------------ 东征 ------------ 东征(兵战篇) ------------ 第一章 提着箩筐上战场 将军沟强攻战即将打响的时候,陈文周正在火头队里剥大白菜。 传令的哨官急吼吼地冲进火头队,“将军有令,骁骑营全体将士,一律着戎,准备夜袭将军沟!” “我算不?”陈文周放下手里的大白菜,举手问道。 哨官瞥了陈文周几眼,看他长得还算匀称,中等个头,略显清瘦,长相普通,倒是两条剑眉颇具英气,眉毛下的两只眼睛还算灵光。 哨官点了点头,“咋不算?不光是你们火头军,连马夫都要去,咱营的所有人都要参加战斗!” “所有人?”火头队的一帮伙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这种全营出动的情况,基本上属于零概率事件。 火头队的队头是个掌肉案切墩的大胡子,一听说马夫都上场了,大胡子眉毛一挑,抄起身边的杀猪刀“笃”的一声扎在菜板上,“兄弟们,抄家伙!不能让那帮骡子把咱们瞧扁喽!” 火头队也是有自尊的,他们虽然不能跟营里的正牌骑兵相比,但也绝对不能让马厩里那些掏粪刷马的家伙抢了风头。 伙夫们积极响应战斗号召,放下手头的活计一涌而起,展开了一场抢夺武器的遭遇战。 因为火头队里武器的缺乏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跳水的抄起了扁担,劈柴的把生锈的柴刀别在了裤腰带上,两个掌勺分别抢到了两把菜刀,三个烧火的因为一根竹竿而争得面红耳赤,撸起袖子准备来个比武夺魁,如果不是大胡子队头用杀猪刀将三人紧急叫停,恐怕一根竹竿就能引发血案,一场哗变在所难免。 哨官很欣慰:兄弟们虽然身在火头队,但却时刻保持着高昂的战斗热情和集体荣誉感。 伸长脖子、目瞪口呆的陈文周吞了吞口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勺子都被抢光了。 他准备顶一口大锅上战场,但最后放弃了,虽然这个大锅的防御范围和防御强度很不赖,但其造型实在不怎么理想,俨然就是超级忍者龟二代。 陈文周无可奈何,此时此刻的他,真正体会到了军事战略资源匮乏对部队造成的灾难性后果。 于是他从箩筐里捡起两颗大白菜,仅从外形相似度来看,陈文周认为此物堪比二战时期大名鼎鼎的香瓜手雷。 但又考虑到大白菜的杀伤半径和杀伤强度极其有限,最后陈文周深刻践行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原则以及最优选择理论——拎起了装大白菜的两个箩筐。 陈文周,原陆军军校的学生,专事研究战术理论,还没等到一展拳脚,旅行的时候,心里一得意,跑到巨轮上得瑟,结果失足摔在大海里被鲨鱼吞了。 醒来后带着半吊子记忆回到了唐玄宗天宝时期,混到二十岁左右流落街头,恰逢安史之乱,当了火头军。 校场点卯开始了,骁骑营全体列队,等候长官的训示。 校场设在辕门外,正前方用木板搭着一个点将台,左右各架着一方战鼓,两名健硕威猛的赤膊鼓手正迅速敲击着鼓面,鼓点由慢到快,由轻到重,犹如奔雷由远而近缓缓压下。 古代战鼓的作用相当于近代的小号,鼓声不一样,其意义也是不一样,就好比有结集号、冲锋号等不同的吹法。 后世研究证明,古代的战鼓,其科学道理在于,鼓点的敲击暗合人的心跳和脉搏节奏,以此产生共振,加速心跳和血液循环,激发人的斗志和兴奋情绪。 雄健魁梧的战马或是打着响鼻,或是抬蹄嘶鸣。 陈文周踮起脚尖环视一周,看来骁骑营果然是全体出动,除了常备正规骑兵外,他身边站着的是来自火头队的同僚和马厩的马夫。 根据陈文周观察,虽然马夫的整体精神面貌不亚于火头队,但是单兵配备却和火头队相距甚远。 火头队至少有菜刀柴刀杀猪刀等带刀字的铁制利器,然而马夫帮除了几把铲马屎的铁锹外,别无长物,几近窘迫之境地。 镇将李嗣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气度。 他带着副官开始点卯,玄字号骁骑营共计六百四十人全部到位,骁骑六百,伙夫二十,马夫二十。 李嗣业一一走过将士们的身前,为他们整理着装,不时用眼神和点头传递着长官对士卒的关爱与激励。 当到达陈文周的面前时,李嗣业停了下来。他注视着这个看起来略显清瘦的小伙子:一股浓厚而淳朴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好像是大白菜的味道,李嗣业分析。 众将士随着李嗣业的停顿而把目光聚集到两手空空的陈文周身上。 “你的兵器呢?”李嗣业问道。 陈文周从左右各一侧拎起了两只箩筐。 除开火头队以外,其他人都不明白陈文周的意思,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深意,诸如行为艺术之类。 李嗣业显得有些迷茫,皱着眉头问道,“你是哪个团(唐军部队编制,辖一百至四百人)的?你们旅率(团级军官)是谁,为什么不给你配备武器?” 陈文周回答:“回禀上峰,我是火头军,火头队里没有兵器。” “哦,”李嗣业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火头队不是常备军,所以没有配武器。然而这一次战斗,不同于往日,李嗣业抱着必胜的信心和决心:他今晚必须要在将军沟高地上吃宵夜。 “那你提箩筐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 陈文周被问住了,诚然如此,他在提箩筐的一刹那并没有谨慎地思考过这个堪称天问的课题:我提箩筐干啥呢?陈文周扪心自问。 李嗣业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文周,其余众人也都用眼神形成密集的火力封锁。 但素来以机智和果敢而闻名于火头大队洗菜小组的他马上回答:“这就是我的兵器。” 二十秒的沉默。 李嗣业胸腔里有一种即将迸发的感情,如此热切!鉴于影响不好但又确实忍不住的双重折磨下,李嗣业体内的安多芬分泌物急速增高,随后点燃了所有人心中那种喷薄而出感情。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长达一分钟的爆笑。 ------------ 第二章 脑袋被屁崩了 “可是箩筐怎么能杀敌呢?”李嗣业饶有兴致地问道,他觉得这个小卒子很可爱,所以有心戏谑一下。 唯一没有发笑的陈文周保持着严肃而执着的战斗表情,挺胸昂首回答道:“回禀上峰,如果不能用这箩筐装敌人的人头,那就用这箩筐给我自己收尸!” “好!”所有人齐声呐喊。 李嗣业一愣,随即用手掌重重地拍在陈文周的肩上,“说得好!不能杀敌报国,那就马革裹尸!” 李嗣业嘲笑自己觉悟太低,对如此壮烈的行为竟然心存戏谑。 李嗣业心想,如果玄字号骁骑营里要树立典型和模范,非此人莫属。 李嗣业走到队伍前面,进行了作战指示和战前动员,“兄弟们!自安史叛乱以来,这是我们朔方军东征的第一战,其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临行前我给郭子仪郭大帅立了军令状,要是拿不下将军沟,我就剁下自己的脑袋给大帅当夜壶!” 众将士齐声大笑,看着李嗣业的大脑袋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口夜壶可不算小。 李嗣业指着陈文周慷慨陈词:“大家要学习这位兄弟!他没有兵器,但是却有勇气!提着箩筐都敢上战场,这需要视死如归的勇气和有敌无我的的霸气!” 虽然李嗣业说得慷慨激昂,本来是表彰陈文周的,但是众人听在耳朵里怎么都感觉变了味,像是在损陈文周一样。 不过随即都想通了:提着箩筐去参战,普通人真干不出这事,第一你要脸皮厚,不怕战友笑话你,第二你要脸皮厚,不怕敌人笑话你。 这位兄弟确实是既有勇气又有霸气。 众人心想长官就是长官,总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发掘事物常常被隐含的深意。 陈文周有点不满李嗣业,他为什么要说实话呢?我确实是雄壮威武雄姿英发,但不应该当众表彰,这样既有违我陈某人低调做人的原则,又有可能影响战友之间的团结。 李嗣业一挥手,随从们提来几桶李嗣业从西域带回来的高昌酒,将士们干了一碗热腾腾的壮行酒,易水萧萧,壮士出征! 守在将军沟的叛军,其指挥官名叫安庆龙,他是安禄山的大侄子,来头倒是不小。此刻的他正和自己的小妾颠鸾倒凤,大行快活之事。 这时候一名哨官掀开帘子冲了进来,“禀将军!唐军果然杀过来了!”说完,还假装不经意地瞄了瞄正捂住重要部位的女子,喉结上下耸动。 啪! “不开眼的东西!没见老子正在办事吗!”安庆龙一个大耳光把哨官扇得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抓起衣服胡乱在下身擦了几把,冷哼道:“来得好!老子今天就要这帮杂种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哨官觉得安将军用词不当,唐军是包子,那咱们不成了狗吗。 如果以安庆龙四分之一吊子都不到的指挥水平及战略意识,他不可能有所防备,但是他的幕僚却有半吊子水平,向安庆龙提醒,说唐军可能前来劫营。 安庆龙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防备起来,因为他自己也曾经听说过朔方军常年同西北游牧民族作战,善于长途奔袭。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将军沟是东受降城以东三十里一处平缓的长坡,从坡底到坡顶有四百米左右的距离,两侧都是高山,形成一个凹字形的隘口。 这里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大队人马来根本不管用,因为地形的限制,大队人马即使要展开阵型都很难办到。 由于是冬季,将军沟坡面光秃秃的,只有些干枯的衰草。 将军沟扼守着东西通道的咽喉,而且位于朔方军大军东征路线的北侧,如果不拔掉这可毒瘤,无异于养痈为患,极有可能威胁大军的后方。 所以朔方军指挥部分派骁骑营这支精锐前来攻打。 安庆龙领着一股安史叛军就在坡地的顶端设防,其居高临下的地势非常有利于打阵地战,可谓是高屋建瓴,极具战略优势。 安庆龙到达将军沟高地的时候,李嗣业已经率领骁骑营发起了冲锋。 骁骑营的骑兵挥舞着武器,嘴里嗷嗷大叫,像一群狼崽子跟着他们的将军李嗣业朝坡上攻去。 “步射营!” “在!” “给我狠狠地射这帮草包!”安庆龙指着发起冲锋的骁骑营冷笑着吼道。 唰唰唰,嗖嗖嗖,一轮轮密集的箭雨像蝗灾一样扑向了骁骑营! 李嗣业和骁骑营压根就没有想到安庆龙有所防备,本以为夜间偷袭可以一击得手,胜券稳操,却不料安庆龙早有防备,朔方军反而着了他安某人的道。 猝不及防之下,骁骑营立刻就有十几人中箭落马! 这还不是让李嗣业最忧心的,最让他忧心的是,骑兵在上了坡地以后,速度大幅下降,本来两分钟就可以冲到的距离却要花上四分钟。 李嗣业一直在朔方军服役,留镇于疏勒(安西四军镇之一,长官为上镇将),而朔方军是唐朝针对西北少数民族设置的边军,那里地势开阔,骑兵能够发挥其超强的机动性和迅捷性,所以李嗣业习惯性地发起奔袭战,企图在短时间内攻破高地,但是他却忽略了这是打阵地战。 陈文周是杂役兵,他没有马,所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从科学的角度看,一般来说,两条腿的速度始终赶不上四条腿,这个问题从红旗牌自行车与宝马轿车的比较中就可以得出论证。 陈文周听着骁骑营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他不以为然地摇头:李嗣业这位首长虽然爱说实话,但从战术使用的角度来看,这仗打得确实不怎么样。 用骑兵打攻坚战,而且是高地攻坚战,一个疑问在陈文周脑海里迂回萦绕:李将军的脑袋到底是因为被门夹伤了而导致不好使,还是因为小时候吃错了江湖游医的狗皮膏药,致使他的神经中枢受到毁灭性重创? ------------ 第三章 神勇的大刺猬 这时候骁骑营的伤亡已经达到了七八十人,哀嚎不断,士气急剧下降,李嗣业又急又怒,已经红了眼,大叫一声:“快下马!找掩体!” 陈文周点了点头:知道找掩体,看来李将军的部分神经中枢还是健康的。 不过他马上又摇了摇头:李将军那看似健康的部分神经中枢其实被破坏得更严重。 因为光秃秃的坡地上哪里去找掩体? 高地上的安庆龙看见朔方军下了马,开怀一笑:你朔方军善于用骑兵作战,可老子把你们逼下了马,那还不是脱毛的凤凰? 安大公子颇具气势地大手一挥:“滚木礌石!” 水桶粗的滚木和磨盘大小的石头就从坡上砸了下来,滚木礌石杀伤半径巨大,打得骁骑营的战马受惊,四散奔逃,士兵们撞上了,不死也残。 又是一阵惨叫,骁骑营阵型全乱,这会儿都忙着逃命,还谈什么突袭! 李嗣业眼见战况已经无法逆转,气得咬牙切齿,败局已定,如果继续发起强攻,只不过是徒然增加伤亡而已,李嗣业只能不甘心地下令:“撤!” 骁骑营将士听到这声撤,顿时觉得这声音简直比杨贵妃的歌喉还要美妙悦耳,堪称天籁。 将军沟上的叛军见朔方军开始撤退,于是叫嚣起来:“朔方唐狗,不堪一击!”“朔方唐狗,不堪一击!” 气得李嗣业差点飙了一口老血。 陈文周终于见识了李嗣业的勇武。 只见他掩护着骁骑营撤退,自己留在了最后。 一根水桶粗的滚木滚下来,眼看就要砸到他身边的士兵! 李嗣业虎吼一声,身体前倾,单掌着地,滚木顺势滚到李嗣业的小臂上! 然后他将手肘向下一弯,再迅速伸直,竟然把滚木硬生生地给震了起来! 李嗣业动作不停,一记高抬腿将抛起来的滚木稳稳地踩在了脚下! 拦住一根滚木过后,李嗣业又提起陌刀一通横扫,把附近的礌石给打偏! 如法炮制之下,李嗣业竟以一人之力拦下了不少的滚木礌石。 骁骑营在他的掩护下总算撤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 陈文周保守估计李嗣业这人就算放到特种大队,也至少是个顶级教官,看来人家二十几岁就坐到了上镇将的位置,那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高处的安庆龙看到李嗣业的威猛,震惊得无以复加,嘴巴张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杵着地了。 以前别人说朔方军李嗣业战斗力爆表他还不信,现在他有些信了。 “放箭!全部给我盯准那个人射!他就是李嗣业!”安庆龙把手一挥,叛军射声营里砰砰砰一阵乱响,全是弓弦跳动的声音。 李嗣业也听见了弓弦跳动的声音,不仅如此,他还听见了山坡下兄弟们杀猪似的鬼叫:将军快闪! 李嗣业抬头一看:俺滴娘! 无数的黑点像一张巨网一样盖了下来。 李嗣业赶紧把陌刀抡成了一片白花,挡住箭雨,但还是有流矢射在了他的胳膊上! 天亡嗣业乎!李嗣业心里长叹。 就在李嗣业准备放弃抵抗回炉再造的当口,突然感觉有人扯他的裤子。 李嗣业低头一看,差点吓得一哆嗦:这他娘哪里跑来恁逑大一只刺猬! 这还不算,那刺猬一抬头,竟然有张人脸,而且还很面熟! 李嗣业定睛一看:这不是提箩筐的那个小卒子吗! 不仅如此,小卒子还没穿衣服,光着上身! 李嗣业终于肯定这个提箩筐的小卒子不单有勇气和霸气,还他娘的有浑身的傻气。 李嗣业又急又气,挥动陌刀挡住箭雨的同时,说了一句让陈文周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话:“二傻子!你裸奔至此送死作甚!” 话还没说完,刺猬“二傻子”跳起来就把李嗣业扑倒在地上,大吼一声:“滚!” 李嗣业抬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老子就算打了败仗,也是你长官!还轮不到你喊我滚!” 那刺猬吧唧就是一耳光回过去:“老子让你滚,不是让你滚!” 于是两人就像缠绵于野地的爱侣一般,搂抱着从坡上滚了下去。 这些虽然赘述于文字,但其实就是电光火石之间,与此同时还有李嗣业的怒吼和陈文周的咆哮。 “你个狗娘养的竟敢叫老子滚!” “老子是叫你朝坡下面滚!” …… 原来,陈文周见李嗣业陷于箭雨,作为一名军人,保护长官是他的分内之事应尽之责,更何况李嗣业当众夸他勇气而霸气,这句话尽管有违陈文周低调做人的原则,但他还是不忍心一位敢于说实话的同志就此牺牲。 机智如陈文周者,终于把箩筐派上了大用场。 他脱掉衣服蒙在箩筐上,做成了简易盾牌,顶着枪林弹雨救李嗣业于水火。 当他冲到时,箩筐上已经插满了箭矢,所以李嗣业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刺猬。 陈文周知道他俩如果站着跑下去,那必然是活靶子,所以才盛情邀请李嗣业同他一起滚下了山坡。 由于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说了个“滚”字,造成了一个美丽的误会,代价就是脸上多了一座五指山,当然,李嗣业的脸上也是…… 朔方军自武周时建立,宰相张说担任第一任大总管,镇守西北,常胜不衰。 尤其是在王忠嗣担任节度使期间,朔方军接连击退突厥、高昌等国,辖地绵延上千里之广,可谓是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 但是东征第一战就在将军沟吃了个亏,这对于朔方军的士气来讲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陈文周,一名比基层士兵更基层的火头军,都已经听说了本次事件的严重性。 据说朔方军一把手、朔方节度使、朔方道行营总管、北方战区总司令郭子仪接到战报后,倒是没表现出特别生气的样子,只是让随从速去准备宝刀快马,半秒钟都不能耽搁,他要连夜赶到骁骑营驻地亲自超度了李嗣业。 多亏了二把手李光弼以及一干将领,认为人才难得,眼下又是用人之际,况且胜负乃是兵家常事,拉的拉袖子,抱的抱大腿,扯的扯裤腰带,经过一番极其惨烈的近身肉搏,这才止住了郭子仪想要体验一把刀斧手的冲动。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朔方军指挥部下令,撤了李嗣业的职。 当然总部的文件下得比较含蓄,大意就是说基层士兵军旅辛苦,军官们要体察下情,深入群众开展工作,不要搞官僚主义和本位思想,让李嗣业去火头队里蹲点顺便体验生活,参加劳动改造。 当然还是有让人乐观和振奋的好消息:据骁骑营探马得到的小道消息称,经过指挥部慎重研究决定,如果李嗣业好好反省并重新做人的话,二十年之内应该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 第四章 男男搭配 李嗣业是行伍出身,从基层组织干起,是靠自己一步一步、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 他能体会基层士兵的辛苦,所以体恤士卒,这一点从将军沟撤退的时候他一个人殿后就可以看出来,因此李嗣业深受玄字号骁骑营士卒的爱戴。 李嗣业到火头队报道的时候受到了火头队所有群众的热烈欢迎。 火头队的队头,大胡子郝廷玉作为火头队群众代表,对下放基层体验生活的李嗣业做了简单而深刻的欢迎致辞。 李嗣业又是惭愧又是感动,惭愧的是因为自己指挥不当而枉送了兄弟们的性命,让骁骑营甚至整个朔方军都蒙上失败的阴云。 感动的是尽管打了败仗,骁骑营的将士依旧如此爱戴自己。 在夹道欢迎的火头军里,李嗣业又看见了那个勇气而霸气的小卒子。 小卒子的左脸上有一座红色五指山,李嗣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里也有一座红色五指山。 李嗣业知道自己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所以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端正,在报到过后,他主动请缨,要投身到火头队的日常工作中来。 然而,尽管李嗣业一再表明自己想接受劳动改造的心意,但是火头队将士们都说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活计可以匀给他了。 李嗣业本想去烧火,但经过火头队群众代表大会一致讨论决定认为,掌握火候是个技术活,李将军恐怕难以驾驭。 李嗣业又想担任屠夫,火头队群众代表大会再度否决,将军拿刀的手应该杀敌,而不是杀猪。 李嗣业又想去切墩,火头队群众代表大会全票否决,理由是如果将军去切墩,那郝廷玉队头就要面临下岗失业的风险。 最后经过火头队群众代表大会召开第二次扩大会议并慎重研究决定:李将军跟着陈文周一起摘菜淘菜。 …… 骁骑营的校尉暂时由副官兼领,郭子仪考虑到骁骑营新败,士气低迷,所以把他们暂时撤出一线战斗部队序列,休养生息,恢复士气。 经历了朔方军的夜袭,叛军在将军沟加强了防御力量。 朔方军又派了两支前锋小队试探性地发动了几次攻击,但都没有成功。 而郭子仪又不想动用大军前来攻打这么个小据点,所以双方转入战略相持阶段。 李嗣业和陈文周搭档已经有三天了,两人合作颇为默契。 一个摘菜,另一个就洗菜;一人端箩筐,另一人就负责装卸。 完全是标准化生产和流程式操作,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其实男男搭配,也挺到位。 美中不足的是信息化建设没有跟上,这俩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三天,李嗣业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文周放下手里的青菜,说道:“我也想问将军这句话。” “我不是将军了,你不要叫我将军,”李嗣业低下头。 “好的将军,”陈文周也低下头继续摘菜。 李嗣业:“……” 李嗣业又抬起头,“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陈文周也抬起头,“我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你还让我说。” …… 第四天。 “兄弟贵姓?大号?” “免陈姓贵,陈文周。” “你几岁了?” “二十。” “娶了婆娘没有?” “还没有。” “你今天吃屎没有?!” “咱俩今天早上分了一个馒头。” …… 第五天。 “你” “将军,你能不能问点有营养的问题?” “什么叫有营养的问题?” “具备专业水平和战略意义。” 李嗣业一怔,他没想到一个小小小火头卒子竟然和他谈战略意义,这就好比一个三岁小娃竟然给一个精壮汉子传授逛窑子的经验。 李嗣业拿掉沾在头发上的青菜,顺便整理了一下发型,“我能问,你能答吗?” 陈文周笑了笑,拿起一片菜叶子嚼在嘴里,“你不问怎么知道我答不上?” 陈文周的答复让李嗣业有点诧异,很显然,这个小小小火头卒子对自己很有信心。 李嗣业盯着陈文周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为什么我败了?” 陈文周说道:“我可以回答将军的问题,但你要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可以,”李嗣业眼睛微亮,似乎来了点兴致。 “第一,你不许打人。” 李嗣业被逗笑了,他觉得这个小卒子极富有跳跃性思维,说战斗为什么会失败,他竟然扯到打人上去了。 对于陈文周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可能性,李嗣业已经不抱希望,但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第二,你不许自残。” 李嗣业又笑了,战败我都没有自残,现在我还自残做什么呢。 对于陈文周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可能性,李嗣业已经彻底绝望,但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好,这是将军你说的,那我可说了,”陈文周说道,“我先问您个问题?” “你问吧。” “你小时候脑袋是不是受过伤,或者吃了什么假药而变得神志不清了?”陈文周问道。 这个问题略显挑衅。 李嗣业严肃地盯着陈文周,但看陈文周也很严肃,不像是说笑抑或是刻意嘲讽,李嗣业才摇了摇头。 陈文周疑惑了,他注视了李嗣业半晌才说道:“既然大脑健康你为什么用骑兵去攻高地?恕我直言,这不是脑袋被门夹伤了或者被屁崩坏了么。” “咔擦!”李嗣业把手里的大白菜捏得稀烂,眼睛微眯,盯着陈文周。 陈文周朝后仰了仰上身,警惕地看着李嗣业,然后抬起屁股,把小凳子往后挪了挪,才又坐下,将自己转移到李嗣业的杀伤半径之外,“将军你自己说的不打人的。” 李嗣业吁了口气,平复了揍人的冲动,“突袭将军沟前,我亲自察看了地形,将军沟那面坡比较缓,骑兵可以发起冲击。” “可是结果呢?”陈文周问道。 李嗣业不说话了,冷冷地看着陈文周,这个小小小火头卒一再挑衅! 李嗣业觉得这个小小小火头卒子压根就没打算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以合理合法的形式来消遣自己、指责自己。 ------------ 第五章 教育李将军 凭借一个男人的第七感,陈文周感到了一股来自十二点钟方向的杀气。 机智的陈文周果断地将人民内部矛盾转化为敌我战略矛盾。 他跑到厨房来拿来两块木板,一长一短,李嗣业不明白他的意思。 “将军请看,”陈文周拿起长的木板,把一头搁在地面,另一头用一颗白菜垫在下面,形成一个倾斜的坡面,李嗣业还是不明白。 “校尉再请看,”陈文周拿起短的木板,又从箩筐里挑选了另一颗白菜,同样形成一个斜坡,“校尉认为哪个坡度大一些?” 李嗣业毫不犹豫地指了指哪个较短的木板。 陈文周取出垫着木板的两颗白菜,放到李嗣业面前,“这两颗白菜是一样高的。” 李嗣业一看,果然两颗白菜的大小差不多,他面露思索,然后睁大眼睛,问道:“难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其实这两块木板是一样的高度,但是因为这块木板更长,所以看起来它的坡度要小一些。” 李嗣业吁了口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明白了,明白了,将军沟的那面坡很长,所以本身的实际高度要比看起来大一些,所以骑兵还没冲到一半就慢下来了。” 陈文周心中大石落地:将军的神经中枢完全正常,只是眼睛和大脑信息传递有误。 “这就是败的原因吗?” 陈文周笑道:“还有。” 李嗣业望着陈文周,示意他继续。 “将军你常年在西北作战,而且我听说您是行伍出身,因为作战勇猛且善于突袭,至今还没有吃过败仗,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军衔)了。” 李嗣业苦笑,摆了摆手,埋着头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陈文周也摆摆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句话的人有百分之一百二是在提当年勇。 “将军一路顺风顺水,没吃过败仗,所以才会轻敌,而且你没在西北以外的地方打过仗,所以错误地使用战术!但是为将者一次指挥失误,却要断送几十条士卒的生命作为代价!他们的妻儿老小或许正在盼着他们回家,不知道将军想过没有?” 李嗣业抿起嘴唇,陷入深深的自责,他本来就非常关爱士卒,这次因为自己的失误搭上了兄弟们性命,李嗣业且痛且愧,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头一次被陈文周打在左边脸上的巴掌印子还没消,现在右边脸上又多一个,颇为对称。 陈文周立马好心地劝阻,“说好了不许自残的。就算要自残,也应该用刀嘛,这样才显得有诚意不是?再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您说是吗?” 李嗣业无语,他很想把屁股下面的小板凳砸过去。 李嗣业苦笑,“你说得有道理,”然后站起来,弯腰向陈文周行礼。 “诶,诶,诶,将军您别这样,我可消受不起,”陈文周赶紧摆手,诚惶诚恐。 “这一拜,一来感谢文周兄弟的救命之恩,二来感谢文周兄弟的点拨之恩,你当得起,”李嗣业诚恳地说道。 陈文周赶紧学着李嗣业的样子还了他一礼,“将军言重了,只求您看在咱俩一起洗了这么多天菜的份上,好歹有一番深厚的革命友谊和香火情,您回去别记我的仇就行了,实在要记仇,万望留条全尸。” 经过理论和实践证明,一个上司如果要整你或者给你穿小鞋,他事先肯定要在言语上哄骗你一番,让你放松警惕。 陈文周认为,今天自己深刻剖析了李将军的失误之处,并且指出因为他的失误而导致骁骑营不少兄弟送命,这一番犀利言辞已经得罪了李嗣业,深深地伤害了李将军的自尊。 如果有一天李嗣业重掌军权,陈文周可以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办了。 “回去?回哪去?”李嗣业疑惑道。 “当然是回去做您的将军了,”陈文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嗣业。 “我都这样了,还做啥将军,”李嗣业没好气地说道。 陈文周笑了笑,“那咱们还是洗菜吧。” 李嗣业:“……” 李嗣业被发配到火头队的第六天,一个自称来自朔方军总部的哨官一骑绝尘而来,“骁骑营李嗣业将军何在?” 李嗣业正在搬运大白菜,听到喊声,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我就是。” 火头队的全部人马围了过来,进入高度战备状态。他们以为郭大帅反悔了,要把李嗣业就地正法。 李嗣业心中一暖,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这么剑拔弩张,转头朝哨官抱拳说道:“上差有什么吩咐?” 哨官抱拳回礼,“上差不敢当!大帅让我来问问李将军,是当将军好,还是做士兵好?” 李嗣业看了看火头队的驻地,又看了看火头队的兄弟,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中级军官,靠的是什么? 还不是手下兄弟们拿命换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于是说道:“没有士兵就没有将军。” 哨官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帅还问,先有胜还是先有败?” 李嗣业下意识看了一眼陈文周,陈文周把目光转向大白菜。 李嗣业顺着陈文周的目光看了看大白菜,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心中有败,用兵才能致胜。” 哨官笑了,从怀里摸出一道军令:“玄字号火头队李嗣业听令!” 李嗣业没有穿戎装,不能“介之不拜”(军人甲胄在身,不行跪拜之礼),于是单膝跪地,“嗣业在。” “骁骑营镇将李嗣业,将军沟一役,尔玩忽职守轻敌误判,以致东征首败,枉送将士性命。本应军法从事,顾念尔忠心为国,诚哉壮志,特令尔暂复原职,将功折罪。领越骑(轻骑兵)六百、步射三百、排矛手三百,着即讨贼,务于三日内破袭将军沟!不得有误!违者军法从事,再不姑息。” “得令!谢大帅!”李嗣业接过军令,站起来。 哨官牵来一匹马,拍拍鞍子,“将军请!” 李嗣业知道,自己这是要去总部述职,然后取回官服和将印。 他转过身,朝火头队全体士卒弯腰行礼,火头队全体士卒回礼,都朝他树大拇指。 李嗣业眼眶湿润了,虽然才到火头队几天,但他懂得了不少道理。 他走到陈文周面前,只说了一句“料事如神!”然后跨上战马,和哨官呼啸而去。 陈文周看着李嗣业远去,突然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赶紧跳出来探着脑袋大喊:“将军慢些!当心摔下马再伤了脑袋!” 李嗣业的背影一晃,险些掉下马…… ------------ 第六章 阶下囚 塞北的早晨,初雪。 “豌豆熟了连盖打,胡豆熟了指甲剥。员外雇俺做长工,俺给小姐暖被窝!咿呀伊尔哟,呀尔伊尔哟……”陈文周哼着小曲正在摘菜。 骁骑营的哨官进来了,“哪位是陈文周兄弟?” “我就是,”陈文周放下青菜,举手回答。 哨官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情景再现感。 几天前,他到这里传令全体进攻将军沟,陈文周正在摘菜,也是举手回答,不同的是上次问的是“我算不”,这次回答的是“我就是”。 “哨头有什么吩咐?”陈文周把沾着菜屑和泥土的双手在屁股上擦了擦,起身问道。 哨官笑道:“李将军找你有事。” “李嗣业将军?” “咱营除了他还有别的将军吗?” 陈文周点了点头,跟郝廷玉打了个口头假条,就跟哨官走了。 除了那次摸黑攻打将军沟,这是陈文周第一次去火头队以外的地方。 哨官把陈文周带到屯所,指着前面的军帐,“就是那里了”,然后就撤了。 屯所是由大大小小的营帐的组成,四周围着鹿砦和尖木,用以防备和阻拦敌军的骑兵。 屯所的前方设有一座辕门,辕门以内就是骁骑营的指挥部了,此刻骑兵们正在练习马术和马上搏击动作。 这一路走来,骑兵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以异样的眼神盯着陈文周。 陈文周局促了,他把还沾着泥巴的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骑兵们还是盯着他; 陈文周不安了,他又捂住屁股上破了洞的裤子,骑兵们还是盯着他; 陈文周纳闷:不应该呀,难道我真有这么土!这身衣服可是我前年才刚买的新衣服。 社会心理学学术界有一个著名的论断:当人身处陌生而复杂的环境下,会产生一种紧张和恐惧的情绪,进而形成恶性循环,使他的语言和动作失常,陈文周就置身于这种情况之下。 骑兵们的目光虽然没有恶意,却带着惊讶和笑意,这让陈文周有一种暴露在敌人密集炮火下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尽量找人少且有掩体的地方走。 陈文周心想:如果他们再这样看着我,我就匍匐前进。 眼看李嗣业所在的营帐就在二十米开外,突然斜刺里毫无征兆地杀出两条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就用链子把陈文周锁起来。 如果不是白天,陈文周会觉得这两人的帽子上肯定各写着四个小篆:你也来了、正在捉你。 陈文周深深折服于自己的唯物主义矛盾辩证法和因果联系普遍真理。 在火头队的时候他就预测到李嗣业会记仇,据陈文周分析,李嗣业官复原职后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把自己给办了,为什么? 因为自己强烈谴责过李将军的失败之处。 一位将军怎能忍受一个小杂毛的批评? 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给他打过招呼:留一条全尸。 营帐里的李嗣业正在揣摩地图,两个彪形大汉拖着陈文周向他抱拳说道,“将军!这人在屯所里左顾右盼鬼鬼祟祟,估计是叛军的探马!” “哦?”李嗣业没想到敌人的奸细竟然已经打入我军内部,情况看来非常不妙。 他抬起头一看,高深莫测地笑道:“好个叛军探马,左右部曲将!” “在!”两名大汉答道。 “拖出去砍了祭旗!” “是!” 两个部曲将拉起铁链就要把陈文周拖出辕门祭旗。 “慢!”陈文周挣扎着身体扭来扭去,力抗部曲将的拉扯,大声喊道。 “还有什么话说?”李嗣业耷拉着眼皮问道。 陈文周已然明白,这李嗣业果然是个设局的高手:先用军令把自己诳到屯所,然后再给自己坐实一个反动派特务头子的罪名,不着痕迹就把自己三开:开除军籍、开除公职、开除小命。 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他李嗣业也不会落个心胸狭窄、公报私仇的恶名。 “容伸一言而死!”陈文周面色激愤,义正词严。 听到陈文周酸不拉几的将死之言,李嗣业有点想笑,但表情冷淡,“有什么遗言就说。” “你当初答应留我一条全尸,李将军既是一军主将,想来不会说话不算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嗣业点点头。 两名部曲将把陈文周拖到一个貌似烫猪的大缸前,强令他脱光衣服跳进去洗澡。 陈文周抵死不从力保清白,奈何部曲将以“不留全尸”相要挟,最终陈文周屈服于淫威之下,洗完了澡部曲将又给他换了一套新衣服。 陈文周心想这个李嗣业真是个讲究人,杀个人都这么多过场。 看来将军还挺讲义气,我只让他给我留条全尸,没想到连我的后事都给一并给操办了,像现在这样洗干净又换上新衣服,只等我两腿一蹬就可以入棺下葬,真是万事俱备,只差断气了。 部曲将把陈文周带回李嗣业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李嗣业跪坐在草垫上,面前摆着酒水和一条羊腿,颇具小资情调。 陈文周很生气,这是典型的公款吃喝搞腐败。 陈文周暗忖,李嗣业不仅讲究还很周到,给我净身不说,又担心我做了饿死鬼,让俺吃饱了再上路。 这样说来,陈某人今天不死就真是不够意思了。 李嗣业摆摆手,屏退了两名部曲将,“请坐。” 坐就坐,陈文周瞥了李嗣业一眼,一屁股扔在李嗣业对面的草垫上。 “吃肉,”李嗣业扯下一溜羊肉,递给陈文周。 吃就吃,陈文周接过羊肉,啃得满嘴流油。 “喝酒,”李嗣业给陈文周倒上一碗酒。 喝就喝,陈文周端起酒碗就准备灌。 嗯?酒?! 罢了,送我上路了。 据陈文周推断,这杯酒应该是孔雀胆、鹤顶红、蝎子尾混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的强效杀虫剂,保守估计其威力应该是和一日丧命散、含笑半步颠同一级别。 见血封侯的结局已经昭然若揭,陈文周闭上眼,死亡的恐惧让他的手轻抖,额头上冒起细密的汗珠。 也罢,陈文周一咬牙关,尽饮此杯! ------------ 第七章 座上客 陈文周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一分钟之后的剧情:面色乌黑、七孔流血、仰面一倒、撒手人寰! 然而让他震惊的是,李嗣业竟然自己也喝了一碗! “李将军果然够义气!竟然给我陪葬!”陈文周眼眶湿润了,他被深深的同袍情和革命友谊打动。 “陪你死?谁让你死的?”李嗣业莫名其妙。 陈文周更加莫名其妙,脖子朝前一伸,指着酒问道:“你不是要毒杀我?” “我干嘛要杀你?”李嗣业笑道。 “那你给我换什么衣服?!” “我看你屁股上有个洞。” 此言差矣,难到你屁股上没洞,那你怎么蹲坑拉大便?岂不是没腚眼么?陈文周想到。 要是李嗣业知道陈文周是这么理解他这句话的,恐怕会就地栽倒。 “那你要我洗澡干什么?” “你身上白菜味太重。” “你不是说要拿我祭旗吗?” “我开玩笑的。” 沉默。 “靠!” 文雅如陈文周者,一直非常注意绅士形象和个人素质,但此刻依旧忍不住跳起来指着李嗣业咆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嗣业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止住笑声说道,“我逗你玩的。” 陈文周继续咆哮:“吓死我了!害我白白受惊了一下午!还有,你可以说我身上有白菜味,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衣服!那是我前年刚买的新衣服!” “哈哈哈哈……” 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罢,经过李嗣业诸般劝慰、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陈文周才消了心头之恨。 李嗣业抿了一口酒,说道:“文周,问你个问题?” 陈文周面无表情,双手抱胸,拿眼睛扫了扫酒碗,“先倒酒,”然后眼睛一翻,望天去了。 陈文周这个人,除了头发特长、指甲特长以外没什么特长,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喝酒,爱喝,能喝。 李嗣业笑道:“好小子,在骁骑营这一亩三分地,从来都只有别人给我倒酒的份,你这兔崽子竟然要我给你倒酒?” 陈文周道:“你是座上客,我是阶下囚,随你的便。” 李嗣业知道陈文周还在和他赌气,忍不住笑起来,提起酒壶给陈文周满上。 “问吧。” “你怎么知道大帅会给我官复原职?” “这个问题要从主客观方面进行分析,”陈文周说道,然后大喇喇的一指羊腿,“割块肉来吃吃。” 陈文周小人得志的样子以及他的跳跃性思维,李嗣业看了想笑。 割了一块羊腿肉,递给陈文周,“那你说说,主观是什么,客观又是什么?” “从主观来讲有三点。其一,将军在西北屡立战功,人才难得,大帅肯定非常器重你,否则也不会让你打这东征第一战。“ 陈文周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其二,将军爱惜士卒,冲锋在前,撤退在后,所以才能赢得尊重,长官的人格魅力能够凝聚军心,军心凝聚才有战斗力。其三嘛,” 陈文周看了李嗣业一眼,“你太丑,丑人多作怪,可行军打仗要的不就是作怪嘛,”陈文周严肃而睿智地分析,咕咚一口,把酒碗灌了个底朝天。 李嗣业已经习惯了陈文周的跳跃性思维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缕贱,第三条他直接没听到,又问道:“那客观呢?” “倒酒。” 李嗣业又给陈文周满上。 “客观也有三。其一,如果大帅真要处罚你,要么杀你,要么贬你。他虽然贬了你,却没有把你贬到其他地方,而是把你弄到你自己的火头队,让你反躬自省面壁思过。其二,大帅虽然撤了你的职,但却没有安排新的人去玄字号骁骑营顶替你,只是让副将暂时领着,说明大帅对你还抱有希望。“ 陈文周说到这里时,李嗣业的脸上显露出感动和内疚的神色,陈文周明白,这是李嗣业有愧于郭子仪的信任和重托。 ”其三,玄字号骁骑营是朔方军的精锐,而且是你亲手带出来的,在西北从无败绩,但是刚刚东征就遭遇失败,士气必定消沉,大帅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支精锐,要找回士气,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所以这将军沟,大帅还是会安排骁骑营来打主攻,以你在骁骑营的威望,恐怕别人去了根本不能服众,”陈文周笑道。 李嗣业听完,长出了一口气,“大帅用心良苦,嗣业感激涕零,”说完朝着朔方军总部方向拱了拱手。 “这位郭大帅不简单哪!”陈文周由衷叹道。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要是简单就不会当大帅了。” 李嗣业:“……” 陈文周也是听说过郭子仪的。这个老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虽然生在官宦人家,却不是纨绔子弟。 年轻的时候,别家的公子哥都忙着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的时候,这老郭却在家里关着门读兵书学武艺。 后来恰逢女皇武则天首创了武举人的考试,老郭二话不说跑去考了个异等武举人回来! 这个异等武举是个劳什子玩意儿? 异等武举,说白了就是成绩好得没法打分了,爆表了。 比方说满分是一百分,这老郭硬是给考了个一百二! 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精通兵法,熟知韬略!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李嗣业端起碗,和陈文周碰了一碗,“文周啊,昨天你也听见军令了,大帅限我三日之内必须拿下将军沟,我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策略,所以请你来帮我参详参详。” 陈文周把脑袋甩成了波浪鼓。 “将军高看我了,我就是个火头军里洗菜的土包子,让我洗碗淘菜那真是内行中的内行,可要给你当参谋,那真是盲人牵瞎马,”陈文周婉拒。 开玩笑,他依稀地记得自己舅舅的外甥说过,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李嗣业老脸一黑:盲人牵瞎马?敢情你是盲人,老子还成了瞎马了! 他已经习惯了陈文周的说话风格,看着陈文周认真地说道:“文周,你不要妄自菲薄,以你的胸怀和见识,将来必定翱翔于天地之间。” 将军又开始说实话了,陈文周暗忖。 “我确实不会带兵打仗,但翱翔天地这个事情倒是有可能,”陈文周一本正经地看着李嗣业说道,“跟你说句真心话,我打小就觉得自己是只雄鹰。” 雄鹰?翱翔天地的不一定是雄鹰,也有可能是只鸟,李嗣业想到。 小子,就知道你爱戴高帽子,“文周,为兄相信你,说句实在话,像你这样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我李嗣业还是第一次遇见,真是三生有幸!”李嗣业说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为生平第一句谎话而在内心深处强烈谴责自己。 陈文周心想,这几句话说得虽然不中听,但贵在诚实,诚实是这个社会最紧缺的德行之一,我本来就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五好四有青年,“那我就勉强参详一下吧,倒酒。” ------------ 第八章 狗头军师 李嗣业心里贼笑,跟老子斗,忒嫩哪! 他担心陈文周喝多了恐怕会耽误正事,所以只给他倒了半碗。 陈文周看了看碗,只有半碗酒,瞟了李嗣业一眼说道:“这一仗,将军打算怎么打?” 李嗣业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我手里有两个营的兵马,其中越骑六百,步射三百,排矛手三百。上一次我们在将军沟吃了亏,就是因为用骑兵打阵地战,所以这次我打算让步射用弓箭作掩护,用排矛手做先锋,骑兵机动支援。” 陈文周考虑了一下,问道:“将军沟现在有多少兵力?” 李嗣业说道:“我们在将军沟战败以后,总部又进行了几次试探性进攻,再结合探马打探的消息,将军沟现在应该是有四个营的的兵力,其中步射营有两个,步卒营有两个,加起来有近三千人左右,所以从兵力上讲,叛军倍数于我。” “兵力多寡并非决胜因素,战机的把握和战术的使用才是首要因素。将军的战术是对的,但是有一点不太实际,”陈文周委婉地指正。 “愿闻其详。” 陈文周分析道:“步射可以作火力掩护,但是将军想过没有,将军沟的那面坡平缓但是却很长,如果步射要把弓箭射到叛军那里,我估计至少要冲锋到坡地的中间位置才行,可不等你冲到,叛军的步射早就把咱们射成筛子了。” 李嗣业摆手笑道,“他们可以射咱们,难道咱们不能射他们吗?进入弓箭手范围,我们可以提前射他们嘛,我想他们是占不了太大优势的。” 陈文周瞥了李嗣业一眼,心里严肃地批评了他的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 理论必须与实践相结合,这是每个同志都要学习的唯物主义哲学基本论调,都学到哪去了? “他们在上我们在下,他们是从上往下射,我们却是从下往上射!你说哪个射的远一些?”陈文周觉得自己这话怪怪的。 “这,”李嗣业一拍脑袋,“看我这笨脑壳,居然没想到这点。那文周你的意思是?” 陈文周不说话了,只是盯着酒碗。 李嗣业拿眼睛示意陈文周继续。 陈文周保持沉默。 “你这人,倒是说话呀!”李嗣业急了,话说一半就停,这绝对是世界上最无耻的说话方式,让人难受的程度堪比打断大便小便。 “你倒半碗酒,我说半席话,”陈文周充分运用了市场经济等价交换原则。 原来在这,李嗣业这才明白他为啥不继续说了。 “老子喝死你这驴造的玩意儿!”李嗣业一把抄起酒壶,没好气地给陈文周冲满。 陈文周一愣,看着李嗣业,李嗣业也正寒眉冷眼地看着他。 陈文周不乐意了,“嗬!将军,你这态度很不端正啊,这酒我不喝了,回聊!” 一口焖了碗里的酒,陈文周象征性地拱了拱手,起身撤退。 “你敢走?”李嗣业发毛了。 我为什么不敢?陈文周笑了笑,又扯了一块羊肉,撒腿就跑。 “左右部曲将何在?来呀!请文周兄弟去洗澡!”老子还治不了你了还! “将军,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陈文周坐回来,满脸的睿智和思索,侃侃而谈指手画脚。 用比喻排比议论拟人等修辞方法、摆事实讲道理列典故作评论等论证方式,陈述着他心中的战略构想,勾画着伟大的胜利蓝图,一代狗头军师就此诞生! 子夜,将军沟前,朔方军骁骑营阵地。 “诶,这不是上次拎箩筐的兄弟吗?”眼尖的骁骑营士兵发现了还揣着两片菜叶子的陈文周。 随后附近的骑兵都发现了他。 “可不是嘛,上次这位兄弟拎着箩筐,还救了咱将军的命呢!” “我就服这位兄弟,箩筐都可以排上这么大的用场,实在是叫人大开眼界呀!” “兄弟现在可是咱骁骑营的名人哪!” 陈文周保持了一贯的谦和低调,呵呵笑道,“主要是运气,当然我的机智勇猛也占了绝大部分因素。” “兄弟太谦虚了,对了,这次怎么没带箩筐呢?” “是啊,那可是神兵利器啊!” 陈文周惋惜地叹道:“将军给我说了,说带上箩筐虽然勇气而霸气,但毕竟太高调,有违咱骁骑营的低调行事原则,而且影响咱骁骑营的整体风貌和外在形象,所以就不让带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诶,不对呀,据说这次行动没带火头军和马夫,你怎么跑来了?”又有眼尖的骑兵问道。 “哦,是这样,将军说我上次表现还可以,这次作为特邀嘉宾来观看众位兄弟表演的。” “原来如此。” 这时候,李嗣业带着副官和部曲将策马赶到了。 “文周,都准备好了,你看?”李嗣业说道。 副官和部曲将对视一眼,没想到李嗣业竟然对这个火头卒子如此礼遇,言语之中似乎有请教的成分。 陈文周正准备说话,却突然抬头看了看南方的天空,脸色变得严肃深沉。 李嗣业发现陈文周面色不对,这不是他的一贯风格。 接触日久,李嗣业也算摸透了陈文周的性格。 这个人平时满脑子奇怪想法,说话也是怪里怪气,但在关键时刻,是可以托付大事的,“文周,怎么了?” 陈文周没有回答李嗣业,而是叹了一口气。 陈文周对李嗣业的态度,让副官和两名部曲将有些不满。 一个新人,既没有背景,且没有资历,骁骑营一把手问话竟然不理不睬,这还了得? 典型的给脸不要脸,于是副官略带嘲讽地笑道:“文周兄弟莫不是胆怯了?” 陈文周看了一眼副官,倒没说什么,而是问李嗣业道:“将军,关内领军平叛的将领是谁?” 李嗣业不明白陈文周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这个议题似乎与今夜的攻战主题有些偏题,但还是说道:“眼下是高仙芝元帅和封常清将军在洛阳拒敌。” “两位将军恐怕有难哪,”陈文周沉声说道。 ------------ 第九章 骚扰战术 李嗣业和副官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副官哂笑,“文周兄弟可不要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李嗣业看着副官,冷哼了一声,充分展现了一把手的威严,副官赶紧低头,心里想不通为啥李将军如此礼遇这个火头军。 陈文周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日后便知。将军,月上中天,已是子夜,可以下令了。” 李嗣业点了点头,令旗一挥,“上!” 骁骑营六百越骑全部提上铁锹,带上团牌(大型圆盾)开始土工作业。 副官、两名部曲将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搞偷袭也就罢了,那也应该选个月黑风高的时候呀! 可今夜风清月明,视野良好,要说是花钱日下,逛个窑子会会寡妇倒是好时节,可这是行军打仗呀,如此明目张胆,是担心叛军不知道? 这样做不仅是在侮辱叛军的人格,更是侮辱他们的智商! 更离谱的是,素来以冲锋陷阵闻名的骁骑营竟然改行了,不发起冲锋,竟然开始挖地! 副官和部曲将对视一眼,都觉得李将军有点儿戏了。 但李嗣业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自然也没话可说,因为看李嗣业对陈文周的态度他们也知道,李将军是把这个土拉吧唧的火头军当成座上客了。 李嗣业虽然是执行者,但陈文周只告诉了他做法,没有告诉他原因,所以心里也满是疑惑。 安庆龙得了探马的情报,早就在前沿观战,借着月光,他发现唐军进攻了。 “哼,这个李嗣业真是不长记性,还敢来?”安庆龙哼道。 不过转瞬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朔方军竟然没有冲锋,也没有推进,而是集体挖地! 怪哉!安庆龙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子,这他娘是什么战术? 安庆龙已经做好打算,此战之后一定要写一份述职文件,将唐狗的挖地战术上报总部,以供研究和参考。 安大公子目测了一下己方阵地和朔方军人马的距离,弓箭是够不着的。 “安将军,怎么办?”一名将领问道。 安庆龙拿捏了一下形势,“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李嗣业搞什么花样,告诉步射营,等唐狗到了一半位置的时候,就给我放箭!” 骁骑营六百越骑分三路掘进,速度非常快,一个时辰左右,三条一人高左右的战壕初步成型,已经到了李嗣业和安庆龙中间四分之一的距离。 从安庆龙的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到掘进士卒的肩和头了。 安庆龙虽然不知道这帮朔方军要干什么,但是有句古话叫做事出反常必为妖,凭借一个男人的第六感,情形似乎有些古怪。 两个时辰过后,六百越骑已经将战壕挖到了坡地的中间位置。 “放箭!”安庆龙大吼一声。 漫天箭雨呼啸而下,就像一群择人而噬的黄蜂,猛地向坡地上的骁骑营士兵冲下来! “举盾!” 六百越骑纷纷举起团牌,一阵砰砰砰乱响,团牌上扎满了箭矢,但是团牌下面的六百越骑毫发无伤! “这?”安庆龙有点傻眼,心里那一股莫名的不安愈发强烈,“放滚木礌石!” 轰隆隆巨响传来,滚木和礌石像炮弹一样砸了下来,坡地之下的陈文周似乎都能感觉到地皮在颤动,隆隆巨响就像敲在心尖的重锤一般。 这时,副官和部曲将终于明白陈文周让越骑挖地的意义了。 只见六百越骑全部躲进战壕,滚木礌石从坡面滚过,却伤不到躲在战壕里的越骑。 高地上的安庆龙也终于明白了,这帮唐狗挖地的意义就是要对付他的步射营和滚木礌石,削减他居高临下的优势。 “入你娘!”,安庆龙气得骂娘。 “给我杀下去!”安庆龙心想你躲着我就没辙了? 那我就和你们正面干一架! “将军不可!”安庆龙的幕僚阻止了他,“以目前之势观之,恐有埋伏!” “那唐狗要是把战壕挖到这里怎么办!”安庆龙看着幕僚,没好气地指着自己的脚下说道。 安庆龙的幕僚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勿忧,唐狗断然不会这样做的,距离太近,就算有战壕作掩护,我们的攻击也会奏效。” 安庆龙想了一下,确实有几分道理。 情形果然应验了幕僚了预测,朔方军挖到坡地中间,就停住了。 “可是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幕僚和安庆龙都非常疑惑。 “将军,可以了,让越骑兄弟们撤下来吧,”陈文周笑道。 李嗣业一挥手,鸣金收兵,六百越骑顺着战壕撤了下来。 李嗣业走过去对越骑将士说道:“兄弟们辛苦了,”他发现越骑所带的团牌上插满了箭矢,陈文周走过来笑道,“这是学的孔明先生,他老人家昨晚托梦给我,叫我团牌借箭。” 李嗣业怎会信他的鬼话,叫将士们拔下团牌上的箭,一清点,竟然有五千多支,“哈哈,孔明先生对咱们真是好,一个梦就给咱送了五千多只箭!” “可不是嘛,孔明先生说,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咱们造!” 李嗣业和副官对视一眼:孔明先生估计是饮酒过量才会说这么没文学素养的词。 “接下来怎么做?”李嗣业问道。 陈文周摇了摇手里的菜叶子,自认为造型和气质直追羽扇纶巾的赤壁周郎,“越骑营的兄弟先去休息,把步射和排矛手编成三队,每队二百人,带上团牌,轮番进驻战壕,然后咱们就只管击鼓鸣角就行,每半个时辰发起一次冲锋,记住,只要叛军放箭或者放滚木礌石,就往战壕里躲!” 李嗣业点了点头,带着副官和部曲将下达作战计划去了。 安庆龙眼见朔方军撤了,好不容易松口气,回营正准备脱裤子睡觉,哨官冲进来:“将军!唐狗又上来了!” “什么!”安庆龙裤子还没脱完,一听这话,赶紧又提起裤子,冲到前沿阵地。 果然,坡下的朔方军号角阵阵战鼓齐鸣,一队举着团牌的士兵从战壕里冲出来向高地发起冲锋。 “我入你娘的!”安庆龙大骂,“放箭!” 步射营又是一轮猛射,奈何朔方军的人马早有准备,全部靠拢,举起团牌形成盾墙,步射营的攻击顿时失效。 “滚木礌石!”安庆龙见状,大为光火,卵蛋都差点被气炸了。 朔方军的人马看见滚木礌石,吆喝一声,一溜烟地撤进了战壕。 除了几个跑得慢的受了点伤,其余朔方军毫发无损。 “老子拼了!”安庆龙受不了这种无耻到极点的骚扰战术,亲自带了五百排矛手,从坡上掩杀下来。 ------------ 第十章 首捷 战壕里的步射手探出头来,拉开弓箭,嗖嗖嗖一阵猛射,叛军猝不及防,前排的排矛手立马倒了一片,惨叫连连。 朔方军步射手射完,不做停留,顺着战壕就撤到了本部,安庆龙扑了个空,气得哇哇大叫。 但是安庆龙又不敢完全冲下去,他虽然愤怒,可还没有愤怒到愚蠢的地步。 安庆龙心里怎么不明白,朔方军巴不得他安庆龙冲下去决战呢! 如果放弃了将军沟的地理优势,将防御战转化为遭遇战的话,安庆龙自知不是朔方军骁骑营的对手! 所以安庆龙只能咬牙切齿地传令收兵,撤回本阵,继续蹲守将军沟。 观战的李嗣业等人哈哈大笑,一名部曲将看着陈文周,略显钦佩地说道:“文周兄弟可让我们开眼了!仗原来可以这么打!” 陈文周严肃地纠正:“这都是孔明先生托梦告诉我的。” 其余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接下来,骁骑营根据陈文周拟定的疲敌战术和骚扰方略,由李嗣业、副官、两名部曲将轮流坐镇指挥,越骑、步射、排矛手轮番上阵,每隔半个时辰发起一次冲锋。 陈文周认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自己还要留着强健的体魄贡献社会,所以早早归队挺尸去了。 第二天的清晨,安庆龙吊着两个熊猫眼仰面倒在了床上,“娘的!可算消停了!” 安庆龙的眼皮在合上的前一刻,一个略显飘渺的声音传来:“将军!唐狗又来了! “李嗣业!老子入你祖宗——” …… 距离郭子仪的将令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朔方军对将军沟叛军的连续性进攻一刻也没有停息过。 他们倒是不觉得很累,反正是轮班制度,打完一波又换另一拨人马,轮流休息用餐。 这可苦了将军沟的叛军,一个个眼圈发黑,神色萎靡。 本来以逸待劳的主动防御却被打成了被动防御,时刻提防着朔方军的进攻。 安庆龙知道这是骚扰战术,也曾放松防御,让部分人马去休息。 可是一旦放松,朔方军的人马还真就差点攻上高地了,所以他只能打起精神认真应付。 因为李嗣业嘱咐过,只要将军沟上的叛军放松防御,不放箭,不扔滚木礌石,就给我往上顶。 而每当安庆龙下定决心主动出击的时候,朔方军就从战壕里射上一轮,然后从战壕撤退,让安庆龙有气没处撒。 第三天的晚上,安庆龙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激烈交锋数次,他实在熬不住了,感觉自己的眼睛里塞满了石头。 安大公子正准备忙里偷闲睡个奢侈觉,结果哨官又来了,“将军!唐狗又攻上来了!” 安庆龙已经麻木了,三天之内,这句禀报他已经听了不下于几十遍,耳朵都长出老茧了。 安庆龙打了个哈欠,仰面一倒,瘫在床上,“知道了,让兄弟们盯着就是。” 没过两分钟,哨官又冲进来:“将军!大事不好!坡下的唐狗似乎是全部出动!” “什么!”安庆龙一跃而起,拖着沉重的步子连滚带爬地赶到了前哨,揉了揉眼屎成堆的眼睛一看,果不其然哪! 朔方军一千二百人马全部发起了冲击,黑压压的一片。 安庆龙激动得跳了起来,他的眼睛湿润了。 可不是,这帮龟孙子王八蛋猥琐小人终于像爷们一样正面交锋了! “哼!坐不住了吧!老子今天非要灭了你们不可!来呀,滚木礌石伺候着!” “禀将军!滚木礌石用完了!” “什么!” “唐军连日发起进攻,我们的滚木礌石都打完了!” “啪!”安庆龙一个大耳刮子扔了过去,怒道,“败家子!你他娘为什么不省着点用!” 被打的副将捂着脸委屈地说道:“将军!那可都是你让我们打的!滚木礌石需要提前准备,这几天唐狗的攻击就没有中断过,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砍伐滚木和采集礌石啊。” “你娘的!赶紧放箭!”安庆龙骂道。 “将军!箭也快完了!” “什么!”安庆龙咆哮了,唾沫星子满天飞。 完了!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唐狗挖战壕并轮攻的目的了,就是要消耗他的远程武器。 “怎么办?将军!”副将问道。 安庆龙一咬牙,“他奶奶的!老子不信这个邪了,我们有三千人,他们只有一千多,老子就是用人也能堆死他!传我将令!掩杀下去,和唐狗决一死战!” “是!” 安庆龙亲率兵马,冲了下去。 李嗣业和陈文周见状,对视一眼,都露出欣喜的神色,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嗣业大叫一声:“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咱们骁骑营上次在这将军沟吃了安庆龙的亏,今天,就跟老子把这场子找回来!” “杀!”朔方军将士们齐声大吼。 “步射手!给我射!”李嗣业把陌刀朝冲下来的叛军一挥! 三百步射赶紧掏出弓箭,火力压制。 叛军的势头为之一阻,朔方军这两天从叛军那里得了不少箭矢,所以步射军不计代价的朝叛军放箭。 “排矛手!跟我上!”李嗣业跳下战马,提起陌刀,一马当先向着叛军迎了上去! 三百排矛手端起一人多高的长槊横排推进,场面极具震慑力。 “下马!包抄!”副官大吼一声,六百越骑舍弃战马变为步兵,跟随副官和部曲将分两路从两翼迂回包抄! 两军终于混战在了一起。 安庆龙的人数虽多,但大部分是步射,擅长远距离火力压制,近战可就吃了亏,战斗力远逊于朔方军的排矛手和越骑。 再加上连日来都没有合眼,叛军们一个个吊着熊猫眼,哈欠连天地作战,迷迷糊糊,疲惫到了顶点,战斗力直线下飙。 据战后采访,当时叛军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不管输赢,早点打完,俺们好睡觉。 李嗣业再次发挥其个人能力,手提陌刀带领三百排矛手猪突(一种冲锋战术,因像猪一样横冲直撞而得名)敌阵,搅乱叛军的阵型,副官带领越骑分割包围,虞侯在后督战,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激斗,朔方军终于全面压制了叛军。 安庆龙在放弃抵抗前有一个条件,仁慈而宽厚的李嗣业答应了他。 安庆龙湿润着眼睛说道:“让老子痛快地睡一觉!” …… ------------ 第十一章 全体打呼噜 元帅府的司勋郎赶到骁骑营驻地效核军令的时候,除了在驻地外围看见几名望风的斥候和执勤的哨兵外,骁骑营一片死寂,不时有震天的呼噜声传来。 司勋郎眉头大皱,冲进李嗣业的营帐,就看见李嗣业和两名部曲将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司勋郎大怒,这还了得!大白天的全营都在睡觉,看来部队纪律问题得抓一抓了。 “李镇将!李镇将!李嗣业!”司勋郎连喊了三声,李嗣业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半天才发现是元帅府的司勋郎,笑道:“哦,原来是司勋郎中啊,坐吧。” 司勋郎仗着是帅府的人,也不给李嗣业面子,冷哼道:“李镇将倒是逍遥自在!大帅让你将功折罪,三天之内拿下将军沟,你倒好,大白天的带头睡觉!你看看你的骁骑营,还有活人吗?全他娘睡得跟死猪似的!我看你怎么给元帅交差!” 李嗣业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心想你要是好好说话,那我就好好招待,少不了一顿高档工作餐。 可你要是态度不好,嘿嘿,那老子还真不管饭。 于是干脆懒得理那司勋郎,指了指军帐的角落,“那不是安庆龙吗?我给活捉了!” 司勋郎一看军帐的角落,果然有个五花大绑的人正在打呼噜。 这就是安庆龙?安禄山的大侄子?将军沟叛军的指挥官? 司勋郎哪里会相信,睡个大觉就能活捉安庆龙? 于是冷笑道:“李镇将最好不要开玩笑,难不成你在梦里把安庆龙给捉来了?军法可不容儿戏!” “那郎中自己问他好了,”李嗣业不耐烦地挥挥手,眼睛一闭,继续会周公去了。 司勋郎一愣,“李镇将?李镇将?” 李嗣业早就打起呼噜了。 司勋郎无奈,只能跑过去摇醒了呼呼大睡的安庆龙,“你是安庆龙?” 安庆龙睡得正酣,他正梦见自己和那妖娆小妾颠龙倒凤,大搞特搞,谁曾想还没交家庭作业就被人打断了美梦。 安庆龙迷迷糊糊地看了司勋郎半天,吼道:“要杀要剐等爷爷睡醒了再说!”口水喷了司勋郎一脸,说完,两眼一闭,继续打呼噜去了。 这?敌军我军都还在打瞌睡,这场战役就结束了? 司勋郎感到自己得智商不够用了,他后悔当初老娘叫他多吃点核桃时,自己没有听话。 这时候骁骑营副官掀开帘子走进军帐。 他原本也正在睡觉,得到斥候的禀报,说上面派人进营了,所以副官才赶紧赶了过来。 司勋郎终于见到活人了。 副官热情地拉着司勋郎进了自己的营帐,嘴上说,手里比划,详细描述了战略规划和战斗过程,而后两人又策马赶到了将军沟。 司勋郎看到旗号全是大唐标志时,这才终于相信骁骑营已经拿下了将军沟,和副官寒暄两句,然后赶回总部复命去了。 火头队这一天倒是很轻松,因为全营人都在睡觉,根本没人吃饭。 于是一群火头军围着陈文周问东问西,他们都知道陈文周被李嗣业请去当参谋了。 郝廷玉用手指撑着陈文周的眼皮,掌勺扶着陈文周的后背,火夫提着陈文周的头发,陈文周在半睡半醒之间向火头队讲述了整个战斗的经过,听得一帮火头军大声叫好。 最后火头队最高行政长官郝廷玉代表火头队全体同仁一致要求陈文周:以后在认真摘菜洗菜的同时,还要加强军事理论知识学习,锻炼战略战术指挥能力,为骁骑营的军事建设出谋划策、劳心劳力。 陈文周在睡梦中严正表态:愿意接受群众和组织的考验。 凌晨占领将军沟,到下午的时候,骁骑营的哨官又来到了火头队。 哨官这是第三次来这里了,这一次陈文周继续着他的标志性动作:坐在标志性的小板凳上,面前放着标志性的装着大白菜的箩筐,而他正在摘菜。 哨官每次都有新体验,每次都有新收获,这一次他更客气了,走到陈文周面前,拱手说道:“文周兄弟,将军有请!” 陈文周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活,给郝廷玉打了个口头假条,出了火头队。 哨官牵来马,把陈文周扶上马背,自己才跳上马,在前面带路。 郝廷玉叫掌勺拿来一包包子,递给陈文周:“你早上回来就睡,还没吃呢,带上吧。” 陈文周把包子揣在怀里,才迷迷糊糊地跟哨官去了。 身后郝廷玉挥手大喊“别忘了偷些高昌酒回来!” 陈文周差点掉下马,心想这不是让我挖社会主义墙角么。 …… 李嗣业今天心情很好,他刚从总部回来。 向郭子仪详细地阐述了整个战斗过程后,用兵多年的郭子仪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大加赞扬骁骑营果然是一支忠诚的革命队伍,经得起挫折和失败,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站了起来,没有辜负朝廷中央和组织的期望。 老郭让司勋郎给骁骑营记了一记四转军功。 郭子仪问李嗣业有什么要求没有,李嗣业最后向郭子仪要了两壶高昌美酒。 李嗣业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比他那个用桶计量的高昌酒强了不知多少倍。 李嗣业、陈文周、副官、两名部曲将席地而坐,中间摆着羊肉和美酒。 陈文周很不满李嗣业的这种做法,典型的没割断资本主义的小尾巴,作风问题很严重,廉政建设刻不容缓。 为了监督指正李嗣业的这种做法,陈文周决定坐下来喝一杯,因为这种严肃的事情必须坐下来慢慢谈。 “这可是我从大帅那里特地为你要来的,知道你小子好这口,”李嗣业拿来从郭子仪那里骗来的高昌酒,递给陈文周,“文周,今天我不管你,你可劲喝,你喝够了我们再喝。” “文周兄弟,这么些年,要说年轻人,除了咱李将军我还没佩服过谁,今天我服了!”副官诚恳地说道,先前他还有点瞧不起这个满身白菜味的火头军,除了浑身的乡土气息,再没别的可说了。 而现在他可是彻底改观了对陈文周的印象。陈文周所部署的作战方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副官认为,即使是古人们,恐怕也从没用过这种新颖的战法。 “诶诶,几位上峰可不要这么抬举我,我们不要搞个人崇拜和特殊化嘛,”陈文周一边揭开酒壶盖子用鼻子嗅,一边谦和地说道。 不要搞个人崇拜和特殊化? 那他娘的一共两壶高昌酒,你提一壶还揣一壶是啥意思?看着陈文周一副酒鬼的模样,几人哈哈大笑。 ------------ 第十二章 神秘的老家伙 陈文周给几人满上,几人客客气气地接了,举起碗,李嗣业说道:“来,先干了这碗,我们庆祝此次大胜!” “干!”众人一起喝了一碗。 李嗣业接过酒壶,给陈文周倒上后又给自己倒上。 “文周,前一次夜袭将军沟的时候,你救了我的命;我被贬到火头队的时候,你让我明白了自己失败在哪里,而这次,你又帮我拿下了将军沟,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要不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别去火头队了。” 正把碗送到嘴边的陈文周闻言赶紧放下酒碗,拱手说道:“将军我还有菜没洗完,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很敬业的,回聊。” “回来!”李嗣业没好气地笑骂,“罢了罢了,你还做你的火头军吧。” “哦,我仔细一想,虽然抓工作是好事,但也要劳逸结合,明天再说吧,”陈文周又坐回来。 副官和两名部曲将对视一眼,一个推断就此产生:此獠应是川剧传人,擅使变脸绝技,外兼无耻内功。 李嗣业正色说道:“其实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意思。我今天去大帅府的时候,向大帅汇报了整个过程,我举荐了你,他对你的军事天赋很感兴趣,让我好好培养你。” 这么说来这个事情已经惊动了朔方军军委,这可不是好事情,人怕出名猪怕壮,陈文周想到。 “将军,我已经说了,那些战术都是孔明先生托梦告诉我的,我只是传达他的意思而已,这次胜利的原因主要还是你长得太帅,气场强大到孔明先生都要托梦了。” 李嗣业没听见这句话。 陈文周突然把酒碗一放,疑惑地看着李嗣业说道:”将军,你只统管咱们骁骑营六百人,说个难听的,您这个官不算太大吧,按理说不能直接向大帅汇报战况吧?“ 陈文周的疑问不无道理,李嗣业的骁骑营就六百骑兵,只算是营级编制,李嗣业也只能算是中级军官,按道理是不能越级直接向朔方军最高长官汇报工作的。 所以陈文周怀疑这是李嗣业在吓唬他。 李嗣业高深莫测一笑,没有说话,副官接过话茬说道:”文周你有所不知。我们玄字号骁骑营虽是朔方军管辖,但却不是常备军。我们驻守在西域的疏勒军镇,有单独的辖地和屯所,直接听命于元帅。除特殊情况,一般不回总部。“ 陈文周一听就明白了,说白了骁骑营虽然是朔方军的编制,但却相对独立,听召不听宣。 “而且,我们是奇兵,”李嗣业补充道。 陈文周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当了这么久的火头军,‘奇兵’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唐军分越骑(轻骑兵)、屯骑(重骑兵)、步射(弓箭手)、步卒(步兵)、排矛手、弩手、跳荡队(突袭兵)等兵种。 除此以外,还有灵活兵种,这些灵活兵种根据战事情况,临时确定具体兵种和行动方向,统称为奇兵。 奇兵不受具体哪一兵种长官的节制,而是直接听命于总指挥部。 难怪李嗣业可以直接和郭子仪对话,原来这玄字号骁骑营还有这么个来头,陈文周想到。 李嗣业说道:“对了,你那天说高仙芝和封常清将军有难是什么意思?我跟大帅说了,他对这个问题很重视。” 陈文周听到李嗣业这句话,面色不由得深沉起来,“这问题我只能是推测。那天我夜观星象,见南方天空处,封诰星明亮而武曲星幽暗,封诰在东,是叛军,武曲在西,是我军,武曲星处两颗主星竟被乌云遮住,这恐怕是将星陨落的前兆啊!” 李嗣业和其他三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其他人脸上的凝重之色。 如果在之前陈文周说这话,他们一定会认为陈文周在搞封建迷信牛鬼蛇神那一套,但现在,他们不得不慎重起来。 陈文周左手扯肉喂进嘴里,右手去拿酒壶,含糊不清地说道:“将军,咱稳(们)赶紧撕(吃)肉喝酒吧,过了根(今)天,恐怕又要忙起来了。” “啥意思?”李嗣业疑惑。 “喝酒吧,”陈文周抱起酒壶对着壶嘴就开始吹了。 李嗣业、副官、部曲将:“……” 占领将军沟的第二天,骁骑营驻地全部搬迁至将军沟高地。 入夜,陈文周正在火头队勤奋地淘菜,准备明天的伙食,这时候郝廷玉走进来说道:“文周,有人找你。” 陈文周抬头一看,郝廷玉身边带着一人,身穿白色圆领袍,正打量着自己。 郝廷玉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陈文周,说道:“你们聊,我切肉去了。” “你就是陈文周?”白袍人略显诧异地盯着陈文周,显然,他根本没想到陈文周竟然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杂役兵。 陈文周站起来,把手在屁股上擦了几下,拱手说道:“我就是陈文周,不知道阁下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白袍人拱手回了一礼,笑道:“在下薛景仙,素闻文周兄弟的大名,我家先生想见一见你。” 陈文周暗忖:我小小小火头卒子一枚,哪来什么大名,你这打胡乱说的小子,一看就是要给我下套。 当下淡淡地说道:“阁下恐怕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个火头军。” 薛景仙摇摇头,示意没有找错人,说道:“找的就是火头军。” 哦?陈文周一愣,难不成我每天像小蜜蜂一样勤恳的劳动引起了别人重视,要给我颁发一个劳动模范明星奖? 陈文周疑惑道:“你家先生又是谁?” 薛景仙高深莫测地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陈文周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人来路不明,还装神弄鬼的,万一把我骗了去劫财劫色怎么办?我不去,我还有好多菜没洗,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很敬业的,失陪请吧不送了!” 逐客三连招一放完,陈文周就蹲下去继续打理那些菜叶子去了。 薛景仙愣住了,劫财劫色? 他仔细看了看陈文周,实在看不出他的色哪里,财又在何处。 薛景仙心想:看来李嗣业说得一点没错,这个叫陈文周的火头军不是个正常的家伙,更不按套路出牌。 老薛一时之间还真难住了,这人是上峰点名要见的人,总不能绑回去吧? 请又请不动,绑又不能绑,这可真是难做了。 恰在这个时候,骁骑营的哨官到了,一看到薛景仙,哨官脸色一惊,正准备行礼,薛景仙却摇摇头。 哨官点点头,对陈文周拱手说道:“文周兄弟,将军让我给你带个话。” 陈文周拱手说道:“哨头请讲。” 哨官看了看薛景仙,然后说道:“文周兄弟,将军说,这位薛爷有什么吩咐,你照办就是了。” 陈文周看了看薛景仙,没想到这故弄玄虚的家伙竟然早已打通了关系,只能说道:“那好吧。” 哨头朝两人拱拱手,转身复命去了。 “走吧,”当下陈文周跟着白袍人出了火头队。 两人策马走了几分钟,并不算太远,陈文周回过头还能远远看见骁骑营驻地的灯火。 “到了,”薛景仙说道。 两人跳下马,走到一处火堆的旁边。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正在拨弄着柴火,身后并立着几名虎背熊腰的卫士。 薛景仙把陈文周带到老者的跟前,行礼说道:“大,呃,先生,陈文周来了。” 老者点点头,从他们两人过来的时候,老者的视线就一直定在陈文周的身上。 只见他衣着简陋,相貌普通,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杂役兵了,实在不像是一位知晓观星奇术的高人,于是问道:“小兄弟,你就是陈文周?” 陈文周一边点头,一边观察老者。 只见他两鬓虽有些银丝,但精神矍铄,身穿黑色圆领袍,头戴软角幞头,五绺长髯垂在胸前,坐在那里,自然有一种从容但不失威武的气质。 这个老家伙不简单,陈文周暗忖。 ------------ 第十三章 夜谈 老者指了指自己旁边的踏脚凳,“小兄弟,坐吧。” 陈文周坐下来,拱手说道:“老先生,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老者笑了笑说道:“听说是你献策攻克这将军沟的?” 陈文周看了看老者,他知道,既然老者在这么问,那就说明他是朔方军里的人,即使不是,也有很大的关联。 陈文周据实而言:“哦,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孔明先生献身了,托我转达李嗣业将军怎么攻打将军沟。” “呃,”老者一愣,没想到陈文周竟然耍了个赖皮,“哈哈哈,那你为什么说高仙芝和封常清有难呢?这可是动摇军心的大罪。” 陈文周抬起头看了老者一眼,老者也正眼冒神光看着他,两人的眼神交锋了一回。 陈文周,何许人也? 此獠五岁开始掏鸟窝,六岁开始偷看女人洗澡,七岁就已经称霸他们村的小孩队伍,十岁已经正式受封丑孩王! 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是不是妖言,老先生应该比我还清楚。” “放肆!”一旁的薛景仙喝道,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像李嗣业说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老者眉毛微扬,朝薛景仙摆摆手,盯着陈文周,没有说话,看不出是喜是怒,浑身霸气侧漏无疑。 这位老者南征北战多年,又久在高位,身上自有一股震慑力,偌大的天下,敢和他这样说话的人,还真没几个。 陈文周心想: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大火气。 于是说道:“老先生,你不会打我吧?” “哈哈哈哈,”老者的脸突然一松,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小子!有点胆量!” 笑过之后,老者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似悲凉,似无奈,还有一些不可捉摸的意味。 “你说得不错,今天早晨我们接到朝廷的密报,几日前,陛下以怠战罪将高将军和封将军斩首了!” 陈文周对自己观星的本事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不是太惊讶,淡淡说道:“无异于自毁长城啊。老先生,小人斗胆一问,皇帝为何要杀高仙芝与封常清?” 老者看了陈文周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淡定,答道:“朝廷派快马送来的圣谕上说,高仙芝与封常清领兵十五万与安禄山的大军在虎牢关首战失利,退回到洛阳,再战再败,退兵至武关,两次大战之后,朝廷的十五万大军只剩了三万多人,高仙芝和封常清上抗表(对朝廷旨意不愿遵守的请命书),请求退守潼关,坚壁清野。陛下认为他们不仅吃了败仗,还有意拖延军机,于是下旨以怠战之罪将二人斩了。” 陈文周有些义愤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天下哪有常胜无敌的道理?再说了,高、封两位将军当年为大唐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皇帝怎么说杀就杀呢。” 老者摆摆手说道:“高仙芝和封常清也确实是犯了罪,十五万大军,竟然被安禄山翻手之间就灭了,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陈文周淡淡一笑,说道:“老先生,小人不以为然。” “哦?”老者一愣,看样子这个火头卒子还另有见地,他有点好奇这个火头军到底能发表什么建设性地看法,于是说道,“你倒说说看。” “皇帝这些年来极其重视边功(守土开疆),所以常备军都留在了边疆,而关内的军队实在是少得可怜。安禄山蓄谋已久,有备而来,他的意图自然是一鼓作气攻破京师长安,所以他率领的必然都是河北的精锐,这些人常年在幽州一带同六州胡作战,战斗力不言而喻,“陈文周沉声说道,老者点了点头。 ”朝廷是仓促之间组织防御,所招募的都是京畿附近的人,这些人要么是纨绔子弟,要么是市井之徒,更没有经过操练和实战,哪里能够跟那些身经百战的胡人相比,虽说有十五万人,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遭遇安禄山的燕军之后,溃败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高仙芝和封常清是孙、吴等用兵高手,恐怕也只是独木难支,”陈文周侃侃而谈。 “继续说,”老者说道。 “燕军自河北起兵以来,连破七州十九郡,所向披靡,风头正盛,士气旺到了顶点。此时本该凭险坚守,消磨他们的锐气和锋芒,等到他们粮草告急、士气下降的时候,再发动反击,才是正道。怎能迎着他们的锋芒与之力战呢?依我看,一定是皇帝求胜心切,强令他们出战,所以才有两次大败!” 老者诧异地看着陈文周,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火头军竟然还能有这番见识。 老者点头笑道:“你这番话倒是有些见地,看不出小兄弟还有些经纬之才。” 陈文周拱拱手,保持了惯有的低调和严肃:“他们也这样说。” 老者哈哈大笑,平生仅见如此不要脸的人。 老者看了看陈文周说道:“我听李嗣业说,他想让你去帮他,但是你没有答应,能说说为什么吗?” 这都知道?莫非这老头儿是搞情报工作的地下党? 陈文周瞥了老者一眼,说道:“老先生,我这个人喜欢自由不受拘束,而且我也没有带兵打过仗,只会纸上谈兵而已。” 老者不置可否,看了看月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顿了顿又神色严肃地说道,“高仙芝和封常清被斩乃是重要军机,你知道就好,万不可泄露以乱了军心。” 陈文周拱手,“老先生慢走,我这厢就不送了。” 老者跨上骏马,正准备离去,突然问道:“我听说朔方军马上要进军杀虎口了,依你看,要怎么打?” 陈文周一愣,随口说道:“迂回包抄,前后夹攻!” 老者一催马鞭,带着几名卫士呼啸而去。 …… ------------ 第十四章 七品大员 第二天一早,陈文周正在搬运蔬菜,哨官就来了。 陈文周被叫到李嗣业军帐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中年人说话。 中年人约四十多岁,面容清瘦,双眼有神,身穿锁子甲,斜披皂罗袍,足登双耳靴,腰间挂着三尺苍玉剑,正端坐在李嗣业的位置上,端的是霸气侧漏! 从李嗣业对那人的恭敬程度来看,陈文周就知道那是个大官。 “文周来了?快来参见朔方右虞侯军将军、朔方军右武锋使仆固怀恩将军!” 靠!大官呀,这可是朔方军总部的人,陈文周不敢怠慢,赶紧抱拳行礼。 同时陈文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个是仆固怀恩,昨晚那个老头儿又是谁? 唐军一兵团下辖七旅:中军、前军、后军、左右虞候军、左右厢军。 以朔方军为例,兵团总司令是郭子仪,副司令就是李光弼,下面就是七旅的将军。 这七大将军又各自兼任朔方军总部的行军司马(总参谋长)、判官(政委)、左右武锋使(先头部队指挥官)、左右兵马使等职位。 七大将军之下,又各自统率六至十名校尉。 仆固怀恩就是这七位将军之一,他点了点头,打量了陈文周一番,于是问道:“小兄弟,你就是陈文周?” 陈文周回答:“正是小人。” “我今天到这里来,一来是传达大帅的将令,二来嘛,”仆固怀恩走到陈文周面前,“二来是看看这位观星的高人!” 李嗣业闻言,面色大喜,他还不清楚么?传达将令派个哨官就可以了,何劳他堂堂武锋使亲自出马,这摆明了就是要亲自接见陈文周。 他知道,这满脑子奇怪想法的傻小子,已经受到朔方军军部领导的重视。 陈文周保持惯有的低调和谦卑,拱手说道,“仆固将军抬爱了,高人之名实不敢当,叫我陈孔明就可以了。” 仆固怀恩一愣,然后失笑。心里给陈文周下了一个客观中肯、不带任何主观情绪的评语:某纵横塞北西域二十余载,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仆固怀恩传达了朔方军军部的命令:鉴于关内战区的溃败,朔方军军部决定加紧东征步伐,擢李嗣业为右虞侯军前将军,领越骑、屯骑、跳荡骑(突袭骑兵)共一千二百人,组成右虞侯军前军(右前军),从将军沟东出,作为机动兵种,配合主力大军进军右玉城,收复靖边军(本是唐朝军镇,安史之乱后隶属叛军编制)! 表陈文周为翊麾校尉(军衔,从七品上),暂领右虞侯军前军主簿(实职)。 李嗣业心中大喜,他自己勇冠三军,但在谋略上实在是捉襟见肘。 在西北同游牧民族作战的时候,并不需要太多战法,只需要暴力压制就可以,谁的武力高、谁的装备好谁就是大哥。 可中原不一样,对战法的讲究要求较高。 现在朔方军军部把陈文周配给了自己,正弥补了自己谋略不足的缺点,可谓是如虎添翼。 陈文周心想,火头军晋升为七品校尉,这样说来,我陈某那也是七品火头军了呀! 李嗣业略带挑衅地看着陈文周,“你小子不是不想跟着我吗?现在怎么说?有种你就违抗军令回你的火头队洗菜去啊?” 陈文周一脸忠诚慷慨陈词,“陈某服从组织安排调遣,但绝不屈服于任何个人权威和行政压迫!我要向仆固将军请命!” “哦?”仆固怀恩一愣,笑道,“怎么,嫌官太小了?” 陈文周摇摇头,“请将军保留我火头军的军籍。” “为什么?” “我的理想其实是服务于基层。” 为人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仆固怀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口头表彰了陈文周,说他是如今浑浊军政界的一股清流,纷扰俗世中的一朵奇葩。 而陈文周和李嗣业都知道,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李嗣业听从了陈文周的建议,对右前军进行了重组。 将一千二百骑兵分为三个团,屯骑团、越骑团、跳荡队,各设校尉一名、副官一名,由将军沟一役中表现突出的士卒担任,然后两人对于辎重问题进行了长达一夜的论战。 李嗣业认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带辎重杂役,吃什么,用什么?难道饿着肚子行军打仗?难道让骑兵们自己烧火做饭? 陈文周则认为李嗣业的想法属于右倾保守主义。右前军全部配置骑兵,机动灵活,迅捷如风,带上辎重粮草势必减缓行军速度。 对于补给问题,陈文周给出了战略补给总方针:以战养战! 最后陈文周赢得了本次论战。 朔方军军部得到消息后,绝大部分将领大为光火,大骂这二人纯属胡闹,走的是极左冒险主义路线,尤其是陈文周。 因为他们知道,李嗣业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草率的决定。 只有郭子仪和李光弼没有生气,他们两人都是一个说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由他去吧。 右前军军部,李嗣业和陈文周正趴在桌子上研究地图。 朔方军要进军右玉城,就必须先拿下素有天险之名的杀虎口,只要拥有这一战略要地,就可以扼守住河北、河东与河西、北庭之间的大通道。 杀虎口依长城为屏障,两侧高山对峙,地形十分险峻,其东依塘子山,西傍大堡山,两山之间开阔的苍头河谷地,自古便是南北重要通道,叛将周万顷领七千靖边军驻守此地。 硬生生把郭子仪亲率的一万五千朔方军挡在了杀虎口外! 靖边军,唐太宗李世民所设置军府,大营位于右玉,首席指挥官是高秀岩,乃是安禄山的部将。 靖边军原本属于大唐部队战斗序列,安禄山发动叛乱之后,高秀岩跟随安禄山叛乱,所以靖边军跟着变成了叛军。 “杀虎口凭据天险,易守难攻,咱们作为机动力量,应该从侧翼或迂回至后方打击叛军,为主力大军拿下杀虎口创造机会,”李嗣业指着地图说道,他看了看陈文周,“文周,说说你的想法。” 陈文周看了李嗣业好半天才说道,“你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将军,我觉得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李嗣业嘿嘿一笑,“那这么说咱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样,咱们两人都把思路写在手上,然后一起打开如何?” 陈文周想了想,“那咱们就写下一个进军目标吧。” 李嗣业点了点头,拿起一支笔,在手上写了几个字。 陈文周拿起笔,警惕地看了看李嗣业,“哎,你可不要偷看,抄袭我的创意是要犯法的。” 李嗣业转过身避嫌,免得陈文周说自己侵犯知识产权。 陈文周一边写,一边扭头扫视身后的李嗣业,看他有没有偷看自己。 写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摊开手掌。 李嗣业看着陈文周的手掌,再看看自己手掌——苍头河! ------------ 第十五章 高水准的骂战 苍头河,右玉城北部屏障,水流湍急,多为高山深谷,只有上游少量河段开阔平坦,可以渡河。 而苍头河的下游谷地就是杀虎口,位于右玉城西北部。 高秀岩虽料定朔方军会自杀虎口而来,但是为防万一,还是派出部将凌昆率三千人马驻守此地,凭借天险,可谓是万无一失。 右前军在组织结构重组后,轻装简从,专抄小路前行,加上全部是骑兵,行动迅速。 只不过让右前军将士诧异和惊奇的是,为什么行军主簿陈文周的战马上没有配武器,却配有一口锅? 只有知情人士才知道,行军主簿其实是一名火头军。 右前军一路上披荆斩棘,经过两天的急行军,终于来到了苍头河上游的平缓地带,安营扎寨。 苍头河前,李嗣业统领的一千二百右前军和凌昆统领的三千靖边军隔河对峙。 “骂战!”李嗣业下令。 “是!”旗牌官领了几个嗓门大的卒子开始叫战。 陈文周一听,立马瘪嘴。 “怎么了文周?”李嗣业问道。 “措辞粗鲁污秽,实在是低水准骂战,凌昆一定不会接招,”陈文周摇头说道。 李嗣业一听,诸如什么“是男人就出来一战”“躲躲藏藏算甚好汉”之类的,李嗣业大惑不解,心想这也叫粗鲁? 陈文周认为,要激化一个人的愤怒情绪,必须说他的痛心之处,揭他的短。 结合斥候得来的凌昆个人履历资料,陈文周写了一个纸条,叫人交给旗牌官,让旗牌官按纸条上的话骂。 旗牌官接过纸条一看,虎躯一震,“这么骂不妥当吧?有伤天和呀!” 传纸条的卒子说道,“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旗牌官只能咬着牙点头,交给骂战的卒子,按纸条上的话开骂。 苍头河靖边军大帐,凌昆正气定神闲地和手下将领商议退敌之策,对于朔方军的骂战,置之不理。 座下将领都佩服莫名,心说凌将军果然有大将风度,临敌经验丰富,心理素质过硬。 就在这时,对面的骂战突然停了,凌昆以为是朔方军见骂战没有奏效,所以放弃了,于是手抚长须笑道:“李嗣业,不过三岁孩童,想以此儿戏手段激怒老夫,当真是可笑之极。” 可是没有料到,凌昆刚说完,对面又开始了。 “日比老儿在否!” “日比老儿是谁?”凌昆一愣,朝将领们问道。 一干将领眼中都带着笑意,一名将领悟性较高,已洞悉“日比”二字的要义所在,于是冒着生命危险回答:“将军,他们在骂你,您的大号是昆,正是上日下比!“ 啪!凌昆赏了那将领一耳光,“你他娘的才上日下比呢!” 将领捂着脸委屈地退了下去,心里郑重地告诫自己:以后给儿子取名字的时候必须详加斟酌,以免日后落人口实。 河对面又开始骂了。 “日比老儿,听闻你年近六旬,不知尚能举否?” 众将领完全是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凌昆的裤裆,凌昆黑着老脸一瞪眼,众人干咳一声,把目光望向别处,心里想到:仅从凌老将军的反应和气色来看,唐狗的结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信度。 “日比老儿,以吾慧眼观之,汝缩头不战,实为肾虚所致!肾虚之疾,贻害无穷。可致阳痿不举早泄,汝晨起小便,不知湿鞋否?我有良方一味,可除疾患。羊鞭三条,锁阳一根,以驴尿煎服,早晚一次,保你雄风重振,夜御十女,”这时候,靖边军营地已经开始喧哗起来,他们都被对面得右前军骂红了眼。 “唐狗欺人太甚!” “谁说不是,从没见过这么无耻下流的骂战!” “老将军也能忍?我是忍不下去了!” “就算咱老将军不举,也不能当众揭人家短呀!” 对面骂战的声音被喧哗声掩盖,凌昆暴怒之余又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他们还骂什么?” 一名将领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面露犹豫之色。 凌昆喝道:“说!” 事实证明,好奇心是驱使人走向成功或自我毁灭的重要因素。 将领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唐狗说您生的儿子不是没有腚眼,而是有七个腚眼,说这叫七窍玲珑,随您,”将领实在不敢继续说下,生怕步了方才那位同僚的后尘。 但鉴于凌昆逼迫的眼神,只能继续说道,“唐狗还说您的小妾全部私通野汉子,不知道给您戴了多少顶绿帽子,远远望去,咱们营地上空一片绿云笼罩,就像葱岭的大草原,他们说这是中原一点红的哥哥:中原一点绿。” 咔擦! 凌昆一巴掌把帅案砸了个稀巴烂,“嗣业小儿安敢如此,辱我太甚!擂鼓聚将,老夫要生擒此獠!餐肉饮血!” 李嗣业打了个喷嚏,无形之中他已经成了陈文周的专属背锅人。 安庆龙当初是这样,凌昆现在也是这样,幕后黑手是陈文周,罪名归属是李嗣业。 右前军的战士们都咂了咂嘴,他们不约而同得出一个结论:得罪皇帝可以,但是千万别得罪行军主簿陈文周! 李嗣业吞了吞口水,以复杂的眼神看着陈文周说道:“措辞含蓄委婉,意义简洁深刻,真是高水平的骂战!文周,为兄真是没有看错你呀。” 陈文周谦逊地拱手,微笑着说道:“将军过奖了,我只是禀着治病救人的心态、劝说凌昆从良而已,毕竟以德服人是我的一贯处事风格。” 就在这时,凌昆领了靖边军出营,和朔方军对峙。 凌昆已经气得面色乌黑,长胡子抖起老高,他的名誉权及隐私权受到了严重侵犯,“嗣业吾儿!有种就放马过来,不要大放厥词,老夫在此候着你!” 右前军和靖边军隔河对峙着,诚然,陈文周的骂战极具侮辱和挑衅,于是靖边军的人马开始不停地叫嚣,反骂回来。 为了保持士气的高昂,右前军自然是有板有眼地对骂过去,其情形就像两帮长脚悍妇隔着河岸对骂。 但是靖边军却没有一丝要杀过来的意思,而右前军也是举足不前,于是双方在肉搏的前夕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口水战。 据史料记载:那一天,苍头河的河水都猛涨了一大截。 ------------ 第十六章 开会 陈文周和李嗣业自然不在口水战的阵营里。 “将军,叛军似乎只有步射和步兵,没有骑兵,”陈文周仔细观察了一番靖边军的人马说道。 李嗣业一边观察河对面靖边军的营寨,一边点头说道:“不错,我也正发现了这一点。而且看样子凌昆早就来到了这里做好了防备。” 李嗣业指了指河对岸靖边军的营帐,“你看他们营帐按扎得错落有序,疏密有致,外紧内松,这凌昆老儿倒也是个内行。” 陈文周看了看靖边军的营帐,说道:“将军说得一点不错,这日比老二一看就是个谨小慎微的家伙,完全是防御的打法,咱们一时半会肯定是攻不过去的,将军,以在下之见,不如先扎下营寨,咱们晚上在一起商议一番如何破敌。” “嗯,正合我意,传令,收兵!” 右前军骂战士卒大喊:“日比老儿,今日天色已晚,不宜交锋,明晨再战!” 李嗣业和陈文周带着右前军退到了苍头河北岸,就地扎营,任凭靖边军骂个不停,朔方军自顾自地生火造饭。 气得凌昆差点飙了一口老血。 用过晚饭,李嗣业聚集了右前军的主要将领在中军议事。 包括新提拔上来的屯骑校尉浑瑊,越骑校尉南霁云,跳荡校尉荔非元礼。 这几人原是骁骑营的旅率,因为在将军沟一役中身先士卒,表现突出,经李嗣业和陈文周举荐升任校尉。 见人都到齐了,李嗣业说道:“我先说说吧。今天陈主簿用激将法把凌昆老儿和靖边军激了出来,我们大概看了一下,再结合探马得来的消息,苍头河的叛军共有三千左右,以歩卒、步射为主。我军从将军沟出征时,只备有三日的干粮,如今还能支撑一日,所以我们务必在明日渡过苍头河,击败叛军,补充粮草。” 越骑校尉南霁云向李嗣业和陈文周抱拳说道:“将军,主簿,我早晨派出去的斥候晚饭前来报,我军大营附近三十余里,只有大营这一处水流较为平缓宽阔,可以渡河,大营向东五里处,本有一座木桥,但是几日前被凌昆拆掉了。” 众人都拿眼睛望向陈文周,陈文周感觉气氛不对,抬起头,十几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着自己,“你们先商量,我尿急,撤了,”说完就准备跑路,他从火头军变成主簿时间还短,还有点不适应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陈文周!”李嗣业瞪了他一眼。 “在!”陈文周赶紧立正,李嗣业毛了。 “你是行军主簿,是军师!大敌当前,诸位兄弟都等着你说话,你想干什么!” “我想撒尿。” “憋回去!”李嗣业咆哮。 非人道主义虐待和行政压迫嘛,看来我军必须严抓干部领导的个人权威肆虐问题,陈文周小声嘀咕,但还是回到了原位置。 众人看着李嗣业的怒发冲冠和陈文周的低眉臊眼都偷笑不止。 他们早听说过这个陈主簿是个奇怪的人,今天算是见识了,毫无官场素养。 陈文周看着简略地图半晌,然后才问南霁云:“南校尉,你刚才说苍头河三十里附近,只有这一处河带稍微平缓,可以渡河?” 南霁云点头说道:“正是!” “我今天观察了我军驻地附近的河岸,河面宽阔水流平缓,约有一里左右,”陈文周指着地图上大营前的河岸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 陈文周用食指挠了挠脸,“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在这一里左右渡过河岸,不然的话,就只能到三十里外去寻找合适的地方了。且不说时间不允许,单说三十里外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还很难说,而且我们的干粮也快耗尽了。” 李嗣业点点头,皱眉说道:“确如文周所言。但是如果我们从这一段河道强攻的话,叛军必定死守对岸,敌众我寡,且我军涉水而进,必定吃大亏。” 听了李嗣业的话,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我们分三路渡河怎么样?”跳荡骑校尉浑瑊进言说道。 李嗣业看了看简易地图,拿捏了一下形势摇头说道:“苍头河叛军的人数是我军的三倍,而且以步射和步卒为主,对于防守来说极其有利。而且下午的时候我初步观察,叛军扎营点附近的一带视野开阔,我们即便分兵渡河,对方也能迅速发现,从而及时支援,分兵渡河不可取。” 南霁云和荔非元礼同时点头,荔非元礼说道:“将军,主簿,那我们就趁今夜发起偷袭,一鼓作气偷渡如何?” “对,咱们趁夜强渡!”浑瑊和南霁云也附议。 陈文周摇头笑道:“今天下午我和将军一起观察了一下叛军的布阵,我们得出一个结论,这凌昆是防御的好手。既然他如此谨慎,你们说,他会不会防备咱们偷渡呢?咱们能放出斥候探马,那凌昆又怎会不派人暗中查探咱们呢?再有,咱们两军隔河对峙,距离不过千尺之内,咱们这边怕是放个响屁,那日比老儿也能嗅到几分香臭,这么近的距离想偷渡,恐怕是掩耳盗铃了。” 李嗣业点头说道:“不错,咱们还是只能想其他办法。” “一里之内,一里之内”陈文周背起手,埋着脑袋,背对众人来回踱步,嘴里一直念叨,“一里之内,一里之内,既不强攻,又能致胜,致胜,致胜。” 浑瑊正准备出声,李嗣业赶紧向他摇头,示意他不可打断陈文周。 “有了!”陈文周突然一转身,吓了众人一跳。 “文周!你想到什么了!”李嗣业赶紧问道。 陈文周没有回答他,而是跑到了大帐外的河岸边,伸长脖子瞭望河对岸的叛军。 李嗣业等人跟了出来,就看见陈文周正对着河对岸东张西望。 李嗣业刚来到陈文周身边,陈文周赶紧拉着他说道:“将军,你能看到对面什么?” 李嗣业举目朝河对岸看去,“我能看见对面的火把。” “你能看见人吗?”陈文周急切地问道。 李嗣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不清楚,很模糊,只能看见有人影晃动,但看不清具体人数,怎么了文周?” 陈文周面色大喜,激动地说道:“看来我的视力没有问题。” 扑通扑通,南霁云荔非元礼等人相继栽倒在地上。 等了半天等了这么一句话。 “文周,你可有破敌之策?”李嗣业最了解陈文周,他见陈文周面露欣喜,就知道胸中已有沟壑。 “睡觉睡觉,明日就知分晓!”睡眠是保证思维灵活的重要途径,陈文周满脸得意地招呼一声,睡觉去了。 “这?”其余人刚刚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发型,就见他们的行军主簿跑了。 李嗣业心中石头落地,严肃地下令道:“众将听令!” 众人赶紧集合立正,等候首长作指示。 “回去睡觉!” 李嗣业下达完军令,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了。 余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第十七章 纤绳荡悠悠 陈文周离开指挥部,往自己的营帐走。 经过沿途的军帐时,他听到了一些士卒在议论。 “二狗子,我说你小子可得悠着点,就这么点干粮了,吃完了上哪找去?” “唉,也不知道李将军是怎么想的,竟然不带粮草辎重,这倒好,刚到苍头河,就快没有口粮了。” “听说是那个陈主簿的意思,他说兵贵神速,带了粮草辎重会拖慢速度。” “再兵贵神速也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吧!我看那个陈主簿是脑子有问题!” “诶!你他娘小声点!” …… 陈文周听了一会儿,没有再耽搁,赶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深知责任重大,当初轻装简行不带辎重粮草是自己的主意,如果粮草充足,大可以和凌昆耗上一段时间,慢慢寻找破敌的办法。 可如今粮草告急,军心不稳,若再迟迟拿不下苍头河上游谷地,不得已就只能撤军了。 这要是撤了军,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自己当初信誓旦旦地要以战养战,口号喊得是震天的响,可这倒好,一枪没放就原路返回,他陈孔明可丢不起这人。 说个不好听的,这就好比自己拉出来的屎自己再坐回去。 “明天之内,一定要拿下苍头河,”陈文周一拳砸在地图上,“日比老儿,既然咱们杵得这么近,嘿嘿,那本孔明就要在你眼皮底下作怪!” 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陈文周才卷起了地图,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作战方案了。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露一线,陈文周就叫来了李嗣业,两人察看附近有利的作战地势。 两人策马来到大营上游半里位置,陈文周看了看水流流速和河面宽度,指着上游对李嗣业说道:“再往上,河道变窄,水就急了,而且太深,战马趟不过去。” 李嗣业点头,“幸亏现在是冬季枯水期,水量不大,否则咱们不搭桥不用船还真没法过河。” “将军,这里能看到大营吧?”陈文周问道。 李嗣业看了看本阵,点了点头。 “那你说叛军在对面的这个位置能看到他们的大营吗?” 李嗣业看了看地形地势,肯定地说道:“这里河道很直,视线非常好,咱们能看见自己的大营,他们一定也能看见自己的大营。” “那就好,”陈文周笑道。 “还好?”李嗣业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打算从这里渡河,叛军大营一定能看得见,随时可以支援。” “嘿嘿,我就怕他们不支援,”陈文周高深莫测地笑道。 “文周,你的意思是?” “咳咳咳,休要探听军事机密!小心我定你个泄密罪,再说了,就是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怪,才能显出我陈孔明的水平不是。” “你这泼才!” …… 两人又策马来到下游半里处,经过目测,再往下就没法渡河了。 就如南霁云所说,大营附近就只有一里左右的河滩较为平缓,能够渡河。 再往上或者再往下,水流就湍急起来,而且河道变窄,河水变深。 右前军的将士们看见将军和主簿策马同游,比翼双飞,心里赞叹不已: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斗争就像婆媳之战一样在中华民族延续了几千年,现如今如此和谐美满的领导关系显然已经不多见了。 两人察看了地形,陈文周告诉李嗣业,自己心中已有成型的战略计划,可以擂鼓聚将排兵布阵了。 众将到齐,按班次落座。李嗣业坐在主位,陈文周坐在他身旁。 李嗣业朝陈文周示意可以下令了。 陈文周站起身来,开始点将:“经过本主簿彻夜思考和李将军的鼎力相助,终于得出了整体作战计划,越骑校尉南霁云何在?” 南霁云起身抱拳:“末将在!” “令,你引四百越骑作为前锋!前往此地下游半里处摇旗呐喊,佯作渡河之势,待叛军分兵支援,你假意渡河,然后撤回大营,不得有误!记住,戏要演得真,但也要避免将士们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其中的分寸,自己拿捏!” “得令!” “荔非元礼!” “末将在!” “你领四百跳荡骑往此地上游半里处,摇旗呐喊,佯作渡河之势,待叛军分兵支援,你和南霁云一样,假意渡河,然后撤回大营,不得有误!” “得令!” “浑瑊!” “末将在!” “你引四百屯骑驻守中军,同时收集全军的火把做成火把架子,记住,每个火把架要能同时安放三个以上火把!申时之前必须准备完毕!不得有误!” “得令!” “众将悉令否?” “末将得令!” “违者斩!陈文周大喝一声,两名部曲将各站在陈文周左右两侧,大吼:“违者斩!” 终将领了令箭,各自去了。 苍头河靖边军大营。 “报——”旗牌官冲进大营,“报将军!唐狗一队人马约四百骑往下游而去!” “再探!” “得令!” “嗯?莫非唐狗准备从下游渡河?”凌昆疑惑道。 还没等众将答话。 “报——”又一名旗牌官进了大营,“报将军!唐狗又一队人马约四百骑往上游而去!” “再探!” “得令!” “凌将军!唐狗这是要分兵渡河!”一名将领说道。 “将军,唐狗人马分散,此时营帐空虚,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掩杀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那将领继续说道。 凌昆不置可否,眉头锁成了川字,心想李嗣业也算是朔方军里出类拔萃的人物了,怎会分散兵马,而使本阵空虚呢? 这不合常理。 凌昆摸着长胡子思虑良久,摇了摇头,“不可!这定是唐狗的诱敌之策!” “何以见得?”众将疑惑地问道。 凌昆已然洞察了其中的阴谋,胸有成竹地说道:“唐狗虽然只有一千二百人,但却全是清一色的骑兵,机动灵活,往来如风。若我等此刻掩杀过去,涉水而行,速度大减,不等我们完全渡过河去,唐狗分派出去的八百骑兵定然可以迅速回援。我军将士多为步射歩卒,非是唐狗精骑对手,如此一来,我等岂非是案上之肉任人宰割?” 众将恍然大悟,点头称是,纷纷赞叹凌昆的老成持重。 “将军,那眼下我们怎么办?” 凌昆抚了抚长须,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传我将令,分兵拒之!” 当下凌昆派遣了八百步射去下游阻敌,八百步射去上游阻敌,余下人马在中军防守。 于是乎形成了一副和谐美好的画面,叛军的人马隔着苍头河,随着朔方军人马移动而移动、停留而停留,就像两个情侣隔河传情一般。 位于本阵的陈文周看着这一幕,心生感叹:妹妹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 第十八章 瞒天过海 最后南霁云和荔非元礼各自选好了最佳地点,向河对岸发起攻击。 叛军在上下游的步射纷纷开弓,向渡河的骑兵发起反攻。 而南霁云和荔非元礼则让渡河的骑兵以盾牌作为掩护,同时保持安全距离,避免中箭和战马受伤。一时间,上游和下游同时开战,好不热闹。 叛军始终用猛火力将右前军阻拦在河岸。 最后,上下游的右前军将士各发起了三次渡河,叛军据河死守,右前军以失败告终。 上游的荔非元礼和下游的南霁云见事不可为,不得不全部撤回到本阵。 叛军大营。 “哈哈哈哈!”凌昆手抚长须,仰面哈哈大笑。 “将军真是运筹帷幄不动如山哪!”一名将领抱拳说道。 “不错,如果我们今天不是分兵拒敌,而是攻击唐狗大营,恐怕此时已经落入圈套了!”另一名将领附和道! 凌昆气定神闲,一派大将之风,“那李嗣业三岁黄口小儿,也想诱老夫中计?真是可笑之极,可笑之极啊!” 众人纷纷赞叹令凌老将军的神思。 一番吹捧罢,凌昆正了正色,“诸位只管据守即可。那郭子仪正在杀虎口作祟,这李嗣业分明是想从后迂回包抄,绕到杀虎口的后方,使我杀虎口的守军腹背受敌,所以他们比我们急,我等只要固守即可,而且我观唐狗轻装简从,辎重极少,李嗣业久攻不下,粮草辎重不足,必定退去,届时我等再从后追击,定可生擒此獠!” 凌昆已经预想到了几天之后,李嗣业必然要自动撤军。 想到这里,凌昆忍不住放声长笑,众将领也跟风似的大笑起来,似乎那李嗣业这时已经开始退兵了。 等右前军用过干粮,已是夜晚。 李嗣业擂鼓聚将,众将坐在大帐,等候将令。 陈文周说道:“众位将军依旧按照白天的方式进行。” “这?”众人不明所以。 南霁云疑惑道:“主簿,白天我等虽是佯攻,却遭到对面的强力反击,如今叛军在上下游均驻扎有兵马,现在我们如果还按照白天的方式趁夜渡河,只怕是重蹈覆辙,难以成功。恕末将直言,这岂不是白费力气。” 浑瑊和荔非元礼也点头表示同样的疑惑。 “哈哈哈哈,”陈文周笑道,“晚上可不比白天,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我们昨天不是已经知道日比老儿不举了么,嘿嘿,这老家伙白天厉害,晚上可就不行喽!” 众人冷汗,心说陈主簿的口德真不咋地。 “南校尉,你过来,”陈文周朝南霁云招手。 南霁云走到陈文周身旁,陈文周给他耳语了半晌,直听得南霁云面色由疑惑转为惊讶,由惊讶转为惊喜,然后冲着陈文周深深一抱拳,“末将明白了!”然后转身去了。 陈文周又叫来荔非元礼,同样耳语半晌,荔非元礼的神色同南霁云一样,最后欣然领命而去。 “文周、主簿,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李嗣业和浑瑊同时问道。 陈文周严肃地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将军,现在由你亲领中军,只等时机一到,便发起总攻!” 李嗣业抱拳:“得令!” 然后陈文周又在李嗣业和浑瑊耳朵边上说了几句,两人连连点头。 叛军大营。 “报——将军,唐狗又有四百骑往下游去了!” “报——将军,唐狗又有四百骑往上游去了!” 凌昆摆摆手,“本将知道了,再探,记住要严密见识上下游唐狗的一举一动!随时来报,不得有误!” “得令!” 在下游防守的叛军刚刚排好阵型,南霁云就带领越骑举起火把发动了进攻。 防守的叛军步射营赶紧用强力火力压制,右前军人马被压制得寸步难行,无奈只能退回到河岸上去。 上游的荔非元礼同样也是如此,率领跳荡骑向河对岸的叛军发起进攻,但叛军的步射营以密集的箭雨加以压制。 显然,结局如同白天一样,均以失败而告终。 上下游驻守的叛军同时发出舒畅和嘲讽兼而有之的大笑。 这时,下游的叛军就看见对面的右前军举着火把又开始往朔方军大营撤退。 上游同样如此,四百骑兵见渡河不成,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奔大营而去。 旗牌官赶紧禀报凌昆去了:“将军,上下游的唐狗都已撤回本阵!” 凌昆得到消息,哈哈大笑,和手下的将领一起,尽情地嘲讽了唐狗一番,这时就听见对面战鼓震天,号角齐鸣,旗牌官来报:“老将军!唐狗从正面发起进攻了!” 凌昆大喜:“李嗣业啊李嗣业,终于坐不住了吧!” 凌昆跑出营帐,就见对面人影攒动,喊杀声四起,右前军举着火把竟然沿河岸分布,绵延有半里之长,准备强渡苍头河! 只听河对岸有人隔河大喊:“凌家日比老儿,有种出来决一胜负!你家爷爷李嗣业在此!” “哼哼!”凌昆冷笑,“这李嗣业见分兵渡河不成,粮草辎重耗尽,定然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要从中间强攻了!传令,召回上下游兵马,合力迎击唐狗!咱们这次不仅要痛打落水狗,还要反攻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哈哈哈哈哈。” “是!”众将领了将令。 叛军立马以弓箭阻击准备渡河的右前军,右前军被箭雨所阻,可说是一筹莫展。 不仅没有突破凌昆的防御,反而是凌昆看见不少朔方军士卒落进水中。 右前军只能举起盾牌防御,尽管遭到阻击,但似乎右前军在做最后一搏,继续摇旗呐喊,涉水而进! “蠢材蠢材!”凌昆洋洋得意!这时,上下游的叛军都已经撤回了本阵。 突然,河对面的李嗣业大喊:“凌昆在否!” 凌昆大笑,示意身边的士卒答话:“凌老将军在此!尔等小小把戏,焉能逃过老将军法眼如炬?还不束手就擒,保你性命无忧!劝尔等莫要不自量力螳臂当车,到时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陈文周笑了,法眼如炬?哼哼,你个老糊涂,一千二百度的近视加老花,还敢称法眼?简直比我陈孔明还无耻。 李嗣业又大喊:“今日之败,嗣业不服!老将军敢大喊三声‘李嗣业何在’否?” “哼哼,”凌昆冷哼一声,都这时候了还装神弄鬼,你不明明就在对面么? 于是点头,那传话的卒子喊道:“莫说三声,就是三百声也喊得!李嗣业何在?李嗣业何在?李嗣业何” “李嗣业在此!”还没等喊话的卒子把三声喊结束,蓦然一声传来,宛如平地一声炸雷! 叛军向声音传来处望去,就见从他们右侧、也就是叛军大营的下游处杀来一人! 手提陌刀,跨着宝马乌云盖雪一骑绝尘而来! 不是李嗣业还是谁? 他身后,赫然是南霁云和三百越骑! ------------ 第十九章 眼皮子底下作怪 凌昆惊得魂魄出窍! 就在这时! “日比老儿还不束手就擒!大唐浑瑊、荔非元礼在此!” 凌昆赶紧回头,只见上游处又有一队人马杀将而来! 分明是三百跳荡骑! 凌昆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恨不得把眼珠子挤出来看个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凌昆大叫一声,此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而整个苍头河的叛军都跟他们的主将凌昆一样,陷入痴呆状态! 这些人是怎么偷偷跑过来的!叛军心里只有这一话想问。 不等叛军反应过来,六百精骑如虎入羊群,左冲右突,如收割麦苗一般,叛军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河对岸的朔方军也已经渡过苍头河,从正面掩杀而来! 凌昆揉了揉眼睛一看!只有五六百人! 凌昆以为自己受了惊吓才导致视力严重衰退,继续揉眼睛,差点都揉出火星子了,一看,还是只有五六百人! 领头的是一个年轻人,正在对着自己咧嘴傻笑。 分明上下游的唐狗都已经撤回本阵,为何中军只有五六百人?莫非有仙人相助?抑或是神兵天降?凌昆脑袋里只有这一种解释。 “快!掩护老将军撤退!”叛军被杀得七零八落,凌昆以及一众将领都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根本没法组织自卫反击,只能拼命掩护还在愣神的凌昆突围! 眼看凌昆就要策马逃走,南霁云大吼一声:“日比老儿休走!”,摘下得胜钩上的角弓,拈弓搭箭。 “嗖!” 一箭正中凌昆左腰! 凌昆大叫一声,若非部将扶持,险些掉下马去! 一场一面倒的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最终在众人拼死掩护下,凌昆才率领几百名残兵败将狼狈逃走! 苍头河一役!右前军大获全胜! 此役歼敌两千余! 月上中天,苍头河叛军营地,此时已经成为朔方右前军的驻地,将士们从叛军驻地缴获大量肉脯、粮食、酒水、兵器,还有些散碎银两。 中军大营。 李嗣业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们今天粮草耗尽,恰好就拿下了苍头河,补充了干粮。真是及时雨呀,要说这破敌首功,非文周莫属啊。” 屯骑校尉浑瑊面带钦佩地看着陈文周,拱手说道:“将军说得对极了,我们几个今天白天还在担心,说拿不下苍头河就没有口粮了呢,手下的兄弟们也有同样的担心,结果晚上就坐在叛军的大营喝酒了,谁能想得到呢?” 其余人等纷纷点头,今天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如梦幻一般,叛军输得糊里糊涂,而右前军全体也觉得赢得糊里糊涂。 “来,”李嗣业首先举起酒碗,“今日大胜,全赖陈主簿妙计,方能出奇制胜,我们先敬陈主簿一杯!” “敬主簿!” “哈哈哈,这都是逼出来的,照昨晚的情况看,我要是不出点主意,咱们将军连尿都不让我撒,我一想,我陈文周大好青年,还要留此残躯建设大唐,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能让尿憋死了。“陈文周笑道。 ”哈哈哈,“众人大笑,”看来咱李将军的憋尿计果然是好使啊。“ 陈文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再说了,当初以战养战的方略是我提出来的,要是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了,那我陈孔明的这张俊脸真是没地方搁了,所以急中生智,才想了个办法!来,喝酒!” “主簿真个是深谋远虑、谦逊低调啊!”众人一本正经地大笑。 几人推杯换盏,轮番敬陈文周,只不过陈文周天生的酒量,来者不惧惧者不来,把他们喝了个痛快。 这时越骑校尉南霁云问道:“主簿,虽说今天我们打了胜仗,可是霁云至今还有点迷糊,叛军怎么就败了,我们怎么就胜了?” 屯骑校尉浑瑊点头赞同,“是啊主簿,叛军怎么就中计了,你是怎么骗过他们的?这可是在叛军眼皮底下作怪!“ 南霁云嘿嘿一笑:”日比老儿估计现在还在犯迷糊,这么几百步的距离、他自己亲眼看着,愣是中了咱主簿的妙计!” 其余人也是用同样疑惑地眼神看着陈文周。 “别说日比老儿迷糊,连我也是云里雾里,那就让文周给咱们讲讲,顺便也让大伙领略一下咱陈孔明的阴险狡诈,”李嗣业笑道。 这叫什么话呢?我堂堂五好四有新青年,在你嘴里怎么就成了阴险狡诈了,准确的讲,应该叫智勇双全。 “讲讲?”陈文周故弄玄虚地问道。 “讲讲!”众口一词。 “那好,倒酒,”陈文周一指酒碗,荔非元礼赶紧跑到陈文周身边,满上一碗,陈文周灌了半碗酒,说道,“这就叫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怎么个瞒法?怎么个脱法?”众人寸步不离地追问。 “昨天晚上咱们就得出了结论,第一,这附近三十余里,只有这一处可以渡河,所以我们只能从这附近想办法;第二,敌众我寡,我军如果强攻,只怕还没上岸,就被对面的步射手射成了筛子,那叛军可真是痛打落水狗了,所以只能智取。昨天晚上我跑出大营,发现只能看见对面的火把,却看不见人,所以我心生一计。” “难怪主簿让我准备火把和火把架子,您在晚上看不见他们的人只能看见火把,反过来说叛军也是如此!叛军就是被咱们的火把给骗了,”浑瑊说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今天早晨我和李将军又亲自查看了附近地形,我发现这一带视野开阔,附近一里左右都能够相互看到,这时我才最终确定此计可行。” “可是视野良好的话,假如我们分兵从不同地段渡河,他们一定能看到,不是更有利于他们支援吗?”南霁云问道。 “李将军今天早上也问了这个问题,”陈文周笑道。 李嗣业点了点头,接过话茬说道:“文周当时说,就怕他们不支援。” “就怕他们不支援?”其余三人同时讶道,不明白陈文周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打算用火把骗过他们眼睛,而且要利用他们的支援来改变他们的兵力部署!” “可是主簿,你既然要用火把骗过对面的眼睛,那为什么不直接命人在中军举起所有火把,造成咱们都在大营的假象,然后再派我们悄悄摸到上游和下游呢,恕末将冒犯,这样似乎显得多此一举,”荔非元礼说道道。 陈文周笑着点点头,“荔非校尉的问题问的很好。我也曾考虑过你说的方法,但是后来我放弃了这种打算。” “为什么?”荔非元礼接着问道。 陈文周道:“咱们既然有探马打探消息,那凌昆怎么会没有探马呢?我敢肯定叛军的探马随时都在观察我们,他们必然会监视这附近一里左右的情况,如果你们直接潜伏到上下游,几百人马,很难保证不闹出响动,一旦被他们察觉我们的意图,到时候再想骗过他们就没这么容易了。” ------------ 第二十章 金蝉脱壳 “主簿考虑得果然周全,”荔非元礼心悦诚服地说道,“那主簿早上让我和南兄佯攻又是为什么?” “这就是为了把它们兵力分散开来,同时也是制造我们准备从不同地段渡河的假象。” 陈文周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演戏要演得真才行,这样才能吸引对面探马的注意力。我让你们佯渡失败,就是让他们确信:在他们防守下,我们想分兵渡河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正面强攻。 浑瑊眼睛一亮说道:“噢,所以咱们先大张旗鼓的攻打一次,给他们吃个定心丸,让他们以为咱们晚上还是老路子,这样一来,他们肯定就疏于防备了。” 陈文周点点头,“不错,于是今天在战前,我让南霁云举着火把大模大样地赶到下游,再次佯攻失败,然后我让他们把火把插在火把架子上,由一百人举着四百火把赶回大营。” 南霁云也听明白了,接着说道:“叛军看不清我们人数,只能通过火把来断定,他们看见四百火把回了大营,以为我们已经全部撤走!” 陈文周朝南霁云竖了一个大拇哥,说道:“同理,上游我让荔非元礼如法炮制,所以驻扎在上下游的叛军都以为我们已经撤走了,其实你和荔非元礼还各自领了三百骑兵驻扎在原地!你们驻扎在原地的人马虽然不少,但是原地不动,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而且叛军探马的注意力肯定被举着火把离开的那一百人所吸引,他们很难察觉原地还留有人马。” “原来如此!”众人点头。 “为了让你们演戏演得真一些,所以我给你们说悄悄话的时候,只告诉你们让人举着火把回来,并没有告你们偷渡。之后,我又让将军亲自赶到下游,浑瑊赶到上游,给你们传话,只等中军摇旗呐喊,你们就可以偷渡了。将军和你们三人都是骁勇虎将,以一当十,有你们从侧翼冲杀过去,必定事半功倍!” “可是主簿,你怎么知道驻扎在上下游的叛军撤退了呢?” “也是火把!”陈文周答道。 李嗣业笑道:”凌昆分散在上下游的人马,他们也举着火把,所以当他们举着火把回去的时候,文周就知道上下游的守军撤了。” “等到举着火把的兄弟回到大营的时候,其实只回来了两百人,加上本阵的四百人,其实只有六百人,但是从火把数目看,我们确实是一千二百人,所以我让举着火把的兄弟沿河岸分开,免得火把集中后,光亮太强,让他们发现了我们其实只有六百人,”陈文周说道。 “这时凌昆果然中计,以为我军要孤注一掷了。他命令步射手朝我们放箭,我就下令沿河的兄弟不时丢些火把扔进河里,凌昆还以为是射中了。尽管‘损兵折将’,但是我们还在渡河,造成凌昆以为我们是要拼死一战的假象。” “那主簿怎么能断定凌昆一定会撤回上下游的守军呢?”南霁云问道。 陈文周自信一笑,说道:“凌昆老成持重,是个谨慎的人,我们昨天用那么下作的话骂他,他都没有主动出击,所以我断定,以他的谨慎,为了确保兵力的绝对优势,他必然撤回上下游守军,合兵一处,稳守大营。果然如我所料,凌昆撤回了守军,我看到上下游各有七八百的火把回到了叛军大营,就知道他们撤回了上下游的人马,准备合兵一处,迎接我们的正面进攻。到那时,如果我们败退的话,那么他们正好渡过河来,以兵力的绝对优势反手一击。” 众人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陈文周继续说道:“所以你们才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上、下游偷渡!同时,为了让凌昆确信我们已经合兵一处,所以我又让旗牌官假冒李将军喊话,果然这日比老儿以为我们是孤注一掷,嚣张得不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众人听完,消化了半天,才不胜唏嘘地点头。 李嗣业叹道:“这看似稀里糊涂的一战,其中却融合了各种道理。首先是对局势、兵力、兵种、作战场地的判断,其次是对敌军主将性格、敌军用兵策略的分析,最后再构思一个毫无破绽的骗局!一环扣一环,果然是精妙!” “用兵如神,用兵如神!”荔非元礼由衷赞道。 “主簿行军如天马行空,我等真是难以捉摸,不是用兵如神,而是用兵如鬼呀!”南霁云抱拳说道。 “诶诶,不要搞个人崇拜嘛,我们要再接再厉,力争上游,为平叛大业作出新的贡献才行哪,”陈文周向来低调。 “哈哈哈,”李嗣业大笑,然后拍着陈文周的肩膀说道,“我大唐自太宗武圣皇帝以来,名将辈出,如李药师、李勣、薛仁贵等先贤,但以嗣业看来,文周定能比肩!” 李嗣业顿了顿,突然对陈文周说道,“你以后别叫我将军了,今日良辰美景,我要和你结为异性兄弟,请各位校尉做个见证如何!” “敢不从命?!”众人抱拳回答,他们此时此刻才体会了陈文周在李嗣业心目中的地位。 李药师是谁?就是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的卫国景武公李靖! 李勣是谁,就是扫灭高句丽、降伏西突厥的徐懋公! 薛仁贵又是谁,就是三箭定天山、脱帽退万敌、十五万大军中取高句丽王人头的白袍大元帅! “不行,”陈文周赶紧摆手。 李嗣业脸一拉,使劲把酒碗往桌上一放,“怎么?看不起嗣业行伍出身,是草莽匹夫?高攀不上你陈孔明?” “那倒不是,”陈文周赶紧摆手,“陈某本是小小火头军,以洗菜为业,服务于基层。浑身大白菜味儿,谁有我草莽我跟谁急,将军屈尊降贵和我拜把子,陈某荣幸之至。只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高风亮节,组织纪律性很强,素来不喜欢拉帮结伙结党营私嘛,”陈文周严肃地说道,革命队伍怎能学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这不仅是作风问题,更是纪律问题。 “今天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恐由不得你!” “不拜!你这是逼良为娼!” “好!左右部曲将何在?” 两名彪形大汉再次杀出。 “请陈主簿去洗澡!” “是!”两名部曲将不由分说,一脸奸笑就要拉陈文周去洗澡。 “干什么?我是主簿,是你们军师、智囊!” 两名部曲将笑道:“军师怎么了?智囊怎么了?难道就不洗澡了?把您洗干净了不是有利于我军的环卫建设吗?” 跟陈文周呆久了,部曲将也学会了他的怪词。 “拜不拜?”李嗣业冷笑。 罢,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于是在众部将的见证下,李嗣业和陈文周八拜成交,李嗣业长陈文周六岁,是为大哥,陈文周是为兄弟。 双喜临门,众人喝到天露鱼肚白才各自散去。 据说那一晚右前军全体将士都听见了陈主簿因失足而发出哀伤的哭声…… 苍头河大捷,极大提升了右前军的战斗热情,经过军部慎重研究决定,执行行军主簿陈文周的总体作战方针:运动战。 天上的星星还没走完,右前军又迈向了新征程。 他们要一路向南,把这右玉县搅得天翻地覆。 ------------ 第二十一章 生民之多艰 苍头河南部,官屯堡乡。 陈文周捡起一束麦穗,叹了口气。 麦子还没成熟,但已经被收割了,可见粮食匮乏到了什么程度。 安史之乱给老百姓带来的重创,即使再造一个开元盛世也无法恢复和弥补。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哪!”陈文周有感而发,右前军一路行进,入眼多是荒野白骨、蓬草孤村,行军二十余里,才在不远处发现一个村落。 李嗣业深有同感,“我少年时曾跟随高仙芝将军进京述职,沿途可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片盛世景象。谁料短短十数年,我大唐的壮丽河山竟已千疮百孔,唉,都是安史逆贼所致!” “不尽然!”陈文周摇头说道。 “哦?” “大哥你想,安禄山只是河北奸雄,靠谄媚一路飙升。如果皇帝亲贤远佞,又怎会给这些乱臣贼子可乘之机?” 陈文周扔掉麦穗,站起身来,“想那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剑,朝中的忠臣良将死的死,隐的隐;再说那杨国忠,排斥异己,独掌朝政,我听说连太子都要让他三分!任何奏报都要经过他的手才行,以致闭塞皇帝的视听,他向皇帝禀报的都是歌舞升平、四方归顺的假象!” 陈文周冷笑一声,继续说道:“皇帝沉迷于盛世景象,却没有察觉盛世表象下隐藏的祸患!其实大唐早已内忧外患。安禄山和史思明只是一个引子,引出了大唐酝酿已久的痈疾!” 陈文周没有说土地兼并的问题,因为这是封建体制的根本弊病,是历代封建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理解的。 李嗣业听完点点头,“你说的不错,盛世之下,长弥其祸,君之不察,国将危矣!” 就在这时,南霁云来报,“将军,主簿,已经打听清楚了,前面的村落叫做官屯堡,经过我们查探,发现还有村民居住,不如今夜就在那里扎营吧。” 李嗣业点头,“传令!全军进驻官屯堡,放出两队斥候,一队去前方探路,另一队在村落附近放哨巡逻!告诉我军将士,进村后不得擅闯民宅、不得擅动百姓一砖一瓦、一米一粮!凡扰民者,不论职位高低,是何出身,一律斩首!” “是!” 在李嗣业的命令下,右前军偃旗息鼓,挺进了官屯堡。 村子里十分寂静,一派荒凉,看得右前军众人唏嘘不已。 偶尔冒出的一两个村民,都如惊弓之鸟一般浑身发抖,纷纷紧闭大门,从窗户里露出眼睛悄悄观察大军的去向。 “将军,前面有一处小院子!”一名斥候来禀报。 “咱们进去看看!”李嗣业说道,“传令!全军下马,就地扎营,不许闯入民宅!违者斩!” 李嗣业和陈文周翻身下马,走进了小院。 院子由三间房合围而成,年久失修,地上满是破碎的瓦片,野草都有尺余长了。 一台快散架的风车前堆着些糠壳渣滓。 东厢房和西厢房连门都没有,门框上斜挂着灰色的蛛丝,只有正室虚掩着两扇门板。 两人正准备把这里设为临时指挥部,突然正室传来动静。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屋去。 屋里扑面而来一股霉味,有一个灶台,一口沾满糠壳的铁锅放在灶孔上,几只破碗还沾着些糠壳野菜。 一张木床靠着墙,上面铺着黑不溜秋的几床破棉絮。 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两人左右看了半天,才发现动静是水缸里传来的。 这里已经属于叛军的地界了,两人不得不戒备起来。 李嗣业手握佩剑,一步一步走过去,那水缸里传来呜呜声,似乎有人被捂住了嘴。 李嗣业拔出佩剑,歪着头挑开水缸盖子一看:一个六旬老者正捂住一个小女孩的嘴,两人瑟瑟发抖,惊恐而绝望地望着李嗣业和陈文周。 老者满脸哀求,而小女孩睁着恐惧的大眼睛,泪水淹没了小脸。 “军爷饶命!饶命哪!”老者瑟缩在水缸里,护住小女孩,不停地哀求。 陈文周和李嗣业对视一眼,老者见李嗣业手握宝剑,壮着胆子抱着小女孩从水缸出来,跪地磕头:“军爷饶命!小老儿愿意给军爷当牛做马,只求军爷饶过我的孙女!” 老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小女孩只穿着破烂的上衣,下半身和小脚丫光在外面,被冻得通红。 “老人家这是作甚!”陈文周赶紧扶起老人,然后小声朝李嗣业说道,“你的剑!” “哦哦,”李嗣业赶紧收起宝剑,那老者脸上的恐惧才消散许多,“老人家不必害怕,我们是从西北来的官军。” “你们是官军?”老者惊讶地问道。 李嗣业和陈文周点了点头。 “你们真是官军?”老者不太相信地问道。 李嗣业赶紧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官凭文牒,多亏老者识字,一看,上面写着“钦敕大唐朔方行营右虞侯军前将军李嗣业”,老者这才相信眼前的两人确实是官军。 “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呜呜呜,”老者老泪纵横,忍不住哽咽出声。 陈文周握着老者的手问道:”老人家,你家里的人呢?你们村里的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唉,一眼难尽哪,”老者长叹一声,道出了原委。 原来,老者本是村里的里正(村长),名叫陈新贵,儿子应征入伍去洛阳抗击叛军,最后唐军兵败,老者的儿子阵亡,只留下了一个小孙女,小孙女的母亲见日子难捱,跟着村里的年轻人逃命去了。 村里能走得动的都跑了,留下来的都是跑不动的老弱病残。 陈新贵带着小孙女,爷孙俩相依为命,仅靠糠壳野菜苦苦度日。 最后陈文周和李嗣业劝慰老者好半天,他才停止哭泣。 “爷爷,我好饿,”老者身边的小女孩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小声说道。 陈文周看着小女孩的样子,心里突然一痛,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妹妹。 妹妹也是这般年纪,在家里就是小宝贝小祖宗,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飞了。 而这个小女孩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恐惧和饥寒中苦苦挣扎,随时等待着死亡的来临,默默地承受着命运的重压。 陈文周眼眶微润,他蹲下身来,解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小女孩,又叫外面的浑瑊拿来干粮,“小妹妹,来,吃东西。” 小女孩躲到爷爷的身后,“爷爷我怕。” 老人爱怜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小花不怕,军爷是好人,饿了就吃吧。” 小花这才抱起干粮,啃了起来。 多日没吃过饱饭的小花,恨不得一次性把几天的饭都吃了,小嘴里都塞满了,还在啃个不停。 “小花妹妹莫慌,哥哥这里多得是,你只管吃饱,”陈文周拍着小花的头柔声说道说道。 陈新贵看着小孙女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老泪纵横,偏过头去抹了一把泪水。 “谢谢哥哥,小花不能吃完了”小女孩紧紧抱着手里的干粮说道。 “小花真有礼貌,为什么不能吃完了?”陈文周微笑着问道。 小花恋恋不舍地把手里剩下的干粮递给陈文周,“小花吃完了,哥哥就没有吃的了,那样会饿的。” 陈文周鼻子一酸。 ------------ 第二十二章 陈大黑 “浑瑊,去,叫将士们都匀出一日的干粮,分给村子里的百姓,”李嗣业说道,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从我的干粮里多取一份。” 浑瑊犹豫,小声说道:“将军,我们只有三日的干粮了。” “混账!你难道没有父母妻儿!”李嗣业冷喝道。 浑瑊赶紧低头,“末将惭愧!末将惭愧!末将这就去办!”说完,满脸愧色,出去传令去了。 “哥哥,这个大哥哥好吓人呀,”小花看李嗣业生气,吓得赶紧躲到陈文周身后。 “小花别怕,这个大哥哥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心还是好的。” 李嗣业听得老脸一黑。 李嗣业又对老者说道:“还要劳烦老人家通知乡邻,到外面领取干粮,我们出面他们定然是不信的。” 老者感激涕零,朝李嗣业和陈文周不停作揖,“小老儿替全村乡邻谢过将军!通知乡邻的事情,交给小老儿就是!小花,就在这里和这位军爷玩,不要乱跑。” 小花点了点头。 在老者的劝说下,村里仅剩的二十几个百姓才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领取了干粮,他们这才相信右前军是好人,大家纷纷表示要让出自家的屋子,给右前军将士过夜。 “唉,我大唐的百姓就是如此淳朴,你只要给他一粒米,他就还你一碗粮!”李嗣业叹道。 陈文周点点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是国家的根基,百姓活不下去了,国家自然就要乱。” 当夜,右前军驻扎在村子里,由于将士们对村民秋毫无犯,所以大家都放下戒心,给将士们收拾房间请他们入住。 李嗣业向老者打听附近的情况,而陈文周呢?一直陪着小花玩。 “小花,你几岁了?” “嘻嘻,小花不告诉你。” “哦,那你今年过几岁生日呀?” “六岁。” “那你看哥哥帅吗?” “哥哥,帅是什么意思?” “就是好看。” “哥哥,我觉得你就像我家大黑一样,大黑就经常和我玩。” “大黑是谁呀?” “爹爹养的大狗狗,可是后来它死了。” “呃,好吧。” “哥哥我以后叫你大黑好吗?” “这个,还是叫哥哥吧,用别人的名字不礼貌的。” 听得其他人大笑不止。 童言无忌,童心是世界上最完美、最清澈的东西。 两人把院子里能玩的都玩了个遍,捉迷藏,抓石子,斗公鸡,最后陈文周干脆顶着小花玩起了骑马马,院子里满是小花欢快的笑声。 陈文周心里升起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老者笑道:“这位军爷难得孩童心性,小花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李嗣业大笑,心道:这个叫大黑的孩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哪。 而浑瑊南霁云等人对视一眼:原来用兵如鬼的陈主簿陈大黑还有这一面。 自那以后,陈文周正是告别没有诨号的日子,以致多年后,大唐百姓还津津乐道于一个史诗般的传奇人物:火头将军——陈大黑! 哄睡了小花,陈文周才来到李嗣业的房里,桌上摆着一盏油灯,两只破碗,陈新贵和李嗣业正在交谈。 “文周来了,陈大爷,这位是我军的军师陈文周,你们还是本家呢,”李嗣业介绍道。 陈新贵大吃一惊,赶紧站起来行礼,“小老儿眼拙了,见过军师!” 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孩童心性的少年人竟是军师! 陈文周扶起陈新贵,“陈大爷客气了,咱们坐下说。” 李嗣业说道:“陈大爷是村里的里正,对右玉城了解甚多,还请陈大爷不吝赐教。” “哪里敢当?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陈新贵详细介绍了附近及他所知道的右玉城的情况。 官屯堡朝西南三十里,是右卫驿,位于杀虎口的正南方,也是唯一进入右玉城的通道。 官驿被叛军占领,屯有上千兵马。 右卫驿再往南二十里就是右玉城,靖边军大本营所在,本来驻扎有一万五千人左右,后来分兵杀虎口七千人,所以还余下七八千人马。 据陈新贵所说,昨天子夜有一队兵马从北边匆匆经过此地,看样子像打了败仗的逃兵,这队逃兵大约有七八百人,李嗣业和陈文周知道,这就是苍头河叛军的漏网之鱼。 官屯堡往东南是左云城,左云是大同云中府的西部屏障,驻扎的叛军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左云东出就是高秀岩的老巢云中府。 陈文周听完,把信息消化了一遍,才又问道:“陈大爷,我们刚进入官屯堡的时候,发现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成熟就被收割了,看来今年的年成不怎么好啊?” “唉,”陈新贵咬着牙一甩头,恨恨地说道:“主簿有所不知啊。本来今年的年成是不错的,要是等麦子成熟了,糊口是没有问题的。谁知道天杀的叛军尽然四处征粮,我们村的麦子还没熟透,就被那些畜生抢光了!” “哦?”陈文周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桌子上,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他们征集的粮食是运往右玉呢还是左云呢?” 陈新贵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略显惭愧地说道:“这个小老儿就不清楚了。” 陈文周一笑,“无妨,多谢陈大爷了。” 说完情况,陈新贵又向二人行礼,才回房休息。 “文周,果然不出你所料,那凌昆一定是逃回了右玉城,”李嗣业说道。 陈文周摇了摇头,“我听说高秀岩为人暴躁,从不善待手下,凌昆胆小谨慎,这日比老儿知道自己吃了败仗,害怕高秀岩惩罚他,所以我推测这老东西暂时不敢回到右玉城,十有九成是收拾残兵投奔了右卫驿的守军。” 李嗣业点点头,“有道理。那凌昆虽然不敢回右玉城,但是他却知道我们突破苍头河的战略意义——会让杀虎口的叛军腹背受敌。所以这老东西肯定会派人去右玉城向高秀岩报信,我看我们现在已经成为靖边军的猎物了。” “不错。我们不仅成为了靖边军的猎物,而且还是头号目标。主力大军虽然是朔方军主战力,但是现在被拦在了杀虎口外,一时之间对云中府甚至是河北都难以造成太大威胁。而我们虽然只有一千多号人马,却已经杀入了靖边军的腹地。向东可以威胁左云,向西可以和主力大军夹击杀虎口。高秀岩肯定坐不住了,所以我预计现在已经有两路人马朝我们扑过来了,”陈文周说道。 ------------ 第二十三章 深入腹地 “哪两路?” “这第一路,就是右卫驿的叛军,刚才陈大爷说右卫驿有一千来人,加上凌昆的残兵,至少也接近两千人左右,凌昆在苍头河吃了败仗,害怕高秀岩责罚,所以他一定急于打回来,好来个将功折罪,所以这日比老儿一定会鼓动右卫驿的守将阻击我军;第二路就是右玉城的靖边军,高秀岩要是得到了消息之后,也一定会派本部人马前来阻击我们。” “我认为还有一路,”李嗣业指着地图说道,“大黑你看,假如东面左云县的叛军也得知了我军渡过苍头河的消息,估计也会派兵前来。” 陈文周很高兴,看来大哥李嗣业的战术分析能力有很大提高,同志的进步就是组织的幸运。 但是胡乱给革命同志取绰号是要严肃批评的,于是打趣道:“几日不见,跟我偷学了不少本事嘛,要这样下去,以后咱右前军的主将、军师你一个人干得了,我还是回我的火头队,继续发挥我军优良传统在基层蹲点吧。还有,人家小花已经说了,大黑同志早已为国捐躯,死者为大,请你有点素质,不要叫我大黑!” “我知错了大黑,”李嗣业虚心接受了陈文周的批评,严肃地说道。 陈文周见批评无果,干脆回到正题,“形势不容乐观哪。我们越过苍头河,进入右玉县,就像一滴水落在了滚烫的油锅里。高秀岩自然明白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从背后进军杀虎口,配合主力大军拿下这座天险,所以他一定会倾尽全力追击我们。” “从将军沟到现在,咱们出兵已经三天了,大帅他们也应该出兵三天了,所以我估计他们今天晚上就能到达杀虎口。我们这时候应该配合主力大军,牵制右玉城的兵力才是,”李嗣业指着地图分析道。 “仅仅牵制兵力还不行,我们还要设法在这右玉县打几个漂亮仗,吸引火力,这样主力大军就可以趁机拿下杀虎口了,”陈文周补充道。 “那咱们眼下何不连夜发兵,直击杀虎口!”李嗣业略显激动地说道。 陈文周摇头,“来不及了,凌昆昨夜逃走,刚才陈大爷不是说了么,他们昨天深夜看见一波残军从这里经过,以行进速度来看,只怕这会儿凌昆早已赶到了右卫驿。凌昆知道事情重大,所以必会派人将消息传到右玉城和杀虎口。” 李嗣业心存侥幸地说道:“那假如凌昆还没来得及送出消息呢?” 陈文周用竹签挑了挑灯芯,“首先这种可能性较小。我们和日比老儿一战,大哥肯定也知道这老东西谨慎得紧,如此重大的消息他必然不敢怠慢,所以一定第一时间送出消息;其次,就算他还没来得及送消息出去,我们也无法直击杀虎口。” 李嗣业目露疑惑,“这是为何?” “刚才陈大爷不是说了么,右卫驿北连杀虎口,南通右玉城,而且是唯一的通道,咱们要进军杀虎口,必定要先过右卫驿这一关。” 李嗣业一拍脑袋,“嗨,看我这记性,文周,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陈文周盯着灯火一眼不发,眼神时明时暗,然后又趴在地图上,一边比划一边念念有词,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大哥,帮我把南霁云叫来。” 李嗣业闻言点头,把南霁云叫了进来。 “南校尉,你立刻派出一队精锐探马,分成两拨,一拨前去附近的村落打听有没有叛军前去收割粮食,同时探查左云到右玉之间的路线,有多少官驿,动作要隐秘,不要打草惊蛇,还有,明天午时以前必须回来。另一拨人马前往左云县附近的官道给我蹲住,凡有快马路过,一律给我捉回来!” “是!”南霁云领命去了。 “大黑,你的意思是?”李嗣业疑惑地问道。 陈文周笑道:“大哥,你想,如果高秀岩得知大帅进军杀虎口,他会怎么做?” 李嗣业答道:“自然是加强防御、操练兵马、囤积粮食以做好守城的准备。” “嗯?”陈文周盯着李嗣业一笑。 李嗣业眼皮一抬,“你的意思是叛军抢粮食和这个有关?” 陈文周肯定地点点头,说道:“我们刚进官屯堡的时候,就发现麦子还没成熟就被收割了,再联系刚才陈大爷说的话,我觉得叛军十有八九是在征集粮草,所以我让南霁云去打探一下,如果附近的村落都是这样,那么就可以肯定了。” “这和我们进军有什么关系?”李嗣业疑惑地问道。 陈文周摆摆手,“大哥,粮草辎重是行军打仗的根本,没有粮食再精锐的部队也没有战力,如果我们能断了高秀岩的粮道的话,那无异于釜底抽薪。” “原来如此,”李嗣业这才明白陈文周的用意。 苍头河一战,凌昆似乎老了好几岁,腰上缠着白布,那是越骑校尉南霁云射的一箭。 凌昆害怕高秀岩责罚,不敢回到右玉城,只能够收拾八百残部,投奔了右卫驿的守将安守一。 安守一、周万顷、凌昆还有薛忠义是高秀岩手下的四大金刚。 凌昆和安守一本是同乡,两人私交甚好,经常穿一条裤子。 安守一听说凌昆吃了败仗,而且被朔方军攻破了苍头河,也是吓了一大跳,两人一合计,决定马上出兵阻击李嗣业和陈文周,否则右玉城和杀虎口可就危险了。 第二天一早,安守一和凌昆点齐两千兵马,向马家窑紧急进发。 马家窑,官屯堡向南的必经之地,也是右玉城和左云县相连官道的必经之地。凌昆判断,李嗣业和陈文周一定急于南下进攻右卫驿,然后取道北上,直击杀虎口。 所以他和安守一决定,先发制人,守住马家窑,将战线推到右玉城外围,即使不敌,也有足够的战略纵深组织内线二次防守,更何况,马家窑是靖边军在右玉县各村寨征粮的转运地点,战略位置非常突出,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 此时,高秀岩得到了凌昆的消息,大发雷霆的同时心急如焚,派出副军使薛忠义领了两千左右兵马从右玉城出发,赶了过去。 ------------ 第二十四章 烧粮 “凌老哥,你说那李嗣业会不会先赶到了马家窑?”安守一是个矮壮的汉子,五十来岁,脸上斜挂着一条刀疤。 凌昆面色凝重,”难说啊,那帮唐狗全是清一色的骑兵,又没有带辎重粮草,轻装简行,速度极快呀!“ 安守一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事,面带疑惑,“李嗣业这人我听说过,据说他十几岁从军,骁勇善战,擅长使用陌刀,天宝九年在高昌一战时,因为先登而被李隆基册封为疏勒上镇将。勇则勇矣,可没听说过他智谋超群哪。按照老哥你的描述,前天晚上那一场战,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唉,都是老哥我大意了,”凌昆叹道。 安守一摇头,“这绝不是老哥大意,而是唐狗着实狡诈。哦,对了,上次将军沟逃回来的人马说,那李嗣业手下似乎有一名火头军,据说拿下将军沟就是这伙夫的主意!再结合探马的情报,这人好像叫做陈文周!” 凌昆眉毛一扬,看着安守一,“老弟你不说我倒还没注意。将军沟一战我也听说了,唐狗的战法确实别出心裁,应该是有高人指点。前日苍头河一战,唐狗竟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摸过了河,至今我也想不通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两次都应该出自此人之手!” 安守一面色严肃,“不简单哪!由此看来,此人诡计多端,而且喜欢夜战。看来我们应该尽量避免夜战,那咱们白天行军,晚上扎营如何?” 凌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老弟说的极是啊。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派人前往左云县,通知他们暂时不要运粮过来,免得被李嗣业他们在中途截住。” 安守一笑道:“还是老哥做事稳妥。” 凌昆老脸一红,惭愧地摆了摆手。 中午,陈文周正在陪小花玩耍,南霁云急匆匆地带了几名斥候来见。 “主簿,斥候回来了!”南霁云说道。 “进来说,”陈文周带着南霁云和斥候来到临时指挥部。 一名斥候拱手说道:“主簿,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从右卫驿到左云县之间,有两个大的官驿。请看,”斥候指着地图说道,“这两个官驿,一个是马家窑,位于我们的西南侧,另一个是李家窑,在我们的东南侧!” 陈文周看着简略地图,果然如斥候所说,官屯堡在北侧,马家窑在西南侧,李家窑在东南侧,三个地点形成一个三角形。 陈文周问道:“从这里到马家窑和李家窑都有路吗?” 那名斥候点头说道:“都有路。而且根据我们得来的消息,叛军最近一段时间在整个右玉县大肆征粮,马家窑就是他们征粮的转运地点。” “有多少守军?”陈文周追问。 斥候说道:“马家窑是一个小驿站,只为这些零散的征粮部队提供歇脚和补充饮水,并没有常设守军。” 陈文周点点头,“这就说得过去了。” “什么意思?”李嗣业问道。 陈文周说道:“大哥你想,如果马家窑有常设守军而且是大规模的屯粮地点的话,凌昆肯定要死守那里。还有,马家窑已经算是右玉县的腹地了,北侧有苍头河,东侧有左云县,西侧有右卫驿,高秀岩自以为万无一失,所以也不用在马家窑浪费兵力。” 李嗣业和南霁云都点了点头。 “主簿,那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办?”南霁云问道。 “报!”陈文周正准备说话,一名斥候来报。 “报将军、主簿,我们按照吩咐,昨晚堵在左云至右卫的官道上,果然在今天三更左右捉到一名叛军的信使,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书信!而且我们从住在官道附近的村民口里得知,左云县每隔五日向右玉城运送一批粮草,今天就是五日之期了!” “哦?”陈文周赶紧接过书信,一看,喜滋滋地一拍大腿,“天助我也!大哥你看。” 李嗣业看陈文周喜上眉梢,接过书信一看,果然是凌昆写给左云守军的书信,大致意思是右前军已经突破苍头河,进入右玉县范围,让左云县暂时停止给右玉城的粮草补充,以免遭到右前军的洗劫。 “文周,那咱们怎么办?”李嗣业赶紧问道。 陈文周敲打着地图,脑筋飞速运转,考虑了许久才说道:“南校尉,你亲自出马,挑选急名头脑机警、身手不凡的精锐斥候带在身边,火速赶往右卫驿,记住,不见叛军的动向不要回头,一有风吹草动,也不要回这里,立马沿着官道向东来找我们!” “末将领命!”南霁云领命而去。 “将军,立刻点齐兵马,咱们火速赶往马家窑!” 李嗣业点点头,安排去了。 马家窑,位于右卫驿和左云县的中间地带,本是河北与河东官道上的一个小小驻马驿,但因其北连苍头河上游,东接左云,西通右卫,是右玉县内的枢纽地带,所以人流车马络绎往来。 此时,靖边军的一个征粮小队正押着十几车粮草在马家窑歇脚。 小队长正在把玩着一枚银饰,这是他去附近征粮的时候从一个庄户家里抢来的,小队长寻思着等明天回到了右玉城,就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去哄宜春院的那个头牌小姐姐了,美人一动心,说不定就能登上她的高地。 “兄弟们,收拾好了咱们就出发,争取明天赶到右玉,嘿嘿,到时候哥哥我做东,请你们大伙去宜春院爽快爽快!” “哈哈哈哈,”几十名靖边军哈哈大笑,一个个眼里都冒出了求偶的绿光。 突然,远处的天空飘起一卷烟尘,一名眼尖的士卒说道:“队头,你看那边是什么?” 小队长做了个猴子看太阳的手势,遮住日光,朝远处一看,果然有一阵烟尘,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密集的马蹄声就像鼓点一样迅速传来。 “这是?”小队长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官军已经杀到的概念,还在疑惑是哪支兄弟部队这么嚣张,等到那队骑兵杀到的时候,小队长才看清,全是官军的旗号,惊得灵魂出窍,鬼号一声“唐狗来啦!快跑!” 骑兵冲击速度在两百米范围内要快过低速列车,所以根本不等押粮小队反应过来,右前军已经杀到了驿馆,毫无悬念,押粮小队全部被擒。 ------------ 第二十五章 兜一趟圈子 浑瑊将押粮的小队长押到了李嗣业和陈文周的坐骑前面,“跪下!” “二位将军饶命、饶命啊!小人上有老母八十八,下有小孩满地爬,将军饶我性命啊!”小队长跪下,磕头如捣蒜地求饶。 陈文周淡淡一笑,这求饶的说辞也太老土了,看着小队长问道:“这十几车粮草都是你们征的?要运到哪里去呢?” 小队长赶紧回答:“回禀将军,这些粮草都是我们在附近村落征集的,要运到右玉城里去。” 陈文周点点头,又问道:“我听说左云县也有粮草发往右玉城?”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小队长摇头答道。 陈文周瞥了那小队长一眼,“拖出去砍了,换另一个来问。” “是,”浑瑊拖起那小队长就准备朝他脑袋上招呼。 小队长脸色瞬间被吓成了惨白色,赶紧答道:“小的该死!将军饶命!小的说,小的说!左云的粮车五日一发,他们今天应该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陈文周和李嗣业对视一眼,看来南霁云的情报可靠。 陈文周说道:“浑瑊,你带人把这些人全部捆起来,丢在这里,让全军兄弟迅速补充粮草饮水,然后一把火把这十几车粮草给我烧个干净!” “是!” “大哥,咱们稍微休息一下,顺便等等南霁云他们,”陈文周对李嗣业说道。 “好,”当下两人跳下马,来到驿馆的草棚里稍事休息。 李嗣业喝了一碗水,说道:“文周,你说凌昆会带人来追击咱们吗?” 陈文周沉声说道:“一定会的!” “为什么?” “咱们已经杀入了右玉县的腹地,虽然人数不多,但威胁却很大。粮草、情报都必须要经过这条官道,咱们只要守住官道,就能够截断左云与右玉联系,左云往东就是高秀岩的老巢云中府,所以相当于是切断了云中府与右玉城之间的联系,让他们的粮草、军情没有办法往来,哼哼,他们肯定坐不住的,”陈文周分析道。 过了约有一刻钟左右,南霁云率领几名斥候飞奔而至。 “将军、主簿,凌昆已经带了两千左右人马往这边赶来!” 陈文周一拍大腿,“好!火速传令全军,奔袭李家窑!” “是!” “文周,那些人怎么处理?”李嗣业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押粮小队说道。 “丢在这里就是了。” “那岂不是泄露了我军的动向?”李嗣业皱眉说道。 陈文周自信一笑:“大哥,就是要让凌昆知道我们的动向才好!” “这,”李嗣业疑惑了。 陈文周摆摆手,“大哥放心,小弟自有分寸!” 李嗣业见陈文周信心十足,便不再多说了。 “南校尉,还要继续辛苦你了,”陈文周说道。 “主簿请吩咐!” “嗯,你带领这些斥候,落在我们的后面,随时向我汇报凌昆的动向,不得有误!” “是!” 当下李嗣业和陈文周率领右前军向李家窑进发。 右前军全部配置的是骑兵,所以行军速度非常快,在下午的时候,就赶到李家窑驿站,左云县的粮车正驻扎在这里休息,由一名押粮官带着三百士卒看守着。 由于凌昆派出去到左云县报信的信使被右前军的斥候捉住,所以左云县根本就没有收到右前军已经进入右玉县的消息,还屁颠颠地押着粮草准备往右玉城而去。 右前军突然杀到,押粮队措手不及,经过一番激战,左云的押粮队除了押粮官和几十名士卒逃回左云以外,其余全部被剿灭。 而此时,凌昆和安守一正率领着右卫驿的守军赶到马家窑。 “怎么回事!”安守一揪着被五花大绑的押粮小队长的衣领怒喝到。 “安将军!中午我和兄弟们正在歇脚,有一帮唐狗骑兵突然杀到,烧了我们的粮草,还把我们绑在这里!”小队长惶急地说道。 “废物!”安守一看着还没有燃尽的正冒着黑烟的粮车,怒火冲天,一脚把小队长揣了个仰翻,吼道:“那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小队长赶紧战战兢兢地回答:“禀将军,他们往李家窑方向去了!” 凌昆和安守一对视一眼,同时说道:“追!” …… “主簿,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追,这些人要是回到了左云,只怕左云也会立刻出兵来对付咱们,”浑瑊焦急地说道。 李嗣业和荔非元礼也同时点头,面露忧色,押粮官逃回左云,无疑是告诉左云叛军,官军已经杀到了。 陈文周说道:“凌昆到了马家窑之后,看见那些被绑的叛军,一定从他们嘴里得知我们已经来了李家窑,这会儿肯定在加紧赶路追过来,你们要是去追击,一定会耽误时间,凌昆说不定就追上来了,到那时候咱们前面是左云,后面是凌昆,进退无门,可就不好办了。” 李嗣业等人这才明白陈文周的意图,“文周,眼下该怎么办?” 陈文周看了看几十车粮草,惋惜地说道:“先把这几十车粮草烧了。” “主簿,这,”荔非元礼看着这几十车粮草,真是有点舍不得。 陈文周沉声道:“带上这些粮草,那我们真是比蚂蚁走得还要慢,不带走那就只能烧掉,否则还是便宜了凌昆他们!” “是!”荔非元礼和浑瑊一咬牙,招呼着手下士卒将粮车推到一起,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陈文周看着粮车冒起浓浓的烟雾,自嘲一笑地说道:“百姓们没有口粮,我们却一口气烧了几十车粮食,不知是对还是错呀。” 李嗣业看了看被火焰吞噬的粮草,微微一叹,拍了拍陈文周的肩膀。 恰在这时,南霁云带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一名,一骑飞奔至李嗣业的面前,“将军,凌昆人马已经过了马家窑,正火速向李家窑赶过来!南校尉他们还在继续探听叛军的动向。” “知道了,”李嗣业点头说道。 “文周,眼下咱们该怎么办?”李嗣业问道。 陈文周皱眉说道:“向东是左云,咱们去了无异于自投罗网,向西就是马家窑,凌昆正赶过来,虽说咱们右前军不怕他,但也没必要和他干这一架!大哥,传令全军,咱们立刻向西北方向进军,赶回官屯堡!” 李嗣业一听,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眼睛顿时一亮:官屯堡在李家窑的西北方向,右前军赶向官屯堡,就可以避免和凌昆遭遇,然后再由官屯堡向马家窑进军,再兵发右卫驿! 说白了就是兜个圈子绕到了凌昆的后面去。 陈文周对浑瑊说道:“浑瑊,带领三百人马在此处接应南霁云,然后到官屯堡来找我们!切记不可逞强与凌昆交战!你们撤退的时候,务必要在沿途布下斥候,一有风吹操动,立刻来报!” “是!主簿!” 于是,右前军留下浑瑊和三百骑兵在李家窑接应南霁云,其余人马向西北进发,直奔官屯堡。 ------------ 第二十六章 再入官屯堡 左云县。 “什么!”左云守将张鹤年拍桌子大骂,面前跪着的是他派出去押运粮草的押粮官。 押粮官从李家窑仓皇逃窜回来,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向张鹤年禀明了情况。 张鹤年愤怒的同时大为震惊,不是说官军还在杀虎口吗? 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李家窑?还是说杀虎口已经被官军攻破了? 但张鹤年马上否定了杀虎口被官军攻破的猜测,杀虎口有七千精锐靖边军,不是说破就破的,即使被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而且就算杀虎口被破,官军要杀入右玉县腹地,还要向南经过右卫驿才行。前不久他才听说朔方军在将军沟,不可能几天之内就到攻破了杀虎口,还杀到右玉县的腹地。 张鹤年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押粮官答道:“约有一千多人,全是清一色的骑兵!” 张鹤年背着手,不停地走来走去,心里判断着这突然冒出的唐军骑兵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说他们并没有死追你们?”张鹤年突然问道。 押粮官赶紧回答:“是的将军,那些唐狗似乎不是冲着人来的,而是冲着粮草来的!我逃了之后,他们也没有派人追击,我逃了一会儿,回头看家李家窑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末将估计是他们把我们押运的粮草给烧了!” “哦?”张鹤年面露思索,突然眼睛一睁,说道:“不好,这帮人是冲着粮草来的!高将军最近正在右玉县内征粮,这帮唐狗想来个釜底抽薪,断了我们的粮草!事不宜迟,你马上点齐兵马,随我去追击这帮唐狗!” “是!” …… 当安守一和凌昆率领兵马赶到李家窑的时候,除了一队冒烟的粮车和满地靖边军的尸首以外,一无所获! “他娘的!又慢了一步!”安守一气得咬牙切齿。 凌昆就不消说了,气得大叫一声,腰上的伤口崩裂,摔下马去。 “凌老哥,凌老哥,”安守一赶紧跳下马,扶起凌昆,“你怎么样?” “些许小伤不碍事!”凌昆咬着牙齿狠狠说道。 恰在这时,远处一队人马杀奔而来。 安守一提刀上马,正准备大战一场,却发现这队人马的旗号和服色全是靖边军的标志,待靠近了才发现,来人正是左云守将张鹤年。 “张将军,你怎么到了这里!” “安将军、凌将军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安守一和张鹤年同时问道。 “这,”安守一彻底迷茫了,问道,“没有唐狗去你的左云县?” 张鹤年一惊,讶道:“没有呀!这是怎么回事?” 安守一和凌昆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脑门上那个硕大的问号。 凌昆长叹一声,将右前军突破苍头河、袭击马家窑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张鹤年震惊的同时也迷糊了,问道:“你是说你们刚从马家窑过来?” 安守一和凌昆点了点头。 张鹤年吞了一口口水,“这他娘可是邪门了,”然后又看着凌昆说道,“凌将军,你可真是老糊涂了!既然唐狗渡过了苍头河,那你应该赶紧给我传信才是啊!你这害得我还在糊里糊涂地往右玉城送粮草,这好了吧,被这帮唐狗烧了个干净!” 凌昆一愣,说道:“你没接到我给你送的信?” 张鹤年冷笑着说道:“接到了我还会送粮草出城吗?” 张鹤年真想骂过去,看见凌昆脸色苍白,腰间见红,最终还是忍住了。 安守一摆摆手,“凌老哥昨天就给你送了信的。不用说,肯定被唐狗把信给咱们拦住了!我说他们怎么像未卜先知一样!” 凌昆呆呆地说道:“李嗣业他们既没有去左云,也没有回马家窑,那是去了哪里?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张鹤年不屑地瞥了凌昆一眼:“我看你真是被李嗣业耍糊涂了,这李家窑无非三条路,往东去左云,往西去马家窑,往西北就是官屯堡,既然马家窑和左云都没去,你倒说说看,他去哪儿了?” 凌昆摸了摸脑袋,“官屯堡?” “废话!” 安守一也扫了凌昆一眼,心说真是老糊涂了,“张将军,既然来都来了,那索性咱们合兵一处,共同进军官屯堡剿了这帮唐狗如何?” 张鹤年沉吟了一下:自己粮草被烧,虽说是不知情,但也是罪责,还不如和安守一合兵一处,灭了这帮唐狗,来个将功补过才是,于是点头说道:“眼下只能这样了。” 于是张鹤年的两千人马,安守一和凌昆的两千人马合兵一处,拢共四千人马,浩浩荡荡地向官屯堡开进。 入夜,右前军已经驻扎在了官屯堡,补充饮水,调整人马。 不多时浑瑊接应到了南霁云,带领三百人马也赶到了官屯堡。 “主簿,那左云县守将张鹤年已经和凌昆等人合兵一处,共同向官屯堡而来!”浑瑊禀报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笑道:“哈哈哈,这几个老糊涂,跑得也忒慢了!” 李嗣业喜道:“文周,凌昆和张鹤年他们都被骗过来了,此时马家窑和右卫驿必定空虚,咱们何不趁机取道马家窑,直击右卫驿!” 陈文周淡淡一笑:“好!咱们立刻动身!南校尉跑了一天也累了,浑瑊,这次你亲自出马,带领斥候前面开道,如遇阻碍,立刻赶回,如无阻碍,就在右卫驿等我们!” “是!”浑瑊领命,带了几名精锐斥候立刻动身前去。 “元礼!” “末将在!” “你带领几名斥候在大军后面望风,凌昆等人追到官屯堡不见我们,必定要继续追我们,你要时刻派人向我回报凌昆等人的动向!” “末将领命!”荔非元礼领了几名斥候准备去了。 “陈大爷,等会儿如果有叛军追过来问我们的动向,你如实告诉他们就是了,”陈文周对新贵说道。 陈新贵大吃一惊,“啊?这岂不是泄露了你们的行程吗?只怕他们会穷追不舍!” 陈文周摆摆手,笑道:“大爷放心,我自有分寸,保管叫他们追不上来,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那小老二就放心了,军师您放心,小老二照办就是,”陈新贵拍着胸脯说道。 “嗯,”陈文周点了点头,“小花呢?” 陈新贵笑道,“这孩子,还在院子里玩,”说完就到院子里把小花抱了过来。 陈文周对这个小女孩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看到小花就好像见到了前世的妹妹,在这乱世中,他从小花身上找到了一份家的感觉。 陈文周抱起小花,“小花,要听爷爷的话知道吗,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淘气。” 小花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大黑哥哥。” 李嗣业等人哈哈大笑。 陈文周心想自己这个绰号怕是背定了,叫旗牌官取了几份干粮交给陈新贵,“陈大爷,你和小花多保重。” 陈新贵赶紧谢过。 “大黑哥哥,送给你玩吧,”小花将手上的一只麦穗编织的蛐蛐送给陈文周。 陈文周接过草蛐蛐,把玩了一下,然后揣在怀里,他摸着小花的头,“真漂亮,谢谢小花了,等哥哥把右玉城打下来了之后,就来接你去右玉玩好不好?” “好耶好耶,”小花高兴得跳起来,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出过官屯堡村,更不知道右玉在哪里,但小孩子都是好奇心性,她想那个叫右玉的地方应该是很好玩的。 “主簿,时候不早了,叛军就快追过来了,我们走吧,”斥候说道。 “好,陈大爷你们多保重,我们先走了。” “你们多保重!” 当下右前军向西南进发,再次杀向马家窑! ------------ 第二十七章 再入马家窑 右前军一路畅通无阻,经过两个时辰左右,右前军再次赶到马家窑,停顿休息。 李嗣业问道:“文周,你为什么让陈大爷给叛军实说我们的动向呢?让陈大爷说我们退回了苍头河岂不是引开了他们?” 陈文周摇摇头,说道:“大哥,你说的办法当然是最好的办法,可以让凌昆他们瞎跑一趟,但是你想过没有,他们追出去不见我们的动向,自然知道陈大爷撒了谎,到时候,” 话没说完,李嗣业就明白了,点头说道:“以叛军的狠毒,要是知道陈大爷说了谎,只怕官屯堡都会惨遭荼毒。” 陈文周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让陈新贵实话实说,就是怕陈新贵说谎之后,叛军追击落空然后施以报复。 “文周,你让浑瑊前去探路是什么意思?而且还说‘如遇阻碍,立刻赶回’,莫非前面还有叛军阻拦?”李嗣业疑惑地问道。 陈文周笑道:“大哥,昨晚咱们不是说过,一共有三路人马可能会前来阻击我们吗,如今只来了两路,我想应该还有一路。” 李嗣业一惊,“你的意思是高秀岩从右玉城派出的人马还在前面?” “极有可能!” “高秀岩的人马为什么没和凌昆安守一等人同路呢?”李嗣业问道。 陈文周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有这两个原因。其一,我们突入右玉,对叛军来说阻击我们刻不容缓,所以凌昆和安守一率先出动;其二,右玉城和右卫驿还有一段路程,高秀岩得到消息再派兵肯定要晚一些。” “何以见得?” “早上南霁云回报的时候,说凌昆和安守一只领了两千左右人马,我想这就是安守一的右卫驿守军和凌昆的残部,如果还有右玉城的守军的话,肯定不止这点人,”陈文周分析道。 “有道理,文周,你说右卫驿还有没有守备的人马?”李嗣业问道。 陈文周摇了摇头:“我想就算有也不会太多,毕竟咱们有一千多号人,安守一在右卫驿的人马留多了,带出来的就少了,不一定斗得过咱们。而且,这里到右卫驿,就这一条官道可以走,咱们要过去,肯定要和他打照面,就算打不过咱们,他原路返回右卫驿就是了,所以没必要留太多人。” 看了看天色,陈文周笑道:“看来浑瑊他们没有遇到阻碍,大哥,咱们即刻启程吧。” 李嗣业点点头,正准备下令出发,“报!”一名斥候呼啸而来,滚鞍下马,“将军、主簿,我们一队叛军约有两千人马,正从右卫驿方向杀过来,距此不足十五里!” “什么!”李嗣业一惊。 陈文周咬了咬嘴唇,“果然还是来了!” 这时,荔非元礼那一队的一名斥候来报,说凌昆等人领了四千人马正往马家窑二来,距此二十里左右! “这!这可怎么办?”南霁云急道。 陈文周急速地搓着手指,眯起眼睛,心中不停算计,好一会儿才说道:“等!” “等?”南霁云和李嗣业同时惊讶出声。 “等!”陈文周斩钉截铁地说道:“等浑瑊和荔非元礼!” 李嗣业和南霁云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暗自捏了把汗。 又过了约一刻钟,浑瑊飞奔而来:“将军主簿!右玉城的薛忠义率领两千人马从西面而来,距此只有七八里路了!” “怎么办!”李嗣业和南霁云浑瑊同时望着陈文周说道。 陈文周闭上眼睛,吐了一个字:“等!” “还等?!”三人同时大喊,急得跺起了脚,但看陈文周干脆闭眼不说话了,三人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 约又过了半刻钟,南霁云杀奔而来:“主簿、将军,凌昆安守一张鹤年三人率四千人马从官屯堡方向杀过来了!距此只有四五里了!” “怎么办!”李嗣业、南霁云、浑瑊、荔非元礼四人同时喊道。 陈文周抬头一看,只见西面有天空微微有火光升起,东北面天空也有火光,陈文周知道,是薛忠义军和安守一凌昆张鹤年等人杀到了。 陈文周沉声说道:“传令全军,高举火把,大喊三声‘官军在此’!然后熄灭火把,摸黑前进,直奔李家窑!” “这还喊!”李嗣业、南霁云、浑瑊、荔非元礼四人同时惊呼!这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吗? “喊!一定要喊出我军的气势,喊出我军的威风!”陈文周严肃说道。 “是!” 此刻,薛忠义正赶往马家窑,他现在面色铁青,浑身冒着鬼火。 薛忠义和周万顷都是靖边军的副军使,然而周万顷被委以重任,排到杀虎口抵挡朔方军主力去了,建功立业不在话下,可自己堂堂副军使,竟然被派出来阻击一小股朔方军,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薛忠义越想越窝火,最后把这笔账算到了凌昆的头上。 这老东西真是太不争气了,三千人马守个苍头河都守不住,关键是对面还只有一千多号人! 薛忠义已经做好打算,见了凌昆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臭骂一顿再说。 他抬起头,眉头一皱,发现马家窑上空有火光,就在这时,马家窑方向突然传来三声大吼“官军在此!” 众人大吃一惊。 副官说道:“军使,官军就在前面!” 薛忠义冷笑:“死到临头还敢装神弄鬼!传我将令,全速前进,给我杀过去!” “是!” 与此同时,正在官屯堡与马家窑之间的路上,凌昆安守一和张鹤年也听到了这三声! “安将军,你说这是那伙唐狗吗?”张鹤年皱眉问道。 安守一一脸狠笑,点头说道:“错不了,咱们刚才在官屯堡,那姓陈的老东西不也说,官军向马家窑去了吗?” 张鹤年嗯了一声。 只有凌昆心里正敲着闷鼓,他有一种直觉,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他在右前军的手上吃了大亏,对他们离奇诡异的战术深感畏惧,按照凌昆的判断,那伙唐狗绝不会做这种自露马脚的事情。 凌昆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安守一大手一挥:“传我将令,全军火速杀向马家窑!” “是!”右卫和左云四千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马家窑。 右前军三声喊罢,立刻将火把熄灭,悄无声息地向东杀向了李家窑。 ------------ 第二十八章 甩三路追兵 一刻钟过后,凌昆安守一张鹤年等人相继赶到了马家窑。 几人正在疑惑,还以为官军逃了,就见西面一队人马杀奔过来。 由于天色黑暗,看不清旗号服色,张鹤年和安守一都以为是那帮唐狗,安守一哈哈一笑:“来得好!” 随即率领人马,抄起家伙杀奔了过去。 而薛忠义也刚赶到,一看正有几千人马屯在马家窑,也大吼一声,率领人马迎了上去! 一场夜战就此展开,杀得难解难分,血流满地。 此刻右前军的人马正在疾行,突然听到身后马家窑的方向喊杀声震天,众人一愣,随后全部大笑起来。 马家窑厮杀还在继续,直到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自己人!打错了!” 众人才回过神来,拿起火把你照照我,我照照你,一看,可不是自己人嘛! 薛忠义被闹糊涂了,安守一、凌昆、张鹤年也糊涂了,这他娘唱的到底是哪出和哪出? 四名靖边军指挥官站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最后同时吼道:“唐狗呢!” 薛忠义官职最高,当先发难,喝道:“你们几个废物!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他娘的不去追唐狗,在这里喊什么‘官军在此’!屎吃多了撑得慌?”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满脸的问号,安守一说道:“军使,不是你在这里大吼‘官军在此’吗?” “我?”薛忠义一指自己的鼻子,吼道,“老子有病还是有病?嗯?跑这里吼?老子就是听见你们在这里吼,我才杀过来的!” “我们也是听见你在这里吼,我们才冲过来的!”安守一和张鹤年同时说道。 几人同时一愣,只有凌昆说道:“咱们又中计了!” 其余三人同时盯着凌昆,凌昆指了指地上的马粪说道:“你们看,这地上还有马粪,说明刚才唐狗确实来过,他们大吼,就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然后趁天黑看不清楚,让我们来了个窝里斗!” “他娘的!”薛忠义吐了一口口水,指着三人骂道,“你们真他娘的废物,四千人还追不到一千多人!还被人牵着鼻子走!” 凌昆三人默然不语,心想:你不也被唐狗摆了一道吗? 张鹤年说道:“军使,唐狗现在去了哪里?难不成飞上天去了?” “我飞你娘的头!”薛忠义大骂,指着西边说道,“我从右卫赶过来,没有唐狗,”薛忠义又指了指东北官屯堡方向,“你们几个从官屯堡赶过来,也没有唐狗,那你说,唐狗去哪了?” 凌昆一愣,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他们又去李家窑了?” 薛忠义冷哼一声:“猪头!猪头!他去李家窑之后呢,粮草也烧了,他还留在李家窑做什么?” 张鹤年赶紧问道:“那他们去哪里了?” 薛忠义看着张鹤年一笑,说道:“张将军,人家把你带出来兜了个圈子,看了一路风景,我问你,你的左云现在还有多少人?” 张鹤年很老实地说道:“一两百人!” 说完张鹤年就打了个冷颤,惊慌失措地说道:“不好!他们要搞我的左云!” “那他娘还不赶紧追!”薛忠义没好气地吼道,然后跨上战马,当先而去,其余人赶紧跟随在后面。 经过近一个半时辰的急行军,右前军终于赶到了李家窑。 “文周,你果然算无遗策!”李嗣业在马上赞道。 浑瑊、南霁云、荔非元礼也同时点头,说道:“主簿,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咋就那么多鬼主意呢?” 陈文周一笑说道:“天生这么有智慧,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呀!”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文周,如今左云县空虚,我们趁此机会拿下左云!”李嗣业说道。 陈文周点点头,“不错,这正是我们攻克左云的最好时机!” “那咱们赶紧奔往左云吧!”浑瑊大喜道。 几人点头,策马疾奔。 右前军行进了几分钟,突然,陈文周一勒战马,停了下来。 其他人也赶紧勒马停下。 “怎么了?文周,不舒服吗?”李嗣业见陈文周眉头紧皱,赶紧关切地说道。 陈文周摆摆手,“大哥,咱们调头,回官屯堡!” “又回官屯堡?”荔非元礼夸张地喊道。 李嗣业看了看陈文周,然后看了看马家窑的方向,点头说道:“传我将令!全军调头,去官屯堡!” 陈文周说道:“浑瑊,南霁云,荔非元礼,这次你们三人殿后,记住,一定要摸清咱们身后追兵的去向,速来报我!注意安全!” “是!”三人同时答道。 然后李嗣业和陈文周率领右前军再次杀回官屯堡。 “浑瑊,你说主簿和将军这到底是要干嘛呀?”荔非元礼问道,三人躲在李家窑驿馆的附近,等待身后追兵的到来。 浑瑊坐在马上看了荔非元礼一眼说道:“嘿嘿,我说非礼呀,你太高看你浑哥了,主簿用兵向来都是云里雾里,他的目标就是要骗所有人,既骗敌人,也骗自己。” 南霁云笑道:“陈主簿用兵如鬼那真不是吹出来的,要我说咱们也领略不了他老人家用兵的精髓,要能领略了,咱们也可以当将军了。唉,凌昆他们也真够可怜的,被咱们牵着鼻子走。” 荔非元礼见两人都答不上来,干脆懒得问了,说道:“你们说主簿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咋那么多鬼点子呢?” 浑瑊笑道:“嘿嘿,这个问题可就更难了,要不你去前面问问,就说‘陈主簿,你到底有几颗脑袋,你到底是双头蛇呢还是九头龟呢’,你这样一问,咱不就知道了么。” 荔非元礼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浑瑊说道:“我估计会被将军打成九头龟。” 南霁云和浑瑊闻言哈哈大笑。 “嘘!”突然南霁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三人擦亮眼睛,就看见一大队人马朝着从远处疾行过来,然后直奔左云县! 三人猫在暗处,大气也不敢出,带走得近了,赫然发现正是凌昆等人! 过了好一会儿,这队人马才完全远去! 浑瑊三人对视一眼,浑瑊说道:“现在你们明白主簿有几颗脑袋了吧?” 南霁云和荔非元礼点点头,“良种脑壳!” 三人终于明白陈文周的意图:通过再一次绕圈子,将三路追兵引到一条路上,此时左云空虚,叛军必定认为官军要趁虚而入,所以追去了左云,但陈文周反其道而行之,取道官屯堡、马家窑,再绕一次圈子,绕到叛军身后,然后直逼空虚的右卫驿! 三人不敢怠慢,跨上战马,朝右前军主力部队火速追赶。 右前军通过两次绕行,终于甩掉了三路追兵! 这时候安守一和凌昆刚刚赶到左云城门前。 “奇怪了!”安守一等人眉头都快拧成一团麻花了,“咱们过了李家窑,似乎就没有唐狗的踪迹了!” 凌昆沉声道:“老弟切不可大意,那帮唐狗最善于制造假象,他们一定是掩盖了行军的踪迹。” 诶?制造假象?凌昆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这时候城楼上的守城卫士叫道:“楼下是哪位将军?” 张鹤年大声喊道:“连我都不认识了?” “原来是张将军,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唐狗追到了吗” 薛忠义和张鹤年对视一眼,心道不好,安守一叫道:“今天没有唐狗来攻城吗?” 楼上的卒子回话道:“安将军何出此言?唐狗不是在杀虎口吗?” “糟!”“不好”安薛忠义四人同时惊叫出声。 “传令!火速回军右卫驿!” …… ------------ 第二十九章 杀虎口 右前军在第二天天明时分终于赶到了右卫驿。 右卫驿的守军根本就想不到朔方军已经到了这里,还大模大样地喊道:“哪部分的?” 浑瑊笑道:“北庭(朔方军大营在内蒙古五原,隶属北庭都护府)来的!” “北庭?”守军满脸的问号,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北庭在哪里,“你们将军是谁?” “嘿嘿,他老人家大号郭子仪!” “郭子仪,什么?!” 右卫驿的守军根本没想到官军竟然杀到了,一个个如在云里梦里,不是说官军还在杀虎口吗?!还在苍头河吗?! 于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开始…… 薛忠义等人还在马不停蹄赶向右卫驿的时候,右前军早已向杀虎口进军了。 右前军全体战马的蹄子上裹着麻布,马嘴上套着马嚼子,虽然全速前进,却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像一只幽灵部队杀向了杀虎口叛军的背后! “文周,杀虎口可有七千人,咱们只有一千多,即使是偷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啊!”李嗣业不无忧心地说道。 陈文周呷了呷嘴,看了看前方的叛军大营,摇头说道,“我知道大哥。这一战,我也没有任何胜算哪。“ 陈文周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主力大军被拦住一日,叛军就多一丝胜算,一万多大军耗在杀虎口外,耗不起呀!现如今,关内战区节节败退,如果我们北方战区再没有任何突破,只怕这大唐就要变大燕,皇帝还真就姓安了。” 李嗣业点点头,不说话了。 朔方军如今已经是整个大唐的生力军,如果朔方军都还没有任何突破的话,那么这场战争的天平,最终就会完全向叛军一方倾倒! 陈文周自言自语,“咱们这次唯一的希望,就是郭大帅他们能尽快发现我们并且赶来支援!” 杀虎口。 周万顷正在大帐里浅斟小酌,前日接到凌昆的报信,他着实惊慌了一把。 不过随即又放心了,一千多人?能把他怎样? 高仙芝和封常清有十五万兵马在洛阳,不照样被安老大打得落花流水。 更何况南边还有右卫驿挡着。 他不信安守一和凌昆加在一起近两千兵马,却连一千人马也挡不住,而且右卫驿的南边还有高秀岩的本部呢。 周万顷喝了一杯,心里想到:什么狗屁郭子仪?什么狗屁李光弼? 吹得跟神一样,不照样被我周某人挡在了杀虎口外了? 哼哼,要说这大唐的将帅之流,除了李靖薛仁贵,谁能与我周万顷一较高下呢,真他奶奶的熊。 现如今,安禄山指挥着由奚、同罗、匈奴、六州胡等少数名族组成的精锐骑兵,已经攻破了东都洛阳,进兵潼关。 自己的老大在南边打得热火朝天,把唐狗打得落花流水、鸡飞狗跳,周万顷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心想按这种进度的话,估计也轮不到我老周粉墨登场了! 他很想带着一帮狗头小弟撒开两片脚丫子冲下杀虎口,把郭子仪这个欠收拾的老东西连同他的朔方军一并打发了。 蠢蠢欲动的周万顷无奈军命难违,只能窝着一口鸟气,死守在这杀虎口上。 杀虎口后侧山坳里,右前军已经悄悄摸进来,全体进入高度战备状态,准备殊死一搏。 “文周,”李嗣业拍着陈文周的肩膀,感慨地说道,“好兄弟,今日势必一场苦战,生死难料,你自己保重!” 陈文周也知道今夜这一战,不同于将军沟和苍头河。 这一次可是一比七的兵力悬殊,而且周万顷率领的,是靖边军精锐,不然高秀岩也不会让他来阻击战斗力闻名于西域的朔方军了。 陈文周故作轻松地笑道:“大哥放心,大帅是我朝名将,威震西北,善于把握战机、分析敌情,他定然会及时发现我们杀到了杀虎口,支援我们的。” 李嗣业闻言,打气似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文周心里默默祈祷:老郭啊老郭,这一耙子买卖,可就看有没有默契了! 李嗣业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这帮兄弟,一声大吼,手提陌刀一马当先,杀向了叛军营盘! 右前军全体发起了冲锋! 在李嗣业的吩咐下,左右部曲将也不参战了,而是紧随在陈文周身边,保护这位右前军灵魂人物的安全。 周万顷一壶酒还没喝完,就听见军帐外喊杀声四起。 怎么回事?唐狗又开始强攻了? 看来这郭子仪还真是个愣头青啊,周万顷还以为是杀虎口外的唐军又发起进攻了。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旗牌官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报军使!大事不好啦!唐狗从后面杀过来啦!” “什么?!郭子仪他们攻上来了?!”周万顷大惊。 旗牌官连连摇头,“不是!郭子仪他们还在杀虎口外,是另一支唐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多少人!” “约有一千多!” “啪!” 周万顷把酒杯摔得粉碎,一把怒火直冲脑门顶! 这时候他用屁股想,也能明白是苍头河那支朔方军队伍了,“安守一和凌昆这两个废物!废物!” “传我将令!将这股唐狗全部杀掉一个也不能放走!另外,让将士们稳守长城,切不可给杀虎口外的郭子仪可乘之机!” “是!” 周万顷哪还有心思再小酌一杯,让随从取来盔甲兵器,亲自上阵。 右前军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除开守住长城的三千叛军,其余四千人将右前军合围! 李嗣业已经杀红了眼,混战中战马已经不起作用,他跳下战马,身先士卒,冲入叛军群中,左冲右突! 目的就是冲上长城,打击守卫长城的叛军,给长城下的主力大军创造登上长城的机会! 南霁云浑瑊荔非元礼等几名校尉分别带兵杀向三个方向,力求分散叛军的兵力,帮李嗣业吸引火力。 众人也知道,这一战不比往常,不是放一枪打一炮就走,也不是凭着巧计就可以以少胜多。 周万顷占据着杀虎口的有利地形,右前军虽然是偷袭,但也是兵行险着。 这一战,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是要拿命去搏的! 所以都拿出了视死如归的决心,奋力杀敌! 短短一刻钟,右前军四名战将全部挂彩,伤亡已达三百人! 叛军由于疏于防备,临时组织防御,阵亡人数更多,达到了一千多人! ------------ 第三十章 用兵如鬼 杀虎口外,朔方军大营。 郭子仪和右武锋使仆固怀恩正在研究破敌之策。 “报——” 旗牌官冲了进来,“大帅!杀虎口内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 “什么?!”郭子仪的眉毛连抖了两三下。 “大帅?这是怎么回事?”仆固怀恩大惊,赶紧问道。 郭子仪眯起眼睛,大脑转的跟风车一样快,突然一抬头,沉声说道:“李嗣业和陈文周到了!” 他是一军统帅,战况分析能力极强,所以马上就明白是右前军绕到了杀虎口的后方。 “那我赶紧擂鼓聚将,叫他们前来商议!”仆固怀恩就要往外冲。 “还议个屁!速速传我帅令,全军不惜一切代价猛攻杀虎口!要快!一定要快!右前军可只有一千多人哪!” “是!” 朔方军大营一时间战鼓阵阵,号角齐鸣,全体将士向杀虎口发起总攻。 郭子仪一边披挂上阵,一边喃喃自语,“你们两个傻小子可要坚持住啊!” 李嗣业已经挂了彩,创口的鲜血像泉水一样往外冒。 南霁云和浑瑊早已重伤昏迷,由部曲将和十几名军士护在中央。 看来老郭还在睡大觉呀! 陈文周心里一叹,心想这默契还是不够,我右前军今日,怕是要全部埋骨于此了! “左右部曲将!”陈文周大喝。 “在!” “速去保护将军!” “那您?” “去!违令者斩!” 两名部曲将对视一眼,朝陈文周一抱拳,“主簿保重!” 包围圈越缩越小,右前军已经伤亡近四百人! 李嗣业伤了左臂,已经失去战斗力。 陈文周见状,拔出佩剑,大声吼道:“今日,我等皆葬身于此,众军可有遗憾?!” 右前军将士齐声大喊:“无憾!” “众将士听我军令!杀!” “杀!” 陈文周提了宝剑带领众军再次发起攻击! “哼!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周万顷冷笑,指着陈文周和李嗣业说道“生擒此二人!其余全部诛杀!” 他已经看出来,李嗣业和陈文周是核心人物,因为部曲将以及众将士都一直保护着他们。 又是一番激烈的厮杀! 叛军团团围住右前军,却暂时停止了攻击,企图逼迫他们投降。 右前军自然没有投降的打算,于是两方人马都怒瞪着对方,从嘴鼻里喘出白色的热气。 关山苍茫,白雪覆盖的杀虎口,洒满了殷红的鲜血,与万里长城交映相连,宛如一条北方的长河! 朔风萧萧,夹杂着鹅毛般大小的雪片,呜呜地刮过杀虎口! 残旗斜插在地上,尸体铺满了山坳,只有无主的战马还在打着响鼻! 可怜风泣血,战马独嘶鸣! “哼哼,”周万顷冷笑,看着陈文周说道,“还不投降?怎么,还想做困兽之斗?” 陈文周也已经挂了彩,被十几名叛军包围!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大笑道:“哈哈哈,我右前军大好男儿,从来都只有叫别人投降的份,”陈文周转回头,看着右前军的所有将士! 只见他们紧紧攥着手里的钢刀,身上染满殷红的鲜血,但却都严阵以待,脸上浮现起毅然赴死的决绝! 同时,他们的脸上,还有一些牵挂,还有一些不舍! 陈文周心中有些苍凉。 是的,他们都还有大好年华,还有年迈双亲,还有如花美眷! 但是! 作为军人!对于战争!永远只有胜负、只有生死! 没有降! “兄弟们!”陈文周大喊,“你们可识得‘投降’二字?” “不识!” “杀!” “杀!”周万顷一声大喝,战火再次重燃! “看来今天是要回老家了,”陈文周大笑一声,不愿被俘,拿起宝剑就要抹脖子。 “朔方郭子仪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老狗,你终于来了! …… 杀虎口一役,朔方军歼敌六千余,周万顷率残部不足一千逃往右玉城。 右前军阵亡将士六百,前将军李嗣业受伤,行军主簿陈文周受伤,两人连日来白天急行军,晚上商议行军路线,疲劳到了顶点,昏死过去。 越骑校尉南霁云重伤昏迷,屯骑校尉浑瑊重伤垂死…… 两日后,大军围困右玉城。 朔方军中军大帐。 “嗣业他们醒了没有,”郭子仪朝李光弼问道。 “还没有,”李光弼皱着眉头说道,“不过军医说了,他们几个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而已。” “一千人袭击七千人,真是两个浑小子呀。若不是他们从后面包抄周万顷,这杀虎口恐怕一时之间真拿不下来,”郭子仪叹道。 李光弼点点头,“这拿下杀虎口的首功,非李嗣业和陈文周的右前军莫属啊。” “让司勋郎给右前军全体记跳荡军功,”郭子仪吩咐。 唐代军功依古法,计量单位为转,一次战役,最大的军功为五转。 军功累计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获得相应赏赐及勋官爵位。 跳荡军功为特设军功,专为青年将士设立,凡获跳荡军功者,加以累计以后,可以直接步入仕途,成为职官。 勋官是虚爵,唐初期有相应的赏赐,凡是勋官到了一定阶段,就可成为散官。 唐中后期,由于国力下降,勋官没有实际赏赐,所以渐渐泛滥并边缘化。 散官是官职等级,就是行政级别,即几品官,用现在的话讲就是部级厅级处级。 职官是具体职位,如仆射、中书令等,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主任书记局长之类。 “刚才我去了右前军,嗬,这俩小子可真是厉害!他们智取苍头河之后,又用疑兵之计把右卫驿的守军、高秀岩派出的援军以及左云派出的援军全部骗到了左云,然后趁虚而入,拿下右卫驿,一刻也没耽搁,就夜袭杀虎口!“ 李光弼神色中充满赞叹,”光弼从军多年,也不得不叹服他们的行军路线,真可谓神出鬼没,叫人没法预料!” 郭子仪抚须轻笑,“让你光弼这么评价的人,我老郭可还从来没见过,哈哈哈。” 顿了顿又问道,“这都是那陈文周的主意吧?嗣业我知道,骁勇善战,以一当百,可称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勇将!但要说到谋略嘛,他还差了一些。如此手笔,定是出自那陈文周。” 李光弼点头,“大帅分析得没错,据右前军的荔非元礼讲,他们所有的战法和行军路线都是陈文周制定的。他说他们这个主簿不但喜欢夜战,而且不按常理出兵,人人都说用兵如神,可他们却觉得陈文周用兵如鬼!“ 李光弼也略显好奇,”据说在苍头河,他愣是在凌昆眼皮子底下用火把计来了个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不费一兵一卒就越过了苍头河!凌昆到现在还想不通他们是怎么过河的,还以为是神仙帮忙呢!” “哈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 “不按常理出兵,说明他思维敏捷,用兵不拘泥于兵法和形式,能够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判断,这可需要很强的局势分析能力啊!” 郭子仪说道,“我听说他才刚刚二十出头,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在家读兵书呢,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天赋,难能可贵呀。” “哈哈哈,大帅过谦了,”李光弼笑道。 “对了,陈文周是什么来历出身?”郭子仪问道。 ------------ 第三十一章 犒赏 李光弼摇了摇头,“不清楚。我派人到右前军问过,只知道他原来是骁骑营的一名火头军,据说他流落街头靠行乞渡日,后来从了军当了伙夫,整日介昏昏沉沉,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说话也是古里古怪,经常冒一些大家都听不太懂的词。” 郭子仪听说陈文周说话的方式比较奇怪,只是摇头笑笑。 李光弼继续说道:“后来嗣业在将军沟吃了亏,您把他贬到火头队,这才结识了陈文周。也是这陈文周献策,拿下了将军沟。我听说嗣业这浑小子还逼他拜了把子,害得他哭了一整晚呢,哈哈哈。” 郭子仪点了点头,“英雄不问出处,草莽亦可称雄!当年白袍大将薛仁贵住在破瓦窑,当过火头军,在天山十五万叛军丛中取了高句丽王的首级,一战成名,而后在天山的摩天岭三箭平定了十姓苏禄,由此深得太宗皇帝器重。看来这火头军人才辈出,光弼,咱们以后可要多去火头队转转才是啊!” “大帅说的极是,哈哈哈。” 两人哈哈大笑。 “右玉城怎么样了,”郭子仪问道。 李光弼面色转为忧虑,“右玉城是太宗皇帝亲自建立的军事要塞,多高沟深垒,易守难攻,高秀岩的本部和周万顷的残部加起来还有数千之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郭子仪看了看地图,“先围着吧,大军连日作战,将士们都疲乏了,趁此机会,好生休整一番,再慢慢商议破敌之策。” “遵命!” 左云县。 薛忠义正黑着一张老脸,坐在自己的书案前一言不发,下面坐着的是安守一、凌昆和张鹤年。 他们几人被陈文周骗到了左云县,等回师右卫驿的途中,就碰到了败退逃走的杀虎口守军,得知杀虎口已经被攻克了。 薛忠义一言不发就带着三人和手下的兵马退回了左云。 三人对视一眼,张鹤年说道:“薛军使,咱们为什么不赶到右玉城支援,而要退回到左云呢?” 薛忠义抬头看了张鹤年一眼,冷笑道:“去右玉城干什么?嗯?唐狗攻克杀虎口之后,你说说看,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张鹤年思索了一下说道:“围攻右玉城。” “哼,”薛忠义冷哼,“那不就得了,我们去右玉,难不成和高秀岩将军一起被困在右玉城吗?” 张鹤年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那咱们眼下应该怎么办?”凌昆问道。 薛忠义看着凌昆就来气,如果不是他丢了苍头河,被右前军撕开了口子,哪里会有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 只不过薛忠义自己也在陈文周的手上吃了瘪,加上现在情势紧急,不是问责的时候,于是冷冷说道:“老子这不是正在思考对策吗?” 凌昆吃了一瘪,只得悻悻地退下了。 …… 三日后,陈文周李嗣业相继醒来。 李嗣业和陈文周正带领右前军祭奠阵亡的同袍,就有旗牌官来报,说朔方军一把手郭子仪和二把手李光弼带领了一帮将领亲临右前军大营。 李嗣业和陈文周不敢怠慢,率全军迎接。 领导下基层慰问,接待好了能捞大好处。 在右前军的指挥部,李嗣业和陈文周作为右前军的主要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见。 陈文周跟着李嗣业走进军帐,就见里面站着坐着许多人。 而主位上坐着一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朗月,鼻如悬胆,五绺长髯垂在胸前,身着玄甲,斜披红色战袍,右手搭在剑柄上。 陈文周一见那人,觉得有七八分面熟,再定神仔细一看,大吃一惊,指着那老者夸张地叫道:“是你! 李嗣业一巴掌把陈文周的手打下去,低声叱道:“放肆!什么你呀我的,那是郭大帅!” “郭大帅!郭子仪?!”陈文周又是一声尖叫。 可不是,坐在主位上的那名老将,正是前不久深夜召见陈文周的老者——朔方军大元帅、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大胆!不可造次!” 李嗣业心里当然清楚这小子为啥见了郭大帅如此惊讶,那夜郭子仪要召见陈文周,事先就给李嗣业通了气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派哨官前去告诉陈文周,一切听从薛景仙的安排即可。 郭子仪只是浅笑着看着陈文周。 这时,李嗣业用胳膊肘碰了碰陈文周,“耍宝耍够了没有?” 陈文周这才缓过神来,又偷偷摸摸地看了郭子仪几眼,才和李嗣业一齐向郭子仪行礼,“见过大帅!” 郭子仪左手虚抬:“不必多礼,坐吧。” “谢大帅!” “你二人的伤不碍事了吧?”郭子仪问道。 李嗣业拱手说道:“承大帅的看顾,些许小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南霁云和浑瑊还没有醒过来。” 郭子仪点点头,朝身边的薛景仙说道:“一定要嘱咐军医,好好医治他们。” 薛景仙拱手答道:“是。” 接着,郭子仪、李光弼亲切慰问了右前军全体将士:右前军的作为,得到朝廷和军部的一致肯定,称他们是作风优良、能打胜仗、素质过硬的优秀队伍。 老郭代表朝廷中央和军部感谢李嗣业、陈文周及所有右前军将士,若不是他们迂回到杀虎口守军的后方,这场胜利恐怕还要推迟许久。 为了表示组织对右前军所做贡献的肯定和嘉奖,经朔方军军部慎重研究决定,授右前军独立军事行动指挥权、特殊情况自主处置权、内部人事任免权。 陈文周,原为翊麾校尉(军衔,从七品上),领右前军行军主簿(实职),现擢升为北庭都护府录事参军事(军衔,正七品下),仍领右前军行军主簿。 李嗣业,原为疏勒军镇上镇将(军衔,正六品下),领右虞侯军前将军,现擢升为昭武校尉(军衔,正六品上),仍领右虞侯军前将军。 并从朔方军选拔六百精锐士卒充入右前军,保持其原有编制不变。 另外从总部军械库拨出六百陌刀、六百明光铠,从军牧监以及骑军司选取四百焉耆马赐予右前军,作为突袭部队装备。 李嗣业和陈文周浑身缠着大绷带,活像刚从金字塔里考出来的新鲜木乃伊。 听到军部的赏赐后,两人乐得合不拢嘴,咳咳,当然不是为了物质奖励而兴奋,是为了荣誉而激动。 两人立马表态,要再接再厉,勇攀高峰,不安于现状,端正心态,摆正位置,一定要把右前军建设成为朔方军里写满铁血荣誉的模范标兵队伍。 郭子仪李光弼一行又听取了两人从将军沟东出后的工作报告,听得众人连连叫好,高度赞扬了陈文周的谋略和机智。 一把手郭子仪对他们的战略行动和战术方针表示高度肯定的同时作出精准的点评,最后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本次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慰问活动。 ------------ 第三十二章 议事 朔方军在休整后,向右玉城发动了攻城战,但是右玉城是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当年唐太宗修筑此城就是为了防御北部的突厥和回纥,可见此城的战略意义。 作为靖边军的大本营,即使朔方军人马倍数于靖边军,但是靖边军依托右玉城的城墙和城防设施,连接三次击退了朔方军。 郭子仪心里有点着急,这么拖着可不是办法,叛军已经步步紧逼,向京师长安而去,他必须要在右玉城速战速决,以求有所突破。 于是召集了众将,准备强行攻城。 李嗣业和陈文周是右前军的主将,而且杀虎口一役立下大功,两人也在议事将领之列。 只不过两人浑身还缠着绷带,像两只大粽子,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郭子仪一身戎装,坐在帅位,看人都到齐了,才朗声说道:“我军自领皇命东征以来,已有半月,连克将军沟、苍头河、杀虎口、右卫驿,如今总算攻到了这右玉城下。“ 紧接着郭子仪话锋一转,”想必各位也知道,如今关内叛军猖獗,连克河北、山东、河南诸道,眼下已经兵临潼关,京师危矣。我军必须尽快攻克右玉,进而作下一步的打算。所以今日召集大家来此,就是商议如何攻克右玉城。大家各抒己见吧。” 李光弼首先说道:“综合近几日我们攻城的情况来看,城中的叛军是靖边军的精锐,而且右玉城是太宗皇帝留下来的军事重镇,所以城里军械充足,武器配备是没有问题的。 李光弼皱起眉头,继续说道:“而且高秀岩在山西经营多年,所以粮草辎重支持半个月左右也是不成问题的。我军虽然可以把他们围到弹尽粮绝,但是只怕时间不允许我们这么办。这也是大帅最终决定强攻的原因。” 众人都开始思索起来。 半晌,一名将领献策道:“大帅,他们虽然粮草充足,但是饮水却要依靠由城外流进城内的水渠,我们何不断其饮水,到时城中自乱,我们在一举拿下便可。” 不少将领附议,认为此计可行。 李光弼摇摇头,“此计若放在平时,倒是良策,现在却不行。” 那名将领问道:“为何?” “其一,右玉城是太宗皇帝所建的军镇,他老人家早已考虑到被围的情况,所以城中有大小水井近五百口,足够城里的人使用;其二,即使水井枯竭,我们断其水源,那城中百姓岂不是跟着遭殃?我军新入河东,就丧尽民心,那么以后必然得不到百姓支持,对于我们而言,岂非得不偿失?”李光弼说道。 郭子仪点了点头,“李都将所言极是。” 那将领颇为不服,认为李光弼这不过是妇人之仁,“大帅,都将,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等行军打仗乃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不能因为城里几千百姓没水喝就延缓攻城日期吧,恕末将冒昧,这岂不是因小失大?” 郭子仪笑道:“刘将军是不是觉得打仗依靠的是士兵和武力,民心又不能上阵杀敌是吗?” 刘将军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意思不言自明。 郭子仪也不生气,“本帅知道,在座不少将领都认为民心这个东西太虚了,那好,我给大家讲三个故事。” 郭子仪起身离座,背负双手,在大帐里来回踱步,语重心长地说道:“战国时,秦孝公任用商鞅为相,商公立木为信,得了民心树立起朝廷的信誉和威望,由此政令畅通,百姓效力,最终秦国统一了天下;淮阴侯韩信,领兵十万,却对百姓秋毫无犯,故而一老者指点他陈仓有小路可以直击楚霸王,才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佳话,也才有大汉近四百年的基业;东晋淝水之战,因为谢玄广施仁政,民心向背,才能以八万兵力力抗前秦八十万大军!太宗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众位可不要小视民心哪。” 众人听完,都不自觉地点头。 刘将军惭愧地说道:“是末将冒进了。” “断水之策不可取,众位还有何高见?”李光弼问道。 众人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除了继续强攻以外,还真拿不出什么良策。 郭子仪突然把眼光落在末位的陈文周身上:“文周,你的伤怎么样了?” “啊?”郭子仪突然发问,陈文周差点没反应过来。 “咳咳,陈大黑,”李嗣业赶紧拿胳膊肘碰陈文周,“大帅问你呢。” “哦,承大帅关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陈文周抱拳答道。 郭子仪笑道:“对于右玉城,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陈文周想了想,然后问道:“大帅,末将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们为什么要攻右玉城?”陈文周看着郭子仪。 众人一愣,然后都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略显幼稚。 郭子仪失笑,“拿下右玉城,不仅可以消灭叛军有生力量,而且还可以此为根基,稳步前进。” 陈文周笑道:“大帅,既然右玉城这么重要,你说右玉城附近的叛军要是知道咱们的意图,会怎么办?” 郭子仪眼睛一眯,他似乎找到了某种灵感,但又说不上来。 “那他们必定要前来救援!”李嗣业说道。 李光弼眉毛一扬,起身来到郭子仪身边接过话茬问道,“文周,你的意思是?” 陈文周拨了一下遮住眼睛的绷带,顺便整理了一下发型,侃侃而谈,“我要是附近的守军,必定积蓄力量,进军右玉城,从后方给我军致命一击,到那时城内的守军再从里面杀出,内外夹击,必定大胜!” “我军已经围城三日,为何不见异动?”郭子仪问道。 陈文周考虑了一下说道:“我目测有这样几个原因。第一,靖边军共有一万多人马,除去杀虎口歼灭的、苍头河歼灭的以及城内被困的,现在靖边军其余人马,都被我们骗到左云去了。 顿了顿陈文周接着说道:”所以我估计这些人得知右玉城被围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支援,他们此时应该是在积蓄力量;第二,右玉城南方的马邑,是河东军镇,驻扎有几千叛军,右玉城被围,他们一定要前来支援,所以我估计这两路人马一定是在暗中商议,同时前来解围!” “如此看来,我军面临着巨大的威胁呀!”郭子仪不无忧心地说道,然后看着陈文周说道,“文周,你既然已经推断出叛军的用意,那一定是有应对之策喽?” ------------ 第三十三章 围点打援 事实再次证明,你让组织上心,组织就让你伤心。 陈文周摇头,“暂时没有。” 郭子仪人老成精,笑道:“这样吧,我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对策,晚上你再到元帅府来找我。” “我” “就这样定了,”郭子仪不给陈文周说话的机会,然后说道,“拿下右玉城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咱们再说说拿下右玉城之后的事情吧,”郭子仪朝李光弼说道,“光弼你给大家说说关内的情况吧。” 李光弼点点头,“我和大帅接到朝廷的六百里加急,如今乱贼史思明带领八万兵马围困在潼关城外,潼关是京师长安的最后一道屏障,潼关若有失,则京师不保,长安危矣!朝廷委任哥舒翰为天下兵马副元帅,领兵八五万驻守潼关。诸位,对此一事有何高见,都说说吧!”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纷纷议论开来。 绝大部分人都说应该回师长安,勤王保驾。 朔方军左武锋使兼中军将军高睿说道:“以末将之见,勤王保驾乃第一要是!” 高睿看了看众人说道,“潼关虽然有八万人,但多是朝廷刚刚在京兆募集的新兵,这些人要么是小吏的子弟,要么是市井之徒,懒散成性,在长安游手好闲惯了,哪来什么战斗力可言。潼关若失,京师危矣,京师一旦被攻破,则大唐基业毁于一旦,到那时必定人心惶惶,没了主心骨,对我大唐军民的士气影响极大,叛军也必定更加嚣张,而且中原一旦丢失,则叛军必然可以把关内作为基地,大肆发展,形势危矣!” 郭子仪和李光弼都点了点头,“高将军老成持重之见,甚有道理。” 众人也纷纷附和,认为拿下右玉城之后,应当立即挥师南下,率军勤王。 只有陈文周和李嗣业没有说话。 “文周,你有什么看法?”李光弼问道。 陈文周笑道:“末将以为应该继续东征,直指河北范阳,也就是安禄山的老巢。” “哦?”众人都看着他,哦了一声。 高睿抚须笑道:“文周啊,你年纪轻,血气方刚,但是老夫有句话要提醒你这小子。” 陈文周拱手笑道:“老将军赐教。” 高睿说道:“你小子用兵多变,不拘古法,而且能谋善断,这是好事。但是我们不能只看眼前的战局,还要谋划大局才行。”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陈文周说道:“高老将军的看法的确是稳妥起见,但是文周以为,有两点难处。” “那两点?”高睿饶有兴致问道。 “一,我军只有一万多人,而我们要从这里挥师南下的话,必然要过河东,河南,关内等地,叛军在此三处的人马怕不少于二十万人,即便我军能征惯战,以一当十,但也绝不能突破这道封锁!“ 陈文周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军能突破封锁,那么必然损失惨重,而且耗费大量时间;第二,若我军此时放弃东征,那么河北的叛军就能够毫无顾忌地进攻潼关,到那时潼关就真守不住了,一旦潼关被破,而叛军进驻京师,就能够站稳脚跟,我们再想攻进去就难上加难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高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文周你继续说。” 陈文周点了点头,“所以,以末将的愚见,我们应该继续东征,而且要加快步伐。“ 陈文周来到地图前面,指着地图说道:”我军一旦攻克右玉城,就可以以此作为基地,一方面进兵云中府,占住这一大城,保证我军的辎重补给和兵源补充,另一方面,再出奇兵攻克南部的马邑,打通与东南部太原府的联系。“ ”到时候我军出兵河北,而太原府的河东军挥师北伐,两路大军并出,在河北会师,可够安禄山这个老小子喝一壶的了。” “可是这样,潼关和京师就不保了,”高睿看着陈文周笑道。 他觉得小伙子就是小伙子,急躁冒进,还是缺乏全局意识。 众人也不以为然。 陈文周看了看众人说道:“这却是救长安最好最快的办法。” “哦?”众人疑惑。 只有郭子仪和李光弼点了点头,郭子仪起身说道:“文周献的是围魏救赵之计,我们若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兵范阳,则叛军的老巢被袭,他们必定大乱,挥师回援,长安之围自解。” 李光弼补充道:“还可以截断关内前线叛军与河北的联系。” 陈文周黑着脸,本孔明不说你们不说,我一说你俩都知道了,以无耻无良之手段,盗窃革命果实,实有投机倒把之嫌疑。 高睿考虑了半晌,点了点头,笑道:“是末将愚钝了。” 郭子仪沉吟了一阵,说道:“那咱们下一步的方向就定了,继续东征,直指范阳!” 然后看了一下众将说道,“今日议事就到此吧,诸位要加强防御,大营周围派出斥候探马,有什么风吹草动,速来报我!” “领命!” 三个时辰在陈文周一个大觉的时间中就打发了,等中军的哨官来催的时候,陈文周还在打呼噜。 郭子仪和李光弼正在大帐一边研究地图一边等他。 “大帅,都将,”陈文周抱拳行礼。 郭子仪抬了抬手,“你有伤在身,免了。怎样,想到什么主意没有?我听说这几个时辰你全在睡觉?” 陈文周正色说道:“大帅,思考是个体力活,所以必须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行。” “是吗?”郭子仪似笑非笑,“我看你小子根本是早就想好了对策,糊弄本帅是吧?信不信我定你个延误军机的罪!” 陈文周大叫冤枉,“大帅,我可是个伤员哪,你不能对一个伤员下毒手吧!” 李光弼哈哈大笑,“行了,少卖狗皮膏药了,难道大帅还不知道你是怕泄露了作战计划?” 讹我?这老郭真是不地道。 陈文周知道军情紧急,于是言归正传,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几处说道:“大帅、都将请看,我们现在围住了右玉城。东面是左云县和云中府,南边是马邑,这两处和右玉城形成了呈犄角之势,如果他们三路合并内外夹击,就算朔方军战力超群,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各个击破!” “怎么个各个击破法?”郭子仪看着地图问道。 “围点打援!” ------------ 第三十四章 私生子(求收藏、推荐) 郭子仪和李光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李光弼转头问陈文周:“围点打援?文周,你说详细点。” 陈文周知道这两个能征惯战的老家伙肯定知道这种战术,只不过没听过这样通俗易懂接地气的名词。 于是解释道:“大帅和都将一定听说过太宗皇帝围王攻世充,同时灭掉刘黑闼那一战吧。” 郭子仪点点头,回忆了一下说道:“当年太宗皇帝领四万人马攻王世充,王世充据守洛阳不出。此时刘黑闼想趁虚而入,从后面截断太宗皇帝的后路,等到太宗皇帝和王世充两败俱伤时,他刘黑闼再坐收渔利!“ 郭子仪一笑,似乎是在笑老刘的运气不好,又似乎感叹当年太宗皇帝李老二的谋略,“却不料太宗皇帝兵行险招,分出三万兵马在刘黑闼的来路上设下埋伏,一举将其全歼,然后回师洛阳,消灭了王世充,最终一统天下!” 李光弼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就明白了陈文周的意思,“文周,你的意思是,在左云县至右玉城的来路上设下埋伏,同时在马邑至右玉城的来路上也设下埋伏,不等他们赶到右玉城,就将其消灭。这就是你说的各个击破?” 陈文周点了点头。 李光弼思索了一下,一拍大腿,“果是妙计呀!” 郭子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文周的这条计策,可以作为我军下一步的军事动向了。但是有一个问题。” 李光弼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大帅所说的问题,是不是我们分兵三路,到时候围城的兵力不足,把城内的靖边军给放了出来?” 郭子仪点了点头,陈文周只是微笑。 “你小子是不是早有对策?”郭子仪看着似笑非笑的陈文周,没好气地问道。 “嘿嘿,”陈文周抠了抠自己的屁股,说道,“大帅,我是不是太有才了?” “去!” “滚!” “说正事!” 郭子仪和李光弼异口同声。 有道是不遭人妒是庸才,别人的嫉妒就是对我最好的褒奖,陈文周想到。 “伏击战嘛,就是要以少打多,大帅你们想呀,要是人数对等,我们何必费这些事,直接力战就可以了。” 陈文周笑道:“伏击战其实是一种心理战,是在敌方大意的情况下进行偷袭,使敌方毫无任何心理准备以及战术准备,让他们恐惧,打击敌军的士气,这才使伏击战的以少胜多成为可能,另外,伏击战要集中优势兵力一举突破,不可胶着。” “因此,我的想法是这两路伏击人马各三千就足够,但是必须是朔方军的精锐才行!我们共有一万五千人马,分出六千人,剩九千人,再除去三千杂役兵,还剩六千人,刚好和城内叛军人数差不多。此外,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建议在右玉城的城门和我军大营之间进行土工作业,这样就可以轻松把它们困在城内了。” “啥叫土工作业?”李光弼问道。 “呃,就是挖一条堑壕,阻挡他们的攻势。” 郭子仪盯着地图,又斟酌了半晌,点了点头,“好!就依文周的计策!” 接下来三人制定了具体的作战方针。 由右武锋使仆固怀恩和中军将军郭晨率三千郭子仪的牙兵(元帅亲兵,精锐中的精锐)南下,在东河口设伏,阻击马邑的援军; 由李光弼亲率右前军,另从全军抽二千精骑共计三千人东出,在左云至右玉的途中伏击左云县的援军。 郭子仪亲领六千兵马挖掘堑壕,继续围困右玉城。 “大帅,中军将军郭晨是谁呀?”陈文周问道。 自从跻身朔方军将领行列,朔方军高层组织他也大致有所了解,但从没听说过郭晨这个人。 此獠是从哪个屁旮旯里冒出来的?陈文周想到。 郭子仪略微犹豫,然后说道:“哦,郭晨将军原是陇右节度使高仙芝的部将,留镇龟兹。如今朝廷平叛之际,将才缺乏,朝廷特地把郭将军调回来充入朔方军,正好左武锋使兼中军将军高睿年事已高,旧创复发,准备卸甲归田,所以我才把郭将军任命为中军将军。” “我说,不会是您的私生子吧?”陈文周冒出一句。 这事不稀奇,朝中有人好做官嘛,何况是郭子仪这样的国家级干部,安插一两个亲戚真是太公正廉明了。 郭子仪老脸一黑,就要拔刀砍人! 陈文周赶紧躲开,李光弼哈哈大笑。 右前军大帐。 如今的右前军,已经被抽调到李光弼麾下,准备去东边伏击来自左云的援军了。 “大哥,你当年留镇疏勒,你听说过郭晨这个人吗?”陈文周问道。 李嗣业点点头,“倒是听说过,当年安西四镇(疏勒,龟兹,焉耆,于阗)的上镇将都是陛下钦点的年轻将军,号称安西四杰,统领天地玄黄四支骁骑营。这个郭晨据说才二十四岁,留镇龟兹。” 略微回忆了一下,李嗣业才继续说道:“当年我们随高仙芝将军进攻高昌,我拿了先登(第一个登上城头)功,这个郭晨拿了斩将功,所以我们才升任为镇将。” “这么说这个郭晨很厉害喽?”陈文周问道。 李嗣业武艺超群,本当自傲,闻言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是一般的厉害,你想乱军中拿人头,是什么概念?除了汉寿亭侯关羽斩了颜良,本朝白袍大将薛仁贵斩了高句丽王,我反正还没听说过其他乱军中斩将的人。” 李嗣业略显惋惜地说道,“只可惜我和这郭晨缘铿一面,我也没见过他本人。听说这人性格孤僻,深居简出,端的是神秘之极。” “我怀疑是老郭的私生子!”陈文周煞有介事地小声说道。 李嗣业看着陈文周:这人怎么如此猥琐? “什么眼神嘛,做人不能像你这样,咱得八卦一点!八卦懂吗?就是像那些大脚婆娘一样,没事给他整点故事出来!这才是人生的精髓,快乐的源头,”陈文周洋洋得意地说道。 李嗣业竖起大拇指:我看你他娘的上辈子就是大脚婆娘。 次日,由郭子仪亲自监督,李光弼部署分配,两支伏击队伍在深夜,静悄悄地向东、南两个方向而去。 ------------ 第三十五章 桃花劫 右玉城,靖边军大营。 “啪!” 一个茶碗被摔得粉碎。 侍卫赶紧捡起碎渣拿了出去,心想这已经是第八个茶碗了,如今右玉城被围,一切辎重补给都已经断绝,领导还这么铺张浪费,果然是特权阶级。 高秀岩黑着脸,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不由得他不焦心,如今的形势对他来说极端不利。 靖边军折损了大部分人马,而且右玉城还被围,郭子仪的朔方军已经打开了河北的西大门。 屋子里还坐着周万顷等一干将领。 “说话呀!你们他娘的都哑巴啦!” 高秀岩吼道,“这个天杀的凌昆,我入他姥姥!三千人马连个苍头河都受不住!还有安守一!蠢得跟猪一样,竟然他娘的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唐狗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右卫!还有薛忠义这狗娘养的,他娘的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还有你!” 高秀岩指着周万顷,“你没接到凌老狗的消息吗?为什么不好好防备!一帮废物!废物!” 周万顷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了高秀岩的霉头,到时候老高说不定就一茶碗给你砸脸上。 发完了邪火,高秀岩才问:“城外的唐狗这两天有什么动静没?” 周万顷说道:“倒是没什么动静,军使可以放心。” “放心?老子放心得下吗?” 高秀岩怒道,“半个月时间,朔方军就打到了右玉城,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两个月,郭子仪那老东西就可以打到范阳!” 周万顷说道:“军使,我们被困在右玉城,不正是牵制了朔方军吗?我想郭子仪比我们还要着急。” 高秀岩闻言一怔,看着周万顷示意他继续说。 周万顷接着说道:“我们只要守住右玉就行,我想薛忠义、凌昆、安守一他们也是知道杀虎口被破的消息,所以才没有回来!” “为什么?”高秀岩问道。 周万顷答道:“军使,您想想,他们要是回来,不是跟我们一起被困住了吗?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城外,整顿兵马,再等待时机发动反攻!” 高秀岩点点头,总算消了一点怒火。 这几天,他接二连三接到靖边军战败的消息。 这倒也罢了,关键这些残兵败将竟然没一个回来的! 周万顷继续说道:“还有,以我估计,马邑守将牛庭阶将军一定会率兵前来驰援,到时候我们内外夹击,定然可以大败郭子仪!” 高秀岩毕竟是一员老将,一听周万顷的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静等援兵,然后来个内外夹击。 高秀岩的脸色稍微缓和一点,“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 李光弼带着以右前军为骨干的东路伏击军开往马家窑,李嗣业和陈文周作为裨将。 三人策马走在队伍的前方。 陈文周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都将,这郭晨到底是什么人哪?” 李光弼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文周说道:“文周,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哪?” 李嗣业闻言,用怪怪的眼神打量着陈文周。 直到陈文周被他看得发毛了,李嗣业才神秘兮兮地问道:“大黑,你是不是对男人很感兴趣呀?嘿嘿……”说完一阵奸笑。 陈文周一愣,随即拉着李嗣业的袖子,嗲声嗲气地说道:“是啊,来嘛,伦家要你嘛。” 李嗣业像触电一样浑身打了一阵摆子,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感觉。 “呕”,把头趴在马脖子边上,李嗣业开始了长达半分钟的呕吐。 事实再次证明人至贱则无敌的绝对真理,当你遇到一个贱人的时候,战胜他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比他更贱,从兵法的角度讲,这叫以其锋芒克其锐气。 李光弼看着两人的动作,心说这俩人真是贱人贱智呀,嗣业是贱在嘴上,文周嘛,是贱在骨子里,怪不得他俩在火头队一贱如故呢。 “文周,我只能跟你说这郭晨不好惹,”李光弼淡淡说道。 陈文周皱起了眉头,连朔方军的二把手都说他不好惹,看来此獠颇有两把刷子。 李光弼来了兴趣,“说说,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感兴趣?而且你好像很敌视这个人?” 陈文周叹气,“您也知道我学富六车才高九斗吧,说一句博古通今那简直就是贬低我,您知道我有观星的本事吧?” 李光弼只听到了后面半句。 “不瞒您说,杀虎口一役我醒来之后,由于忧国忧民,彻夜难眠,于是夜观星象,居然发现廉贞星居己亥宫,特别明亮,贪狼星居本位宫却时隐时现,他奶奶的!怪哉怪哉,邪乎邪乎,”素来文雅的陈文周不禁骂道。 李光弼对陈文周观星的本事很感兴趣,问道:“这有何不妥吗?” “您有所不知啊,贪狼廉贞现,桃花朵朵开!贪狼廉贞同时出现,这就预示有桃花劫!而且廉贞不在本位,贪狼却在本位,这是,这是阴盛阳衰的表现嘛!”陈文周解释道。 “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李嗣业呕吐完插嘴道。 陈文周瞥了他一眼,“真他奶奶的霉,这个月,贪狼是我的本命星,这分明是预示我有桃花劫嘛!可是,可是廉贞居然跑到了己亥宫,就是从西北本位到了东南,这说明我的桃花劫来自西北嘛!而且本命星的光华被辅星所掩盖,这就证明我要栽大跟头呀!” 李嗣业喃喃自语道:“郭晨从西北来,你又命犯桃花,” 突然李嗣业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陈大黑呀,大哥在此恭喜你,即将抱得俊男归呀,人家是鸳鸯戏水,你们是二龙戏珠,啧啧,想想你俩那颠龙倒凤的场面,贼叫一个风起云涌!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嚯嚯嚯……” 陈文周把手搭在剑柄上,他很想一刀子把李嗣业串起来烤了。 李光弼看了陈文周一眼,倒是没有取笑他,而是问道:“你这观星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我师父。一个高人,白胡子老头,”陈文周有板有眼地说道。 李嗣业问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陈文周摇摇头,“他一般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讳号。” 李嗣业和李光弼对视一眼,“不说话,那他怎么教你呢?” 怎么教?眼神交流呗。 “哦,师父一般不说话,说话不一般。”陈文周非常诚实地说道,“他给我一些书,让我对照书上的图研究天象。” “世上还有这等好事,我怎么没遇上?”李嗣业感觉不公平。 陈文周白了他一眼,“这是有代价的。我平时要给师父洗衣服、做饭、劈材、洗碗、捏肩、捶背,哦,还有倒夜壶。” “哦哟,还好,幸亏我没遇上,”李嗣业感觉很幸运。 “当然师父要给我发工资的,从小到大一共给了我十两银子的零花钱,刚好一年半两,我一分没用呢,都存着,”陈文周沾沾自喜,勤俭节约是他惯有的良好品德。 话说回来,这年头有存款的人可不多。 “噗!” 李嗣业忍不住笑喷了出来,拍着陈文周的肩膀,“文周,你师父真是大方呀,嘿嘿,没看出你小子还有存款哪,你那本奇书是厕所里捡的吧,哈哈哈哈……” 李光弼哈哈大笑,策马先去了,李嗣业紧随其后。 只留下喃喃自语的陈文周,傻呆呆地勒马站在原地:“不应该呀,那本奇书师父可收了我十两银子呢,花光了我所有积蓄,不然我也不会流落街头呀,哼,一定是你们嫉妒我。” …… ------------ 第三十六章 伏击薛忠义(求收藏和推荐) 马家窑往东是李家窑,马家窑和李家窑之间有一处狭窄的山谷,名叫李家沟。 薛忠义此时正率领着七千兵马火速驰援右玉城,为了提高行军隐秘性,薛忠义选择夜行。 当初薛忠义被高秀岩派出去,协助安守一和凌昆阻击右前军,却被陈文周骗到了左云。 等他们几人赶往右卫驿的时候,又接到了杀虎口被破的消息。 几人一合计:朔方军肯定要围攻右玉城,与其去右玉城一同被困,还不如回师左云,再想办法解右玉之围。 于是几人赶紧在城内整顿兵马,加上他自己带出来的两千多人马、安守一和凌昆的两千多人马、张鹤年的两千多人马,共有七千人马左右。 薛忠义留下安守一守左云、张鹤年前往云中府求援,同时派凌昆南下,去找右玉城南方的马邑守将牛庭阶通了气。 两人约定在明天戌时同时向围城的朔方军发起攻击,到时候右玉城内的靖边军就算是一帮猪头也能想到是援兵到了。 那时里外合击,定可生擒郭子仪。 他薛忠义就是大功一记,封个节度使不成问题,再不是现在小小的副军使。 这就好比是从军长升级为军区司令了。 薛忠义心里还在做着升官发财的黄粱美梦,嘴上挂着功成名就的傻笑,却不知道道路两旁的山坡上,早有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他。 “主簿,你说这憨包在傻笑啥呢?”荔非元礼问道。 陈文周趴在枯草堆里,看了咧嘴傻笑的薛忠义半天,才摇头说道:“看薛二愣子的笑容,既妖娆又妩媚,且潇洒且霸气,据老夫估计,薛二愣子多半是想拉屎!” 荔非元礼看了看陈文周,“主簿,你平时是不是临拉屎的时候就想傻笑?” 陈文周严肃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荔非元礼答道:“我看你在摸屁股。” 陈文周嘿嘿一笑,“你盯着,我先去拉泡屎!” … 这时候前锋哨队来向薛忠义报告,“军使,前方是李家沟,但是道路被山上的落石挡住了。” “嗯,有这回事?”薛忠义心想真是运气不好,同时也暗自警惕起来,“众人随我前去看看。” 薛忠义带着手下将领来到落石处一看,果然大路被几块大石头挡住了。 薛忠义叫人拿来火把,查看了落石的源头,只见山坡上有几个大坑,还有巨石砸过的痕迹。 从事故现场来看,落石似乎是自然滚下。 薛忠义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不是人为的。 “来人,把这些巨石移开,不要耽搁了行军,其余人马原地待命加强戒备,不可松懈,”薛忠义吩咐道。 当下来了十几个士卒,开始掀石头。 “一二三,嘿呀!” “一二三,嘿呀!” 随着力士们使劲,巨石开始翻滚。 “诶?这石头下面好像有字!” “嗯?!” 薛忠义本能感觉不妙,“什么字?” 众人举起火把,细看之下,一个一个念了出来:“薛,狗,葬,身,于,此!” 我入! 有埋伏! “不好!快撤!” 薛忠义的大脑还算发达,知道中了埋伏。 他正准备带着人马撤,突然! 李家沟的两面山坡上传来嗖嗖嗖的声音。 众人循声朝天上望去:娘嘞! 满天的小黑点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一阵惨嚎传来,道路上的叛军折损了近两三百人! “快退!快退!”薛忠义大叫。 这支兵马大部分是当初围追堵截右前军那几路人马,他们都在陈文周和右前军的手上吃过亏,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一见中了埋伏,吓得惊慌失措屁滚尿流,都只顾着四散奔逃,哪有心思组织反击? 再加上战马受惊也狂躁起来,顿时,惨嚎声、马叫声、喊杀声混在一起,叛军乱成了一锅! 天上的箭雨还在不停地下,叛军就像被收割庄稼一样一批批倒下去。 薛忠义见大势已去,只能带着几百亲兵先退。 “想走?” 李光弼亲率一队人马竟然从叛军的来路上截住了他们,大声喝道! “杀过去!”薛忠义提起长枪,就朝李光弼掩杀过来。 “杀!” “杀!” 这时李家沟两面山坡上的伏兵也趁势冲杀下来,三面合围,巨石堵路。 两刻钟不到,叛军近七千人就只剩下了四五百人! 薛忠义也几处挂彩,被朔方军合围在中间。 这时候陈文周刚刚解决完个人问题,跑回来一看,薛忠义等人已经被围住了。 “主簿,你怎么拉了这么久?”荔非元礼小声问道。 陈文周郁闷道:“没带纸。” “啥?”荔非元礼大吃一惊,“你不会?”一边说一边看陈文周的屁股。 陈文周老脸一黑,“树枝。” 荔非元礼嘿嘿一笑,“怪不得你的脸这么黑,看来是擦伤了。” …… “薛忠义,还不下马受降?”李光弼斜提着一杆亮银枪冷笑道,身旁是李嗣业和陈文周。 “哼,”薛忠义冷哼,“我薛忠义岂是投降之人?” “凭你也配称忠义二字?”陈文周冷笑。 “你是谁?凭你也配和本军使说话?”薛忠义把头一扬,根本看不起陈文周这种比苍蝇屎还小的小角色。 却不知道,这个小小小角色就是当初把他大耍特耍的火头军! “你别管我是谁,我问你,身为汉人,竟然去帮助一个胡人作乱,是何道理?这倒也罢了,各为其主也说得过去。可是那安禄山自叛乱以来,凡克一城,必然大肆屠杀汉人百姓,血流成河,你身为汉人,良心何安!” “这,”薛忠义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没话说了吧,大势已去,劝你不要作无谓的挣扎,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李嗣业喝道。 “放下兵器!快快投降!”朔方军大吼! 同时弓弩手也一齐举起了手里的家伙,瞄准被围的薛忠义等人。 薛忠义攥着大刀的手握了又握,紧了再紧! 环视一周,只见朔方军个个都挂着冷笑,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薛忠义可以自信地说,只要自己稍微有所异动,一秒之内绝对被射成刺猬。 最后几经犹豫纠结,“唉,你娘的!” “哐当!” 随着薛忠义扔掉武器,东路伏击军大获全胜,歼敌俘获共七千余! 生擒叛将薛忠义! ------------ 第三十七章 双簧 原来,李光弼采纳了陈文周的建议,在马家窑和李家窑之间的李家沟设伏。 这里两面都是高山,大队人马无法越过,只有中间的道路可以通行,是左云叛军的必经之地。 为了保证一举歼灭薛忠义军,陈文周让人在山上挖掉巨石,挡住去路,然后由李光弼亲领一千兵马在叛军的来路上设伏,等叛军过后,截住其归路。 李嗣业领一千人马埋伏在道路北部山坡,陈文周和荔非元礼领一千人马埋伏在南部山坡。 薛忠义军一到,被巨石拦住去路,山坡两侧的伏兵同时放箭,然后李光弼从后面杀出,形成四面合围之势。 与此同时,南路伏击军在仆固怀恩和郭晨的率领下,在右玉南部击败了牛庭阶部,斩敌三千余! 遗憾的是叛将牛庭阶逃回了马邑。 马家窑,东路伏击军临时屯所。 “文周,你小子真是料事如神哪!”李光弼不无赞叹地说道。 陈文周保持惯有的严肃和谦虚,“都将您过奖了,料事如神不敢当,我叫陈孔明。” 李光弼和李嗣业两人什么都没听见。 “我们生擒了薛忠义,昨夜我软硬兼施,这人倒也有些骨气,说什么都不肯投降。都将,您看怎么处置这人?”李嗣业问道。 李光弼皱起眉头,“有这等事?难道他还认为安史叛军真的可以颠覆社稷神器?还是说此人真个就是忠心为主?” 陈文周笑道:“他要是死心塌地效命安禄山,昨夜就不会下马受降了。” 听陈文周这么一说,李光弼和李嗣业都点点头。 安史之乱以来,河北不少郡县都投降了安禄山,但是那些一心效忠大唐的人,却战至死亡仍不肯放弃抵抗。 真正不肯投降的人,都不会在意生死的。 “文周,你认为该怎么处置?”李光弼问道。 陈文周想了想,“我先去会会他,”然后对李嗣业和李光弼说道,“大哥,都将,咱们来演一出双簧。” “怎么个演法?” 陈文周凑到李嗣业和李光弼的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李嗣业和李光弼点了点头。 关押薛忠义的军帐里。 “姓薛的,你降不降!”陈文周喝道。 薛忠义两眼望天,根部不理睬陈文周。 心想你这毛头小子算个甚鸟? “好!”陈文周怒极而笑,“来呀!” 两名侍卫抱拳,“在!” “去,把昨晚生擒的叛军先给我砍五十个人头来!”陈文周面无表情地说道。 “遵命!” 薛忠义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过后,一阵惨叫响起。 两名侍卫带了十几个兵卒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四五颗披头散发的人头,鲜血淋漓。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从昨晚上歼灭的叛军尸首上割下来的。 披头散发就是为了掩盖死人的脸,以免他薛忠义看出破绽。 薛忠义的脸一下就白了,他看了看面前这个略显文弱的毛头小子:这他娘是个狠角色,一句话就砍了五十个人! “还是不降?”陈文周问道。 薛忠义没有说话,但不像先前那样倨傲了。 仓朗朗! 陈文周拔出佩剑! “既然你不愿投降,那留着你,也不过是浪费我军的粮草,老子这厢就送你上路!” 陈文周两条剑眉一竖,就要动刀子砍人! 薛忠义心里一颤:看样子这混球真要对老子下手! “文周,你要干什么!” 薛忠义听见有人来了,说话的正是昨晚劝降自己的李嗣业。 薛忠义见李嗣业来了,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脸色又恢复了镇定。 李嗣业一把抱住陈文周,不让他动手。 “哼哼!败军之将还敢大言不惭,李将军休要拉我,看我结果了他的狗命!”陈文周挣扎着就要砍了薛忠义。 李嗣业一下没抱住,陈文周唰的一刀就朝薛忠义砍过去! 薛忠义赶紧一闪,躲开了一刀。 陈文周和李嗣业差点笑出来,就这贪生怕死的东西,也敢说忠直之士? 李嗣业赶紧夺了陈文周的刀,“你干什么!” “我要宰了这投敌叛国的乱臣贼子!” “胡闹!”恰在这时,李光弼进来了。 “都将,这等逆贼,留他作甚?”陈文周满脸不服地怒道。 李光弼喝道:“你懂什么!” 然后朝薛忠义说道:“薛将军宁死不屈,乃是忠心之人,这等壮士,我实不忍杀之。” 薛忠义闻言,又恢复了先前那倨傲的模样,嘴角挂起不屑的冷笑,一脸的视死如归。 如果不是他闪了那一刀,陈文周肯定会相信这个薛忠义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薛将军,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李光弼说道。 薛忠义冷哼道:“劝降的话就不要说了,说也不过是白费口舌而已。” 李光弼摇摇头,“我知道劝降对将军没用,只是想说几句心里话将军考虑。” 顿了顿李光弼才说道:“我素来听说安禄山性格暴躁,据说对他身边的近臣都是动辄打骂。将军吃了败仗,要是回到安禄山那里,他会怎样处置你呢?” 薛忠义面色阴晴不定,安禄山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 严庄是安禄山的头号心腹,都经常被安禄山用鞭子抽,宦官李猪儿从十二岁起,被安禄山阉割了下体服侍安禄山,尚且有几次差点被打得丢了性命。 自己一个小小军使,又非嫡系,吃了败仗回去还不得被扒皮抽筋? 李光弼继续说道:“我佩服将军是条硬汉子。想当年你的本家,白袍大将薛仁贵是何等的骁勇善战,为我大唐立下多杀汗马功劳,恕我多嘴,将军不可自误啊。” “跟他多说什么,我这一刀下去,他就可以去面见白袍大将薛仁贵了!”陈文周又要砍人,多亏李嗣业眼疾手快,将他拦住。 薛忠义已经动摇了,他觉得李嗣业和李光弼不可怕,那个清瘦的家伙却是个狠人,动不动就要拖刀子杀人。 李光弼又说道:“我已经上奏朝廷,说将军是受了奸人蒙蔽,一时失足。只要将军拨乱反正,跟着我们建功立业,将功折罪,封侯拜相不是难事啊!而且我打算向朝廷表举将军为河东节度使,我估计不出几天就有回信了。” 薛忠义在威逼利诱下已经彻底动摇了,什么白袍大将关他鸟事。 只是不投降的话,那个陈文周估计是不会放过自己,而投降了就成了河东节度使。 只不过他抹不开面子,缺一个台阶。 ------------ 第三十八章 空手套白狼 李光弼人老成精,看着薛忠义游移不定的脸色,怎么不明白这些世故。 以一言以蔽之:又想当婊子,还得立牌坊。 当下挥挥手,让军士给薛忠义松了绑,“将军自便吧。” 薛忠义浑身一松,活动活动筋骨,嘴角略微有些得意的笑意。 陈文周看着薛忠义满脸阴笑,朝着旁边的卫士耳语了几句。 那卫士一边听陈文周耳语,一边斜眼瞅着薛忠义,满脸的凶悍之色。 最后陈文周做了一个很“隐蔽”的抹脖子动作。 那卫士点点头,冷笑一下,提着刀出军帐去了。 薛忠义看着二人鬼鬼祟祟,时不时地朝自己身上瞟,他用屁股也能想到,自己要是不降,那陈文周断然不会放过自己。 估计自己前脚刚走出这帐子,后脚刀斧手就要冲上来把自己剁成肉泥。 小命要紧,老子还要留着命做节度使呢! 薛忠义装模作样地一叹气,“唉!也罢!李都将如此抬爱薛某,薛某感激不尽!若是再回拒,就是执迷不悟了!” 薛忠义单膝跪下朝李光弼行礼,“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李都将,请受薛某一拜!” “薛将军快快请起!哦不,现在应该叫薛使主了!(对节度使的尊称)。” 李光弼扶起薛忠义,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陈文周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胃里翻滚不已:这演技!两条奥斯卡专用老公狗! …… “大黑,这薛忠义不是什么好鸟,你为什么要坚持劝降他?”李光弼的军帐里,李嗣业疑惑地问道。 陈文周摆手大笑,“这薛忠义是破右玉城的关键人物!” “哦?”李嗣业大惑不解,“怎么说?” 陈文周朝李嗣业招招手,示意要悄悄告诉他。 李嗣业把耳朵凑过来,正准备聆听陈文周的高见,却只听见四个字:不告诉你。 “嘭!” 李嗣业一脚把陈文周送出了门外。 “啊!” “嘭!” “啊!” 三连响之后,门外顿时传来一阵杀猪似的鬼叫! 李嗣业拍拍手上的灰尘,朝李光弼说道:“都将,我先杀猪去了。” …… 右玉城已经被围了六天了。 高秀岩越发焦急,“啪!” 侍卫捡起碎渣,心里默数:第十二个。 “薛忠义和牛庭阶的援军怎么还没到?他娘的!”高秀岩骂道。 周万顷胸有成竹地说道:“军使,应该就是这两天了,至于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嘛,”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估计他们应该是在等待机会,给朔方军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 这时候一名将领说道:“副军使,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说,那朔方军会不会去半路伏击他们?” 高秀岩闻言皱眉。 周万顷不屑地看着那将领说道:“休要妖言惑众动乱军心。” 他站起身,捋了捋袖子说道:“我们并没有发出求援的信,所以城外的唐狗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救援?莫非唐狗真能料敌先机、无所不知?哼!再说了,就算他们料事如神,也不敢轻易分兵!” 那名将领问道:“为何?” 周万顷说道:“分兵拒敌是兵家大忌。郭子仪是个老狐狸,用兵多年,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再说了,牛庭阶和薛忠义合在一起,少说也有一万人马,他郭子仪就那点人,分一万人出去,那他这里怎么办?难道不怕我们杀出去?” 高秀岩点点头,“周将军说得有理。而且这两天我登上城楼,发现唐狗的大帐没有减少,各军的大纛(大旗,唐军一军下共分七军,每个军的服色和大旗上的神兽标志有差异)都在,不同服色的士兵在操练,加起来有一万多人,可以判断他们并没有分兵出去。” 众人这才放下了心。 右玉城外围,朔方军的中军大营。 “真的?”郭子仪喜上眉梢地问道。 陈文周招降了薛忠义之后,快马加鞭赶回了右玉,把事情的经过向他概述了一遍。 陈文周点点头,“我哪儿敢骗您呢大帅,李都将、我大哥李嗣业、还有薛忠义他们此刻正在赶回来的途中呢。” 郭子仪一拍大腿,“那可真是太好了!” 顿了顿郭子仪略微皱眉说道:“现在就是不知道仆固怀恩和郭晨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陈文周笑道:“大帅,他们两人您虽然信不过,但您还信不过我吗?” 郭子仪看了看陈文周,不懂他的意思,疑惑地说道:“你小子是啥意思?” 陈文周捂着嘴忽忽一笑,“陈孔明料事如神、用兵如鬼,我出的点子还有不奏效的么?” “臭小子!”郭子仪笑骂一句,踢了陈文周屁股一脚。 “文周,你特地提前赶回来,是不是要利用那薛忠义来突破这右玉城?”郭子仪问道。 陈文周竖了一个大拇哥,“果然是当大帅的材料!” “哎哟!” 屁股上又挨了一脚,陈文周才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打算用薛忠义把高秀岩这个缩头乌龟给引出来!” “怎么个引法?”郭子仪问道,“难不成以薛忠义为人质?逼迫那高秀岩就范?” 陈文周笑着一甩头,“我早就听说高秀岩那个老小子,为人暴戾,性格急躁,从不体恤手下,咱们就算把薛忠义蒸来吃了,嘿嘿,那高秀岩不来分一块肉都算他有良心了。” 郭子仪点点头,“高秀岩早年跟随哥舒翰远征吐蕃的时候,骁勇善战,但是他和哥舒翰一样,从不体恤手下,当年好几名将领因为战败,被他俩杀了!” 陈文周说道:“所以说,咱们要是想用薛忠义做人质,逼他高秀岩就范,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你的意思?”郭子仪问道,突然,他似乎有所明悟,“莫非?” 陈文周笑着点头,“咱们不妨再演一出戏!” 郭子仪思索了一下,就完全懂了。 “高秀岩和周万顷坚守不出,就是在等待援兵,”郭子仪分析道,然后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索性成全他们,让他们来个内外夹击!是不是这个意思?” 陈文周脸一黑,“就不能让我说出来吗?真是的,老抢我台词!” 郭子仪厚着老脸讪笑了一下,他郭老帅有时候也想刷一下存在感。 “大帅说的不错,”陈文周接过话茬说道。 “高秀岩被困这么些天了,心里面肯定急得很,所以,咱们只要在城外和薛忠义作出火拼的假象,我料定那高秀岩必然中计!” 郭子仪点点头,然后发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神色严肃地说道:“文周,薛忠义那边可一定要确定好才行!否则,他万一来个临阵倒戈,咱们可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陈文周胸有成竹地说道:“大帅放心,薛忠义那边已经谈妥了。” “哦?”郭子仪满脸好奇之色,“这薛忠义怎么这么听话?” 陈文周呲鼻一笑,“大帅,没好处的买卖谁做呢?” “你小子许的他什么好处?” 陈文周笑道,“我可没那个能耐,是李都将答应他:只要拿下了右玉城,李都将就表举他做河东节度使!” 郭子仪先是一惊,心说这节度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那可是封疆大吏,但随后他就明白了。 正是因为节度使是地方行政军事一把手,所以只有皇帝才有这个权力来任免! 李光弼这么做,无疑就是空口白话。 到时候就算薛忠义追问起来,那就来个打赖账:已经表举了,但是同不同意那可是皇帝的事情,其他人想管也管不了。 “大帅,接下来,你这边只需要如此这般就可以了,”陈文周详细地向郭子仪汇报了接下来的方案。 …… ------------ 第三十九章 破城 右玉城。 到了晚上,高秀岩、周万顷还有一帮将领正在议事,旗牌官紧急来报:“军使!唐狗大营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 高秀岩眼睛一亮,心里已经预测到了什么,“走!上城去看看!” 他带着一帮大笑将领登上女墙(城楼上的小垛子)一看,果然看见朔方军军营大乱,营帐起火! 此时朔方军正和另一帮人马厮杀在一起,远远看去,双方各有伤亡,地上铺慢了尸体! 由于天色黑暗,加上距离又远,高秀岩和手下的将领们也看不清具体情况。 “奇怪,怎么唐狗似乎少了很多人?”高秀岩疑惑道。 前几天他在城楼上愿望朔方军的操练情形,通过他们的服色和旗号可以判断朔方军下辖的七军皆在,拢共算起来应该有一万多人,可是这会儿高秀岩通过目测判断,朔方军似乎只有六七千人。 老高心里打起了闷鼓。 这时,旗牌官来报:“军使!我们发现了薛忠义将军,他正在和唐狗混战!” 高秀岩盯着旗牌官问道:“你确定是薛忠义!” 旗牌官拍着胸脯肯定地回答:“小人以前见过薛忠义将军,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是他!” 周万顷面色大喜,对高秀岩急道:“军使,还等什么!现在咱们就冲杀出去,和薛将军里应外合,打唐狗一个措手不及!要是晚了不仅错失良机,还会害了薛忠义将军呀!” “嗯!” 高秀岩虽然有些疑虑,但情势紧急,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他多想! 于是沉声喝道:“传令!全军出城,杀向唐狗大营!” “得令!” 随着右玉城城门吱呀一声大开,高秀岩和周万顷领着靖边军杀了出来! 眼看就要攻到唐狗的大营,突然! “轰隆”! 高秀岩循声望去,只见前排的骑兵已经掉进了郭子仪事先挖的堑壕里,一下就折损了几百人,靖边军的攻势也为之一阻! “冲过去!” 高秀岩赶忙下令,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远处正在浴血厮杀的薛忠义,老高心里最后的疑虑消散了。 靖边军绕过堑壕,一路冲锋,终于冲到了薛忠义的附近。 “老薛,果然是你!”高秀岩和周万顷策马奔到薛忠义身边。 “将军,久等了!我特地赶来送你的!”薛忠义满身是血,兴奋地喊道。 “送我?送我去哪儿?”高秀岩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极乐世界!” 薛忠义突然把脸一变,手上也没闲着,一刀就朝高秀岩砍过去! 高秀岩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把头一偏躲过了要害,却还是被砍掉一只胳膊! “啊!”高秀岩惨叫一声,摔下马去。 “给我杀了这个逆贼!”高秀岩倒在地上,捂住断臂,咬牙切齿地大叫! “狗贼!” 周万顷反应倒是不慢,就眼下这个情形来看,他用脚底板也能想到,薛忠义已经倒戈了! 周万顷一刀就捅了过去,薛忠义赶紧招架,两人在马上斗了起来! 冲出城的靖边军本以为是自己人来救援了,却没料到这些前来救援的“友军”竟然临阵倒戈! 自己的老大高秀岩竟然被老三薛忠义砍断了一只手!这还了得! 趁着靖边军慌了神,朔方军立刻发起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薛忠义和周万顷还在鏖战,他却不是周万顷的对手,几十个回合下来就被周万顷打落了兵器。 “都将救我!” 薛忠义拔马就逃,一边大喊救命。 李光弼哪里有空救他? 他正带领着李嗣业和一干勇将直接攻进了右玉城门,断了高秀岩的退路! 周万顷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回城了,老周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将薛忠义这个叛徒碎尸万段。 靖边军和朔方军激战正酣,混乱之中薛忠义根本跑不出去,被周万顷追上前去! “贼杀才!” “啊!” 周万顷一刀把薛忠义砍成了两截! 薛忠义下半身还坐在马上,上半身已经滚在地上,嘴里犹自言语:“老子的节……节节度……度使,呃!” 薛二愣子把头一偏,往生极乐去了。 此刻李光弼和李嗣业陈文周等人已经冲进了右玉城,拿下了守城卫兵,牢牢占住城门! 高秀岩和周万顷见大势已去,只能分头逃窜而去! 此役,朔方军歼敌三千余,削去高秀岩一臂! 高秀岩率残部二千余人奔河曲而去,周万顷领了几十名亲兵奔东方而去! 朔方军收复靖边军!靖边军重归大唐军镇编制!朔方军攻克右玉城! 陈文周见周万顷逃掉,赶紧命荔非元礼派人追逃,一定要把周万顷拦截在李家窑以西。 荔非元礼领命,让手下亲信带两百人马而去。 原来,陈文周在生擒薛忠义以后,就想出了一条妙策。 以威逼利诱的手段诱使薛忠义投降,然后派斥候去给郭子仪通气,共同上演了一出好戏。 于是东路伏击军假扮成薛忠义的援军,深夜偷袭朔方军大营,而郭子仪命人将大帐点火,然后双方混战在一起,地上躺着的都是群众演员,根本就没人伤亡。 高秀岩万万没有想到薛忠义已经反水,果然中计,被薛忠义砍断了手臂,然后陈文周再借周万顷的刀,杀了薛忠义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两路伏击军走后,郭子仪为了不让叛军看出破绽,特地命士兵穿着不同番号和服色的军服在营地操练,造成并没有分兵外出的假象。 高秀岩曾经摔茶碗的地方,如今已是朔方军的中军所在。 郭子仪一脚踏在青石地砖上,“终于拿下来了!” “可惜跑了高秀岩和周万顷!”陈文周心有不甘地说道。 “你小子!”郭子仪笑骂。 “东征以来,这算是最大的一次胜利,也是平叛以来的首次大捷!我军这一仗,也给大唐所有军民吃了一剂定心丸!破了安禄山不败的神话!文周,你用兵如鬼,巧夺造化,当属头功啊!” 众人都点了点头,陈文周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 攻占将军沟、偷渡苍头河、巧夺右卫驿、夜袭杀虎口、伏击薛忠义、伏击牛庭阶、大破右玉城! 可谓是战功赫赫。 陈文周保持惯有的严肃和谦虚,抱拳说道:“大帅谬赞,我叫陈孔明。” “错!”李嗣业及时纠正,“你叫陈大黑!”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八个字总结陈文周:用兵如鬼,用贱如神! ------------ 第四十章 鉴定高昌酒 郭子仪让文书详细奏报了此次大捷,并列出了奖励名单: 陈文周,首功,记五转军功,原为北庭都护府录事参军事,从七品上,荐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 原为右前军行军主簿,现擢升为朔方军行军别部参议司马、兼朔方军牙将,参议军中一切大小事务。 李嗣业,首功,记五转军功,原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现荐为奉车都尉从五品上。 原为右虞侯军前将军,现擢升为右虞侯军将军兼朔方军牙将,参议军中一切大小事务,两人依旧统领右前军。 南霁云、荔非元礼、浑瑊三人,行伍出身,本无品级。 现荐为翊麾校尉正七品上,升任右虞侯军裨将,依旧统领原部人马。 (注:唐代官阶不与官职直接挂钩,军中的人事任免调度由军中主帅做主) 其余众人,因功论赏。 右前军屯所。 浑瑊和南霁云已经醒过来了,伤势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在陈文周的循循善诱下,和其余几人一起到李嗣业那里噌酒喝。 “你怎么只拿两壶出来?大帅不是赏的四壶吗?你这不是克扣粮饷吗?”陈文周不高兴了。 郭子仪明明赏了四壶高昌精酿,李嗣业竟然吃了回扣。 这是典型的是贪墨公款吃拿卡要嘛。 李嗣业喷道,“咋了,大帅知道你喜欢这玩意儿,特地赏了四壶,老子怕你小子嘴馋一下子给撸光了,这不给你存在这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你是大黑,真他娘一点没错。” 陈文周这才放下心来,对浑瑊几人说道:“你们三个做个见证,他那里还有两壶呢,别让这家伙开小灶给整没了。到时候咱们可救没有口粮啦。” 浑瑊在夜袭杀虎口时候受了重伤,还没有完全痊愈。 他缠着绷带,一听陈文周这话,略显羞涩但很诚实地说道:“主簿,哦不,现在是大黑司马了,您不说我们也肯定记得,因为那啥,我们不也惦记这玩意儿嘛,嘿嘿。” 南霁云和荔非元礼都嘿嘿傻笑,低着头搓了搓手,一副想嫁人的小媳妇青涩模样。 这几人在陈文周的强力号召下,也正式成为了右前军品酒协会的高级理事,虽然几人的酒量还不如陈文周,但是酒瘾却直追陈孔明。 “他娘的,看你们那馋样,”李嗣业没好气地骂道,“老子这是养了一帮酒鬼呀!” 然后瞪着陈文周说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都是你这陈大黑,带的好头!” “嘿嘿,”陈文周懒得和他废话,抱着酒壶就吹。 “嘿!嘿!那啥,大黑司马,悠着点儿嘿!”南霁云三人手忙脚乱,赶紧大叫。 陈文周吹了一大口,满脸堆笑地看着如狼似虎的几人,“那啥,我就是尝尝这是不是勾兑的假酒,嗯,经本司马鉴定:大帅还算有点良心,是真货!鉴定完毕。” 南霁云等人一脸鄙视,你想吃独食就明说嘛,何必这么道貌岸然? 接下来,南霁云、浑瑊、荔非元礼三人轮流鉴定了一下这玩意儿是不是假货,但一致得出鉴定报告:真货! 等李嗣业拿起酒壶准备鉴定的时候,除了酒壶嘴上的口水,哪还有半滴? 李嗣业拿起酒壶到耳朵边上使劲摇了摇,没响动! 又揭开盖子瞅了瞅,李嗣业的脸立马就黑了,一拍桌子,“传我将令!参议司马陈文周贪酒误事,罚你给本将洗**!” “南霁云贪酒误事,去火头队烧火!” “非礼(陈文周南霁云等獠给荔非元礼的爱称)贪酒误事,去,给本将刷军靴!” “浑瑊贪酒误事,去站岗两天,算了,你有伤在身,去马厩铲马屎吧!” 浑瑊举手回答:“我还是站岗吧。” 于是几人争先恐后拎起剩的一壶,给李嗣业满上,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 把李大将军伺候舒服了,李嗣业才一本正经地说道:“罢了,姑念尔等乃是军中骨干,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暂且饶过吧。” 说完,嚯嚯嚯一阵奸笑,最后大笑起来。 酒过三巡菜至五味,李嗣业捋着大舌头对荔非元礼三人说道:“你们几个都是难得的将才,放到外面当个偏将军都是屈才了,现在跟着我和陈大黑,只能统领区区几百人,委屈你们了。” 南霁云洒脱一笑,“能在您和大黑司马帐下效力,是我南霁云的福分,就是大帅让我当副帅,我都不去。” 荔非元礼重重点头,“老南说得一点没错,是您和大黑司马提拔了我们三个,说实话我荔非元礼也打了不少仗,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爽过,到哪里不是咱们把别人耍得团团转?人生在世,不就图个痛快嘛!” “这话我同意,”浑瑊说道,“当时杀虎口的时候我就想,我浑瑊把小命丢在这里就丢了,我不后悔跟着将军和大黑司马干,以前不后悔,现在不后悔,将来也不后悔!” “好兄弟啊!”陈文周感动得要哭了,都是革命的好同志啊! “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感谢,要不咱们再整一壶?” “整一壶?”李嗣业问道。 “整一壶!”其余几人信誓旦旦异口同声。 李嗣业点点头,“我就觉得这酒容易过期,放久了万一生蛆咋办?这不是我军勤俭节约的作风,来来来,咱们就勉为其难,好事成双,把剩下的两壶一并解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免得放坏了可就不好了。” “将军说得极是!” “对对对,然也然也。” “满上满上。” “整!” …… 第二天天亮,几个醉汉还在打呼噜,哨官来报:“司马,外面有一个老头非要见你!” 陈文周揉了揉眼睛,老头? 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 随即问道:“什么样子的老头?” 哨官答道:“六十几岁,穿得破破烂烂,说有急事见你。” 陈文周想不起自己有这样的亲戚,当下说道:“引我去看看。” 在哨官带领下,陈文周来到辕门处,果然有个老头在和守门说些什么,神色焦急。 ------------ 第四十一章 又入官屯堡 “陈大爷?”陈文周惊喜地叫道,来人正是官屯堡的陈新贵,只不过他面色憔悴,神情疲惫,似乎赶了很远的路。 “陈军师!”陈新贵也看见了陈文周。 陈文周跑上前拉住陈新贵笑道:“您怎么来了,快里边请。” 陈新贵摇头,“我就不进去了。军师,昨天夜里,有一伙人像是打了败仗的官兵,驻扎在我们村里,我听他们说什么唐狗还有郭子仪之类的,我想他们应该是叛军吧。” “他们有多少人?”陈文周赶紧问道。 “大约有几十个吧,领头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家伙,手里提着大关刀,”陈新贵回忆着说道。 周万顷! 依照陈新贵的描述,陈文周一下就知道此人是谁,这人定是周万顷无疑。 “您是连夜走过来的吗?” 陈新贵点点头。 陈文周面露不忍地说道:“官屯堡到这里少说几十里路,又天寒地冻的,您老一把年纪,辛苦您了!” 陈新贵连连摆手,“军师说得哪里话?官屯堡几十口人都感谢您和李将军的救济!只希望你们能捉住他们就好。” 陈文周握着陈新贵枯槁的双手,“陈大爷,时间太紧我就不请你进去了,您赶紧回去,以免他们起疑心,还有把小花一个人放在那里,我也不放心。等这档子事完了,我再去接你们!” “你不要管小老儿了,快去抓贼吧,”陈新贵朴实地说道。 “来人,速去准备一包肉脯干粮和一匹快马,交与这位陈大爷!” “是!” “陈大爷,您多保重啊,照顾好小花,”陈文周拉着陈新贵枯槁粗糙的双手,发自肺腑地说道。 陈新贵领了干粮和快马,“小老儿省得,小老儿这就告辞了。” 两人拱手告别,陈新贵策马去了。 “速去通知李将军,集合兵马,往官屯堡杀去!” “得令!” “另派人去中军告知大帅,就说右前军发现叛将周万顷的行踪,军情紧急,不及奏报!” “得令!” 右前军有军事独立指挥权和紧急情况自行处理权,只让人匆匆告知了郭子仪,就全军紧急行军,杀向了官屯堡。 大军刚刚赶至马家窑,荔非元礼派出的两百拦截队伍就从东面李家窑的方向赶了过来。 并奏报:周万顷领几十名亲兵进驻官屯堡,他们本来前去准备将其拿下,却不料今天早晨,龟缩在左云的安守一前来接应,敌众我寡,为防打草惊蛇,所以他们在此待命。 “文周,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左云,而要绕道官屯堡呢?”李嗣业不解地问道。 陈文周笑道:“他这是在学我们当初!” “嗯,”李嗣业点了点头,当初右前军就是采用绕道官屯堡的方法甩脱了几路追兵的。 陈文周继续说道:“周万顷好歹也是名将,他自然能够猜到我们会在去左云的途中堵截,所以这家伙也想来个绕圈子。” 李嗣业说道:“那我们马上赶到官屯堡,将这伙逆贼一网打尽。” 陈文周沉默片刻,改变了主意,摇了摇头说道,“那安守一既然接应周万顷,就不会在原地坐以待毙,此时他们必然在赶往左云的途中,到时候就可以以左云为根基进行防守,即使我们攻破左云,他们也可以向东逃到云中府!” “我们若是前去官屯堡,那他们就向我们当初以样,可以趁机溜了。” “那怎么办?”浑瑊问道。 “官屯堡在右玉城最北,我料他们必定向东南斜插进入大路前往左云,我们直接向东,比他们路程短,可以抢在他们前面!”陈文周胸有成竹地说道。 “言之有理!”李嗣业点点头,“传令全军,火速赶往左云,拦截周万顷!” “是!” 不出陈文周所料,周万顷二人果然在赶往左云途中。 等他们赶到时,右前军早就在此等候以逸待劳! 周万顷二人都在陈文周手上吃过亏,这时候碰见右前军,如老鼠见猫! 虽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靖边军屡屡在右前军手上吃亏,从心理上讲就已经败了! 而且右前军在杀虎口一战后,得了许多精锐的装备和军马,实力大增! 所以两人率领的人马被右前军杀得七零八落,最后周万顷和安守一二人都被生擒! “大哥,你们先押周万顷他们回右玉吧,我去官屯堡接陈大爷和小花他们到右玉城做客,”陈文周生擒了靖边军除高秀岩凌昆以外的所有漏网之鱼,心情大好。 李嗣业想了一下,“这样,非礼呀,你领右前军押周万顷等叛贼回右玉,向大帅复命,我们几个去官屯堡走走。” 李嗣业连日征伐,身体也感到疲惫不堪,所以也想出来晃一下。 荔非元礼抱拳领命,领着大军押着俘虏回去复命了。 陈文周李嗣业南霁云浑瑊四人,策马赶向官屯堡村。 “小花要是知道去右玉城做客,不知道多高兴呢,”陈文周想起小花,内心就很温柔,这是纷争乱世中的一缕家的温暖。 李嗣业也笑道:“这小妮子着实讨人喜欢,乖巧可爱,还挺懂事。” 南霁云笑道:“这小姑娘家教真没的说,你看她当初饿的那么慌,还怕把干粮吃完了,咱大黑司马就没得吃了,多善良懂事的孩子呀。看来陈大爷也是知书达理的人,七八岁的孩子这么懂事可不多见。” 浑瑊笑道:“当初将军让我匀出全军一天的粮食,我还不情愿呢,现在看来,将军说得一点没错,得民心者得天下,要不是将军和司马的善举,我们还真没这么快就抓住了周万顷,陈大爷连夜冒着风雪赶了几十里山路,苦了他老人家了。” 陈文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民心这个东西说起来很玄,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实实在在起作用,只不过它的作用并不像攻城略地来得这样明显而已。” 几人闻言,都暗自点头。 陈文周的脸上露着温柔,“我打算把这小妮子认作妹妹,把陈大爷认作爷爷,以后就让他们爷孙俩在右玉城生活,等她长大了,再把她许个好人家,哈哈哈,这小妮子估计得乐开花。” “那你就是人家的大舅哥了,哈哈,”几人笑道。 陈文周摇头失笑。 “说来你还应该感谢小花呀?”李嗣业高深莫测地笑道。 “哦,为啥呀,大哥倒是说说看!”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大声道:“没有小花,你能叫大黑吗!哈哈哈! 说完,作鸟兽散。 “别跑!老夫要把尔等揍出屎来!” …… ------------ 第四十二章 离殇 将近傍晚,陈文周几人才赶到了官屯堡。 只不过村子静悄悄的,静得有些渗人。 陈文周等人勒马站在村口,浑瑊疑惑道,“怎么这么安静?” 南霁云也是感觉不对劲。 陈文周眯起眼睛,鼻子嗅了嗅,“怎么有股铁锈味?” 李嗣业深吸一口气,眉毛一扬,“不好!这是血腥味!!” “驾!” 陈文周没等李嗣业说完,就策马奔了进去。 李嗣业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股浓浓的不安之色,然后跟着奔了进去。 等他们赶到村中央时,都呆住了。 村中央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具尸首,鲜血染红了村中道路,风中透着浓浓的腥味! 尸首旁边一位老者披头散发,脖子上勒着一条布带,挂在门梁上,手里还提着陈文周赠给他的肉脯和干粮。 陈文周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只穿着上衣的小花! 李嗣业几人只感觉到嗓子眼发干,脖子发硬。 小姑娘的脖颈间,有一条醒目的大创口,鲜血染红了她的上身,带走了这个六岁小姑娘的生命。 带走了她活泼的笑脸和天真的笑声,带走了她在苍凉尘世中遭受的诸般苦厄,和一切痕迹。 而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小小身躯,透着无尽的萧索与凄凉。 陈文周把小姑娘紧紧地搂在怀里,又脱下外衣把她裹住,企图再次温暖她已经冰凉的瘦弱小身体。 哪怕再找到一丝温暖的感觉! “这?”李嗣业三人嗓子眼一阵阵发干。 几人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 三人额头上跳起青筋,右手握在佩刀上因愤怒而不停颤抖。 陈文周紧紧抱着小花瘦弱的身躯,两眼一闭,豆大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 “来迟了,来迟了。” 寂静的村子被陈文周的低语声淹没,却显得更为凄清冷寂。 李嗣业几人转过身,想叹气,又想怒吼…… 原来,周万顷等人发现了陈新贵突然失踪,就去问小花。 小花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就老老实实地说,爷爷去右玉城找大黑哥哥去了。 周万顷等人觉得事情有蹊跷,详加盘问,小花便将陈文周在官屯堡的往来经过说了一遍。 通过小花的说辞,周万顷等人料到陈新贵是去给官军报信了,作为报复,周万顷等人一怒之下,屠了官屯堡村! 等陈新贵赶回时,全村人都已遭到屠杀,周万顷等人也在安守一的接应下离去。 他儿子阵亡,如今唯一的小孙女也死了,全村人都死了! 老人失去了生活最后的寄托,悬梁自尽。 “是我害了你们!是我,是我!” 陈文周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鼻子和嘴都淌出了鲜血,但他丝毫察觉不到。 他只觉得心中有一堵墙,让他喘不过气来,还有一种痛,如此的撕心裂肺! 他想大喊,却发现喊不出来,他想哭,却只有泪水而没有哭声。 他突然感觉这世界如此陌生,如此安静,如此荒唐! 天地陷于寂寥,万物归于尘埃,这竟然是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和恍惚,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苍凉。 陈文周只是紧紧地抱着小花,他不想说话不想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过了一个时辰,浑瑊举起火把,陈文周还是没有感觉到小花的身体有一丝温暖传来。 李嗣业拍着陈文周的肩膀,想劝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小花孤独而冰冷的身躯,李嗣业虎目含泪,偏过头去。 又过了良久。 “照顾好我妹妹!” 陈文周冷不丁丢下一句,站起身来就走。 李嗣业稍微一愣,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拦住他!”李嗣业大喊。 浑瑊和南霁云自然知道陈文周要干什么,却没有拦他,浑瑊还顺手扯下腰上的佩刀,递给陈文周。 陈文周接过佩刀,跳上马,一刀捅在马屁股上!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风驰电掣而去。 “胡闹!” 李嗣业一脚就把浑瑊踹飞出去,滚了三四个跟头才停下来! 然后就要跳上马去追陈文周。 “将军!让司马去吧!”南霁云见状,从后面一个虎扑,一把抱住李嗣业,不让他上马! “放手!不放手我宰了你!” 李嗣业两眼发红,拔出刀就顶在南霁云脖子上。 “宰就宰吧!”南霁云眼睛一闭,抱得更紧。 被踹飞出去的浑瑊也跑回来,抱住李嗣业的大腿不放。 “大胆!” 嘭!嘭! 李嗣业一刀柄砸在浑瑊背上,又一胳膊肘打在南霁云脸上,两人同时吐血。 但是就是不放手! 南霁云和浑瑊也怒了,为了两个禽兽不如、杀戮孩童的叛将,你至于这么打咱们么! 两人牛劲上冲,抱得在紧一些。 两人吐血,李嗣业心就软了。 “唉!” 哐当一声,李嗣业把刀一扔,“你们这是害他呀!” 浑瑊和南霁云一愣,不明所以:咱让司马去报仇,怎么就害他了? 倒是你,口口声声叫人家弟弟,现在弟弟要报仇你还拦着,像什么大哥? 怪不得当初人家司马不愿和你结拜呢!小人! “那周万顷是什么人?嗯?他是叛军中有地位的将领!如今靖边军全军覆没,他敢回去见安禄山吗?他必定要向大帅乞降!那周万顷名满一方,大帅必定要借他之名来昭示天下,打击叛军士气!” “陈大黑这一去将他们全部杀掉,那是什么罪名?那是杀降啊!杀降自古就是兵家大忌!” “杀降是什么罪?轻则逐出,重则杀头!” “何况文周的脾气你们也清楚,他这一去,只怕周万顷安守一都要做他的刀下之鬼,大帅军纪严明,到时候不杀他都不行呀!你们这些蠢货!唉!”李嗣业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 浑瑊和南霁云也顾不得还在吐血了,一听说杀降是如此大的罪责,两人立马慌了神,难怪将军生这么大气。 “还不赶紧追!等着给他收尸吗?!” 李嗣业甩开两人,跳上马飞奔而去。 浑瑊和南霁云赶紧追上去。 右玉城,元帅府。 郭子仪和一帮将领坐在位置上,中间绑着两人,正是周万顷和安守一。 郭子仪正在大费唇舌,劝降两名叛将,两人一脸倨傲,根本不理郭子仪。 就在这时,陈文周提着一柄陌刀冲进了屋里! ------------ 第四十三章 杀降 “哦?文周回来了?”郭子仪大喜,根本不在意陈文周提着刀擅闯帅府。 没想到陈文周根本不理郭子仪,而是满脸杀气地看着周万顷二人,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官屯堡可是你们屠的?” 一干将领都气得面色铁青,心说这陈文周真个是居功自傲,打了几场胜仗,连大帅也不放在眼里了。 只有郭子仪和李光弼发现事情不对,李光弼起身问道:“文周,有事慢慢说,一切有大帅给你作主!” 陈文周双目通红,咬着牙齿又问道:“官屯堡是不是你们屠的?” 周万顷二人在陈文周手上接二连三吃亏,心里恨他入骨。 如今看到陈文周这幅模样,心情大爽,火上浇油地奸笑道:“不错!你能怎样?!” “老子宰了你!”陈文周怒喝一声,就要砍了二人。 “左右!拦住他!”李光弼赶紧吼道。 左右的卫士赶紧抱住陈文周,陈文周挣扎不脱,胸中郁气愈发浓重,仰天大吼! “啊——!” 这一声可谓撕心裂肺,听得郭子仪李光弼和在座的一帮将领心里一颤:这是何等的血海深仇才能发出这样的怒吼! 周万顷和安守一眼见陈文周真敢动刀子,两人知道要是再不投降的话,只怕郭子仪把心一横,就让陈文周把自己两人给剁了! 性命要紧,其他名节什么的,关俺们鸟事,就去他娘的! 于是两人人对视一眼,同时向郭子仪说道:“我等愿降!只是?” 两人一边向郭子仪请降,一边侧头看着正含血愤天的陈文周。 两人的意思很明显,我俩愿降,条件就是不追究屠官屯堡的事情。 郭子仪暗骂两人无耻,袖子里的拳头握了几握,但为了顾全大局,却只能强咬着牙说道:“如此甚好!两位放心,过去之事既往不咎!” “多谢大帅!”周万顷两人对视大笑,然后看着撕心裂肺的陈文周,奸笑连连。 陈文周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时候李嗣业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一看周万顷二人还活着,才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来晚!” 郭子仪李光弼看着陈文周如困兽一般怒吼连连,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没办法,郭子仪说道:“嗣业,把文周拉回去,其他事以后再说!” 李嗣业暗叹一声,“是,大帅。” “大黑,先跟哥回去!”李嗣业拉着陈文周的袖子就往外走。 陈文周咬着牙齿,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喷着大气! 仇人就在眼前,却只能看着他们得意洋洋,陈文周感觉这天地竟如此不公! 无辜之人惨遭屠戮,罪恶元凶逍遥法外! “不公!” 陈文周仰天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连日征伐,又遭逢小花被杀,急火攻心之下, “噗!” 陈文周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周万顷安守一二人满脸堆笑,他们此时感觉浑身舒坦,被陈文周击败的仇总算是报回来了,而且这仇报得如此轻松畅快。 郭子仪暗自咬牙,不忍再看愤恨到极点的陈文周,对李嗣业喝道:“还站着干什么!把文周带回去!” “走!”李嗣业继续拽陈文周,他力气比陈文周大,可陈文周却抵死挣扎,嘴里咆哮不止! 李嗣业只能拖着他走,却留下一条血色拖痕! 李嗣业看着血痕一惊,转眼望去,只见陈文周左拳紧握,指甲刺破了手心,鲜血汨汨而下。 滴在地板上,再被李嗣业一拖,就形成了一条血痕! 李嗣业看着挣扎咆哮的陈文周,心中十分难受,再看洋洋得意的周万顷三人,可谓是亲者痛仇者快,李嗣业也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还等什么!我说拉回去,你听不见!”郭子仪再次大喝! 李嗣业看了看犹如困兽的陈文周,又看了看满脸奸笑的周万顷二人。 突然一咬牙,李嗣业眉毛一抖! “去你娘的”大吼一声,李嗣业丢了陈文周的衣袖,双拳同出,砰砰两声! 就将陈文周身旁的两名卫士打倒在地,嘴里大吼:“还不动手!” 没了阻拦,陈文周大喝一声“拿命来!” 一刀就先剁了安守一的头,鲜血喷起两三尺高! 骤变突起,郭子仪和李光弼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安守一的头就已经骨碌碌地滚到了面前。 郭子仪一愣,他没想到李嗣业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公然出手,更没想到陈文周竟然还真就一刀剁了安守一的人头! 当即大喝一声“拿下!”。 门外的十几名卫士赶紧冲了进来! 李嗣业把心一横,拔出腰刀,使出平生力气,往地上一扎! 青石铺成的地板愣是被他的陌刀稳稳地扎住,刀柄嗡嗡直抖! 李嗣业盯着卫士说道:“上前者!死!” 卫士们都知道这个李嗣业的厉害,被他浑身杀气所镇住,不敢轻举妄动。 “李嗣业!陈文周!你们想造反不成!”李光弼怒道。 李嗣业头也不回,沉声说道:“此间事毕,嗣业自来领死!” 周万顷见安守一被杀,惊慌失措,浑身上下又被绑住,只能赶紧朝郭子仪跳过去,“大帅救命!” 陈文周哪会给他机会,赶上去又是一刀,砍掉了周万顷的一只手。 “啊!” 周万顷倒在了地上,一边惨叫,一边朝郭子仪滚过去,他知道,这里能保他的只有郭子仪了。 “陈文周!还不住手!”郭子仪怒吼一声,胡子都飞起来了,啪的一声一拳把帅案砸成了两截,可见郭子仪是动了真怒。 李嗣业见状,知道周万顷的用意:是要拉郭子仪做他的护身符,自己和陈文周再胆大再红眼,也不会动郭子仪一根汗毛。 娘的! 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 债多不压身!去逑! “哈!”李嗣业把心一横,扯出扎在地砖上的陌刀握住刀柄双手朝前一推,附近的卫士都被他推出门外! 如此就可以保证陈文周的安全,然后李嗣业凌空一跃,跳到郭子仪和周万顷之间,把周万顷踢向陈文周! 陈文周眼疾手快,赶上前来,怒喝一声,咔擦一刀,拦腰把周万顷砍成两段! 只有上半身的周万顷惨叫连连! 短短十几秒,陈文周连杀两人! 大厅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陈文周仰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报仇了。” 在座的一干将领都呆愣在原地,保持原来造型,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响起一片吞口水的声音。 ------------ 第四十四章 劫法场 郭子仪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拿手指先指了指李嗣业,又指了指陈文周,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好!好!好!” 然后盯着李嗣业和陈文周冷笑着问道,“两位壮士为何不把我郭子仪一并收拾了?嗯?!岂不快哉?!” 李嗣业看着还在沉浸在悲痛中的陈文周,砰地一声! 双膝跪倒在郭子仪面前:“大帅,这是我的命令!不干文周的事!嗣业一人做事一人当!” 言罢,捡起地上的刀就要抹脖子! 郭子仪一脚踢飞了李嗣业的刀,冷笑:“想死?放心!你俩都要死!来呀,将陈文周和李嗣业押进大牢,明日午时,辕门候斩!” “是!”卫士们把李嗣业和陈文周扒去衣服,押了下去。 “大帅!这二人虽犯重罪,但念其战功赫赫,求大帅网开一面!”一名将领进言到。 “是啊大帅!眼下用人之际,先斩大将于军不利呀!暂且饶他俩一命吧!”其余将领纷纷进言。 他们虽不满李嗣业和陈文周的无法无天,但更看不惯死的那两人。 屠杀百姓还得意洋洋,好言劝降不听,见有性命之危才受降,实在是该死。 这也是众人看在眼里却不阻拦的原因。 “大帅!”一帮将领跪地请饶。 郭子仪一甩袖子,“我意已决!谁敢再求情,于此二人同罪!” 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踢飞了脚边的一个凳子! 这? 唉!李光弼长叹一口,也跟着走了。 …… 右前军驻地。 “咋办?”浑瑊问道。 南霁云咬着嘴唇想了想,“咱们劫牢吧!” 荔非元礼摇摇头,“我想到了,所以刚才特地去那边晃了一下,大帅这次是动真格的了,重兵把守,我估计少说也是几百人!” “难道大帅真的要杀了司马和将军?”浑瑊说道。 南霁云咂了咂嘴,“难说啊!我刚才去军法司问了一下,这才知道杀降是多大罪。” “多大?”浑瑊荔非元礼同时问道。 “杀普通士兵直接降职为普通士卒,杀校尉以下革除名籍永不叙用,杀将军级的直接砍头。那安守一是偏将军,周万顷是副军使,这倒好,咱大黑司马当着大帅和所有将领的面,直接一个不留,全部砍了去逑!咱将军还殴打帅府的卫兵!军法司的人说,他俩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南霁云说道。 “那两个人就该杀!他娘的身为军人,竟去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老子想着就上火,我他娘真想现在就把他俩挖出来,再剁他娘几刀!”浑瑊怒道。 荔非元礼无奈地说道:“大帅难道不知道他们该杀?可是没办法呀,你想,人家投降了,你倒好,刚投降就给杀了,还一杀就杀两个,这要是传出去,那以后谁还敢降你?” 浑瑊说道:“不管了,咱们想想咋救将军和司马吧。” 荔非元礼想了半天,咬牙说道:“将军司马对咱不薄吧?” “你他娘的屁话,有话就说,磨叽个啥!”南霁云不耐烦地说道。 “那好,咱们”荔非元礼看了看两人,像是作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字一顿地说道:“劫——法——场!” 南霁云和浑瑊对视一眼,一拍大腿:“妈那比的!果然是妙计,就这么着了!” 右玉城大牢。 “大哥,连累你了,”五花大绑的陈文周对同样五花大绑的李嗣业说道,两人就像粽子。 李嗣业摇摇头,“说那话干逑,我们是兄弟,难道老子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那鸟气?”李嗣业挣扎了几下,“他娘的,就是捆得紧了点,浑身不自在。” 陈文周又低下头,李嗣业知道他还沉浸在陈新贵和小花的死中,于是劝慰道:“大黑,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今天咱也报了仇了,别跟自己过不去。再说了,明天午时过后,咱们就下去和他们团聚了。” 陈文周点点头,看着李嗣业说道:“小弟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大哥你!” “少来这套,嘿,你小子要是真把我当大哥,那他娘喝酒的时候抢得比谁都欢?罢了,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兄弟呢,真是晦气,”李嗣业没好气地骂道。 陈文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了,真正地兄弟情不需要多言语。 两人闭着眼睛睡了一会,李嗣业突然饶有兴致地说道:“大黑,你说浑瑊那几个小子这会儿在干嘛?” 陈文周想也不想就回答:“准备劫法场!” 李嗣业哈哈大笑,“看来咱俩想一块去了,就那几个浑小子,我估计现在正在磨刀呢。” 陈文周点点头,“得想个办法阻止他们才行,咱们已经是大罪了,要是再让他们劫法场,那死的可就不止咱们俩了,说不定咱们的右前军都得搭进去。” “嗯,”李嗣业点头,“劫法场比杀降的罪可大多了。可是咱们现在被关在这里,咋通知他们呢?” 陈文周想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要不咱们叫叫牢头?”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李嗣业说道。 “喂,我说有没有活人哪?”李嗣业大声叫道。 不一会儿,就有个狱卒赶了过来,朝二人抱拳行礼:“李将军、陈司马,有何吩咐?” 李嗣业笑道:“差哥客气了,我俩是死囚,当不起将军司马之称。” 狱卒惶恐地摇摇头,拱手说道:“差哥不敢当!小人张伍。” “两位将军战功赫赫,咱朔方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两位将军要被大帅斩首,那也是因为军法所在,两位战无不胜,更为老百姓报仇而杀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汉子!” 陈文周笑道:“差哥客气了,有一事想请差哥帮忙!” 张伍说道:“愿凭司马驱驰!” “烦请差哥前往李光弼李都将处,就说让他到右前军看看,记住,让他一定要去,迟则有变!”陈文周正色说道。 张伍抱拳,“司马放心,小人立马就去!” 然后又朝外面喊道:“去,想办法弄点酒菜带进来,给两位将军果腹!” “是!”外面有人答应。 张伍客客气气地去了。 “还能有这待遇?”李嗣业笑道。 “主要还是我太帅!” “滚!” ------------ 第四十五章 密谋 右前军驻地。 浑瑊、南霁云、荔非元礼三人正在嚯嗞嚯嗞地磨刀。 经过他们统计,右前军全体共计一千二百骑兵,全部报名参加劫法场这一次具有反动性质的群体事件! 几人拿定主意,明天行刑的时候,发起骑兵冲锋,劫了两人就跑,然后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后话。 几人是这么合计的:右前军一共有一千两百人,就算劫法场是大罪,可法不责众,你郭大帅不可能把这一千两百人都砍了吧? “兄弟们都通知到了吗?”南霁云问道。 浑瑊和荔非元礼都点了点,“这帮兔崽子还算有点良心,我们一说,大伙踊跃参加,没人退缩!” “好!那咱们明天相机行事!” “咳咳,”两声干咳传来。 “谁?”浑瑊三人对视一眼,抄起正在磨的刀,使了个眼色,呈半包围形势把门守住。 只要来人敢说半个不,立马送他去见先帝爷! “我!” 门一开,走进来一人。 三人立马紧了紧手里的钢刀,准备兜头就剁,不过马上就愣了,因为来人正是李光弼。 李光弼背负双手,看着三人手握钢刀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问道:“几位壮士,钢刀在手,杀气盈身,意欲何为呀?” “李,李,李都将,这,这,这,”浑瑊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哦,原来是都将大人,我们,我们准备,呃,准备杀猪!”南霁云机智地说道。 “对对对,杀猪,杀猪!”荔非元礼附和道。 李光弼看着三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好笑,也不立马揭穿,“哦,是这样啊。我怎么听说有人要劫法场?” 浑瑊一惊,脱口而出:“他娘的谁走漏了风声!” “咳,咳!”南霁云和荔非元礼赶紧给浑瑊使眼色。 浑瑊这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立马一改口风,“我的意思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 “对对对,我们怎么没听见风声呢?”几人故作迷惑地说道。 “是吗?”李光弼似笑非笑。 “真的真的,我们哪敢骗你呢,”几人满脸堆笑,额头上满是冷汗。 李光弼点点头,看了几人一眼,突然一拍桌子:“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被人泄露了。 “怎么,是不是想连我也一并收拾了?”李光弼看着几人瞅来瞅去,冷笑道。 “末将不敢!”三人赶紧扔了刀跪在地上。 “哼,量你们也不敢!”李光弼坐下来,说道:“说说吧。” 三人见事情败露,只能如实招来,“我等三人听说大帅要斩了将军和司马,出于无奈,只能行此下策!” “哼,就凭你们三个也敢去劫法场?不被乱刀剁死才怪!” “呃,右前军的兄弟们都踊跃参加,”荔非元礼硬着头皮说道。 “嗬!有能耐啊,竟然发动了一军之力,本事不小嘛。怎么,你们是想哗变,还是想学那安禄山造反?”李光弼冷声喝道。 “末将不敢,末将等知罪!”三人赶紧磕头。 李光弼当然知道这三人不是要造反,而是冒失地想救人,当下说道:“量你们也不敢。”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大帅要杀将军和司马,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吧!”浑瑊急道。 “那你们这样就能救他俩了?劫法场是什么罪?”李光弼问道。 “杀头,”几人小声回答。 “你们也知道是要杀头的?”李光弼没好气地说道。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做不仅救不了他们,还会把你们自己搭进去!” “用你们那猪脑子想想,大帅明天杀他俩,你们右前军要是真去劫法场,到时候就落个哗变军营、密谋叛乱的罪名!到时候大帅就是不想杀他们也不行了,而且你们右前军都得搭进去!” “啊?!” 三人这才领会到其中的可怕之处,赶紧说道:“都将恕罪,我们不劫法场了!求您不要告诉大帅!求您了!我等死不足惜,可别连累了将军和司马!” 几人磕头如捣蒜。 李光弼心里不禁佩服起陈文周和李嗣业来,能让手下将领如此冒死相救、倾心相随,足见二人深得军心。 “罢了,不知者不罪,”李光弼挥挥手,让三人站起来。 几人刚站起来又噗通跪下去,“求都将大人救救司马和将军!” 李光弼心一软,扶起几人,“我去找大帅谈谈!” 三人刚站起来,赶紧又跪下磕头,“多谢都将大人!” 元帅府。 “光弼,你来了?” “我刚从右前军回来。” 郭子仪看了他一眼,笑道:“说说吧。” “您猜怎么着?”李光弼忍着笑说道。 “哦,什么事让你光弼这么上心?”郭子仪饶有兴趣地问道。 “李嗣业陈文周手下那几个浑小子正在磨刀,明天要劫法场呢!”李光弼笑道。 “他娘的!” 郭子仪把手里的书一扔,没好气地骂道,“还嫌不够乱,这帮兔崽子!” 郭子仪想起一事,“你怎么知道的?” 李光弼回答道:“牢里那两个家伙通知我的,他俩是统军将领,有道是知军莫若将,陈文周和李嗣业料到右前军要劫法场,所以让狱卒来告知我。我才赶了过去,幸亏去得早,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嗬,这三个浑小子愣是发动了右前军全军一千二百多号人!这要是真在明天去了法场,那还不得引发一场哗变哪!” 李光弼也有点后怕,“这点咱还得感谢牢里关着的那两个。” “算他俩还知道点规矩,”郭子仪没好气地说道。 “大帅,你不担心他们反么?”李光弼问道。 郭子仪摆摆手,端起一碗茶呷了一口,看不出丝毫担心的样子,“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士兵,李嗣业和陈文周这俩浑小子虽然浑了点,但绝不是背叛的人。” “他们身在大牢,还能想到这一层,主动通知我们,足见二人的忠诚,我相信他们的手下的士兵也必定不是乱臣贼子,只不过是他们救人心切,用错了方式而已。” 李光弼心悦诚服,由衷说道:“大帅果然是胸襟广阔!” 然后问道,“大帅,你真打算杀了那俩浑小子?” ------------ 第四十六章 哗变 “哼!” 郭子仪哼了一声,“你看看今天他俩那样子,在我的元帅府当着我的面公然行凶!眼里还有我这个元帅吗?安守一杀了也就可以消气了,那周万顷都爬到我面前了,李嗣业和陈文周愣是把他砍了!” “你叫的卫士进来,李嗣业竟然连他们都敢打,是不是准备把我这把老骨头也一块打发了!想想我就来气!” 李光弼笑道:“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对您不敬,只不过这俩混蛋也确实霸道了些,” 顿了顿,李光弼叹道,“我也打听清楚事情的原委了了,他们渡过苍头河以后,在官屯堡扎营。” “那里有一个小姑娘叫陈小花,很讨人喜欢,文周打算收她为义妹,前日早晨,小花的爷爷陈新贵连夜冒着风雪赶了几十里路前来给文周报信,说周万顷在他们那里。” “文周和嗣业率人前去追击,正好那安守一前去接应周万顷,被嗣业他们一网打尽。文周打算去接小花和他爷爷前来右玉城,没想到那周万顷等人丧心病狂,竟早已将官屯堡二十余口老弱病残屠杀殆尽!那小花可还是个孩子呀!要我说,弑孩童者,必死!” “啪!” 郭子仪摔了茶碗,“该杀!” 郭子仪听完,气得须发皆张,屠杀平民百姓这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大帅,您不会真杀他们吧?” 郭子仪背着手叹了口气:“不是想杀他们,而是军法不容啊!光弼,你我从军多年,征战四方,自然明白杀降的大害呀!你想那薛忠义,你们将他招降后,省去咱们多大了力呀!” “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右玉城。周万顷在叛军中颇有名望,只要将他招降,那许多郡县就会望风而降,不攻自破,咱们又要少阵亡多少将士?” “只要有了投降的先例,那后面不少人就会跟着投降,万事开头难嘛。这倒好,咱们东征刚开始,这两混蛋就给我连杀两名降将!那以后谁还敢投降咱们?那还不拼死抵抗到底啊!” 顿了顿,郭子仪又说道:“再说了,军法不容情。若在他们这里开了先例,那以后再有人杀降怎么办?先例一开,效仿者就会无数,到那时我该怎么处置?”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俩虽是我的爱将,却也姑息不得!” 郭子仪摇摇头,他的内心也是十分挣扎,李嗣业的勇,陈文周的智,被称为朔方军的两绝。 这俩人稍微锻炼一下,将来必定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大唐的中流砥柱。 可是军法摆在那里,他郭子仪如果这次将他俩放过,那以后还怎么治军?没有纪律的部队谈何战斗力? 郭子仪挥挥手,示意李光弼先去,他要好好静一静。 李光弼也知道郭子仪心情复杂,于是拱手告退。 “慢!”郭子仪叫道。 “大帅有何吩咐?!” “我记得陛下派来的钦差明天就要到了吧?” 李光弼大有深意地点点头,然后告辞。 一夜时间转眼就过了,次日,李嗣业和陈文周被押赴辕门外的刑场,两名刀斧手站在身后。 “咚咚咚咚”鼓声响起,郭子仪领了一帮将领来到辕门外,亲自监斩行刑。 郭子仪看了看两人,心里一叹,然后收拾情绪,起身朗声说道:“陈文周,朔方军别部参议司马,朔方军牙将,因一己私怨在帅府连杀两名降将,罪不容诛,军法从事,斩!” “李嗣业,右前军将军,朔方军牙将,为虎作伥,公然违抗将令,协助陈文周杀降,殴打帅府卫士,藐视军纪,军法从事,斩!胆敢求情者,同罪!斩!” 朔方军全军都聚在了辕门外,今天要连斩两员大将,这可是朔方军从未有过的大事,士卒们议论纷纷。 “大帅为什么要杀这两人啊?” “听说是杀降,而且杀的是一名副军使和一名将军!” “啥?这么厉害!” “这算啥,听说这两人可是当着大帅的面杀的人,先打伤帅府的卫士,再连砍两人,血洗帅府啊!啧啧,这胆色,这魄力!” “那当然,你们也不看看这俩人是谁?” “谁?” “他俩就是号称咱朔方双绝的李嗣业和陈文周!一个是勇绝,一个是鬼绝!” “难怪难怪!这两人可了不得,听说他们接连出征还没打过败仗,靠着一千多人打掉了叛军近九千人!啧啧!” “此等赫赫战功,大帅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唉,咱那大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向来军法严明,当初小公子郭嗳打了都虞候,大帅差点把他腿打断了,那可是亲儿子呀!” “听说李嗣业才二十六,陈文周才二十,唉,可惜了这两位少年将军哪!” “诶诶,瞧那边,怎么那么多戴孝的人哪!” 朔方军全体都看见了一队骑兵披麻戴孝而来,正是右前军! 南霁云三人命全军下马,抬出两口大棺材,然后跪在地上。 李嗣业和陈文周对视,“这几个浑小子,连棺材都置办好了,看来咱们今天不死那就是暴殄天物了!” 郭子仪和李光弼对视一眼,也是苦笑不得:这人还没死呢,就披麻戴孝,连棺材都抬来了。 仔细一看,右前军都没有带兵器,郭子仪和李光弼这才放下心来。 南霁云几人上前跪下:“大帅!末将等有一事相求,请大帅允准。” 郭子仪点了点头,“说吧。” “请大帅赐高昌美酒两壶,末将等为将军司马送行!” 郭子仪一挥手,侍卫端来两壶高昌美酒,浑瑊拱手接过。 “你们快些吧,马上就是午时了,”李光弼闭着眼睛低声说道。 浑瑊三人端着酒,来到法场上。 “将军,司马,你们一人一壶,也不用抢了!”浑瑊红着眼睛说道。 “你们三个倒是想得周全,棺材两口,美酒两壶,这下好了,我和文周也不争了,”李嗣业笑道。 “司马,将军!兄弟们舍不得你们!”南霁云哽咽着说道,“兄弟们还想跟着你们杀敌平叛!” 陈文周和李嗣业闻言,沉默了。 “午时已到!”军法司的郎官说道。 刀斧手无奈地说道:“几位快些让将军和司马吃酒吧,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此时,浑瑊南霁云荔非元礼三人突然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动手!” ------------ 第四十七章 千钧一发 浑瑊大喝一声,一个虎扑就将刀斧手撞下了刑台! 南霁云和荔非元礼两人则开始动手解捆住陈文周和李嗣业的绳子! 朔方军众人大吃一惊! “他们要干什么?” “看样子是要劫法场!” “这右前军胆子也太胆大包天了!” “劫法场为什么不带兵器?” 郭子仪和李光弼气的脸色铁青,郭子仪暗骂一军混蛋,然后怒喝道:“给我围起来!” 嗖嗖嗖一阵急响,朔方军的弓弩手、排矛手、步射、步卒全部就位,将右前军团团围住! 李嗣业见状,愕然不已,大声喝道:“混蛋!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南霁云一边解绳子,一边说道:“事出无奈,兄弟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二位就这么窝囊地死了!故而出此下策!” 陈文周一边挣扎,不让荔非元礼解绳子,一边怒喝道:“还不住手!糊涂!” 浑瑊看了看形势:右前军已经被弓弩手、排矛手、步射、步卒团团围住! 只要稍有异动,今天右前军必然要全军覆没! 郭子仪面色寒峻,冷冷地看着浑瑊几人,沉声说道:“你们当真要劫法场?” 南霁云把心一横,拱手说道:“大帅!将军和司马出生入死,屡立奇功,您真的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更何况那周万顷和安守一死有余辜!” 郭子仪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速速退去!我念在你们三人救人心切、一心为主的份上,可以不追究!” 李光弼老脸发黑,喝道:“我昨晚说的话,你们几个浑蛋是不是全部没有听进去?!” 浑瑊朗声说道:“都将大人,我们听进去了!所以我们今天都没有带兵器!全部空着手来的!” 李光弼闻言,差点一头栽倒。 浑瑊把牙一咬,对着右前军的全体士卒说道:“兄弟们,将军和司马待我们不薄,我们要是不救他们二位,就是不义!但若是动手,那我们就是造反,是为不忠!” “今天不让你们带刀子,就是因为咱们不能和自家兄弟动手!可将军和司马非救不可!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用这血肉之躯冲出一条路来,送将军和司马离开!” “冲开血路!死不足惜!”右前军将士齐声大吼,一个个都露出拼死一冲的果决神色! 郭子仪大为震骇,眉毛一挑,“你们几个当真要一意孤行?!“ 右前军是朔方军的精锐之旅,老郭实在不愿他们做这等鲁莽的事情。 右前军将士把陈文周和李嗣业护在中间,一群人就真准备往外冲! 郭子仪见状,知道右前军今天是要孤注一掷了,他遗憾地闭上眼,把手一抬! 弓弩手、步射手也都纷纷举起弩和弓箭。 一场血拼即将爆发!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刑场此刻已经落针可闻,安静如斯! “慢!” 千钧一发之际,陈文周突然大吼! 此刻他和李嗣业此时已经被解开了绳索,陈文周推开众人,浑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陈文周盯着浑瑊,浑瑊和他对视了一下,终究拗不过陈文周的眼神,只能松手! 陈文周来到郭子仪的面前,双膝跪下,拱手说道:“大帅!我和大哥身犯军法,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我们逃不掉,也没打算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话可说!” 李嗣业也来到郭子仪的面前,跪下说道:“大帅!军法无情,我和文周今日一死,绝无怨言!但求大帅看在我手下儿郎们救人心切的份上,饶过他们!” 说完,两人一起朝郭子仪磕了三个响头。 嘣!嘣!嘣! 两人额头磕破,地上留下了两摊血迹。 郭子仪看了看视死如归的右前军众人,又看了看额头流血的李嗣业和陈文周,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 “多谢大帅!”二人说道。 陈文周回头看着浑瑊几人和右前军将士,淡淡地说道:“回去吧。” 浑瑊摇头,大声说道:“将军,司马,兄弟们今天绝对没有动武的心思,我们只是不愿意您二位因为两名屠戮孩童的畜生,没有死在疆场,却要饮恨于此!实在不公!” “老浑说得一点不错,今天兄弟们没带兵器,就是没打算动手!今天!兄弟们就要用尸体,铺出一条大路!让你们二位踏出去!” “踏出去!”右前军将士大吼。 南霁云说完,率先向外走去! 围住他们的前排的排矛手立刻端起了长矛! 南霁云面无惧色,径自前行!竟是打算用血肉之躯冲开一条道路! 噗嗤! 长矛的矛尖扎破了南霁云前胸的皮肤! 南霁云眉头也不皱一下,继续向前! “这?” “看来陈李二人果然深得军心!” “唉!这几个小子难道真要和右前军全部葬身于此?” 其余众人纷纷感叹。 “南霁云住手!” 陈文周一声冷喝! 仓朗朗! 众人循声转头,就见陈文周不知道从哪里抢了一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众人一惊。 郭子仪和李光弼的神色也紧绷起来! “司马!”众人大喊! 陈文周遥对着南霁云说道:“南霁云!你们真打算让我右前军全部儿郎,都葬身在这里?还是说要让他们都背上哗变叛乱的骂名?!” 南霁云咬牙说道:“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你若执意如此,我就立刻自刎,以谢军法!”陈文周淡淡说道。 “司马不可!”南霁云赶紧跪下说道。 “司马!”浑瑊和荔非元礼,还有所有右前军的将士全部跪下! 陈文周心中感动已极,眼眶略有些湿润,然后沉声说道:“众兄弟若还把我和大哥当作你们的将军、司马,就请你们回去吧!文周求你们了!“ “司马!” 陈文周见众人还是没有退去的意思,两眼一闭,就准备动手! “唉!” 南霁云长叹一口,“罢了!” 浑瑊和荔非元礼见状,也都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这要真是血拼起来,右前军非得全部葬身这里不可! 陈文周微笑着点了点头,扔了手里的刀,“大哥,咱们过去吧。” 李嗣业点点头,和陈文周一起走回了刑台,主动跪在了刀斧手的身前,一脸从容之色。 郭子仪和李光弼也都放松了紧绷的身子,如果右前军今天非要劫法场,那势必是一场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而他郭子仪,又怎能真的对自己手下的将士动手? ------------ 第四十八章 泪洒辕门 李嗣业说道:“你们几个浑小子还不赶紧倒酒!” 陈文周笑道:“怎么,你们几个还想分一杯?还是说要克扣下来带回去喝?” 荔非元礼三人见已成定局,都只能无奈地摇头。 荔非元礼来到陈文周和李嗣业的身前,倒满酒,说道:“兄弟们跟着你们二位,从未后悔过。攻占将军沟、偷渡苍头河、巧夺右卫驿、夜袭杀虎口、伏击薛忠义、大破右玉城,是您二位让右前军和兄弟们名震塞北,一路走来,兄弟们虽然很累,但很痛快!” 话还没说完,豆大的泪珠已经落了下来。 三人情真意切,句句发自肺腑,在场所有人无不叹气。 荔非元礼和南霁云虎目含泪,给二人喂酒。 喂完酒,两人跪在地上,哽咽着说道:“将军、司马,天冷路滑,一路保重啊!” 浑瑊咬住牙齿,不让眼中的热泪滚出,朝身后大喊:“兄弟们!送将军和司马!” 右前军全体跪下,把头磕在地上,齐声大吼:“将军司马一路好走!” 吼罢,齐整整地磕了三个响头。 众人似乎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皮被他们磕得颤动起来。 场面悲壮凝肃,众人都不禁为之眼眶微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右前军,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唉,这二人若死,殊为可惜呀!” 李嗣业看着三人说道:“我们兄弟死后,你们几个要带着右前军多多杀敌,多多立功,可千万不要折了右前军的威风!” 陈文周也说道:“还有,待好兄弟们!右前军就托付给你们三人了!” “誓死效命!” 浑瑊三人含着热泪齐声吼道! “誓死效命!”右前军众人也齐声大吼! 郭子仪微叹,微微颤抖的手取出令箭,扔在法场上,“行刑吧!” “大帅!”李光弼和众将领同时跪地喊道。 郭子仪转过身去,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了又捏。 刀斧手取了二人身后的刑牌,长叹一声,“李将军,陈司马,二位好走吧!” 李嗣业长笑:“此去冥罗再试手,且将热血补天裂!” 陈文周亦大笑,“残魂一缕化双翼,万里戎尘御长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朔方军众人无不摇头感叹:果是热血男儿! 刀斧手高举鬼头刀,李嗣业陈文周闭上了眼睛。 唰! 钢刀将落! “圣旨到!——” 刀斧手脸色苍白,手臂颤抖!竟是硬生生地停住了鬼头刀! 众人睁开眼一看,刀落在二人的脖子旁三寸处! “呼!”一万五千人同时长呼了口气! 陈文周和李嗣业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连连吞着口水,豆大的汗珠淋漓而下! 死亡的恐惧是任何人都不能消除的。 郭子仪和李光弼对视一眼,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都看了对方眼中难以掩饰的欣喜:圣旨,你他娘的咋才来呀! “朔方节度使、卫尉卿、单于大都护、朔方道行军总管郭子仪,朔方节度副使、朔方军牙门都将李光弼接旨!” 钦差卫队由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宦官带领,中等身材,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面白无须。 此人名叫啖廷遥,原是河北招讨判官。 他身后是仪仗队伍,分步行仪仗、骑马仪仗、车队三大部分。 最前方为步行仪仗,共有六队,每队各有一人分别举着绘有狮、豹、虎、鼠等动物形象的旌旗,威武整齐地肃立着。 他们身后的卫士也全副武装,头戴幞头,身着紫、红、绿、黄等颜色的圆领缺胯衫,脚登黑靴,腰间束革带,腰佩宝剑、弓和箭囊,显得非常英武。 随后是骑马仪仗队,共有六队,每队分别有一名骑马卫士举着绘有虎、雀、鹰等动物形象的旗子,其余卫士皆举红旗,身着紫、红、绿、黄等色圆领袍,腰佩弓和箭囊。 最后是护卫钦差的车队,由舟、舆、伞盖、轮四部分组成,车饰极为华丽。 十几个侍臣分列在两辆豪华的车前,手举遮风避日的华盖、羽扇。 郭子仪和李光弼一见这仪仗阵仗,感觉不太对劲,按理说一般钦差出行,没这么声势隆重,两人对望一眼,都感到非常吃惊。 这位钦差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他们可以肯定,这钦差至少是三品以上大员,否则没有这样的阵势! 这时候啖廷遥驱马走了过来,郭子仪赶忙迎接,“原来是廷遥兄!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啖廷遥赶紧下马还礼,“郭大帅客气了,赶紧迎接钦差大人吧。” 郭子仪点点头,和李光弼来到马车前,“郭子仪、李光弼,恭迎钦差大人!” 马车前的卫士拉开车帘,走出来一位中年人。 国字脸,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蟒袍,腰系革带,饰金銙,郭子仪和李光弼见来人下车,赶紧跪地伏拜:“臣郭子仪、李光弼叩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人竟是当朝太子,皇三子李亨。 全军都跪下,齐声伏拜:“叩见太子殿下!” “众卿平身!” 李亨赶紧扶起郭子仪,“大帅劳苦功高,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李亨怎敢受此大礼?” 郭子仪谦虚连连。 相互客套了几句之后,李亨放眼环顾,只见朔方军全军将士都在,还有人披麻戴孝。 辕门外的法场上跪着两个囚犯,下面跪着的是一群披麻戴孝的士卒,中间停着两口黑色大棺材。 李亨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古怪,按理说迎接钦差用不着全军出动,可这更诡异的是还带着两口棺材来迎接钦差,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于是问道,“大帅,这是怎么一回事?” 郭子仪当下也不隐瞒,把事情说了一遍。 啖廷遥是领过兵的人,当然明白杀降的害处,啖廷遥不置可否,向李亨说道,“太子爷,那咱们先请圣旨吧!” “嗯,”李亨点了点头。 “臣郭子仪、李光弼恭请圣安!” 啖廷遥把圣旨递给李亨,李亨侧身而立,向南方拱手,朗声道:“圣,躬安!” ------------ 第四十九章 前方吃紧 太子李亨当下宣读了圣旨:朝廷对朔方军的右玉城大捷,给予高度评价,称这是大唐自安史叛乱以来的第一次大胜,极大地振奋了大唐军民平叛的信心和决心,打破了安禄山自起兵以来不败的神话。 朝廷决定,加封郭子仪为尚书令。 表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即日持节河东,领兵抗敌。 对于首功的李嗣业和陈文周,朝廷同意郭子仪的表举,按其表举受封,命郭子仪回京述职时,带上二人。 皇帝要亲自接见! 听到后面这两句,郭子仪总算放心了! 果然就听李亨大声说道:“郭大帅,这两人触犯军法,论罪当斩。然而陛下有令,你回京时务须带上他二人,陛下要召见他们,如果就这么斩了,怕是落了个欺君之罪呀!” “这,这可如何是好?”郭子仪故作惶恐地问道。 李亨笑道:“大帅,这二人虽犯死罪,然而其战功赫赫,又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将才,这杀降之罪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方才听大帅讲,那周万顷等人屠我汉人百姓,哼,其罪当诛。” “两位小将军也是义愤所致,以本宫愚见,不如先将两人的死罪暂且押下,等日后回京奏明陛下,再按律处置如何?” “谨遵太子谕!” “哈哈哈哈,”李亨和啖廷遥看着郭子仪哈哈大笑,他们难道还看不出,郭子仪有心保这二人。 郭子仪难得老脸一红,跟着大笑起来。 “叫他俩过来!”郭子仪让身边的随从去传李嗣业和陈文周。 两人活动了一下筋骨,走过来朝李亨下拜,“参见太子殿下!” “嗯,”李亨点点头,认真打量了一下二人。 “两位小将军请起!我一路行来,可听说了朔方双绝啊!勇绝李嗣业,鬼绝陈文周,领一千人马神出鬼没,歼敌九千余,虽战神亦不过如此吧!我大唐有你们这等少年俊杰,何愁不能中兴?” “多谢太子褒奖!”李嗣业和陈文周拱手回答。 “太子,您的行辕我已派人准备好,酒席也已备下,太子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用过午膳如何?”郭子仪说道。 “大帅戎务繁忙,还亲自打点安排,本宫受之有愧呀,就依大帅的意思吧,”李亨客气道。 然后看了看李嗣业和陈文周,“要不让两位小将军也去?我看他们刚才受了惊,顺便给他俩压压惊嘛,哈哈哈。” 陈文周和李嗣业搓搓手,低眉臊眼地看了看郭子仪。 郭子仪板着脸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浑蛋,还不赶紧谢过太子爷!” “嘿嘿,谢太子爷!谢太子爷!” 元帅府后堂。 李亨坐在主位,郭子仪、李光弼、李嗣业、陈文周陪同。 “太子殿下,戎马之中,条件实在简薄,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太子殿下多多海涵则个,”郭子仪笑道。 李亨摆摆手,说道:“大帅言重了。如今征伐之际,朝廷本就该节俭开支。前方的将士们披荆斩棘,尚且吃不饱穿不暖,我们哪还能过多要求?” 陈文周嘿然一笑,低着头小声嘀咕:“这就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嘛!” 郭子仪和李光弼同时怒瞪陈文周。 ”哈哈哈,“李亨笑出声来,然后神色转为严肃,“文周的话虽不中听,却是事实。” 他叹了口气说道,“叛将史思明领了八万人马紧逼潼关城,形势岌岌可危啊,如果潼关一破,那么京师长安就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无险可守,后果不堪设想。然而宰相杨国忠整日介给父皇谎报平叛大业是如何顺利,形势如何喜人。长生殿到现在,还在夜夜笙歌,唉!” 郭子仪等人都不说话了,战事吃紧,然而皇帝依旧耽于酒色,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但是这话却没法说出来,李亨是皇帝的儿子,总不能当着儿子的面去说他老子的坏话吧。 何况这老子还是天下第一的头号老子。 李亨继续说道:“上个月父皇听信了内侍令边令诚的谗言,以怠战的罪名,斩了高仙芝和封常清,如今又派哥舒翰镇守潼关,形势可危呀!” 郭子仪宽慰着李亨说道:“太子爷不必担心,哥舒翰也是沙场老将,深得用兵的精髓,自然能够分析眼下的局势,他必定深沟高垒,拒不出战。” “只要守住潼关城,稳住局势,我再领朔方军东出河北,光弼领河东军兵出太原,我们两路兵马会师河北,定能一举攻占安禄山的老巢范阳,到时安禄山必定回师救援,潼关之围自解!” 李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郭子仪和李光弼同时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李亨的意思。 就听李亨说道:“哥舒翰我倒不担心,他是我朝名将,虽然重病在身,然而头脑却很清晰。听说他到潼关之后,加固城墙,挖掘堑壕,加强防御,叛军接连发动数次攻城,却都被潼关守军击败。” “那太子是?”李光弼问道。 李亨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担心的是朝廷那边哪。” “此话怎讲?”李光弼问道。 “一来,父皇是几十年的太平天子,文治武功可谓是威震天下,造出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唐盛世!安禄山起兵造反,望风披靡,势如破竹,不出两月,就已经打到了潼关城,称帝建制!这对父皇的自尊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所以父皇急于求胜以找回自尊!” “二来嘛,杨国忠与安禄山素来不和,安禄山也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谋反,所以杨国忠担心父皇把他杀了,以堵安禄山之口,让安禄山师出无名。所以杨国忠必定向父皇进言,速战速决,以求保全自己。如此两方面原因,只怕父皇会强令哥舒翰出战哪!”李亨满面忧心地分析道。 “其实这次来传旨,说个不好听就是来督战的!”李亨看着郭子仪说道,“不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塞北不比潼关是天子脚下,大帅自行酌情处置即可,朝中之事,我自会替大帅打理!” 郭子仪心里一惊,赶紧拱手说道:“殿下推心置腹,臣感激之至!” 郭子仪人老成精,怎么不明白李亨这话的意思? 这是太子李亨在向他示警,同时也是示好。 ------------ 第五十章 后方紧吃 “别光说话呀,太子爷,胡乱吃些果腹吧,”李光弼见气氛略显严肃,于是岔开话题。 “对对对,吃东西,”郭子仪也反应过来,赶紧说道。 李嗣业和陈文周早就等不及了,两人从将军沟出来就没吃过一顿好饭。 今天上午又受了一场大惊,这会儿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一听开吃,两人立马进入作战状态。 开始两人还顾着些礼仪和形象,斯斯文文地夹菜,到后来看其余三人只顾说话,两人没了顾忌,撸起袖子就开始了大扫荡! 陈文周眼疾手快,先抢了一盘牛肉; 李嗣业不甘示弱,端了一盘猪蹄。 站在李亨后面的啖廷遥吞了吞口水,心想前方将士果然比自己从军那些年还要艰苦啊。 李亨倒是浑不在意,见状也不和郭子仪他们说话了,不停给他俩夹菜。 到后来嫌夹菜太啰嗦,干脆整盘给他们递到面前。 “陈大黑!你怎么吃独食!鸡腿拿过来!” “哼,猪蹄都被你啃光了!” 李嗣业和陈文周差点为了一只烧鸡打起来,多亏李亨公平裁决,拿小刀亲自为他们分成两半,这才化解了一场水火干戈。 桌上每人一壶酒,到后来,李亨三人一共象征性地喝了半壶,其余四壶半全部倒垃圾似的灌进了陈文周和李嗣业的肚子。 两人就差抱着盘子舔了。 不多时,啖廷遥一看桌子,眨巴眨巴眼睛。 李亨一愣,随即大笑:桌子上全是空盘子!比洗了还干净,在两人的面前叠成高高的一摞,要是不知道的人绝对认为桌子上还没上菜。 郭子仪和李光弼老脸漆黑,冷汗连连:失策呀,就不该听太子的话把这俩浑蛋叫来,他娘的!朔方军的脸都丢尽了! “嗝!” 两人一边打饱嗝,还一边不停招呼,“太子,大帅,都将大人,你们也吃啊,不要客气嘛,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郭子仪捏着还没有动过的筷子,面无表情:还吃什么?让老子啃盘子吗? 李光弼捏着还没有动过的筷子,面无表情:吃不完?二贼真他娘谦虚! 李亨笑得前仰后合,“这两位小将军真是性情中人,本宫喜欢!” 性情中人? 依老子看来是无耻、是不要脸!郭子仪和李光弼心里咆哮…… 深夜,元帅府。 “大帅,太子殿下今天的话颇有深意呀!”李光弼说道。 郭子仪脸色略微凝重,点点头说道,“太子在提醒我,朝中有人对我有意见,而且陛下派太子前来,就是怕我拥兵自重,有监军的意思。” 李光弼冷笑了一下,“陛下这是被安禄山的前车之鉴吓怕了。朝廷需要将领在前方平叛,却又担心咱们这些将领拥兵自重、权霸一方,实在是有些自相矛盾。” 郭子仪淡笑:“边镇是陛下所创,为的是守土开疆,军队大部分部署在边镇上,而京畿附近的常备军却很少,我们可以把这种做法称之为守外虚内。” “如此做法,好处嘛,当然是可以震慑外邦,扩大疆域。但害处嘛,那就是边将拥兵自重,不受朝廷的节制,以致于尾大不掉,安禄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陛下太注重边功,藩镇割据的先例一旦打开,今后只怕是效仿者无数,会有无数个安禄山冒出来,后患无穷啊!” 李光弼摇头一叹:“太宗皇帝时,也注重边功,可是他老人家宏才伟略,内外兼顾,府兵不仅对外作战,而且轮番戍卫关内。朝廷局势安稳,同时四夷臣服,他老人家也被尊为天可汗。可如今,嘿嘿。” “朝廷派太子殿下前来监军,说明朝廷已经不太信任大帅了,那眼下该怎么办?” 郭子仪摇头轻笑,云淡风轻地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切照旧即可,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一切谣言和猜忌都会不攻自破。” 李光弼点点头,“那文周和嗣业怎么处置?” 郭子仪想了想,“文周和嗣业还很年轻,而且出类拔萃。太子今天赴宴叫他俩也作陪,而且你看席间太子对他俩的态度,说明太子殿下很重视这两个小子。光弼,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光弼微微一笑,”太子的确很重视他们,估计是因为这俩人战功显赫!“ 郭子仪笑道:”战功卓著只是一方面。太子比起杨国忠等人来,势力太单薄,所以厚待嗣业和文周,未尝没有培养自己人的想法。” 李光弼点点头,“这我倒是看出来了。只要太子在军中有人,那便是最大的助力,”顿了顿又笑道,“这俩小子也忒浑了些,你看他俩今晚赴宴那架势,真是丢尽咱朔方军的脸了。” 郭子仪喝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好事。” “哦?”李光弼不解。 “光弼你想想,太子是什么人?他久在宫廷,而宫廷是什么地方?无异于暗流涌动的激流险滩!” “陛下行事素来果断,你看皇长子和皇次子都因为忤逆他的意思而被他斩了,这才能轮到当今的太子作为储君。杨国忠等人把持朝政大权,蒙蔽陛下的耳目,太子可谓是夹缝中生存,这种处境下他都没有倒台,可见太子殿下的行事手段极是高明,城府深不可测。” “和太子殿下打交道,太复杂了反而容易让太子戒备,反倒是像嗣业文周他们一样直来直去,太子却很容易信任他们,你想想,太子整天处在权力斗争的大漩涡中,他可不希望身边的人也是一帮城府极深的家伙。” 李光弼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物极必反吧。” “你就要去太原了,身边没个得力能手不行,这样,嗣业和右前军你带过去吧,文周留在这边。到时候我进兵井径关,打开河北西路关口,你再北伐,咱们会师常山!” “这一路过去还有些硬仗,文周留在这边也能给我出些主意,而且这小子要是没人约束,会捅出大篓子的。” “太原那边都是安禄山的精锐,猛将颇多,战斗力强,你带上嗣业和右前军,手里有些底牌,行事也方便些。” 李光弼深深地看着郭子仪,然后单膝下跪,诚恳地说道:“多谢大帅提携!” 郭子仪赶紧扶起李光弼,“光弼,这是做什么?” “若非大帅举荐,朝廷怎会任我为河东节度使!” 郭子仪握着李光弼的手,面带回忆地说道:“咱们两人同在王忠嗣将军手下为将多年,同袍之情不可谓不深。” “想那时咱们分任左右牙门将,相互看不惯,有时候好几个月都不说话。还记得当初朝廷任我为朔方节度使的时候,你怕我计前仇旧恨找你算账,于提着刀到我的大帐,说‘我得罪你是我的事,不干家人的事,古人说祸不及妻儿,杀我吧,放过我家人’,现在我想起来,都忍不住笑那会儿咱俩为什么那么争胜,哈哈哈哈,”郭子仪大笑起来,为自己当年的年少轻狂而感到好笑。 笑过之后,郭子仪真挚地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多的不说了,光弼,一路保重啊!” 李光弼眼眶湿润,重重地点点头,“当年光弼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想来,惭愧之!前路艰辛,大帅多多保重!光弼拜别了!” 给将给兵,真的没得说了,更何况给的是朔方第一猛将和第一精锐之师! …… ------------ 第五十一章 马夫生涯 陈文周和李嗣业兄弟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又和浑瑊南霁云荔非元礼几人大醉了一场。 第二天,李嗣业四人和右前军被李光弼带到河东太原府去了。 留下的陈文周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由朔方军行军別部参议司马、牙将降职为马夫,服务于畜牧业,比基层士卒还基层,去中军参加劳动改造! 陈文周坐在帅府的辕门外,等候郭子仪给他开报到证明。 一身灰布军服,胸前和后背绣了斗大个“雑”字,彰显了陈文周的身份。 本来一个马夫,根本用不上他当当节度使、朔方军司令员亲自派遣。 但是陈文周的娘家——右前军已经开拔去了太原府,他现在是个孤寡佬儿,没有组织背景。 平白无故去中军压根也没人理他,所以郭子仪便让文书给他开了个证明,证明他陈某人的军籍是火头军,现在只不过是平行调动…… 鬼绝陈文周背上斜跨个包袱,正在用树枝逗玩着地上的蚂蚁,“这下好了,清净了,嘿嘿,只剩本孔明一个人孤军奋斗了,他娘的!” 陈文周一边用树枝逗弄地上的蚂蚁,嘴里一边不停小声地骂道:“郭子仪你这个老屁虫,你个生儿子有九个腚眼的老东西!我捅死你!“ 地上的蚂蚁不屑地瞅了陈孔明一眼,撒腿就跑。 ”呀哈?你还跑?”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后拉着驴脸的郭子仪。 任职文件丢给陈文周,郭子仪拂袖而去,风中似乎飞来一句话,“整不死你!” 陈文周一树枝朝郭子仪背影砸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然后捡起地上的文件,挎着包包走人。 他又恢复了以前平静的生活,只不过以前是在火头军摘菜洗菜,现在是去马棚掏马粪刷马。 陈文周蓦然间想起一句话:相爱相杀,结局就是原点。 以前他觉得这话就是极右消极思想,但现在看来,这句话不仅不是右倾消极风,而且可以列为相对真理。 右玉城被朔方军攻破之后,郭子仪采用了陈文周围点打援的战术,中军被他派到东河口伏击牛庭阶部。 由于路程较远,所以在近两日才赶回右玉城,他们还不知道帅府杀降、辕门问斩的事情,当然也就没人认识这个曾经六战六捷的参议司马、朔方鬼绝。 中军马厩的领头正拿着陈文周的报到函,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读着。 一边看还一边抽空瞅了几眼陈文周,摇头皱眉。 “这么瘦,看着干巴巴的,能伺候得了这些马大爷吗?”领头嘀咕道。 陈文周很想委婉地指正他:哥,报到函拿倒了。 “头儿,你别看我身板小,可我做事从来都不敢打马虎眼的,”陈文周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什么出身哪?”领头‘看’完了报到函,不咸不淡地问道。 当马夫也要看出身? 看样子这年头做个啥,都得论个背景、讲个资历。 陈文周答道:“头儿明鉴,小人原是火头军。” “火头军?”领头一愣,“那可是个肥缺呀,你小子怎么不继续当火头军,反而跑到这马棚这边来了?” “肥啥呀,”陈文周瘪瘪嘴,“你看我这瘦得干巴巴的,头儿我跟你说,现在火头军不吃香了。” “嘿嘿,”领头干笑了两声,心想这小子一看就是不会处世的毛头小娃。 火头军那是掌管伙食的地方,其他谈不上,但是酒肉不缺呀。 随便开点小灶,那还不吃的肥肥胖胖的。 不用上战场,还能占便宜,不是肥缺是啥? 领头心想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文周说道:“我当初本来是掌勺的,做的一手好菜,郭大帅都喜欢吃我做的菜呢。” “啥?”领头大吃一惊,“郭大帅都吃你做的菜?” 陈文周点点头。 领头立刻收起了淡漠的脸色,转为谄媚,“兄弟,那你可是红人哪。” 不过随即领头的脸色又变冷,“你既然给郭大帅做菜,那怎么跑马厩来了?” 领头心想这小子多半是唬我的。 陈文周神色一黯,说道:“一言难尽哪。我本来是专门负责给郭大帅等一干上峰开小灶的,前两天我听说大帅府有两头肥猪,正巧那天我多吃了两杯,狂性一发,就去把那两头肥猪给宰了。这一下就惹大祸了。” “哦?”领头来了兴致,“后来呢?” “唉,”陈文周一叹气,“郭大帅知道了,当场就怒了,他说,‘嗬!你小子,老子好不容易存了两头私房猪,你竟然给我宰了,这还了得?’,于是大帅就把我贬到这里当马夫了!” “原来如此,”领头也为陈文周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小子也真是,大帅养的私房猪你敢宰,真是活腻歪了。” “谁说不是呢,都怪我年少轻狂啊,”陈文周连连摇头,一脸的黯然。 领头思忖了一下:本来是想整整这小子的,但他好歹在郭大帅身边干过,不能得罪了,万一他哪天官复原职,说不定老子还能扯上这根藤往上爬一爬呢? 要是把我调到火头军,那可就真是美差一件了。 于是领头收起了整陈文周的心思,给他安排了一下日常工作:刷马、铲马粪、打扫马厩。 从那天以后,陈文周便正式开始了他的马夫生涯。 陈文周一向兢兢业业,即使是掏马粪,他也是任劳任怨,在他看来,在哪里不是干革命呢? 咱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只不过这一次是真被搬来做茅坑里垫鞋的了,青春和才华献给了组织,马粪和心酸留给了自己。 陈文周的辛勤劳动和任劳任怨赢得了马夫同僚们的一致好评,都夸他是杰出青年,有道德有素质有修养有能力! 于是乎大家都把没铲完的马粪交给他……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其他马夫都下班回营了,他不用下班回家,因为他的豪宅就在马厩旁边:一堆稻草铺成的环保床,一条破了几十个洞、打了上百个补丁的被子。 郭子仪下过口头指示,就在马棚里给我反省思过! ------------ 第五十二章 好人好马 陈文周端起两个包子,一碗稀饭,坐在马厩旁边啃了起来。 茶余饭后,他摸出怀里的一个稻草编织的蛐蛐,这是官屯堡时,小花编给他的。 想到这个已经故去的小姑娘,陈文周就有些心痛。 这纷争乱世中,仅存的温馨也消散无踪,陈文周眼眶不觉有些湿润。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一双流云纹白靴、两只碗口大的马蹄。 陈文周顺势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俊秀的少年将军正牵着一匹宝马站在他面前。 好人!好马! 那少年将军清秀异常,眉毛细长,五官呈黄金分割比例分布,两条长腿笔直修长,俊俏得近乎妖异! 少年将军双眼透着寒光,身材高挑,银甲白袍,白皙的手掌里攥着骏马的缰绳。 其妖异程度竟然让陈文周有一丝悸动的感觉,陈文周的第一反应是:人怎么能帅到这种逆天的程度?帅到让男人看了都动心! 接着他在灵魂上甩了自己一耳光:陈孔明啊陈孔明,就算遭受再大的打击,你也不能堕落成泰国货! 而那匹宝马浑身血红,比陈文周还要高几头! 浑身线条粗犷分明,碗口大的蹄子! 往那一站,端的是霸气侧漏,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陈文周带过不少骑兵,也见识过不少名马,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神骏。 陈文周窃以为这是使用转基因技术杂交而成的良种,不然不会如此神竣。 “好一匹汗血良驹!”陈文周叹道。 少年将军略显诧异地看了陈文周一眼,没想到这个马夫倒是很识货。 不错,他的这匹神骏便是产于大月氏的汗血马! 陈文周知道这少年将军是来刷马的,于是说道:“将军稍候,我这就给你打理。” 那少年将军只是点头,并没有说话。 陈文周也不在意少年将军的态度,他明白自己眼下的身份,是一名基层马夫。 人家是将军,没必要和他这种小小小角色搭讪,能朝自己点下头都算是人家有礼貌了。 解下鞍辔缨络,把得胜钩上一柄方天画戟取下来,他转头看了看少年将军,没想到这小身板还能使这玩意儿。然后把马牵到水井旁边,打了一桶水开始刷马。 少年将军站在一旁,不经意地看了看这个马夫。 郭子仪今天会见了少年将军,告诉他,给他安排了一个专人马夫。 并一再强调,这个马夫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烂酒贪杯,游手好闲,喜欢惹事,组织纪律性极差,思想觉悟相当低,说句累教不改简直是表扬他。 帮他老郭好好教育,不听话就打,不做事就打,看不惯就打,乱发言就打,不用讲道理。 体罚程度一定要重,只要别打死打残就行。 陈文周做梦也想不到,已经走在了老郭的套路上,郭子仪的那句‘整不死你’并不是说来好玩的。 少年将军不明白堂堂一个大帅为何对一个马夫这么记恨。 据他观察,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马夫做事很认真,工作细节到位,不怕脏不怕累,并不像郭子仪说的那样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务正业。 不多时,陈文周刷好了马,把一应马具装回原位,拍拍汗血兽的屁股,“真俊!” 结果这一下就惹了大祸! 那汗血马是马中贵族,生性高傲,又是烈马,除了它主人以外还没人敢碰它一下,更别说是摸它的屁股了,这简直是对它马格的侮辱! 一声长嘶就是一个蹶子朝陈文周脸上踢过去。 陈文周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将军却奇快! 一个闪身就来到陈文周面前,等陈文周再看时,一只白皙的手掌已经握住了马腿! 只不过汗血马的一踢威力太大,即使少年将军逮住了马蹄,还是没有完全卸去力道。 “嘭!”少年将军的手被带出去,打在陈文周脸上,而两人也被带翻在地,陈文周垫底,少年将军压在他身上。 怎么这么软? 怎么这么香? 还有脂粉味?陈文周鼻子里传来一阵香风,简直是醉人心脾,还有身上传来软软的压迫感,挺舒服。 没等他多闻,少年将军一跃起身,整理衣服。 陈文周站起来,脸上已经挂了彩,一团乌红挂在左眼,痛得他倒吸了口凉气,然后才捂着熊猫眼自嘲地说道:“好一匹烈马!哎哟。” 陈温州朝那少年将军抱拳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少年将军要是不出手,陈文周的脑袋估计都被那一下给踢飞了。 少年将军看了陈文周一眼,牵着他的骏马自顾自走了。 陈文周看着少年将军的背影心叹:可惜了是个哑巴,还是个娘炮。 元帅府。 “哦?没犯错?可不是这混蛋的风格呀!”郭子仪十分不甘心地说道。 “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整他?”少年将军语气很冷漠地问道。 郭子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明天你就率中军进兵马邑,我领其余五路军马进兵云中。” 少年将军见郭子仪没回答他问题,转身就走,十分不把郭子仪放在眼里。 对于少年将军的态度,郭子仪并没有生气,似乎早已习惯,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 郭子仪看着少年将军的背影说道:“带上你那个马夫,有什么特别难以应对的事情,可以问问!” 少年将军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郭子仪继续嘱咐道:“你自己要万事小心,不可恃勇而骄,还有,一定不能把那个马夫给我搞丢了,切记!” 次日,朔方军中军向马邑开拔。 马邑,又名朔州府,位于右玉城的南方,是太原府和云州府之间的必经之地。 郭子仪命中军兵发马邑,就是想打通太原和云州之间的联系。 然后和李光弼同时兵出河北,双管齐下,直击安禄山的老巢范阳。 这一日,中军行至马邑地界,安营扎寨。 细作和探马早已探知了马邑的情况,原来牛庭阶征集了几千人马北援右玉之后,在东河口被朔方军伏击,折了一两千人,还剩下的两三千人退回马邑。 此时驻扎在山西的叛军大将尹子奇听说右玉失守,急命部将率六千兵马催兵来援。 朔方军远道而来,在马邑北面吕梁山下的桑干河畔驻扎。 “依山傍水,倒是个长眠的好去处,”陈文周轻笑。 ------------ 第五十三章 要变太监了 陈文周有点不屑中军将军郭晨的下寨之法,把大军的营寨按扎在此处。 两面临险,如果叛军突袭的话,那么由于地势狭窄,大军连散开的余地都没有,这种做法完全是把自己放在了生死险地。 这是典型的经验主意,认为地形险要就是好地方。 陈文周心想,这郭晨看来和大哥李嗣业一样,在西北打仗打多了,留下了思维后遗症。 西北那边都是开阔的地带,对手也多是游牧民族,战役形式多为遭遇战。 平原地带作战,比的就是骑兵的速度和战力,马快人手好,就有绝对优势,其他因素考虑得较少,或者影响不大。 中原可不一样,城池、河流、山脉、关隘很多,战役形式多种多样。 与之对应的,便是作战方式临时化,战术使用具体化,兵种搭配多样化,要综合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等各种因素才行。 此刻的陈文周正在绕着大营四周观察,他以前是行军主簿、参议司马,右前军的总参,所以大军每到一处,他都要和李嗣业亲自察看地形和地理位置,确定大营在哪里下寨。 这是职业习惯,尽管他现在是一名光荣而威武的马夫。 “今晚的风有点大呀,”陈文周整理了一下被大风吹乱的发型,抬头看了看天空,月明星稀。 “咔嚓!” 一阵强风竟然吹折了一杆大纛! 陈文周一惊,赶紧来到折断的大纛旁边,只见象征中军的貔貅大旗倒在地上,红色旗面,青色旌绶。 陈文周皱起眉头,又站起来感受了一下风向,“风从东南来,折断中军青红大纛,这是,” “将军,声音好像是这边传来的,”这时就有几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交谈。 陈文周回过头去,就看见前日来刷马的少年将军,和几名将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几人察看了折断的大纛,同时发现了陈文周。 陈文周看了几人一眼,发现这群人似乎以那少年将军为核心,陈文周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多留无益,于是转身撤退。 “站住!”少年将军身旁的一个人低声喝道。 陈文周转回头,只见那人二十几岁年纪,一身金甲,长相倒是要比自己强不少。 只不过浑身的傲气,正横眉竖眼地瞪着自己。 “叫我吗?”陈文周指着自己说道。 “不叫你叫谁?你是哪个营团的,怎么如此无礼,见到长官也不答话,”那名将军怒道。 陈文周懒得和这些劳什子将军废话,淡淡地说道:“小人乃是马夫,起来撒尿,听见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我尿急,先走了,”说完陈文周就准备走。 “都虞候何在?” “有!” “把此人给我拿下!”那将军冷笑着说道。 两名都虞候不由分说就用链子把陈文周套了。 陈文周冷冷地看着那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将军也怒了,他还没见过这么横的马夫,见到他们这些军中大官,竟然一点畏惧的神色也没有,这还了得? 书中暗表,这人名叫房思哲,乃是兵部尚书房绾的儿子。 富家子弟,从小对人颐指气使惯了,陈文周一介马夫,竟然没表现出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畏与尊重,这让房思哲大为光火。 当下说道,“我看你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这大半夜的哪里不能小解,非跑到这里来?你一来,这中军大纛就断了,你怎么解释?” 看这样子是要给我罗织一个破坏公共财产的罪名,陈文周心里想到。 “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断了,可能是被虫蛀坏了,刚才被风一吹,就断了。” 房思哲冷笑,“还要狡辩?我看你分明是叛军的细作,来这里探听消息,顺便毁我中军大纛,以乱军心!” 陈文周说道:“你有什么证据?” “哼,这附近就你一人,我们刚才过来,明明看见你还在大纛边上磨蹭,还要什么证据?”房思哲说道。 那少年将军没有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陈文周。 他们刚才听见声音赶过来时,就见陈文周还在大纛边上晃悠,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确实是难脱干系。 “我能说是巧合吗?”陈文周无奈而诚实地说道。 “巧合?”房思哲冷笑。 “哪来这么多的巧合?我等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快快从实招来,要是抵赖胡说,马上就把你砍了祭旗!” 陈文周不解,“我有什么好招的?” “砍了!” “慢!”陈文周一摆手,“你真要我说的话,那我就奉劝一句,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去做好防御,否则你们要吃大亏!” 房思哲怒极反笑,“还敢妖言惑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拉出去祭旗!” 都虞候就要把陈文周就地正法,这时那少年将军突然说道:“暂且押在营里等候发落!” 母的? 陈文周一听那少年将军说话,声如黄莺,清脆有力,才知道她是个女儿身。 怪不得那天我在她身上闻到了脂粉味道。 陈文周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的取向没有发生异变。 那女将军看了陈文周几眼,陈文周也看了她几眼,都虞候押着陈文周下去了。 女将军等人何去何从暂且不提。 且说都虞候把陈文周押到了军法司,五花大绑,捆成一个大粽子,然后端来斧、钺、钩、叉、皮鞭、辣椒水、老虎凳、菊花棍等一应刑具,满脸诡笑地盯着陈文周。 陈文周不安了,他不怕死,但是怕被折磨致死。 要是把这些刑具都在自己身上过一遍,陈文周估计自己可以为解剖学及限制级电影提供相当详细的参考资料了。 都虞候本着以人为本的思想,对陈文周进行思想觉悟纠错,辅以政治洗脑教育,但是都没有奏效。 陈文周窃以为: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最多一年,组织的话有时候不能全信。 最后都虞候恼怒了:我军向来思想教育优先,但绝不承诺放弃使用刑罚。 都虞候见陈文周死不开口,也恼怒了,他决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对准陈文周的裤裆手起刀落,就要把陈文周的男性象征给一刀刷掉! 完了!老子要变太监了! ------------ 第五十四章 浪里白条 就在这时,大营处一声炮响,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不好啦,山贼来劫营啦!”外面有人大声叫喊。 兵器的碰撞声,挨刀的惨叫声,战马的攒蹄声,士卒的喊杀声,还有噼里啪啦的火苗声音,朔方军的营盘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陈文周冷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都虞候转回头怒视陈文周,“好你个贼逑!竟敢给山贼报信!老子宰了你!” 尽管情况紧急,但陈文周依旧要批评这个毫无逻辑思维的都虞候:本孔明被你一直绑在这里,怎么报的信? 难道老子还能发射无线脑电波不成? 他被绑在椅子上,其情形就像被执行电刑一样,见都虞候一刀砍来,陈孔明脚尖用力一垫,连人带椅朝后一倒! 都虞候一刀砍在陈文周的两只小腿之间,竟然把捆着陈文周双脚的绳子给砍断了一圈。 好险! 陈文周吸了一口凉气,汗珠直冒。 “好个贼逑,你还敢躲?!”都虞候看见一刀没砍中,登时大怒,欲要再补上一刀! 噗!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军帐的帘子被一根长枪挑开,随后冲进来一人! 来人年近花甲,花白胡须,面色青黑,陈文周一看:凌昆! 陈文周心里哀鸣: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凌昆一见陈文周,先是一愣,然后两眼发红,犹如一头失去交配权的愤怒老公牛,并进行了一系列的连锁推断: 如果不是这个陈文周,他怎会丢了苍头河; 如果不是陈文周,他又怎会和安守一被骗到左云而丢了右卫; 如果不丢右卫驿,又怎会丢杀虎口和右玉城; 如果右玉不被围,薛忠义和牛庭阶又怎会被伏击! 凌昆从不搞封建迷信牛鬼蛇神那一套,但此情此景,他不由得虔诚地感谢玉帝真主:神!老夫谢谢你!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贼杀才!纳命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凌昆不由分说,提枪就朝陈文周搠来! 都虞候见状,心说山贼果然是凶狠,连自己人都杀,看样子是要杀人灭口! 他得了这空当,撒开两片脚丫子一溜烟就没了人影,把陈文周一个人丢在了大帐里。 所幸的是捆绑陈文周的绳子被都虞候剁了一刀,陈文周左扭右扭,总算挣脱了身上的绳子。 凌昆一枪已经刺了过来,陈文周就地一滚,滚出了军帐,凌昆见状,赶紧提枪穷追不舍! 朔方军被劫营的人马冲杀得七零八落,幸亏朔方军久经战阵,还能基本做到自卫防御,且战且退,朝着桑干河下游退去。 而凌昆也把陈文周逼到了河边上。 “昆哥,有话好说呀,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是不是?”陈文周满脸堆笑地对杀气腾腾的凌昆笑道。 凌昆冷笑,“好说好说,你叫老夫三声爷爷,老夫便饶你不死!” 陈文周心里把那个猪头都虞候的祖宗很不礼貌地问候了一遍:要不是这个猪头,我陈孔明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陈文周看着凌昆媚笑道:“昆爷,我看你精神抖擞气色正佳,简直是返老还童呀,要不咱们坐下来喝杯茶谈谈如何,我有妙计一条,可助你封侯拜相!” 事实无奈,陈文周只能用缓兵之计,并且他已经做好打算,准备和凌昆签订一系列丧权辱身的不平等条约。 “哈哈哈哈,”凌昆大笑,他此刻真是心情舒畅,从苍头河以来,一直在陈文周手里吃亏。 现如今终于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这种角色大变脸的感觉果然是妙极爽极! “你倒说说是个什么妙计?要是果然如此的话,老夫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凌昆眼里寒光连闪,已经准备好了用一百零八条酸爽手段取了陈文周的小命! 陈文周今天是插翅难逃,凌昆倒不急于动手,他还要好好享受一番这种猫戏老鼠的快感。 就在这时,河对岸突然传来一声娇叱,“快跳河!” 陈文周和凌昆闻声朝对岸一看,就见那女将军正手提方天画戟,跨着神骏威武的汗血宝马,勒马站在岸边! 战袍飞舞,秀发飞扬,再配上她那倾国倾城的绝色,宛如神仙中人! 少年将军的绝色天姿让凌昆和陈文周两人都陷入了暂时的痴迷! 陈文周一看河水,只见激浪冲打出白色水雾,扬起高高的水花,十分湍急。 他吞了吞口水:呵呵,本孔明要是跳下去,还有小命么?那可真成了浪里白条了! 这时凌昆见情况有变,也无心戏耍陈文周了,提枪赶到了跟前! 陈文周把心一横,左右是一死,宁可做个溺水鬼,也不能让日比老儿逞心如意! 于是转身咬牙笑道:“昆儿,你叫三声爷爷我便告诉你!哈哈哈哈!” 说完,双腿一跃,噗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凌昆没想到陈文周真敢跳,当下也是一愣,不过随即冷笑,跳进这么湍急这么寒冷的河水里,你还有命在? 跳进河里的陈文周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沧海中的一叶飘萍,随波浪翻滚,卷得他头昏目眩! 眼下又是深冬季节,河水处于严寒状态,无限接近于零度,冻得他浑身失去知觉! 他只能依着人的求生本能尽量地把头露出水面。 陈文周也不知道自己飘了有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突然岸边传来一声娇呼,“抓住方天画戟!” 陈文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冲到了水流稍微平缓的地方,原来那女将军竟追踪着水里的陈文周一路策马顺流而下。 这时她策马走进河里,河水淹瞬间没到了汗血马的肚子上,女将军倒提方天画戟,自己攥着戟头,把戟杆递了过来。 “算啦!我要是拉住,非把你带进来不可!再让我飘一会儿,找个浅的地方,你再拉我!嗝”陈文周吼道,结果呛了几口水。 女将军叱道:“少啰嗦!快!” 陈文周见女将军神色坚决,不容置喙,而且他知道小命要紧,于是也不客气了,仗着自己好歹有两把狗刨绝技,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挥动被冻僵的四肢游过去,抓住了戟杆! 女将军一声娇喝“呀!” 双手一抬戟杆,陈文周感觉自己从水里飞了起来,然后就落到了女将军的马背上! 这女的好大的劲呀,陈文周暗忖,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当老婆可得小心了,一不留神就得被反家庭暴力一回。 “将军登(真)是神力呀!”被冻得发抖的陈文周牙齿打颤说道。 后面的追兵已然赶到,女将军一催胯下汗血马,飞奔而去,将后面的追兵甩出老远。 ------------ 第五十五章 油条神棍 二人骑马行了近半个时辰,才找了一个偏僻的山洞歇脚。 如今正是深冬,又是深夜,陈文周浑身湿透,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 女将军拾来柴火,取出怀里的火折子,生了一堆篝火。 两人坐下来,围在火堆旁边烤火,一言不发。 女将军自顾自地把毡裘(骑兵用的防寒物品)摊开,对着火苗烤干。 “阿嚏!”“阿嚏!”“阿嚏!”陈文周连打了三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湿衣服。 女将军见他狼狈至极,十分可怜,便把毡裘递给陈文周,淡淡地说道,“披上”。 陈文周看了她一眼,只见女将军面无表情,似乎是在做一件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陈文周差点被刺骨的河水冻得灵魂出窍,于是也不客气了,接过来披在了身上,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一阵女儿家的清香从毡裘上传来,陈文周下意识地嗅了两口。 女将军看了他一眼。 “嘿嘿,我试试鼻子被冻坏没有,”陈文周略显尴尬,摸着鼻子说道。 女将军看着升腾的火苗,问道:“你怎么知道今晚我们会遭人劫营?” “我叫陈孔明,”陈文周看着火苗严肃地说道。 女将军一愣,也不嘲讽他,也不表扬他,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容。 陈文周见她不答话,没人接话茬也觉得无趣,便又笑道:“风从东南来,吹折青白二色的中军大纛,不主别样,今夜必然有人前来劫营。” 女将军不置可否,对于这些玄虚之事,她向来不以为然,并且在心里把陈文周归入了神棍的行列。 “你怎么得罪了大帅?”女将军又问道。 陈文周暗忖,她既知道我得罪了郭子仪,就说明郭子仪把我的事情给她说过,即便不是全部,也至少透漏了部分信息。 可是先前风吹断大纛的时候,她让人把我关起来,这又说明她并不知道我的具体身份。 这倒有些奇怪,看来郭子仪这个老小子给本孔明下了个套。 陈文周终于自悟。 说到郭子仪陈文周就来气,怒道:“这个老东西本来和我有拜把子的交情,话说我那天多吃了几杯,狂性大发,一时兴起,跑到他的帅府杀了两头猪,这老郭的面子有点挂不住,邪火往脑门子这么一冲,仗着他是元帅,就把我弄到中军喂马去了,这老东西,着实不地道!” 女将军的两条柳眉稍微皱了一下,似乎对陈文周骂郭子仪不太高兴。 她觉得这个马夫胆子倒是不小,身为马夫,竟然在背后叨咕元帅,背后说人的长短是非而且说的还是元帅,这让女将军心里有些厌恶陈文周。 但郭子仪一再嘱咐,行军打仗要带上这个马夫,而且要保证他的安全,否则刚才女将军也不会救他了。 女将军一时也判断不出陈文周到底是什么人,于是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陈文周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在下姓陈,草字孔明。” 女将军不说话了,她此刻能够体会郭子仪为什么把他送来喂马了:嘴忒贱。 心里对陈文周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陈文周见她不说话了,笑道:“将军的大号是叫郭晨吧?” 女将军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根据陈文周观察,朔方军这支人马似乎以这女将军为核心,再联系以前郭子仪说得中军将军郭晨,就不难推断出这女子叫郭晨了。 难怪李光弼和李嗣业都说这人神秘莫测而且不好惹,从这短暂的相处来看,陈文周给郭晨下了一个判定:身患面瘫顽疾兼公主病综合症的母老虎。 “郭将军,我们走吧,想那群劫营的人马定是有备而来,不会善罢甘休,”陈文周面带忧虑地说道。 郭晨闻言,略微诧异地看了陈文周一眼,本来她心里给陈文周的结论是油腔滑调妄自尊大的油条神棍。 比方说刚才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陈文周至始至终也没有正面回答过她,但陈文周现在的这句话看起来似乎还算是正经事。 郭晨略微考虑了一下,倒也不啰嗦,站起来牵了汗血马,跳上马背,“上来。” 陈文周点头,扯住鞍子就往上爬,结果汗血马太高,而且马镫子被郭晨的脚占着,陈文周无处踩脚借力,爬了半天,也没登上高地。 郭晨坐在马上瞥了还在勇攀马背的陈文周一眼,略显不屑,心说连马背都爬不上来,还有何用? 为了避免浪费时间,郭晨冷冷地伸出手。 陈文周看了她一眼,也不客气,伸出手拉住郭晨的手,在郭晨的拖拽下才跳上马去。 汗血马不愧是天下第一名马,载着两人也是轻轻松松,疾驰而去。 两人行了近半个时辰,才赶到朔方军的临时营寨。 经过刚才一役,朔方军折损了人马近一成,众将领都在营帐里焦急地等待着郭晨的消息。 “将军回来了!我们派了好多人出去寻找,”先前那名要将陈文周正法的房思哲抱拳道。 郭晨摆摆手,“聚将,议事。” 房思哲又看见陈文周不仅没死,还披着郭晨的毡裘,眼睛里的嫉妒之色一闪而过,“将军,他?” 郭晨看了房思哲一眼,“没听见?” 房思哲不敢怠慢,赶紧传令去了。 众将领赶紧来到中军大帐。 陈文周打着摆子站在一旁,众人都不明白这个杂役怎么会在这里,身上还披着郭晨的毡裘,一边很诧异地看着他,一边和身边的同僚交头接耳。 房思哲眼里的熊熊妒火都快烧出来了,这个杂役卒子不仅没死,和郭晨一同回来,而且身上还披着郭晨的毡裘,这其中的猫腻着实耐人寻味。 房思哲仗着自己是偏将军,父亲又是朝中大员,当即发难。 “来人,将这探子给我拿下!” 先前那都虞候应声而至,看来是房思哲的御用狗头小弟。 一听见房思哲的召唤,不由分说带了两名手下把陈文周按在了地上,一脸冷笑,“贼逑,终究逃不过本虞侯的手心!” ------------ 第五十六章 验明正身 郭晨冷眼旁观,并不说话,她心里自有打算。 陈文周一直含糊其辞,没说他的具体来历,所以郭晨也想借房思哲的手来探听陈文周的虚实。 但郭晨肯定他不是探子,否则郭子仪不会把他派到自己身边,而且让自己有难处可以找这个马夫。 房思哲见郭晨无动于衷,以为郭晨也想处置陈文周,当下大喜,冷喝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陈文周浑身发冷,牙齿打颤,深冬季节洗了一场冷水澡,一场重感冒是躲不过去的。 不过他陈文周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看着房思哲那副嘴脸他心里就不爽快,用他的话说:咱革命人士岂能向反动派摇尾乞怜? 当下如实说道:“我是郭子仪派来的。” 这句话在座其他人听着都觉得这小小马夫太过放肆,只有郭晨知道这却是事实。 “大胆!” “文周!”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房思哲,另一个座下的一名将领。 陈文周听着耳熟,由于被按在地上,也看不到是谁。 那将领赶到陈文周身旁,蹲下身一看,欣喜地叫道:“果然是你,文周兄弟!” 陈文周抬头一看,就发现了一位将领蹲在自己身边,七尺长躯,满脸的虬髯,正诧异欣和喜地盯着自己。 不是当初火头队那大胡子队头郝廷玉又是谁? “队头!”陈文周惊喜出声,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挣扎着站起来。 “文周!真的是你!” 自将军沟一战后,两人就分开,如今久别重逢,都是惊喜万分。 “滚开!” 郝廷玉一把推开愣神的都虞候,解开了陈文周的绳索。 只不过陈文周浑身乏力,站起来都不行,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胆!” 房思哲站起来冷喝,指着陈文周厉声说道:“郝校尉,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山贼的探子!谁给你的胆子,私放此人?你就不怕军法处置?” 郝廷玉面无惧色,冷笑道,“房将军,我也正想问你,你可知道他是谁?” 房思哲冷笑:“此人毁我中军大纛,又给山贼送出情报,致使此败!一定是山贼的探子!” 其他曾目睹陈文周‘毁掉’大纛的将领也纷纷附和。 “郝校尉,此人确实是探马,我等亲眼所见,他毁掉中军大纛!” “正是!郝校尉不可自误呀!” “哈哈哈哈,好一个探子,”郝廷玉饶有兴致地看着房思哲,然后看着众位说道,“你们亲眼看见他毁掉大纛了?” “这倒不曾,只不过大纛折断时,就他一人在旁边,想来定是此贼无疑”有将领回答道。 “郭将军亲眼目睹的,”有将领说道。 郝廷玉转回头望向郭晨。 郭晨面无表情。 郝廷玉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郭晨不说话,一般是默认。 郝廷玉依旧坚信不疑,他相信陈文周不是那种人,于是跪下说道:“将军,若此人是山贼的探子,我愿与他同罪!” “这?” “郝校尉和这人是什么交情?” “难不成郝廷玉也?” 众将领一时间议论起来,都为郝廷玉的言行感到诧异。 “郝大哥,你真是好大哥!多谢你啦!”陈文周微笑道,还有什么比患难更见真情呢。 郝廷玉朝陈文周点头,“我不信你是探子,就算是,我也不信!” 这话,够浑,够义气。 郭晨问道:“郝校尉,你认识他?” 郝廷玉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将军,不知道您听说过朔方双绝没有?” 郭晨轻轻点头,再联系郭子仪的话,心里已经有所判断了。 房思哲冷笑:“郝校尉,此人跟朔方双绝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故弄玄虚!再说了,那朔方双绝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这时一位将领说话了,此人名叫李抱玉,也是沙场老将,“房将军这话有些过激了。” “那朔方双绝一人名叫李嗣业,号称勇绝,一人名叫陈文周,号称鬼绝。李嗣业我见过,当年征伐高昌时,此人年方十八,乱军之中他一人率先登上城头,此等勇武,足以比拟郭将军!所以才和郭将军以及另外两人同时被封为西域四镇将,号称安西四杰!” 众人都知道安西四杰的典故,李嗣业和郭晨就是其中两人。 李抱玉继续说道:“我听说鬼绝陈文周起于卒伍,本是一名火头军,因在将军沟发迹,而后他同李嗣业二人率一千二百精骑,自将军沟至右玉城,五战连捷,更是协助大军突破天险杀虎口,那陈文周又献围点打援之策,在半路伏击薛忠义和牛庭阶,进而一举攻陷右玉城。我听说这陈文周善于夜战,神出鬼没,用兵如天马行空,大帅和李都将称他用兵如鬼,所以才叫鬼绝!右前军以一千二百人,前前后后共歼敌九千余人!这等功绩,房将军岂可说是浪得虚名?” “哼哼,”房思哲打了两个冷哼,不说话了。 对于右前军的战绩,他自然清楚,只不过他心高气傲,不愿服人而已。 郝廷玉朝李抱玉点头说道:“李将军,这位正是陈文周!” “什么?” “他就是陈文周?” “六战六捷的朔方鬼绝?” 下面的将领都炸开了锅,没想到这个山贼派来的探子就是名震朔方军的鬼绝陈文周!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心说怪不得郭子仪告诉自己,有什么特别难以应对的事情就问这个马夫。 她虽然刚到朔方军不久,却也听说过陈文周这几个字。 经事实证明,这个马夫为什么能当马夫? 因为他是有几把刷子的。 “郝校尉?此话当真?”李抱玉赶紧问道。 郝廷玉点头说道:“您也知道我是从火头军出来的吧?” 李抱玉点头。 “文周和我是一个营里混出来的弟兄!”郝廷玉激动地说道。 “这?”众人大眼瞪小眼。 李抱玉问道:“我听说陈文周是朔方军行军别部司马,他怎么会?”说着看了看地上的陈文周。 郝廷玉说道:“将军知道帅府杀降一事吧?” 李抱玉点点头,然后眼睛一睁,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是?” 郝廷玉说道:“前两天还没离开右玉进军马邑的时候,我听其他营的弟兄说的,勇绝李嗣业和鬼绝陈文周在右玉城血洗帅府,杀了降将周万顷和安守一,听说被降了职,只不过帅府杀降的时候,咱们受命在东河口伏击牛庭阶还未赶回,所以不知道那段时间的事情。没想到文周竟然被降职到了咱们中军,还当了马夫。” 房思哲也愣住了,这可恶的山贼探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原朔方军行军司马了? 情节的急剧变化、角色的迅速转换让房思哲房大公子有点措手不及。 郭晨结合郝廷玉的叙述,以及郭子仪的嘱托,心里早就明白了一切,当下摆手压下了众人的议论,“郝校尉,扶他坐下。” 郝廷玉赶紧把陈文周扶在自己的椅子上。 ------------ 第五十七章 背水一战 郭晨有意将此事揭过,于是说道:“我们一时大意,山贼竟然前来劫营,各位将军,说说吧。” 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房思哲,因为把大营按扎在先前那处,就是房思哲出的主意。 房思哲深深地看了陈文周几眼,心里很不痛快,嫉妒和厌恶兼而有之。 为了把风头抢回来,并且证明自己的军事指挥能力,当下说道:“将军,方才我们失利,是因为我军没有防备,想那帮山贼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们不如重整军马,反攻对面,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对!” “正该如此!” 部分将领附和。 郭晨拿眼睛望着陈文周,其意不言自明。 郝廷玉在他身边轻轻说道:“文周,要是不想说话,哥哥扶你去休息,我看谁敢动你!” 陈文周感觉体内的温度已经快要把自己蒸熟了,所以刚才他们说话自己都没太听清。 本来接二连三被打成反动派特务头子,陈文周不想再多说什么。 但念及郭晨两次救命之恩以及郝廷玉的份上,才咬牙说道:“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此时不宜力战。方才那伙人马劫营时,我观其服色虽然杂乱,然而颇有阵型章法,敌方主将必然是善于用兵之人。以我之见,不如退兵十里,暂避锋芒,徐图良策!郭将军一定要亲领精锐断后,以陈某愚见,对方必定要追赶!” 房思哲十分不屑地瞥了陈文周一眼,哂笑道:“一战之败,就萎缩如斯,我大唐军威何在?” 郭晨皱了皱眉,看着陈文周,陈文周不说话了,闭上眼睛。 他估计自己已经高烧到了四十度,这会儿口干舌燥,浑身酸痛。 以房思哲的霸道做派,陈文周是不屑与之同堂议事的,但看在郭晨连续两次救了自己的性命以及朔方军几千士卒的性命上,陈文周才献计。 建议我说了,采纳不采纳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郭晨见陈文周不打算说话了,心里略微思忖了一下,最终她觉得陈文周这个人虽然有些让人讨厌,但建议的确有道理。 她心志绝非一般小儿女,又是一军主将,自然明白不能凭自己个人好恶而偏听偏信。 于是下令道:“退兵十里!诸将随我殿后!” 郭晨吩咐她的左右亲随照看陈文周,那两名亲随竟也是女儿身。 倒不是郭晨对陈文周另眼相看,而是军情紧急,郭晨还打算要向陈文周问计。 “文周,多保重!”郝廷玉握了握陈文周的手,见郭晨安排人照顾他,才随郭晨而去。 果然,还没等朔方军开拔,那伙劫营的人马又已经感到,朔方军且战且退,幸亏郭晨和一干猛将亲自殿后,才杀退了追军。 郭晨的两名亲随把陈文周载在一辆粮车上,由于一时之间找不到被褥,而陈文周又冷得浑身打颤,两名侍女便就地取材,用那杆断掉的大纛盖在他身上。 陈文周迷迷糊糊地想到:大旗披身,这是烈士的待遇呀,莫非我这次真要为国捐躯了? 大军退了十里,原地休息。 郭晨策马来到陈文周的马车前。 “怎样了?”陈文周迷迷糊糊听见郭晨问道。 两名女侍卫答道:“小姐,他高烧昏迷了,再不施救,恐怕要加重病情。” 郭晨拉开车帘子,只见陈文周双颊通红,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陈文周勉强睁开眼睛,郭晨赶紧说道;“已经甩掉了。” 陈文周嘴唇干裂,以几乎看不见的幅度摇摇头,“对方极善用兵,必不肯善罢甘休,此地再退十里,就是回龙潭,深有几丈,截断河岸,另一侧是吕梁山东南侧的绝壁,对方一定要把我们赶到那里,逼入绝境!一举歼之。” 郭晨眉毛一紧,“那我带人反杀过去!” “不可!”陈文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退十里,退至回龙潭!” 郭晨大惊,“回龙潭乃是绝地,到时候可就没有回旋和撤退的余地了!” 陈文周淡淡一笑,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当年楚霸王三万楚军,对抗秦将章邯三十万大军,而能一举破之,便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们退到回龙潭,退无可退,必能激发将士们的求生之心,一鼓作气,击溃敌军!此乃破而后立之法!” 陈文周虽身体虚弱,声音嘶哑,却在言语中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郭晨看到陈文周胸有成竹的微笑,心中安定了许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将军,你将我军的精锐分成两队,从这里开始,每隔五里设一支伏兵,隐蔽在河边的树林里,然后你亲自殿后,率大队人马将敌方人马引到回龙潭,然后命将士们死命破敌,那时我军是亡命之师,敌军难当锋芒,必然后退,此时两路伏兵齐出,将敌方人马截成三段,分割包围,此役必可大胜!咳,咳咳!”陈文周勉力说道。 郭晨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又回头说道:“坚持住!” 陈文周点头。 于是,郭晨下令,将精锐分成两队,每隔五里设一路伏兵,隐藏在河岸边的树丛里,然后亲自率领大军往回龙潭方向撤退。 果然不出陈文周所料,劫营的人马不肯善罢甘休,继续追击朔方军。 回龙潭,水深数丈,宽约一两里,河岸到这里就被回龙潭和吕梁绝壁截断了,朔方军退无可退。 劫营的人马也追击到了。 郭晨娇叱道:“将士们!前是绝路,后有追兵,左右是一死,我们只能拼死一战了!” 于是身先士卒,带领朔方军反杀过去。 朔方军的将士都明白,这里已经是绝路了,如果不绝地反击,下场只有一个——死! 所以都拿出了必死的信念,不计代价地向追兵发动了反冲锋。 劫营的人马果然挡不住这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亡命之徒,被杀得大败。 尤其是郭晨,不愧是斩将的高手,一人冲入敌军大阵,如入无人之境,连取两名敌将的人头,军威立刻大振! 劫营的人马大败退走! ------------ 第五十八章 光辉事迹 这时朔方军预先设下的两路伏兵杀出,将敌军截成三段,使之首位不能照应,最后敌军丢盔弃甲大败而回! 中军大营,郭晨的营帐。 陈文周吃了两名女侍卫煎的药,总算退了高烧,只是浑身无力。 郭晨满身血迹走了进来。 “我们歼敌近千人,总算是他们打退了,”郭晨坐下,对躺在一张破草席上的陈文周说道。 陈文周点点头,“那就好。” 郭晨问道:“山贼还会再来吗?” 陈文周摇摇头,“这伙人马不是山贼。” “嗯?”郭晨疑惑地看着陈文周。 “将军,你马上放出斥候去附近打听,是否有其他势力的人马在附近盘踞,”陈文周说道。 “剑兰,你按陈,陈,按他说的去传令,”郭晨对一名女侍卫说道。 “是,小姐,”那名侍女领命去了,另一名侍女柳珺也行礼退下。 “你怎么会到中军当马夫?”郭晨问道。 郭晨这会儿再傻也明白,这个马夫不是那么简单。 陈文周叹了口气,神色显得十分黯然,低声说道:“当初我和右前军将军也是我结义大哥李嗣业占领苍头河上游之后,在官屯堡下寨,我认识了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陈小花,小花乖巧懂事,十分招人喜欢,我便打算认他作妹妹,只是当时军旅紧急,来不及安排,我便随军去了右玉。” 陈文周追忆起小花,神色露出一丝温柔,“后来我们大破右玉城,叛将周万顷逃窜到了官屯堡,小花的爷爷连夜赶到营中向我告密,却被那周万顷和安守一发现,将官屯堡二十几口老弱妇孺全部屠杀殆尽!小花,小花未能幸免,小花的爷爷也悬梁自尽!” 人生了病情感就比较脆弱,陈文周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我一怒之下赶回右玉城元帅府,在大哥李嗣业的帮助下,我将周万顷安守一当着大帅和一众将领的面杀了。大帅为证军法,下令将我和大哥辕门斩首,多亏太子殿下及时赶到,为我们说情,才幸免一死。后来大哥领右前军跟李光弼都将去了太原,大帅为了让我思过,便将我贬到中军当了马夫。” 郭晨此时也算明白了郭子仪的良苦用心。 为什么不把陈文周派到太原,也不把他贬到其他旅去,派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协助自己么? 看着陈文周满脸泪水,把玩着那只草蛐蛐,郭晨心里一软,“元凶已经伏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陈文周收起草蛐蛐,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挤干净。 “眼下怎么办?”郭晨转移话题,问道。 陈文周想了一会儿,“为将者,不以胜为喜,不以败而忧。对面那人是用兵高手,他定然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我们打了胜仗,必然沉浸在胜利中,疏于防备,我料他一定能够洞悉这个破绽,再派兵马,又来劫营!” 郭晨急道:“那我命人加强防御!” 陈文周摇头笑道:“不如将计就计。” “将军,你仍然将我军精锐分成两队,埋伏于大营两侧,然后把前军的营帐腾空,让前军将士撤至后营,在前营空账里留下火把灯烛,让将士们把衣服挂在里面,照出虚影。对方必然察觉不到有诈,冲击我们的空营帐,到时我军三路齐出,定可大胜!” 郭晨按照陈文周的计策打点安排,果然没到一个时辰,那伙劫营的人卷土重来! 不过郭晨早有防备,劫营的人马不仅扑了个空,更被朔方军三路人马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回! 次日天明,郭晨升帐。 一帮将领都赞叹郭晨用兵如神,料敌先机,郭晨脸色平淡,说道:“这都是陈文周的计策,我只是依计而行。” 众人都赞叹这鬼绝陈文周果然名不虚传,硬生生地反败为胜。只有那房思哲心里很不是滋味。 郭晨安排各将严加防御之后,众人才散去。 “文周!” 郝廷玉被叫到了郭晨的军帐,看见陈文周躺在席子上,心里十分激动又很诧异。 郭晨向来不苟言笑,而且就像九天仙子一样令人不可冒犯,从来不和人多说一句话,现在竟然看见陈文周躺在她的营帐里,郝廷玉心里怎能不惊讶。 “郝大哥来了!”陈文周也是欢喜得紧,奈何浑身乏力,没法从席子上起来,两名侍女赶紧把陈文周扶起来。 郝廷玉和陈文周各自述说前事。 原来右前军整编之后,没有了粮草辎重杂役,郝廷玉等人归入了中军。 在突袭杀虎口的时候,郝廷玉虽是杂役,却勇往直前,在杀虎口立下了大功,前任中军将军左武锋使高睿十分赏识他,提他为武骑尉,统领几百骁骑。 后来在东河口伏击牛庭阶部的时候,又立下了大功,郭晨提拔他为云骑尉,仍统领原部人马。 “其他兄弟呢?”陈文周急切问道。 郝廷玉叹了口气,神社黯然地说道:“其他兄弟,其他兄弟都阵亡在杀虎口和右玉城了。” 陈文周沉默了,火头队是他的发家之地,当初他流落街头,正是被火头队收容,也算是他陈文周的第一个家了。 如今火头队只剩下了他和郝廷玉两个人,如何不叫人唏嘘感叹? 陈文周好半晌才点点头,苦涩地笑道:“打仗本来就要死人嘛。” 郝廷玉点点头,心里也不是滋味。 陈文周又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听得郝廷玉连连赞叹,“文周,我在火头队和中军不断听到你得胜的消息,队里的弟兄都夸奖你,说你是子房再世,孔明重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你,咱们火头队出了你这号人物,哈哈哈,真是痛快!给兄弟们长脸了。” 这时那名叫剑兰的侍女好奇地问道:“郝校尉,那你们以前都是干什么的?” 郝廷玉大笑,“剑兰妹子,我和文周以前都是火头军。我以前是切墩的,这个陈孔明嘛,他以前是专司洗菜的,哈哈哈,想当初攻打将军沟的时候,咱们火头队没武器,大家伙开始哄抢,有的抢到了杀猪刀,有的抢到了菜刀,还有的抢到了竹竿,嘿嘿,你们猜他用什么当武器?” “什么?”剑兰和另一名侍女柳珺同时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一旁面无表情的郭晨也朝这边看了几眼。 “嗬,这小子愣是提了两个箩筐就上阵了!把大伙笑得前仰后合。李将军就问他,你用箩筐干什么?这小子就说‘要是不能装敌人的人头,我就装自己的尸体’,大伙儿一齐喝彩。” “可谁知那一次咱们大败,这小子竟然用他的箩筐救了咱们将军李嗣业的命,然后李将军也用他的计策攻占了将军沟,从那以后,右前军攻无不克,连战连捷,这位陈孔明可就大红大紫啦!” 两名侍女已经笑得花枝招展了,郭晨也难得的带了一丝笑意,她们行伍多年,可从没听说用箩筐上阵杀敌的。 “郝大哥,你看你这人,没事就爱揭我老底,就这么点光辉事迹,也被你抖落光了,”陈文周严肃地批评。 郝廷玉又和两名侍女大笑起来。 ------------ 第五十九章 假象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郝廷玉看了看一旁的郭晨。 他知道郭晨毕竟是女儿身,而且又是一军主将,自己不能老赖在这里,把她的营帐也是闺房当成会客厅。 于是对陈文周说道:“文周,我看你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我亲自去给你下厨,” 然后神神秘秘地笑道“有惊喜,你小子的最爱!” 陈文周也不客气,“那就麻烦郝大哥了,对了,我住在马棚,你等会直接去那儿找我就是。” 郝廷玉摆摆手,“咱俩兄弟客气个啥!” 然后朝郭晨抱拳行礼,“将军,我先退下了,”说完也不等郭晨答话,出帐去了,看来也是了解郭晨不爱多说话的性子。 陈文周把柳珺端来的药又喝一碗,才整理了一下衣服,穿上破布鞋。 朝郭晨抱拳说道:“多谢将军两次救命之恩,又治好小人的风寒,我现在好的差不多了,该回马厩了,那里还有好多马大爷等我去伺候呢。” 剑兰捂嘴笑道:“陈司马,你怎么那么老实啊,你这么有才华,大帅让你刷马,你就真去刷马呀?” 陈文周挠了挠脑袋:“大帅让我刷马我就刷马吧,不然再惹恼了那老家伙,又得给我下套了。那我不知道军营哪里还有我去的地方了?伙夫干过了,马夫也干过了,下一次估计得去刷茅坑了。” 剑兰和柳珺同时笑了起来。 陈文周叹了口气,正色说道:“我从伙夫变成行军别部司马,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快了些,所以底蕴不足,急躁冒进,藐视军法,以后是要吃大亏的。大帅把我贬为马夫,就是让我静心思过,沉淀下来。大帅用心良苦,我怎会不知呢?” 郭晨抬头看了陈文周一眼,倒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而且听陈文周的语气,确实是发自肺腑,而非惺惺作态。 柳珺点头说道:“陈司马胸怀广阔见识卓越,难怪被称为鬼绝。” “哈哈哈哈,”陈文周这人就是经不起表扬,“柳珺姑娘别夸我,叫我陈孔明就行了。” 然后朝郭晨和两名侍女说道:“多谢将军搭救和两位姑娘照看,陈某告辞了。” 郭晨点头,两名侍女向他施了一个万福。 陈文周回到马夫营,还没刷马,郝廷玉就端着稀饭包子来了。 还从怀里摸出一瓶高昌酒,两人得了空,把分别前后聊了个透。 那高昌酒还是将军沟得胜之后,陈文周当初从李嗣业那里搞回去的,火头队一直没舍得喝,都等着和陈文周团聚时再喝,可如今只有他两人斟酌了,两人不胜唏嘘,一种物是人非的寂寞感觉涌上心头。 原来那房思哲是兵部尚书房绾的儿子,自幼熟读兵书,倒也有些韬略,只不过太过纸上谈兵。 房思哲早年就爱慕郭晨,自从郭晨任中军将军以后,房思哲更是魂不守舍,但郭晨却对他毫无兴趣,从不拿睁眼瞧他。 郭晨越对他不假辞色,房思哲就越发爱慕,有道是太想得到得不到,得不到的更想要。 这件事情在中军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也难怪当他看见陈文周披着郭晨的毡裘时,恨得牙痒痒。 郝廷玉最后对陈文周的把妹手段大加赞扬,说军里能跟郭晨搭上话的人不会超过两个:剑兰和柳珺。 而他没两下就进了人家的闺房。 两人又撂了几个荤段子,才分手告别。 傍晚,剑兰就来请陈文周去大帐议事。 陈文周如今是戴罪之身,郭晨却不忌讳,直接给陈文周安排了一个位子。 引得房思哲又是一阵妒火,眼神像两把刀子在陈文周身上刮来刮去。 郭晨坐在主位,先说到:“斥候回报,吕梁附近有一帮响马,啸聚山林,约有两千人马,头领叫李日越,骁勇善战,昨夜来袭的应是这些悍匪。” “哼!这帮响马强盗,将军率王师至此,他们不思悔改协助官军也就罢了,我们还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来个下手为强,真是可恨!”一名将领怒道。 “我看他们是八旬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另一名将领也说道。 陈文周摇了摇头,“昨夜那些劫营的人马,是叛军而不是山贼。” 郭晨的柳眉一扬,看着陈文周问道:“何以见得?” 透过现象看本质,才是认识事物的根本,陈文周笑道:“将军,昨夜那些劫营的人马,虽然服色不一,而且旗号杂乱,乍一看,与剪径劫财的悍匪无异,但若是仔细管擦,就会发现他们脚步整齐有力,阵型颇具章法,进退有度,而且十分遵守命令,并不是瞎冲乱打的乌合之众,一看就是训练过的士卒。” “其二,山贼劫营,其主要目的定是为了财物,就算一心和官军作对,但也绝不可能对粮食和财物视若无睹,但是我们昨晚后退的时候,丢了不少辎重兵器,可你看那些人竟然不闻不问,好像没看见一样,只顾追杀我们,这可不是山贼的习惯。” 李抱玉点了点头,“不错,山贼向来喜欢劫财,而且没有理由和官军正面为敌。” 陈文周继续说道:“更何况昨晚乱军之中,我发现了一个故人。” “谁?”李抱玉问道。 “凌昆!” “凌昆?”李抱玉皱着眉头,“是不是以前靖边军的那个凌昆?” 陈文周点头说道:“就是他。苍头河他被我和大哥李嗣业打败,转投右卫,后来我们又取了右卫,他害怕高秀岩责罚逃到了左云,右玉城被围之后,那安守一定是向云中府求援,而这凌昆嘛,就向马邑求援,这也难怪他在马邑附近了,凌昆和我交手好几次,都被我和大哥李嗣业击败。” 李抱玉笑道:“这次你不也打败了他么?” 陈文周失笑,“李将军过奖了。凌昆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他喜欢固守,而不是冒进。” 顿了顿陈文周接着说道,“可劫营是一门胆大心细的技术活,凭的是眼力,玩的是心跳,以那老东西谨小慎微的德性,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更何况那些人马被我们打败之后,他们又再次劫营,这更需要足够的胆识和魄力,不是我小瞧凌昆,量他也没这个手笔。这样看来,马邑的叛军里面还有其他人在出谋划策。” “叛军为什么要假扮山贼呢?”房思哲讽刺道,“难道他们惧怕你陈兄的威名?” ------------ 第六十章 兵法五计 郭晨瞥了房思哲一眼,“叛军这是李代桃僵,嫁祸于人。” 陈文周看了郭晨一眼,这面瘫的小妞一般不说话,说话不一般。 李抱玉点了点头,“李日越骁勇善战,手里有几千人马,马邑的叛军定然把它们看为眼中钉肉中刺,却又无可奈何。所以叛军假扮成山贼的样子,这样就可以引起我们和李日越的争端,等我们两败俱伤时,他们就可以坐收渔利了,真是一举两得。” 一众将领都点了点头,只有房思哲冷哼一声,“这不过是我们的推断,那万一真是李日越呢?那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陈文周哈哈一笑:“房将军,你说的不是没可能。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昨夜真是李日越,你打算怎么办?” “笑话!区区草寇何足挂齿,我们将其剿灭即可!难道还让他们嚣张下去?”房思哲冷笑。 他自忖有自己坐镇中军,几个草寇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就收拾了。 陈文周看了房思哲两眼,“房将军,枉你饱读兵书,竟然说什么剿灭即可,真是在讲笑话!” “你!”房思哲怒瞪陈文周。 “房将军,我且问你,若是发兵攻打李日越,而此时马邑的叛军趁虚而入,你当如何?”陈文周盯着房思哲问道。 房思哲神情一滞,明知自己的纰漏,却不愿意弱了面子。 于是牵强地说道:“我们出兵剿匪,只要动作隐秘些,马邑的叛军未必知道!” “哈哈哈哈,”陈文周大笑,“两军交锋,情报和信息是最重要的东西,马邑的叛军可不是三岁小孩儿,难道他们不会派斥候暗中盯住我军的动向?房将军可不要以为别人是瞎子聋子。” 在座的将领脸上也都露出一丝笑意。 房思哲脸涨得通红,却又无话可说,无理可辨,只能一甩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陈文周笑道:“首先,现在不能确定昨夜就是李日越,如果不是,我们贸然发兵攻打,引起无谓的争端,徒然让叛军得利。若因此和那李日越结仇,到时候他说不定真就投向了叛军那一边。” “难道我们不攻打他,他就不会投向叛军了,可笑之极!”房思哲讥讽道。 陈文周说道:“房将军既然饱读兵书,那一定听过郭嘉遗计退辽东的故事。” 陈文周看了看众人说道:“三国时期,魏武帝曹孟德将袁绍之子袁尚和袁熙兄弟俩逼入辽东,二人投靠了辽东太守公孙康。众人都建议一鼓作气拿下辽东,然而当时已经死去的郭嘉留了一封遗书给曹操,告诉他不必征伐辽东,到时候辽东太守公孙康,自然把袁尚袁熙的人头献上,为什么?” 众人眉头一皱,露出思索的神色,都看着陈文周。 陈文周站起来,走了两步,笑道:“因为曹操若是攻打辽东,那么袁氏兄弟必然和公孙康同仇敌忾,共同抗击曹操,而不攻打的话,袁氏兄弟想得辽东的地盘,必然和公孙康反目!” “果然几日后,公孙康就送来了袁氏兄弟的人头!此乃急则并、缓则分的道理!李日越盘踞在马邑附近的吕梁,那牛庭阶会让他发展下去?说不定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只不过面对我们的威胁,他暂时腾不出手。” “而那李日越要是想投靠叛军,早就投靠了,何必等到现在?第二,就算昨晚真是李日越,你难道就去打他吗?且不说我们两败俱伤之后叛军出来一网打尽,单说昨晚的阵势,那必是高人手笔,有这等谋士,再加上李日越有几千人,我们未必就能击败他!所以,不管昨晚是不是李日越,我们都不能打他!” 李抱玉点头说道:“陈司马说得极是。” 其余众将也都点头称是。 房思哲说道:“那就不管李日越了?万一我们攻打叛军的时候,李日越也来个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利怎么办?” 这房思哲说了半天,就这话还有点道理。 陈文周想到,看来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古人诚不欺我也。 陈文周笑道:“所以,我们只能争取李日越作为我们的盟友,而不是把他当做敌人。” “怎么个争取法?难道派人去和李日越交涉?说官军要和土匪做朋友了?”房思哲不屑的哂笑道。 他宁愿相信母耗子勾搭上了公猫,也绝不相信官兵和土匪在论交情。 陈文周不以为意,沉声说道:“看眼下的情况,只能这样了!而且我估计叛军那边肯定也和我们有一样的想法,说不定早就派人去争取李日越了。” 陈文周看了看郭晨和众人,“眼下我们只有稳住了李日越,才能一心一意地对付马邑的叛军。” 这时房思哲突然朝陈文周拱手说道:“司马高见!” 众人都疑惑了,是人都看得出房思哲对陈文周非常敌视,这会儿怎么突然转性了? 只有陈文周心里突了一下:不好!这小子要阴本孔明了。 果然就听房思哲朝郭晨拱手说道:“将军,司马方才一番高论,令末将茅塞顿开。我看司马伶牙俐齿、胸有成竹,去游说李日越正是不二人选!” 众人心说,怪不得房思哲转性了,原来在这里给陈文周挖的坑。 谁还看不出那吕梁山无异于刀山火海?这一去能留个全尸就得感谢真神保佑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你让组织上心,组织就让你伤心。 郭晨闭着眼睛沉思了半晌,拿捏了其中的形势。 还不等陈文周施展尿遁之法逃掉,就听见郭晨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陈文周吞了口口水,他抬头就正好迎上郭晨的目光,似逼迫,又似期待。 要是别人这样看自己,陈文周顶多给他定义一个斗鸡眼,但是郭晨不一样。 郭晨救了陈文周两次,给他治好了重感冒。 昨晚的危机关头还是采纳了陈文周的计策,足见信任之意,陈文周实在没理由拒绝她。 于是咬了咬嘴唇,也闭目思考了一下,举起五根手指头:“五成。” 郭晨点头说道:“那好。陈司马,你就走一遭吧。” 陈文周正准备说话,郭晨摆摆手,示意她已经决定了。 房思哲朝着陈文周阴笑,心情大爽。 以前陈文周没来的时候,郭晨对房思哲的建议多少会考虑一下,陈文周一来,连着干了几个漂亮的胜仗,郭晨基本不理会他房思哲了。 房思哲心道:姓陈的,今天你算是把老子的风头抢完了,可老子这一招驱虎吞狼,直接把你弄回老家,继续得瑟呀? 跟老子抢女人,你真是活腻歪了。 郝廷玉斜了房思哲一眼,站起来抱拳说道:“将军,文周不会武术,让末将陪他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都点头,赞叹郝廷玉的义气! 谁不知道这一趟无异于龙潭虎穴,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多谢郝大哥!”陈文周真挚地说道。 郭晨却摆摆手。 ------------ 第六十一章 双飞和单飞 陈文周看了她一眼:这小妞忒不地道! 难道让我单独去?虽然我曾经的确学过一些猴子偷桃的把式,可也抵不住吕梁山那帮精壮的山贼汉子呀。 这时却听郭晨说道:“李抱玉!” “末将在!” “你暂代我号令中军,务要小心翼翼,加强防御,不可轻动!” “那将军你?”李抱玉有种预感。 “我陪他去,”郭晨淡淡地说道。 “啊?”众人都吃了一惊。 郭晨乃是西域的镇将,行事风格绝非拖泥带水之辈。 她深刻明白眼下的局势和处境,李日越一方,非得稳住不可! 而且对于陈文周,郭晨觉得可以信任。 一来郭子仪既然都说这个马夫可以相信,那就不会有假;二来根据陈文周连日来的表现来看,也确实可以托付以大事。 她自忖身手高绝,在这偌大的朔方军里,恐怕只有李嗣业可以与之一较高低,而叛军的地盘无异于虎口狼窝,一般人去了,不一定应付得了。 这种事郭晨觉得只有自己出马,才能放心。 “将军,”郝廷玉抱拳说道,“你和司马是我军的两位主将,若你们都去了,要是马邑的叛军趁机杀过来,恐怕我军会因为没了主心骨而成一盘散沙呀。” “对对对,郝校尉说的极是啊,”其他将领都附和道。 郭晨也皱起了眉头。 陈文周摆摆手笑道:“郝大哥,这倒不用担心。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昨夜叛军两次劫营都以失败告终,而我们也必然加强防御,他们已经失去了先机,所以几天之内,叛军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房思哲担心郭晨的安危,而且他更不愿意看到郭晨与陈文周单独相处,赶紧说道:“将军,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您是一军主将,怎能以身犯险呢?” 郭晨看了他一眼:“那你代我去?” “这,这,”房思哲犹豫不决。 去,基本上等于告别人间了;不去,郭晨肯定会把自己看白了。 做男人真难,房思哲想到。 郭晨哼了一声,带着些不屑,说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了。李抱玉暂代中军将军一职,诸将皆要听他号令!” 说着把中军将印交给李抱玉,“如有不服者,自行处置即可。” 众人还想再劝,郭晨却已经摆手了。 大家都知道这位冷艳女将的脾气,她决定的事基本没人可以更改。 李抱玉跪下,接过将印,沉声说道:“末将领命!末将但又一口气在,决不辱命!” 众人无不佩服郭晨的胆略,都跪下说道:“末将誓死用命!” “嗯,”郭晨点了点头。 吕梁山,向北伸为两支,近东北方向为管涔山和芦芽山,其东面为云中山,向东北至雁门关与恒山相接。 中段为关帝山,主峰位于太原西方,名南阳山。 南段为火焰山、龙门山,端点为黄河东岸的禹门口。 山道上,陈文周和郭晨策马而行,郭晨换了戎服着上便装。 她身穿侠客衫,鹅蛋脸,柳叶眉,犀凤眼,皮肤白皙滋润,长睫毛盖住了一对美眸,加上那两条特别醒目的大长腿,果然是人间绝色。 陈文周忍不住心旌动摇,吞了一肚子口水,不敢多看。 要是再看下去,可就把持不住了,陈文周吞了吞口水想到。 “将军,不是我批评你,人长得太漂亮不好,”陈文周严肃说道。 郭晨看了他一眼。 陈文周继续说道:“你还是打扮成男儿身吧,要像你这样,咱们还没到吕梁山,就会有无数麻烦。” 郭晨知道自己的容貌,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场雄性风暴。 于是听从了陈文周的建议,从怀里摸出假胡子,贴在脸上。 陈文周一看,一个清秀的美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只不过这虬髯大汉怎么看都有些妖异。 陈文周和郭晨并辔而行,陈文周问道:“将军,前天晚上我让你派人打探消息,不知道查到李日越的一些信息没有?” 郭晨坐在马上点了点头:“我让剑兰派斥候去附近打探了一下,倒是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李日越的消息。” “哦?说来听听,”陈文周勒住战马,赶紧问道。 “李日越本是河北人氏,在他年幼的时候,他家里好像和官府交恶,所以他才流落到了山西,做了绿林响马,打家劫舍,”郭晨皱着眉头说道。 “哦?”陈文周的眉头锁成了川字,这个消息对于此次游说之行来说,无疑是极其负面的。 陈文周也没有想到李日越和官府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斥候也是我们临出发前才回来的,所以之前我也不知道,”郭晨说道。 陈文周点点头,要是郭晨早知道的话,也不会采纳自己游说的建议,更不会以身犯险和自己同上吕梁了。 “你现在还有几分把握?”郭晨紧接着问道。 陈文周还是举起五根手指,郭晨正在疑惑,心说这还有五成把握。 就见陈文周略显无奈地瘪瘪嘴,弯下了大拇指和食指,示意郭晨只有三分把握了,郭晨无语。 陈文周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朝前行去,郭晨跟在后面。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段,陈文周突然说道:“将军,若是李日越对咱们动手,我是说万一,你不用管我,自己先走。” 郭晨盯着陈文周的眼睛,只见他眼神清澈,神色平静。 陈文周说道:“你武艺卓绝,逃出来有很大可能,但要是带上我,那咱们都得搭进去。虽然好事成双,但是保命这种事情,咱们还是单飞比较好。” “大帅要我保证你的安全,”郭晨淡淡地说道。 “时不同,势不同,”陈文周说道。 郭晨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自顾自地策马走了,陈文周赶紧跟上去。 郭晨说道:“实在不行,就没必要自投罗网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陈文周看着郭晨,“可我们都走到半道了,不试一试怎知道行不行?” 郭晨淡淡说道:“明知是送死还去,并非勇,而是愚。” ------------ 第六十二章 虎穴龙潭 陈文周瞥了瞥郭晨,哈哈一笑,神情略显自傲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道是功名曲中取,富贵险里求,我只是说万一,并没有说他李日越一定会对我们动手,再说了,我陈孔明要是连小小的伏虎寨都摆不平,那真是白白浪费‘鬼绝’的称号了!” 郭晨看了看陈文周,只见他身上透出一股很强的自信,而这种自信可以感受得出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同样身为天之骄女的她,也常有这种志在必得的自信,郭晨不再多说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陈文周问道。 郭晨点点头,“据斥候打探得知,李日越虽然啸聚山林,倒算不上什么恶匪,据说他主要下手目标,是朝廷的官员和恶霸奸商,从不侵犯当地百姓,说起来倒有些劫富济贫的味道。” “哦?嘿嘿,这样说来,这个李日越倒还有点意思,”陈文周笑道,“将军,我现在有六成把握了!哈哈哈。” …… 郭晨不喜欢说话,陈文周也低着头思考着怎么说服李日越,两人一路沉默,向吕梁行去。 没走到半个时辰,突然从路旁杀出一队人马,把陈文周和郭晨围了起来。 一名小钻风叫了几句经典切口:“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不,嘿嘿,管杀不管埋!” 一帮喽啰手里挥舞着兵器,嘴里不停吆喝,大意就是让郭晨和陈文周放弃抵抗,缴枪不杀。 陈文周一拱手,笑道:“诸位大王请了!在下姓陈,草字文周,是你们头领李日越的朋友,烦请几位兄弟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救他的性命来了!” 小钻风满脸睿智地笑道:“少来糊弄本大王!今天早晨也有一帮人说是我们大头领的朋友,哼哼,说!你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姓甚叫甚!如不从实招来,本大王叫你立作刀下之鬼!” 郭晨面色一寒,手握剑柄,就准备动武! 陈文周按住她的手臂,朝她摇了摇头,心说这小妞也是个极端好战分子。 郭晨这才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陈文周跳下马,握住小钻风的手,不着痕迹地递了一块足秤的银子过去。 那小钻风眼神一闪,用袖子套了,来了个袖里吞金。 小钻风抖了抖袖子,眼睛一亮:这小子懂事,银子够沉。 然后干咳了两声说道:“既是咱们大头领的朋友,那便跟着我们上山去吧!本大王可告诉你们,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哼哼!” 那小钻风又瞟了瞟郭晨几眼,不过鉴于郭晨身上的冷冽煞气,小钻风不敢多说。 陈文周朝身边的郭晨低声说道:“长得凶就是好办事。” 郭晨横了陈文周一眼,陈文周立马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里,缩了缩头,不敢多说话了,免得还没到山上就被冻成了活化石。 郭晨和陈文周跟着那小钻风翻山绕岭,一路观察这山寨的格局。山路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 再转过来,是一座关口,关前摆着枪、刀、剑、戟、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炮石。 小喽罗先报信去了。 二人跟随小钻风进了山关,两边夹道遍摆着队伍旗号。 又过了两座关隘,方才到寨门口。 陈文周和郭晨看见四面高山,三关雄壮,团团围主大寨。中间有一块大平地,方圆接近三五百丈。 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都是耳房。 寨门用青石垒砌而成,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写着“伏虎寨”几个大字! 陈文周心说这李日越倒也霸气,把自己比作老虎了。 小钻风引了二人到聚义厅,朝主位上的人禀报道:“大头领,这两人说是您的朋友。” 陈文周心想这位大头领就是李日越了。 李日越中等身材,大约三十来岁,面容较为清瘦,看起来绝不像一个啸聚山林的绿林响马。 他此刻正坐在白虎皮铺成的大椅上,身体前倾,左臂撑在大腿上,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陈文周暗中观察了李日越的相貌、眼神和气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个李日越不能劝说,只能激将! 李日越正眯着眼睛看着二人,挥手屏退了小钻风。 而李日越座下的一帮大小头领也都看着陈文周和他身边的郭晨,这时李日越冷笑道:“两位说是我的朋友,还说是来救我性命的,我怎么不记得有你们这两位朋友?是来戏耍日越的吗?” 李日越越说声音越冷,“两位要是没有个说法,哼哼!” 他一挥手,就有小喽啰架起了滚烫的油锅! 兹兹地冒着青烟,热气扑面而来。 陈文周看了看冒着青烟的油锅,面不改色,笑道:“李头领,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虽是一介布衣,却也听别人说起伏虎寨李日越的威名!” 陈文周嗤鼻一叹,“没想到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却不如闻名哪!” “哦?”李日越盯着陈文周。 “我们二人原本一番好意,只身前来,却不料李头领竟如临大敌一般,想你这伏虎寨有数千人马,兵精粮足,何惧我们区区两人?哼,李头领岂是待客之道?又哪来胆色气魄可言?”陈文周摆摆手,不屑地说道。 其实他陈某人这会儿背上全是汗。 李日越不为所动,但是还是叫人撤去了油锅,说道:“不由得日越不如临大敌,二位是官军的人吧?” 郭晨看了看陈文周,陈文周却不看他,一副早就了然于胸的样子。 其实陈文周心里也很惊讶,因为李日越这样问就说明叛军已经快他们一步,来过这伏虎寨了,结合先前小钻风说早晨有一帮人马来过,陈文周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这个时候陈文周越要保持冷静和淡定,装出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如果自己先乱了阵脚,那么后面的工作可就更加不好开展了。 “不错,”陈文周坦然说道,“在下朔方军行军别部司马陈文周,旁边这位乃是朔方军中军将军郭晨!” “啊?” “果然是官军!” “一个司马,一个将军,大鱼呀!” 坐在下方的首领们大吃一惊,纷纷把手搭在佩刀上,气氛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李日越闻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身上透出一股浓烈的煞气! ------------ 第六十三章 说客 陈文周看得暗自心惊,不过脸上却还是保持着淡定自若。 他身边的郭晨紧紧地攥着武器,随时准备出手应付变化! 李日越摸了摸腰刀的刀柄,冷冷说道:“官军?哼哼,官府中人欺软怕硬,鱼肉百姓,有几个好东西?嗯?” 他与官府有旧怨,所以打心里认为官府中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陈文周盯着李日越的眼睛丝毫不让,说道:“李头领此言差矣!” “哦?” 李日越声音十分凌厉,他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陈文周还敢公然和他唱反调,这不是皮痒就是欠打! “差在哪里?你倒说说看,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哼哼!” 仓朗朗一声! 李日越拔出佩刀,“休怪我李日越翻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文周仰天长笑! 李日越和一干头领都冷冷地看着他,却听陈文周说道:“李头领,何必这般如临大敌?好,那我就说说你差在哪里!” 陈文周叹了一口,惋惜地说道:“不错,官府之中的确有许多欺软怕硬,媚上欺下的走狗恶徒,但是凡事都不是绝对的。” “人有好人坏人之分,官有清官贪官之别,并不是所有官府的人都是恶人。李头领,远的不说,就说你和在座的各位好汉吧,天下有多少绿林豪杰,其中大部分都是剪径劫财,杀人放火的强盗,这些人能称之为好汉吗?” “但是,我在山下就听说李头领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由此可见,就算是啸聚山林的响马,那也是有好坏之分的,如果笼统地说天下的绿林人士都是十恶不赦的土匪恶棍,那是否也有点管窥蠡测、以偏概全了呢?” 李日越沉吟了一阵,抬头打量起陈文周二人。 这时,座下的一名头领突然叫道:“来呀,这二人强词夺理,将他们绑了!” 说完,就有几名喽啰提着链子就要拿人! “哈哈哈,”陈文周仰头大笑。 “你又笑什么?”李日越问道。 陈文周看着他说道:“我笑有三。第一,素闻李头领义气深重,明晓事理,却不料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 “第二,我笑这伏虎寨群龙无首,到底是你李头领说了算,还是其他人说了算;” “第三嘛,我笑你李头领不明是非!大祸临头却不知补救,反要加害恩人!” “老二!稍安勿躁,”李日越横了那头领一眼,然后让小喽啰们退下,“你倒说说我怎么大祸临头了?”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李头领已经知道我二人的身份,想必马邑的叛军已经派人来过了!”陈文周盯着李日越说道。 果然就见李日越的眼神微微一闪,不过旋即又恢复正常。 这些当然逃不过陈文周的眼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李日越说道。 陈文周取出怀里的一面残旗笑道:“李头领不必懂我说什么,你只消认得这样东西就行!” 李日越看着那面残旗,端详了一下。 只见黑色的旗面上绣着一只吊睛白额猛虎,用金线镶的边! 李日越脸色一变:“这旗子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陈文周把残旗递给李日越,接着说道:“昨夜,我大军驻扎在桑干河之畔,大约亥时左右,有一两千人马突然前来劫营,他们打的就是这个这个旗号!” 李日越接过那面绣着一只猛虎的残旗,眼神数变,脸色看不出喜怒。 因为这旗正是他伏虎寨的旗号!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陈文周笑出声,“李头领是明白人,但在下也绝非傻子。昨夜那帮人马虽然服色杂乱,用的这黑虎旗,乍看之下与绿林好汉无异,然而陈某却发现他们脚步整齐,阵型有序,一定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绝不是江湖好汉,所以这口黑锅李头领也用不着替别人背!” “大哥,何必跟他们啰嗦,他们只有两个人,咱们把它们绑了就是!官军向来看咱们不顺眼,他们自投罗网,一并砍了就是!”刚才那名被李日越叫老二的头领说道。 陈文周看着二头领说道:“二头领是要绑了我们去马邑领赏吗?” “是又如何!”二头领一不注意就说了真话。 “老二!退下!”李日越喝道。 “哈哈哈,”陈文周大笑,“陈某早已料定叛军会来这里作说客,他们这会儿应该就在山上吧,李头领不必紧张。” “哦,难道你是先知先觉?”李日越讽笑。 陈文周摇头说道:“先知先觉到说不上,不过他们昨夜假扮响马前来劫营,我就料到了。” “那你倒说说,”李日越饶有兴致地说道。 陈文周点头说道:“好!那我就说说。李头领,我估计叛军的说客是这样对你说的:李头领,官军已经打过来了,自古兵匪就不是一家,你们身为响马,官军铁定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想官军一定会打上门来,不如我们联手,消灭官军。李头领,他们是这样说的不是?” 李日越不置可否,但心里惊讶之极! 陈文周所说的与今天早晨马邑叛军的使者说的竟如出一辙! 陈文周眼角余光就看见其他头领脸上的惊讶神色,心想自己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陈文周接着说道:“李头领,昨夜叛军假扮你的旗号来我军劫营,多亏我及时发现这是计策,否则我们真就蒙头蒙脑打了上来,到时候咱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叛军这时候再来收拾残局,可谓是一箭双雕!李头领明鉴。” 这时那二头领说道:“大哥,咱们啸聚山林,官军是铁定不会放过咱们的!只要咱们拿了这两人,那朔方军就群龙无首,一举可以灭掉,咱们到时候就可以用这两人和马邑那帮家伙换钱粮兵马了,岂不是一举两得?如果咱们对官军置之不理,那么他们到时候攻破了马邑,就会腾出手来与咱们为敌,官府的人向来不讲信用,大哥务要三思。” 李日越面色略显犹疑,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日越才说道:“两位上山是何用意?” ------------ 第六十四章 翩若游龙矫若惊鸿 “救你,”陈文周说道。 “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日越大笑,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面带自傲之色,说道:“且不说马邑的牛庭阶不敢向我动手,就算他敢,我伏虎寨坐拥天险,和手下几千兄弟,又怎会怕他?” 陈文周看了李日越一眼,也笑道:“你如果盘踞在伏虎寨,他自然把你没办法,可要是你出了伏虎寨呢?” 李日越一愣。 陈文周继续说道:“我想马邑的叛贼定然向李头领许下了丰厚的条件,邀请你共同出兵来对付我们。” 陈文周说到这里,便盯着李日越看。 李日越和陈文周对视一眼,却不置可否。 陈文周接着说道:“要是李头领出兵相助马邑的叛军,就必然离开伏虎寨和我们交手!到那时马邑的牛庭阶先和你联手干掉我们,然后来个假途灭虢,顺便就把你们也打发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李日越皱起了眉头,他深深地看了陈文周一眼,心想这个家伙果然不简单! 因为马邑派来的人正是许给他金银财宝、刀枪武器以及将来“收复”右玉城作为他的基地,邀请他共同出兵对付朔方军! “所以我说上山是来救李头领的,并不是假话,一来我亲自上山,就是要告诉李头领,昨晚叛军的奸计被我识破,咱们面对面说个清楚!” “李头领是讲义气的好汉子,我也不想你莫名其妙就被人嫁祸栽赃,二来,我也是要提醒李头领,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文周掷地有声地说道。 “大哥!何必跟他们啰嗦,我看这人巧舌如簧,诡计多端,小心中了他的奸计!” 二头领说道,“看我先拿下这二人!” 说完就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暴起发难,朝陈文周扑过去! 李日越还来不及出声阻拦,而头领就已经扑倒了陈文周的近前! 众人都以为陈文周下一刻就会吐血身亡,这伏虎寨又有一条狗命即将升入天堂! 却不料郭晨早就时刻提防着! 见二头领骤然出手,郭晨冷哼一声,莲足微点,犹如惊鸿一掠,一招岳王带马! 众人只见白影一晃! 二头领瞳孔一缩!还待反抗! 再看时,郭晨的招式未老,手捏成爪型,一招鹤舞银钩! 已经封住了二头领的脖子! 好快! 众人都眼睛圆睁,呆呆地盯着郭晨,嘴里都嘶了一口凉气! 郭晨这几下兔起鹘落,飘若游龙,矫若惊鸿! 身姿虽然曼妙,出手之间却是致人死地的狠命招数! 二头领的身手也算是伏虎寨数一数二的了,却都没能在郭晨手里走上一回合! “这位将军好俊的身手!”李日越的眼角缩了一缩,然后冷笑道。 他的心里暗自吃惊:这郭晨!我偌大的伏虎寨,论单打独斗,怕是无人是他的对手! 陈文周朝郭晨摇摇头,郭晨不屑地冷哼一声,一把把二头领推回去! 二头领连退数步,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冒起细密的汗珠! 那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距离他如此之近! 刚才郭晨要是稍微一用力,他这会儿已经往生极乐了。 陈文周摆摆手笑道:“郭将军性子比较急,和二头领开了个玩笑,大家别紧张,别紧张。李头领,既然叛军的人也在山上,不如请他们也出来,大家聊聊如何?以免头领说我居心叵测,诡计多端!” “大哥!”二头领朝李日越摇头。 李日越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朝身边的小喽啰低声说了几句,那小喽啰领命去了。 郭晨和陈文周对视一眼,陈文周微微一笑,郭晨从陈文周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意味。 郭晨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既然李日越肯让叛军的人和他们见面,就说明李日越暂时还没有打算投靠叛军,至少是保持中立的,否则不可能让叛军的人直接和他们碰面。 只要李日越保持中立,两不相帮,那么此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不多时就见那小喽啰领了一人进了聚义厅。 那人一见陈文周如见了鬼一般,身体往后一缩,惊叫起来:“你!你没死?你昨晚不是” 不是凌昆又是谁? 陈文周心想世界果然太小,不是冤家不聚头,于是朝凌昆拱手笑道:“凌将军,别来无恙呀,昨晚好计策呀!佩服佩服!” 李日越听出了些猫腻,皱着眉头对凌昆和陈文周说道:“怎么,凌将军,陈兄,你们昨晚见过?” “没,没有,”凌昆赶紧掩饰。 要是说见过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昨晚去劫营了。 “李头领,你这是什么意思?”凌昆抖了抖袖子,恢复镇定,看着李日越冷冷地说道。 李日越打了个哈哈,“没什么意思,既然二位都说是上山来救日越的,那就索性敞开了说!” “李头领,他们也是来救你的?”凌昆冷笑。 看了一眼陈文周又转向李日越,“他们是官军,而你李头领是绿林好汉,自古兵匪不成一家,李头领,以我看来,这二人来此定然是缓兵之计,先稳住李头领,再对付我们,然后等他们腾出手来,反手一击,就把你这伏虎寨给扫平了,” 顿了顿继续说道,“凌某到此,一来是和头领共商大义,二来也是给将军送礼的。” 凌昆侧举双手拍了两下,就有人抬来两口大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金银珠宝! 一干头领眼睛都绿了,他们啸聚山林,打家劫舍,不就是为了这玩意儿么? 凌昆看着众头领的表情,朝陈文周冷笑,得意洋洋。 李日越也看着陈文周,言下之意很明白:这就是合作的诚意,现在你怎么说? 陈文周嘿然一笑,朝众人说道:“凌将军,各位头领,陈某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昆冷笑一声,并不答话,李日越说道:“陈兄请讲。” “我笑凌将军真是颠倒黑白,我也笑李头领鼠目寸光!” “你!”李日越和凌昆同时怒瞪陈文周。 “大胆!”二头领一拍椅子扶手,大怒道,“你这厮太猖狂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我伏虎寨大放厥词!不如砍了祭旗!” 虽然吵得厉害,可二头领再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只管动手,陈某绝不反抗,只是好笑!”陈文周负手而立,面不改色地冷笑道。 “且慢!”李日越挥手屏退了准备绑人的小喽啰,“你倒说说我怎么鼠目寸光了?” “何必多说,一死而已!陈某只当是看错了人!”陈文周干脆闭上眼睛。 陈文周越是这种样子,李日越越不服气,非要陈文周讲个清楚明白,说道:“哼!我就算要杀了你也要等讲明白了才杀!” ------------ 答书友‘爱思考的芦苇’的评论 收到爱思考的芦苇的书评,做一个小小的解读吧,也顺便和大家交流一下这本书。 爱思考的芦苇: 不过度搞笑,谋略巧妙,不把敌人当猪,就是一篇合格的小说,如果描写人物生动,情节曲折点,人性复杂点,就是一篇优秀的小说。本书既然走斗智的路线,就一定要让书虫挑不出大的毛病来。 首先感谢芦苇提出的意见建议,说明他是认真阅读并展开思考了的,而且他的意见建议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关于芦苇所说,我作一个解答,至于确否,有待诸位书友印证和指博。 1、关于搞笑。芦苇认为本书搞笑,但也有书友认为不搞笑,我个人倾向于中间水平。 其次,搞笑是一种风格,同时也是我自己的性格和语言习惯,我觉得每本书都应该有自己的风格,而这种风格代表作者自己的语言价值取向; 搞笑不代表战争的残酷性不够,比如小花姑娘的死,火头队众兄弟的死,还有右前军在杀虎口阵亡了一半,几位主将身负重伤等等;我不想写的太过沉重。 搞笑也不代表严谨性不够,14万字了,大家发现了几个错别字(我上传前都会检查一遍),大家有发现明显的逻辑漏洞或者是有坑不填或者是特别讲不通的地方吗,如有,希望大家给我留言。 2、关于谋略的问题。作者并非自陈,本书其实很消耗我的脑细胞,截止目前,本书共用计策、谋略二十条以上: 疲敌、骚扰、迂回、穿插、伏击、奇袭、围点打援、围魏救赵、趁火打劫、反客为主、李代桃僵、联吴伐魏、疏不间亲、隔岸观火、反间计、瞒天过海、金蝉脱壳、借刀杀人、驱虎吞狼、背水一战、名离暗间、急并缓分、连环局。 这些计谋其实我们都听说过,但要合理合情地融进书里,还是要花一番心思。 至于说谋略巧妙,我已做到最大努力,如有不足之处,还请多指正;楼台风虚心敬纳。 3、关于敌人像猪的问题。 我觉得我给对手的设置其实是很高的,比如凌昆、周万顷、薛忠义等人,只要细心品读他们对战局的分析,其实可以看出,这些人是有脑洞的。在此不详细罗列;但是可能我没有深刻地描述,以致造成这种误解(多谢芦苇提出) 4、关于情节曲折性,我觉得这一点提得很好。 我在战役描写上侧重于分析,而过程上稍显粗略,以致于战争的曲折性表现得不算明显;但主角的成长及故事是曲折的。 5、关于说人物的性格。 个人觉得有描写,但可能不够深入。 陈文周的智、稳、自恋,李嗣业的勇、义、稳重,郭晨的冷、艳、坚定,凌昆的谨慎,高秀岩的残暴,郭子仪的宽、慈,郝廷玉的义、粗犷,房思哲的纨绔、阴狠、善妒等等。 人物复杂性的体现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需要情节作为衬托,作者会在后期进行相应的描述,目前本文还处于开头阶段,基本上是军事战争描写,相对单一,所以还没有足够的情节来进行刻画人物性格; 写了近一个月,我自己也在经常思考,加群的书友我们也在经常交流。确有不尽人意之处,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使之趋于更好。 最后,感谢支持我的书友们,你们一路支持,使我更有信心走向成长。(特别感谢:有一套呀、大内侍卫统领、littlepiggy、zeed、mikegu1018、160522231406050、大地武士、伤冠军、晨夜明媚、岐山路人) 书不尽言,略陈陋意,临笔神驰,端此奉达 楼台风敬致! ------------ 第六十五章 舌辩 陈文周淡淡一笑,看着凌昆说道:“先说凌将军吧。你身为汉人,不思忠君报国,反而认贼作父,这不是颠倒黑白么?” “笑话!”凌昆不屑一笑。 “那李隆基只知道宠爱杨玉环,重用奸佞,任用杨国忠等宵小之辈,闭塞忠言,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等昏君,不反他反谁?陛下(安禄山)兴仁义之师,清君侧,杀奸臣,拯庶黎于水火,挽乾坤于倒悬,难道不是大义所在?” “就是!” 二头领附和道,“如今民不聊生,我等兄弟啸聚山林,不也是被逼无奈吗?有道是官逼民反!” 陈文周说道:“李隆基昏庸不假,但是你们都忘了大唐盛世吗?人谁无过,皇帝已经近古稀之年,人老糊涂也是常事,更何况罪魁祸首乃是李林甫杨国忠等奸臣!” “凌将军,李隆基不是好东西,那安禄山呢?且不说他挑起战争,搞得民不聊生,众位难道没听说安禄山喜欢屠城?安禄山起兵反唐若是为了拯救天下倒也无话可说,可是他自范阳起兵以后,每得一城,必定大肆屠杀我汉人百姓,至今已不下十万之众!这难道就是明君作为?” 陈文周顿了顿,沉声说道:“说心里话,在陈某看来,管他李隆基还是安禄山,谁做皇帝都一样!但陈某以为,无论胡汉,皆是华夏子孙,谁当了皇帝都不应该偏爱一方!” “而且打仗是军人的事情,与无辜老百姓何干?凌将军既然说安禄山是仁义之师,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为何要重胡轻汉,视我汉人百姓的生命如草芥?” “凌将军,你身为汉人,李唐朝廷并不曾亏待你,汉人百姓更养育了你,你竟为胡人举刀,屠戮自己同胞,你如何下得去手!你死后有何面目去见你的汉人祖宗!还说什么大义,你真是无耻之极!” “你!”凌昆无话可说,又羞又气,只得吹胡子瞪眼地指着陈文周。 “再说说李头领吧,”陈文周继续说道,“素闻李头领乃是重义轻财的江湖豪杰,却为了区区两箱珠宝就为虎作伥,岂非鼠目寸光?” “朝廷兴兵平叛,乃是势之所趋,义之所在,想必李头领也听说了,河北诸郡的百姓自行组织地方团练,誓与叛军周旋对抗,虽死不降!” “想李头领堂堂七尺男儿,本应该纵横沙场,在此乱世建功立业,拯救苍生于水火,却不料只知道偏安一隅,投敌叛国,七旬老人黄口小儿尚知道大义所在,不屈服于乱贼,李头领却为了这黄白之物与官军开战,岂不是连老弱妇孺都不如?” “李头领与官府有怨不假,但那是家仇,如今战火连绵,这可是国难,孰轻孰重,李头领当真分不清楚?陈某和郭将军孤身两人,前来以大义相告,不料头领却不屑一顾,陈某不是看错了人又是什么?头领只管动手,陈某决不皱眉。” “这?”下面的头领议论了起来,有的说应与官军合作,有的说应该与叛军合作,莫衷一是。 “李头领,何必与这人多说?我看他诡计多端,不是正类!”凌昆见李日越面色犹豫,似乎有所动摇,于是赶紧说道。 “哈哈哈,”陈文周大笑,“我诡计多端?陈某是用过几个小计策把你耍得团团转,只不过咱们各位其主,有道是兵不厌诈,这恐怕不算什么吧。倒是你凌将军,李头领和你无冤无仇,你昨夜竟然假冒伏虎寨的名号,来我军劫营,嫁祸于人,这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笑话!凌某人昨夜在马邑安歇,何曾到过桑干河?”凌昆说道。 陈文周笑道:“我又没说我们扎营在何处,你怎么就知道是桑干河了?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你!”凌昆狡辩道,“我听探马说的,难道这也不行?” 陈文周又笑道:“也罢,就算你是听探马说的,我也可以证明你昨夜去过桑干河。” “你有何证据?就凭你的那张利口?” 陈文周指着凌昆的靴子:“看看你自己的靴子。” 众人都把眼睛看着凌昆的靴子,只见他的靴子满是灰尘泥沙。 陈文周笑道:“你说你在马邑,没去过桑干河,那你靴子上的泥沙是从何而来?北方多黄土,只有河边才有沙子,你还抵赖什么?” 凌昆赶紧拍了拍靴子说道:“鄙人喜欢养些花草,沾些泥沙又算什么?” 只不过看众人的眼神就知道,这话骗骗小孩还可以。 李日越看了两眼凌昆,又看了看陈文周说道:“前面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今天几位远来是客,不管几位有何深仇大恨,到此就是我李日越的客人,还请暂息干戈!” 李日越看天已经黑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们赶了这么远的山路,也乏了,就在小寨住下,明日我摆酒宴请几位,再谈后话如何!” “这,李头领,”凌昆正欲说话,李日越却摆摆手。 陈文周拱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日越一挥手,于是就有一名小喽啰把陈文周和郭晨带到了聚义厅后的客房。 陈文周趁那小喽啰在前面领路的空隙给郭晨耳语了几句,那小喽啰为二人端来茶水果蔬,出了门去。 陈文周使了个眼色,郭晨粗着嗓子装出男人声音大声说道:“你就不怕李日越趁夜杀我们?” 陈文周看着那小喽啰放慢了脚步,大声说道:“李头领虽然脾气怪了些,却不是暗算害人的小人,大可放心。” 那小喽啰向远处走去了,陈文周一看,果然是李日越房间的方向。 等小喽啰走远了,两人才掩上门。 那小喽啰回到李日越的房间,把他离开前两人的话说了一遍,李日越笑道:“这陈文周虽然浑了些,却了解我的为人。想我李日越七尺男儿,要杀他们早就杀了,何必去暗算,以此看来,这人倒也坦荡。” “你不是要拉拢李日越吗,我却没见你说他一句好话,全是贬低他的,”两人坐下来,郭晨说道。 陈文周给郭晨倒了一碗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灌了下去,才说道:“渴死我了,这当说客真是个体力活,” 然后看了看郭晨笑道,“没来的时候斥候就打听到李日越劫富济贫,不是什么悍匪,而且我观此人,不苟言笑,说话很直接,也不拐弯抹角,这种人是血性之人,你对他劝说是没有用的,只能激他,只有激发了他的血性,才能对他起作用。” 郭晨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赞许。 ------------ 第六十六章 放火 “你就不怕他趁夜对我们动手?”郭晨不无忧心地问道。 陈文周很自信地摇摇头,“李日越是绝对不会的。这人不是使阴招的人,再说了,伏虎寨几千人马,就算你我功夫再高,也抵不住他们人多势众,他要是想杀我们,易如反掌,白天就可以用油锅把我们烹来下酒了,何必费这些事?以我看,李日越并没有投靠叛军的心思。” 然后陈文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皱眉说道,“只不过李日越不动手,不代表其他人不动手。” “你是说”郭晨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比了个二。 陈文周点了点头,“今天老二在聚义厅的言行你也看到了,我判断凌昆已经买通了此人,李日越咱们倒是不用太防备,这个老二嘛,可就难说了!” “有这个二头领从中作梗,那这样咱们可就不好说服李日越了,”郭晨皱着秀眉说道。 陈文周笑着摇了摇头,“未必。” “什么意思?” “要我说这是好事,”陈文周高深莫测一笑,目光飘香窗外,“本来我只打算拉拢李日越,让他不投靠叛军即可,如今看来,这里还有些文章可以做上一做,说不得有些意外的收获。” “嗯?什么意外的收获?”郭晨疑惑。 陈文周朝郭晨招了招手,然后附耳低语了半晌。 郭晨听完,看着陈文周,看了好久才说道:“奸诈。” “哈哈哈哈哈,”陈文周大笑,拱手感谢,“将军谬赞,小可年轻时躬耕于南阳陇亩之间,人称卧龙是也。” 这句话郭晨直接过滤掉了。 陈文周叫人提了两桶水,说是要洗澡,那小喽啰也不疑有他,给二人提了两大桶水,陈文周把水放在一边。 “提水干什么?你真要洗澡?”郭晨有点不安地问道。 这里就这么点空间,要是陈文周在这里脱光了洗刷刷,那她怎么办? 陈文周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陈文周把水提到墙边,又打开窗户朝外面瞅了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郭晨看陈文周没头没脑地做这些,眉头微皱,不过也没多问什么。 见陈文周不是真要洗澡,郭晨才放下心来。 她看了看房间里,就一架床,嘴里说道:“李日越真小气,咱们两个人,却给我们给一个房间。” 她到底是女儿家,不好意思直接说一架床,所以用一间房委婉含蓄地表达。 陈文周闻弦歌而知雅意,没好气地说道:“我的大小姐,你当这是京师长安么?这里可是土匪窝子!能让咱们有房间住,就算他李日越大方了!” 郭晨想想也是,只是坐在桌前喝茶,不说睡觉的事情。 陈文周心里好笑,这一向果断冷漠的郭晨郭大将军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他也不点破,装模作样自顾自来到床前,伸了个懒腰,“我先睡了!” 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左右扭了两下,又拍了拍被褥说道:“怎么这么软!忒不适合我这身硬骨头!奶奶的,不爽!” 陈文周一边骂骂咧咧站起来,一边从床单下取出一床棉絮,铺在隔床较远的地上,然后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嗯,这个硬度倒是正适合我,唉,真是贱骨头,这地板睡着就这么爽!他奶奶的。” 然后闭上眼打呼噜了。 过了好久郭晨见陈文周确实睡着了,才轻轻来到床边,和衣而卧。 睡到半夜,陈文周正做美梦,就感觉有人在轻轻碰自己,陈文周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正准备说话,就感觉有一只温润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陈孔明大惊:莫非郭将军欲**吾乎!看来这份纯洁的革命友谊要转化为纯洁的反动奸情了。 还没叫出声,就感觉耳边吐气如兰! 陈文周一叹:吾今名节毁矣!罢了,就从了她吧。 不说陈文周在心中自编自演了一套少儿不宜的情节和镜头,却听郭晨悄悄说道:“有人在外面。” 陈文周收起遐思,轻笑:“果然来了。” 两人趴在门边,就听见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人悄悄说话:“快,快,”这声音正是二头领! 郭晨轻轻挑开一丝门缝,两人一上一下望去,只见黑暗中有人影晃动,抱着柴禾。 郭晨轻轻掩上门,“他们果然准备烧死我们!” 陈文周笑道:“这等拙计,焉能逃过本孔明的如炬法眼!” 自夸了一回,才和郭晨二人将那两桶水泼在棉絮上,郭晨又趁没人的间隙,蹑手蹑脚地把窗户开了一条缝,两人用浸满水的棉絮裹在身上,躲在窗户底下。 二头领的人码好了柴禾,就听二头领压着声音一声阴笑:“点火!” 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最多不过三分钟,已是大火熊熊。 “着火啦!”山寨里有人大喊。 不一会儿陈文周和郭晨的房间外就围满了人,李日越当然被惊动了,赶到屋外,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二头领满脸疑惑,“不知道啊大哥,我也是刚赶过来!” 李日越盯着二头领,眯着眼睛问道:“你真不知道?” 二头领使劲摇头。 “赶紧救火!”李日越大声吩咐。 “是!”二头领心里暗笑:还救个屁,估计这会儿都烧成灰了! 二头领装模作样赶紧带人取水救火,不明白的还真以为与他无关。 李日越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自己人的秉性他最清楚,这老二早有投靠叛军的心思,而且和那凌昆穿一条裤子,这火大大地有蹊跷! 突然,屋里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两人破门而出! 李日越一看,不是陈文周和郭晨又是谁。 李日越赶紧上前说道:“二位没事吧?” 陈文周冷笑,看着李日越,瘪了瘪嘴,一脸的不屑。 李日越大惑不解,“陈兄这是何意?” “何意?”陈文周讥讽道,“李头领果然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 李日越被无端嘲讽了一阵,满头雾水,不明白陈文周为什么这么鄙视自己,“陈兄还请把话讲明白些!” ------------ 第六十七章 你有一计,我也有一计 “说就说!我还怕你不成?”陈文周说道。 “李头领若是一心想投靠叛军,去便罢了,何必惺惺作态,嘴上说明日要宴请我们,把我们留在山寨,却趁夜放火!恕我直言,这恐怕不是好汉行径!你既然要杀我们,伏虎寨几千人马,今天白天将我二人下油锅就是,何必要费这些事?说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李日越赶紧摊了摊双手,急道:“我确实不知道啊!” 陈文周以眼望天,满脸不屑,自嘲一笑:“是我陈某瞎了这双狗眼,倒也怪不得别人!刚才郭将军叫我小心,我还说李头领是坦荡君子,不会用这些下作手段,嘿嘿!” 李日越真是有口难辩,心里更是万分惭愧! 那小喽啰确实回报自己,说陈文周说自己为人坦荡,现在倒好,一把火就把自己弄成了真小人伪君子! 恰在这时,二头领带人提水到了。 一见陈文周和郭晨活着,心里咯噔一下,暗恨不已! 嘴上却关心道:“二位没事吧!我正带人取水来救二位,没想到二位吉人天相,已经逃出来了。” 陈文周对这二头领敬佩不已,不为别的,就这演技,绝对是一等一。 陈文周叹了一口气,满脸后悔和惭愧,拉着二头领的手腕感激地说道:“没想到救我二人的竟是二头领,白天二头领要杀我二人,虽然狠了些,却光明磊落,不失君子行径。晚间又亲自救火,足见二头领不愿意让我二人死的不明不白,不似有些奸诈小人,嘴里满口仁义,却用此下作手段暗算害人。” 陈文周斜眼瞟了瞟李日越,然后回头看着二头领惭愧地说道:“文周,文周真是错怪了好人哪!请二头领责罚,文周绝无怨言!” 陈文周低头叹息,羞惭满面,不好意思再见二头领。 二头领心里暗笑,扶着陈文周的双手,说道:“文周兄弟过谦了,人谁无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日越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看着二头领的眼神极为凌厉:你下毒手,老子背黑锅,你倒成了好人! 二头领只顾安慰陈文周,没发现李日越的眼神,陈文周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 将火扑灭后,陈文周和郭晨坚持要走,但二头领却苦苦挽留,他怎会轻易放二人下山呢? 最后陈文周提了个条件:要和二头领畅叙知己之情,喝酒喝到天亮。 二头领没办法,只能被陈文周拉去喝酒。 二头领重新给两人安排了房间,吩咐小喽啰拿来酒菜,两人还真就喝了个通宵。 席间陈文周对二头领大肆吹捧,说他有龙吟虎啸之伟象,鲸吞龙吸之神气,必定能做一番男儿事业,郭晨听得一阵恶寒,蒙着被子睡觉去了。 二头领被捧得天花乱坠,和陈文周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直到天放鱼肚白,他才哈欠连天满身酒气地走了。 “这人这么阴险,你还和他喝酒,”二头领走后,郭晨皱着眉头说道。 “啊”陈文周打了个哈欠,笑道:“拉着他喝酒,一来嘛,就没人再来放火暗算咱们了,二来嘛昨天晚上要是不把他留住,他必定要跑到李日越那里挑唆,说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李日越正受了冤枉气,被他一挑唆,说不定还真就投靠了叛军!” “三来嘛,李日越昨晚的眼神告诉我,他心里已经记恨这二头领了,我把老二拉来喝酒,做出一副知己的样子,那李日越看了心里必定更加难受,只会更加记恨这老二!” 说完,陈文周自己已经笑了起来,然后叹气说道,“只是苦了李日越,要受几天冤枉气了。” 郭晨看着陈文周说道:“你这是救他。我看那老二心术不正,不把李日越放在眼里,而且早就被凌昆买通了,要是李日越不投靠叛军,只怕早晚会被老二杀掉,取而代之。” 陈文周点了点头,看着郭晨笑了:这小妞虽然不说话,但是看事情却极准,难怪能统领大军征战。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放火?”郭晨问道。 陈文周摇头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准备两桶水只是以备万一。” “将军你想,你白天给他们露了一手,已经震慑住他们了,如果他们要害我们,用武力怕是行不通的,至少以你的功夫,撑上个一两刻钟也不是难事,到那时早被人发现了,所以我想只有放火将咱俩烧死最妥当,一把火,毁尸灭迹,那是李日越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了。” 郭晨点了点头。 突然,郭晨向陈文周使了个眼色,然后偏着头朝外面听了一下,轻声说道,“好像是李日越的声音。” “趴下,装醉!”陈文周说了一声,就一下倒在桌子上,残羹冷炙泼了一身! 郭晨无奈,只得跟着倒在他脚边。 陈文周嘴里含糊地大叫:“二头领,嗝,我再敬你一碗,碗!” 李日越走了进来,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李日越眉头微皱,摇了摇陈文周,“陈兄,陈兄。” 陈文周只顾着说醉话,李日越又摇了摇地上的郭晨,“郭兄,郭兄!” 郭晨一动不动。 陈文周又叫了起来,“我瞎了眼二头领,你说我是不是瞎了眼,你说,你不说我就要敬你……嗝,你说你郁郁不得志,我理解,我他娘一百个理解,你这胸怀,必定不是久居,居,居人下的人,老弟,我就服你……” 李日越冷笑道:“老二啊老二,你果然有这心思啊。” 说罢,走了出去。 两人见李日越走远了,才起来各自找了个角落睡了。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李日越亲自来请二人去赴宴。 “陈兄,郭兄,昨夜两位受了惊,日越要给二位压惊,只是两位一直在休息,日越不忍打搅二位,故而等到现在才来叫你们,”李日越拱手说道。 陈文周心里感动,不过嘴上却说道:“李头领这是摆的鸿门宴吗?” “此话从何说起,”李日越急道,“二位真就信不过日越吗?” 陈文周摆摆手,“也罢,我陈文周既然敢来到这里,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喝个酒又怕什么!李头领,请带路吧!” 李日越心里也不得不佩服陈文周的胆量和气魄,一伸手掌,“请!” ------------ 第六十八章 喝酒 聚义厅里早已经摆好了酒菜,一帮头领都已经坐好。 凌昆也在列,见李日越亲自带着二人前来,眼里的恨色一闪而过。 众人都落座之后,李日越才举起酒碗说道:“昨夜陈兄和郭兄房间着火,两位受了惊吓,日越先赔罪了。” 说完,干了一碗,众人都大声叫好。 陈文周只是冷笑,看得李日越暗自叹息。 对于昨晚的那把火,山寨里的明眼人也不少,大家也都多少清楚一些其中内幕。 只不过这些人虽然分了不同的阵营,但到底都还是伏虎寨的人,所以自然不会挑明。 陈文周端起一碗酒站起来说道:“我陈某人虽是一介文士,不比的众位好汉的豪情气魄,但也绝非鼠肚鸡肠之辈。我和郭将军既然敢独自两人上山,就是把伏虎寨的众位好汉当成了朋友。昨夜的大火虽有些蹊跷,但我和郭将军终究是安然无恙,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所有的不愉快,就在这碗酒里,陈某干了!” 说完,陈文周咕咚咕咚就干了一碗。 “好!”众人大声喝彩,且不说这陈文周是敌是友,单是这喝酒的气势,就合了这些山寨汉子们口味。 陈文周提起酒坛子,又给自己满上一碗,举起来说道:“自古都说兵匪难成一家,可我陈文周就不信这个邪,为啥?因为我陈文周,朔方军行军别部司马,不正和众位伏虎寨的绿林朋友们喝酒吗?来,我敬诸位好汉一碗!” 说完,咕咚咕咚又干了一碗。 “好!爽快!”伏虎寨诸位头领鼓掌喝彩,都被陈文周带出了气氛。 陈文周又提起酒坛子,再给自己满上一碗,“这第三碗,我敬在座所有人!” 陈文周拿着酒碗对着凌昆,笑道,“凌将军,你我虽是沙场仇敌,但在这伏虎寨里,就都是李头领和众位头领的朋友,是他的客人,有道是客随主便,且不论你我今后终究要分个你死我活,但今天,咱们毕竟同席对饮,陈某先干为敬了!” 说完,又干了一碗。 “好!”众人齐声喝彩,都被陈文周的气魄所打动,能敬自己的沙场敌手一杯酒,单是这份胸怀,就让他们折服了。 凌昆一声冷笑,偏过头去,没有接陈文周的敬酒。 陈文周也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其他头领为了避免场面陷入尴尬,纷纷倒满酒,向陈文周和郭晨二人敬酒。 众人推杯换盏,轮流敬陈文周二人和凌昆,郭晨从上山始终没在众人面前说过话,怕泄露了她是女儿身,以免节外生枝。 众人只道她是生性怪癖,加上昨天逼退二头领那一手,众人就更不敢和她多说话了,所以酒绝大部分是敬给了陈文周。 席间陈文周也不和李日越说话,一个劲的敬二头领,又夸赞他光明磊落,有君子风范,还顺便对李日越冷嘲热讽含沙射影一下。 陈文周凭着自己的海量和一张利嘴,有意识地把其他人都吸引到自己和二头领这边。 所以这边喝得热火朝天,李日越却只能一个人不停地灌着闷酒。 李日越的闷酒是越喝越闷,自己好心请他们赴宴,结果陈文周却一个劲的和二头领要好。 想到这里,李日越更加愤懑,他把酒碗重重一砸,众人都停止了喧哗,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李日越! 李日越说道:“老二,我有话问你!” 二头领端着碗晾在空中,他正喝在兴头上,下意识说道:“大哥,今天难得兄弟们高兴,要不等会再说,” “怎么,我的话你听不到?”李日越眯着眼睛缓缓说道。 二头领看了看众人,只得放下酒碗,说道:“大哥有话请讲。” “昨晚的火是不是你放的?”李日越声音平淡地问道。 “大哥你这是,” “说!”没等二头领说完,李日越猛喝道。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小弟吗?我和陈兄一见如故,害他做什么?” 二头领本来就不服李日越,向来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这两天陈文周把他捧上了天,难免飘飘然,再加上酒劲上冲,李日越当众给他下马威,他面子也挂不住了。 李日越冷笑,“哼哼,你做的什么你自己清楚!还不从实说来!” 陈文周看不过去了,说道:“李头领,你也忒霸道了些!明明是有些奸诈小人想要暗害我二人,你却推到二头领的身上,嘿嘿!恕我直言,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 “你!” 李日越瞪着陈文周,心想这人真是浑,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枉把仇人当恩相,却把恩公当仇人,气得李日越咬牙切齿,却又没法发作,于是朝二头领喝道:“老二!你给我跪下!” “啪!” 二头领一听这话,直接把酒碗砸了个稀巴烂,满脸不屑地看着李日越。 李日越一楞,随即大怒,仓啷一下拔出佩刀,“你想试试我的刀快不快吗?” 二头领毫无惧色,冷笑一声,也拔出佩刀,咔擦一声砍在桌沿上! 面带挑衅地瞪着李日越,“你的刀快,我的刀未尝不快!” “好,好好好!”李日越怒极反笑,“那你是不是想来坐坐我这把交椅?” 二头领的火也上来了,仰着脑袋笑道:“大可一试!” “你!” 李日越眉毛一扬,凶相毕露,“我杀了你!” 李日越直接就要冲过去砍人。 众头领都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劝住二人,夺刀的夺刀,抱人的抱人,总算把两人按住了! 只不过李日越满脸怒火,二头领一脸狠笑,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架势,最后宴席只能不欢而散。 饶是陈文周酒量过人,也禁不住头晕目眩,眼花耳热。 郭晨扶着陈文周回到房间,两人掩了房门,郭晨靠着门听了一阵,确定没人,才示意陈文周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醒酒茶。 “李日越这冤枉气可受的不轻,”郭晨说道。 陈文周咕咚咕咚地喝完了茶,才点了点头,说道:“这人的确是个磊落的汉子。” 郭晨说道:“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吧?” 陈文周笑着摇了摇头,“将军稍安勿躁,今夜或者明天就有分晓!” “什么意思?” “说了就不好玩了,静等着看戏就行,”陈文周神神秘秘地笑道。 郭晨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陈文周依旧打了地铺,仰面一倒,瘫在了棉絮上,晚霞透过窗棱照进屋子里,陈文周眼睛被霞光所晃,转回头一看,就再也回不过头来。 郭晨依旧坐在桌子边,正把假胡子取下来打理着,晚霞的清辉映在郭晨的俏脸和身体上,在她窈窕身姿的轮廓线上染上一层金光,恰在霞光之中剪衬出绰约的倩影,美不胜收! 陈文周看着郭晨的倩影和侧脸,心中竟变得无比的宁静,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安详,他说不出为什么,但就觉得这一刻已是永恒。 “将军,” “嗯?” “你真漂亮。” …… ------------ 第六十九章 策反 半夜,郭晨摇醒了陈文周,“有人来了。” 陈文周使了个眼色,两人故意开始说话交谈,郭晨运起全身功夫,听到有脚步悄悄到了门边才向陈文周点了点头。 陈文周用极压抑但能让门外听见的声音说道:“咱们明早就下山。” 郭晨粗着喉咙低声说道:“为什么?” 陈文周说道:“依我看,明天李日越就要对二头领动手!” “何以见得?” “哼哼,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啊,李日越眼见着二头领比他强,怎能容他呢?明天二头领必然要被李日越杀了,以稳固他的地位,咱们到时候也难逃一死!” “嗯,就这么办!” “嘘,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 然后郭晨就听见门口那人悄悄走了。 陈文周立马站起来,唰唰唰写了一张字条,交给郭晨。 “追上他,如果是二头领的人,就放他回去,并把这张字条悄悄送到李日越门里,如果是李日越的人,就,” 陈文周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郭晨点点头接过纸条,赶紧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 陈文周看着郭晨的背影,暗自祈祷:李日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不多时,郭晨就回来,陈文周赶紧问道:“怎样?” 郭晨点点头,“那人没去李日越那里,纸条我已经用暗器手法打进了李日越的窗户。” 陈文周这才舒了口气,“李日越终究没让我失望。” “怎么说?” “那人要是李日越派来的,说明李日越就算没对我们动了杀心,至少已经不信任我们了,”陈文周解释道,“把那人干掉的话,李日越并不知道是我们做的还是老二做的,眼下这伏虎寨,越乱越好。” 郭晨点了点头。 “眼下嘛,就看这老二怎么应付了,以我对他的观察,这人百分之八十是沉不住气的,加上我给李日越写的字条,明天多半有一场血拼,咱们只要静观其变,时机一到,收拾残局就可以了,”陈文周笑着说道。 郭晨看了陈文周几眼,“希望如此。” “睡觉,”陈文周打了个哈欠,一个饿狗扑屎滚到地上就打呼噜去了。 郭晨看了他一会儿,才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二头领的房间,一名小喽啰正向凌昆和二头领述说他在陈文周屋外听到的话。 “凌兄,你以为如何?”二头领问道。 凌昆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说道:“陈文周那小子向来料事如神,他都已经看出李日越想对二头领你动手,再结合李日越今天的表现,只怕是真的。” 二头领大惊:“那怎么办?” 凌昆面露狠色说道:“这李日越犹豫不决,并非真心投靠牛将军,而且他徘徊不定,不是成大事的人,索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二头领早就觊觎李日越的位置,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凌兄,你说怎么个做法?” 凌昆凑到在二头领的耳边上,低声说了一会儿,“如此这般,岂不是一举两得?” 二头领喜笑颜开,面露狠色,“好一条妙计,就这么办!” 李日越的房里。 李日越手里捏着字条,眉头紧皱,眼睛眯起,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老二真的要反水?字条又是谁写的? 过了许久,李日越派出的一名心腹回来了,低声说道:“大哥,刚才凌昆由二哥的人护送着,急匆匆地下山去了。” 李日越捏着纸条的手蓦地一紧,握成了拳头,眼睛里透出一抹狠厉,问道,“老五,陈文周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那名心腹摇了摇头,“我们按您的吩咐,没有去盯梢,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大哥,你说这字条是谁丢进来的?” 李日越思考了一阵,说道:“陈文周。” “何以见得?”老五问道。 李日越神色转为严肃,说道:“这个陈文周不简单,头脑灵活,反应奇快。而他身边的那个郭晨身手极是了得,论单打独斗的话,寨里没人是他的对手!这个字条从窗外打进来,我竟然没发现一点动静,足以证明扔纸条的人是个绝世高手。我想,这吕梁山上,除了那郭晨,还有谁有这等高明的手法?” 老五点了点头,“我派出兄弟们去山下打听了一下,那陈文周倒是没有说假话,他的确是朔方军的行军别部司马,郭晨也是中军将军,而且,陈文周有个外号叫作鬼绝!” “鬼绝?这是什么意思?”李日越疑惑。 老五沉声说道:“传言此人极富谋略,诡诈异常,行军以来,从无败绩,叛军在他手里接二连三地栽跟头,人们说他用兵如鬼,故而称为鬼绝!” “原来是这样,”李日越面色凝重,眯着眼睛缓缓说道。 “要不要做了他们?”老五问道。 李日越摆摆手,“目前来讲,他们两人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恶意,山下的官军也暂时没有什么动作,咱们目前要提防的是老二和凌昆。” “大哥,你说二哥真的会反水吗?”老五忧心忡忡地问道。 李日越叹了口气,“难说呀,你们又不是看不出来,他早有心投靠马邑的牛庭阶,这家伙不知道收了凌昆多少好处,哼!你看他今天,直接和我动刀子,这混蛋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咱们兄弟虽是响马,干的也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但是为叛军卖命,我李日越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哪!” 老五也叹了口气,“那陈文周说的不假,叛军喜欢屠城,咱们总不能为了这帮畜生卖命吧。大哥,那咱们该怎么办?” 李日越沉默了一阵,说道:“咱们虽说要防着点老二,但终究是自家兄弟,总不能凭着一张字条就把老二抓来吧,那也太荒唐了,毕竟老二现在还没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去告诉其他几个弟兄,小心些就是了,如果明天老二没啥动静,而且凌昆回来的话,就说明老二是被冤枉的。那时咱们把凌昆和陈文周都逐下山,来个两不相帮,乐得让他们自己斗去。” “是,大哥。” …… ------------ 第七十章 共谋大事 第二天陈文周刚起床,佯作要走的样子,二头领就满脸堆笑赶了过来,“陈兄昨夜睡得安稳吗?” “哈哈哈,”陈文周大笑,拱手说道,“托了二头领的鸿福,昨夜就没有人来放火熏我了,文周感激不尽!” “兄弟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何须客气,”二头领笑道,拍了拍陈文周的手背,“文周兄弟性情豪爽,胆略过人,又是朝廷命官,愚兄佩服得紧,今天我特地备了酒席,要和兄弟共谋大事!” “哦?” 陈文周满脸惊喜地看着二头领,“难道二头领想通了?” 二头领点了点头,指着聚义厅说道:“咱们酒席上说如何?” “敢不从命?”陈文周抱拳说道。 两人哈哈大笑,挽手而行,一副知己模样。 陈文周和郭晨来到聚义厅时,李日越和一帮头领都已经到了,只是不见凌昆。 众人落座完毕,二头领朝身边的小喽啰喊道:“去把我的杏花村抬出来!” 不多时,几名小喽啰就抬来了一个大酒缸,二头领笑道:“这是我去年从一个朝廷大官手里劫来的,一直藏着,哈哈哈哈,今天是大好日子,这酒恐怕是藏不住了,来,给兄弟们满上。” “二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种好东西怎么能吃独食呢?” “就是嘛二哥,你忒小家子气。” 二头领不好意思地笑道:“兄弟们批评的是,二哥我这就堵你们的嘴,哈哈哈。” 小喽啰们取来酒角,给众人倒上。 二头领端着酒碗,先走到李日越的面前,撩开衣袍的下摆,跪在地上:“大哥,昨天小弟多吃了几杯,一时鲁莽,冲撞了大哥,小弟先赔罪了!” 说完,干了一碗。 李日越叹了一口气,扶起二头领说道:“你我兄弟何须见外,昨天也是我一时多吃了几杯,言语有些激动,二弟莫放心上!” 说完,也干了。 众人大声叫好,也都各自干了酒碗里的酒。 二头领又端起一碗,来到陈文周面前:“文周兄弟胆识过人,又是朝廷命官,你我一见如故!前天是我糊涂了,帮着那凌昆说话。这两天和文周兄弟朝夕相处,得兄弟的点拨,我惭愧之极。唉,我也想通了,我伏虎寨都是堂堂热血男儿,咱们不能认贼作父,和叛军同流合污是不是?” 在座的头领竟然同时点头,有点出乎陈文周的意料。 陈文周朝二头领抱拳说道:“文周果然没有看错人,二头领深明大义,铁骨铮铮,又是耿直的汉子,一时被那凌昆的花言巧语蒙蔽也不足为怪,难得二头领有如此胸怀,小弟干了!” 陈文周干了一碗酒。 二头领拍着陈文周的肩膀哈哈大笑,然后转头朝李日越说道,“大哥,依小弟愚见,不如咱们投了官军吧!” 李日越站起来,惊讶地说道:“二弟怎么突然想通了?” 二头领叹口气说道:“大哥,小弟一时被那凌昆蒙蔽,险些酿成大错,这两天和文周兄弟促膝长谈,令我想通了很多东西,我身为汉人百姓,怎能助纣为虐?如此做法岂不是让我伏虎寨的几千兄弟都要蒙羞,又如何对得起祖宗?那凌昆已被我绑在了屋子里!来呀,去取他的人头来!” 李日越眉头微皱,看了二头领几眼。 在座的也有几名头领相互看了看,不过都没有说什么。 气氛骤然间火热起来,比昨天的剑拔弩张大不相同,众人似乎都齐心戮力了,所以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 只不过去押解凌昆的人迟迟没有到来,但也没人说出来,似乎大家都已经忘了还有凌昆这么个人。 陈文周面色大喜,倒满酒,对二头领说道:“二头领深明大义,真是百姓之福,国家之福!来,我敬” 还没说完,两眼一翻白,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这?”众人大惊,郭晨刚想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也扑通一声,倒了过去。 接着,响起一片扑通扑通的声音,除了二头领和几名头领外,其余人全部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二头领一扔酒碗,放声长笑,“一群蠢猪!” “恭喜二哥!” “错,应该是恭喜大哥了!”其余几名头领都来向二头领贺喜,很明显,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党羽。 “几位兄弟不必客气,以后这伏虎寨就是咱们说了算了,哼哼,只等咱们助牛将军灭了官军,加官进爵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二头领哈哈大笑。 原来,二头领和他心腹都已经预先喝下了这蒙汗药的解药,而其他人都被蒙汗药麻翻了,凌昆昨夜早就被他送下了山。 “大哥,现在怎么办?”一名头领问道。 二头领看了看被麻翻在地的李日越陈文周等人,笑道:“全部绑了,交给牛庭阶将军处置,到时候咱们也是大功一记呀!哈哈哈。” “大哥所言极是,这陈文周和郭晨是官军里的大官,拿下了他们两人可算是给了朔方军极大的打击,到时候咱们在协助牛庭阶将军消灭桑干河边上的官军,那可又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咱们就能够向牛将军多要些赏赐,哈哈哈,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呀!”一名头领说道。 二头领开怀大笑,“说得不错,那牛庭阶将军早就向李日越许诺,只要咱们出兵相助,和牛将军两面夹击,打败官军,并反攻右玉城,只要拿下右玉,就把右玉划归咱们的地盘,到时候兄弟们就不用窝在这深山老林了。可笑这李日越鼠目寸光,不思进取,偏偏不答应牛将军,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忠臣壮士了?哼哼,兄弟们,咱们只要好好办事,加官进爵封侯拜相都不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二头领的心腹们哈哈大笑,“全凭大哥差遣。” “好,”二头领一挥手,“我估计凌昆已经搬兵进山了,咱们这就绑了这几人,交给凌将军!” “是!” 二头领和其余几人正准备拿绳子绑人,突然, “啪啪啪,”掌声响起,“老二,你果然是要反水!” 几人听见声音,吓得魂不守舍,回头一看,一人正坐在地上拍手,不是李日越又是谁? “你,你不是,”二头领和其他几人结结巴巴地指着李日越。 “哈哈哈哈,”又一阵笑声传来,陈文周竟然也站了起来,接着,被麻翻的那些人都站了起来。 “你,你们”二头领指着众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二哥,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一名头领说道。 “是啊二哥,咱们兄弟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一起出生入死,你竟然和那凌昆合伙算计我们!” “二哥,你可是大哥一手带出来的,你竟然连他都敢害!” “大哥给我们说你要反水,我们还不信,说大哥多疑了,唉!二哥,你真叫兄弟们寒心哪!” 一干头领都对二头领怒目而视,谴责他的不仁不义。 “你们不是已经被麻翻了吗?”二头领指着众人呆呆地说道。 “我们早有防备,服下了蒙汗药的解药,看看这个吧!”李日越扔给二头领一张字条,正是陈文周昨晚所写。 二头领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山寨有变,老二要反! ------------ 第七十一章 火拼 “是谁?”二头领大怒,“是谁走漏了风声?” 其他二头领的心腹党羽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摇了摇头。 李日越冷笑:“谁走漏了风声已经不重要了。老二,虽然我知道你早就心投靠马邑的牛庭阶,也知道暗中收了那凌昆不少好处,但昨天我收到这张字条的时候,说心里话我是不相信的,我不相信咱们多年的兄弟情义会这么脆弱,但是你,你,你竟然真的做的出来!” “不错!”这时老五也义愤填膺地说道,“其实昨晚我们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大哥让我们稍安勿躁,说不能凭一张纸条就怀疑自家兄弟,可没想到,你竟为了叛军而加害自家兄弟!” 二头领见阴谋败露,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能怪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想我伏虎寨几千人马,兵精粮足,可他李日越却不思进取,只知道窝在这深山老林,老子早就厌倦了这种乏味的生活,现在天下大乱,正是一展拳脚的大好时机,哼哼,怎能错过?” 这时一名头领说道:“二哥,就算要趁乱起事,兄弟们也可以慢慢商量从长计议吧?难不成你所说的一展拳脚就是当叛贼?就是以用兄弟们的性命作为代价?” 二头领一摆手,冷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今天挑明了,咱就划出个道来,你们今天要想活命,就跟我走,投靠马邑的牛将军,建功立业只在反掌之间,可要是你们活腻味了,非要和我作对的话,嘿嘿,我不介意把你们一并收拾了!” “大言不惭!”李日越冷笑道,“老二,咱们当初拉旗聚义、歃血为盟的时候,曾经指天发誓,兄弟们要誓同生死,如有反叛,天诛地灭!看在兄弟一场的香火情上,你自己了断吧!” “哼哼,笑话!”二头领不屑一笑,刚才的确惊慌了一下,那也是李日越的积威所致。 现在已经挑明了,二头领反倒镇定下来,朝身旁的一名心腹头领说道:“老四,叫人!” “是!二哥!”老四掏出怀里的响箭,嗖的一声扔上天空! 众人就听见山下聚义厅外传来阵阵喊杀声! 很明显是二头领的嫡系部队杀上来了。 “老二!你真要自相残杀?!”李日越大惊失色,厉声喝道。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二头领面露狠色,“动手!” “你这狗娘养的畜生!真是狼心狗肺,不知死活!”李日越大叫一声,率先和二头领交上了手。 老五见状,也掏出怀里的响箭,朝天空一扔,只不过声音和颜色跟刚才那一支响箭不一样。 聚义厅外又响起一阵喊杀声,两路人马一前一后冲到了聚义厅内,瞬间斗到了一起,杀得难解难分,聚义厅内外,一时之间血流成河。 这帮绿林响马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所以身上带着一股狠劲,尽管知道是自己人,但这会儿都是各为其主,杀红了眼。 激斗了近一刻钟左右,陈文周见情况差不多了,朝郭晨使了个眼色! 郭晨一把抽出佩刀,跳进了战圈,立马就解决掉了几名二头领的心腹! 随着郭晨的加入,李日越一边开始压住了上风,半个时辰左右,基本上肃清了二头领的余孽。 到最后,只剩了二头领一人还在和李日越缠斗,其余人都已经倒下。 郭晨见状,柳眉一竖,把右手朝二头领方向一扔,佩刀嗖的一声直飞出去!噗! 就将二头领的腿钉在了柱子上。 “啊!”二头领惨叫一声,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老二,你还有什么话说?”李日越把刀刃架在二头领的脖子上,喝道。 二头领冷笑一声,“无话可说,一死而已!” “你当真毫无悔改之心?”李日越一字一顿地问道。 “后悔没能杀了你这懦夫!”二头领恨恨地看着李日越,喷了一口口水。 “呀!” 李日越低吼一声,手腕一摆,将二头领斩了首级,鲜血溅起来撒了李日越满身。 其他头领转过身去,暗叹不已,毕竟是自家兄弟,不忍看他授首。 陈文周暗叹一声,正准备说话,李日越用刀一指陈文周,大声喝道:“把这二人给我拿下!” 郭晨眉毛一扬,捡起一把腰刀正准备反抗,陈文周却拽住郭晨的胳膊朝她摇摇头,任由李日越把自己两人绑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李日越见陈文周并不反抗,略显诧异,冷冷地说道。 陈文周淡淡一笑,“李头领既要杀我,小弟无话可说。” “你设的好局!”李日越怒瞪着陈文周恨恨地说道。 “大哥,此话怎讲?” “对呀大哥,不是二哥反水吗?怎么又扯到陈兄身上了?” 这些头领和陈文周喝了两顿酒,都觉得陈文周这个人性情耿直,有胆有略,为人也不做作,不像一般朝廷官员那样自高自大道貌岸然,是个可以交的朋友。 李日越看了看众头领,才愤恨地说道:“几位兄弟,正是这人在中间拨弄是非,才弄到今天这个局面!” “啊?”众人一愣。 一名头领说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二哥反水吗,怎么又成了陈兄挑拨离间了?” 李日越怒道:“那夜他明知道是老二放的火,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和老二套近乎,硬把这屎盆子硬往我头上扣,我白白受了一股窝囊气,自然就对老二的不满!” 李日越恶狠狠地盯着陈文周,继续说道:“另一方面,他和老二走近之后,整天给老二戴高帽子,说他有勇有谋,不可屈居人下,定然能够做一番事业,老二本来就不服我,被他这样一煽动和挑唆,更是动了反心!” “昨夜不知道这人又用了什么手段刺激了老二,导致他铤而走险,酿成大错!这张字条就是他写给我的,说明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却故意在那演戏,他这样做,就是为了挑拨我和老二的矛盾,让咱们伏虎寨内乱!” “这!”其余头领们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消化了这其中的曲折情节,都对陈文周怒目而视。 “姓陈的!枉我们还说你是性情中人,为何用此下作手段,挑拨我等兄弟的感情!” “你这厮太可恨!卑鄙小人!” “推出去砍了!”李日越一挥手说道。 ------------ 第七十二章 大路朝天 “慢!容伸一言而死!”陈文周用出了保命大招。 “你还要狡辩什么?”李日越冷冷说道。 陈文周叹了口气说道:“李头领说的我都承认,也没必要辩解。李头领要杀我,我也不抵抗。只不过在下想问李头领两个问题,可否为我解惑?也好让陈某死个明白。” “你问!” “第一,我想问李头领,如果我不来,你是否会投靠叛军?”陈文周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日越问道。 李日越沉吟半晌,摇头说道:“马邑的牛庭阶多次邀我入伙,老二也几番劝说,但日越终究不想让兄弟们背上反贼的骂名!更不想替胡人卖命!” “大哥说的不错,我等兄弟虽是绿林响马,干的也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论秤分金银,但也分得清是非,二哥之所以把我们几个也麻翻,就是我们几个向来不赞成投靠叛军!否则你二人上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一名头领慨然说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李日越问道:“第二,李头领不想投靠叛军,二头领恐怕早就被牛庭阶和凌昆买通了,否则那夜劫营的叛军,怎会有你们伏虎寨的旗帜?既然如此,文周想问,即使我不上山来,又会怎样?” “这,” 李日越正沉吟,陈文周说道:“要验证此事也不难,你们不妨去二头领的房里搜一搜,他仓促起事,而且自以为必然成功,所以我料想他屋里定然还有些蛛丝马迹。。” 李日越稍微犹豫了一下,朝一名头领递了个眼色,那头领点了点头,招呼了几个小喽啰,随他而去。 去了好久,众人都开始担心的时候,那个头领才回来,嘴里还在骂个不停:“这个狗娘养的老二!” “怎么了,发现了什么?”李日越和其他头领同时问道。 那头领愤怒地说道:“大哥,老二在他床下挖了一个大坑,用地板盖住,我让兄弟们掀开一看,嗬!里面竟然有五六箱金银珠宝!” “什么?!” “我入他娘的!” “咱们兄弟虽然多少都有些私房钱,那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这老二!” 李日越吐了口气愤的口水,“老二掌管咱们山寨的财物,大家都信得过他,他却中饱私囊!我入他娘的!” “哦对了大哥,还有这些信件,我不敢私自拆开看!” 那头领又递了几封书信给李日越,“也是在那些装银子的坑里发现的。” 李日越点了点头,结果书信,一一拆开阅读,细看之下,李日越的脸色越来越青,呼吸越来越重,“我入他姥姥的祖宗!” 看到最后,李日越把信往地上一砸! “大哥,都写着什么!”众头领问道。 李日越长长出了一口憋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说道:“老二早就和牛庭阶以及凌昆谋划好了,只要咱们不投靠他们,他们就在咱们酒中下毒,毒死咱们!” “什么!”众头领大惊。 一名头领还算清醒,说道:“大哥,会不会有人栽赃陷害?”说着瞟了瞟陈文周和郭晨。 李日越摇头,“这倒不会,那牛庭阶也给我通过书信,他的字迹我认识,这几封信确实是牛庭阶的手迹,你们也看看吧。” 李日越捡起刚才扔在地上信件,递给了几位头领。 几人先后看过,都转头看了看身首异处的二头领,愤恨不已。 “唉,老二真是,真是,唉!” 众人唏嘘不已,好半晌李日越才提起佩刀,唰唰两声,斩断了绑住陈文周和郭晨的绳子。 把手一挥,冷冷说道:“你们走吧!虽然你挑拨是非,但确实如你所说,要是我伏虎寨内外同心的话,你挑拨也没用,这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你也确实救了我和众兄弟的命,我李日越和兄弟们恩怨分明,咱们就此两清!从今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陈文周点了点头,“如此多谢李头领了,将军,咱们走吧。” 郭晨看了看众人,欲言又止,跟在陈文周身后,准备下山。 陈文周突然回头,看着李日越说道:“李头领,我听人说,荆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众位头领义气深重,且都是堂堂正正的好汉,如此大好年华,实在不应该一辈子窝在这深山老林!” 说完就和郭晨牵来马匹,跳上马,往寨门而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名望风来报,“头领!大事不好,那凌昆引了一两千人马上山来了!” “什么!” “凌昆果然是搬兵去了!”李日越怒道,“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一名头领答道:“大哥,兄弟们一场厮杀,如今只剩八九百来人了!经过刚才一场恶战,都累了,而且多少挂了些彩,这会儿凌昆杀上来,可真是捡现成的了!” “唉!”李日越叹息一声,面带忧虑说道:“这他娘的如何是好?” 众头领也忧虑不已,看着厅外疲惫不堪身上带伤的兄弟,一筹莫展。 陈文周闻言,调转马头,说道:“李头领,某有一计,可生擒凌昆老儿!不知道李头领愿不愿意听?” 眼见着山寨大难临头,李日越迫于无奈,只得说道:“陈兄请讲。” 陈文周跳下马说道:“头领,你们方才放的响箭,是不是召回了全部人手?” 李日越点头说道:“这是山寨的暗号,非紧急情况一般不用,所以应该是召回了山寨的全部弟兄。” “二头领的人手都肃清了吗?”陈文周又问道。 李日越看了看老五,老五点头说道:“响箭召回了全部人马,老二的人在前面,我们的人在后面,把他们堵在聚义厅里,不会有漏网之鱼”。 陈文周笑道:“那就好办。只要全部人马都回了山寨,我料那凌昆一定还不知道我们拿下了二头领等人。其余几位头领,你们赶紧集合山寨所有人手,埋伏在山关处,我上山时看见山关那里有不少滚木礌石,凌昆等人自下而上,滚木礌石正好发挥威力。另外派几名普通兄弟将李头领、我和郭将军绑了,押到山关处,就说大事已成,二头领正在山上清理战场,摆酒等他凌昆去庆贺。届时咱们暴起发难,那凌昆必定始料未及,手忙脚乱,咱们居高临下,趁势掩杀下去,而且山道狭窄崎岖,叛军撤退起来必定很慢,可一举破敌!” ------------ 第七十三章 螳螂捕蝉 李日越深深地看了陈文周几眼,心中虽然不满陈文周的挑拨离间,但又不得不佩服他,在这么紧急的关头还能想出破敌之策。 于是自嘲地说道:“鬼绝陈文周果然名不虚传,我伏虎寨栽在你的手上倒也不冤!兄弟们,眼下的情况十分紧急,就按陈兄说的办吧!” “是!大哥!”众人依计而行。 却说凌昆带着二千人马进入了吕梁山伏虎寨,一名副将说道:“将军,这伏虎寨为什么这么安静?是不是有埋伏?” 凌昆拈着胡须摇摇头,“这一定是二头领召集人马在山上动手了,咱们速去支援。” 凌昆下令全军急速前进,不一会儿就来到的山关处。 凌昆眼睛一眯,就看见几名小喽啰押着李日越陈文周和郭晨三人躺在在山关处,一副喝醉了的样子。 那几名小喽啰都是普通响马,凌昆也认不出他们到底是谁,没有起疑心。 一名小喽啰喊道:“来人可是凌将军?” 凌昆答话:“正是老夫,这是?” 那小喽啰大笑道:“凌将军,我等大事已成!二头领已经麻翻了这几人,肃清了李日越的余党,二头领命我等押了这几人献上,作为迎接凌将军的礼物,他自己在山上安排打点,清理战场,准备酒席,敬候将军大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昆抚须长笑,“好!好!二头领果然雷厉风行,不愧是成大事的人!传令众军,随我上山!” 说完,就带着两千人马往山关行去。 山关后面早已埋伏了几百悍匪,准备好了滚木礌石,只等凌昆走近。 凌昆走得近了,却发现太安静了,似乎那山关后面有一头饥饿的老狼,正龇牙咧嘴流着口水盯着自己。 他从军多年,这种本能的直觉让他不安,所以立马警惕起来。 凌昆一摆手,叫停了后面的队伍,盯着那小喽啰说道:“你们头领为何不亲自来?” 那小喽啰毕竟是普通悍匪,心理素质较差,被凌昆这样沙场老将近距离一逼问,再加上凌昆寒光四射的眼神,顿时就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二,二头领正在山上呢,将军快请吧!” 凌昆冷笑:“山关后面是什么?” “没,没什么。” 凌昆观察那小喽啰眼神闪烁,面色青红不定,就知道有诈! 而且陈文周的诡计多端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于是大喊一声:“有诈!” “动手!” 李日越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还不等凌昆等人转身,就大喊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挣掉身上虚捆的绳子,拿起压在身下暗藏的佩刀,率先冲向凌昆! 郭晨后发先至,也扑向了凌昆。 凌昆惊得差点掉下马,“撤!” “轰隆隆!”山关后面的伏兵齐出,滚木礌石打了下来。 山道狭窄,两千人马一拥而退,叛军被自己同伴和战马踩死的不计其数,更兼滚木礌石的大规模杀伤范围,一片惨叫响起,叛军顿时就折了两成人马。 伏兵在郭晨和李日越的带领下,居高临下,冲杀下去,犹如高山上冲下的洪水猛兽一般,气势如虹! 而叛军如惊弓之鸟,加上处在下方,气势上就输了太多,哪有还手之力? 只能且战且退,保护着凌昆往山下退去。 就在这时,叛军后面又杀来一队人马,约有三千人左右!领头的正是李抱玉! 陈文周一看,大吼道:“抱玉将军!拦住他们,休要放过一人!” “得令!杀!”李抱玉大吼一声,带领朔方军从后面截断了凌昆的退路。 两路夹击之下,凌昆率领的人马被全歼,没有一人漏网! 而凌昆,也被郭晨生擒活捉!大骂陈文周卑鄙阴险。 众人正要庆贺,李日越却略显苍凉地笑道:“陈兄果然是算无遗策!日越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伏虎寨虽然只剩几百弟兄,但也不惧你官军!来吧,咱们来个了断!” 说完刀锋朝前一指,面无惧色地面对着陈文周和三千朔方军。 陈文周一愣,“李头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日越冷笑着说道:“你这阴险小人,何必再惺惺作态!你早就设好了局,故而上山挑拨我伏虎寨内乱,让我们自相残杀损兵折将,然后再让大军前来,趁火打劫既灭了凌昆,又将我伏虎寨一网打尽!可谓是一箭双雕,好计策!好心思!” “大哥,和这等小人啰嗦什么,大不了兄弟们今天都葬身在这里,也要拼个鱼死网破!”一头领眼喷怒火盯着陈文周说道。 陈文周摇摇头,“我上山之前确实没有让大军来这里,不信你问李抱玉将军。” 李抱玉也听明白了一个大概,赶紧朝李日越抱拳说道:“这位兄弟,陈司马所言不虚。他上山只是为了说服你不要与我们为敌,这样一来我军便可以没有顾忌地进军马邑,剿灭叛贼!我今天领兵到此,乃是因为将军和司马离开大营到这吕梁山已经有三天了,他们两位是我军主帅,我担心他们的安危,怕被你们害了,所以前来营救!兄台可不要误会了我家司马!” “可笑,你们到这会儿还演什么戏,装什么君子?何必多说,我伏虎寨岂能迫于你们的淫威?少罗嗦,来战吧!”李日越根本不听解释,摆手说道。 陈文周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对郭晨说道:“将军,你带领将士们回营去吧,我留在这里,”陈文周意思很明显,自己留在这里做人质,确保官军不向伏虎寨发起攻击。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对李抱玉说道:“李将军,你领将士们回去吧。” 陈文周深深看了郭晨一眼,眼中有一丝感动,摆手说道:“不,我一个人留下!将军不要争了,大军不可一日没有主帅,这样会动摇军心。” 唰,李日越一刀指在陈文周胸前,“要挟人的这种下作手段,我李日越岂会使用?你回去,咱们公平一战即可!” ------------ 第七十四章 赎罪 “李头领真的不愿意原谅文周?”陈文周盯着李嗣业的眼睛,深深地问道。 “哼!原谅你可以,还我几千兄弟的命来!”李日越大声喝道。 陈文周看着李日越,李日越瞪着陈文周,眼里喷出的怒火足以把陈文周烧成碳棒。 “罢了!”陈文周见李日越心意已决,喟然一叹,突然毫无征兆地把身体往前一送! 噗的一声,李日越的刀扎进去足有几寸,若不是李日越及时撤手,这一下陈文周就得透心凉! 鲜血顺着刀刃淌了出来! “文周!” “司马!” “陈兄!” “你!”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陈文周自己往刀上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陈文周面色发白,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朝朔方军一挥手:“还不退兵!” “你怎么这么楞!”郭晨扶着陈文周,捂住他的伤口,修长白皙的手指间瞬间就沁出汨汨鲜血,染红了郭晨的手和袖子。 “走!”陈文周推开郭晨。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你会死的!”郭晨眼圈有点发红,轻轻吼道。 “文周!”“司马!”李抱玉急的直跺脚,郝廷玉的眼睛发红,两人大声叫道。 “走啊!”陈文周怒道。 郭晨看他脸色苍白如纸,才不甘心地一咬朱唇,“走!” 李抱玉郝廷玉等一干将领心中大急,却只能跟着撤退,郭晨吼道:“快些走!我们不走他不会去治伤的!” 众人听了才快马加鞭,赶紧退下山去!不停地回望。 “陈兄!”李日越右手环住陈文周的后背,左手捂住他的伤口,“你这是何苦!快,取金疮药来!” 陈文周紧紧握住李日越的手微笑道:“李头领行事光明磊落,乃是义气深重的好汉子!文周用计害得伏虎寨葬送了众多兄弟的性命,陈某唯一死才能抵命!但请你,相信我!” “陈兄,我等并未真心怪你,即使你不来,我等也要死于老二的手上,只是气你瞒我们也瞒得忒深了些,唉!”一名头领扶着陈文周,“快别说话了,咱们把陈兄抬上山,赶紧救治才是!” “对对对,”一干头领赶紧小心翼翼地把陈文周抬上山,找来懂医的人用草药治伤止血,只不过陈文周伤得太重,昏迷了过去。 聚义厅。 “大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兄弟们唯命是从!”众头领都说道。 李日越点点头,“我敬文周兄弟是条汉子,敢作敢当,而且我昨晚想了一晚上,” 李日越站起来,叹了口气,目光露出些许沧桑的追忆,“我李日越自幼孤苦,十二岁那年,我爹得罪了县官,父母亲人都被官府害死了,所以我自幼就仇恨官府,与他们势不两立,所以才落草为寇,聚了众兄弟们在这里作了响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日子倒也快活。说实话,我李日越从没有想过,会有和官府中人打交道的一天。” 李日越自嘲一笑:“虽然我恨官府,但老二让我投靠叛军,这是决计不行的,我李日越恩怨分明,虽是土匪,却也不愿背那叛贼的骂名让后人耻笑。所以牛庭阶一再相邀,赠我金银珠宝,但我终究下不了这个决心!” 其他头领都点了点头,这些人没有投靠叛军,一来他们忠心于李日越,二来也是不愿意投靠叛军。 李日越继续说道:“今日文周兄弟舍命求我原谅,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又怎么能无动于衷!我苦思一夜,兄弟们不能一辈子都当土匪,即便我们当一辈子土匪,那我们的子孙后代又将怎样?” “大哥说的不错,咱们虽然是响马强盗,但也恩怨分明,官府之中确实大部分人都是些道貌岸然鱼肉百姓的伪君子,但是依我看,陈兄却不在此列,”老五说道。 “不错,陈兄的一言一行我等兄弟都看在眼中,他计谋百出不假,但此人有勇有略,更兼义重情深,以我看来,他确实没有害我们的心思,今天若不是大哥及时松手,他恐怕就死在刀下了,足见他并非演戏,而是一心求死以责罚自己,希望能换回我们的原谅,确实是个敢作敢当的好汉!他这个朋友,是可以交的。要我说,降了他也无妨!”一名头领说道。 “对,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是,兄弟们服你,也服文周兄弟!”另一名头领也说道。 李日越感动地看了看众人,才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好,我李日越和伏虎寨的众兄弟们就投了他陈文周!” 其他头领对视一眼,都点点头,然后齐声说道:“投!” 李日越点点头,说道:“你们把兄弟们都叫到聚义厅,把山寨里的所有财物都拿来分了,愿意跟我们投官军的就留下,不愿意的自己下山谋生去吧!” “是,大哥!” 当下李日越和其他头领聚集众人,把自己投官军的意愿说了,并平均分配了财物。有的厌倦了刀枪生活,下山去了,也有的愿意跟着李日越投靠官军,到最后留下来的还剩下五六百人。 看着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偌大的伏虎寨在一天之前还热热闹闹,一天之后却已经如此的冷冷清清,李日越等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漳水之畔,朔方军大营。 “小姐,天都快亮了,你睡一会儿吧,”剑兰轻声对发呆的郭晨说道,郭晨从回来一直坐在这里,不曾动过分毫。 郭晨听见侍女剑兰叫她,才醒过神来,长出了一口气,偏着臻首看了看帐外的天色,确实已经是五更天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剑兰和柳珺对视一眼,柳珺柔声说道:“小姐,您放心吧,陈司马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郭晨点点头,心里祈祷:一定会没事的。 她也只能祈祷了,昨天那一刀她亲眼所见,扎进去足有两三寸,陈文周伤在肺腑重地,能熬不熬得过来很难说! 想到这里,郭晨鼻子一酸,多亏她久在沙场,心志非寻常女子可比,终于是把心头的难过压了下去。 ------------ 第七十五章 纳降 次日天明,郭晨升帐,把她和陈文周上山的前后经过给众人详细叙述了一遍,听得众人感叹连连,精彩处甚至有人鼓掌喝彩,大呼妙计! 郭晨说完,一名将领叹道:“陈司马不愧他鬼绝的称号,果然是智计百出,在那种万分危险的处境下还能临危不乱,保持灵台清明,随机应变巧设奇局,佩服!佩服!” 李抱玉点点头,由衷地赞道,“依我看,陈司马年纪虽轻,其心志却非等闲之辈,他虽身处惊涛骇浪的潮头之中,却像是在弄潮一般!” 只有房思哲鼻子了发出哂笑,冷嘲热讽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位智勇双全的陈文周陈大司马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死了没有。” “你!”郝廷玉闻言大怒,就准备上来找房思哲拼命,身边李抱玉一把拽住郝廷玉,对房思哲说道:“房将军,你说话也太毒了些!且不管你和陈司马有何过节,但我们终究在同一帐下为将,无论如何,也是不该这样说的!” 郭晨面无表情,眼角抽了几抽,握住剑柄的玉手紧了又紧,但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杀意。 房思哲见郭晨面无表情,只当她并不在意陈文周的死活,于是愈发大胆。 冷笑道:“我说得难道不对吗?昨天那吕梁悍匪经历了几次大战,早已人困马乏,而且只剩下几百人,此时用那假道伐虢之计,就可以趁机将那股悍匪一举消灭,免除后患。可那陈文周非要搞什么妇人之仁,放虎归山不说,还要自己送去挨上一刀,他死了不打紧,却白白错过了消灭这股悍匪的机会!这种人不该死么,要我说是他自找的!” “我杀了你这狗贼!”郝廷玉忍无可忍,拔出刀就要宰了房思哲!另一名将领将他死死拉住,“郝校尉何必跟这等人一般见识!” 一干将领都面色发寒,诚然,他们都觉得房思哲的话实在是过了些。 郝廷玉大吼一声,吐了胸中憋气,才收刀入鞘,恨恨地说道:“你这种人,又怎会明白文周的胸怀和担当?” “你”房思哲正要说话。 “够了!”郭晨娇叱,舒了一口气才说道:“此事暂且不提!众人对进攻马邑有什么看法?” 陈文周不在,房思哲正好表现一番,古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可还没等他发表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就听斥候来报:“将军!营外有一队人马,自称是吕梁山伏虎寨的,要来投奔我们!” “哦?”郭晨大喜,一下就站起来,赶紧问道,“那陈司马在吗?” 斥候点头说道:“司马被他们抬回来了!” “什么!抬回来的?”郭晨心里一抖,感觉自己双脚发软,浑身有种被抽调力气的感觉,摇晃着坐回了原位。 房思哲看在眼里,妒火中烧。 众人也大惊失色,郝廷玉赶紧扯住斥候吼道:“怎么抬的?用什么抬的?” 斥候说道:“小人没看清楚,他们把司马围在中间。”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想不是棺材就好。 郭晨率先赶了出去,众人赶紧紧随其后。 营外果然有一队人马,约有五六百人,服色杂乱,满身的剽悍之气,李日越正站在队伍的前方。 郭晨身为一军主将,尽管她急切想知道陈文周怎么样了,却还是保持了镇定,这时候可不能失了礼节和一军主将的风范,于是率先拱手朝李日越说道:“在下郭晨,朔方军中军将军,李头领,别来无恙!” 李日越和身边的头领大惊,看着郭晨好半晌才发现他就是一直跟在陈文周身边的那个满脸虬须的‘郭将军’,李日越苦笑:“原来郭将军是巾帼英雄,倒是日越眼拙了。” 其他头领也是苦笑不已,谁也没想道伏虎寨里那个满脸虬须身手了得的郭将军竟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而且还是一军的主将。 惊讶归惊讶,李日越也不啰嗦,跳下马,抱拳沉声说道:“吕梁山伏虎寨李日越,率寨里兄弟来投,望将军不计前嫌,收留我等!” “望将军收留!”伏虎寨的人马齐声呐喊。 郭晨赶紧抱拳朗声说道:“头领和众位兄弟千万不要这么说!伏虎寨众位好汉来此,是我军之福,百姓之福,郭晨欢迎都还来不及呢,更何况伏虎寨的内乱,我和陈司马有莫大的罪责,我们尚且惭愧不已,于你们又何来前嫌之说?” 李日越还没说话,房思哲进言道:“将军,这些悍匪啸聚山林惯了,无法无天不服管制,收在帐下早晚是祸根,他们今天竟然自投罗网,何不趁此良机来个瓮中捉鳖,将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李日越眼睛一眯,看了看房思哲,又看了看郭晨。 他身后的头领们脸色大变,纷纷把手搭在了刀柄上,进入战备状态。 郭晨面色不变,“房将军,你过来!” 房思哲走到郭晨身边,“将军有何吩咐。” 郭晨脸色毫无征兆陡然变冷,右手一抓,一扭! 咔嚓! “啊——”房思哲捂着手滚到地上,惨嚎不断,他的右臂已经被郭晨折断! 李日越等人和其他将领都惊诧不已,心想这位女将军可真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说话之间就扭断了房思哲的手臂。 方才在大帐里房思哲冷嘲热讽陈文周,郭晨就已经动了杀他的心思,只不过大敌当前,她不想为了这么个纨绔子弟而闹起来。 郭晨面色平淡,看也不看在地上打滚的房思哲,冷冷说道:“这是给你一个警告!今天李头领来投,是大好日子,我不杀你,是不想坏了头领和众兄弟的心情!若再多言,我必亲手取你性命。” 郭晨一挥手,两名侍卫把惨叫连连的房思哲扶了下去。 “将军盛意,日越感激不尽!”李日越真诚地说道。 “他怎么样了?”郭晨这才问道。 李日越面露忧色:“文周伤及肺腑,日越不敢耽搁。” 说完叫人把陈文周用步撵抬了过来,众人赶紧围过来察看他的情况。 ------------ 第七十六章 表功 只见陈文周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嘴唇透着死寂的灰白色,胸口被白布缠着,还有深深的血迹。 “司马!”“文周!”一干将领都围过来关心陈文周的伤势。 “剑兰,柳珺,”郭晨的双手微微颤抖,叫来两名侍女,剑兰和柳珺也不用郭晨多说,赶紧把陈文周抬去救治,众人只见两人朝着郭晨的营帐而去,都明白郭晨是要亲自照看了。 郭晨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睁开眼说道:“李头领,咱们进帐叙话吧,”然后又对李抱玉说道,“抱玉将军,你亲自去安排伏虎寨兄弟们的营盘和食宿,一切都须依照我军惯例和标准,不可有半分亏待,违者斩!” “是!”李抱玉接过命令,然后对伏虎寨的人马说道:“兄弟们,请随我来!” 李日越朝身边的头领说道:“你们带着兄弟们,帮着安排打点吧。” 几位头领朝郭晨抱拳称谢,才领了人马跟李抱玉去了。 众人入了大帐,寒暄了几句,李日越知道郭晨心里有挂碍,所以也不多说。 郭晨让众将领陪着李日越熟悉军营,然后又让郝廷玉设宴款待,自己就先回营帐了。 “他怎么样了?”郭晨回到营帐赶紧察看陈文周的伤势。 “陈司马这一下挨得太深,已经伤到了腑脏,加上失血过多,情况很严重,恐怕”剑兰满脸担忧地说道。 郭晨俏脸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准备笔墨,然后赶紧去配制金疮药,一定要救他!” 柳珺和剑兰快速地准备好了文房四宝,然后按郭晨吩咐配制药草去了。 郭晨解下自己的战袍盖在陈文周身上,看了他许久,才来到案前,提笔开始写信: 元帅钧览,末将顿首: 向者兵至漳水,风断大纛,末将未纳文周之言,以致贼军劫营,幸得文周献背水一战之法,反败为胜,临死后生,歼敌千余。 众皆以为此必是响马所为,唯文周洞察秋毫,勘破叛军嫁祸于吕梁响马李代桃僵之计,吾二人游说于吕梁伏虎寨,文周巧施反间之计,引伏虎寨二首领不睦而战,终定伏虎寨。文周虽身处惊涛骇浪之中,犹弄潮耳! 文周愧于伏虎之内斗,以身戕于利刃,血流如注,危在旦夕之间,恐有不测之祸! 吕梁李日越感于文周之至诚,今率麾下数百人来投,不费兵卒,不劳战事,灭凌昆,平吕梁,收日越,此诚文周之功也! 末将观文周其人,虽嬉于言笑,矜于才华,然其志虑忠纯,胸怀坦荡,计虑深远,洞察于秋毫之末,远谋于宙宇之间。不惟君子之风,且兼壮士之气,存丘壑于腹内,鉴神思于胸中,谈笑之际定大事于内外,挥手之间平忧患于家国。 其自比于武侯孔明,以末将观之,纵比于伊尹姜尚之流,亦未尝不可也! 故呈书于元帅,祈念其丰功,谅其冒犯,复其官职,彰其伟绩! 另李日越者,行事磊落,颇具燕赵之风,末将表之为偏将! 又房思哲者,令行不听,跳梁弄巧,徒然谈兵于简牍之上。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末将遣其归于大帅。 未知钧意如何,故叨絮于言辞,以咨定夺。 书不尽言,伏待钧命,临案神驰,端此奉达。 末将顿首。 郭晨封上书信,叫来斥候,让他火速送往云中元帅府。 郭晨又来到自己的绣榻前,看了陈文周许久,才出去了。 中军大帐。 郭晨坐在主位,其余人分两班落座,郭晨率先说道:“今日李头领率部众来投,实在是我军的一大幸事,”郭晨顿了顿才说道,“也不枉司马陈文周的一番苦心了。” 李日越面带愧色,抱拳说道:“将军,文周的伤势怎么样了?” “目前还很难说,”郭晨的声音略显嘶哑。 “都是日越的过错,”李日越惭愧地说道,“若不是我逼他,他又怎会,唉。” 郝廷玉说道:“李头领千万不要这么说,文周最重情义。他使了些手段搞得你的伏虎寨鸡飞狗跳自相残杀,所以心里很愧疚,这一刀他是在惩罚自己!” 李日越拱拱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晨摆手说道:“李头领不要自责,陈司马若不是敬重你的为人,也不会这样,你俩是惺惺相惜,意气相投。” 其他将领纷纷劝慰李日越,只有房思哲眼色阴毒,一言不发。 郭晨说道:“我已经写信给大帅了,表李头领为我军偏将军,暂领本部人马,未知李头领及众位将军意下如何?” 李日越赶紧摆手:“将军不可,日越乃是草莽出身,且寸功未建,怎敢当此殊荣?万万不可。” 李抱玉笑道:“头领过谦了,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远的不说,就说咱们的司马陈文周吧。陈司马本是火头队的伙夫,前段时间还在中军给郭将军当马夫,然而他智谋无双,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所到之处,非死即降,短短一月之内就被大帅擢升为朔方军行军司马,乃是我军的首脑人物!试问又哪有什么出身?” “啊?”李日越大惊,叹道,“文周兄弟最多不过二十来岁,就已有如此成就,日越栽在他的手上,实在是不亏!” 众人哈哈大笑,心想这李头领倒也幽默。 郝廷玉笑道:“李将军说得一点没错,文周以前是洗菜的,我是砍肉的,嘿嘿,李头领以前至少统御着数千人马,比起我俩那可是老资历了,你还帮助将军和文周生擒了凌昆,杀掉两千叛军,当个偏将绰绰有余!” 郭晨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定了。” 李日越也不再推脱,抱拳称谢。 郭晨看着房思哲说道:“房将军!” “末将在!”房思哲谁都不怕,可就怕郭晨。 “你收拾东西,去云中府吧,”郭晨淡淡说道。 “这?将军是要赶我走吗?”房思哲大惊,不服气地说道。 郭晨也不客气,直接点点头,“前日你献策将我军大营安扎在漳水上游,以致我军遭到劫营,多亏陈司马力挽狂澜,反败为胜,我想这是我的过错,便没有怪罪你。然而陈司马一心为了我军,你却处处与他为难,他舍身为国,你却冷嘲热讽!” “今天李头领义气来投,你又大放厥词,说什么一网打尽,哼!你如此作为,岂不是寒了众将士的心!我本来要杀你,但念在你祖你父为国家立了不少功勋,所以将你遣回大帅身边,听候他的发落吧!” “将军!”房思哲大急,遣回去不要紧,可是以后就没有呆在郭晨身边的机会了。 “去吧!”郭晨一摆手,不容房思哲多说。 房思哲无奈,眼里闪过一抹怨毒之色,拂袖而去。 ------------ 第七十七章 虚连鞨那真 众将领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为他开解,足见房思哲不得人心。 中军是朔方军的精锐,也是郭子仪的亲兵,这里的将领要么是郭晨从西域带回来的,要么是郭子仪从底层将士中选拔出来的,房思哲是朝中大员的儿子,娇生惯养,和这些将领根本不是一路人,所以也没人和他要好。 处理好了将领的事情,郭晨继续说道:“咱们说说进军马邑的事吧。” 李抱玉率先说道:“将军,司马曾今说过,叛军里有高人指点,所以我等要小心行事,以末将愚见,不如先派些斥候假扮成难民,混进马邑,打听虚实。” 郭晨点头,“不错,司马是这样说过,他也是从那夜劫营看出来的,抱玉将军的话很有道理,这事情就由你来办吧,切记要小心翼翼。” “末将领命。” 李日越说道:“在伏虎寨时,牛庭阶一再拉拢我,曾经与我通过书信,我也去过马邑,据我了解,马邑驻军约有九千左右,除开我们在伏虎寨剿灭的凌昆两千人马,还有将军说的消灭那夜劫营的一千人左右,应该还有五六千人。” 郝廷玉笑道:“日越将军这还成了咱们的卧底和细作了,哈哈。” 众人大笑。 李日越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会儿不是还当着响马吗,所以没事就去马邑蹲蹲点,看看有没有好的窝子顺手干上一票。我曾听马邑的牛庭阶说过,说叛军大将尹子奇帐下有一名幕僚,刚到马邑不久,那幕僚是个女人,据说此女用兵如神,从无败绩,端的是厉害无比。” “是不是叫虚连鞨(he)?”李抱玉问道。 “对对对,我当时没听清楚那女的具体叫什么名字,但虚连这两个字我确定听清楚了,”李日越赶紧说道。 “名字还有这么怪的?”众人说道。 李抱玉摇了摇头,“虚连鞨是一个姓氏,本是匈奴遗族,现在是北部同罗族的王姓,就好比咱们中原的李姓。日越将军所说的虚连鞨是一个女子,此人本名叫做虚连鞨那真,是同罗族的神女,此女自幼天赋奇高,熟知天文历法,学识渊博,且武艺超群,可说是文武双全!”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李将军?”一名将领笑道。 众人都怪笑起来。 李抱玉没好气地说道:“我也是听大帅说的。” “不错,”郭晨说道,“她也是安西四杰之一!” “什么?” “她也是安西四杰之一?” 郭晨点头说道:“安西四杰其实是两男两女。两男,一人是李嗣业,另一人就是高仙芝的原侍卫左车,左车已经在洛阳阵亡了。两女就是我和虚连鞨那真了。安史还没叛乱的时候,我们都在陇右道安西都护府帐下,李嗣业镇守疏勒,左车镇守于阗,我镇守龟兹,虚连鞨镇守焉耆,我们都被皇帝册封为西域上镇将,留守安西四镇。” “将军,那这虚连鞨真有那么厉害吗?”李抱玉问道。 郭晨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众人直觉,这两人肯定有些猫腻。想想也是,两人都是天之骄女,难免有点争强斗胜。 “那这人在这里坐镇,我们可不好办哪,”郝廷玉说道。 郭晨想了想说道:“日越将军来投,我们不仅没有了后顾之忧,更增加了一批兵力。现在我军南临漳水,北依吕梁,凭险而守,暂时不会有危险,抱玉将军,你先领三千人马在漳水对面扎营,咱们互为依托,明天我带领众将士亲自叫战,先探探叛军的虚实再说。众将要小心戒备,切不可给叛军可乘之机。” “是!”众人领命。 众人散去,郝廷玉李日越等人又亲自探望了陈文周,只不过陈文周毫无苏醒的迹象,两人看得摇头不已。 入夜,郭晨亲自为陈文周换了草药和纱布,才趴在他的床边休息了一会儿。 第二天,郭晨亲自领兵到马邑城下叫战。 城头上走来一位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着胡服,一身劲装,鹅蛋脸盘,一对眼睛顾盼生辉,嘴角两个梨涡,身姿丰腴,体态婀娜,曲线分明,浑身的媚气。 其姿色与郭晨不相上下,唯独一人冷冽,一人娇媚。 郭晨娇料定这人就是虚连鞨那真,叱道:“楼上何人?我乃朔方军中军将军郭晨,率王师到此平叛,还不速速开门献城,更待几时?” “原来是晨妹妹呀,哎呀,真是个可人儿,姐姐看着你都动心了,在焉耆的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字,你快上来,咱们姐妹叙叙话儿可好?” 那女子娇笑连连,别说她身旁的士卒,就是城下的朔方军,也是听得浑身酥软,头脑发昏,赶紧甩了甩头。 郭晨叱道:“狐媚子,少用你的媚术,你既然曾经镇守焉耆,又是安西四杰之一,那便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思为国效命,为何要助纣为虐犯上作乱?” 虚连鞨那真笑得花枝乱颤,“好妹妹,咱们是各为其主,况且我又是胡人,何来助纣为虐的说法呢?再说了,大唐皇帝早年的确是一代明主,可惜现在人老昏聩,宠幸奸佞,枉害忠良,这大好河山被奸臣贼子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我家主上代天巡狩,拨乱反正,正是大势所趋,大义所向,可谓是顺天应人,依我看,你们正该顺应天意,投靠于我家主上,共谋大事才是正道。” 这女子实在过于娇媚,城上城下的男人们都暗呼厉害。 “哼!好一张利嘴!”郭晨冷哼道。 虚连鞨那真又说道:“好妹妹,咱们就不要打口水仗了,姐姐问你,凌昆是被你们捉了吧?” 郭晨冷笑,“不错。” 虚连鞨那真也不以为意,背着手在城头上莲步轻移,好似闲庭信信步,说道:“这老糊涂也忒不争气。劫营那晚吃了败仗,他回来跟我说你们朔方军有个叫陈文周的人,使你们竟然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败为胜!” “我料你们正在高兴,又派人来劫营,没想到你们竟然有所准备,将计就计,又让姐姐我吃了个大亏。这样看来,这个朔方鬼绝陈文周真是名不虚传哪,不知是哪位,可否让小女子一睹尊容?” ------------ 第七十八章 分兵合击 李日越冷笑道:“陈司马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在千里之外,何须亲自上阵!你这女子,何必啰唣,快打点人马,下城一战!” “李日越!”虚连鞨那真身旁的牛庭阶一眼瞥见了说话的李日越,怒吼道:“你这个贪图富贵的卑鄙小人,竟然甘当朝廷的鹰犬,我呸!” 李日越眉毛一竖,说道:“牛庭阶,说到卑鄙无耻,只怕你未必就输于区区在下!哼,你表面上派人送我钱财,许以厚利,暗中却让人打着伏虎寨的旗号袭击官军,栽赃嫁祸,挑起官军和我伏虎寨的争端,而你则坐收渔利,这倒也罢了,你竟然让那凌昆买通我的手下,串通一气,要将我毒死,这等阳奉阴违做法,说出去真叫人不齿!” “你,”牛庭阶大怒,然后阴险一笑,“自古兵匪难成一家,现在他们利用你对付我们,等利用完之后再给你来个狡兔死走狗烹,嘿嘿!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李日越哈哈一笑,坦然说道:“我李日越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想过以后的事情,牛将军何必挑拨离间!” 虚连鞨那真暗中观察,得出一个结论,李日越是一个血性的人,于是她朝牛庭阶摆摆手。 然后对李日越说道:“李头领果然是豪爽坦荡的人,小女子佩服。但我听说李头领的家人都是被官府给害死的,你如今投靠朝廷,岂非是认贼作父,和仇人为伍?这样一来,只怕你的父母亲人泉下有知,也不会原谅你吧?” 李日越的神色略显黯然。 郝廷玉以为李日越动摇了,正准备说话,郭晨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虚连鞨那真见李日越神色黯然,以为自己的言语已经奏效,正准备继续说话! 却听李日越大声说道:“大丈夫立于世,有所当为有所不为,我和官府有怨不假,但陈司马说得对,这是我的家仇,而如今叛军作乱,屠戮百姓,这是国难,我李日越虽不是圣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这点是非还是分得清楚的!” “说得好!”郝廷玉拍着李日越的肩膀说道。 郭晨娇叱道:“日越将军公私分明,忠正耿直,要是想投靠你们,早就投靠了,你们又何必浪费口舌,玩这些阵前策反的鬼把戏?哼,少罗嗦,下城一战!” “既然你们这么急于一战,那小女子就奉陪一下,传令众军!放箭!”虚连鞨那真笑道。 城头上下起了一阵箭雨,逼退了朔方军人马。 此时,朔方军的侧面突然喊杀声四起,郭晨等人转头一看,竟有一支叛军从侧翼杀来,众人大惊,这时马邑城门大开,虚连鞨那真亲率一彪人马杀了出来! 三路军马顿时混战在一起,朔方军失了先手,又被夹击,只得且战且退! 幸亏了郭晨李日越郝廷玉三人力战,才没有吃太大的亏,朔方军退回漳水,一点兵马,竟然折了四五百人。 牛庭阶朝虚连鞨那真问道:“军师,为什么不追杀过去?” 虚连鞨那真摇了摇头,笑道:“据凌昆所说以及我们那夜劫营的情况来判断,朔方军里的陈文周是个极具谋略的家伙,我不让追过去,是恐有诈。” “那万一没有诈呢?”牛庭阶说道。 虚连鞨那真笑道:“那也无妨,朔方军远道而来,又在吕梁山耽搁了几天,粮草恐怕要耗尽了,我们分兵两路,拒城而守,遥相呼应,朔方军能奈我何?到时他们粮草耗尽,士气低迷,自然退兵,何劳我们多费兵卒?我已派出斥候日夜监视朔方军动向,等他们退兵,我们再从漳水截杀过去,朔方军必然大败。” “军师神策!末将受教了,”牛庭阶抱拳说道。 “牛将军你亲自领兵漳去水亭吧,记住,千万不可轻敌冒进,这个陈文周不是好对付的,”虚连鞨那真极为严肃地说道,她觉得自己遭遇了生平最大的敌手。 牛庭阶点头怒道:“哼,没想到那李日越真投了官军!” 虚连鞨摆摆手,愠怒地说道:“凌昆那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再三叮嘱他,李日越是个血性之人,只要劝说他不与我们为敌即可,这厮贪心不足,自以为是,与吕梁山的二头领合谋要将李日越等人一网打尽,结果弄巧成拙,李日越果然就投了官军!” “这样一来,朔方军不仅没有了后顾之忧,更平白增加了一员猛将和兵力,哼!那陈文周既然号称鬼绝,就绝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 牛庭阶点头称是,率人马守漳水亭去了。 郭晨的大帐。 李抱玉听说大军新败,从漳水对面赶了过来,进言道:“将军,探马来报,那虚连鞨那真果然善于用兵,她将马邑驻军一分为二,牛庭阶亲领三千人驻扎在马邑城北的漳水亭,而她自己领三千人坐镇马邑,互为支援,若我们攻漳水亭,虚连鞨那真就支援牛庭阶,如果我们攻马邑,牛庭阶就支援虚连鞨那真。如果我们分兵攻之,他们拒城而守,我们定然不能破敌。” 李抱玉继续说道:“那漳水亭是一座小城,本已荒废,现在牛庭阶屯兵在那里,加固城池,高沟深垒,仓促之间只怕难以动摇他。” 郭晨点点头,“我知道了,咱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李抱玉看了看附近没人,才小声说道:“最多还能支持三天。” 郭晨的秀眉一抖,“切不可让众军知道。” 李抱玉也知道,一旦传出粮草不足的消息,那军心必然大乱,所以赶紧点头答应。 李抱玉看了看床上兀自昏迷的陈文周,叹道:“要是司马醒来就好了,以他的谋略,破城只是迟早的事。”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抱玉将军,速速回去防守吧,此时切不可自乱阵脚。” “是,将军!” 马邑,叛军指挥部,一名斥候正在禀报:“军师,小的们连夜探知,李日越来投官军的时候似乎抬着一个人,那人身受重伤,小的们听到他们似乎叫那人陈兄!” ------------ 第七十九章 心语 “哦?”虚连鞨站了起来,陷入沉思。 而后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天早晨朔方军退走的时候,手忙脚乱,似乎不是有意安排,这就说明的确没有诈,那郭晨面色憔悴,眼神飘忽,似有很重的忧心之事,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虚连鞨那真赶紧问道:“你们确定那人身受重伤?” 斥候确定点点头:“小的们伏在山道旁边高处的草丛里,眼见他们为那姓陈的人换了一次药,创口很深,血流如注,而那人面如金纸,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人定是陈文周!”虚连鞨那真在心中判断,怪不得今天我问陈文周的时候,李日越含糊其辞,原来是受了重伤! 虚连鞨那真吩咐道:“继续盯住朔方军的举动,注意要小心行事,不可被发现,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即报我!” “是!” 次日,郭晨领兵继续叫战,只不过虚连鞨那真有意避战,以消磨朔方军的士气。 只让弓箭手在城头一通狂射,并不出城迎战,无奈之下,郭晨只能撤兵回去。 云中城,元帅府。 郭子仪读完郭晨的信,放到桌子上,叹了一口气。 “大帅,怎么了?”太子李亨问道。 “殿下请阅,”郭子仪把信交到李亨手中。 李亨读完,也是叹了一声,“文周果然是机变如神。晨将军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这妮子从小就孤傲,对男儿从不放在眼中,可从这信里来看,她对文周是服气得很哪。” 李亨顿了顿,叹了口气,“唉,文周这小子也太愣了些,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郭晨说他伤及肺腑,恐有不测。您也知道,郭晨用兵向来比较专断,一般事情都是自行裁处,她没事怎么会写信给我?她给我写信,说明文周的情况很严重,严重到她已经慌了神的地步!当初临行前我就跟她说过,一定要保文周的周全,可这,唉,”郭子仪满面愁容地说道。 李亨摆摆手,“这也不能怪她,信上说得明明白白,文周是有愧于那李日越,所以才自己往刀上撞的,又怎能怪晨将军呢?” 郭子仪满脸忧色,说道:“这小子要真有什么不测,那可真是我朔方军也是大唐的损失呀。” 李亨深深点头,“得此一人,胜十万雄兵!” 然后李亨又哼道,“哼,这个房思哲,太不像话了,真给他老子房绾丢脸!” 郭子仪干脆懒得说房思哲,对于这种纨绔子弟的处置根本没有必要提上议程,“殿下,你看如何回复?” 李亨略显惶恐地说道:“大帅才是一军主帅,自行裁处即可,本宫怎敢干预军政?” 郭子仪说道:“那我就僭越了。” 当下提笔回书,郭子仪倒也简略,只写了两行字:余事自行裁处,惟须保全陈文周!不得有失!慎记慎记! 然后叫来快马,叮嘱他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送至中军郭晨处。 入夜,郭晨的军帐。 陈文周依旧昏迷,身上盖着郭晨的战袍。 郭晨坐在他的床边,看了他好久,心里轻轻说道:你怎么还不醒呢? 你知道吗,我们今天又吃了败仗,虚连鞨那狐媚子诡计多端心思缜密,只怕是已经看出来我们的粮草快要耗尽了,难道我们真的只能无功而返吗? 你醒过来给我出出主意好吗? 陈文周兀自昏迷不醒,就算他醒着,又哪能听到她在心中的轻语呢。 郭晨看着陈文周,不自觉回忆了从马厩认识以来的种种经过:在马厩里陈文周给自己刷马,然后自己又救了陈文周的命;风断大纛的时候,自己把他绑了起来; 陈文周被凌昆追杀的时候,自己又一次救了他;劫营的时候陈文周屡出奇计,反败为胜; 他和自己同上吕梁,凭着一张利口扭转乾坤,不费吹灰之力就灭了凌昆,平了吕梁,收了李日越。 陈文周在她眼里,平静、沉着、乐观。 郭晨的嘴角微微上扬。 郭晨从小觉得自己很勇敢,很坚强,她只信任她手中的刀剑,她以为勇敢就是不怕死亡,死亡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呢? 所以她练就了一身高明的武艺,乱军之中丝毫不惧,斩敌将于马下! 虽是女儿之身,却少年得志,手握兵权,镇守西域。 由于身世的原因,郭晨自幼就像个男孩子一样坚强,更有男孩子都无法企及的成就。 她有了天下女子都要羡慕的容颜,更有天下男儿都钦佩的武艺和地位,她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也许这天下间,没人能够让她郭晨折腰。 起初郭晨两次救了陈文周的性命,绝非是看得起他,而是出于客观所需。 第一次在马厩救陈文周,那是因为汗血马是郭晨的坐骑,郭晨不可能让自己的战马伤及无辜。 第二次在漳水里救下陈文周,那也是因为郭子仪临行前嘱咐过她,不要把陈文周弄丢了。 陈文周喜爱说笑,还有些自恋,对于郭晨而言,这都是她最厌恶的德性。 她甚至一度认为这人不过是个哗宠取宠的跳梁小丑而已。 可是和陈文周接触久了,她的看法在逐步改变。 陈文周虽然文弱,却不怯懦,在伏虎寨那样极危险的处境下还能临危不乱,巧设奇局; 陈文周虽然没有魁梧的身躯和高强的武艺,却能奇计百出,谈笑之间就能带走无数叛军的性命,让朔方军屡屡化险为夷,在面对李日越的怒火时,他能够坦然面对,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李日越的谅解。 郭晨知道,见到了陈文周,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勇敢。 郭晨缓缓伸出白皙的手掌覆盖在陈文周的手背上,看着他的脸缓缓说道,“勇敢,是对善良的执着。” 郭晨闭上眼睛,眼角隐有雾珠。 郭晨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她说话,只是为了必要的交流信息。 但她的心里,又有多少的话呢? 郭晨闭上眼,陈文周手背传来的温热让她稍微安心一点。 郭晨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突然,郭晨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文周的手:她方才分明感觉动了一下! ------------ 第八十章 谁更奸诈 郭晨握着陈文周的手,轻轻呼唤:“陈文周,陈文周。” 没有反应。 直到郭晨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时,陈文周才缓缓睁开一丝眼睛。 一个秀丽绝伦、面色憔悴的女子正惊喜地看着自己。 他感觉手背上有东西,翻手轻轻一捏,是一只柔软的手掌。 “你,你醒了?”郭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陈文周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极是感动。 看了郭晨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将军,你瘦了。” 郭晨闻言,赶紧闭上眼睛,身躯微微一颤,这一句话足以让她潸然泪下! 好半晌她才睁开眼睛,恢复了一军主将的镇定,看着陈文周说道:“醒了就好。” 陈文周神情疲惫,却笑了一下:“恐怕是我作孽太多,地府已经容不下我的罪过,故而又将本孔明放了回来。” 郭晨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别贫。” 陈文周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郭晨说道:“三天三夜了。” 陈文周闭上眼睛,嘴里轻轻说道:“粮草快完了吧?” 郭晨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还早。” “将军,你说说这两天的情况吧,”陈文周知道是郭晨在宽他的心,于是说道。 郭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情况简略说了一遍。 陈文周微微一笑,闭着眼睛虚弱地说道,“将军,我要和你说悄悄话。” 郭晨心里微微一颤,看了看陈文周,才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 就听陈文周说道:“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我醒了,明天去马邑叫战,探听那虚连鞨那真的态度,若她再问我,切记要装出我重伤垂死的样子。” “还有,派几个好手去河对面,我估计对面随时都有人盯着我们,发现了他们不要惊动了,回来告诉我就行。” 郭晨玲珑如玉的耳廓,被陈文周出的气喷得她心里砰砰直跳,一种异样的感觉传到了心头。 郭晨听完,抬起头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话了。” 陈文周点了一下头,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郭晨起身准备去打水,突然神情一滞!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握在陈文周的手里。 郭晨抿了抿嘴唇,抽出秀手,打来清水,帮陈文周擦了脸,才走出大帐。 看着天空的繁星,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露出了从未有人见过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郭晨又带人亲自前来搦战。 “好妹妹,昨天的亏还吃得不够吗?”虚连鞨娇笑道。 郭晨叱道:“狐媚子,你果然诡计多端,少罗嗦,下来一战!” 虚连鞨轻笑,摇了摇头,“妹妹你真是个急性子,” 她朝下面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人,然后说道,“妹妹你急于一战,是粮草快没了吧?” 郭晨冷笑:“不需要你这狐媚子操心。” 虚连鞨那真又说道:“我听说朔方鬼绝陈文周受了重伤,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郭晨一惊,和身边的李日越等人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个狐媚子是怎么得知的! 虚连鞨那真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心说果然如此,于是笑道,“妹妹,我看你气色憔悴,神情恍惚,似有什么忧心的事情,依姐姐愚见,是不是那鬼绝已经不行了?” “你!”郭晨柳眉一扬,怒瞪虚连鞨那真。 虚连鞨那真咯咯咯地笑起来,然后说道:“妹妹,姐姐懒得跟你废话了,我先去拾掇我养的那些花草了,你有本事就攻上来吧,哦对了,若那鬼绝陈文周死了,你可得通知我一声,我好歹随一个份子不是!” 说完,一阵娇笑,就下城去了。 “将军,怎么办?”郝廷玉问道。 “收兵回营!”郭晨气得咬牙切齿。 入夜,郭晨的军帐。 郭晨把前面的事情给陈文周叙述了一遍。 陈文周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敲打床沿。 郭晨知道他在思考对策,不敢打扰他,坐在一旁耐心等候。 过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直到郭晨都以为陈文周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陈文周才说道:“退兵。” 郭晨眉毛一扬,“退兵?” 陈文周轻笑道:“当然是退兵了。” “不退,”郭晨把头微微一偏,说道。 陈文周看了她一眼,笑道:“粮草没有了,她又发现我重伤垂死,不退兵怎么办?” “我知道你有办法,”郭晨说道。 陈文周忍不住笑起来,“将军,我都这样子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郭晨看着陈文周,只见他面色憔悴,神色有着深深的疲惫,心一下就软了,“那我去安排。” 陈文周嘴角轻扬,说道:“不过嘛,我的意思是退到马邑去。” 郭晨面色一喜,嘴上却说道,“你这人,不老实。” 陈文周嘿嘿奸笑。 郭晨说道:“昨晚我派了几个精锐斥候到河对岸,果然有叛军的探马,他们按照你的意思没有打草惊蛇。” 陈文周点点头,“这虚连鞨那真看似在防守,其实她的真实意图是将我们一网打尽。” “为什么?”郭晨问道。 陈文周笑道:“这女的诡谲奸诈,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我们刚到这里,她就派人假扮土匪趁夜劫营,想把我们逼到回龙潭绝地,一举消灭,同时也想挑起我们和伏虎寨的争端!” 郭晨点了点头。 “被我们打败后,她立刻派人去游说李日越,又被我破坏。所以她多少有点忌惮我,你们昨天败退她却没追,就说明她怕我们有诈。若是我陈孔明不在,恐怕这支中军早就覆灭了。” 郭晨倒不觉得陈文周在吹牛,第一次劫营,如果不是陈文周献背水一战之计,中军就被消灭在桑干河之畔了。 第二次,如果不是陈文周识破嫁祸于人之计,可能中军就和吕梁山土匪干上了。 而前天要不是陈文周的余威震慑住虚连鞨那真,至少也是大败,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说道,“她没你奸诈。” 陈文周失笑,继续说道,“她知道我们远道而来,又耽搁日久,粮草即将耗尽,今天又问我是不是重伤,说明她在等我们退兵,将军你想,她为什么要分兵驻守漳水亭?” ------------ 第八十一章 鬼绝挂了 郭晨说道:“这样就可以和马邑相互照应。”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陈文周分析道,“漳水亭在马邑东北,我们的大营在马邑西北,我们的大营和马邑城隔桑干河对峙,而马邑道就在漳水亭和我们大营之间,我们要撤军回右玉,必过马邑道,届时虚连鞨那真从后面追剿,而牛庭阶则提前在马邑道拦截,那我们就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那她今天只是闭门不战,一点没有逼我们退兵的意思,”郭晨疑惑地说道。 陈文周笑道:“她那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也是制造假象,不让我们看出她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的真实想法。” 陈文周眼神深邃,叹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兵者,诡道也。将军可不要被表面现象疑惑住了。那虚连鞨那真是在等我们自己退,一旦退兵,必然给她可乘之机。” 郭晨点了点头,“那我们怎么办?” “既然她想我死,那我遂了她的心愿,”陈文周高深莫测一笑。 …… 子夜,郭晨的军帐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的哀嚎,“陈文周!” 郝廷玉李日越等人惊醒,赶紧跑到郭晨的营帐内! 紧接着,一名斥候快马赶到河对岸的李抱玉营中,李抱玉接到军令,火速渡河赶到了中军大帐。 朔方军一阵骚动之后,又归于了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李抱玉也赶回了本营。 马邑城虚连鞨那真的屋里。 “你们确定看清了?”虚连鞨那真听完了探马的汇报,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斥候点点头,“我等亲眼看见一干将领赶到了郭晨的大帐,李抱玉也赶到了桑干河对面,没多久李抱玉又回来了。” 虚连鞨那真秀眉微蹙,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许久。 “陈文周死了!”虚连鞨那真笑道。 斥候摇头说道:“不会吧,陈文周要是死了,朔方军一定大乱!而且他们粮草耗尽,肯定要准备退兵,这样一来,朔方军的军营不会这么平静。” 虚连鞨那真胸有成竹地笑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果朔方军大乱,而且作出要退兵的样子,那么陈文周一定是诈死,以此引诱我们偷袭,而他们则设下埋伏守株待兔!但是朔方军如此平静,说明陈文周一定死了,却故意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让我们以为陈文周没死,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斥候敬佩地说道:“军师神算!” 虚连鞨那真摆摆手,“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今夜暂不发动进攻,你们继续监视朔方军的动向!” “是!”斥候领命继续监视去了。 第二天一早,郭晨继续搦战,虚连鞨那真闭门不战! 郭晨命令发动强行攻城,被虚连鞨那真一阵乱箭给射退。 入夜,马邑城。 “军师,朔方军今天还来挑战,而且还发动强攻,不像是要退兵的样子呀!”一名部将进言道。 虚连鞨那真娇笑连连,“朔方军今晚就要退兵了!” “哦,何以见得?”那名将领问道,其他将领也是不明所以。 虚连鞨那真胸有成竹地说道:“一来,他们从右玉城到这里,算上行军的时间,总共也快半个来月了。我在西域的时候,就听说郭晨这丫头喜欢轻装简行,不带太多辎重粮草,所以我估计他们的粮草应该是告罄了!粮草耗尽,军心紊乱,还不撤兵等什么!” “其二,朔方军在前两次都没有发动攻城,而唯独这一次发动攻城,为什么?就是要做出和我们死磕的样子,以此迷惑我们,而他们则悄悄的撤军,来一招金蝉脱壳。” “其三,据凌昆的描述,以及我总结右玉城等几次战役失败的教训,发现陈文周这人作战有三大特点,第一,喜欢夜战;第二,喜欢奇袭,第三,崇尚速战速决!能胜则打,没有胜算则退。然而朔方军这几日只是逡巡不定,徘徊不前,不像是陈文周的用兵风格,结合探马的情报,此人应该是死在了昨夜!” “什么,陈文周死了?”众人大惊! 朔方鬼绝的名号令他们闻之丧胆,如果这人真的死了,那简直比安禄山登基还振奋人心! “会不会是诈死?”有将领问道。 “可能性极小,”虚连鞨那真笑道。 “为什么?” “如果是诈死,他们一定会设好埋伏,然后作出大乱的假象,引诱我们出击,但是你看朔方军昨夜一阵骚动之后,又归于平静,说明他们想掩盖陈文周已死的真相,来一出死孔明吓退生仲达的好戏,”虚连鞨分析道。 “报——军师,朔方军没有任何动静,”斥候来报。 “军师,这怎么办?”众人疑惑。 虚连鞨那真摆摆手,“众位且请稍安勿躁,各自点好兵马,朔方军要撤,也是在后半夜。” “他们会不会悄悄撤走?”一名将领问道。 虚连鞨那真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你们忘了,他们还有三千人在河这边呢。” “是了,是我等糊涂了,”众人摇头笑道。 虚连鞨那真又对斥候说道:“你们密切注意河岸这边朔方军的动向,一有动静,立刻来报,另外,派人去漳水亭通知牛将军,让他速速领兵去马邑道埋伏。” “领命!” 虚连鞨那真亲自坐镇,一干将领穿盔带甲,都在等待着斥候的消息。 子夜过后,斥候终于来报。 “军师,河岸这边的朔方军他们往下游移动而去!河对岸的朔方军也朝下游去了。” “嗯?朝下游?”众人都疑惑了,虚连鞨那真也不例外。 李抱玉要撤退,直接过河与河对岸的郭晨汇合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先撤到下游? “难道他们要进攻漳水亭,军师,漳水亭可就在漳水的下游啊,”一名将领说道。 虚连鞨那真摇摇头,“不可能,第一,他们不可能知道我让牛将军去马邑道伏击,其二,河岸这边的朔方军只有三千人马,没那个胆量单独攻打漳水亭。” “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那将领问道。 虚连鞨那真眉头紧皱,莲步轻移,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报——”斥候来报,“河岸这边的朔方军渡河了!” ------------ 第八十二章 龙王爷相助 “果然是疑兵之计!”虚连鞨那真笑起来。 “众将听令!” “末将在!” “各点齐本部人马,随我追击唐狗!”虚连鞨下令道。 “是!” 虚连鞨那真带着兵马追击出来,李抱玉带领人马正在渡河。 虚连鞨那真一笑,娇叱道:“杀!” “杀呀!”三千多马邑叛军朝渡河的朔方军冲杀而去。 “放箭!”河对岸的郭晨赶紧下令,火力支援李抱玉。 正在渡河的朔方军一下子着了慌,丢盔弃甲,纷纷逃命似的朝河对岸跑去! 桑干河浅滩处顿时展开了一场厮杀! 朔方军且战且退,幸亏李抱玉等将领殿后,再加上郭晨命令步射手支援,才使得大军有惊无险地过了河。 “军师!现在怎么办?”一名将领问道。 虚连鞨那真笑道,“由她去吧。” “这,”那将领大急,“军师,天赐良机,为何不追呀?” 虚连鞨那真胸有成竹地一笑,并不答话,而是朝身边的斥候问道:“你看他们大约有多少人?” 斥候拱手答道:“约有六千人马。” 虚连鞨那真点点头,“那就好,是全部的人了,即使不是全部,也差不了太多,看来是没有埋伏。” “众军听令,在河里搭上浮桥!”虚连鞨下令。 “是!” 马邑叛军开始在河里搭建起了一座浮桥。 “军师,搭浮桥干什么?”一名将领不解地问道。 虚连鞨那真笑道:“咱们兵少,对方兵多,咱们追击他们只能用骚扰战术!他们跑,咱们就追,他们要是回头迎击咱们,咱们就跑,即使把咱们赶到这桑干河边上,咱们有了浮桥也能从容撤河岸这边来,然后退入马邑城。” 众人都看着虚连鞨那真,大惑不解。 虚连鞨那真继续说道:“郭晨撤军是一定的。到时候咱们进了马邑城,就等她再退,我们就再追!等把他们追疲了,士气追没了,那时候马邑道的牛将军突然杀出,咱们前后夹击,朔方军必定大败!” 众人听完才纷纷点头。 “军师真是算无遗策!”那将领由衷地赞道。 虚连鞨那真微微轻笑,一副胸有成竹子的模样。 搭建好了浮桥之后,虚连鞨那真又领着人马亲自检查了郭晨的驻地,确定没有埋伏后开始向朔方军发起追击。 郭晨领着中军向马邑道撤去,派精锐殿后。 行了大约十里,虚连鞨那真的追兵赶到,郭晨率部迎敌,虚连鞨那真虚晃一枪,却并不交战,而是带着兵马撤退。 朔方军继续前行,又行了不到十里,虚连鞨那真再次率人杀到,郭晨领部将迎敌,岂料虚连鞨那真再次撤退! 气得朔方军将士破口大骂,却又无奈至极。 朔方军继续前行,虚连鞨那真的追兵第三次赶到,郭晨大骂她狐狸精,虚连鞨那真娇笑连连,却始终不和朔方军正面迎战,再次率部退去! 再过十里便是马邑道。 虚连鞨那真的追兵第四次赶到,郭晨率部迎敌,虚连鞨那真则旧戏重演,再次撤退! 只不过这一次朔方军并未停下,反过来开始追击马邑叛军! 虚连鞨那真心里暗笑:就怕你不追!我看你能折腾多久。 虚连鞨那真有恃无恐,她有浮桥,可以从容过河,过河之后拆掉浮桥,郭晨又白白忙活了一场。 到那时,朔方军必定疲惫不堪,粮草耗尽,还是只能撤退! 虚连鞨那真再故技重施,把朔方军逼到马邑道,那就是郭晨的死期了。 两军前后行进,马邑驻军有意保持距离,既不让朔方军追到,又能吊着他们。 前后拉锯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漳水边上,虚连鞨那真远远看见浮桥,娇笑连连,“这个郭晨妹妹,着实可爱了些。” 却听朔方军的所有人大喊道:“龙王爷,还不放水!” 一连喊了三声,朔方军才在郭晨带领下冲杀过来,虚连鞨那真不屑一笑,“死到临头,还在装神弄鬼!过河!” 马邑驻军开始从浮桥过河,虚连鞨却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河水好像变浅了? 不过这会儿情况紧急,她也没时间仔细思考了。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上游传来,似乎是怪兽一般,开始那声音还很小,似乎在远处,但不过几个呼吸,那声音竟如虎啸龙吟一般,已然到了耳边! 马邑驻军都侧头朝上游看去,顿时呆住了! 一川汹涌的潮水如饿虎一般扑来! “真是龙王爷相助?!” “洪水来了!” 马邑驻军顿时就乱了,逃命似地朝河对岸冲去,挤落水的不下百人! 洪水的速度奇快,还没等虚连鞨那真撤退,洪水立刻就卷走了浮桥和浮桥上的人马! 虚连鞨那真顿时呆住了,大冬天的哪来的洪水?! 只不过朔方军不会给她发呆的时间,已经冲杀了过来,两军顿时一场混战,马邑驻军如惊弓之鸟,哪还有还手之力,顿即大败! 郭晨二话不说就和她斗在了一起!虚连鞨那真武艺超群,却也难以挽回败局! 在一干将领的拼死保护下才杀出战圈,河水猛涨,浮桥被毁,虚连鞨那真无奈,只能带着几百残部朝下游漳水亭逃去! 那洪水当真也怪,就是短短一两分钟而已,就消退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沿河岸逃命的虚连鞨那真怎么也想不通,这股洪水为什么如此奇怪? 她可不信是什么龙王爷作的怪。 朔方军并不追击虚连鞨那真,而是趁势渡河,发起攻城。 虚连鞨那真留在城里的人马不过几百人,哪会是数千大军的对手,半个时辰左右,马邑城就被朔方军拿下! 朔方军进驻马邑,首先张榜安民,贴了朝廷告示,又释放了被牛庭阶关押的太守主簿书记等一干官吏,恢复朝廷的制度。 太守张春范等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押在死牢,也被朔方军救出。 郭晨下令,全军不得扰民,不取百姓一针一线,一米一粮,一应供给,由粮官亲自采买,由于朔方军深得民心,所以马邑城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太守张春范感恩戴德,将官衙腾出来,作为中军行辕,把城西的校场作为朔方军的屯所。 又找来杏林高手,亲自为陈文周疗伤。 以前虚连鞨那真的指挥部,现在却是郭晨的中军行辕。 “司马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只需再用药半月,定能痊愈,”郎中在剑兰和柳珺的协助下为陈文周换了药,郭晨坐在一旁亲自监护。 陈文周拱手称谢,“多谢先生施救,还没有请教先生大号?” 郎中微微一笑,“贱名何足挂齿,华原村夫,孙济是也。” 郭晨一惊,“先生就是孙济?” ------------ 第八十三章 白衣卿相贱德性 郎中点头。 “将军认识孙先生?”陈文周问道。 郭晨瞥了陈文周一眼,第一回觉得陈文周无知,语气中透着敬佩,“孙先生乃是当世杏林第一高人,尽得其祖父真传,悬壶济世,名享四方!” 陈文周好奇心上冲,“斗胆一问,孙先生的祖父是谁呀?” 剑兰插嘴说道:“他老人家就是大唐药王,讳号孙思邈。” “啊?!” 陈文周再无知,但是孙思邈还是听说过。 活了一百四十几岁的人,一部《千金方》乃中华头号药典,此人不仅精于内科,而且擅长妇科、儿科、外科、五官科,首先主张治疗妇女儿童疾病要单独设科。 可谓是造福于广大妇女儿童。 于是当即拱手说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孙济摆摆手,“司马谬赞,老朽惭愧!未能将祖父仁心妙术发扬光大,实在有辱先祖名号,”他一边说一边从布囊里取出十几贴药交给柳珺,“柳姑娘,这十几贴药你收好了,每日给司马换一次即可。” 柳珺点头接过称谢。 孙济又从布囊里取出一个秀珍葫芦,递给陈文周,“老朽在马邑不断听到王师得胜的消息,心中欣喜万分,早闻司马有鬼绝之名,今日有幸为鬼绝治伤,老朽足慰平生。” “先生谬赞了,小子实在不敢当。” 陈文周谦恭地说道,“我虽有鬼绝的绰号,可干的终究是行军杀人的勾当,有伤天和!先生悬壶济世,普度众生,做得乃是救人的慈悲。” 孙济摆摆手,“司马不必自责,世上之事本无绝对,你们行军打仗,为的是救更多人,杀人救人,有时也是一个道理。” 陈文周惭愧地摆摆手。 “本来应该等司马痊愈才能离去,只是老朽生性不羁,平生只爱漂泊,游览山川治病救人。且老朽有一徒儿,眼下正在河北乱境,老朽放心不下,准备前去探访他的下落,” 孙济指着陈文周手里的药葫芦说道:“这葫芦里有几位药丸,乃是老朽取千年首乌、天山雪莲、红黑二元等神药混制而成,颇有奇效,今献与司马,以备不时之需。” “这怎么好意思呢?”陈文周接过药丸‘推迟’道。 孙济哈哈一笑,摆手说道:“司马行军打仗,难免有些微创,放在身边,也好应急。” 郭晨等人再三相留,又赠送银钱骏马。 孙济将银钱婉拒,只受了良驹,要了两壶佳酿,洒脱一笑,辞别而去。 陈文周看着孙济的背影羡慕不已! “老先生真是当世高人,悬壶济世走山访水,快意人生哪!也不知哪一天我才能够负酒狂歌,策马江湖!等到年老之时,在塞外筑起一座小屋,春夏读书,秋冬狩猎。” 剑兰和柳珺捂嘴偷笑不已,陈文周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竟有这般老成的想法。 郭晨看了看陈文周,倒是没有讥笑他。 中军行辕,郭晨擂鼓聚将。 郭晨一身戎装,坐在主位,银甲白袍,腰缠蟒纹带,足登流云靴,一头乌黑秀发绾了个朝天髻,用丝绦缚住,飘洒在脑后,斜插一根碧玉簪,端的是英气逼人,绝色仙姿! 一干将领都不敢直视。 众人参拜完毕,柳珺和剑兰扶着陈文周走了出来,坐在郭晨的左下首。 还是那身打着补丁的黑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麻布带子,脚下一双圆口布鞋。 一干将领大喜,终于在今天再次见到了陈文周,这个差点被一刀捅死的朔方鬼绝。 “陈兄,我,”李日越率先站起来,满脸的愧疚,抿着嘴唇,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拱了拱手。 陈文周站起来,走到李日越的面前,握住李日越的双手,真挚地说道:“日越大哥,咱们意气相投,又何必多说什么呢?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咱们以后就是好朋友、好兄弟了!” 李日越深深地看着陈文周,过了一会儿才反握住陈文周的手,沉声说道:“好兄弟!” 而后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其他将领也欣慰地看着二人。 众人寒暄完毕,郭晨从面前的文案上拿起一封书信,拆开说道:“我前日写信给大帅,将这里的事情都报给大帅知道,大帅让我自行定夺。” 郭晨说道:“我在信里请大帅将陈文周官复原职,大帅和太子同意了,所以即日起,陈文周官复原职,仍任朔方军行军别部参议司马、朔方军牙将!” 其余将领赶紧行礼。 陈文周虽然官阶不高,但是他是朔方军行军别部司马,职位太高,是朔方军的准高层人物。 这里除了郭晨,都得向他行礼。 陈文周赶紧惶恐地摆摆手,说道:“别,各位大哥别这样,小弟受不起。” 郭晨一挥手,剑兰和柳珺端来两个托盘,一个托盘里放着一套武官的官服和官凭文牒,另一个托盘里放着印绶。 “右玉大捷之后,大帅禀明朝廷,论功行赏!太子殿下前次劳军已经将官服官印都带了过来,只不过陈司马因过降职,暂时押在大帅那里,昨天信使将这些东西都送过来了,陈司马去更衣吧。” 陈文周笑着摇摇头,“官服我就不要了,印绶也寄在将军这里吧,我穿这身布衣习惯了,那官服穿着我别扭。” 众人大笑,一名将领叹道:“司马宏才伟略,然而生性简朴,果然是白衣卿相!” 陈文周嘿嘿一笑说道:“我哪是什么白衣卿相,其实我是穷惯了,没有补丁的衣服我穿着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说着陈文周撩起长袍的下摆,众人果然看见他的袍子里缝着四五个补丁! “你们说我这是不是贱德性?不穿破衣服我还就不舒畅了!当初我大哥李嗣业非要给我换几身好衣服,我俩差点干一架!” “为啥?”李日越问道。 陈文周严肃地说道:“我说,‘你说我人很土可以,但不能侮辱的衣服,这衣服可是我前年刚买的新衣服!’” “哈哈哈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素来严肃的郭晨,看着陈文周的破袍子,也带着一丝笑意。 最后,郭晨没有强逼,任陈文周自己喜好就是了,她让剑兰和柳珺把官服官印收起来,然后开始商议正事。 郭晨命郝廷玉负责城防,李日越维持城内治安,李抱玉负责征集粮草。 安排已定,众人不愿散去,非要陈文周给他们讲讲是如何排兵布阵以及用计攻破马邑的。 陈文周拗不过众人的意思,便将和郭晨谋划的一连串计策讲给众人听。 ------------ 第八十四章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陈文周说道:“前天晚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将军把前面的事情都给我叙述了一遍。虚连鞨那真分兵两处,有两个用意,其一,便是让漳水亭和马邑互为照应,可以相互支援,其二嘛,就是想留后手,将我们一网打尽!” “哦?”李日越疑惑道,“分兵漳水亭怎么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陈文周喝了口茶,笑道:“我军从右玉出发,截止前两天,已经接近半个月了,粮草辎重必然告罄,不得不退兵。那虚连鞨那真聪明透顶,怎么会推断不出来呢?她让牛庭阶驻扎漳水亭,便是要下一盘大棋!” “什么大棋?”众人赶紧问道。 陈文周笑道:“由于粮草不足,我们退兵时,所以必然仓促撤退,无心恋战,虚连鞨那真亲自带人追击,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只是不停骚扰我们,却并不和我们正面交锋,如果我们回头攻打,她就引兵撤退,所以昨晚她搭建浮桥,就是防止我们死追,有了浮桥她就可以从容而快速地过河,退回马邑!” “可是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一名将领问道。 陈文周说道:“当然有!我们如果攻不下马邑,终归是要撤军的,到那时虚连鞨那真故技重施,在后面骚扰我们,耽搁我们的时间,消磨我们的士气!然后她就命漳水亭的牛庭阶在马邑道截击我们,我军人困马乏,士气低迷,再被他们来个前后夹击,我们必然被全歼!”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昨晚虚连鞨那真那婆娘穷追不舍,却又不肯一战呢!真奸诈!”郝廷玉骂道。 “但是司马,要是昨天晚上虚连鞨那真不追击我们呢?”李抱玉问道。 “抱玉将军问得好,不过她不追我们的可能性极小,”陈文周胸有成竹地说道。 “为什么?”李抱玉追问。 “其一,从那夜劫营我就看出来,虚连鞨那真用兵果断,绝不拖泥带水,而且她对战机的把握是相当准的。” 陈文周站起来,面色凝重,虚连鞨那真绝对算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你们看,那夜我们将劫营的人马打败之后,他们竟然卷土重来二次劫营,便是利用我们得胜之后疏于防备的破绽!由此可见,此女不仅心志坚韧,不被胜负所影响,而且善于洞悉对手的疏忽和破绽。所以我判断,我们如果撤兵,这女子有极大可能要来个前后夹击;” 众人听完,都点了点头。 桑干河劫营那一晚,虽然叛军偷袭失败,但不久之后,又再次劫营,如果不是陈文周料敌先机,恐怕朔方军还真着了叛军的道! “其二,如果虚连鞨那真只是想防守,何必派牛庭阶去漳水亭呢?你们算算,自从她劫营被我们打败几次后,她手里还剩五六千人,和我们的兵力差不多。他们拒马邑城而守,可谓是稳如泰山,何必多此一举,跑到漳水亭那座小小的废城去?所以我断定,虚连鞨那真必定是在下一盘大棋,其目的就是将我们拖到人困马乏、粮草耗尽之后,再来个一举歼灭,”陈文周笑道。 众人恍然大悟地点头。 “但是虚连鞨那真在我手里吃了几次亏,多少对我有点畏惧,怕我又使诈,她不敢贸然行事,而我为了给她吃一剂定心丸,所以我诈死!” 李抱玉笑道:“司马,末将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抱玉将军直说就是,”陈文周说道。 李抱玉点点头,“司马,末将以为,你既然诈死,那咱们就应当做出大乱的样子,然后暗中埋伏,引诱虚连鞨那真前来进攻,然后打她个措手不及!” 众人听完,都点了点头,觉得李抱玉所言很有道理。 “抱玉将军说得不错。但是,虚连鞨那真聪明绝顶,用兵如神,有很强的洞察能力!如果我们营盘大乱,虚连鞨那真一定会认为我们已经设好埋伏,故意大乱,用诈死计引她上钩,她一定不会来! 郭晨说道:“所以陈司马反其道而行之,让你们一阵骚动之后保持镇定,虚连鞨那真果然就以为他真死了,而我们故意做出镇定的样子,是在吓唬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叹服地点点头。 李抱玉抱拳说道:“司马用兵果然非凡,”然后朝众人说道,“我等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深入分析虚连鞨那真这个人!” “恐怕这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吧!”李日越叹道。 陈文周对郭晨说道,“所以我提前让将军探明河对岸有没有探马,然后让我军假意骚乱之后恢复镇定,就是要将这个假象送到虚连鞨那真手中。” “司马不惟有鬼神不测之谋,更有这一身骗人的好把戏!”李日越看了陈文周一眼,面带古怪笑意地叹道。 陈文周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因为当初李日越也是被他这样给骗了的。 李日越笑道:“司马一死,虚连鞨那真就彻底放心了,难怪她昨晚那么有恃无恐,” 顿了顿看着众人说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女子也是碰见了司马,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没人是她的对手!” 众人纷纷点头,李抱玉说道:“此女称为天纵奇才一点不假,胆大心细,算无遗策!” 陈文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错。我自担任行军主簿以及别部司马以来,大大小小也有十几战了,虽然说不上攻无不克,但每战多少都有些把握和胜算。说实话,这一次和虚连鞨那真交手,我没有哪一步是敢给自己打包票的。” “司马过谦了,谁能够真正做到算无遗策呢?但是依我看,司马确实做到了,”李日越说道。 陈文周摆摆手笑道:“天下间哪有常胜无敌的道理?我也不过也是运气好罢了,当然我的机智也占了绝大部分因素。” 噗!众人齐喷。 陈文周厚着脸皮哈哈一笑,“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拟定了两套作战方案。” “哪两套?”郝廷玉问道。 ------------ 第八十五章 上战计、下战计 “第一,”陈文周举起一根手指,“上战计。” 郝廷玉接过话茬说道:“司马断定虚连鞨那真会紧追在我们后面,不让我们从容撤退。昨夜司马让我领五百懂水性的士卒趁夜偷偷摸到上游半里处,用咱们装粮草的麻袋装上沙子将桑干河截断。” 陈文周略显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我的本意,只是想用洪水截断虚连鞨那真的退路,没想到她为求稳妥,竟然搭上了浮桥,这也算是我们运气比较好吧!我告诉郝大哥,他一听到我们大喊龙王放水就将沙袋推掉,哈哈哈。” “怪不得昨晚那场洪水那么奇怪,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们好多人还真以为是龙王爷相助呢,”一名校尉说道。 “司马,你刚才说让郭将军打探到河对岸有叛军的细作,那你为什么不让人把他们做掉,这样不是可以减少郝校尉他们被发现的风险吗?”那校尉问道。 陈文周笑着摇了摇头,“两军相争,情报是最重要的东西。可以利用对面的情报知晓对面的军情,也可以利用己方的假情报迷惑对手。虚连鞨那真善于用兵,一定知道斥候的重要性,如果我们干掉河对岸的斥候,那虚连鞨那真一定会警觉起来,到时候要骗她可就不容易了。为了吸引河对岸斥候的注意力,我特地命李抱玉将军先向下游走一段。” 李抱玉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嘛,明明就可以在原来位置渡河,非让我们往下游跑一段干啥呢,原来我们是一支疑兵,用我们来吸引住敌军斥候的注意,以减少郝校尉他们被发现的风险。” 李抱玉接着说道:“司马,既然你已经堵住了桑干河水,那昨天虚连鞨那真追过来我们就可以杀个回马枪,然后上游放水,将他们堵在河岸歼灭,为什么非要等他们追击我们好几次再回头呢?” 陈文周解释道:“虚连鞨那真用的是疲敌战术,疲敌战术可用十六个字总结: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她一个劲的追我们,但是由于兵力不足,只能够骚扰,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累呢,我们用精锐殿后,看似被她追得情途末路,其实是以逸待劳!所以我故意让她骚扰我们,把她自己跑累,然后一举反攻!” 众人皆叹服不已。 李日越问道:“司马,你刚才说不是有两套方案吗,那还有一套呢?” “刚才是上战计,我还有一条下战计!” 陈文周侃侃而谈,“若虚连鞨那真不追我们,那抱玉将军就挥师朝下游而去,直击漳水亭,漳水亭在桑干河边上,若那虚连鞨那真出兵支援,郭将军领三千人马渡河,从后面截击虚连鞨那真;如果虚连鞨那真不支援,那我就决桑干河之水淹漳水亭,牛庭阶既然驻军在那里,必然有屯有粮草辎重,到时我们虽不能攻破马邑城,却能够击破漳水亭,获得粮草辎重,同时灭掉牛庭阶!” 众人连连点头,“司马果然是计虑周全,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哨官来报:“将军,司马,虚连鞨那真牛庭阶屯兵漳水亭,现在他们在城门叫战。” “去看看吧,”当下陈文周和郭晨领了众将领到城头上来。 虚连鞨那真一下就把目光锁定在了陈文周的身上。 陈文周虽衣着朴素简陋,相貌平凡,却隐隐是众人目光的汇集点,而且朔方军中军将领,这几天虚连鞨那真基本都见过,只有这陈文周是第一次见到。 郭晨也指了指虚连鞨那真,对陈文周说道:“虚连鞨那真。” 虚连鞨那真看了陈文周半晌,怎么也想不到朔方鬼绝竟是一个二十出头、长相普通、穿着简陋的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是第一个打败她虚连鞨那真的人! 虚连鞨那真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对陈文周喊道:“这位就是鬼绝陈文周吧!” 虚连鞨那真满脸笑意,有一股发自内心的自信,丝毫看不出是刚吃了败仗的样子! 众人心说此女果然是心智坚韧,绝非常人。 陈文周微微拱手,“在下姓陈,草字孔明。” “哈哈哈哈,”虚连鞨那真大笑,满脸嗔怪地望着陈文周,“我原以为鬼绝是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没想到竟是一位长得这么寒碜的小弟弟!孔明弟弟,你昨晚整得姐姐好惨呀。” 一帮男将领都面带怪笑地看着陈文周。 陈文周也是尴尬不已:啥叫我昨晚上把你整得好惨?啥叫我长得寒碜? “我真有这么丑?”陈文周疑惑地看着身边众人。 “嘿嘿,” “呵呵,” “这个嘛,” 众人含糊其辞,干咳了几声。 只有郭晨面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郝廷玉大笑道:“那真将军,你不知道我家司马最擅长夜战了吗?你一个姑娘家,晚上可得小心点!别再被他整惨了。” “哈哈哈,”城头上的朔方军将领都大笑起来。 虚连鞨那真红着脸啐了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文周,似乎要把陈文周看穿一样。 陈文周只是淡笑着望着她,好半晌虚连鞨那真才正色道:“你怎么知道马邑道有埋伏?” 陈文周笑道:“因为你分兵漳水亭!漳水亭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废城,对于咱们双方而言,战略意义都不大!你们的人马数量和我们差不多,何必分兵出去守一座废城?说明你还有其他意图!” 虚连鞨那真点了点头,又问道:“昨晚的水是不是你事先派人堵起来的,而你们当时高喊‘龙王爷放水’就是信号?” 陈文周点了点头,“那真将军果然聪慧。” “明白了,”虚连鞨那真浅笑,浑身的媚态,看得众人头晕眼花,“是我轻敌了!你果然想我之所想,凡事都比我多看一步!鬼绝之称看来并不是浪得虚名,小女子佩服!” 陈文周笑着摇了摇头,“那真将军谬赞,叫我陈孔明就可以了。” “噗嗤!”虚连鞨那真忍不住笑起来,“鬼绝弟弟,姐姐从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哈哈哈,”陈文周大笑,“多谢姐姐赞美,本孔明一贯低调而羞涩,说我不要脸实在是太抬举小弟了!” 众人哈哈大笑。 ------------ 第八十六章 吵架了 这时朔方军的一名将领突然怪笑一声说道:“那真将军,你一口一个孔明弟弟的,叫得这么亲热,该不会是看上我家司马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然也然也!那真将军丢了马邑城,却去而复返,还笑靥如花,为的不就是一睹我家司马的磕碜真容么?” “对极对极!依我看,此事定然不假!” 朔方军中军的一帮大老爷们在楼上议论开来,气的虚连鞨那真和她手下的将领们怒发冲冠,在城下叫嚣起来,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口水战! 这时郝廷玉大着嗓门说道:“那真将军,你聪明绝顶,武艺高强,实在是奇女子,而我家司马呢,更胜你一筹,你既然对我家司马有那么点意思,依我看,你不如进城来,和我家司马拜堂成亲,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咱们也就不用刀兵相见了!” 李日越附和道:“此计甚妙!这打打杀杀的着实无趣,你一个姑娘家,整天舞刀弄枪也不是个正道,索性嫁于我家司马,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相夫教子,岂不快活!这一锤子买卖倒也不亏!” 李抱玉笑道:“说的不错,那真将军,你智勇双全,更是国色天姿,我家司马虽然长得是寒碜了点,可也勉强还能配得上你,索性凑合着嫁给我家司马得了,岂不是美事一桩?” 陈文周捋了捋发型,老脸一黑:真有这么寒碜?不应该呀,师父说我相貌奇特绝非常人呀。 虚连鞨那真淡淡一笑,看了看陈文周,故作思考,然后娇笑道:“倒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的陈司马能连胜我三次,就算他长得寒碜了点,嫁给他又何妨?怕只怕这天底下还没人能连胜我三次!” 她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自信,在她看来,胜她一次已经是侥幸,这世上,能连胜她虚连鞨那真三次的人还没出生! 陈文周笑而不语,看着虚连鞨那真想到:你这装逼的本事比我陈孔明还略高一筹! 郭晨看了看陈文周,面色愈发寒冷,她身边的将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狐媚子!要战便战,哪来这么多废话!”郭晨柳眉一斜,娇喝道。 虚连鞨那真看着俏脸发寒的郭晨笑道:“孔明弟弟,你真是花心,身边有我晨妹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我见犹怜的大美人,却还来打姐姐的主意,哼,你看晨妹妹吃醋了吧,孔明弟弟你可要小心了,咯咯咯。” 郭晨气极,贝齿紧咬,取来弓箭瞄准虚连鞨那真就是一箭射下去! “嘣!” 虚连鞨那真眼疾手快,一挥银枪,那箭矢正中枪杆。 众人见状大惊,心说这虚连鞨果然是好武艺。 “好妹妹,我还没抢你家相公,就这么恼恨姐姐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姐姐还你一箭!”虚连鞨那真冷笑,取来弓箭朝城楼上反射一箭! 郭晨面色一变,玉手一挥,就在陈文周胸前一把抓住一根羽箭! 虚连鞨那真嘴上说射郭晨,却是把箭射向了陈文周。 陈文周暗自后怕,刚才要不是郭晨手快,自己又得去床上躺着了! 陈文周笑道:“小娘子好不地道,连你官人也敢射?莫不是要谋杀亲夫?” 众人大笑,都说这浑婆娘好生歹毒、忒不地道。 陈文周说道:“咱们闭门不战,且让俺家那浑婆娘闹去吧。” 郭晨拂袖转身就走,众人跟着回城去了。 气得虚连鞨那真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鸣金收兵,暂时退回到了漳水亭。 众人按部就班,各自回到自己岗位,陈文周回到中军行辕,来到郭晨的屋里。 郭晨正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一些书籍。 “将军,我听说大帅给我带了几壶高昌酒过来,你看这,嘿嘿,”陈文周搓着手,谄媚地笑道。 郭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读书去了。 “怎么,心花怒放,要饮酒作乐了?”郭晨耷拉着眼皮问道。 陈文周一愣,“啥心花怒放?” 郭晨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军中不许饮酒!” “这,”陈文周顿时噎住了。 军令确实不允许饮酒,可是这事情也就是行军打仗的时候,军旅寂寞枯燥,闲下来了谁不想偷点酒喝打发时间找点乐趣呢? 所以只要不是作战阶段,军法司对喝酒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司马若是没有军情要与我商议,且去吧,”郭晨翻着手里的书,淡淡说道。 陈文周快一个星期没沾酒了,肚子里的酒虫子早就择人而噬了。 他见郭晨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于是厚着脸皮低头哈腰地说道:“我不喝酒,我就是想念大帅了,俗话说睹物思人嘛!我离开大帅这么久了,想他得紧,将军不如把那酒先给我,我早晚观摩把玩一番,也免去了对大帅的相思之苦,哦,你放心,我保证不喝。” 一旁的剑兰和柳珺捂嘴偷笑。 郭晨点点头,从书案下取出一壶高昌酒,放在桌上。 陈文周见了酒,眼睛一亮,就好比饿蚊子见了血一样,乐得合不拢嘴! 他舔了舔嘴唇,不停地搓着双手,就准备去拿,结果郭晨又把酒放回去了。 “噗嗤!” 剑兰和柳珺看到陈文周双手停在空中的痴呆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郭晨淡淡地说道:“看也看过了,也算解了你的相思之苦吧。” “这,这,这,”郭晨一记急刹车,打得陈文周措手不及。 郭晨说道:“我要看书了,送客。” “我抗议!”这不是侵吞私人财产,剥削劳动人民吗? “无效。” “我要给大帅写信告你!” “自便。” 郭晨不咸不淡的态度,让陈文周感觉自己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陈文周不乐意了,唧唧哇哇地嚷嚷起来,“这是大帅赏给我的,你凭什么克扣我的粮饷!” 郭晨闻言,面色变冷,看了陈文周一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人!” 陈文周瞪着郭晨,把手一伸,说道,“酒给我!” 郭晨一言不发,既不拿酒,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陈文周。 柳珺和剑兰见状不对,看样子这是要火拼的节奏,于是赶紧拉住陈文周,小声说道:“司马,你先出去吧,小姐正在气头上呢。” ------------ 第八十七章 都是马尿惹的祸 美酒就在眼前,看得到却喝不着,这种难受的滋味,着实让陈孔明大大地不爽! 陈文周老脸漆黑,凭着一个男人的第七感,他觉的今天郭晨就是故意找茬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郭晨一听这话,从桌子下拿出酒,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啪!” 把陈文周吓了一大跳。 “喝死你!”郭晨怒道,陈文周被搞得二楞二楞的。 “嗬!什么态度?横什么横?我也会拍,”陈文周也一拍桌子,结果把伤口扯裂了。 “咝!” 陈文周痛得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弯腰捂住伤口,一看,血丝冒了出来,他心头的气不打一处来,“不喝了!” “司马!”柳珺和剑兰赶紧扶住陈文周,陈文周撇开两人,瞪了郭晨一眼,气呼呼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结果没注意脚下,一脚绊在门槛上,摔了个狗吃屎! 陈文周爬起来,“娘希匹!我入你娘的死门槛!” 嘭的一脚踢在门槛上,“哎哟!” 没把门槛踢痛,倒把自己的脚给踢的生疼,陈文周捂住自己的脚几下就跳出去了,柳珺和剑兰赶紧拿着孙济留下的药贴追了出去。 郭晨气得樱唇微张,贝齿紧咬! 哗啦一声把桌子上的书全给掀了,心里愠怒不已:真是不识好人心,不让你喝不是因为你有伤在身吗? 酒没喝成,还讨了一肚子气,陈文周心里郁闷得紧,索性也不回房了,干脆满街晃悠起来。 原本还算繁华的马邑城经历了战火之后,也是生民凋敝。 街道上偶尔路过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犹如惊弓之鸟。 茶楼酒肆,画馆妓坊,大部分都关了门,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两家店铺开着门,贩卖一些菜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 百姓们的脸上都挂着浓浓的忧色,他们担心的倒不是天下最后的归属,他们只担心明天是否还会有战火,以后还能不能养家糊口。 一派萧条的景象,让陈文周看得直摇头,本来想散散心,却没料到心情不知为何更加沉重,他干脆朝城外走去。 来到城门的时候,陈文周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零零散散地人正往城外走。 陈文周叫住一个城门卫士问道:“这些人怎么出城去了?” 卫士朝陈文周行了一个礼:“司马,这些是行脚的客商,还有附近村落到这里赶集的村民。” “哦?”陈文周眯了眯眼睛,“你们没有盘查他们的身份文牒吗?” 那卫士点头答道:“回禀司马,郝校尉严厉叮嘱过小的们,马邑是南北来往的必经之地,眼下又是战乱时期,叫我们严格盘查来往人员的身份。” 陈文周点了点头。 那卫士指了指那些出城的人,继续说道:“哦,对了司马,他们有的身份文牒是新的。” 陈文周问道:“为什么?据我所知,只要登记在册的大唐百姓,都要印制身份文牒吧。” 卫士点了点头说道:“回禀司马,小的们盘查之下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被叛军羁押在城内的行商,太守大人张春范爱民如子,又派人给他们重新印制了身份文蝶。” 陈文周扬了一下眉毛,问道:“那这些以前的文牒呢?” 卫士答道:“据说叛军为了不泄露军情,才不让人出城。这些人的身份文牒都被叛军没收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文牒被扣在了哪里。” “原来是这样,好了,我知道了,”陈文周若有所思地说道。 陈文周回到自己的住处,柳珺和剑兰正拿着孙济留下的药贴站在门口等候。 “司马,您的伤不碍事吧?”柳珺问道。 “没”陈文周还不及说话,剑兰板着脸哼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痛死活该。” 柳珺赶紧扯剑兰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陈文周赔笑道:“剑兰妹子,你是在说我吗?” “陈司马,您老人家可真厉害,不仅狼心狗肺,这不要脸的无耻功夫也是天下少有啊,”剑兰阴阳怪气地冷笑道,“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不说你,你觉得我说的是谁?” “这,”陈文周被搞糊涂了。 “这什么这,会使点计策就不得了啦?打了几个胜仗就要飞起来了?为了几壶马尿水,就可以欺负我家小姐啦!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哼!狼心狗肺!白眼狼!臭不要脸!” “我,我,”陈文周还准备辩解一下。 “我什么我!” 剑兰根本不给陈文周还口的机会,像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地说道,“你自己说,小姐救了你多少次?要不是我家小姐,你陈大司马恐怕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吧!还说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亏你说的出口!真不害臊!” “剑兰,”柳珺使劲扯剑兰的袖子。 剑兰瞪了陈文周一眼,把药贴扔给他,哼了一声,两步就跨出门去了。 “剑兰,剑兰,”陈文周喊了两声,剑兰根本不听,早不见了人影。 “柳珺,我,我,”陈文周被剑兰劈头盖脸地洗刷了一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男人和女人吵架这事情,有点悬。 你讲事实,必输; 你讲道理,必输; 你讲感情,哼哼,内裤都可以输掉,陈文周深刻领会这个真理,所以骂不还口。 “司马,剑兰是个急性子,你别往心里去,”柳珺说道。 “我,我哪欺负你家小姐了?”陈文周郁闷地问道。 自己的那几乎‘高昌马尿水’无端被扣,现在又被剑兰臭骂,陈孔明心里大叫冤枉。 柳珺看了看陈文周说道:“司马,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文周一楞,“柳珺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小姐自幼坚强,从不让人看到她的柔软,她不善言语,心里有什么辛酸委屈也不会像凡俗女子那样说出来,但是,她到底也是个女孩子呀!你重伤在身昏迷不醒的时候,都是小姐亲自照看,她常常一个人守着你到天亮,看到你醒来,小姐是那么的开心,她不让你喝酒,不也是担心你的伤么?您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该那样说她的,”柳珺说完,朝陈文周施了一个万福,转身离开了。 陈文周看了看郭晨房间的方向,又使劲抓了几下脑袋,“看来真是我的错?唉,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做一个爱喝马尿水的男人,极其难哪!” …… ------------ 第八十八章 太守请吃酒 下午,众将领在大厅议事,就感觉气氛不对。 陈文周靠在椅子上,头都快仰到背上去了,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郭晨脸色寒冷,时不时地斜眼瞟几下陈文周。 两位主将都不说话。 “咋回事?不对劲哪,”李日越拿胳膊肘碰了碰郝廷玉,小声问道。 “有猫腻,”郝廷玉看了看两人答道。 李日越小声道:“看样子是吵架了。” 郝廷玉看了看郭晨和陈文周两人,怪笑了一下,对李日越说道:“年轻人是这样,都怪文周今天多看了虚连鞨那真几眼,你说有郭将军这般天仙美人在身边,他还东瞅西瞅,和那骚娘们眉来眼去,你说他这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吗?要我说,活该!” 郝廷玉是个大嗓门,即使压低了声音,众人还是听了个清楚。 众人暗笑。 “郝廷玉!”郭晨喝道。 “末将在,”郝廷玉浑身一个机灵,赶紧站起来答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破敌良策?”郭晨冷冷问道。 “这,这,这,”郝廷玉被陡然发问,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啥来。 “那你多什么嘴!要是城防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 “是!”郝廷玉赶紧称是。 郝廷玉坐下去,狠狠地踩了正捂着肚子扑哧扑哧笑个不停的李日越一脚。 李抱玉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可能地严肃,干咳了两声说道:“将军,司马,那虚连鞨那真屯兵在漳水亭,我们要不要出城攻打?” 陈文周闭着眼睛答话:“我睡着了。” 郭晨淡淡地说道:“由她去吧。” 然后看了闭着眼睛的陈文周一眼,一甩战袍,两步就跨到后堂去了。 “这,”李抱玉愣在了原地。 随后众人展开了一场批斗会,其中心议题与批斗罪名就是陈文周贪心不足。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郭将军在身边还不好好珍惜,非要勾三搭四,和那骚婆娘眉目传情,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直到口水把陈文周淋成了落汤鸡,众人才一哄而散。 陈文周擦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呆呆地看着屋顶,“我有句冤枉,不知当讲不当讲?” 晚上,朔方军众人正在商议进兵的事宜,侍卫来报,说太守张春范来请。 张春范四十几岁,体态略显臃肿,脖子上和手上还留着刚结痂的鞭痕。 众人相见,各自寒暄了一番。 张春范拱手感慨地道:“将军和司马率王师到此,实在是马邑之福,若非如此,至今我马邑百姓还身陷囹圄之中,下官在此多谢众位了。” 郭晨摆手笑道,“太守大人客气了,叛军作祟,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平乱勤王乃是分内之事。太守大人被酷刑加身,仍不屈服于叛军的淫威,真乃我等的楷模。” “将军谬赞了,”张春范惭愧地摇摇头,叹道,“下官自天宝十三年到此上任,怎奈资质驽钝,不堪驱驰,无所建树,去年牛庭阶率九千贼兵至此,下官抵死不降,奈何这厮以全城百姓性命为要挟,下官无奈,只得委身事贼!” 陈文周看了张春范一眼问道:“太守大人是什么时候被下狱的?” 张春范捏着手指算了一下:“十来天前。” “为什么?”郭晨问道。 张春范满脸无奈,答道:“那时候马邑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带着几千人马,叫什么虚连鞨那真。十来天前,凌昆深夜带着人马出城去了,结果好像吃了败仗,虚连鞨那真就说城里有内奸,给官军通风报信,说我嫌疑最大,就把我和其他府衙的主要官吏抓了起来,严刑拷打近三个日夜!” 众人对视一眼,知道张春范说的是劫营那一次。 张春范继续说道:“一来下官一干人等确实没有出过城,二来就算是真给王师报信,也当守口如瓶,所以我等宁死不屈,那虚连鞨那真一怒之下,将我们下了死牢,还吹嘘说,等擒下众位将军,再一同发落。” 陈文周面露惭愧,握着张春范的手感慨地说道:“十来天前,虚连鞨那真派凌昆来劫营,被我识破,杀得他们大败而回,没想到太守大人因此而遭了无妄之灾,陈某的罪过呀。” 张春范赶紧摆手,“司马哪里的话。” 陈文周问道:“张大人对这个虚连鞨那真知道多少?” 张春范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只听说,这个女人是叛军大将尹子奇手下的人,而且是同罗族人,传言说此女深得贼酋安禄山的器重,待为上宾,其余的下官就不清楚了。” 陈文周点了点头。 张春范拱手道:“下官这两天忙着安抚百姓,来不及招待诸位。今夜特地备了些薄酒,想为将军和司马及诸位将军接风洗尘,聊表谢意,还请诸位将军不要客气。” “这怎么好意思呢?”众人都说道。 然而张春范看这些人的表情,龇牙咧嘴,垂涎三尺,分明是饿狼猛虎一般! 恕他张某人之言,还从没见过这种不好意思的。 张春范笑道:“戎马劳顿,这是下官、也是马邑百姓的一点谢意,请郭将军、司马和各位将军勿要推迟。” 陈文周看了看郭晨,郭晨面无表情。 陈文周问众人道:“众将以为如何?” 众人看了看郭晨,见郭晨不说话,然后抱拳齐声道:“任凭司马驱驰。” 陈文周点了点头,朝张春范拱手笑道:“太守大人一番好意,我等怎能推辞,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客套了一番,约定了时间,张春范才欢欢喜喜地辞别而去。 陈文周背着手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 “你真打算去?”郭晨问道。 陈文周嘿嘿一笑,“正好我好久没喝酒了,张大人一番盛情,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 郭晨打量了陈文周几眼,“烂酒贪杯,小心死在酒里!” 陈文周严肃地指正,“没酒喝,毋宁死。” 张春范将府衙让给了郭晨和陈文周作为中军行辕,自己搬到了番署去住。 晚上,陈文周领着大小将领到来,张春范及一众下属赶紧出门迎接。 郭晨不喜热闹,加上和陈文周大吵了一架,所以便没有来,托人给张春范道了个不是。 众人各自寒暄一阵,纷纷入席。 ------------ 第八十九章 无耻无良的骂战 下人们早就备好了酒菜,张春范率先举杯道,“前日幸得朝廷兵马攻克马邑,解了下官等人的牢狱之灾,也拯救了马邑的黎民百姓,下官忝为马邑太守,在此感谢诸位将军,我先干为敬了!” 陈文周端起酒杯,说道:“我听人说,这山西地界以杏花村闻名天下,张大人,不知这杯子里是不是杏花村?” 张春范点了点头,笑道:“司马眼光不错,正是杏花村。” 李抱玉笑道:“传说这杏花村的产地,本名叫做杏花坞,乃是天庭之上杏花仙子所赐名。仙子被贬凡尘,同村中的打猎少年石狄结为夫妻,便是用这杏花村酒作的定情信物,凡间也才有了这等神酿!” 张春范点头笑道:“抱玉将军果然见多识广。不错,咱们山西别的没什么出名的,可这杏花村却是不少,而且颇有名头,如今战火连绵,下官没有什么可招待诸位将军的,只有这杏花村管够。” 众人大笑,都说张大人太客气了。 陈文周摆手笑道:“张大人此言差矣。” “哦?”张春范饶有兴致地问道:“司马有何高见,下官愿闻其详。” 陈文周说道:“这山西嘛,可说是人杰地灵。远的不说,就说本朝,高祖皇帝、太宗皇帝在太原起家,横扫前隋,席卷天下,建立了这大唐基业。” “吴国公尉迟敬德跟随太宗皇帝征南逐北,屡立奇功,乃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就是这朔州地界的人物!而后绛州府的龙门县又出了个白袍大将薛仁贵,再加上这仙界神酿杏花村,张大人怎能说没什么出名的呢?” “哈哈哈,司马见多识广,博闻强识,是下官驽钝了,”张春范笑道,“司马,诸位将军,请!” “多谢太守大人!请”众人举起酒杯,干了一杯。 陈文周早就急不可耐了,自从那次和郝廷玉在马鹏对饮之后,他就再没有碰过这玩意了! 这一段时间他的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了,何况这杯子里的,还是山西河北一带的驰名商标——杏花村! 陈文周正准备大干特干一番,但又想到剑兰和柳珺下午的那一番话,他砸了咂嘴,舔了一口酒,“罢了,舔一口尝尝滋味就行了。” 于是乎在张春范的热情款待下,一帮将领喝得不亦乐乎,把行军打仗途中欠下来的酒都喝了个够本。 这时陈文周问道:“张大人,你是马邑的父母官,我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张春范放下筷子,略显惶恐地说道:“司马客气了,请教二字不敢当,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文周道了声谢,问道:“张大人可否为我讲讲那漳水亭的情况?” 张春范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漳水亭本是一处驿馆,因为在桑干河畔,又在马邑北边,所以也算是水陆交通的枢纽之地,在前隋的时候十分兴盛,水路行人络绎不绝。” “可我听说漳水亭现在已是一座废城?”陈文周疑惑道。 张春范点点头,“前隋之后,随着朔州府也就是马邑城的兴起,漳水亭又经历了几次水患,所以渐渐衰落了。” 陈文周哦了一声,“我军连日征伐,将士们都疲惫不堪,虚连鞨那真现在屯兵在那里,此女十分聪慧,要是漳水亭粮草充足,那我还真是寝食难安哪。” 张春范皱了皱了眉头,眼神显得有些飘忽,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张大人,”陈文周叫道,“张大人?” “哦”张春范才回过神来,赔笑道,“下官刚才思考司马所说的难题,故而走神了,司马恕罪。” 陈文周笑着摆摆手。 张春范笑道:“司马不必忧心,据下官所知,那漳水亭粮草储备并不算多,虚连鞨那真屯兵在那里,也拖不了多长时间。” 陈文周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司马,别光顾着说话呀,吃菜吃菜。” …… 第二天一早,陈文周正在睡觉,剑兰跑过来急道:“司马,别睡了,虚连鞨那真正在叫战呢!” “又来了?”陈文周一惊,赶紧套上衣服,跑到的城楼上。 郭晨和一帮大小将领都已经到了,陈文周把脑袋探出城墙垛子一看,果然虚连鞨那真正在命士卒骂战。 陈文周观察了一阵,大致看出叛军约有三千多号人。 虚连鞨那真一看陈文周来了,便摆手让那骂战的卒子退下,自己笑吟吟地喊道:“孔明弟弟,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起床?” 陈文周哈哈一笑,“多谢小娘子的关心,你家官人昨夜多吃了几杯,这一觉就睡到大天亮了。咋了,一大早就跑过来给你官人我请安,莫不是思念你家官人我了?” 众人哈哈大笑。 虚连鞨那真啐了一口,看了看面色不怎好的郭晨,又看了看陈文周。 突然恍然大悟地娇笑道:“哦,我明白了!孔明弟弟,依我看,是昨天你在阵前公然调戏姐姐我,结果晨妹妹看到就吃醋了,所以昨晚被我晨妹妹罚跪了一宿吧?啊?哈哈哈!” 叛军哄堂大笑。 “陈文周,你也忒不济了,竟然被一个小娘皮罚跪,真丢咱们大老爷们的脸!”牛庭阶大笑道。 “牛将军说得极是啊,想不到堂堂鬼绝,竟然是个怕老婆的软货!” “谁说不是呢?你们看他那萎缩样子,郭晨叫他**丫子,恐怕他还得乐呵呵的,敢说半个不,只怕郭晨不让他进房吧!” “进房?他想得美,说不定他晚上只能睡鞋榻子吧?郭晨这小娘皮长得怪水灵的,指不定给咱们鬼绝送了多少顶绿帽子呢!” 朔方军的一干将领气闻言,得面色发黑,咬牙切齿。 在这些将领心中,郭晨就像九天仙子一样! 虽然冷傲,却有一般男儿难以比拟的胸怀和气度,赏罚分明,行事公正。 他们这些中军将领都对她十分敬重,从不敢有半分亵渎,这些叛军竟然在阵前公然辱骂她,这还能忍? 陈文周也是老脸漆黑,心说我陈孔明骂战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这些叛军竟然还胜我一筹,看来我陈孔明还是太年轻了。 ------------ 第九十章 忍辱 郭晨就更不消说了,她虽然久在行伍,也天天和一帮糙老爷们打交道,脏话荤话听得也不少,但却从没有人这样辱骂过她! 红润的双颊早已变得煞白,一对秀拳紧握,杏眼里射出了万丈怒火! “文周!这帮狗杂种太他妈欠揍了!老子要下去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郝廷玉咬牙切齿地请令。 “司马!我等愿一同前往!”众将领同时请命,看样子都被叛军激出了真火。 陈文周却波澜不惊,微笑着摇摇头,“稳守不出,让他们骂吧,口水骂干了自然就不骂了。” “这?”众人不解。 李日越抱拳沉声说道:“司马,晨将军是我军主帅,你是我军的军师,怎能容他们胡乱辱骂!如若不战,恐有损军威!” “是啊!”众人齐声附议。 一贯老成的李抱玉也黑着脸说道:“司马,日越将军言之有理,这不光是晨将军和你的损誉得失,也干系到我军将士的士气呀!” 郝廷玉是个急性子,看陈文周还是没有答应的意思,气呼呼地对陈文周说道:“你一个老爷们当然无所谓了!可晨将军到底是黄花大闺女,仙子一般的人物,哪是这些杂种可以亵渎的!你不去,我们去还不成?!” 陈文周对郝廷玉笑道:“郝大哥,这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陈文周话还没说完,郝廷玉就瞪了陈文周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郭晨看陈文周不动如山,转身就走。 “将军,你要干什么?”陈文周赶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冷冷地说道:“我要杀了那狐媚子!” “稍安勿躁嘛,何必跟她计较这些,”陈文周拉着郭晨的手臂劝道。 郭晨闻言,深深地看着陈文周。 陈文周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将军,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郭晨盯了陈文周半天,似乎想要把他看穿一样,“放手!” 陈文周摇摇头,说道:“不能放,放了你,你就要出城去。” 郭晨一挥手甩开陈文周的手,神色有些激愤,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我不去行了吗?” 说完,转身就回中军行辕去了,倩影中带着一丝落寞。 一帮将领见陈文周不许出战,而郭晨又走了,都看了陈文周一眼,离城头而去。 陈文周这才放下心来,冲着城下喊道:“你们继续骂,我们回去睡觉了,哈哈哈。” …… 漳水亭,马邑叛军的议事厅。 “军师,没想到那陈文周年纪轻轻,却这么沉得住气,咱们今天在阵前那么刺激他和郭晨,他都按兵不动,唉!”牛庭阶略显叹气道。 虚连鞨那真也是柳眉微蹙,轻轻说道:“虽然我早已料到陈文周不会轻易出战,但我还是低估了这个陈文周啊!” 牛庭阶一愣,“怎么讲?” 虚连鞨那真说道:“我原以为这陈文周只是深通谋略,善于用兵而已,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却有这么稳重,”她目光飘远,沉声说道,“此人极为难缠,只怕将来会成为我们大燕国王图霸业征程上,最大的阻力呀!” 众人听虚连鞨那真这么说,都吃了一惊。 自从虚连鞨那真到马邑以来,众人接触之下对他也算有点了解了,知道她文武双全,精通韬略,算是一代奇女子,从来不轻易服人。 “那眼下咱们怎么办?”一名将领问道,“军师,漳水亭的粮草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虚连鞨那真抬起白皙的手掌摸了摸额头,沉思了一下,然后轻笑道:“天下之间没有常胜无敌的道理,人也绝对有弱点,明天咱们继续骂战!” “还骂?”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虚连鞨那真点点头,“我心中已经有了计策,你们照办就是!” 众人见虚连鞨那真自信满满,便都点头领命! 陈文周来到中军行辕,想和郭晨商议一下怎么对付虚连鞨那真。 刚走到进屋里,就见郭晨正和剑兰柳珺说些什么,剑兰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将军,”陈文周叫了一声。 三女抬头一看是陈文周,面色各异。 剑兰眉毛一竖,“你还敢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抽出挂着的三尺青锋就朝陈文周杀了过来! “啊?”陈文周见势不对,赶紧撤了一步,退到门槛外边。 柳珺则赶紧把剑兰拉住。 郭晨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制止。 剑兰朝拉着她的柳珺说道:“柳珺别拉我,让我杀了这个狼心狗肺、见异思迁的龌蹉小人!” “剑兰,”柳珺夺下剑兰的剑,“有话好好说嘛。” 陈文周见剑兰被解除了武器,才松了口气,疑惑地说道:“剑兰妹子,这是咋了?我怎么狼心狗肺见异思迁了?” 剑兰冷笑一声,看着陈文周说道:“哟,陈大司马装糊涂的本事可是一流啊!昨天你为了几壶马尿欺负我家小姐,这倒罢了,谁让你陈大司马功劳太大呢?谁让咱小姐是女孩子呢?” 剑兰学着陈文周的口气怪声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噗嗤!”柳珺看剑兰模仿陈文周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陈文周尴尬至极,嘿嘿了两声。 剑兰接着说道:“你陈大司马欺负我家小姐也就罢了,我们也就忍了!可今天虚连鞨那真那个狐狸精还有她手下那帮畜生,在城门口那么侮辱我家小姐,你心疼那狐狸精,怕我家小姐伤了她也罢了,可郝校尉和抱玉将军他们要去给小姐出气,你凭啥阻拦!还不让出战,哼哼!你敢说你不是看上那个狐狸精了?” “我,”陈文周大叫冤枉,“我没有呀!” 剑兰冷笑,“那狐狸精叫你,一口一口好弟弟,你叫她一口一个小娘子,哎哟,那叫一个亲热!她三番四次前来挑战,还口出狂言,你为啥不战?不就是怕伤了她么!见色忘义的小人!” 陈文周无语,原来是为了这个呀,顿即笑道:“剑兰妹子,这些不过是场面上的假把戏,怎能当真呢?” 剑兰瞥了陈文周一眼,“你陈大司马口若悬河,我一个难养的女子怎么说得过你呢?” 陈文周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郭晨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陈文周见郭晨终于开口了,松了口气,说道:“我想和将军商议一下怎么攻打漳水亭的事情?” ------------ 第九十一章 扑朔迷离 郭晨闻言,看了陈文周一眼,淡淡地说道:“不用议了。” “为什么?”陈文周大惑不解地说道。 郭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陈文周正色说道:“将军,我是说正事。” “就你会说正事?”剑兰哼道。 郭晨用眼神制止了剑兰,然后说道:“漳水亭不过是一座废城,打不打没什么影响。” “可是,”陈文周还待说话,郭晨说道,“送客。” “陈司马,请吧,”剑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文周还准备说话,柳珺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他郭晨现在心情不好。 陈文周无奈,只能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刚一坐下,陈文周便皱起了眉头,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于是把攻占马邑的前后经过回忆了一遍,从叛军劫营,到上吕梁山游说,再到拿下马邑,最后虚连鞨那真进驻漳水亭。 “没发现哪里不对呀,”陈文周抠了抠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说一切进展得很顺利,陈文周肯定戒备起来。 可是自从兵发马邑以来,可以说是一波三折,自己和中军都有几次差点被灭掉,显然这其间并没有什么天大的阴谋。 可是陈文周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那缥缈无踪的男人第七感让他觉得事情还有蹊跷。 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陈文周站起来舒了一口气,来回踱步,好半晌还是没有发现问题的出处。 “一定是我疏忽了某个细节,”陈文周沉声自语。 第二天一早,郝廷玉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怎么了,郝大哥?” “虚连鞨那真那个骚娘们,又来骂战了!”郝廷玉气急败坏地说道。 陈文周看郝廷玉脸色铁青就知道,虚连鞨那真这一次恐怕比昨天骂得还要过火。 陈文周眉头紧锁,心说这个骚娘们到底要干啥? “由她去吧。” 郝廷玉大惑不解,看着陈文周说道:“还让她骂?她就那么点人马,咱们人马比她多出那么多,随便出去就把她给打发了!我说,你小子不会是真看上那个骚娘们了吧?” 陈文周无语,说道:“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郝廷玉看着陈文周,眼神好像在说,你不是像,你就是。 这时中军的将领除郭晨以外,都跑到了陈文周这里,要请命一战。 陈文周看众人都来了,于是说道:“诸位将军,不是我不战哪。” “那是为什么?”郝廷玉问道。 陈文周说道:“其一,我军自右玉城南下以来,不是跋涉就是征战,士卒们都疲乏了,我想趁此机会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一番!” 李抱玉皱了皱眉,然后说道:“司马,可是兵贵神速呀,不如将漳水亭打下来了再修整不迟!” 陈文周摇头说道:“我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可是眼下却不适合。而今战火纷乱,税赋萧条,咱们又没有足够的军饷和告身(记录战功的勋贴)可以发放,若是再不给士卒们修整的空间,只怕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以致军心溃散,士气低落!” 陈文周看众人的神色有所平缓,继续说道:“漳水亭不过是一座废城,牛庭阶也不过是临时驻军在那里,所以粮草辎重并不算多,咱们稍微拖他一下,彼时他们粮草不足,军心紊乱,不战自退,咱们那时再从后追击,可谓事半功倍!” 众将领闻言,才算明白了陈文周的用意,都点了点头。 李日越进言道:“可是虚连鞨那真明明知道我们的兵力比她多,她为何还要三番五次地挑战呢?” 陈文周闻言咬了咬嘴唇,沉吟半晌才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虚连鞨那真这么做不会是没有道理的,一定要猫腻!” “什么猫腻?”众人赶紧问道。 陈文周点点头,看着众人,“我也不知道。” 噗! 众人栽倒。 陈文周说道:“我现在只看出两点!” “哪两点?” “第一,虚连鞨那真刚吃了败仗,她心理素质好,自然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可是她手下的将士却不一定能理解,所以必定士气低落,虚连鞨那真连日骂战,她料到我不会应战,这便形成了一种我们不敢战的假象,她就可以借此机会提升士气,鼓舞军心!” “那第二呢?”李抱玉问道。 陈文周看了看众人说道:“第二嘛,你看她指名道姓地骂晨将军,却不怎么骂我,矛头对准晨将军,引起晨将军和你们的愤怒,而我又不让你们出战,这样一来,晨将军和你们自然就会对我不满,向我施加压力!” 陈文周郁闷地说道:“从目前看来,她这个目的算是达到了。” 可不是,一干将领都不明白陈文周为何闭门不战,都还以为他真的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 同时,郭晨受了委屈,陈文周也不让她出战,这样,郭晨也把气撒到了陈文周的身上。 众人对视一眼,心说这个虚连鞨那真果然是狡诈诡谲。 “那咱们要怎么做呢?”李日越问道。 陈文周想了一会儿,“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眼下的情形我们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众人这才释怀,点了点头,各自回去了。 下午,陈文周还在屋里研究地图,郝廷玉和张春范两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陈文周见二人面色惶急,以为是虚连鞨那真又来挑战了,于是问道:“怎么,那骚娘们又来了?” 郝廷玉摇摇头,“不是!太守大人,你来说吧!” 陈文周把目光转向张春范,张春范气喘吁吁地说道:“司马,大事不好呀!虚连鞨那真那狐狸精见我们闭门不战,竟然发动士卒劫掠附近村落,征集粮草,还大肆抽丁!搞得附近鸡犬不宁啊!” “什么!”陈文周眉毛一抖,沉声怒道,“这骚婆娘太过分了!你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张春范说道:“虚连鞨那真在附近大肆劫掠扰民,稍有不顺她意的,她便将不服的人抓去充军,附近的百姓怕被叛军屠害,又听说官军驻扎在这里,便纷纷到马邑来避难了!” ------------ 第九十二章 出城迎敌 “有这种事?”陈文周闻言,恼怒不已,“有多少人?” 郝廷玉答道:“零零散散的,大概有几十人吧,都在城门外堵着呢。” “带我去看看!” 三人立刻出了中军行辕,赶到城头,陈文周往下一看,果然就看见马邑城门口有几十个流民,正在翘首以待,请求守城得士卒打开城门。 陈文周略微考虑了一下,对郝廷玉说道:“郝大哥,你去请晨将军!” 然后对张春范说道,“张大人,麻烦你去安排一个宽敞点地地方,准备用来接纳流民。” “是!”两人领命,分头行事。 不一会儿,郭晨郝廷玉还有张春范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城头。 郭晨率先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陈文周看了看城下的流民,沉声说道:“将军,我的意思是,不管怎样,先把这些流民收容了吧。” 郭晨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陈文周见郭晨同意,便对张春范说道:“张大人,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张春范点点头,然后说道:“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城东的位置,那里有一处院坝,十分宽敞,可以安放很多人。” “好!”陈文周吩咐道:“郝大哥,你负责盘查进城的流民,以防叛军的探马混在里面,张大人,你就负责安排流民!” “是!”二人领命。 然后陈文周对郭晨说道:“将军,咱们聚将议事吧?” 郭晨点点头,吩咐侍卫擂鼓聚将,商议军情。 等众人到齐,陈文周把流民逃难到马邑城的情况向众人叙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都皱起了眉头。 李日越说道:“没想到虚连鞨那真竟然来了这么一手!不好应付呀!” 李抱玉点点头说道:“日越将军说得不错,虚连鞨那真这一招,不可谓不毒,一来她在附近村落劫掠,就可以征集粮草,确保食物的供应,二来她制造恐慌,让附近的流民不得已跑到马邑,加重咱们的供粮负担,也就等于消耗了我们!” 陈文周也点头说道:“虚连鞨那真的目的就在此处,她利用拉壮丁的办法制造恐慌,百姓们不得不跑到马邑来避难!” 陈文周的脸色转为严肃,“流民还在不断涌来,我最担心的就是流民太多,全部涌入马邑,那对于咱们而言,可是不小的负担哪!” 这时郭晨说道:“咱们一味接收难民终究不是办法,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消灭虚连鞨那真,让她没办法再兴风作浪!” 众将领都点了点头。 陈文周沉吟了一阵,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不过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再做考虑,于是点头说道:“眼下只能这样了!” 陈文周转向郭晨说道:“将军,依在下之见,不如先分派两只兵马出去,一路由日越将军率领,进攻漳水亭,打探虚实,另一路由抱玉将军率领,去附近村落截击叛军!” 郭晨问道:“会不会太少了?” 陈文周摇头说道:“我想不会。叛军现在一共也就三千多人,虚连鞨那真必定还要分出兵力镇守漳水亭,所以我料她派出去劫掠的人马不会太多,毕竟丢了漳水亭,她就再没有容身之所了!” 郭晨点点头,于是按照陈文周的建议下达了作战命令! 陈文周叮嘱道:“这一次让你们二位前去,就是因为你们两人处事冷静,性情稳重,记住,此行以打探情况为主,有绝对优势才战,没有绝对优势就暂避锋芒,回到城内来!咱们从长计议!” “末将遵命!”李抱玉和李日越分别领了各两千人马出城去了。 陈文周和郭晨则来到城门处。 “郝大哥,但现在为止,一共有多少流民?”陈文周问道。 郝廷玉眉头紧皱,说道:“怕是不下一两百人了!” “这么多?”郭晨一听这数字,也皱起了眉头。 “你有没有仔细盘查这些人的身份?”陈文周问道。 郝廷玉说道:“都盘查过了,小部分人都还有身份文牒的,可是其余大部分人都是匆忙逃出,命都没了,谁还顾得上那玩意儿?” 陈文周闻言,眉毛缩了一下! “那这些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赶紧追问道。 郝廷玉回忆了一下说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有壮年男子吗?” 郝廷玉点头说道:“也有,这些人都是为了躲避抽丁才逃出来的。怎么了,司马?” 陈文周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我就问问。对了,郝大哥,城门不要一直开着,过一段时间才开一次城门,另外要在外围放出斥候探马,以防叛军趁机攻城!” 郝廷玉笑道:“司马放心,这些我还是知道的,哈哈哈。” 陈文周点了点头,和郭晨一起回到了中军行辕。 “将军,事情怕是不简单哪!”陈文周面色凝重地说道。 郭晨见陈文周很少有这种神色,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陈文周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急道:“我现在还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因为我始终觉得我疏忽了某个细节!” 郭晨听得云里雾里的,问道:“你是说流民的事情?” 陈文周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得郭晨大为不解,陈文周说道:“唉,我总感觉被人下了套了!” 郭晨看陈文周绞尽脑汁也不想出来,于是劝慰道:“会不会是想多了?” 陈文周苦笑道:“也有可能吧,也许是最近营养不良,神情恍惚了。” 陈孔明暗忖,估计是最近用脑过度出现了幻觉和假想。 看这样子要赶紧喝几壶马尿补充一下营养了,以免不及时治疗,到时候发展到走火入魔甚至卵蛋自行脱落的地步,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陈文周醒了醒神说道:“眼下咱们还是等待李抱玉和李日越的消息吧。” 郭晨点了点头。 陈文周索性也不回去,就赖在了郭晨这儿等待消息。 过了约有三个时辰左右,哨官三步并作两步跑地冲了进来,“将军!司马!两位将军回来了!正在城门处!” ------------ 第九十三章 中了埋伏 郭晨和陈文周一听,赶紧跟着哨官来到了城门处,就见李日越和李抱玉两路人马都已经回来了! 郭晨和陈文周定睛一看,都大吃一惊! 因为李抱玉挂了彩,身上还有厮杀过后的斑斑血迹!而他和他手下的士卒垂头丧气,一副吃了败仗的样子。 “抱玉将军受伤了?要不要紧?”陈文周赶紧问道。 李抱玉叹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多谢司马关心,些许小伤,并不碍事。” 陈文周这才放下心来,郭晨问道:“抱玉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李抱玉说道:“今天下午我率兵前往截击叛军,因为临行前,司马嘱咐过,要我小心行事,所以我不敢贸然突进,便摸索着前进!” “当我们到达马邑附近最近的村落时,沿途遇到了不少的流民,我从他们口中得知,叛军正在马邑道附近的柿园村劫掠,我打听了一下人数,流民说大约有三四百人的样子,我一想我军兵力有绝对优势,便传令奔袭过去!” “然后呢?”陈文周赶紧追问。 “唉!” 李抱玉咬牙一叹,“我们杀到之后,叛军竟然已经劫掠了村子,然后离去,我们又从柿园村还剩下的老弱百姓口中得知,他们正赶往马邑道附近最大的村落,明铁堡!于是我又掩杀过去,却不料在半道上中了叛军的埋伏!” “叛军有多少人?”郭晨问道。 李抱玉回忆了一下,“大约有两三千人!敌众我寡,我只能率军逃了回来!” “两三千人!” 陈文周的惊愕之情溢于言表,饶是他机智,却也万万没有想到叛军从哪里又冒出来这么多人! 难不成虚连鞨那真全部出动?! 陈文周知道事情不简单,于是转向李日越问道,“日越大哥,你这边呢?” 李日越叹了口气说道:“末将率兵赶到漳水亭,本来只是想打听一下漳水亭的虚实,却不料那漳水亭竟然城门大开!” “城门大开?莫不是有诈?”陈文周问道。 李日越说道:“末将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不敢轻易入城,便派出几名身手不错的兄弟进城去打探消息,他们回来时告诉我,在城里面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埋伏,而且城中空无一人!不仅如此,城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像被烧过了,于是我亲自赶到城内,发现确实是一座空城!” “那后来呢?”陈文周说道。 李日越摇了摇头,然后叹道:“我想事情有点反常,于是不敢耽搁,便带领手下的兄弟们退回到马邑。” 李抱玉面色略显惭愧,向陈文周拱手说道:“唉,都怪末将无能,不仅没有截击到叛军,还折损了一两百号兄弟!请将军和司马责罚!” 郭晨摆摆手,“抱玉将军不必自责。” 陈文周拍了拍李抱玉的肩膀,宽慰着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嘛,况且让你们出城也是我的建议,怎么能怪抱玉将军呢。” 郭晨着时候说道:“眼下怎么对付那个狐媚子,才是当务之急,”说完看了看陈文周。 陈文周沉吟了半晌,然后眉毛向上一抬,对哨官说道:“去把太守大人请过来。” 哨官领命,把张春范请了过来。 “太守大人,安排流民的事情,辛苦你了,我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陈文周说道, 张春范抱拳拱手,“司马不必客气,有什么问题问就是了。”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张大人,明铁堡在什么地方?”张春范回忆了一下,然后皱眉说道:“明铁堡,是附近最大的村镇,人口众多,相比其他村镇来说,算是比较富饶的,离马邑城也不算远,司马,怎么了?” 陈文周看了看张春范,然后说道:“虚连鞨那真,在附近村落劫掠,我想既然那明铁堡富庶,她一定不会放过那里!” 张春范思索了好一阵,才点了点头,“司马说的极是啊,我想虚连鞨那真,一定会去那里打劫的,如果让她成功了,那她可就能获得不少的粮草辎重!” 陈文周对张春范说道:“还要辛苦大人继续安排难民,眼下事情很麻烦,我们要专心对付虚连鞨那真这个骚娘们,流民这个事情只能交给大人了!” 张春范点了点头,辞别而去。 张春范离开以后,陈文周召集众人,到大厅议事,郭晨率先说道:“没想到这个狐媚子这么难缠!” 众人都点了点头,本以为漳水亭粮草不足,只要拖上几天,虚连鞨那真自己便会退去,却没想到她竟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 陈文周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她这是在逼我们出战,现如今,她劫掠村镇,补充粮草的供给,而且还可以拉壮丁,保证兵员的充足,要是这样就可以一直拖下去。” 陈文周看了看城门的方向,继续说道:“而且她利用抽丁制造恐慌,让流民不断来到马邑,给我们增加压力!” “那怎么办?”众人问道。 郭晨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刚才叫张春范过来,是不是就是想确定,那个狐媚子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陈文周赞赏地看了郭晨一眼,说道:“将军说的不错,我之所以问张春范,就是想看看虚连鞨那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按照张春范所说,我想她一定会去明铁堡劫掠,以我之见,这次咱们不如来个主动出击!” 郭晨看了看陈文周说道:“你有把握吗?” 陈文周胸有成竹的一笑:“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要活捉她,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吧,这样,将军你去打点兵马,我去安排一下其他事情!” 郭晨点了点头,和陈文周分头行事。 陈文周独自策马来到城东,看到不少的流民都被安排在那里,他皱了皱眉头,因为那里恐怕不下有几百个流民,老的少的女的男的都有。 他把攻打马邑以来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回忆了一遍,心里一动! 这段时间以来,陈文周总是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关节,再结合这两天叛军的动向,他心里的迷雾似乎就像被闪电撕开了一条口子! ------------ 第九十四章 陈孔明中计(求推荐收藏) 漳水亭,村落,马邑,流民,出城! 他已经有所明白,是什么让他感到思维不太顺畅了! 陈孔明咧嘴一笑:小小手段,安能逃过本孔明的法眼?你个骚娘们,我这次一定要把你活捉喽! 陈文周策马来到城头,找到了郝廷玉,问道:“郝大哥,马邑城的军械库在哪里?” 郝廷玉答道:“咱们自己的军械库在西校场,而马邑城原来的军械库在城东北,文周,怎么了?” “没什么,”陈文周摇摇头笑了一下,“郝大哥,到现在为止,一共有多少流民进城来了?” 郝廷玉一估计了一下,然后说道:“大概得有六七百人了吧!” 陈文周说道:“咱们进城以后,没有去收编马邑城军械库吗?” 郝廷玉点头说道:“将军让我负责城防,所以咱们刚攻克马邑城的时候,我就已经去过了,但是那里的军械库是空的!” “空的?”陈文周皱着眉头问道:“那军械库里面的武器上哪儿去了?” 郝廷玉答道:“我听张大人说,他也不知道,估计是被叛军搬空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陈文周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郝大哥,眼下叛军在城外劫掠附近的村镇,我和将军要亲自出城去和叛军一战,临幸之前,有点事情我要吩咐你去做一下!” 郝廷玉见陈文周的神色有一点怪异,于是问道:“文周,你说吧,什么事情?” 陈文周把身子向郝廷玉靠近了一下,然后对郝廷玉附耳轻轻地说了一阵。 郝廷玉听完,先是吃了一惊,正准备问些什么,陈文周却向他摇摇头。 郝廷玉点头说道:“文周你放心吧,包管叫他们好看!” “那我就放心了,郝大哥,你这就去安排吧,注意别泄露了!”陈文周说完,赶到了西校场,与郭晨会合。 这时郭晨已经点齐了所有的兵马,正在等待陈文周。 陈文周赶到之后,又让人叫来了张春范,然后对张春范说道,“张大人,叛军在城外作祟,我和将军准备亲自出城迎战,这马邑城就交给你了!” 郭晨闻言,柳眉微蹙,正准备说话,却看见陈文周眼角的余光似乎在向她使眼色,于是把话憋进肚子。 张春范拱手说道:“将军和司马放心,下官一定保证马邑的城防,我用人头担保,马邑不会出半点问题!” 陈文周哈哈一笑,“那就有劳张大人了,哦对了,为了保证兵力的绝对优势,负责城防的郝廷玉,我已经派他先出城探路去了,所以城防这一块也要交给张大人,真是辛苦你了!” 张春范面露感慨,沉声说道:“司马如此信任,下官必定不敢懈怠,我在此祝愿各位将军,早日凯旋!” 中军开拔,出了城,开往明铁堡。 马邑道上。 郭晨问道:“你就这么放心地把马邑城交给张春范!” 陈文周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嘿嘿,古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而且我也信得过张大人!”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难道你没觉得吗? “一切正常,没什么不对。” “你自己不也说过吗,始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呀?”郭晨问道。 陈文周把脑袋甩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啊,我已经想通了,可能是我最近没有喝酒,营养不良吧,所以说我的脑子短路了。” 陈文周趁机像哈巴狗似地对郭晨说道:“将军,你看是不是应该给我补充点儿马尿了?不然我脑袋不好使,以后我这个军师可是没法干了!” 这句话郭晨没有听到。 “郝廷玉真的先出城去了?”郭晨有点不相信的问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对呀,咱不得派人先出去探探路嘛!” 郭晨没有说话了,但她觉得,只怕没这么简单。 因为以她对陈文周的了解,知道陈文周性格谨慎,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不会这样轻易的就出城迎战了。 要知道前几天叛军那么骂战,他都不动如山,这会儿怎么骚性大发要出城一战呢? 郭晨心里想到:这个人估计又在给别人下套了。 明铁堡,是马邑道附近最富饶的村子,方圆十几里,良田十数亩。 此刻,叛军在虚连鞨那真的带领下,正驻扎在村口,守株待兔。 牛庭阶说道:“军师,他们会来吗?” 虚连鞨那真自信满满的点点头:“陈文周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他的弱点!” “弱点?”牛庭阶疑惑地摇了摇头,他不明白虚连鞨那真所说的‘弱点’是什么意思。 虚连鞨那真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叛军的探马来报:“军师,小的们打听到,唐狗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好!”虚连鞨那真一阵娇笑,然后说道:“我说过,人都有缺点,陈文周自然不在例外,而且天下没有常胜无敌的道理,你们看,陈文周这不还是来了吗?” 众将领都纷纷点头,赞叹虚连鞨那真的神机妙算。 “军师,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牛庭阶问道。 虚连鞨那真思索了一下,“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来人, 去取笔墨来!” 众人大惑不解,都不知道虚连鞨那真要干什么。 侍卫们取来了笔墨,只见虚连鞨那真提起毛笔,大笔一挥,在一块白布上,刷刷刷地写下了几个大字,然后看着那几个字,娇笑起来。 众人一看,都在脑袋上挂了一个魁梧的问号,心说军师是不是发了什么羊癫疯?这一战都还没有开打呢,就写了这么几个字! 这时,叛军的探马又来了:“报,军师,唐狗马上就要到了!” 虚连鞨那真一挥手臂,“撤!” 说完,当先策马,朝漳水亭而去。 且不说叛军的动向。 中军在郭晨和陈文周的带领下,也来到了明铁堡,还没进村,就发现了村口挂的一张大旗! 陈文周抬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孔明弟弟,你中计了! ------------ 第九十五章 傻不拉叽 中军众人大吃一惊,都面面相觑,赶紧进入高度战备状态,准备一场惨烈的肉搏! 因为,以常理推断以及历史相似情节来看,只怕这会已经中了叛军的埋伏。 但是尽管众人剑拔弩张,高度警备,但是除了风声吹过,其余什么都没有发生! 无端看到这样一张旗子,所有人都觉得不简单,肯定有猫腻! 郭晨柳眉微蹙,转身看了看身旁的陈文周,“这是什么意思?” 陈文周抠了抠脑袋,也不明白这条幅上写的字是什么意思,笑道:“这个骚婆娘,一定又在装神弄鬼了!” 郭晨看了他一眼,“恐怕没这么简单!” 陈文周派人先进明铁堡探路,不多时,派出去的探马就回来了,“司马,村子里并没有劫掠的痕迹!” “哦?”陈文周眉头一皱,“这他娘可奇了怪了,按理说叛军应该劫掠这里才对呀,怎么空手而回呢?” 这时李抱玉说道,“司马,以我看事情不简单哪!” “怎么讲?”陈文周面色凝重地问道。 众人无语,这旗子上都明明写着‘你中计了’,是人都知道不简单哪! 难不成说虚连鞨那真那狐媚子春情大发,在这里留下一张白布,并写了暗语,邀请你陈孔明去钻小树林,来一场雌雄拉锯战? 众人心说一向机智的陈司马,这会儿怎么傻乎乎的? 李抱玉无语,出于礼貌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觉得事情有点问题!” 李日越闻言,也同样地点了点头,今晚的事情,确实透着一股古怪! 然后说道,“将军,司马,咱们又扑了个空,该怎么办呢?” 陈文周面色平静,也不惊慌,而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咱们白跑一趟,那就先回去吧,总不能咱们连明铁堡一块搬到马邑去吧?” 郭晨看陈文周平静的样子,心想这人一定是早就明一切了,故意在这里装蒜呢! 于是也不多说,而是下令中军回到马邑。 众人快马加鞭,赶到马邑城,却发现城门早已关闭! 传令的旗牌官大声喊道:“快开城门,将军和司马回来了!” 楼上没有动静,旗牌官又大喊:“守城的,快开门!” 楼上还是没有动静! 郭晨和陈文周都皱起了眉头,而其余众人也感觉到事情可能不对劲了! 就在这时,城头上一阵人头攒动,一个娇媚女子,领了一帮大小将领登上了城头! 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是虚连鞨那真那个狐媚子吗? 中军众人立刻炸开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 “叛军怎么进城了?” “入他娘的,叛军会飞不成?!” 城门下面并没有交战的痕迹,而叛军已经进城,除了涨了一双翅膀外,恐怕没有其他解释。 虚连鞨那真看了看城下面炸了锅的中军众人,然后对陈文周喊道:“孔明弟弟,别来无恙啊?” 陈文周老脸漆黑:“你是怎么进去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喽!”虚连鞨那真一句话,差点把陈文周呛出了一口老血。 虚连鞨那真笑道:“孔明弟弟,你不是号称鬼绝吗?你那么聪明大,可以猜一猜嘛,看你姐姐我是飞进来的还是跳进来的?咯咯咯。” 虚连鞨那真心情大好,连日来被陈文周击败,她的自尊和自信受到了极度的打击,而她的不败神话也被陈文周覆灭。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军事战略指挥水平是不是退步了很大一截? 所以现在这种得胜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的欣慰,怎么能不借此机会好好洗刷陈文周一番呢? 陈文周神色不变,而是淡淡的说道:“张春范那个二愣子呢?” 虚连鞨那真笑道:“孔明弟弟,看来你还不是太蠢嘛。” 说完拍了拍手,就见张春范走上城头,朝陈文周拱手说道,“司马大人,多谢你的信任啊。” “果然是你这二愣子!”陈文周盯着张春范咬牙说道。 而中军众人此刻也都明白,一定是张春范当了内鬼,不然李抱玉和李日越,怎么会被无端攻击呢? 就好像叛军早就知晓了中军的动向一样,而现在叛军不费一兵一卒就进了城,明显是里面有内应。 陈文周看着城楼上的张春范,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你个张春范,亏我还那么相信你,把马邑交给你来防守!哼,枉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投靠了叛军,认贼作父!” 张春范微微一笑,“陈文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各为其主而已,没什么对错可言吧,看在你傻不拉叽的份上,我劝你还是早早归降吧,免得身家性命不保!” “老小子,有点骚脾气!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傻不拉叽的人!”陈文周笑道。 中军众人也对张春范破口大骂。 看到中军众人以及陈文周气急败坏的样子,虚连鞨那真咯咯娇笑,心中有说不出得意! 她号称常胜将军,从来没吃过败仗,自从在马邑碰上了陈文周,去接二连三的吃败仗,今天终于是把场子找了回来! 这种感觉果然是妙极爽极! 陈文周看着虚连鞨那真说道:“你劫掠附近的村落,就是为了引我出城一战,是吗?” 虚连鞨那真点了点头,“不假。姐姐真的没有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如此隐忍,我三番五次在城下骂战,你都视而不见,所以姐姐只能出此下策了!” 陈文周咂了咂嘴,“你赢了。” “哈哈哈,孔明弟弟,你知道你为什么败了吗?”虚连鞨那真在城楼上俯视着陈文周说道。 陈文周狠狠的瞪了张春范一眼,“我败就败在瞎了这双狗眼,竟然把马邑交给这个二愣子防守!” 虚连鞨那真却摇了摇头,“我看不然!”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败在哪里?”陈文周问道。 虚连鞨那真看了看陈文周,然后说道:“因为人都是有弱点的,你也一样,而且你的弱点很大!” 陈文周面露疑惑,不解地问道:“那你说说我的弱点是什么?是长太帅了,还是太帅了?” ------------ 第九十六章 能进能退 “噗嗤!” 虚连鞨那真笑出声来,“孔明弟弟,你还是那么不要脸!好吧,看在你这么无耻的份上,姐姐就告诉你吧,你的弱点就是仁慈!” “仁慈!”陈孔明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型问号,“这也算弱点吗?” “当然算,而且我说过,这是你最大的弱点!当初周万顷和安守一被你杀了,我听说是你为了给平民百姓报仇才杀的,所以我就断定你这个人,一定是个妇人之仁的家伙!” 陈文周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所以你就故意在附近扰民,把难民们都赶到马邑来,这样我就不得不出城与你一战了,而同时也给了张春范拿城的机会,对吗?” 虚连鞨那真点点头,“不错!” 陈文周暗自一笑:自下而上的群众战争才是革命的真正力量,你这土包子骚婆娘又怎会明白? 不过他却点头说到:“明白了明白了,我确实有些妇人之仁了。那些难民里面混了不少的叛军吧?” 虚连鞨那真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知道你有极大可能看出来这些难民里混了我的人,可我派了不少人混在这些难民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文周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就是因为你的仁慈!” 虚连鞨那真说道,“因为我算准了,即使你看出来了,也还是会打开城门,让流民进城,因为你是宁可放过三千,也不错杀一人!” 陈文周看了看城楼上的虚连鞨那真,郁闷地说道:“义不掌财,慈不掌兵,果然是至理名言啊!我陈孔明还是太年轻了!” 虚连鞨那真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把马邑交给张春范大人来防守。我原本以为你会把马邑交给其他人来防守,所以我派人混进城里,就是想壮大张大人的力量,让他伺机夺城,却没想到你自己就已经先把城交出来了!” 陈文周自嘲一笑,“好一个双管齐下,一方面引我出战,一方面派人夺城。不过我很疑惑,你就不怕我不放这些人进城吗?” 虚连鞨那真摇摇头,“你一定会放他们进城的!因为你这个人是妇人之仁!就算你心中怀疑,但你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陈文周叹了口气,点头说道:“所以你才拉壮丁,制造恐慌,为的就是给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一个进城的理由!” 虚连鞨那真娇笑点头,然后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郭晨,又对陈文周说道:“孔明弟弟,你这两天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陈文周老脸一黑,可不是,这两天郭晨和中军将领一直给他施加无形的压力,而这也就是虚连鞨那真骂战的目的。 虚连鞨那真笑道:“没想到马邑几度易手,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 这时候李日越说道:“司马,他们兵力不过三千之众,不如咱们发起攻城吧!” “对呀!咱们趁此机会把马邑夺回来!”不少将领附和。 陈文周摇了摇头,“咱们刚丢了马邑,此时士气低落,不宜力战哪。” “那咱们怎么办?” 陈文周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都怪我一时大意,这才丢了马邑,眼下咱们先去漳水亭吧,再从长计议。” 郭晨闻言,面色平淡地把手一挥,“撤!” 于是中军在郭晨的带领下赶向了漳水亭。 虚连鞨那真在城楼上高声喊道:“孔明弟弟,姐姐我就不远送你了!” 说完一阵大笑。 等中军众人赶到了漳水亭,才发现果然像李日越所说的那样,漳水亭真的成了一座废得不能再废的废城。 里面空无人烟,残破不堪,凡是能用的东西,都被叛军给烧毁,如果说现在漳水亭唯一的用处,那就是只能给中军一个心理安慰:好歹咱们手里还有一座城是吧?咱有底气! 中军众人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之间,就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都摇头叹气,一时之间士气极为低落。 只有陈文周左右晃荡,好像并没有把失败放在心上一样。 一干将领心说,陈司马的心理素质果然不同反响,能进能退,能胜能败,果然有大将的风度。 郭晨命令手下的将领安排好了人马的驻扎以后,便擂鼓聚将,召集众人商议军情。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郭晨率先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叹气,一筹莫展。 如今丢了马邑城,又没有粮草的补充,身上携带的干粮,只够一天使用,真可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时李抱玉说道:“将军,司马,依末将之见,咱们还是撤军吧,咱们现在只有一天的粮草,不及时撤军的话,恐怕我们都要饿着肚子赶回去了!” 郭晨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陈文周,说道:“陈司马,你的意思呢?” 陈文周微微一笑,“大家稍安勿躁嘛,我看今晚天气不错,咱们先睡一个好觉,明天再商量吧!” 众人被陈文周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心说这叫什么主意? 如今,地盘丢了,粮草也没有了,竟然不商议军情而要跑去睡觉! 众人都觉得这个陈司马,可能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导致脑袋有点不清醒了! 却不料郭晨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更无语,“那就按照陈司马的意思,大家回去睡觉吧!” “这!” 众人被这两个人搞得满头雾水,心里想到,看来晨将军受的打击也蛮大的,如今可谓是十万火急,结果这两人都打算去睡觉了! 众人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见郭晨和陈文周,都已经出帐去了。 只留下面面相觑,大惑不解的众人,呆在了原地,心里想到:他们还是太年轻哪,经不起挫折和风雨。 以前破烂不堪的民房,现在成了陈文周的临时居所,就算这也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因为至少他还是享受的单间。 除了月亮以外,没有其他的照明设备,如果有个蟑螂蚊子啥的,陈文周也会略感欣慰,好歹也算室友不是! “惨绝人寰哪,唉!” 陈文周自嘲一笑,天为罗帐地为床,月亮当灯光,贼好的意境哪,本空明是不是该借此机会淫得一手好湿呢? 就在这时,郭晨冷不丁地站在他的身后! ------------ 第九十七章 反攻 陈文周被下了一大跳,“将军,你这么晚了还来拜访我,让我很不好意思呀,”陈文周笑道,“这大夜深的,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郭晨白皙的手掌就往腰刀的刀柄上摸去。 “将军,我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太窄了,”陈文周赶紧解释。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一切,”郭晨没有理会陈文周的废话,淡淡的问道。 虽然她今天从陈文周淡定的表现上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在晚上过来,亲自问一下。 “我叫陈孔明,”陈文周看了她一眼,笑道:“将军,既然你都已经看出来,那咱们还是睡觉吧。” 听到了陈文周肯定的答复,郭晨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然后说道,“明天要怎么办?” 陈文周想了想,笑道:“当初我们驻守马邑的时候,虚连鞨那真天天骂战,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她都可以骂咱们,那咱们也可以骂回去嘛?礼尚往来,这样才显得咱们有礼貌有情操不是?” “什么意思?”郭晨面带疑惑的问道。 陈文周看了看郭晨,咧嘴摇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现在已经被张春范给弄怕了,本孔明可不能够轻易的说出咱们的军事动向,要是我军还有潜藏得有敌方的谍报人员,我的计划又要落空了。” 郭晨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很想一刀子给他捅过去,心说这个人的嘴真是太贱了! 难道我郭晨还是卧底不成? 郭晨还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陈文周已经靠在了墙角,抄起双手,开始打呼噜了。 郭晨骂了一句猪,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一早,郭晨和陈文周便带领中军众人,到马邑城下叫战,只不过虚连鞨那真也学会了陈文周那一招,来个闭门不战! 任凭朔方军众人如何辱骂,叛军就是紧守马邑,不出城迎战,气得中军众人咬牙切齿。 城楼上的虚连鞨那真还顺便关心了一下:中军的粮草还能够管多久?大家伙儿眼下还有口粮吗?漳水亭住得舒不舒服? 陈文周见骂战无果,干脆策马绕城游了起来,东看西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马邑一日游。 早有探马把这一切报给了虚连鞨那真。 牛庭阶笑道:“我看着那陈文周不过是故弄玄虚,如今他吃了败仗,在他的手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所以才故意在这卖弄,装出轻松的样子!” 叛军将领闻言,都嘲笑起来。 他们都听说过鬼绝陈文周的名号,而且也在他的手上接连吃瘪,现在见他吃了败仗,心里那种反超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只有虚连鞨那真皱了皱眉,然后说道:“没这么简单!陈文周和朔方军,今夜必来攻城!” 牛庭阶等一干将领闻言,对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头。 牛庭阶问道:“将军怎么知道?而且唐狗现在丢了马邑,漳水亭又被咱们一把火给烧成了废墟,他们没有了粮草补给,按理说应该撤军才对呀?” 虚连鞨那真淡淡一笑,“今晚就知道分晓了!” 众人大感疑惑,却也知道虚连鞨那真的性格,便不再多问。 入夜,漳水亭。 此刻郭晨一身戎装,召集了众人到她那里议事。 中军的将领都不明白,为什么将军和军师不仅不安排撤退的事情,还做出要大干一番的样子。 难不成真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说要拼死一战,和叛军来个两败俱伤? 这时却见陈文周朗声说道:“夺回马邑,消灭叛军,就在今夜!” 众人一惊,都看着陈文周表示不解:马邑丢了,粮草不足,为什么陈司马还这么有信心? 只有李日越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然后问道:“这两天怎么没有发现郝校尉,他上哪儿去了?” 众人一听李日越这句话,才下意识的看了看郝廷玉的位置,空无一人! 他们都只注重于马邑城被偷,而没有察觉郝廷玉去了哪里!听李日越这么一说,他们才重视起这个问题来 李抱玉欣喜地看了看陈文周,“司马,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而且也算准了马邑城会丢!” 陈文周哈哈一笑,“抱玉将军太抬举我了,我叫陈孔明。” “去!”众人齐喷。 郭晨一摆手,压下了众人的议论,然后对陈文周说道:“陈司马,将士们都已经到齐了,兵贵神速,你赶紧分配吧!” 陈文周点点头,正色说道:“众将听令!” 众人联想到自从昨夜丢了马邑以来,郝廷玉又不在,而且陈文周和郭晨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才明白,也许事情还有极大的转机! 想打这里,众人又重新树立起了信心,齐声答道:“末将在!” “日越将军,你率领一千人马,带上团牌,摸黑去城东埋伏,等我们从正面发起攻城之后,你便从城东开始进攻,记住不要做出太大的动静,但一定要让叛军发现!” 李日越皱起眉头,心中大惑不解,既然要偷袭,为什么又要让叛军发现呢? 不过他也知道陈文周用兵,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抱拳说道:“末将遵命!” 陈文周点了点头,又对李抱玉说道:“抱玉将军,你带领一千人马,埋伏在城门口处,如果见到叛军出来,一定要将他们堵在门口,这次一定要全歼叛军,不能让任何一人漏网!” 李抱玉的心里也很疑惑,心想这还没有攻下马邑呢!就已经在准备堵截叛军了,司马是不是有点自信过头了呢? 不过李抱玉也没有多说,因为他和李日越有同样的想法:陈文周用兵,一般人真的很难理解,于是抱拳说道:“末将领命!” 陈文周继续说道:“其余众人,跟随我和将军,从马邑城门发起攻击!” “你们都清楚了吗?” “末将明白!” 陈文周向郭晨点了点头。 郭晨把手一挥:“出发!” ------------ 第九十八章 故弄玄虚? 马邑城,以前时虚连鞨那真的指挥部,后来变成了中军行辕,到现在又成了虚连鞨那真的指挥部。 “他们会来吗?”牛庭阶问道。 虚连鞨那真胸有成竹的点点头,“陈文周和朔方军,今晚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张春范问道。 虚连鞨那真笑道:“你们可知道,今天陈文周为什么要在马邑四周东看西看?” 众人都摇了摇头,牛庭阶说道:“我想是他故弄玄虚吧!” 虚连鞨那真看了牛庭阶一眼,“你太低估这个陈文周了!他既然有鬼绝之名,那多少都是有些手段的!” 然后看着众人说道,“他之所以在城四周晃来晃去,就是想看看我们的城墙,哪里有薄弱的地方!” 这时对马邑比较熟悉的张春范说道:“只有城东那里的城墙有一点缺口!” “那就是了,”虚连鞨那真笑道,“如果不出我的所料,陈文周今晚一定会派大军佯攻马邑城门,然后再暗中派一支兵马,偷偷地进攻城东!那里城墙损坏,便是一处破绽!” 虚连鞨那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探马来报:“军师,众位将军,唐狗现在正屯兵城外,准备向咱们发起进攻!” 虚连鞨那真的俏脸浮现一抹浅笑,露出一切尽在我的掌控的神色! 而众人也都啧啧称奇,心想虚连鞨那真果然是料事如神。 “牛将军,”虚连鞨那真对牛庭阶说道,“你率五百人马去城东埋伏吧,如果唐狗从那里发起攻击,你只管守株待兔,痛打落水狗就行!” 牛庭阶抱拳说道:“末将遵命!” 虚连鞨那真点点头,对其余人说道:“诸位,随我一起迎敌吧,朔方军丢了马邑,又没有粮草补给,他们这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今夜只要咱们将他们击退,唐狗就只能撤军了!” “末将遵命!”所有将领齐声喊道! 虚连鞨那真带着叛军的所有将领赶到城头上,就看见陈文周以及郭晨,正领着几千人马在城下面准备攻城,负责首攻的将士们开始驾云梯、准备冲车。 虚连鞨那真在城楼上观望了一下中军的人数,然后对身边的将领说道:“你们仔细看看,朔方军的人马是不是比白天少了很多?” 众人一看,果然如虚连鞨那真所说的那样,朔方军中军不过才三千左右的人马,确实还有两三千人不见了踪迹! 虚连鞨那真说道:“其余的人肯定去城东了,那里城墙有所损坏,郭晨和陈文周一定是想钻那个空子!” 众人拱手,神色钦佩地说道:“军师果然神机妙算!唐狗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一名将领说道:“多亏了军师神机妙算,要是今晚我们的全部人马集中在这里的话,那城东那边可就没人防守了,说不定唐狗还真就攻上来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另一名将领也点头说道:“不错,现在咱们分兵守住城门和城东,我想那朔方军虽然人数比咱们多,但咱们仗着地利,他也拿咱们没有办法,他们现在没有粮草的供给,这是孤注一掷,只要咱们守过了今晚,我想那朔方军必定不战自退。” 虚连鞨那真微笑着说道:“众位将军,不知道你们思考过没有,其实咱们和朔方军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共同的特点?”众人问道:“什么特点?” 虚连鞨那真说道:“朔方军来自西北,咱们来自东北,这两处地域都与中原大相迥异。” “中原有许多的山脉、城池、河流、关隘,而北方,多是平原地带,地势开阔辽远。所以咱们的兵种配备页多以骑兵为主,善于长途奔袭,机动灵活,然而却不善于攻城!现在咱们占着马邑,尽管朔方军的兵马比咱们多,但咱们还是绝对的优势!” 虚连鞨那真话音未落,城下的朔方军已经发起了攻击! 士卒们扛起云梯把一头架在了城墙上,顶着团牌开始攀爬,而负责进攻城门的士卒们,则推动冲车,向城门发起了猛烈冲击! 城楼上的叛军纷纷用弓箭阻击爬云梯的士卒,负责守城门的叛军则死死顶住城门! 一场攻城战就此展开! 只不过叛军仗着马邑要塞,居高临下,虽然人数没有朔方军多,但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攻城的士卒! 就在这时,马邑城东突然传来了一阵厮杀的声音! 虚连鞨那真在城楼上大声喊道:“孔明弟弟,你真的是好奸诈呀!” 陈文周眉头一皱,干笑了两声说道:“什么意思?” 虚连鞨那真咯咯一笑,“事到如今,你还想骗姐姐吗?今天白天,你在马邑城的四周晃荡,不就是想看看哪里的城墙比较薄弱吗?这马邑城只有城东那里的城墙有损坏的地方,你难道不是想从那里进攻吗?到现在,你还在演戏,可惜姐姐我早就看穿了!” 陈文周笑而不语,他的这种反常态度,让虚连鞨那真心里面突了一下:这人是在故弄玄虚呢,还是有后手? 城楼上的叛军将领大笑道:“陈文周,枉你号称鬼绝,却想不到你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我家军师看穿了吧,看来你这个鬼绝的称号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说完都哈哈大笑起来。 虚连鞨那真也在城楼上,笑吟吟的看着郭晨和陈文周说道:“孔明弟弟,晨妹妹,姐姐经历了大小战役无数次,而且比你们虚长几岁!不得不说你们俩真的是天资聪慧,可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呀!” 郭晨只是淡淡的看了那真几眼,并没有答话。 陈文周笑道:“小娘子,依本孔明看来,只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呀!” 陈文周手一挥,向攻城的士卒朗声说道:“给我冲!” 巨大的六轮冲车由十几名士卒推着,冲向了城门,城楼上的叛军见状,赶紧放箭! 虚连鞨那真正准备嘲笑陈文周真的是个二愣子,突然! 中军一声炮响,虚连鞨那真就听见,城门处喊杀声四起! 虚连鞨那真大惊,“怎么回事?!” ------------ 第九十九章 失而复得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还不赶紧去看看!” 虚连鞨那真娇叱一声,率先赶到城下面。 就看见一个大胡子正带领四五百精锐壮士,在城门口和叛军一方厮杀起来! 此时,大胡子大吼一声:“开城门!” 守城的叛军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城外的冲车上了,哪里想到屁股后面起火,竟然冒出一队人马,朝他们扑杀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就已经被那队人马占了优势! 大胡子一马当先,干掉了正堵住城门的那些叛军,城门没了防守,外面又有巨大的冲车撞击,三两下城门就被攻破了! 虚连鞨那真定睛一看,那个大胡子,正是朔方军的郝廷玉! 虚连鞨那真那甄朝身旁的张春范怒道:“你不是说城里已经没有朔方军的人了吗?这些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张春范也正在吃惊之中,他确实记得朔方军是全部出动,可郝廷玉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虚连鞨那真毕竟聪慧绝顶,一下就想明白了! 不用说,肯定是陈文周早就看出了这一切,故意在那里演戏,为的就是将自己堵在马邑城里,一举歼灭! “狐媚子休走!” 叛军众人还在吃惊的时候,朔方军已经攻进城来了! 郭晨一马当先,下跨汗血宝马,手提方天画戟,向虚连鞨那真冲杀过来! 叛军众人只得仓促迎敌,而郝廷玉也稳稳的控制住了城门口! 叛军大乱!四散奔逃,由于城门被阻,大部分人往城内冲去! 结果就在这时,牛庭阶率领手下的人马赶到了! 原来他正在阻击李日越攻城,却远远的听见城门处响起了震天的厮杀声,又得到旗牌官的传令,说城门已经被攻破了! 牛庭阶知道情势紧急,只能够赶紧和虚连鞨那真会合,于是便放弃了城东,赶了过来! 城东没有了防守,李日越也轻轻松松的攻上了城楼,紧追在牛庭阶的后面,杀了过来。 于是,郭晨和陈文周率领的人马,与李日越所率领的人马,形成了合围之势,将叛军包围。 “冲开城门!”牛庭阶大吼道,然后率领精锐冲击城门。 虚连鞨那真和郭晨交上了手,两人不愧是安西四杰的翘楚人物,杀得难解难分,几十个回合下来不分高下! 牛庭阶见包围圈越缩越小,大吼一声:“不死战只有死!” 叛军们被逼到绝路,只能奋勇杀敌,终于是冲开了城门,叛军且战且退。 就在这时,早已埋伏在城外的李抱玉率领的人马杀奔而来,再次把叛军堵在了城门口! 血战继续展开! 一时之间马邑城的城门口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最后朔方军全歼叛军,虚连鞨那真和牛庭阶仗着武艺高强,只带领了十几名精锐残兵冲出了重围,往东面逃去! “可惜!还是放跑了这骚娘们!”陈文周看着虚连鞨那真的逃走的方向恨恨地说道。 马邑之战,历时近一月,终于歼灭了所有的叛军守军! 天放鱼肚白,虚连鞨那真策马立在漳水之畔,原本俏丽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 她的身后,是十几名丢盔弃甲的马邑残兵。 虚连鞨那真出神地望着马邑的方向,饶是她心志坚定,这会儿脸上也挂着一丝疲惫和落寞。 马邑城几度易手,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戏剧性变化,对于一个常胜将军来说,这种打击不可谓不大。 过了好久,牛庭阶走了过来,说道:“军师,现在咱们怎么办?” 虚连鞨那真听到牛庭阶说话才醒过神来,稍微思虑了一下,虚连鞨那真才说道:“去潼关。” “去潼关?”牛庭阶一愣,“可是眼下,” 虚连鞨那真摆手打断了牛庭阶,“眼下没有比去潼关更重要的事。” 牛庭阶试着问道:“咱们去潼关的话,那这边?” 虚连鞨那真恢复了她自信的样子,淡淡一笑:“既然陈文周要来个围魏救赵,那我就来个釜底抽薪!哼哼,看是他快,还是我快!传令!将士们随我赶赴潼关!” “是!” …… 第二天,朔方军中军在西校场摆酒庆功,庆贺此次大胜。 酒席之上众人推杯换盏,轮番敬司马陈文周,此刻众人都明白,陈文周其实早已布下了一步棋局,而大家伙都被他蒙在鼓里! 李抱玉端着酒问道:“司马,你是不是早就看穿了张春范是卧底?” 陈文周却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原先是没有看出来的,当初咱们刚进马邑的时候,张春范遍体鳞伤,只剩了一口气吊着,让人很难联想到他是卧底!” “不错,”众人也都点了点头,“当时我们看得张春范那副样子,心里面也都觉得他受了很大的委屈呢!” “那司马你后来是怎么看出来的呢?”众人问道。 陈文周说道:“你们记不记得当时我说过,我始终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直到流民进城的时候,我才终于发现!” 陈文周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当时流民进城,我就很担心,我想万一叛军混在里面怎么办呢?想到这一点,我便联想到,如果城内早就有叛军的卧底呢,于是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回忆了一遍,终于发现了端倪!” “什么端倪?”李日越问道。 “你们还记得咱们当初第一次见张春范的时候吗?” 李日越答道:“我记得当时咱们好像在议事,他请咱们去吃酒。” 陈文周点了点头,“就是那次!当时张春范说,他是十几天前被下狱的,可是我记得当时他的身上的伤是新伤,刚刚结痂,不像是十来天前的样子!我怕自己冤枉了他,又想,可能是张春范宁死不屈,所以叛军每天都对他进行殴打吧,才导致身上有新伤吧!” “第二点端倪!你们还记得当初我给大帅说的围点打援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 “当初中军奉命南下,阻击牛庭阶,张春范说他在马邑已经有两三年了,当时牛庭阶被我们击败,如果张大人真的像他说所说的那样,忠君为国,那牛庭阶吃了败仗之后,张大人完全可以闭上城门,不让牛庭阶进城,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这就说明张大人其实早已经和牛庭阶穿上同一条裤子了!” ------------ 第一百章 井陉口 “嗯,不错!”众人说道。 “第三点端倪,张春范说他下狱的原因,是因为虚连鞨那真怀疑他给我们报信,导致了叛军劫营失败,大家想想,以虚连鞨那真的精明,果真像张春范所说,她怀疑张春范给我们报信,此女一定会将计就计,让张春范和我们接上头,然后诱我们上钩,来个瓮中捉鳖!” “第四,虚连鞨那真丢了马邑,想那漳水亭不过是区区一座废城,她何必还要死守那里,原因无非只有两个,要么是在等待援兵,要么是在伺机夺回马邑!” 李日越进言道:“司马的意思,这张大人和虚连鞨那真共同演了一出苦肉计,然后来个里应外合,夺回马邑。” 陈文周点了点头,“这就是我当初感觉不对劲的敌方,只不过当时张春范的苦肉计太真,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司马,末将有一个疑问?”李抱玉说道。 “抱玉将军请讲。” “按理说他们行事的最佳时机,应该是在我们刚占领马邑的时候,因为那时我们还没稳住脚。可是后来我们也算站稳了脚跟,张春范为何要等到现在?”李抱玉问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抱玉将军说得有道理。我想张春范等到现在也是迫于无奈。” “怎么讲?” 陈文周站起来,背着手踱步。 “虚连鞨那真当时以为必胜,所以她根本没有做咱们攻破马邑的打算。“ ”张春范等人留守马邑,见我们破城,他为求自保,所以用下这苦肉计,证明自己不是叛军的人。“陈文周继续说道 ”我料定他和虚连鞨那真事先并没有约定何时起事,然而那两天我和晨将军吵架,出门散心,发现有平民百姓出了城,这些人多半是去给虚连鞨那真报信的。“ ”否则李抱玉将军出城的时候,怎么会被叛军守株待兔呢?说明咱们里面有内鬼!” 这时郭晨说道:“你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刚才所说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怎么能够确定张春范是卧底呢?” 陈文周点头说道:“还是晨将军最了解我。昨天,在我们出城之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赶到了城东,因为马邑的军械库就在城东,而我发现军械库是空的,所以此时我已经可以断定,张春范和虚连鞨那真,共同上演了一出里应外合的好戏,虚连鞨那真去附近扰民,就是为了让流民来到马邑城,然后让他的手下混在里面,而张春范提前已经把军械库搬空了,给他们准备了武器!” “本来我可以将张春范就地拿下,但我是陈孔明嘛,我想不能浪费这么大好的机会,于是我便想来个将计就计,将叛军一网打尽,不如把它们先放进城里,然后再来个关门打狗!” 陈文周看了看郝廷玉说道:“所以昨天在出城之前,我事先嘱咐了郝大哥,让他带领精锐人马,扮作流民,混在城内,只等我们中军炮响,他就可以从里面给我们打开城门了。” 郭晨说道:“你昨天在马邑从四周晃荡,并且今天让李日越将军攻击城东,是不是为了吸引虚连鞨那真的注意力,让郝廷玉他们可以从容的攻击城门,放我们入城?” 陈文周赞赏的看了郭晨一眼,“将军就是将军,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李抱玉叹道:“好一个将计就计啊,司马用兵,果然是云里雾里,别说叛军呢,就是连我们自己人,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陈文周嘿嘿笑道,“我这也是被张春范给搞怕了,要是我提前告诉你们,万一还有卧底怎么办呢,那我陈孔明的一世英名不是给断送了吗!” “去!”众人齐喷。 马邑城几度易手,终于回到了朔方军的手里,而且全歼了马邑的叛军。 众人心情大好,那一晚喝的昏天暗地,据说除了郭晨以外,全部都被马尿给放倒了! 中军行辕。 “小姐,司马来了,”剑兰向正在书写捷报的郭晨禀道,身后跟着陈文周。 郭晨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狼毫,把书信递给陈文周,“这是我给大帅写的捷报,你也看看吧。” 剑兰和柳珺为陈文周沏来一杯茶,行礼退下。 陈文周接过书信,浏览了一遍,心中所写的大概意思就是拿下了马邑以及众人的功劳等等。 陈文周知道,如果只是捷报和请功信的话,郭晨没必要给他看,既然给他看,肯定是要他加上更重要的内容——下一步的军事动向。 陈文周笑道:“将军,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郭晨思忖了一下,说道:“回师云州,和大帅汇合,再行计较。” 陈文周沉吟了一番,皱起了眉头。 郭晨看他神色有异,便问道:“你不赞成?” 陈文周来到地图前,指着井劲关说道:“井陉关,是踢开河北门户、由河东进入河北的最后一道险隘,只要拿下了井陉关,从此便打通了河北与河东之间的通道,朔方军、以及太原李光弼将军的河东军都可以由此进入河北常山郡,将军请看,” 陈文周指着井陉关东侧的常山郡,“常山郡是连同范阳与洛阳的枢纽,只要占住常山郡,就切断了叛军的归路,如此一来,便将叛军截成了两截,北上可直击安禄山的老巢范阳,南下可以进兵东都洛阳,所以说,这井陉关和常山郡是非拿下不可!” “你的意思是,不回云州,直接攻打井陉关?”郭晨秀眉微皱说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道:“按理说,应当先赶回云州,和大帅汇合才对,但是兵贵神速,我们攻下马邑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到河北,如果我们先回云州府,再攻打井陉关的话,到那时叛军早已在井陉关增派援军,加固防守,再想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话,那真是痴人说梦了,战机稍纵即逝,望将军三思!” 郭晨看着地图半晌,心中对形势进行了判断,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郭晨拿来那封未写完的捷报,在后面又加上了出兵井陉关的内容,才让哨官火速送往云州府。 次日,陈文周再一次被叫到了郭晨的房间,来了个二进宫。 陈文周刚进屋就看到了早晨被郭晨派出去的哨官,陈文周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回来了?” ------------ 乱河北 ------------ 第一百零一章 大帅驾到 哨官抱拳答道:“回禀司马,小人一路疾奔,没想到在路上就碰上了大帅,他正带着大军赶来马邑!” “哦?” 陈文周略感诧异,就听郭晨说道:“这是大帅的信,你看看吧。” 陈文周接过信,浏览了一遍。 原来郭子仪在接到前些日子郭晨的来信后,得知陈文周重伤垂死,而中军粮草告急。 马邑是连通云中与太原的要塞,必须拿下,于是郭子仪和太子李亨兵分两路,他自己率大军南下,驰援马邑,李亨则原路返回长安。 信中说,他在来路碰上了郭晨派出去的哨官,已经得知朔方军中军攻占了马邑。 让陈文周和郭晨稍安勿躁,他明天便能够赶到,到时再商议破井陉关的事宜。 陈文周大喜,道:“大帅果然是及时雨呀,我正愁咱们发兵之后马邑没人防守,嘿嘿,大帅一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郭晨也是面露喜色,说道:“那就等大帅来了之后再行计议吧,反正信上说,大军明天就可以到了。” 陈文周点了点头,商议已定,郭晨便叫来诸将,把郭子仪即将到达马邑的消息告诉了众人,让众人做好接待大军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一早,郭子仪率领大军抵达马邑,安排妥当之后,便击鼓升帐,单独接见朔方军中军的一干将领。 众人落座完毕,郭子仪率先说道:“我在云州的时候,得到郭晨将军的书信,知道你们粮草告急,而文周又受了重伤,所以便与天子殿下商议,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走到半路就碰到了报捷的信使,当真是大快人心哪!” 众人齐声答道:“托大帅的鸿福,末将理当效命!” 郭子仪摆摆手,看着陈文周说道:“怎么样,看你小子活蹦乱跳的,伤应该不碍事了吧?” 陈文周拱手笑道:“本来我是到地府走了一遭,可把门的小鬼一听说我是朔方郭子仪帐下的陈孔明,便卖了个面子,放我回来了。” 郭子仪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子,别的没啥长进,这脸皮厚的功夫可是日渐增长啊。” 众人哈哈大笑。 郭子仪抚了抚胡须,正色说道:“世上之事,急则变,缓则圆,凡事总有变通之法和解决之道,文周啊,生死岂是儿戏,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冲动了。” 陈文周心里感动,收起嬉笑,诚恳地说道:“末将一定谨记在心。” 郭子仪点点头,看着李日越说道:“小兄弟,你就是李日越吧?” 李日越惶恐不已,朔方军大元帅,北方战区司令员竟然亲切地称呼他为小兄弟,赶紧起身抱拳说道:“回禀大帅,末将正是李日越。” 郭子仪欣慰地点点头,走到李日越的面前,说道:“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你的事情,说你虽然啸聚山林,但并不为害一方,反而是劫富济贫,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呀!” 李日越答道:“大帅谬赞了,末将愧不敢当。” 郭子仪拍了拍李日越的肩膀,继续说道:“我听说你的父母家人因得罪了官府而被涂害,可你能将私怨暂时搁置,投奔官军,足见是恩怨分明的磊落男儿,好样的!” 李日越看了看陈文周,然后说道:“这多亏了陈司马的点拨,否则我也差点犯了糊涂。” “哈哈哈哈,日越大哥你太谦虚了,就不能想我这样脸皮厚一点么,你这样我会羞涩的,”陈文周厚颜无耻地说道。 众人都哈哈大笑。 接着郭子仪又颁布了对众人的奖赏,高度赞扬了中军的得力能干,擢升郭晨兼任朔方军左武锋使,陈文周由朔方右虞侯军别部参议司马,擢升为朔方军行军司马,李日越、郝廷玉表为中军偏将军,李抱玉表为中军副将,其余众人,均按照功劳大小各自封赏,最后众人才各自散去。 入夜,陈文周正在偷酒喝,柳珺进来禀报:“司马,我家老爷请你去议事。” “你家老爷?” 陈文周疑惑道,“柳珺姑娘,你家老爷是谁呀?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呀?” 柳珺捂嘴一笑,略带调侃地说道:“我家老爷正是郭子仪郭大帅呀。” “啥?郭子仪?你家老爷是郭子仪?” 陈文周一愣,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郭晨是你家小姐,郭子仪是你家老爷,那?” 柳珺笑道:“您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陈文周点点头,跟着柳珺来到郭晨的房间,心里还在推测着郭晨和郭子仪的关系。 兄妹?不可能,年纪差的也太大了? 父女?也不像啊,看这两人相处,完全是上级和下级、长官和部下的样子,根本没有父女之间的那种亲切感。 小三?更不可能,谁敢找郭晨当小三,那真是活腻味了。 这他娘的可奇了怪了,陈文周想到。 不多时,就到了郭晨的房间,此时,郭子仪和郭晨正在说些什么。 “大帅,将军,”陈文周行礼。 郭子仪点点头,“坐吧。” 自从上次因为酒的事情吵架之后,郭晨除了公事以外,就没和陈文周说过话,进入了铁幕冷战的时期,现在自然也是冷鼻子冷眼的。 陈文周看看郭晨,又看看郭子仪,把两人从气质到长相,从身材到神态进行了细化对比。 嘴里嘀咕道:“看长相还真有几分神似,不过老郭胡子拉碴的,这个挫鸟样怎么能下出郭晨这样俊的崽呢?” 陈文周心里暗忖,看来当初本孔明判断郭晨是郭子仪私生子的事情还真说对了,只不过是私生女,而不是私生子! 但是仅就长相而言,俨然就是一出升级版的大头儿子与隔壁老王的故事。 郭子仪只是微笑,郭晨可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了,冷冷说道:“看够没有?” 陈文周挠挠头,嘿嘿干笑了两声。 郭子仪自然知道陈文周在想些什么,只不过他似乎也不愿提及这些事情,说道:“我听郭晨说,你们准备马上出兵井陉关?” 陈文周看看旁边的郭晨,然后点头说道:“想来将军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您了,您怎么看?” ------------ 第一百零二章 伟大的战略构想 郭子仪放下手里的茶,点头说道:“井陉关是必须要拿下的,只有这样,才算真正威胁到了安禄山的后方,” 郭子仪顿了顿,脸色转为凝重,继续说道:“探马打探到消息,安禄山命令他的部将李钦凑领四千人马守卫井陉关,兵马虽然不算多,但井陉关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要强攻的话,就算我朔方军全军出击,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陈文周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错,安禄山既然敢倾巢而出,直击长安,那他自然是早就做好了防备咱们的准备,而且还不只是一道防线,” 陈文周指着地图说道,“咱们从东受降城开始,一路上接连攻克将军沟、右玉城、马邑,这井陉关就是这条防线的最后一站!安禄山当然知道井陉关的重要性,所以这井陉关不比咱们前面攻克的地方,依我看,这一战怕是极为艰难。” 郭晨和郭子仪对视一眼,都面带忧虑地点了点头,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过了半晌,郭子仪轻笑道:“不过也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郭晨和陈文周不约而同地问道。 郭子仪说道:“据说河北诸郡的百姓们现在已经组织起地方团练,反抗叛军,尽管遭到了叛军的镇压,但是仍有不少人站起来摇旗呐喊,和叛军作对。” 郭晨一听,神情显得有些失望。 因为这个消息和攻克井陉关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而且只依靠平民百姓,根本不能对安禄山造成太大威胁。 陈文周却眼睛一亮:革命战争怎样才能获得伟大胜利? 答案自然是放手发动群众,只有建立了革命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力量,才能打倒反动分子! “大帅,那河北郡县的文官武将们有什么反应没有?” 郭子仪答道:“有倒是有,但都是零零散散的,没有统一的人发号施令。” 陈文周暗自拿捏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河北诸郡就在安禄山的眼皮子底下,我估计这些文官武将就算有反抗的想法,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不慎,那可就是大祸临头,身首异处。” “不错,”郭子仪也赞同陈文周的看法,“安禄山举兵南下之后,由于准备充分而且他们行军速度奇快,所以朝廷还不知晓安禄山叛乱的消息,据说当时朝廷也收到了一些传信,但陛下认为这是有人在诬陷安禄山,没有当真!所幸平原太守颜真卿冒死派人送出了叛乱的消息,陛下这才相信,可那时候叛军都已经快打到洛阳了。” “颜真卿?”陈文周一惊,“就是那个名震当世的书法大家?” “不错,正是他!此人刚正不阿,不媚权贵,所以五十几岁了,才官至太守,陛下连他的面都还没见过呢,”郭子仪略显惋惜地说道。 陈文周不置可否地一笑。 对于时下乌烟瘴气的政治而言,陈文周提不起任何的鸟趣! 他所做的,只是站在一个军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打赢战争为目的。 郭子仪见陈文周神色间有所思量,便问道:“文周,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陈文周没有回答郭子仪的问话,而是盯着地图埋头沉思。 郭晨和郭子仪都算是比较了解陈文周了,知道他这是在思考问题,所以都不再说话打扰陈文周了。 一个极其冒险但又宏伟的战略构想,此刻正在他的大脑中酝酿! 过了好久,郭子仪都快把茶叶给喝完了,陈文周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郭子仪的茶碗都快吓掉了,赶紧问道:“文周,怎样,想到什么好计策了?” 陈文周神色略显激动说道:“大帅,兵法上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郭子仪接着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正是!” “哦?你的意思是不用武力拿下井陉关?” 郭子仪惊喜地说道,“文周,快说说!” 郭晨也是靠了过来,想听听陈文周有什么妙计。 陈文周指着地图侃侃而谈:“大帅,将军,你们看,井陉关在马邑和常山之间,刚才大帅也说了,井陉关易守难攻,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咱们就算是全部杀过去,也不见得奏效!“ ”但是你们看,我们要是能绕到井陉关的背后,先拿下常山郡,再前后夹击,嘿嘿,就算它井陉关是铜墙铁壁,也能手到擒来。” 郭子仪看了看地图,说道:“主意倒是好主意,可是怎么绕过去呢?太行八陉都是天险,只有这井陉关有驿道可以通过,其他都是陡峭艰险的山路,就算是小股兵力可以通过,那也会大大耽搁时间哪!而且,小股兵力也难以对井陉关造成太大的威胁。” 郭晨也点了点头。 陈文周摆摆手,笑道:“既然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带兵干什么?” “不带兵?”郭晨和郭子仪同时一惊,齐声说道。 陈文周点点头,看了看两人,然后沉声说道:“我一个人去!” “一个人去?” 郭晨惊讶得都快迷茫了,“难不成你打算招降李钦凑?” 陈文周又摇摇头,“安禄山既然把最后一道门户交给李钦凑防守,那就说明李钦凑是他极为信赖的人,要招降他,就算本孔明自认为伶牙俐齿,也没这个把握和胆量。” “那你一个人打算干什么?”郭子仪皱着眉头说道。 陈文周神秘莫测一笑,“大帅,招降李钦凑是不可能的,但是策反其他人呢?平阳太守是颜真卿,而常山太守是颜杲卿,这两人是叔伯兄弟,既然颜真卿有意反抗,那么颜杲卿未必就没这个意思!” “只要将颜杲卿联络起来,大旗一挥,率先起事,反抗安禄山,嘿嘿,就好比在乱军从中来了个中心开花,到时候咱们的大军再趁乱而入,就算河北也是手到擒来,井陉关还不是小菜一碟!” “哈哈哈,我陈孔明果然不愧鬼绝之称,我真是太有才了!” “不行!”郭子仪打断了正在洋洋得意的陈文周。 ------------ 第一百零三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求推荐和收藏) “啥?”陈文周一愣。 “我说,不行!”郭子仪沉声说道。 “为啥?哎,我说大帅,为啥不行?这可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妙计!”陈文周不服气地说道。 “妙计?妙在哪里?”郭子仪瞥了陈文周一眼问道。 陈文周自信满满地说道:“其一,可以不用强攻井陉关,减少我军的损失,甚至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其二,可以充分发动河北官民的力量,造成河北局势动乱,威胁安禄山的老巢范阳,嘿嘿,这可是釜底抽薪的妙计呀!哈哈哈,本孔明真是太聪明啦。” 说着说着,陈文周不禁自夸了一把。 “你当河北是自家的茅房,想去就去想走就走?这里到常山,要么是叛军把守的关隘和城池,要么是崇山峻岭大河激流,你一个人去?恐怕还没走到常山,小命就丢了!” “再说了,颜真卿虽有反抗之意,那颜杲卿未必就有同样的心思!未知是敌是友,你就这样贸然前去,万一那颜杲卿没有反安的心思呢?你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兄弟二人都有起兵的意思,但是河北是安禄山的大本营,他在河北经营多年,先后持节平卢、范***基稳固,精兵良将不计其数,你们几个人就算能拉扯起一支队伍,但叛军立马就会倾尽全力剿灭你们,还谈什么中心开花,简直是儿戏!”郭子仪沉声说道。 陈文周据理力争,“大帅,末将认为这并不是儿戏。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即使有了这样的把握,那么时机也一定是错过了!” “井陉关是太行八陉之首,天下九塞之一,地势之险要大帅自然明白,我军就算能够攻克井陉关,那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而且到时候河北叛军方面早就得到了消息,一定会加强防守,咱们是不是前功尽弃?大帅,兵贵神速,望您三思呀!” 陈文周本以为郭子仪听了自己的话后,会有所动摇,却不料郭子仪直接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你这条计策我绝对不会允许!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帅!我,”陈文周还想要争取,郭子仪一摆手,示意陈文周不要再浪费口水,转身走了。 “你!老杂毛!” 陈文周脸都绿了,看着郭子仪的背影愤愤不平地小声骂道,突然感觉背根发凉,回头一看,郭晨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陈文周还不死心,又满脸堆笑地对郭晨说道:“将军,要不你去跟大帅说说,兴许他能听你的话?” 郭晨瞥了他一眼,“柳珺,送客。” “你,”陈文周又吃了一回闭门羹。 “司马,请吧,”柳珺已经摆出送客的手势了,而郭晨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陈文周无奈,咬牙切齿地吐了口口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倒了一碗水,陈文周咕咚咕咚地灌了个精光,心里越想越窝火,啪的一下把茶杯扔在了桌上! “郭子仪你这个老杂毛!胆小如鼠!默守陈规,就不能像本孔明一样有点创意,有点冒险精神?!真他奶奶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在郭子仪看来,陈文周这就是送死。 但在陈文周看来,这却是一盘大棋,下好了直接可以影响整个平叛战争的进程,绝不是只拿下井陉关这么简单,所以陈文周才会这么恼火。 陈文周拿来几本书翻翻,想静一静心,却根本静不下来,越翻越是火,干脆扯了擦屁股! 陈文周又想,也许睡一觉就好了,但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越想自己的构想越伟大,他等不及要去实现自己这一宏伟的战略目标! 诚然如此,对于陈文周而言,打赢几个胜仗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了,他现在追求的是一种超越攻城夺地层面的作战方式。 战争本来的目的就是消灭战争,他要把战争变成艺术,一种自身矛盾但又能消解矛盾的暴力美学! “老东西!你凭啥阻止我去,我又不带一兵一卒,老子一个人去,又不连累别人!”陈文周坐在自家门槛上,朝着郭子仪房间的方向,像一个骂街的妇人一样恨恨地骂道。 嘴里骂着,手里还不停比划,惟妙惟肖,声情并茂! “真是的!本孔明从军,是卖命又不是卖身,凭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就算是卖身的妓女那还可以接点野活呢?老子一个人去也不行?”陈文周继续嘀咕。 突然! 他眼睛一亮,一拍自己脑袋,“真是气糊涂了,我一个人去,用得着跟谁打招呼?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陈文周得意地笑起来,他想通了,自己既然是一个人去,用得着跟谁打招呼呢? 那还管什么郭子仪答不答应,就算他郭子仪要治罪,那会儿他陈文周早就走了。 陈文周一拍大腿,说干就干,一跃而起跑回屋里,收拾起来。 他陈文周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准备了一套骑兵单兵除武器以外的配套装备,干粮袋,水壶,短刀,钳子,解结锥,药袋,火石袋,盐袋,鞋,衣物,毡帽,毡裘等等。 这些东西除了衣物稍微占地方一点,其他的都是小巧精悍且十分实用的物事,野外生存必备。 陈文周割开自己的鞋底的麻绳,将官凭文牒放在夹层里,再用线缝上。 平时的话,他陈孔明压根没把官凭文牒当一回事,好几次都差点扯了擦屁股。 可这次不一样,这是他进入河北之后,开展地下工作的身份证明。 陈文周又留下一封书信,放在桌上,此时已经夜深了,陈文周扛起自己的包裹,走出房间,左右巡视一番,见附近没有人注意,便偷偷摸摸地朝马厩溜去。 守门的卫士一见是陈司马,赶紧行礼。 如今陈文周是朔方军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眼尖的卫士也发现了陈文周背上的包裹,但不敢多问。 陈文周点点头,径自向马厩走去。 马夫迎了过来,拱手说道:“司马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边说边瞅了瞅陈文周背上的包裹。 陈文周点头笑道:“我有紧急军情需要处理,劳烦牧哥帮我挑选一批良驹,多谢了。” 马夫惶恐,心想陈司马果然是平易近人,赶紧说道:“司马请稍候,小人这就去给您挑马!” ------------ 第一百零四章 司马不见了(求推荐和收藏) 牧监的人都听说过这个陈司马,想当初陈司马可是在牧监当过马夫的,而后青云直上,名动三军! 这事情现如今在牧监已经成为了传奇佳话,所有马夫都把陈文周当作了崇拜的偶像、学习的对象以及奋斗的楷模! 谁说当马夫没有前途?刷马刷马,刷到一定境界那就叫司马! 不多时马夫就为陈文周选来了一匹骏马,帮着陈文周把包裹捆在马上,陈文周道了声谢,骑上骏马,风驰电掣而去。 来到马邑的城门,此时已经是丑时初刻了。 值夜的卫士听见马蹄声呼啸而来,赶紧抄起家伙将陈文周拦了下来,待发现是陈司马时,众人赶紧行礼。 陈文周笑道:“这天寒地冻的,大伙儿辛苦了,我有要事要出城,劳驾开下城门。” “多谢司马挂怀,”卫士头儿眉头微皱,看了看陈文周马背上的大包裹,心里犯起了嘀咕,嘴上说道,“司马真是夙兴夜寐不辞劳苦呀,小人佩服,司马要出城办事情,按理说我等怎敢询问,” 然后皱眉说道:“只是郭将军下了严令,任何出城都必须有她的手令,司马您看,” 陈文周闻言,脸色不变,打了个哈哈,“哦,这我知道,当初不就是有人假扮行商去,给马邑城外的叛军报信么。这还是我让郭将军这样做的呢,怎么,我出去也要郭将军的手令?” 陈文周打趣道:“你们不会怀疑我是叛军的细作吧?哈哈哈。” 卫士头儿面露惶恐,赶紧说道:“诶哟!小的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司马您哪!只是,只是,这是军令,我等不敢违抗呀,请您行个方便吧。” 陈文周眉头紧皱,故作沉吟,“军令如山,这我知道,只是军情紧急,恐容不得耽搁呀!” 卫士头儿面色为难,赔笑道:“司马,这,这叫小的们不好做呀,您也是知道的,晨将军向来军法严明,要是回头问起来,小的们这项上人头怕是要换地方呀!” 陈文周看了看卫士头儿,云淡风轻地说道:“兄弟们恪尽职守,陈某佩服,不过想必你们也知道,大帅曾授我紧急军情独立处置的权力。” “也罢,既然有军令在,那我就不为难各位兄弟了,我这就回去请郭将军给我写个通关文牒吧,只不过,” 陈文周盯着卫士头儿,眼神略显凌厉,“要是耽误了事情,那你可得担着!” “这!”卫士心里咯噔一下,郭子仪曾授予右虞侯军紧急军情独立处置权和内部人事任免权,要果然像陈文周说的那样,耽误了军情,那自己一个个小小守城官如何担待的起,说不定这个人头就得换地方了。 卫士头儿拿捏了一下其中的关节,一咬牙,一挥手,“开门!” “是!” 随着城门吱呀一声打开,陈文周道了声多谢,一催骏马,呼啸而去! 卫士头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陈文周是一军司马,要办事情好歹也有两个侍卫陪着不是,怎么会单独出城了,这不符合常理呀! 想当初陈司马上吕梁山的时候,那可是郭晨将军亲自护送! 卫士头儿吸了口凉气:难不成陈司马是叛军的内线?一直隐藏在我军内部? “你们看好城门,我去禀报郝校尉!”卫士头儿越想越后怕,他觉得赶紧禀报负责城防的郝廷玉才是。 “什么?” 郝廷玉听到陈文周独自出了城门,心里一惊,暗忖,文周这小子要干什么? 背着大包裹、不带一兵一卒、星夜出城,这小子要上哪儿去? 真是军情紧急的话,那为什么我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呢? 而且为什么不带人呢?以大帅和郭晨将军对陈文周的重视,不可能让他单独一个人去办事情。 郝廷玉心中发起连串的疑问,虽然知道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但郝廷玉却绝对相信陈文周,于是沉声说道:“司马有紧急军情需要处理,这是绝密,不可告诉其他人,知道了吗!” “小人明白!” “嗯,去吧。” 第二天,郭子仪升帅帐,与众将商议进兵井陉关的事情,座无虚席,唯独朔方军行军司马陈文周的位置空空如也。 郭子仪眉头微皱,说道:“行军司马陈文周呢?怎么还没来?”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说不知道。 只有郝廷玉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死小子果然是偷偷跑出去的! 不过事已至此,郝廷玉只能硬着头皮装不知道了。 郭子仪看众人摇头,还以为陈文周在为昨晚自己不答应他而赌气呢。 于是朝门口的侍卫说道:“去,把陈司马叫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睡觉。” 门口的侍卫领命去了,不多时就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禀报郭子仪:“启禀大帅,陈司马他,他不见了!” “什么?” 郭子仪两眼一瞪,和郭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之色:知道陈文周有百分之一百二的可能,是去实现他那伟大的战略构想去了! “陈司马不见了?” “说不见就不见了,司马上哪儿去了?” 在座的将领都议论起来,只有郝廷玉一把一把地擦着冷汗:浑小子,你可坑死我了! “司马留下一封书信,”侍卫把捏在手里的书信呈给了郭子仪。 郭子仪打开一看,只有四个字:静候佳音。 “啪!”郭子仪气得吹胡子瞪眼,把书信往帅案上一扔,“浑球!” 郭晨拿起书信一看,心说果然如此! 突然,她眉毛一扬,娇叱道:“郝廷玉!” 郝廷玉浑身一震:来了。 “末将在!”郝廷玉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硬着头皮站起来答话。 “你当我的军令是儿戏吗?谁让你放他出去的?”郭晨冷冷地盯着郝廷玉说道。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郝廷玉负责城防,他不点头谁都出不了城。 “这,这,”郝廷玉满头大汗,支支吾吾。 “这什么这,来呀,绑了!”郭晨一挥手,执法的虞候就将郝廷玉扒了官服,五花大绑起来。 李日越站起来说道:“大帅,将军,末将斗胆一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郭子仪哼了一声,把陈文周的战略构想简要地给众人大致说了一遍。 ------------ 第一百零五章 歼灭有个土娃娃 “什么?” “陈司马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要一个人去河北!” “谁说不是啊,难怪要偷偷跑出去!” “这不带一兵一卒,连个随从也没有?” 众人听到陈文周竟然要独自一人跑到河北去搞劝降工作,一下就炸开了锅。 任何事情都可以有正面与负面两种说法,胆量同样是这样。 褒义的话那就叫勇敢,贬义的话就叫鲁莽,此刻,众人眼里的陈文周褒贬参半,兼而有之。 一方面众人觉得陈司马以身犯险、只身前往叛军老窝,是舍我其谁的勇气,但同时也觉得他太鲁莽了。 李日越沉声说道:“大帅,将军,司马是军中大将,又智计百出,他若要执意出城,随便找点理由,恐怕守门的卫士根本不敢拦他,也拦不住他!” “不错,”李抱玉也站起来为郝廷玉拆火,“末将听说大帅曾授予司马紧急军情独立处置权,他若以此为凭,在座的除了大帅,谁都拦不住他呀!” 郭子仪心里暗呼失策,自己当初一冲动,就不该给这浑小子这种权力! 说道:“不错,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放他出去,而是赶紧追他。郝廷玉,本帅问你,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城?” 郝廷玉略微回忆了一下,赶紧答道:“昨晚丑时!” 李日越皱着眉头一算时间,然后说道:“大帅,司马走了才三个时辰,咱们现在赶紧追,应该来得及!” 郭子仪点点头,对郝廷玉说道:“郝廷玉,你带人赶紧去追,追回来了将功折罪,不予追究!要是追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郭子仪言下的意思很明白,追得回来,你们就一起回来,要是追不回来嘛,那你就跟着去河北吧。 “末将遵命!”侍卫给郝廷玉松了绑。 郝廷玉正准备去追人,却听郭晨说到:“我去吧。我有汗血马,日行三千夜走八百,脚程快,再说了,你们去追,恐怕根本追不回来!” 众人闻言,略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 以陈文周的身份和他的诡辩之术,其他人去追,不仅追不回来,估计还会被陈文周一番洗脑,然后拉上贼船,一道去了河北。 郭子仪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好,快去快回!” …… 当朔方军众人都在谈论司马陈文周丢了的时候,当事人已经快马加鞭赶向了太行山! 井陉关,太行八陉之首,天下九塞之一。 太行八陉,分别为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陉,即山脉中断的地方,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 山西的许多条河流切穿太行山,自南而北有:沁河、丹河、漳河、滹沱河、唐河、桑干河等等,于是形成几条穿越太行山的峡谷。 好在太行山内部也有许多断裂带,一些沿断层谷发育的河流,由西向东,穿过山脊,注入华北平原,它们为太行山东西两方交往提供了天然孔道。 八陉便是这些断裂的沟谷,井陉是其中最容易通过的一条。 天下九塞,泛指雁门关,居庸关,八达岭长城,紫荆关,楚长城,黄草梁,井陉关,句注塞,平靖关这九个古中原长城要塞,井陉便是其中之一。 井陉关两侧石壁峭狭,车不能方轨,骑不能并行,险厌难行,但古代晋冀间或北方有战争,东西两方行军多取道于此。特别这里是古代政治中心——关中地区通向河北的驿道所经,这条驿道在真定州(常山)与太行山东麓南北大驿道相接,北通蓟燕及辽东。 这更增强了井陉关的重要地位。 陈文周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一日之后就赶到了井陉道西侧的阳泉县。 “客官,您要点剩咧?恶店里可有十好的茶咧!”阳泉县县东旧关的一家茶肆里,茶博士正操着山西口在招呼陈文周。 陈文周一笑,学者茶博士的口音笑道:“听索这山西有一种茶,叫柿叶茶,先给恶来一壶柿叶茶嘞!” “好咧!”茶博士一甩肩上的汗巾,不多时就为陈文周泡好了一壶柿叶茶。 陈文周看了看经营惨淡的茶肆,说道:“小二哥,我看你这茶棚生意不怎么样啊?” “谁说不丝咧,恶听客官索话的口音不丝本地人哪,”茶博士说道。 陈文周笑道:“正是。我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有些事情还想向小二哥请教一番。” 茶博士看店里反正没啥生意,索性在陈文周旁边坐下来,“说剩请教不请教咧,客官有剩不明白的,尽管问九丝。恶在嘞开了丝几年的馆子,对这一片熟识地很!左右莫啥人,恶就跟您撇一撇。” 陈文周拱拱手,给茶博士倒了一碗茶,笑道:“那就多谢小二哥了。这里到河北还有多远?” “歼灭优格土娃娃,过咧土娃娃往东几里就丝井陉西口儿,恶听说这井陉古道是秦始皇他老人家打通的,顺着井陉古驿道就可以直接赶到河北的鹿泉,中间约摸有一百多里路,路不算远,只丝山路陡地很,脚程快的话一天一夜就可以通过了!”茶博士指着东面说道。 陈文周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前面有个土洼洼’到茶博士的嘴里就成了‘歼灭优格土娃娃’,陈文周咳了几声才点点头说道:“按理说这井陉是河北到山西最近的路,可我看这附近人不算多呀?” “嗨!”茶博士无奈地一叹气,“谁说不丝咧?” 茶博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说道:“都怪咧姓安的蛮子,逑迷性眼的东西!他好好地大官不做,楞想当皇帝,搞得恶生意都莫法做逑咧!嘞又在井陉口上设了关卡,来往的行商都要盘问盘问,稍有不正瞅的就全部捉咧,谁害敢走嘞井陉道咧?莫有客人吃茶,弄的恶这心里憋缺得慌。” 陈文周脸上挂着一丝忧色,故意问道:“这样说,这井陉道现在被叛军掌握着?” 茶博士无奈地点点头,叛军把控着井陉道,对往来的行人严加盘问,行人们都只能绕道而行,这使得他的茶棚生意骤然下降,茶博士心里自然憋屈。 陈文周忧虑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在河北我还有几幢大生意要处理,难道要我绕道而行?” ------------ 第一百零六章 小短腿 茶博士瘪瘪嘴说道:“恶看宁可绕道而行,也莫走井陉口,恶听索好多人都被扣在那里咧,还有,据说年轻的到那里都被抽咧丁(拉壮丁)充军去咧!”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陈文周继续问道。 “唉,”茶博士摇头叹气,“一答张(打仗),拿优不死人跌,死求咧自然就要抽丁,河北山西一片好多人为了躲壮丁都跑逑咧,客官,恶劝您还丝莫惦记您河北的囊个生意了,丢了钱丝(事)小,别被抽了丁,那可连性命都难保咧!” 陈文周没想到叛军不仅在井陉关设了路卡,还拉壮丁,心里开始盘算要如何才能顺利通过,嘴上说道:“多谢小二哥提点。” 茶博士摆摆手,正要说话,突然有人说道:“一壶茶。” 陈文周听到声音一怔,心说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侧过身一看,就见一名茶客正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一身黑色侠客衫,头戴斗笠,身旁立着三尺青锋!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位游侠有一双超出常人身材比例的大长腿。 本孔明紧赶慢赶,还是被追上了! 陈文周扭头一看,茶肆外的马桩上拴着一匹骏马,毛色绯红,丰神俊朗,正是郭晨的坐骑——汗血宝马! 牲口正扬着脖子打着响鼻,似乎在嘲笑陈孔明:本马爷四条大长腿,你小子两条小短腿,和我比快? 陈文周暗呼失策:她有汗血马,日行三千夜走八百,本孔明的坐骑虽也是难得的骏马,可跟那匹汗血禽兽比起来,简直就成了机器小乌龟。 郭晨偏过头看着陈文周,冷冷地说道:“怎么不走了?” 陈文周皮笑肉不笑地嘿嘿干笑两声,“劳逸结合嘛。” “原来两位客官熟识啊?”茶博士笑道,又朝郭晨问道:“客官要剩茶水咧?” 郭晨摆摆手,茶博士看了看两人,不知他二人到底是啥关系,看两人的神色似乎不善,知趣地走开了。 “小二哥,算账吧,”茶博士还没走开,陈文周又招手让他过去结账。 “拢共丝五钱银子,”陈文周付了帐,就准备离开,还没走出茶棚。 “嗖!” “噌!” 陈文周闻声一惊,低头一看,自己胸前横着一把剑,那剑连着鞘插进了茶棚的门柱上!陈文周吞了口口水。 “还想跑?”郭晨转过头对陈文周说道。 “恶滴门呀!愣丝干求甚咧?” 茶博士瞧郭晨露了这一手,心里也是且惊且怕,赶紧跑到门边,假意心疼自己的门柱,暗地里朝身边的陈文周低声说道:“嘞蛮妮子推实厉害!恶劝客官好汉不吃眼前亏呀!别把她给烈着(生气)喽!” 然后赶紧跑到一边去,免得惹火上身。 陈文周回头看着郭晨怒道:“你想怎样!” 郭晨站起来,淡淡说道:“跟我回去。” 陈文周冷笑一声,他不可能放弃自己如此伟大而风骚的战略构想,沉声说道:“那你就提我的脑袋回去见大帅吧!” 说完,绕过横插的宝剑,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然后跨上马,朝茶博士所说的土洼洼奔去。 茶博士倒是个热心人,看了看面如寒霜的郭晨,站在门口朝陈文周的背影喊道:“客官,马儿可得欢欢地,蛮妮子弄上来遛死你!” …… 西寨子是井陉口在太行西侧的出口,也是过往路人行脚打尖的地方。 说是寨子,其实就是个露天大客栈,几十间草屋呈方形分布,各色各样的人穿梭其中,茅屋外围用木栅栏围着。 现在井陉口上叛军严查过往的人,但是作为河北山西之间最便捷的通道,西寨子依旧挤满了人,有准备过路的,也有滞留在这里的。 陈文周要了间客房,准备先看看情况再想办法怎么通过。 他还没放下自己的行囊,就听见门口有响动,回头一看,陈文周老脸一黑——郭晨正把宝剑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子边上。 陈文周看了郭晨半晌,才说道:“我说蛮妮子,你怎么阴魂不散呢?” 郭晨一动不动,还是淡淡地说道:“跟我回去。” “我已经说过了,要么让我走,要么你就提我的脑袋回去!”陈文周气呼呼地说道。 “你如果执意如此,我只能,”郭晨一顿,握住桌上的宝剑说道,“杀了你回去复命。” 陈文周一怔,笑道:“只管动手,来呀,杀我呀!” 说完跑到郭晨的身边,拉开衣领,把脖子伸到郭晨的手边,“动手吧,我陈孔明要是皱一下眉头,你就跟我姓!” “你以为我不敢?”郭晨瞥了一眼陈文周说道。 陈文周说道:“你郭大将军有什么不敢的?” “噌”的一声,郭晨一按绷簧,宝剑露出了几寸剑刃。 陈文周吞了吞口水,赶紧收回脖子,叽叽哇哇地嚷嚷道:“你还真打算杀我?我就不明白了,你在这里杀我,我是一死,让我去河北,大不了也是一死!那万一我成功了呢?这不划算嘛。你到底学过算术没有,这么简单的买卖不会做?” 陈文周心里补了一句:又一个数学是体育老师教出来的熊孩子。 郭晨一言不发,竟然变戏法般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绳子。 “这位女壮士,你想干什么?”陈文周警惕地说道。 郭晨淡淡地说道:“你说得对,既然不能杀你,只能把你绑回去了。” “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好女不跟男斗是不是,”陈文周一边朝屋外慢慢退去,一边满脸堆笑地说道。 郭晨瞟了他一眼,根本不给陈文周任何机会,一个纵步跳到陈文周的身边! 陈文周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救命”,双腕就被郭晨几招擒拿手给扭在了身后,绳子一缠,陈文周就被五花大绑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蛮妮子!” 陈文周浑身扭扯,又踢桌子又踢板凳,砸的满屋子的灰尘,砰砰地响个不停。 郭晨倒是不理他,只不过这里的动静引来了附近人的注意,都凑到门跟前看是怎么回事。 众人对着陈文周和郭晨两人指指点点,陈文周趁机大声嚷嚷:“过路的老少爷们儿都来瞧一瞧看一看,给评评理,这蛮妮子非要逼我嫁给她,我不答应就跑了出来,嘿,谁承想这蛮妮子赖着我不放,仗着自己会些拳脚,非要把我绑回去成亲,伙计们给评评理,这叫啥世道?” ------------ 第一百零七章 异变 “这也太荒唐了,哪有女的逼着男的成亲的?” “忒没廉耻了!” “这男的也是,连自家婆姨都斗不过,太没用了吧!” “嗨!武则天都能做皇帝,杨贵妃也能把持朝政,如今世道是女的翻了身,男的掉了坑哪,抢个把男人又算啥稀奇嘞?” 吃瓜群众你一眼我一语地议论起来,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情多。他们巴不得屋内的两人立马分个高低,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仓朗朗”一声,郭晨拔出宝剑,随手往门口一掷,噗的一声插在众人的脚尖前面! “啊!”靠门口的几个吓得往后一跳,脑门子上冒起了冷汗,一哄而散,都不敢看热闹了!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嘴里叨咕着这泼娘们果是凶残,她家那口子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郭晨面若冰霜,回头狠狠地盯着陈文周,陈文周退了几步,“他们说你是泼娘们,我可没说。” 郭晨秉承一贯沉默的行事风格,也不多说,拽起绑住陈文周的绳子,就朝寨子大门走去。 陈文周自然是抵死不从力证清白,一边挣扎一边叫骂,而郭晨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两人走到门口,就被堵住了。 一大帮人堵在了寨子门口,对着门外指指点点。 西寨子门口所对方向正赶来一支马队,一个三十来岁、长相精瘦的人率领着一群身着劲装、手提横刀的卫士把几百匹骏马围在中间。 这些骑士每人手上都捏着一条拇指粗细的绳子,绳子上又套着数十条缰绳,看模样倒像是一帮马贩,但奇怪的是这些人还带着一个囚犯,那囚犯被五花大绑,捆在马背上。 就听有人说道:“这些人是马帮的吗?背上捆得那个人好像不是汉人?” “看面相和打扮,那个被捆着的像是回纥人!” “怪事连连有,今年可特别多也,刚才有个泼娘们绑相公,现在又有回纥人被绑了,这世道可真是邪门!” “什么马帮,这是安禄山的人马!看见领头那个人没有,那是安禄山的养子安忠志!” 众人议论纷纷,这些人里不乏识货的人,竟然认出了这些人是叛军! 陈文周和郭晨闻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的对方眼里的惊讶。 郭晨拨开人群,在人缝里看了一眼,眼神一滞,转回头对陈文周说道:“马上捆着的是回纥的叶护太子!” “叶护太子?”陈文周疑惑道,然后转回头看着朝这边走来马队,“你确定他是叶护太子?” 郭晨重重点头,“当初征伐高昌的时候,回纥的葛勒可汗曾发兵相助,领军的人便是这叶护太子,我和他打过照面!” “这么说是自己人了?”陈文周问道。 郭晨点头。 陈文周脑筋飞速运转:安禄山的养子安忠志贩运一大批骏马,而且还押着回纥的叶护太子,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这时安忠志等人已经拴好了马匹,留下几个人看守,而安忠志和其他手下则押着叶护太子朝寨子大门走来。 门口围观的众人一看安忠志等人走了过来,都慌不择路地四散开去,只留下了郭晨和陈文周还在门口,安忠志等人已经发现了他二人。 “押着我走!”陈文周低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郭晨虽然不明所以,但事已至此,只能依照陈文周的意思,把他押着往门外走去。 两路人马恰在门口相遇! 且都是押着俘虏,两路人马的架势如此相似! 本来极其喧闹的西寨子霎时间变得安静异常,落针可闻,两路人马虽然是偶遇,但都感觉到情况不简单! 郭晨看着安忠志,陈文周看着叶护太子,眼神隔空相撞! 安忠志手下的人已经握住了刀柄,郭晨也紧了紧手里的长剑! 倏地! 四人交换眼神,陈文周盯着安忠志,叶护太子盯着郭晨! 叶护太子一见是郭晨,眼神陡然变得飘忽起来,和陈文周擦身而过,陈文周却一直看着安忠志! 安忠志眯起眼睛,判断着眼下的形势,凭借一个男人的第六感,安忠志觉得今日怕是少不得一场火拼! “安将军救我!”陈文周毫无征兆地大叫一声! “仓朗朗!”一连串拔刀的声音响起,安忠志的手下都拔出了佩刀! 冷冷地盯着陈文周和郭晨二人! 恶斗一触即发! 郭晨手腕一抖,宝剑出鞘!凤眸微眯,斜睨了安忠志等人一眼! 陈文周大惊失色,就地一滚,滚到安忠志的身边大声喊道:“她是朔方军郭晨!安将军救我!” “什么?郭晨!朔方军?!”安忠志双眼圆睁,和手下们一起把刀锋指向了郭晨! 叶护太子眼神一缩,突然朝安忠志一撞,把他撞开几步,嘴里喝道:“晨将军快走!” “拿下郭晨!” 安忠志从陈文周和叶护太子两人的口里已经可以断定,面前穿侠客衫的武士,就是西域镇将、大唐精英——郭晨! 于是当即发难,一声吆喝,和手下人一起扑向了郭晨! 激斗骤然爆发! 安忠志是安禄山的养子,因为勇猛善战,所以是安禄山极为重视的人才,再加上他手下的人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所以尽管郭晨武艺超绝,仍是感觉到压力倍增! 安忠志和属下们也是越打越惊心,以一人之力尽然能和他们这十几名燕军精锐硬捍,而且并没有落太大的下风! 反倒是好几个安忠志的手下都已经挂了彩! 陈文周暗自为郭晨捏了把汗。 叶护太子战况陷入胶着,而且郭晨渐渐落了下风,当即喊道:“晨将军快走!勿要缠斗!” 陈文周却大喊:“安将军!耗尽这泼娘们的力气,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郭晨气得好冒三丈、银牙紧咬,恨不得冲过去把陈文周捅上几个透明窟窿! 只不过强敌环绕,她只能打出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安忠志等人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嘭”的一脚,叶护太子把陈文周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骂道:“杂种!狗贼!” 陈文周屁股摔得生疼,朝叶护太子吐了一口口水,满脸阴笑,嘴里大吼道:“安将军,这泼娘们快不行了,继续耗她,等她力气耗没了,就逃不掉了!” ------------ 第一百零八章 鱼目混珠 安忠志一听,眼睛一亮,嘴里喝道:“围起来!车轮战!” 于是安忠志的手下立刻形成包围圈,分两拨向郭晨发起攻击。 郭晨此刻已经香汗淋漓了,根本顾不上去捅陈文周了,郭晨突然一惊,登时醒悟陈文周是在暗中提醒自己:对呀,要是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他们累死! 安忠志眼看着郭晨快不行了,嘴角挂起一丝阴狠毒辣的微笑,却不料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郭晨虚晃一招,一把抓住一名叛军的头发,狠狠朝下一扯,“啊!”那名叛军大叫一声,头皮吃痛,只能顺势弯腰! 郭晨一纵,踏在那卫士的背上,莲足一点,借力又是一纵,已经越过人头,跳出了包围圈,朝马桩奔去! 众人追杀过去,郭晨却已经跨上了汗血马,玉臂一挥长剑,割断套马的缰绳,风驰电掣而去! 陈文周嘴里大喊:“安将军!切不可放走了这恶婆娘!” 安忠志却一挥手,阻拦手下追击,说道:“穷寇莫追,以免中了埋伏!而且这婆娘忒也厉害,咱们去了未必是她对手,办正事要紧!” 安忠志心中自有打算。 他们一共十几个人,要是全部去追杀郭晨,那么留下几百匹骏马和叶护太子无人看守,要是不全部去的话,那么未必是郭晨的对手。 而且郭晨是朔方军的大将,附近肯定还有其他帮手。 “将军,现在怎么办?”一名叛军一边请示安忠志,一边瞅了瞅陈文周。 安忠志略微思考,说道:“稍事休息,补充干粮饮水,咱们即刻动身。” “是!” 安忠志看了看陈文周,“带进来。” 安忠志等人也不和店老板打招呼,直接选了一间离门最近的茅屋,将里面的房客轰走,几名叛军把陈文周押了进去。 安忠志一挥手,他的手下便开始搜身,把陈文周全身上下摸了个透,连鞋子袜子都没放过,最后除了几两碎银子外,啥也没搜出来。 安忠志端起茶碗,盯着陈文周半晌,看得陈文周浑身发毛的时候,才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在郭晨的手上?” 陈文周答道:“小人陈平,原是靖边军的行军主簿,主上兴义兵的时候,高秀岩军使准备西征朔方军,他见小人平时素来机警,恰逢朔方军招兵买马,便令小人应征入伍,潜入朔方军!” 陈文周见安忠志耷拉着眼皮,只顾喝茶,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便继续说道:“前日小人得知了朔方军即将攻打井陉口的消息,深知军情紧急,不敢耽搁,于是连夜出逃,准备将消息送到井陉口和河北,却被朔方军的人发现,因此唐狗四处缉拿小人。小人正想东出井陉口赶回河北,不料被那郭晨追上,所以才落在了她的手中。” 安忠志抿了一口茶,心里暗自判断陈文周的话。 他凭着直觉,感到事情不会是陈文周所说的这么简单,自己刚刚擒下叶护太子准备押往河北,而双方恰恰在此相遇,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安忠志突然说道:“拖出去砍了。” 安忠志身边的两名手下就要动手,陈文周大惊失色,急道:“慢!安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安忠志鼻子里哼了一声,放下茶碗,阴测测地看着陈文周说道:“郭晨乃是朔方军的大将,她竟然亲自出手拿你,那么按理说你应该是混入了朔方军的高层才是,既然有你这样位高权重的内应,为何靖边军在山西连连失败,周万顷被杀、薛忠义就擒、高秀岩还丢了一条手臂!这恐怕说不通吧?你当我安忠志没脑子是吗?” 陈文周据理力争:“将军的话一点不假。不过不知将军是否有曾听说,朔方军里有一号人物,此人名叫陈文周,端的是诡计多端,狡诈异常,被唐狗的人称为鬼绝。” “鬼绝陈文周?”安忠志神色略显惊诧,陈文周的名号现如今在河北山西一带很是响亮,安忠志也听说过此人狡诈异常。 陈文周点了点头说道:“自朔方唐狗东征以来,此人和李嗣业单独领一军迂回至我军后方,连克将军沟、苍头河、右卫驿、杀虎口,他们同朔方军大军分离,单独行动,小人却一直呆在本部兵马中,实在是不知晓他们的具体动向!所以根本送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以供我军参详!” 安忠志皱起了眉头,鬼绝陈文周的名头现在响彻了山西河北一带,朔方军从东受降城打过来,基本上是依靠陈文周和李嗣业等人,这些事情安忠志自然早就听说了,所以眼前这个陈平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 安忠志冷笑道:“少跟老子耍障眼法,你和郭晨演的一出苦肉计,想趁机混到老子的身边,当我看不来吗?” 陈文周满脸的迷茫,问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我是朔方军的内应,今天是我和那郭晨故意做戏给你看,以骗取你的信任,然后混到你的身边?” 安忠志说道:“不然的话呢?难道天下间真有这般凑巧的事情,我安忠志押了回纥的叶护太子回河北,你恰恰和郭晨在这里出现?” 陈文周瞥了安忠志一眼,哂笑不已。 安忠志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笑什么?” 陈文周说道:“将军,我若是朔方军的内应,而且知道你要经过此地,又何必在你面前做这出戏,直接带人将你们拿下岂不更好?” 陈文周说的倒是真话,要是早知道安忠志擒了回纥的叶护太子,而且还押运着几百匹战马,他肯定要改变计划,带人将他们拿下了! 安忠志神情一滞,心说这倒也是,于是说道:“哼哼!那是因为你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陈文周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义愤,还有些不屑,然后说道:“将军,小人如果是唐狗内应的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拿下安禄山的义子、营救回纥太子和抢夺战马更重要的事情!” “将军你想想,当年李世民大败突厥,帮助回纥建立部落,这是多大的交情?而后唐狗在西北每有战事,回纥人都要出兵相助,那这一次呢?” 安忠志眉头一皱,看着陈文周。 陈文周说道:“假如我是唐狗的人,只要救下了回纥太子,那便是给回纥做下了天大的人情!回纥人还不千恩万谢,出动举国之兵协助唐狗来攻打我们?其中的轻重,将军自然可以拿捏!更何况郭晨是朔方军大将,今天郭晨差点被将军擒住,要说这是演戏的话,风险恐怕也太了些!” ------------ 第一百零九章 内应 隋唐时期,回纥部落联盟是突厥汗国的重要构成部分。 隋大业元年,回纥联合仆骨等部族起来反抗阿史那部族,并逐渐强大起来。 唐贞观二十年,回纥配合唐军攻灭了薛延陀政权,首领吐迷度自称可汗,接受唐朝的管辖,唐在其地分置六府、七州。 天宝三年,在唐朝的帮助下,回纥灭突厥汗国,建立回纥汗国,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在唐玄宗的支持下,自立为可汗,建立回纥政权。 此时回纥控制的地区,东起额尔古纳河,西至伊犁河流域,势力日益强盛。 这段历史,身为胡人的安忠志又如何不清楚呢? 安忠志心中暗忖:确实像这个陈平所说,唐狗如果救下了回纥的太子,就能够得到回纥人的全力支持! 回纥精骑闻名当世,有了回纥人的支持,唐狗又添了一股极大的助力,又何必煞费苦心安排一个小小内应到自己身边呢? 而且郭晨是朔方军的高层将领,若说这两人是苦肉计的话,那么以牺牲郭晨换取信任的风险以及代价,着实大了一些! 安忠志思虑半晌,最终一挥手,“暂且松绑!”。 陈文周被松了绑,活动了一下筋骨,拱手说道:“谢将军。” 安忠志冷冷地看着陈文周:“你先不要得意,我劝你老实些,要是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异动的话,哼哼!” 陈文周淡淡一笑,并不理会安忠志的威胁,说道:“将军,古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陈某是敌是友,日子一久,自然就有分晓了。” 安忠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就最好!” 陈文周看了看外面说道:“将军,现在那郭子仪屯兵马邑,距离这里不过是两天的行程,姓郭的泼娘们身手极是了得,而且她出来,未必没带其他帮手!咱们这里一共十几个人,还带着几百匹战马,要是郭晨去而复返的话,虽说将军和各位壮士勇猛,但还是小心为妙,要我说咱们还是赶紧动身最好!” 安忠志看了陈文周一眼,对身边的人说道:“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那名手下点头道:“饮水干粮都已经补充好了。” 安忠志点点头,“动身!” 当下,安忠志一行押着叶护太子起身进入了井陉道,由于带着几百匹战马,行进速度放缓,在第二天的上午才到达了井陉关。 井陉关,位于井陉道的中间位置,由李钦凑率领三千人马驻守此地。 往东六十里便是土门关,安忠志的三千人马守在那里。过了土门关,便是常山了,颜杲卿担任太守。 本来依照安忠志的意思,是迅速赶回土门,但是陈文周确认为,必须把郭子仪进兵井陉的消息告诉井陉守将李钦凑,才是当务之急。 安忠志觉得无论陈文周是敌是友,加强防御都是应该的,所以同意了陈文周的建议。 “公子,久违了!” “李将军久违!” 安忠志和李钦凑各自寒暄了一番。 “看公子神色不错,想必是那回纥的叶护太子被公子擒住了?”李钦凑笑道。 安忠志得意地一笑:“哈哈哈,这叶护太子果然是狡猾!小弟从范阳开始追击那回纥太子,历时一月,眼看着叶护太子就要进入回纥地域,所幸总算是在雁门关将此人擒住。” 李钦凑拱手恭喜道:“拿住了回纥太子,公子又是大功一件哪!” 说着看了看安忠志身旁的陈文周,问道:“这位是?” 安忠志神情淡然,还真不知道怎么介绍这位不速之客。 陈文周也知道安忠志对他心存芥蒂,于是朝李钦凑拱手笑道:“在下陈平,原是靖边军高秀岩将军麾下,一直潜伏在朔方军内,前日在下得知了朔方军的军情,因此连夜出逃,想将消息带出来,却被朔方军的郭晨逮住,幸亏安公子救了在下一命!” “哦?”李钦凑略显惊讶,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陈平竟然在朔方军做过内应! 于是问道:“不知陈兄得知了什么消息?” 陈文周面色凝重地说道:“朔方军准备突袭井陉关!” “当真?” 李钦凑一惊,他是井陉守将,朔方军即将进兵井陉关,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最有价值的情报了! 当下说道:“如今主上已经连克洛阳、陕郡,兵发潼关,潼关一破,便可直捣长安,届时唐狗的天下便彻底完了。按理说此时郭子仪应该南下救援潼关才是,为何兵发井陉?” 安忠志也看着陈文周,看看他作何说辞,安忠志心里始终还是不大信得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内应。 陈文周摇摇头头,说道:“李将军,井陉口是河北最后一道门户,破了井陉口便能直入河北,进驻常山。常山乃是连同北都范阳(安史叛军以洛阳为都城,范阳称为北都)和我军前线的枢纽之地,占据常山,向北威胁北都范阳,向南可以直击洛阳,使我前线人马腹背受敌。若唐狗袭击范阳,到那时我军不得不回师救援,此乃唐狗的围魏救赵之法!” 李钦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常山是战略要地,占据常山就能切断我军后方与前线的联系。” 陈文周继续说道:“其二,从马邑到潼关,这中间有我军的人马防守,数道防线,郭子仪想要前去救援,只怕是痴人说梦,与其如此白费功夫,还不如打通井陉口威胁我军后方才是上策!” 李钦凑沉思半晌,点了点头,“陈兄说得在理。依我看,此时河北空虚,唐狗正是有机可趁!” 安忠志说道:“朔方军一路东进,连战连捷,李将军可要慎重对待呀!” 李钦凑皱起了眉头,脸上挂着忧虑的神色,无奈地说道:“我河北雄师都被主上带去了洛阳,如今河北的兵力不足,而我手中只有区区几千人,如何挡得住朔方军呀!” 安忠志听陈文周这么一分析,也是察觉到了其中的严重性,于是说道:“李将军莫急,我马上去河北,让河北派人增援,你只要坚持住即可。” 李钦凑拱手说道:“那我就先谢过公子了。” ------------ 第一百一十章 史思明要回来了 陈文周说道:“李将军,朔方军人数虽多,但是井陉道狭窄,能同时通过的人马不多,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任他郭子仪有上万兵马,也不过是添油战术,依在下愚见,这井陉关的对面便是娘子关,和井陉关隔着井陉道而相对,你不妨分兵守住娘子关,若那郭子仪犯关,便可两路兵马齐出,合力夹击,朔方军必然大败!” 李钦凑眼睛一亮,点头说道:“先生之见正合我意。” 几人商议了一会儿,安忠志看了看天色说道:“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把消息告诉李将军,你只管防守便是,我马上回土门,到时再分派两千兵马过来与你汇合,想来并无大碍!” 李钦凑喜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 “公子辛苦了!一路好走。” 当下安忠志陈文周等人继续前行,下午便到达了安忠志的守地土门关。 安忠志首先将回纥的叶护太子关押起来。 陈文周被安排在土门大营里,门口站着两名卫士,陈文周知道,这是安忠志派来监视他的。 陈文周暗忖,自己已经顺利地混到了土门关,虽然安忠志并不是怎么相信自己,但是好歹离常山郡已经一步之遥了,当然这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第一个代价就是失去了救援叶护太子的良机,叶护太子是回纥的储君,只要救下了叶护太子,自然能够得到回纥的帮助; 第二个代价就是放出了朔方军即将进兵井陉关的消息,这样井陉关自然会加强防守,朔方军想要突袭的愿望就此落空。 第三,自己能否离开安忠志的监控,进入常山郡联络颜杲卿还需筹划,而且颜杲卿是否有协助官军、反抗叛军的意愿也是未知,可以说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危急重重。 陈文周这一步棋无疑是兵行险着,成则可以彻底改变河北的格局,给安史叛军的后方造成颠覆性的威胁。 如果不成,不仅自己深陷死局,更是彻底堵死了朔方军进入河北的通道。 陈文周闭上眼睛,心里重复地推演着自己的战略构想,弥补着其中漏洞,直到天色放晚,陈文周才得出了一个自认满意的行动计划。 此时,安忠志正分出人马去支援井陉口。 “公子,陈平来了,”土门叛军大营,安忠志的营帐里,一名侍卫禀报道。 “他来做什么?”安忠志疑惑道,“让他进来。” 陈文周进来抱拳说道:“公子,你将人马分派到井陉口,然后打算怎么做?” 安忠志不冷不热地说道:“陈平,你说呢?” 陈文周思索了一下说道:“如今井陉关告急,纵然凭借天险可以暂时阻挡朔方唐狗,但是时间一长,只怕也是挡不住他们的。” 安忠志似乎并不怎么忧心,淡淡地说道:“那又怎样?” 安忠志的反应出乎陈文周的意料,按理说朔方军东征井陉关是对河北最大的威胁,安忠志应该焦急才是,可是从自己潜到他身边告知他这个消息以来,安忠志始终表现得很淡然,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陈文周一惊,莫非这安忠志还有什么倚仗不成? 不行,我得好好试一下他的底细。 于是陈文周不解地说道:“将军,河北诸军都已经跟随主上和史思明将军南下洛阳,只有北都范阳还有兵马,只是此地距离范阳尚有很长的路程,就算向河北求援只怕也是来不及了。将军,在下斗胆相劝,不可掉以轻心哪!” 安忠志眯着眼睛盯了陈文周半晌,缓缓说道:“要是我告诉你史思明将军马上就要回河北了呢?” “什么,史将军要回河北了?”陈文周一惊,眉头紧皱,下意识地问道。 史思明即将回河北,对于陈文周而言,没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了。 因为史思明回河北,必然经过常山,以史思明的战略眼光,必然知道常山的战略地位。 所以陈文周可以肯定,史思明回河北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常山稳稳守住。 向西可以阻击朔方军进兵井陉,向南可以驰援前线,向北可以保护范阳,这样一来,就直接将陈文周的计划全部破坏掉! 安忠志一直观察着陈文周的反应,他冷不丁地说这句话就是想试探一下陈文周,果然见他神色仓皇。 安忠志此时已经认定,这个陈平绝不是自己人。 若是自己人的话,听到史思明要回河北应该高兴才是,尤其在是眼下郭子仪即将攻打井陉关的情况下。 安忠志冷冷一笑,“怎么,史将军要回河北,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陈文周心里一突,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落在了安忠志的眼里,安忠志已经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陈文周知道,自己一个不慎,只怕立马就要归位了。 陈文周看了看安忠志,眼神里略微透着些不屑,这让安忠志怒火中烧,立马就想提刀宰了陈文周! 却听陈文周冷冷说道:“安公子,史将军要回河北,恐怕也只有公子你这样不动脑子的人会认为是好消息。” “你!”安忠志大怒,仓朗朗一声拔出佩刀架在陈文周的脖子上! “你想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脖子硬?” 陈文周凛然不惧,盯着安忠志的眼睛寸步不让地说道:“我知道公子一直都想杀了我,但我先问你一句,史将军为何要回河北?” “这,”安忠志一愣,他确实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干脆耍了个赖,“你说呢?” 陈文周没好气地说道:“史将军回河北,无疑有三个原因!” “哪三个?” “其一,主上和史将军在南边的战事不顺利,史将军要回河北搬兵;其二,河北甚至是范阳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需要史将军立马赶回处理,”陈文周分析道。 “其三呢?”安忠志问道。 陈文周冷笑道:“其三嘛,史将军已经得知了朔方军即将兵出井陉的消息,所以要立马赶回来支援!而且,这个原因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顿了顿陈文周继续说道,“公子,史将军回河北,无非这三个原因,就算有其他原因,也都说明有大事发生,公子你想,史将军是我军第一战将,有勇有谋,主上最为倚重,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主上怎么会让他撤离前线,回军河北呢?所以陈某说,我是高兴不起来的。”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明谋 安忠志听了陈文周的话,心里分析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故而冷笑了一声。 陈文周略显无奈地说道:“我突然出现,公子有所怀疑乃是人之常情,但是公子想想,史将军回河北要真是为了抵御朔方军而来,那不正恰恰说明陈某带来的消息是真实可靠的吗?” 安忠志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架在陈文周脖子上的刀。 陈文周略微松了口气,试探着说道:“陈某斗胆一问,史将军还有多久回来?” 安忠志立刻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文周见安忠志神色不善,赶紧摆手说道:“公子不要误会在下的意思,史将军若已经动身,那么就可以及时支援井陉,若是还没有动身的话,只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安忠志盯了陈文周好一会儿,却没有明确答复陈文周,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如果史将军来不及呢?” 既然安忠志这么问,那么陈文周此时已经可以断定,史思明还没有动身。 从洛阳回常山,少说也要十来天,已经足够陈文周实施计划了。 陈文周叹了口气,满脸忧色,说道:“如果史将军来不及的话,那么井陉可就危险了,毕竟加上公子派去的两千人马,井陉守军也不过才五六千人,而朔方军有数万之众,兵力悬殊太大,而且” 陈文周看了看安忠志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是陈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朔方军在西北屡立战功,士卒都是身经百战,战斗力不可小觑,只怕井陉的守军不是他们的对手。” 安忠志这次倒是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因为陈文周所说是不争的事实。 史思明要回河北,安忠志也是回到土门才听到属下的禀报,说史思明即将回师河北,调集兵马。 将陈文周的话和这条消息一对比,安忠志终于确定这个陈文周并没有撒谎,于是皱着眉头说道:“那依你之见呢?” 陈文周说道:“依在下之见,安将军可以一面派人催促史将军即刻动身,另一面嘛,” 陈文周顿了顿,神色凝重地说道,“公子可要小心常山太守颜杲卿哪!” 安忠志眼睛一眯,“什么意思?” 陈文周忧心地说道:“公子,我听说常山太守颜杲卿手下有几千团练兵,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安忠志点点头。 陈文周说道:“我们土门大营一共三千兵马,分出两千去支援井陉口了,如今还剩一千人马,土门据常山不过几十里路,颜杲卿早晚会得到消息,我听说此人素来不服主上,要是他得知朔方军到了井陉口,只怕会反水,从后面攻击我们!” “这,” 安忠志吸了口凉气,河北诸郡的太守都还对大唐抱有期望,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尽管安忠志很看不起这个陈平,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陈文周见安忠志不说话,于是趁热打铁地说道:“公子,常山乃是河北要塞和枢纽之地,也是我们撤退的唯一通路,即使那颜杲卿不明里攻击我们后方,而是据守常山,封锁通道,到时候我们照样成了一支孤军!前有强敌,后无援兵,事情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安忠志神色一惊,说道:“那依你之间,该当如何?” 陈文周沉吟半晌,突然眼睛一亮,笑道:“以陈某愚见,可不费一兵一卒,把颜杲卿手里的人马借过来,供我们使用!” 安忠志看了陈文周一眼,哈哈大笑,说道:“你是在讲笑话吗?” 陈文周一愣,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安忠志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河北诸郡的太守,大部分还对唐廷抱有幻想,他们素来对主上和大燕国有反抗的心思,你让我去找颜杲卿借兵,不是痴人说梦吗!” 陈文周哈哈大笑。 安忠志最讨厌陈文周这种笑声,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冷冷地问道:“你又笑什么?” 陈文周背起双手,侃侃而谈:“公子,眼下河北确实有许多人不服主上,但是您仔细看看,这些起来反抗的人都是些散兵游勇,有几个太守、将军反抗过?他们就算有这心思,也没这胆量!这些当官的贪生怕死,最顾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们终究是惧怕事情不成,反而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嘿嘿,这些人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安忠志看着陈文周,示意他继续。 陈文周继续说道:“但是如果让这些人知道了郭子仪的朔方军已经打到了井陉口,那他们就有了底气,到时候来个突然倒戈,和郭子仪里应外合,情况恐怕就不妙了!” “这,”安忠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反问道:“那我派人去借兵岂不是变相地告诉他们井陉口告急了?岂不是适得其反?” “公子,”陈文周笑道,“我听说现在河北到处都在征兵,他颜杲卿又怎能分辨我们借兵到底是什么目的呢?你就说征兵是为了补充后备兵源,然后南下驰援潼关就可以了。” 陈文周见安忠志似乎有点动摇,便趁热打铁的说道:“为今之计,趁颜杲卿还不知道朔方军进兵井陉的时候,提前将他的团练兵借来,一则可以壮大我们自己的实力,二来也可以解除他的兵力,就算他想协助官军搞些幺蛾子,到时候他手上无兵无饷,也就没什么威胁了,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安忠志心里已经有七八分认可陈文周所说的话,不过却呲鼻一笑,说道:“你当颜杲卿是你亲娘舅?说借就借?” 陈文周自信地说道:“他非借不可!” “为什么?”安忠志赶紧问道。 陈文周阴笑道:“他借兵则罢,不借的话岂不是挑明了要反水?如今河北的兵力虽然大部分去了南方,但也不是他一个颜杲卿和几千团练兵可以抗衡的,颜杲卿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就说明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公然反抗主上,所以这兵他是非借不可,否则他姓颜的可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了。” 安忠志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常山 陈文周说道:“将军,你只须派一个舌辩之士去常山,就说史思明将军即将回河北搬兵,而你需要提前征集兵马粮草,以供史将军使用。史将军能征惯战,又是主上最信赖的大将军,他的威名响彻河北,必然能够震住颜杲卿,我料那颜杲卿不敢不借!” 安忠志点点头,看着陈文周高深莫测地笑道:“陈平,常山郡是敌是友眼下还属未知,那里可以说是龙潭虎穴呀,你看,谁堪当此重任呢?” 陈文周见安忠志把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心里一喜,不过却故意躲开安忠志的目光,打了个哈哈躲躲闪闪地说道:“公子手下定然不乏伶牙俐齿的能人。” 安忠志谨慎多疑,若是陈文周十分爽快地答应去借兵的话,那安忠志必然要起疑心,所以陈文周故意做出逃避的样子。 果然安忠志笑道:“要说这伶牙俐齿嘛,陈兄在朔方军做内应,没点舌辩之才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吧,我看陈兄就是不二人选哪!” “这,这,这,”陈文周面色一紧,强笑着赶紧推脱道:“公子莫开小人的玩笑了,小人怎能当此重任呢!小人还有些私事,这就告辞了。” 陈文周说完就想走,安忠志淡淡地说道:“拿下!” 门口的卫士不由分说就将陈文周擒了下来。 “公子这是何意?”陈文周赔笑道。 安忠志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佩刀说道:“主意既然是你出的,那自然该由你来办这事情,更何况你曾经在朔方军做内应,这种事情你应该经验丰富才对嘛,陈兄身处敌营都能保得自己的性命周全,借兵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怎么,你想临阵脱逃?还是说在耍我安忠志?” 陈文周急道:“公子,小人实在不堪当此重任哪,小人性命事小,要是坏了公子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那我留你何用?拖出去,乱刀砍死!”安忠志阴笑这说道。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陈文周被拖出去,嘴里高声喊道,“公子,我是高秀岩军使部下,你凭什么杀我?” 安忠志看着被拖出去的陈文周,冷笑道:“高秀岩自己都吃了败仗,躲到河曲那边去了,哪还有时间顾得上你?再说了,高秀岩算个什么东西,我岂会怕他?” 卫士们把陈文周拖到了辕门外边,就准备动手,陈文周叹了口气才大声喊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安忠志哈哈大笑,一招手让卫士们把陈文周又拖回来,笑道:“你早答应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陈平,我警告你,这兵你能借也要借,不能借也要借,若是借不回来的话,你就提头来见吧。” 陈文周恨恨地看了安忠志一眼,嘴里不停地叹气,安忠志得意地阴笑起来。 次日,陈文周出发去常山,向颜杲卿借兵。 安忠志派了四名卫士护送陈文周,安忠志当然不会是良心发现担心陈文周的安危,好心地保护他,而是监视他的动向,以防他半路开溜或者有其他异动。 常山郡,又名真定,乃是河北恒州的都会。 太守府。 “诸位将军到此,颜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呀,”颜杲卿拱手笑道。 陈文周暗自打量了一番颜杲卿,此人身材魁梧,面如朗月,约莫五十几岁,只不过眼神略显飘忽,似有什么心事。 陈文周拱手回礼,说道:“在下陈平,安忠志安公子帐下的幕僚,不请自来,多有僭越了。” 颜杲卿摆摆手,说道:“原来是安公子的帐下,安公子骁勇善战,又是主上最得意的义子,先生跟着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我听说安公子追击回纥的太子去了,不知道追到没有?” 陈文周点点头笑道:“我家公子智勇双全,幸不辱命,在山西雁门关终将此獠擒下。” 颜杲卿眼神一缩,神情微滞,不过嘴上却说道:“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颜某在此恭喜了。” 颜杲卿神色的变化丝毫不差地落入了陈文周的眼中,颜杲卿说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陈先生到此所为何事呢?” “主上去年起兵,势如破竹,一路南下,现如今已经兵临潼关城,那李唐皇朝怕是气数已尽了,”陈文周边说边观察颜杲卿的神色,只见他脸上挂着笑容,双手却微微握拳,神色有些不自然。 陈文周继续说道,“主上为了全面进攻太原、江淮等地,特地派了史思明将军回北方搬兵,我家公子镇守土门,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听说颜太守在常山招募了几千团练,我家公子想请颜太守当个大户,借些兵马暂时用用,不知道太守大人肯否呢?” 颜杲卿面色凝重地说道:“史将军要回河北了?” “正是,”陈文周答道,“史将军正在赶回河北的途中!” 颜杲卿喝了口茶,然后点头说道:“既然史将军要回河北征兵,又是安公子亲自下话,颜某断然没有不给的道理,只是我手的兵,都是团练兵,这些人是从民间招募而来,疏于操练,没有上过战场,只怕史将军看不上这些散兵游勇。” “眼下有兵就行,再说了,有谁一生下来就上过战场呢?”陈文周喝了口茶,耷拉着眼皮淡淡地说道:“至于操练的事情嘛,这便不劳颜太守操心了。” 颜杲卿闻言一愣,看了陈文周几眼,随即干笑两声,说道:“既然如此,是颜某多虑了。先生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这样,今晚权且在我这里住下,我略备薄酒为先生接风洗尘,另外我也借此时机让手下们点齐人马粮草,明天早晨交与先生如何?” 陈文周闻言大喜,拱手说道:“如此就再好不过,有劳太守大人了!” “陈先生客气,”颜杲卿挥手叫来下人,“先带几位客人前去厢房休息。” …… 晚间,颜杲卿和他的儿子颜春明在太守府宴请陈文周等人。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接上了线 颜杲卿率先举杯说道:“陈先生一路辛苦,颜某先敬你一杯。” 陈文周举杯笑道:“太守大人谬赞了,辛苦之说在下愧不敢当,咱们同是为了大燕国效力,份属同僚,以后还要请太守大人多多关照才是,请!” 两人干了一杯。 颜杲卿笑道:“今天白天颜某点齐了人马和辎重,清单在此,陈先生请过目,春明!” 颜春明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单子,递给陈文周。 陈文周接过单子浏览了一遍,上面写着团练兵五千、战马三百匹还有粮草辎重若干。 陈文周把单子揣进怀里,大喜道:“太守大人办事果然得力,陈某回去了,一定让公子在史将军面前为太守大人请功!陈某先干为敬了!” 颜杲卿哈哈一笑,“那就多谢陈先生了!” 之后,颜杲卿又召来舞姬伴酒,父子二人轮番向陈文周几人敬酒. 最后,将陈文周和几名卫士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醒,倒在了酒桌之上。 “陈先生,陈先生,”颜杲卿推了推陈文周和他带来的卫士,几人醉得像死猪一样。 确信几人都被灌醉了,颜春明才说道:“爹,难道真要借兵给那安忠志?” 颜杲卿摸了摸长须,神色凝重地说道:“安忠志这一招好毒辣!” “怎么讲?”颜春明问道。 颜杲卿说道:“那安忠志找我借兵,一来是解除了我常山的兵力,二来也可以试探我。” 颜春明眉头微皱,疑惑地说道:“父亲,怎么讲?” “我要是借兵则罢,要是不借岂非挑明了公然反抗安禄山?按说我身为大唐命官,起兵反安也是大义所在,只不过眼下河北的局势还掌控在安禄山的手中,我若仓促起事,只怕势单力薄,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还会让安禄山从此戒备起来,加强河北的防御,到时候可就适得其反了。” 颜春明闻言,这才明白安忠志的毒辣之处,点点头说道:“果然是一条一箭双雕的毒计。” “那眼下怎么办?”颜春明问道。 颜杲卿皱眉沉吟,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好的办法。 颜春明看了看趴着的陈文周等人,低声说道:“父亲,要不”一边说一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颜杲卿考虑了一下说道:“这样岂不是挑明了?” 颜春明笑道:“父亲,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他们死在了常山?杀掉这几个人,然后将尸体移到常山外的官道上,嘿嘿,他安忠志就算知道是我们干的,又有什么证据呢?” “嗯,”颜杲卿考虑了一下其中的得失,最终点点头,“眼下只能这样了。” “啪,啪,啪,”掌声响起! “太守大人好算计!好手段!” 颜杲卿颜春明父子二人大惊失色,回头一看,陈文周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你,你没醉?”颜春明诧道。 “哼哼,”陈文周笑道,“在下号称千杯不倒,这区区几碗酒,能奈我何?” 颜杲卿和颜春明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意义,点了点头! 颜杲卿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便不能留你了,春明,动手!” 颜春明一挥手,门外早就埋伏好的刀斧手一拥而入,把陈文周团团围住。 陈文周面色淡定,丝毫不惊慌,夹了一口菜吃,“味道不错!” “你倒是好镇定!”颜杲卿冷笑道,“拿下!” 陈文周也不反抗,任由刀斧手将自己拿下,五花大绑起来。 陈文周笑道:“颜大人真要杀我?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史将军回来问罪?” 颜杲卿说道:“不杀你,你也要回去告密,既然如此,有什么分别?” 陈文周点了点头,正色说道:“颜大人身居河北乱境,然而忠贞不二,在下佩服。陈某给颜大人带了一件礼物,不知道大人愿不愿看一下?” 颜杲卿不屑摇头,“不必再刷什么花招了,来呀,押出去砍了!” “慢!”陈文周说道,“陈某已经是网中之鱼,颜大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陈文周一边说一边踢掉自己的鞋子,然后说道:“颜大人,在下给你的礼物就藏在这鞋子的夹层之中,你不妨取出来看看。” “父亲,这人诡计多端,不是善类,小心为妙,”颜春明看颜杲卿准备去拿鞋子,害怕里面藏有十字追魂钉、暴雨梨花针之类的狠毒暗器,当即制止。 颜杲卿看了看陈文周,见他脸色不变,朝颜春明摆摆手,“无妨。” 颜杲卿撕开鞋子的夹层,看见里面的东西,眼神一缩,抬头盯着陈文周,正准备说话。 陈文周却赶紧说道:“颜大人,人多嘴杂,我看还是单独聊聊才是,我劝你还是一心归顺主上和大燕国为妙。” 颜杲卿读出了陈文周话里的意味,他看了看众人,说道:“将此人押到我的书房来。” “父亲?”颜春明正欲说话,颜杲卿朝他摆摆手。 当下刀斧手将陈文周押到了颜杲卿的书房,颜杲卿屏退其他人,只留了自己、颜春明和陈文周在屋内。 颜杲卿和颜春明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陈文周,才拿出了夹层里的东西——陈文周的官凭文牒! 打开文牒,里面赫然写着几行字——大唐钦敕朔方行营牙门将军朔方道行军司马陈文周!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迷惑。 名噪一时的鬼绝陈文周怎么到了眼前? 颜杲卿盯着陈文周问道:“你真是鬼绝陈文周?” 陈文周笑道:“如假包换!” 颜春明低声道:“父亲,这会不会是伪造的?” 陈文周闻言笑道:“颜大人是朝廷命官,自然少不了这官凭文牒,只需拿出来对比一下,便知真伪。” 颜杲卿点点头,颜春明取来了颜杲卿的官凭文牒,详细对比了一番。 父子二人从材质到大小,从封皮到内里,从字迹到印章都做了比较,最后确定这并非伪造。 颜杲卿点点头,“春明,给陈司马松绑。” 颜春明赶紧给陈文周松了绑,几人坐下来,颜氏父子二人拱手说道:“多有得罪,望司马海涵。” 陈文周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不知者不罪,况且尊父子忠贞不屈,深处险境却不为叛贼所动摇,文周衷心佩服。”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禄山的简历 “司马谬赞了!” 颜杲卿略显愧疚地说道,“叛贼安禄山起事已有旬月,颜某虽早有反抗之心,只是势单力薄,恐力有不逮,颜某事败事小,若乱党因此心生警惕,而加强河北的防御,那就适得其反了。” 陈文周深以为然点头说道:“颜大人老成持重,顾全大局,不念个人损誉得失,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时颜春明问道:“听闻陈司马跟随朔方军东征山西一带,却为何独自到了这里?” 颜春明怕陈文周多心,以为自己还不相信他,赶紧解释道,“不是春明疑心司马,而是这事情确实有些突然。” 陈文周摆摆手示意颜春明不必紧张,然后便将自己一路的行程经过讲给了颜氏父子。 二人听得如云里雾里,经过半天的消化,才算弄懂了陈文周的意图。 颜春明喜道:“这么说,官军已经到了马邑?” “不错,”陈文周答道,“朔方军郭子仪郭节帅已经屯兵马邑,正准备出兵井陉关!” “这真是太好了,我们总算盼来了朝廷的军队!”颜春明略显哽咽地说道。 安禄山雄踞河北多年,兵精粮足,早有预谋。 自天宝十五年年末起兵,十日之内便横扫河北诸郡县,稍有不顺不服者,破城之后便立刻突屠城! 河北的官民都盼望着朝廷能够早日克复河北,剿灭元凶! 颜杲卿也是喜不自胜,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绪说道:“依照司马的意思,是要联合河北诸郡县,共同起事,作为内应,然后同王师内外夹击,打通井陉关进入河北!然后直捣安禄山的老巢范阳!” 陈文周点点头,“正是这样。” 颜氏父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钦佩。 独自一人进入河北,而且用的是这样浑水摸鱼、虚虚实实的手段,需要的不仅仅是胆色,更要有超绝的智慧! “素来听闻鬼绝陈文周智冠天下,今日一见,果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哈哈,”陈文周笑道,“尊父子过奖了。文周初来河北,人生地不熟,虽然对河北的情况也有所耳闻,但到底还是道听途说,所以许多事情还需要向尊父子请教。” 颜杲卿赶紧拱手说道:“请教二字不敢当,颜某忝为常山太守,虽然很多事情也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但大概情况还是能向陈司马讲解一下的。不知道司马需要哪些方面的信息?” 陈文周喜道:“那就再好不过了。颜大人,你先说说这安禄山其人如何?” 颜杲卿神色十分严肃,答道:“安禄山,本姓康,名轧荦山。其父可能是康姓胡人,其母是个突厥族巫婆。相传,其母多年不生育,便去祈祷轧荦山(突厥尊轧荦山为战斗之神),于长安三年正月初一感应生子,故名轧荦山。” “哦?”陈文周笑道,“如此说来,这安禄山还是天命战神之子喽?” 颜杲卿面露轻蔑,摇头笑道:“那不过是他安禄山给自己编的故事而已,以此来神化自己、提升自己的名望罢了。” 陈文周点了点头,在这个崇尚神明和天数的时代里,统治者往往要为自己正名,以归附人心、树立威望。 所以说都要把自己神话成真龙天子、某神再世,抑或是自己的老娘当初还是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时,踩了雷神的脚印、梦见有神龙缠身就怀了自己等等! 而另一方面,升斗百姓也乐意用这些未知真假的神秘故事来装点生活,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乃至潜意识里对苦厄的认命和心灵寄托。 “那后来呢?”陈文周继续问道。 “安禄山的爹死得早,他从小随母在突厥人部族生活。后其母改嫁于突厥将军安波注之兄安延偃。开元初年,其族破落离散,他与将军安道买之子安孝节,安波注之子安思顺、安文贞一起逃离突厥,几人约为兄弟,从此即冒姓安氏,名禄山。” “他与安思顺还是兄弟?”陈文周一惊问道。 因为安思顺正是朔方军前任节度使! 颜杲卿点了点头,他知道陈文周为什么吃惊,于是说道:“安思顺与安禄山是把兄弟,安禄山造反之后,安思顺受了牵连,被陛下撤职,召回了京师,所以郭子仪节帅去年才接任安思顺成为朔方军节度使!” 陈文周舒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哦,太守大人你继续说吧。” “安禄山这人虽是乱党,但其才华却不可忽视,他秉性机灵聪慧,通晓六国语言,长大成人后,当了个为买卖人协议物价的牙郎。开元二十年,张守珪任幽州节度,安禄山偷羊被抓住,张守珪拷问他,准备乱棍打死,他高声喊叫说‘大夫难道不想消灭两个蕃族啊?为什么要打死我!’张守珪见他长得白白胖胖,语言豪壮,就放了他,并命令他跟同乡史思明一起抓活蕃族人!” “通晓六国语言?”陈文周惊讶道,“这安禄山确实有才华!” 颜杲卿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们只要出去就一定能够按时抓到,于是张守珪把安禄山提拔为偏将,安禄山以骁勇出名,张守珪又把他收为义子。开元二十八年,安禄山任平卢兵马使,他用厚礼贿赂往来官员,请这些人在朝廷为他多说好话。天宝元年,陛下在平卢设置节度,任命安禄山为代理御史中丞、平卢节度使。此后便可到朝廷上奏议事,陛下更加宠信他。天宝三载,安禄山接替裴宽任范阳节度,河北采访、平卢军等使一一照旧。” 陈文周皱着眉头说道:“难怪这老安兵强马壮,啸聚一方!皇帝将范阳、平卢这两处大军镇都交给他来打理,他安禄山要不反的话,也太对不起这手里的兵权和皇帝的信任了!” 顿了一下,陈文周又疑惑地说道:“我就不信他一个突厥后人,皇帝对他真的就没有一点猜疑?”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曳落河! 颜杲卿摇头轻叹,说道:“天宝元年左右,当时河北采访使是张利贞,他经常接受安禄山的贿赂,在朝廷为他说话;黜陟使席建侯又说安禄山公正无私;前任宰相李林甫也被安禄山买通,都一齐说安禄山的好话。这几位都是当时陛下最信赖的朝臣,如此一来,陛下对安禄山的好感更加坚定不移了。因此,他在范阳举兵,一直打到了洛阳,陛下才真正相信他真的反了!” 陈文周嗤笑了一声,说道:“把皇帝身边的人都买个通透,官运亨通倒也是情理之中了!安禄山这人倒是精通为官之道。那史思明呢?” 颜杲卿叹了口气说道:“史思明的诡谲奸诈更在安禄山之上!史思明是安禄山的同乡,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骁勇善战,胸中颇有韬略,因此多次建立战功,很受陛下赏识。陛下曾召见他,亲自赐座,并与之亲切交谈,对他的军事才能大为称赞。此人是安禄山最信赖和倚重的人,对他言听计从,史思明也因此掌握着叛军的大部分兵力。” 陈文周点头说道:“枭雄之胆略必有枭雄之宏才,这两人既然敢兴兵举事,而且一路望风披靡,直击潼关,没点手段断然是不行的!” 陈文周顿了顿,眉头一皱问道,“颜大人,据你所知,叛军总共大概有多少兵力?” 颜杲卿摇摇头,“具体说不清楚。早年这两人还未谋逆的时候,分别担任范阳节度使和平卢节度使以及两镇的兵马使,在河北经营多年,底子肯定十分丰厚!“ 颜杲卿继续说道:”当初二人连年对同罗、奚、六州胡等胡人作战,将其击败之后,二人采取怀柔策略,将其招降,又极大增添了力量!去年安禄山起兵之时,号称马步军共四十万,虽然有些夸大,但我想三十万人马怎么都是有的!” “三十万哪!”陈文周咬了咬牙,拳头落在桌子上! 这个数字已经是大唐所有兵马的一半以上了! 唐军一方,如果再除去封常清和高仙芝在中原丢掉的十来万,以及剑南道、岭南道、淮南道、山南道等江南诸道的兵马以外,能够和叛军真正较量的实际兵马,那就只有朔方军以及来自山西太原的河东军了! 陈文周面带忧色地说道:“兵力多也就罢了,更难缠的是这些人常年在北方作战,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卒,战力不可小觑呀。” “不错!”颜杲卿深以为然地说道:“所以安禄山才能在一个月内由范阳打到洛阳,由洛阳打到潼关,而朝廷仿佛毫无还手之力一般,节节败退!” “这么快?”陈文周诧异地说道,尽管他知道河北的渔阳突骑十分骁勇,但也不敢相信竟然一个月之内就由河北打到了关内! 这时颜春明说道:“司马有所不知!河北营州以北的的奚族,乃是蛮人出生,茹毛饮血,善于骑射!安禄山将他们招降之后,挑选奚族中勇猛强壮的年轻人,收为义子,又精选良驹名马,组成了一支战力超群的精骑,名为曳落河!这八千曳落河是安禄山的最大依仗,之所以能在一月之内打到洛阳,全仗这些人的功劳!” “曳落河?”陈文周陡然一惊,眉头紧皱! 按照颜春明所说,曳落河就是安禄山的秘密武器,一支类似于曹操虎豹骑的特种部队! 颜杲卿解释道:“曳落河是奚族语,猛士的意思。土门的安忠志便是曳落河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所以安禄山才纳其为义子!” “这么说来,这曳落河堪称天下间最精良的骑兵了?”陈文周神色凝重地说道。 “这倒不然,”颜杲卿笑道,出乎了陈文周的意料。 “哦?还有谁能比得上这曳落河呢?”陈文周饶有兴致地说道。 “回纥精骑!”颜春明说道。 “回纥精骑?”陈文周一惊问道,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比曳落河更厉害的骑兵! 颜春明点点头,说道:“回纥人是游牧民族,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是天生的骑兵,他们的骑射之术更在曳落河之上!” “有这种事?”陈文周说道。 颜春明略显欣慰地说道:“传闻回纥精骑的箭法通神,他们的箭矢上装有哨子,叫作鸣镝,迎风而响,鸣镝被称为死亡之哨,因为哨声一响,必定有人殒命!” 陈文周点点头,眼睛一亮说道:“莫非安忠志追击叶护太子,也跟这个有关系?” 颜杲卿赞许地看了一眼陈文周笑道:“司马慧眼如珠,一语中的!安禄山未叛乱的时候,便邀请回纥的叶护太子到河北做客,顺便指导他训练骑兵,暗地里却筹划叛乱,后来将叶护太子扣下,恐怕也是早有预谋,想以太子为人质要挟回纥,不敢出兵助我大唐,如此一来,曳落河便再无敌手!” 陈文周说道:“这样也算说得通了,形势不容乐观呀!” 他突然看着二人,颜氏父子见陈文周盯着他们,似有深意,不明所以,于是问道:“司马有话但讲无妨。” 陈文周正色说道:“河北的叛军虽然大部分去了南边,但势力依旧庞大。文周来此,也是想赌上一把,事情成与不成,还属未知,若踏出这一步,恐怕再无回头的余地,到时候就只能连累二位了!请受文周一拜!” 陈文周朝颜氏父子行礼。 颜氏父子大为惶恐,赶紧扶起陈文周买,真挚地说道:“司马不顾个人安危,以身犯险,独入河北,实乃我父子二人的楷模。我父子二人愚钝,若司马不嫌弃,尽管差遣即可,谈何连累?” 陈文周朝颜氏父子二人使劲拱拱手,不再说客套的话了。 颜春明说道:“那眼下应该怎么做呢?” 颜杲卿看了看陈文周笃定的神色,微微一笑,朝颜春明摆摆手说道:“春明,陈司马既然敢以身犯险,那必然是已经计虑周全了。” 陈文周看了看四周,颜春明说道:“司马放心,这里说话,别人偷听不到。” 陈文周点点头,把自己的想法给颜氏父子阐述了一遍,二人听完之后,连连点头,啧啧称奇。 颜杲卿又问道:“只是如此一来,回纥的叶护太子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呢?”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土门 陈文周摇头微笑,示意颜杲卿大可放心,“太守大人只管放心,他们不会动叶护太子一根汗毛的!” “为何?”颜氏父子同时问道。 “你们二位想一想,叶护太子是回纥的储君,身份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叛军若杀了叶护太子,那便是和回纥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到时候回纥必定倾举国之力协助咱们平叛!而叛军留下叶护太子的话,则可以以他作为人质,要挟回纥,使回纥不敢轻易出兵协助咱们!” 颜杲卿和颜春明听完,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陈文周笑道,“其实安禄山这是作茧自缚,他不杀叶护太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可如果要是杀了叶护太子,这梁子结得就更深了!所以安禄山现在嘛,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颜杲卿点点头,“司马高见!如此一来,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只是外面那几人怎么办?”说着朝刚才酒席的方向努努嘴。 陈文周想了想说道:“直到目前,安忠志也并未完全相信我,这几人是他派来监视我的!不过他们只是监视我的动向,其他的事情还是由我做主,我们按计划行事就是。” “好!” 商议已定,几人便按计行事。 三更左右,陈文周、安忠志的手下还有颜氏父子正在倒在酒席之上呼呼大睡,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几人被惊醒,都神志不清地晃着脑袋,大眼瞪小眼,一副迷茫的样子。 “大人!大事不好啦,校场失火,粮草辎重燃起来啦!” 一名侍卫慌不择路地冲进来禀报。 “什么!” 颜杲卿和颜春明大惊失色,然后看着陈文周说道,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 陈文周急道:“这什么这,快去看看哪!” 说着众人赶紧跟着那名禀报的侍卫赶到了校场,果然,装着粮草辎重的大车全部着火! 大火熊熊,火光滔天,照亮了整个校场! “怎么回事!”颜春明大怒,叫来负责装卸粮草的官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问道。 那官吏惶恐地说道:“大人,公子,我们按照你们的吩咐连夜装运粮草,嗨!谁知道天干物燥,不知道谁的火把飘出的火星子点着了粮草,大人公子恕罪呀!” “姓颜的!” 陈文周抓着颜杲卿的衣领怒喝,“如今唐狗叩关,军情万分紧急,史将军命我家公子务必筹备好兵力和粮草,以供他使用,你叫我怎么向安公子交差!怎么向史将军交差!说,你是不是有意拖延坏我大事!” 颜杲卿见陈文周雷霆震怒,面色十分惶恐,赶紧说道:“颜某绝无此意,陈先生明察呀!这实在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呀!” “哼,意外?” 陈文周大怒,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这便回去禀报安公子,就说你颜大人还对那唐庭抱有幻想!到时候你自己去向安公子和史将军说这是意外!” 说完就要离开。 颜杲卿赶紧拉住陈文周的袖子,急道:“颜某绝无怠慢军情的意思,也没那个胆量啊!事出突然,确实是天灾人祸,万望陈先生高抬贵手,给颜某一天时间,一定筹备好粮草辎重,您看如何?” 陈文周听见颜杲卿这么一说,这才勉强消了消怒火,看了看安忠志派来的四人。 四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陈先生自己决断就是。” 陈文周看了看颜杲卿,冷哼着说道:“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罢了,就给你一天时间,颜大人,可再不要捅出什么篓子了,到时候咱们都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 安忠志派来的四名侍卫被颜氏父子安排住在一个屋里,就住在陈文周的隔壁。 陈文周听到动静,似乎有几名娇笑连连的女子进了隔壁屋子。 等陈孔明补了一个瞌睡之后,就有人送来的早点,陈文周又听到隔壁有动静,打开房门一看,只见几名打扮妖娆的舞姬正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地走了出来。 陈文周暗笑:几个下半身支撑全部思维的酒囊饭袋,也想坏本孔明的大事? 这一天颜杲卿父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陈文周等人,不敢有半分怠慢和违拗,真是服侍得像祖宗一样! 而安忠志派来的几名侍卫,早就熬够了军旅寂寞、母猪赛貂蝉的岁月! 现如今美人在怀怀中热,黄金藏袖袖里深,真个是乐不思蜀,这里的日子可比土门那里快活得多! 一个个心里巴不得再来一场无名大火,他们好再多留上几天。 第三天一早,颜春明点齐兵马粮草,随陈文周几人赶赴土门! 三天的时间过去,土门的安忠志正眉头紧皱老脸漆黑,思揣着陈文周是不是已经逃了或者反了水! 就在这时,就有哨官来报,说陈文周已经带着常山的团练兵回来了! 见到陈文周竟然真的借到了五千团练还有辎重粮草,安忠志大喜过望,终于相信陈文周是自己人了,拍着陈文周的肩膀说道:“先生果然忠心为国,我以前多有得罪,往先生海涵!” 陈文周摆摆手说道:“公子谨慎行事,乃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换做是我,也会好好考察一番!这些事情,陈平并未放在心上,哦,这是颜大人的公子颜春明。” 颜春明朝安忠志拱手说道:“下官颜春明,参见公子。” 安忠志扶起颜春明,排着他的肩膀笑道:“以前有卑鄙小人诽谤尊父子有投唐的心思,如今看来,尊父子果然是大燕国的忠臣,不吝钱粮兵马借于安某,安某先在此谢过了!” 颜春明拱手答道:“为国效力,理所当为,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们父子二人应该做的。” “好,好,好,”安忠志大喜,连说了三声好,,“颜兄一路车马劳顿,先暂且休息一下吧,我和陈先生还有点事情商量。” 颜春明笑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安忠志派了手下去安排颜春明和他手下人马的驻扎,然后才和陈文周来到自己的营帐。 安忠志问道:“要不要把这个颜春明?” 安忠志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说道,“这样咱们就能把他人马全部变成我们的了,也免得再生后患!”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为虎谋皮 陈文周没有直接否定安忠志的意见,而是沉吟了一阵,摇头说道:“陈平以为,还是暂时留他性命较为妥当!” “为何?”安忠志疑惑道。 陈文周目露思索地说道:“现在咱们土门还有一千人马,颜春明却有五千人,而且我听说颜氏父子向来对手下人不错,要是咱们做了颜春明的话,只怕他手下人不服,闹将起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安忠志闻言,想了一下,觉得陈文周说的有道理。 要是做了颜春明,而他手下的人马发现了的话,只怕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甚至是一场血拼! “那该怎么办呢?”安忠志问道。 “以我之见,不如将他们调遣到井陉口,就说是史将军的意思,军令难违,他不得不去!”陈文周说道。 “这,”安忠志眉头一皱,不明白陈文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于是问到,“先生明示,此举是何道理?” 陈文周高深莫测地一笑,然后说道:“公子你想,到时候若是朔方军打过来,正好让颜春明和他们两败俱伤!朔方军要是知道抗击他们的是颜杲卿的儿子,那一定会把他们父子二人列为叛臣!而颜杲卿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兵马在朔方军手上吃了亏,又被列为叛臣,那他必然痛恨朔方军和唐廷,到时候自然就会一心归顺我大燕国了,此乃借刀杀人、明离暗间之计!” 安忠志听完眼睛一亮,拍手赞道:“借刀杀人,明离暗间!果然是妙计,妙计呀!” 安忠志看了看陈文周叹道:“难怪能在朔方军作为我军的内应,还能全身而退,先生确有经天纬地之才!” 陈文周拱手谦虚道:“公子过奖了,若是没有公子的搭救,我陈平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两人各自客套了几句。 这时陈文周问到:“陈平斗胆一问,那叶护太子公子打算怎么处置?” 安忠志神色有些犹豫,似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叶护太子杀是杀不得的,而今之计,只能将其押往范阳,等候主上的发落。” 陈文周不置可否,眉毛却微微地皱起。 安忠志看陈文周的脸色不自然,说道:“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陈文周看了看安忠志才说道:“陈平以为,眼下主上和史将军都不在河北,而是另有其他人在主事,擒回叶护太子,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公子若此时将叶护太子押回范阳,难保不被别人将功劳据为己有,依陈平愚见,不如暂且将他押在此处,反正史将军也即将回师河北,到时候直接交给史将军,便是大功一记!” 安忠志听完,起初是皱眉,然后神色陡然一变! 陈文周看在眼里,心中打起了鼓: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只见安忠志思虑了一阵,重重点头,说道:“若非先生提醒,我差点自误前程,只不过嘛!” 安忠志沉吟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陈文周见安忠志神色很不自然,心里揣测:看来这叶护太子的事情并不简单,恐怕还大有隐情! 陈文周知道安忠志多疑,所以尽管很想从安忠志的嘴里套出些内情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陈文周转移话题,谦逊一笑,说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我听说公子乃是曳落河出身,本该驰骋沙场,立不世奇功,如今屈守土门,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公子正该借叶护太子的机会获得史将军的青睐,离开这小小土门,一展拳脚!” 安忠志听完陈文周的建议,眼睛一亮,抱拳说道:“多谢先生指点!” 陈文周抱拳回礼,说道:“那颜杲卿得知史将军即将回河北,已经吓破了胆,如今他的兵力已经被我们解除,再没有什么威胁了,依陈某愚见,我们何不来个趁火打劫,再从他那里捞些好处?” “好处?粮草和兵马都被我们借走了,还有什么好处?”安忠志奇道,眼里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陈文周看着安忠志神秘一笑,捏起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银子!” “银子?先生说的是军饷?” 陈文周笑道:“不错!公子就说军饷不够花了,要借些饷银用用,颜杲卿现在就是一个光杆司令,料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安忠志点点头,朝陈文周竖起拇指笑道:“高见!” 陈文周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说道:“到时候咱们在井陉关挡住了朔方军,又擒到了叶护太子,更有了一笔饷银,这三件功劳加起来,公子可再不是一个小小的土门守将了!” 安忠志大喜,心里憧憬着即将到来的飞黄腾达! 突然他眉头微微一皱,神色变得有些飘忽起来,看着陈文周问道:“忠志有一句唐突之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文周见安忠志的神色十分古怪,心里一突:莫不是我刚才说了什么话,让他引起了怀疑? 不过陈文周却装出惶恐的样子,正色说道:“公子何须如此,直说便是了!” 安忠志盯着陈文周的眼睛说道:“陈先生对在下如此鼎力相助,为的是什么?” 陈文周一愣,看了看安忠志,好半晌才自嘲一笑,叹了口气说道:“公子由此一问,原也不足为奇。陈某自知不讨别人喜欢,自跟随高秀岩军使以来,虽有些微薄的才略,却一直未受到重用!甚至遭到其他人的怨恨,向高秀岩将军进馋,将我派到朔方军作为内应,这岂不是明摆着让我去送死吗?因此陈平一直郁郁不得志,还要在唐狗的军营里小心应付,直到被公子从那郭晨手中救出!” 陈文周感激地看了安忠志一眼,继续说道:“公子虽然对陈某心存戒备,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同时恰恰说明公子行事谨慎,老成持重,是做大事的人!” 安忠志听到这里,面色微微自得,谁不喜欢别人给自己戴高帽子呢?虚荣是人的秉性。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回常山 陈文周见安忠志神色略缓,接着说道:“陈某相信自己的眼光,公子终究不是池中之物!我为公子献计献策,帮助公子早日高升,一来是报答公子救命之恩,二来嘛,” 陈文周说道这里,脸色略显尴尬,“到时候陈某自然就能跟着公子一展抱负,这也是陈某的私心!” 陈文周知道,自己要是说些什么为国效力的话,肯定会引起安忠志的怀疑,倒不如说是自己的私心,反而因为是人之常情,能让安忠志放下心来。 安忠志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陈平身上那股傲气和淡定,似乎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掌控一样。 心说我如果是高秀岩,铁定也会把你送到朔方军内部去改造一番。 安忠志听陈文周这么一说,心里也就释然了,专门利人毫不利己的事情谁愿意干呢? 他可不相信陈文周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说白了高秀岩已经过了气,这个陈平已如丧家之犬,如今也是想依附自己,来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着自己升官发财。 两人计议已定,安忠志便假传军令,命颜春明前往井陉关驻守,颜春明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违抗,只能带着五千团练兵和辎重粮草进军井陉关! 三日之后,常山太守府。 “司马,怎么样了?”书房里,颜杲卿急切地问道。 陈文周笑道:“颜大人放心,春明安然无恙,我已经让安忠志把他们送到井陉关了。” 颜杲卿哈哈大笑,“好,只等朔方军一到,咱们就可以里应外合,拿下井陉关了!” 陈文周点点头,问道:“大人,其他郡县的官员你联络得怎么样了?” 颜杲卿点点头说道:“饶阳太守卢奕、定州太守李憕早有反安之心,同我一样,势单力薄,只是苦于无人领头!我派快马将司马到达河北的消息以及行事计划告诉他们两位,他们听后大喜过望,立即向我回信,要一同举事!” 陈文周面色严肃地问道:“这两人可信吗?” 颜杲卿重重点头,“这两人与我是多年至交好友,绝对可信,而且眼下河北的一些百姓起来反抗,也是我们在背后支持的。” 陈文周大喜过望,他和自己计划的成功又接近了一步! “这样一来,又多了一份力量!” “司马,眼下该怎么做呢?”颜杲卿问道。 陈文周起身踱步,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正准备说话,颜杲卿突然一拍脑袋说道:“看我这记性!饶阳太守卢奕的回信上说,高邈与何千年同去幽州征兵马上就要回来了,他们已经得知了朔方军攻克马邑的消息,我这常山郡北通范阳,南连洛阳,是连接叛军前线与老巢的要塞,所以这二人决定带兵进驻这里。” “高邈和何千年是谁?”陈文周闻言赶紧问道。 “这两人都是安禄山的谋士。高邈被安禄山封为金吾归德将军,何千年被封为云麾将军,叛军的许多作战计划都是这两人一手策划的,”颜杲卿答道。 “哦?” 颜杲卿说道:“当初安禄山还未起兵时,就有不少人向朝廷奏报,说他久后必反。于是这两人向安禄山献计,让他先派使者向朝廷纳贡,以麻痹朝廷,放松对安禄山的戒心,其后,又让安禄山派兵大张旗鼓地攻打太原,朝廷果然将防御重点部署在太原,而安禄山其实已经亲自率领精锐直逼洛阳!” “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陈文周赞道。 “所以这两人狡诈异常,不好对付呀,”颜杲卿不无忧虑地说道。 陈文周问道:“他们还有多久回饶阳?” 颜杲卿答道:“据卢奕的信上说,应该还有三五天。” 陈文周掐指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一拍大腿,“时间已经够了!颜大人,事不宜迟,你将准备好的饷银交与我带回去,你再快马通知卢大人,让他一定要拖住高邈和何千年,务必等我回来再行举事!万万不可贸然动手!” 颜杲卿拱手答道:“司马放心,我这就去办。前路艰险,司马多多保重!” “颜大人保重!” …… 陈文周带着一两百名侍卫押运着军饷赶回土门关,他讲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行动计划上,却没有注意到路边茶棚里的几个茶客和一名回纥人! 陈文周带着饷银刚回到土门,安忠志便派人来请,说有紧急军情,陈文周一喜,不用猜也知道,是朔方军到了! “陈先生,下午李钦凑命快马来报,今天上午那朔方军果然打到井陉口了!”安忠志急道。 “哦?”陈文周一惊,赶紧问道,“那战况如何?” 安忠志略带赞服的看着陈文周说道:“先生果然深谙兵法!李钦凑按照您的意思,在井陉口北面的娘子关埋伏一军。唐狗果然打算偷渡娘子关,钦凑两路夹击,暂时打退了朔方军的攻击!” 陈文周面色稍微放松了一下,说道:“那就好。” “先生,你看眼下咱们怎么办?”安忠志现在已经把陈文周当作自己的得意谋士了。 自从陈文周到了他的身边之后,为他出谋划策,先解除了常山颜杲卿的兵权,是自己后方没有了威胁,又使自己平白增添了几千兵力还有粮草辎重和饷银。 陈文周假意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公子,咱们土门关一共有三千人马,派了两千前去井陉关,还剩一千,要是井陉关被朔方军击破,咱们这一千人马也挡不住朔方军!而且眼下常山的颜杲卿无兵可用,咱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以陈某的愚见,不如咱们立刻赶赴井陉关,与李钦凑、颜春明合兵一处,加起来就有一万多的人马,咱们凭借天险,不仅可以阻拦朔方军,而且,要是咱们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击溃他们,兵出山西!公子,这可是奇功一件哪!” 安忠志听完,连连点头,神色激动! 陈文周无疑给他规划了一条迅速壮大自己的道路,于是点了点头,“先生之见正合我意!就按先生的意思办!”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井陉 安忠志又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哦,对了先生,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差人将叶护太子押往饶阳了。” “什么?” 陈文周一听这话,始料未及,好比脑袋上挨了一棒槌! 自己本打算今晚就将叶护太子救下,却不料这安忠志竟将他押走了! 陈文周暗自平复心情,尽量做出淡然的样子,微微皱眉说道:“公子将他押往饶阳,只怕别人会抢了这份大功啊。” 安忠志摆摆手,说道:“我今天得到消息,高邈高大人正在幽州征兵,不日即将返回饶阳,高大人是我的亲娘舅,大可放心。” “哦,这样就没事了,”陈文周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只不过心里却很不礼貌地把安忠志的祖宗问候了十几遍! 他知道要是继续说下去,安忠志又该起疑心了,眼下还是先拿下井陉口,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叶护太子的事情,只能后面再想办法了,反正叶护太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当下,安忠志清点土门关的所有兵马,和陈文周一起,奔赴井陉关。 李钦凑见到安忠志和陈文周亲自赶来支援,大喜过望,“公子大德!你派两千本部兵马和五千团练前来支援,钦凑已经感激不尽,现在又和陈先生亲自赶来支援,钦凑多谢了!” 安忠志摆摆手笑道:“同是为大燕朝效力,何分彼此呢?” 陈文周问道:“李将军,咱们先不要说客套话了,我听说唐狗已经来叩过关了,你先把战况给公子和我大概说说吧。” 李钦凑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前来攻打井陉关的并不是郭子仪,而是李光弼!” “李光弼?”安忠志和陈文周同时出声,两人都以为是朔方军的郭子仪,却没料到突然成了李光弼了。 “那这么说叩关的并不是朔方军了?”陈文周赶紧问道。 李钦凑却摇了摇头,说道:“据斥候得来的消息,这一次率兵攻打此处的是从太原而来的李光弼,率领的是太原的河东军,但是郭子仪虽然没有来,却派了他的部将郭晨率领一军和李光弼合兵一处,共同攻打井陉关!” 陈文周心里暗忖,郭大帅明明已经到了马邑,而且知道了我已经进入河北,为什么这次却没有来,来的反而是李都将呢? 莫非马邑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李光弼领兵到此,确实是陈文周没有想到的。 这时李钦凑继续说道:“今天上午李光弼派人掠关,我提前按照陈先生的意思再娘子关也设有兵马,李光弼果然奸诈,明着攻打井陉关,暗地里却派另一只兵想借道娘子关悄悄溜过去,被我们事先安排的伏兵打退,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哪!” 陈文周谦虚一笑,安忠志向陈文周问道:“先生,你看眼下应该怎么办?” 陈文周没有直接回答安忠志,而是向李钦凑问道:“李将军,今天唐狗来袭了几次?” 李钦凑回忆了一下说道:“三次。” “战果如何?”陈文周追问道。 李钦凑摇摇头,略显失望地说道:“李光弼那个老杂毛十分谨慎,自从他第一次打算偷渡娘子关却被我们发现之后,又连续发动了两次攻击,但是都是试探性的,并不深入,稍微发现我们准备出击,他们就溜了,真他奶奶的像一只老泥鳅。” 陈文周的脑袋飞速运转,判断李光弼如此做法的真实意图。 现如今他没法将具体的情报送到李光弼的手中,只能通过推测来预料李光弼的想法,从而配合他拿下井陉口。 陈文周突然抬头说道:“李光弼今晚必来偷袭!” “哦?”李钦凑和安忠志同时哦了一声,面带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陈文周胸有成竹地笑道:“我在朔方军当内应的时候,李光弼那时候还不是河东节度使,只是朔方军郭子仪手下的牙门都将,此人胆小谨慎,但诡诈异常,他派兵前来掠关,却不作实质性的攻击,一来是在试探我军的战法,二来嘛也是想麻痹我们,猜不出他的真实意图,从而放松警惕,造成在我们的防守下他无法进攻的假象。所以,他肯定会来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晚上趁着天黑给我们来一个出其不意的偷袭!” 李钦凑和安忠志听完,对视一眼,都点点头,“先生说得极是。那我们今晚就加强防御!” 陈文周却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安忠志和李钦凑不明所以,同时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陈文周笑着看了看二人说道:“这李光弼既然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那我们索性就来个将计就计。我们先埋伏好兵马,李光弼若来偷袭,我们便可以将其击败,他们中计之后,必然溃逃,我们再趁势掩杀过去,哼哼,李光弼必然大败!”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埋伏李光弼,还要来个反手一击,反攻过去?”安忠志问道。 陈文周点点头。 安忠志大喜,说道:“好,先生果然有神鬼难测之奇谋!” 陈文周继续说道:“以陈平之见,今晚将李光弼伏击之后,公子、李将军还有我,我们三人亲率井陉守军和土门守军追击李光弼,颜春明在后面支援。” 安忠志疑惑地问道:“先生先前不是说让颜春明和朔方军拼个两败俱伤吗,怎么现在?” 陈文周笑道:“公子,追击不比得平时,必须以精锐才能奏效,颜春明手下的都是团练兵,操练的时间太短,而且没上过战场,由他们领头恐怕不是唐狗的对手,再者,颜杲卿和李光弼素有交情,若让颜春明打头阵,万一他来个临阵倒戈,那咱们可就完了!” 安忠志想了想说道:“先生留在后面和颜春明一起吧,一来先生是文士,战阵搏杀不是您的强项,要是您有什么闪失,我们可就损失大了,二来那颜春明我还是不太放心,有先生在他身边震慑,量他也不敢乱来!” ------------ 第一百二十章 反包围 “这,”陈文周眉头皱起,故作迟疑,“陈某留在两位将军身边,也好为你们出出主意呀!” 李钦凑说道:“我觉得公子说得有理,先生就留在后面吧,万一有变数,你在后面有个照应我们也放心!” 安忠志也点了点头。 陈文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那好吧,两位将军一定要小心行事才是!” 陈文周自然是要留在后面和颜春明一起的,否则他精心设计的连环局岂不是落空了? 但是他早就摸透了安忠志生性多疑的性格,若是他自己要求留在后面,安忠志必然生疑。 所以陈文周索性来个以退为进,主动说去前面,果然安忠志没有怀疑,而且主动把他留在了颜春明的身边,起到监视和督促颜春明的作用。 虽然眼下已是阳春,但天气依旧寒冷,埋伏在井陉道旁边的山坡上,陈文周等人,被冻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叽的。 “先生,你说李光弼他们会来吗?”陈文周身边的李钦凑小声问道,安忠志和颜春明也把脑袋偏过来,想听听陈文周怎么说。 陈文周吸了吸鼻涕,说道:“我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是七八成把握还是有的。” 其余人都算松了口气,要是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白白在这坡上趴一晚上,明天早上,他们所有人都可以入土为安了。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左右,陈文周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时候,一名斥候赶来,急匆匆地说道:“公子,唐狗来了!” “好!终于等到了这帮唐狗!” 众人一喜,安忠志说道:“去,传令下去,都给我趴好了,谁敢露出动静,立斩不赦!” “是!” 井陉守卫的叛军分成两拨,分别埋伏在井陉道的南北两侧。 一刻钟以后,唐军向井陉守军的营寨发起了冲击,这时安忠志一声大吼:“杀!” 井陉埋伏的叛军一涌而下,口里高呼“杀呀!” 唐军一见有埋伏,立马大乱,赶紧调转方向,回过头去紧急撤退! 陈文周擦亮了眼睛,借着火光仔细观察,心里总算放下心来。 因为根据他的观察,唐军先锋部队撤退的时候虽然看似紊乱,却并没有人马相互踩踏的情况发生,而殿后的人马多是年轻力壮的士卒,可见唐军是用精锐殿后。 由此陈文周可以判断,这是李光弼派来的诱饵,目的就是要诈败,引诱叛军追击。 安忠志和李钦凑一见唐军果然溃败,大喜过望! 一面赞叹陈先生果然料事如神,一面按照事先几人议定的计划,率领井陉守军和土门守军共计六七千人追击唐军而去! 唐军且战且退,沿途落下不少武器、军械、旗帜! 退了大约几里路,安忠志和李钦凑正要高兴,准备反扑过去,建功立业! 突然,唐军倒戈相向,反攻过来! 为首的两员大将大声喝道:“大唐李日越、南霁云在此,尔等叛贼还不受降!” 安忠志和李钦凑对视一眼,率部迎了上去! 双方立刻一场激斗,井陉道狭窄,两军人马交锋的接触面非常小,此时李日越和南霁云的个人能力凸显出来,两人一马当先,叛军根本没法与之匹敌。 突然北面山坡传来一声大吼:“大唐李嗣业在此!” 安忠志和李钦凑一看,只见北面山坡上突然举起无数火把,一员手提陌刀的猛将领着一队人马猛冲了下来! 安忠志和李钦凑两人还没缓过神来,南面山坡传来一声娇叱:“朔方郭晨在此!” 安忠志和李钦凑转头一看,南面山坡又燃起无数火把! 一名手提方天画戟的美艳女将带着一队人马冲杀了下来! 两队伏兵如猛虎下山,同唐军先头引诱部队一起,形成三面包围之态势,一齐向叛军发起了猛攻! 安忠志和李钦凑见状,知道是中了李光弼的诱敌深入之计,只能大吼一声,“快撤!” 于是两军的攻守态势在顷刻之间就转换过来,开始是叛军追唐军,现在变成了唐军追叛军。 叛军本想埋伏唐军,却不料反而被唐军伏击,又被三面合围,士气全无!毫无还手之力,仓皇逃蹿! 一路上被唐军追得丢盔弃甲,人死马伤! 退了大约三里左右,李钦凑和安忠志却被前面的人马堵了下来! 由于井陉道狭窄,队伍呈长龙状分布,所以他们两人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娘的!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安忠志怒吼道。 此刻前面被堵,后有强敌,叛军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后面的使劲往前面挤,而前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踩死踩伤的以数百计。 “闪开!”李钦凑大吼一声,把堵在身边的人朝两侧分开,却没料到,堵得太紧,根本无法分开。 这时就听见前面有人大吼:“过不去啦!前面是一片火海!” “什么!” “完了!” “啥火海?” 李钦凑大急,眼睛一红,提起佩刀一挥! “啊!”一名靠的近的士卒直接被李钦凑削掉了一臂! “给老子闪开!”李钦凑又是一声大吼。 众人见李钦凑用刀开路,都吓得魂不守舍,赶紧拼死拼活地给他挤开了一条勉强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安忠志和李钦凑赶紧挤过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堵车’的源头,两人都愣住了! 上百辆被点燃的粮车都被推到了井陉道上,沿着狭长的井陉道排列,燃起熊熊大火,形成一条几十米长的火龙,阻断了叛军的退路! “这他娘是怎么回事?陈平呢?颜春明呢?”安忠志气得跺脚,大声怒道。 李钦凑咬牙说道:“难道陈平被颜春明杀了?然后再用粮车堵了咱们的退路?” 安忠志略一思索,颜春明率领的团练兵和粮草都是陈平从常山带回来的,今晚的作战计划也是陈平拟定的,其中很多关节颜春明并不知道! 再联想起陈平一直以来的言行,他终于醒悟,自己早就落入了陈平的圈套和设好的局中! 从自己救下他时这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和连环局,这个奸贼扎扎实实地摆了自己一道! 安忠志气得咬牙切齿,他恨不能把陈文周扒皮抽筋、千刀万剐而死,“陈平!我要杀了你这奸贼!”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问三章 两人还来不及骂陈文周奸诈,李嗣业和郭晨就已经带人追杀到了! 后面的队伍根本不知道前面是一片火海,还在下意识地往前挤,结果安忠志和李钦凑都差点被挤进了火海里! 李嗣业和郭晨对眼前的情况也是没有想到,两人还商议说追的上就追,追不上就算了,不可深入,谁承想叛军竟然全部被堵在了这里! 完全是意外的惊喜! 前有火海,后有追兵,叛军立刻大乱! 安忠志和李钦凑见状,心中还是不甘,大喝一声,带领叛军和唐军再一次陷入了一番死战。 叛军的精锐,当属安禄山的幽州兵和史思明的渔阳突骑,当然,更精锐的就是奚族的八千曳落河。 但这些精锐都被安禄山和史思明带去了南方,所以这井陉口的守军并非叛军的精锐战力。 而唐军一方,郭晨的中军自然不消说了,李嗣业率领的乃是他从朔方军带过去的最精锐的右虞侯军,这两路人马都出自西北朔方军,而且是朔方军中的精锐。 李嗣业和郭晨都是绝顶的高手,更有南霁云、浑瑊、荔非元礼、李日越、郝廷玉、李抱玉等以一当十的猛将,所以不出一刻钟,唐军就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 再加上后面又有熊熊大火,不少叛军都被挤进火中,惨嚎声撕心裂肺! 最后,李钦凑和安忠志迫于形势,只能缴械投降! 将安忠志、李钦凑和投降叛军收监完毕之后,李嗣业命人撤去被大火吞没的粮车。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这把从天而降的无头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也不敢贸然前进,而是原地驻扎,派快马禀报李光弼。 李光弼得到消息后,喜并震惊着,心说这是哪路高人暗中相助呢? 欣喜之余大为震惊,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于是下令,以李嗣业部、郭晨部位先锋,连夜行军,火速赶赴土门关。 土门关前,李嗣业和郭晨率领六千人马严阵以待,因为在他们的前面,赫然屯着五千左右兵马! 两军对峙,那五千兵马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李嗣业和郭晨也不敢轻举妄动。 “晨将军,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李嗣业朝着颜春明的五千团练兵怒了努嘴,问道。 郭晨秀眉微蹙,摇了摇头,今夜的胜利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凭着她作为女孩子的直觉,今晚似乎有人在暗中操作! 于是郭晨说道:“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帮助咱们。” 李嗣业深有同感,点头说道:“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暗中那人似乎还清楚咱们的目的,不然,怎么会在安忠志他们追出来之后突然放了一把火呢?很明显这是有预谋的。” 郭晨听李嗣业这么一说,眉毛突然一抬,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嘀咕道:“难道是他?” “是谁?”李嗣业问道。 郭晨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那五千人马中,突然走出一人,策马走到队伍前面,朝李嗣业和郭晨大声说道:“来者可是官军?” 李嗣业见状朗声说道:“我乃河东节度使李光弼将军帐下,李嗣业是也!你是何人?” 那人面色一喜,抱拳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奉我家先生之命,在此恭候李将军和诸位!” “哦?你家先生?”李嗣业感到十分惊讶,和身边的郭晨对视一眼,看来两人的猜测是正确的,果然有人暗中相助。 李嗣业拱手问道:“不知兄台所说的先生又是何人?”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家先生是个趣人,他临行时向我叮嘱,说你们只要能回答上他三个问题,就可以畅通无阻,而且先生还会送几份大礼给你们。” 李嗣业一听,说道:“那要是回答不上来呢?” 那人又是一笑,答道:“要是答不上来嘛,我家先生就会生气,他一生气这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哼!装神弄鬼!”郭晨看着颜春明,冷冷地说道。 那人一看郭晨,貌如天仙,气质冷冽,心道:看来司马说得不错,这果然是一个蛮妮子。 李嗣业也是皱了皱眉,看来这个人口里的先生,还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于是问道:“不知道是哪三个问题?” 那人点点头,说道:“第一个问题。李将军,我家先生问你,在你见过的人中,谁最聪明?” 李嗣业想了想,笑道:“我要说你家先生最聪明的话,岂不是有奉承的嫌疑?可我要说不是的话,岂不是又得罪了你家先生?” 那人笑道:“李将军据实回答就可以了。” 李嗣业点头,沉声说道:“那好,我就实话实说了!嗣业生平见过最聪明的人,就是我的结义兄弟,朔方军行军司马,素有鬼绝之称的陈文周!” 嗯?文周?李嗣业似乎想到了点什么。 那人点点头,又问道:“第二个问题,我家先生问你,谁是你见过长得最俊俏的男人?” 李嗣业哈哈大笑,从这个问题的无耻程度来看,除了自己那个爱耍宝的兄弟,还能有谁? 李嗣业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南霁云、浑瑊、荔非元礼,郭晨身后的李抱玉、李日越和郝廷玉也对视一眼,李嗣业对他们说道:“你们说,这么厚颜无耻的问题,这普天下还有第二个人问得出口吗?”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李嗣业转回头,朝对面那人笑道:“我没见过最帅的,倒是见过一个最丑的人!” 那人自己先偷笑了一笑,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谁?” “也是我的结义兄弟,陈大黑!”李嗣业说道。 身后众将发出震天的大笑。 那人一楞,随后笑道:“看来第三个问题也不用问了!” 他跳下马,朝李嗣业抱拳说道:“李将军,在下常山太守颜杲卿之子颜春明,奉司马陈文周之命在此迎接诸位!” 李嗣业赶紧跳下马,抱拳回礼:“久闻常山太守颜杲卿颜大人是忠正君子,嗣业久仰慕之!今日得见颜兄,足慰平生了!” 李嗣业看了看四周,问道,“颜兄,文周呢?” 颜春明答道:“陈司马已经前往饶阳了。” “哦,”李嗣业点点头,接着问道,“颜兄,刚才叛军被火海拦住去路,是你和文周做的吧?”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明暗之道 颜春明点点头,看了看李嗣业还有马上的诸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将军,诸位将军,土门大营我们已经清理好了,今晚就在此扎营,咱们到帐子里说话如何?” 李嗣业点点头,命人将这里的情况赶紧汇报给后面的李光弼,然后就和郭晨率领诸将打点兵马,进驻土门大营。 不多时,李光弼就乘快马赶到了这里。 李光弼和颜杲卿也是老相识,众人各自寒暄了一番,才分次落座。 颜春明率先说道:“为了迎接李节帅(对节度使的称呼)和众位将军,司马特地备了几份大礼,第一份大礼嘛,就是协助你们攻克井陉关,拿下李钦凑和安忠志;第二份大礼当然就是土门大营和常山郡了!第三件大礼,陈司马和我父亲筹集了五千团练,六百匹战马,其中三百匹是安忠志从雁门关那边带回来的,另外还有三千两饷银!”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咋舌,心想陈文周的这几样大礼可是真够大的,完全可以武装一支小型部队了! 李光弼喜不自胜,赶紧问道:“春明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跟我们详细地说说吗?” 颜春明看了看郭晨说道:“这话要从司马和郭将军说起了。” 郭晨见众人把目光汇集到自己的身上,便点点头,接过话茬说道:“当初陈司马为了智取井陉关,打算孤身前来河北,联络河北诸郡共同起事,然后和我们里外夹击!大帅不同意,陈司马就趁夜溜走,第二天,我前去追赶,在阳泉县将他拦住,正打算把他绑回马邑,恰巧遇到了回纥的叶护太子。” 李光弼点点头,他从太原挥师东进的时候,郭晨把前面的所有事情都向他汇报了一遍,所以他也大致知晓陈文周伟大的战略构想。 颜春明接着说道:“司马用鱼目混珠、真真假假之计,混到了土门守将安忠志的身边,说服安忠志夺取我父子二人手里的兵权和粮草辎重,安忠志果然听从了司马的建议。于是司马借此机会来到常山,和我们父子碰上了头,我们商议将计就计,趁夜将上百车粮草辎重,换成了硫磺硝石和干草之类的点火用品!” 那夜常山的校场起火,就是陈文周的缓兵之计,将原先的粮草辎重,暗中换成了点火物品。 颜春明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等我们回到这土门大营以后,司马又向安忠志献计,把我和手下的五千团练兵派到井陉口,表面上是支援李钦凑对抗官军,同时也让我和官军自相残杀,而实际上却是在为今晚做准备。” 李光弼一拍手,笑道:“好一个真真假假。文周之计甚妙,妙就妙在,表面上让春明和官军自相残杀,如果春明有什么闪失,颜大人自然会仇恨官军,而实际上这却是一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 颜春明钦佩地看了李光弼一眼,拱手说道:“节帅明鉴。” 李光弼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颜春明继续说道:“今天我们接到你们进攻井陉口的消息,司马向安忠志献计,说井陉一丢,土门自然不保,不如倾全力去支援土门,只要成功守住井陉口,那时李钦凑的人马、我的人马还有安忠志自己的人马加起来不下万余人,力量便能够迅速壮大!安忠志果然心动。” 李嗣业闻言笑道:“没想到这安忠志这么听陈大黑的话,哈哈哈。” 颜春明笑道:“嗣业将军,司马自从混到了安忠志身边后,屡屡向他献计,先是从我父亲手中夺了几千兵马和粮草,又从我父亲那里搞了一批饷银,而且,你们第一次偷袭娘子关被李钦凑发现,那也是司马告诉他的!而且司马为安忠志筹划了一条迅速出人头地和壮大的路子,有这几大功劳,安忠志早把司马当成他的贵人了!” 李光弼听说自己攻打娘子关是被陈文周看破的,没好气地说道:“我就说嘛,自从井陉口打通以后,娘子关就很少再被人重视了,所以我打算明里进攻井陉口,暗里偷渡娘子关,没想到这小子早就识破了,这戏做得也是够真了。” 李嗣业笑道:“大黑这小子用兵,向来都是先骗自己人,再骗敌人,到最后除了他自己,没人晓得他到底要干什么。” 其余众将闻言,也都重重点头,这些人都跟陈文周一起作战过,对他的诡计多端深有体会,一般不到最后关头,很难明白这个鬼绝到底要做什么! 颜春明接着说道:“于是我们合兵一处,全部驻守井陉。” 这时李光弼发现了其中的症结,皱着眉头疑惑地说道:“我们并不知道文周的计策,文周也没派人和我们通气,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晚上是佯攻呢?” 此时颜春明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钦佩神色,朝常山方向虚拱了一下手,叹道:“陈司马不愧有夺天地造化之机、鬼神难测之谋,这一切都是他判断出来的!” “什么?猜的?”李嗣业等人同时惊讶出声。 颜春明点了点头,“我们到达井陉口之后,司马问李钦凑你们今天发动了几次进攻,李钦凑说是三次,司马得知你们均以失败告终,于是司马断定,这只是你们的诈败之策,其目的就是要引诱井陉口的守军追击!” “然后呢?那为什么晚上你们也有埋伏?”李光弼问道。 颜春明答道:“司马知晓了你们的意图后,当然要暗中协助你们,于是他说你们今晚必然要强攻,让安忠志做好埋伏,等你们败了之后,再追击而去。” 李光弼叹了口气,自嘲一笑,说道:“幸亏这小子是自己人,要他真是叛军的话,今晚咱们恐怕又要吃大亏了,那今晚的火你们是怎么放的?” 颜春明答道:“司马向安忠志说,我的团练兵疏于操练,不适合作伏击部队,而且担心我会临阵倒戈,于是将我和我的部下留在了后面,等李钦凑和安忠志追出去之后,我便令手下兄弟将我们早就准备好的粮车推到他们的退路上,所以才有了那一把大火!” 颜春明说完,本以为众人会大声喝彩,却出奇地安静!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完美错过 他环视一看,除了李光弼眼神中透着赞赏外,其他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迷茫。 浑瑊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南霁云,“你听懂了没?” 南霁云傻呆呆地摇摇头。 浑瑊又碰了碰李日越,“你呢?” 李日越也摇摇头。 李光弼看了看迷惑的众人笑道:“这样说吧,文周的计策是一环扣一环,而且他的每一条计策都是明计,不是暗计。也就是说,他的每一步棋都是明摆着的,都是为了安忠志,让人根本无法怀疑,而实际上这些举动的背后,都是这小子的算计!暗谋只需稍加留意,便容易识破,可要想识破明谋就太难了!这恐怕就是骗术的最高境界吧。” 李嗣业一笑,叹道:“这小子,最喜欢的就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搞鬼了。” 李光弼赞同地说道:“鬼绝,这个称号一点没错,连鬼也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颜春明看了看众人笑道:“其实司马也有猜不到的时候。” “哦,”李光弼来了兴趣,问道,“这小子还有猜不到的时候?” 颜春明点点头,说道:“司马原以为是郭节帅带兵攻打井陉口的,却没想到是太原府的李节帅和河东军。” 李光弼哈哈一笑,解释道:“本来郭大帅是要挥师东征的,而我当初还没又节度河东的时候,就在右玉城和大帅商议好了,只要攻克马邑之后,我们就同时向东,在常山会师。只是云中府临时发生了一点情况,大帅亲自带兵赶过去处理了,所以,这一次攻打井陉口就是我来了。” 颜春明皱眉问道:“云中府怎么了?” 李光弼答道:“当初攻克右玉城之后,朔方军兵分三路,我和嗣业去了河东,郭晨和文周去攻打马邑,大帅和仆固怀恩攻打云中府,拿下云中府之后,大帅留下仆固怀恩防守云中,他亲自赶到马邑,准备东入河北。却不料那高秀岩在河曲又集结人马,进围云中,所以大帅赶回去支援仆固怀恩了。” “原来如此。” 这时郭晨问道:“他去饶阳又打算做什么?” 颜春明皱眉说道:“陈司马去找我父亲要饷银顺便通气的时候,安忠志便接到了你们攻打井陉的消息,他为了稳妥起见,便将叶护太子送到了饶阳!司马赶过去就是为了救叶护太子。” “哦?”李光弼沉吟了一下,疑惑地问道:“我听晨将军说,安忠志早就抓住了叶护太子,他为什么现在才送走?” 颜春明答道:“早先他是准备将叶护太子押回河北的,但是司马为了保全太子,便向安忠志献计,说如果押回河北,只怕别人会夺了安忠志的功劳,所以司马建议暂时押下,等史思明回来直接交给他,以成全功!当然这是司马的缓兵之计,他本想在今晚救下太子,却不料安忠志竟将他押走了!” “史思明要回河北了?”李光弼一惊说道,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司马也是从安忠志嘴里套出来的,司马说,史思明突然回河北,无非有三种原因,其一,叛军前线作战不利,其二,叛军的老巢河北发生了什么大事,其三,就是他们知晓了官军即将打入河北的消息!”颜春明说道,“现在看来,只怕是他们已经知晓官军进入河北了。” 李光弼震惊之后便恢复了平静,然后说道:“这事情其实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众人都看着李光弼,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说。 李光弼看了看众人说道:“史思明是个聪明人,王师攻克了马邑,以史思明的见识,自然可以分析出官军的目的是围魏救赵,下一个目标便是井陉关和河北,所以他回来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颜春明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三个锦囊,交给李光弼,“司马临行前叫我将这三个锦囊交与李节帅,第一个锦囊现在就要打开,其余两个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这小子,就喜欢卖关子,真是欠揍!” 李光弼摇头一笑,将后两个锦囊揣在怀里,打开第一个锦囊,摸出里面的纸条。 李光弼看完,高深莫测一笑,然后说道:“南霁云。” “末将在!”南霁云起身答话。 李光弼朝南霁云招招手,南霁云来到李光弼的身前,李光弼附耳低语了一阵,南霁云点点头,领命而去。 “节帅,南霁云去干嘛?”李嗣业问道。 李光弼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又朝李嗣业招手,又对李嗣业耳语了一阵,李嗣业点点头,领命而去。 最后李光弼对郭晨说到:“晨将军,你派人封锁附近各个路口,不容任何人通过!” “是!”郭晨领命。 …… 陈文周马不停蹄,终于在子夜赶到了常山。 常山是河北南边的重镇和交通枢纽,从土门大营出发,往饶阳必须经过常山。 “颜大人,今天安忠志派人将叶护太子押往了饶阳,可有经过你这里?”陈文周问道。 颜杲卿点点头,“不错,午时左右,他们经过的这里。” “这就奇怪了!” 陈文周眉头大皱,按理说自己从常山赶回土门,而安忠志的手下从土门赶来常山,应该在路上打照面才是呀,怎么会错过了呢? 陈文周哪里知道,他自己一路上只顾着思考问题,却没有注意到路边茶棚里押着叶护太子的几人! 颜杲卿发现陈文周的神色不对,于是问道:“怎么了陈司马,难道这事情你不知道?” 陈文周苦笑着摇摇头,把事情给他大致说了一遍。 “唉!” 颜杲卿一拍脑袋,说道,“我还以为是司马的计策呢,早知道我就让人把他们扣下来了!” 陈文周摆摆手,“颜大人,无需自责,这又不能怪你!安忠志突然来这么一下,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个人生性多疑,按理说不会将这天大的功劳拱手让人,我估计,这其中恐怕还有许多的隐情!” 颜杲卿一惊,“司马的意思是?” 陈文周摇头说道:“我也只是一种感觉和猜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也不知道。也说不定是那安忠志心血来潮呢?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救出叶护太子,否则,有叶护太子在他们的手上,咱们便会相当被动了,甚至于前功尽弃!” 颜杲卿问道:“哦,对了司马,井陉那边怎么样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单刀赴会 陈文周脸色一松,笑道:“颜大人放心,井陉口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安忠志和李钦凑应该是被李都将他们擒住了!他们现在应该驻扎在土门大营,接下来该怎么做,我都已经告诉春明了,大人只管准备好迎接他们就行了!” 颜杲卿闻言大喜:“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又皱起眉头,“只是叶护太子这边,” 陈文周也皱起眉头问道:“他们过去多久了?” 颜杲卿略微回忆了一下,算了一下时间,“只怕这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咱们追过去也只怕晚了。” 陈文周咬着嘴唇皱起了眉头,心里思考着对策。 过了一会儿陈文周才问道:“颜大人,饶阳太守卢奕这个人,你确定他信得过吗?” 颜杲卿重重点头:“陈司马放心,颜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卢大人是效忠于大唐的!绝无二心!” “嗯,那就好,”陈文周说道,“他知道我的身份吧?” 颜杲卿点头说道:“我早已将司马进入河北的事情告知了他,他也回了书信,所以他知道你的身份!司马打算怎么做?” 陈文周沉吟半晌说道:“这样,颜大人你马上写一封亲笔信,我带在身上,这样就可以让卢大人确认我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猜疑,至于过去了具体怎么办,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颜杲卿点点头,赶紧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陈文周,“司马,此去吉凶未卜,您可要多多当心哪!” 陈文周拱手笑道:“颜大人放心,文周心中有数!” 顿了顿又说道,“另外你派心腹之人前往定州,通知李憕大人,多多囤积兵马和粮草,以备将来使用!” 陈文周正准备走,突然又说道:“颜大人,最近这一段时间你要封锁常山的各个路口,以防走漏消息,对外嘛就说是为了防止官军的内应混入河北才这样做的!” 颜杲卿正色说道:“司马放心,我一定办好。” “那就告辞了。” 颜杲卿为陈文周备好了快马和干粮,两人拱手作别,陈文周一催坐骑,呼啸而去。 颜杲卿看着陈文周的背影微微拱手,“司马保重!” 饶阳,位于常山的西北部,地处幽州的最南部。 陈文周知道事态紧急,一路马不停蹄,饥餐渴饮,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到达了饶阳太守府,也就是卢奕的治所! 此时,饶阳太守卢奕、安禄山的两大高参何千年、高邈三人正在叙话,就有侍卫来报,“大人,有人求见。” 卢奕问道:“是何人哪?” 侍卫回话:“那人自称是土门守将安忠志将军的幕僚,名叫陈平。” “陈平?”卢奕一惊! 根据颜杲卿的书信来看,所谓陈平就是朔方军行军司马陈文周的化名,而且颜杲卿的书信上说过,让自己拖住高邈和何千年,等陈文周来了饶阳之后,再行举事。 卢奕心中暗自揣度,但是面上不动声色,对高邈和何千年说道,“高将军、何将军,你们看?” 高邈和何千年对视一眼,高邈面露疑惑的说道:“以前没听说忠志的手下有个叫陈平的呀。” 他是安忠志的亲娘舅,对于安忠志手下的人,多少还是有一份印象,但他似乎不记得有陈平这么一号人。 何千年淡淡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是安公子手下的幕僚,咱们不妨见上一见!” 高邈点了点头。 于是卢奕对那侍卫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侍卫领了陈文周进来,卢奕看了看陈文周,心里打起了鼓。 颜杲卿上次已经用书信的形式,将陈文周到河北的消息告知了他,但是卢奕万万没想到,名震山西河北一带的朔方鬼绝陈文周,竟然是这么个年轻的小伙子! 所以卢奕的心里不免有些怀疑起来。 不由得卢奕不谨慎行事,他们现在干的是反水的勾当,这可是一门技术活,拼智商,玩心跳!一个不小心就得死翘翘! 几人各自介绍了一番,见礼完毕。 高邈打量了陈文周一番才问道:“陈老弟呀,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忠志的舅舅,他身边的人我多少都有些熟悉,可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陈平面不改色,拱拱手笑道:“小人以前是靖边军的行军主簿,混入朔方军作为内应,后来被朔方军察觉,小人连夜出逃,不料被朔方军大将郭晨捉住,幸亏安公子及时相救,小人才得以幸免!自那以后,小人便跟随在公子的身边,为他略效绵薄之力。” 高邈不咸不淡地点点头,耷拉着眼皮喝了一口茶水,“原来是这样!” 说完,高邈朝身边的一名侍卫低声说了两句,那侍卫看了陈文周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出去了。 何千年看了看陈文周,冷冷说道:“阁下既然是靖边军打入朔方军的内应,那想来应该为靖边军提供了不少的军情才对,可我怎么听说靖边军屡屡吃败仗,最后高秀岩都被砍断一臂,逃到河曲去了?” 陈文周微微一叹,把以前对安忠志的那一套说辞再重复了一遍。 何千年和高邈对视一眼,暂时都还看不出陈文周这些说辞里有何破绽。 这时,侍卫领了四个人进来,陈文周一见,果然是自己第一次去常山时,安忠志派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那四人。 当初陈文周从常山颜杲卿那里拿了饷银回去之后,便没有再见过这四人。 陈文周顿时放下心来,因为这四个人,一方面知道自己给安忠志献的不少策略,另一方面,这四人因为提前离开押送叶护太子,所以还不知道土门和井陉口已经被河东军拿下! 高邈指了指陈文周,对那四人说道:“你们认识这位小兄弟吗?” 四人看了看陈文周,都向陈文周拱手,然后对高邈说道:“高将军,这位是我家公子的幕僚,陈平先生。” “哦?陈平先生?” 高邈略显惊讶,心想既然这四人叫他先生,那想来是比较尊敬他的了! 于是问道,“这么说来,忠志很依仗这位陈平先生喽?” ------------ 明天上架 这本书写了27万字了,小弟决定明天上架,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支持,也希望大家在明天能够再支持小楼一下,多谢多谢。 ------------ 乱河北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大高参 那四人其中一人点头说道:“是的高将军。陈先生为我家公子屡献奇谋,先是带回了朔方军即将进攻井陉口的重要消息,接着夺了常山太守颜杲卿父子的兵马和粮草,又从常山为公子要了一批饷银!“ 另一人补充道:”哦,对了,也是陈先生看出来李光弼准备偷渡娘子关的阴谋,让李钦凑将军加强防御的!” 高邈和何千年闻言,都有点诧异地看了陈文周几眼。 他们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毛头小子,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鬼主意,心里面都不由得不重视了几分。 很显然,高邈和何千年都信得过那四人,朝他们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四人朝高邈何千年拱拱手,又和陈文周打了个招呼,才退出去了。 卢奕心里的疑惑越发浓厚了。 如果按照刚才这四人所描述,陈平既解除了常山颜杲卿的兵权,又帮安忠志搞到了一批饷银,还给李钦凑献计防守娘子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陈平应该算是安忠志的心腹才是了! 可是为什么颜杲卿又说这个陈平,就是朔方军行军司马陈文周呢? 情况有些匪夷所思,老成持重的卢奕不敢和陈文周贸然‘相认’! 高邈看着陈文周笑道:“陈老弟,如今是非常时期,我们也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份而已,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陈文周摆摆手笑道:“将军多虑了!这也是谨慎起见,小人十分理解!” 何千年问道:“不知道陈老弟突然来此,所为何事呢?” 陈文周没有直接回答何千年,而是问道:“刚才那四人都是公子的心腹之人,他们既然到了这里,那么想必叶护太子已经顺利地押到这里了吧?” 何千年点点头,既然押送叶护太子的事情,这个陈平都知道,那说明安忠志是信得过这个人的,于是说道:“不错,回纥的叶护太子已经送过来了。” 陈文周听说叶护太子已经押到了这里,故作欣慰地说道:“小人到此,一来就是看看叶护太子是否已经顺利押送过来,二来也是向两位将军求援的!” “求援?”高邈和何千年同时一惊说道。 陈文周点点头,面色转为凝重,说道:“我从朔方军逃离,就是因为得知了他们即将奇袭井陉的消息,果然,官军现在已经打到井陉口了!” “那现在井陉关的战况怎么样?”高邈赶紧问道。 陈文周略显欣慰地点点头:“两位将军放心,我家公子和李钦凑将军现在正稳守井陉关,井陉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我想暂时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此次前来叩关的是河东的李光弼,此人狡诈异常,是一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时间久了的话,就怕我家公子和李钦凑将军抵挡不住啊!” 何千年和高邈身为安禄山的两大高级参谋,看问题的见识绝不一般。 何千年皱起眉头说道:“唐狗叩关,稍加小心便无大碍!至少可以挡住三五天!让人担忧的是,常山太守颜杲卿是敌是友尚不分明,就怕他趁火打劫,从后面袭击井陉口,与唐狗前后夹击的话,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 陈文周淡淡一笑,说道:“两位将军这倒不用担心,常山的兵力已经被我和我家公子解除了。” 于是陈文周将借兵常山的事情,避实就虚、浓墨淡彩选择性地说了一遍。 高邈听完,面色才稍微放松了一下,看着陈文周说道:“陈老弟不愧是做过内应的人,果然有些手段。” “将军谬赞了,”陈文周谦虚了一下,面色深沉地说道,“常山郡的战略位置非常突出,南通京师,北联范阳,乃是枢纽之地。” 何千年和高邈还有旁边的卢奕都点了点头。 陈文周继续说道:“而且我还在朔方军的时候,就常听人说,李光弼的军事才能犹在郭子仪之上,此人治军有方,士卒效命,手下又不乏能征惯战之辈,我怕时间久了,公子和李将军抵挡不住!要是他们攻克了井陉口,再直捣常山的话,那就将京师洛阳和北都范阳分割开来了!到那时我军面临的威胁可就太大啦!” 何千年点了点头,“陈老弟所言极是,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迅速发兵常山,占住这座重镇,然后等待主上和史思明将军的回援。” 陈文周和高邈都点了点头。 这时何千年对一直没有说话的饶阳太守卢奕说道:“卢大人,不知我们需要的粮草和饷银,你这边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 卢奕心里一沉。 颜杲卿在书信上说过,要他尽量地拖延时间。 现在陈文周倒是来了,可卢奕心里又不能断定这个陈平究竟是不是陈文周! 于是面色为难地说道:“何将军,您也知道,如今战乱四起,我们河北诸郡都已经加了几次税赋了,百姓们颇有怨言哪,如果此时再催逼粮草和饷银的话,只怕会激起民变哪!” “哼,如今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何千年冷哼一声,说道:“我说卢大人,你诸多说辞,推这推那,该不会是刻意拖延吧?莫非你想来个临阵反水、倒戈投唐?” 陈文周闻言,心里暗笑:这何千年说话的无耻程度倒也不差,想这卢奕本就是唐朝命官,何来倒戈投唐的说法呢? 卢奕一听何千年的言辞颇重,面色一惊,赶紧正色说道:“将军明鉴,下官绝无此意!” 何千年瞥了卢奕一眼,淡然一笑,说道:“卢大人与那颜杲卿乃是至交,这我们都清楚,只不过我劝卢大人一句,大唐的气数怕是快要到头了,大人还是收起其他的心思,一心协助我们才是,到时候功劳簿上少不了你一笔,可莫要玩火**哪!” 卢奕面色大变,赶紧惶恐地说道:“两位将军明鉴,下官绝对没有投唐的心思!两位将军放心,三日之内,下官一定筹集好粮草和饷银,以供将军驱使!”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流(求收订求月票) 高邈打了个哈哈,缓解了一下略显紧张的气氛,说道:“那就最好了,卢大人放心,只要你认真办事,等主上和史将军回来了,我们一定会向他禀明你的功劳,到时候荣华富贵,少不了你卢大人的!” “下官多谢二位将军!”卢奕面露激动之色,赶紧抱拳称谢。 四人商议完事情之后,卢奕又命人给陈文周安排了住处。 回到屋里,陈文周关上房门,自己一个人盘算起来。 虽然颜杲卿给陈文周用人头担保,这个卢奕完全信得过,但是陈文周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谨慎,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功亏一篑,“不行!我得先试一试这个卢奕才行!” 陈文周起身,打开房门,准备去找卢奕谈一谈,但他突然又停住脚步! 我如果就这样去找卢奕的话,要是被何千年和高邈发现了,岂不会生疑?认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陈文周轻声嘀咕:“这两人是安禄山的高级参谋,只怕不会像安忠志那样好骗!” 他抠了抠脑袋,拿捏了一下其中的关节,把踏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掩上房门。 陈文周坐回原位,暗忖:至于我的身份,颜杲卿应该已经告诉卢奕了,这卢奕要是投靠了叛军的话,今天肯定会揭穿我,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如此一来就可以断定,这个卢奕暂时还没有投靠叛军的意思! 但是他也明白,不投靠叛军就不代表他会协助自己. 尤其是眼下这种时局:叛军风头正盛,已经兵临潼关,大唐气数将尽,危如累卵。 而且高邈和何千年带着几千人马驻扎在这饶阳,而史思明也即将回师河北,所以这种情况下,人心隔肚皮,卢奕为求自保,难保不会来个静观其变。 陈文周突然眼睛一亮,一拍脑袋,心道:这卢奕如果是自己人,就不怕他不来找自己! 与此同时,高邈的住所。 “老高,你说那个陈平可信不可信?”何千年问道。 高邈眯起眼睛摇了摇头,说道:“很难说呀,虽然这陈平的话看似毫无破绽,而且忠志手下那几个人也认可他的身份,但我还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何千年也点点头,分析道:“安公子刚刚抓了回纥太子,就遇到了这个陈平和郭晨,世上真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再说了,就算这陈平一直跟在郭子仪等人的身边,不知道那李嗣业和陈文周等人的动向,但是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军情吧?那为什么我军在山西一败再败?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高邈吸了口气,说道:“最关键的是,朔方军要进兵井陉口,他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事情实在是不让人不怀疑!” 何千年沉吟了一阵,突然面露狠色,“要不咱们这就将他拿下,严刑拷打一番,不怕他不招!” 高邈考虑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这人是敌是友,眼下还很难说,贸然将他抓来,如果真是朔方军的内应也就罢了,要万一不是的话,忠志毕竟是我亲外甥,他那里我也不好交代!” 高邈顿了顿说道,“老何,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若他真是内鬼的话,必然会暗中和卢奕联系!我已经暗中派人盯住他了,若他有什么异动,咱们再拿下他不迟。” 何千年看着高邈,试着问道:“老高,你的意思是?” 高邈朝太守府的方向怒了努嘴,“卢奕、颜杲卿还有李憕这三人是生死至交,这个陈平要真是朔方军的内应的话,那么他一定要联系这些人,所以如果他要是私下去找卢奕,就说明他一定有问题!” 何千年沉吟一阵,才点了点头,然后高深莫测一笑说道:“老高呀,我观察陈平这个人,年纪虽然不大,但你看他的眼神平静,处事很有章法,知进退明得失,绝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我想要他自己露出马脚怕是很难,不如咱们来试他一试如何?” 高邈闻言,嘴角一扯笑道:“老何,你倒说说,怎么个试探法?” 何千年说道:“这个陈平自称是高秀岩的部下,而且还是行军主簿,那么高秀岩和他身边的人一定认识他,现如今高秀岩正整顿人马进攻云中,我们明天不妨诈他一诈,咱们看看这个陈平作何反应如何?” 高邈似乎有所明悟,看着何千年说道:“你的意思是用这个来试探陈平的态度?如果他不是靖边军的人,那么就一定会惊慌失措,自露马脚?” 何千年点点头,朝高邈附耳说了一阵。 高邈听完,阴阴一笑,“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当晚,卢奕作为东道主,殷切地宴请了高邈、何千年和陈文周三人。 席间卢奕郑重表态,要在最短时间内筹集到高邈和何千年所需的粮草和饷银。 筵席之上,四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何千年对陈文周说道:“古人云,有志不在年高,陈老弟年纪轻轻就在朔方军做过内应,带回朔方军即将攻打井陉口的消息,还帮助忠志和钦凑他们设法防守井陉、解除常山的兵权,果然是足智多谋!老哥佩服!” 他看了看高邈和卢奕接着说道,“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看来咱们是真的老了呀!” 高邈呷了一口酒,点头说到:“老何说得在理呀,现如今可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喽!” 卢奕也赶紧点头称是。 陈文周面露谦恭,举起酒杯向三人说道:“三位大人过奖了!小人不过是凭借运气好罢了。我早就听说高将军和何将军在主上起兵之时,向主上所献的声东击西之策,使唐狗方面疏于防备并且错误的部署兵力!“ 陈文周面带钦佩,语气中透着恭维:”我大燕国的龙虎雄师这才能够长驱直入、直捣长安!小人那些不入流的把戏,怎能和两位将军的高瞻远瞩相提并论!实在是愧煞小人了!” 高邈和何千年两人闻言,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自傲之色。 这两人最得意的手笔,便莫过于陈文周刚才所讲的声东击西了。 这条计策也确实在安禄山起兵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方面使唐廷方面掉以轻心,另一方面又让他们错误地将重点兵力布置在了太原,而忽略了洛阳,所以安禄山才能在一月之内打到潼关! 何千年假装谦虚地摆摆手,然后朝陈文周问道:“不知陈老弟今年多大岁数了?” 陈文周正准备随口一答,但见何千年虽然面带笑容,一对招子却紧盯自己不放,似要把自己看穿一样! 他心中突然一震:有鬼!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酒局 陈文周暗忖:差点着了这何某人的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等到大家喝得微醺的时候,何千年和高邈再给陈文周戴上一顶高帽子,让他飘飘然,疏于防备之下,然后出其不意地问这个问题,目的就是想套问陈文周的出身和经历! 陈文周大脑飞转,暗自计算时间跨度,然后拱手回答:“小人今年二十有四了!” 陈文周知道,如果自己说今年才二十岁的话,那么就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如果按照经历来看的话,陈文周在朔方军当过内应,并且已经混入了准高层也就是郭子仪的身边,那么这期间至少要花个两三年的时间! 难不成你十六七岁就已经进入了朔方军!这很明显,是难以让人置信的。 当内应这种事情,必须思维缜密算无遗策,而且要有相当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演技! 可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就可以做的,除非你一生下来就是当细作的天才!陈文周也是二世为人过后,才累加起来的心理素质。 高邈闻言思索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问道:“陈老弟是什么时候去的朔方军?” 陈文周侃侃而言:“小人在三年之前,奉高秀岩军使的密令混入了朔方军!” 何千年笑道:“陈老弟不愧是奇才啊,能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内就取得郭子仪的信任,追随在他的身边,一般人可是办不到的!” 何千年的话,虽然是在表扬陈文周,但是陈文周却听出了其中的门道:两三年之内,便混到了郭子仪的身边,你凭什么?难不成因为长的奇异而受到青睐? 陈文周心弦紧绷,暗呼厉害!这个何千年的每一句话看似表扬自己,其实却暗藏杀机! 稍稍对答不慎,便自露马脚! 陈文周谦虚地摆摆手,给其余三人斟酒夹菜,借这个空档暗自整理说辞! 然后说道:“小人斗胆直言,讵测主上起兵的心思其实已经有五六年了!高秀岩军使是主上的心腹大将,很早就得知了主上的雄心!而靖边军的治所在山西,如果主上要起兵的话,那么靖边军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朔方军!高军使高瞻远瞩,他见小人向来机警,便密令小人去朔方郡应征!” 高邈和何千年点了点头,他们两人是安禄山的高级参谋,当然知道这些内情。 安禄山起兵反唐的心思,其实已经有七八年了,为这一天做了很久很久的准备,内应和探子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其中包括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潼关的守将火拔归仁等等,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所以陈文周的这番说辞,暂时还没有让高何二人看出破绽。 陈文周见两人的神色没有什么改变,便继续说道:“小人当初混入朔方军时,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卒,恰巧朔方军当时在对付大小勃律,小人献了几条计谋,获得了当时长官的赏识,提升为营团里的录事文书,后来在对付高昌残部的时候,小人也建立了一些功勋,牙门将军郭子仪见小人有些微博的才略,便提升我为别部行军郎中!” 高邈插话说道:“我记得大小勃律之战是在天宝十三年,而高昌残部之战是在天宝十四年,对吧?” 此时卢奕点头说到:“高将军博闻强识,说得一点没错,正是那两年!” 高邈和何千年对视一眼,暗自掐算了一下时间,从天宝十三年算起,到现在恰好三年左右。 “那后来呢?”何千年追问道。 陈文周接着说道:“那时朔方军的节度使,还是安思顺,因为他的任期将到,郭子仪和李光弼暗中争夺节度使的位置,小人又向郭子仪建议,让他暗中向安思顺节帅示好,安思顺节帅便向朝廷上表推荐郭子仪,后来郭子仪果然被朝廷委任为朔方节度使,这样小人才真正得到了郭子仪的信任,并视为心腹!” “为什么要帮助郭子仪,而不是李光弼呢?”何千年立马问道。 何千年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郭子仪早年是武状元,而今领兵东征,一路顺风顺水,足见此人的厉害! 你既然是内应,那就应该极力阻挠才对,却反而出主意帮他上位,这岂不是矛盾? 陈文周的性格向来沉着冷静,但这会儿面临两个智囊的迫问,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陈文周说道:“郭子仪和李光弼各有所长,两人带兵的风格完全迥异!郭子仪宽仁,李光弼严厉,所以李光弼下属的队伍战斗力比郭子仪更强,而且李光弼本身也比郭子仪更善于用兵,要是让李光弼做了节度使,那无疑是咱们的一大阻力!” 高邈和何千年听了陈文周的话,哦了一声,表面上继续夸赞陈文周足智多谋年少有为,暗地里却在分析着他言辞的真假。 只不过唐朝疆域广阔,在玄宗李隆基时期,大大小小的藩镇有接近十个,而每个藩镇部下的将领更是多如牛毛。 朔方军又远在西北,一般人对他们都知之甚少,再加上他们以目前对陈文周的了解来看,这个人颇有谋略,两三年之内混个参谋也是说得通的! 所以这两人一时也无法判断陈文周是否在说谎。 不过从大体来看,陈文周的话还是符合事实的,包括唐朝对付大小勃律的一战,对付高昌残部的一战,确实是发生过的,而且时间也吻合。 陈文周的这番话,其实就是在向高邈和何千年解释,自己是怎样混入朔方军高层的。 陈文周话锋一转,面色显得有些低沉,然后说道:“只不过朔方军里出了一个鬼绝陈文周,此人端的是狡诈异常,而最可恨的是,郭子仪将朔方军一分为二,让李嗣业和陈文周单独领一军,迂回作战,连小人也无法判断他们的动向,致使我靖边军节节败退,而小人一直呆在郭子仪的身边,不知晓他们的具体动向,唉,根本没法向我军报信!说来惭愧呀!” 陈文周面色恼恨,说完狂饮了几杯酒。 一方面是为了演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紧张,顺便抽空思考怎样回答何千年和高邈的问话。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诈术 何千年说道:“老弟无需自责,这也不能怪你!怪只怪靖边军也太无能了,接连惨败,竟然让朔方军一个月之内就把他们一锅端了!” 陈文周见何千年将话锋转了过去,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却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邈突然说道:“先前我听陈老弟说,你一直跟随在郭子仪的身边,可我听说郭子仪应该去了云中府,而那郭晨是攻打马邑的主将,陈老弟却是被郭成抓住的,不知道郭晨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又为何跑到了云中府呢?而忠志又是在阳泉将老弟救下?” 高邈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文周,他倒想看看这个陈平怎么解释! 陈文周闻言,心中冷笑:这个高邈和何千年轮番上阵,对自己盘根问底,虽然问的都是一些看似平常的问题,却都暗藏机关,而且都是关键之处。 陈文周见高邈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赶紧答道:“将军有所不知,当初我确实跟随郭子仪去攻打云中府,而郭晨和那陈文周则率兵攻打马邑,后来郭晨送信到云中府,说陈文周身受重伤,而马邑城久攻不下,于是郭子仪派仆固怀恩留守云中,自己南下支援马邑,我也跟随郭子仪来到了马邑!“ ”哦,是这样,那后来呢?“高邈追问道。 陈文周接着说道:”等我们赶到时,马邑的虚连鞨那真将军他们却已经被击败。然后我便得知了唐狗攻打马邑的计划,所以连夜出逃,却被他们发现端倪,郭晨仗着她的坐骑汗血宝马脚程快,在阳泉附近将小人擒住!公子擒拿回纥的叶护太子经过那里,便将小人救下!” “哦,原来是这样,”高邈打了哈哈说道,根据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陈文周倒是没有说假。 …… 一顿不是鸿门宴却胜似鸿门宴的酒席吃完,陈文周感觉自己的背心,都被汗水打湿透了。 陈文周回到住处,赶紧掩上房门,使劲地呼了几口气! 在关门的一刹,他似乎看见有一条黑影在转角处一闪而没。 果然在盯着本孔明! 陈文周暗自侥幸,幸亏自己没有鲁莽地单独找卢奕,否则,指不定自己这会儿已经坐在老虎凳上喝着辣椒水了。 陈文周心想,既然不能去找卢奕,那本孔明就来找你俩。 任何事情必须要有矛盾,才能找到突破口,否则事物永远都处于平衡的状态,难以发生质变。 陈文周将自己的官凭文牒和颜杲卿的密信藏好之后,来到了高邈和何千年的住处。 “陈老弟,这么晚了,不在房里睡觉,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呢?”高邈问道。 陈文周脸上挂着浓浓的忧心,沉声说道:“高将军,何将军,小人实在是睡不着啊!” “哦?” 何千年笑道,“怎么,长夜寂寞,陈老弟这是思念自家的婆姨了?” 说完和高邈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陈文周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将军还有心思开玩笑,如今唐狗已经打到井陉口来了,李钦凑和我家公子拢共才六千人马,而那李光弼又极为狡诈,我实在是担心公子他们守不住啊。” 高邈和何千年对视一眼,也都皱起了眉头。 陈文周说道:“陈平来此,就是想请两位将军火速驰援井陉口,晚了的话,只怕井陉口就会落入唐狗的手中了。” 高邈长长地嗯了一声,说道:“井陉口通道狭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虽然河东军有一万多人,但是李钦凑和忠志他们抵挡个几天,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难得陈老弟一片苦心哪。” 陈文周正欲说话,何千年说道:“我和高将军比你更急,只不过眼下,我们手里只有三四千人马,没有饷银和粮草辎重,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饷银和粮草,这兵怎么出呢?” 陈文周急道:“那要是卢奕迟迟凑不齐粮草饷银呢?” 高邈眉头一皱,然后说道:“我们给了他三日之期,量他卢奕不敢耍什么花招,我们屯在这里有几千兵马,若他敢阳奉阴违,那只能用些手段了!” 陈文周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向二人作别,回房去了。 其实陈文周心里怎么不清楚,这两人之所以不敢强逼卢奕,就是因为卢奕手里还有几千团练兵,要是把卢奕逼急了,只怕他会来个狗急跳墙。 如今河北局势不稳,而河东军又兵出井陉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高邈和何千年不想旁生枝节。 陈文周走后,高邈和何千年又商议了一阵,才各自散去,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早,陈文周就被高邈和何千年叫了过去,刚进门,几名卫士就把房门一关,团团围住陈文周,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陈文周见这阵势不对劲,于是看着高邈和何千年不解地问道:“二位将军,这是何意?” “哼哼,何意?”何千年冷冷一笑,“陈平,事到如今,还不如实招来吗?” 陈文周心中一紧:莫非他们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不对呀,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昨晚我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不将我拿下呢? 不过他脸色保持镇定,大惑不解地问道:“招?两位将军要我招什么?” 高邈冷冷说道:“当然是说说你混到忠志身边,是何居心喽!” 陈文周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神色激愤地说道:“高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还怀疑我是唐狗的内应吗?” 何千年淡淡地说道:“是不是内应?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人不清楚!”陈文周愤然说道。 高邈一笑,“好!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来告诉你!” 他负手走了两步,然后猛然回头盯着陈文周,“你说你是高秀岩手下的行军主簿,对吗?” 陈文周冷笑,慨然回答道:“如假包换!” 何千年冷冷一笑,拍拍手,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人。 陈文周一愣,不明白何千年和高邈,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那人朝高邈和何千年拱手道:“末将张鹤年见过二位将军!”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张鹤年 陈文周看着那人,心里一惊! 这人就是张鹤年,当初左云县的守将?如此说来这个张鹤年就是高秀岩身边的人了! 高邈摆摆手,“张将军不必多礼!” 然后指着陈文周对张鹤年说道,“张将军,陈老弟自称是你们靖边军的行军主簿,你可认识?” 张鹤年打量了陈文周半晌,摇头说道:“回禀高将军,末将在高将军身边多年,却从没见过这位朋友!” 唰唰!陈文周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高邈和何千年的两道利箭一般的目光投在了自己的身上! 陈文周背上冒出了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张鹤年竟然冒出来了!心说怪不得高邈和何千年一副是志在必得的样子! 失策呀! 陈文周暗叹,当初高秀岩手下的部将基本上都被自己收拾了,安守一,凌昆,周万顷,薛忠义,却独独遗忘了这个左云县的张鹤年! 陈文周心中虽然在盘算着如何脱身,但神色淡定,似乎不为所动!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 若自己稍微露出一点慌张的神色,就会被高邈和何千年这两只老狐狸看出破绽。 高邈和何千年二人盯着陈文周冷笑连连,而屋内的侍卫也纷纷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气氛骤紧,千钧一发! 陈文周知道,今天只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姓陈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张鹤年将军前些日子刚从云中府过来,想不到吧,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何千年阴笑道。 陈文周心里思索着对策,于是来了一招缓兵之计,摇了摇头说道:“小人陈平也没有见过这位张将军!” “嗯?”高邈何千年以及张鹤年都是一愣,没想陈文周既不辩解,也不否认,反而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是高秀岩将军的帐下,当然没见过这位张鹤年将军了,”高邈冷笑道,他的眼神转为阴狠,已经准备下令让手下们动手了。 高秀岩? 陈文周心里突然一怔:当初高秀岩逃到了河曲,不知在哪个屁旮旯里猫着,而云中府也被郭子仪和仆固怀恩攻破,可何千年却说这个张鹤年刚从云中府归来不久? 陈文周大脑飞速运转:就算当初张鹤年等人兵败以后,逃回了云中府,可郭大帅他们攻破云中府也有好长的日子了,张鹤年要逃早就逃回来了,为什么现在才到? 就算张鹤年一直在饶阳的话,那高邈和何千年昨晚就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份,将自己拿下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再退一步说,张鹤年就算也是昨晚才到,那么显然这个事情就显得有些巧合了! 陈文周想起了一句切口:如有巧合,纯属虚构! 有猫腻! 陈文周心中计议已定,突然反问张鹤年:“张将军,我听说阁下和凌昆等人在右玉城的时候,接二连三和李嗣业与陈文周作战,传闻那李嗣业骁勇善战,善使方天画戟,不知道是真是假?” 其余三人又是一愣,不懂陈文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张鹤年微微愣神之后,随即答道:“不错,此二獠诡诈异常,擅使奸计,我在左云县见过他们。那李嗣业确实一身好武艺,一柄方天画戟使得极好!” 哼哼,陈文周暗笑,老子都没见过你,你上哪儿见过我? 大哥用的是陌刀,哪来什么方天画戟,难不成是郭晨那蛮妮子借给他的? 陈文周心里暗笑,当下就断定这个‘张鹤年’是个西贝货! 现在陈文周已经可以十分确定,这个张鹤年是假的,其出现的目的,就是高邈和何千年这两只老狐狸派来诈自己的! 陈文周心里暗骂:果然是两个奸诈的老鬼!要不是我陈孔明机智,今天多半是栽了! 陈文周也不拆穿,而是略显嘲讽地看着‘张鹤年’,“当初高将军在右玉城被围,不知道张将军在何方?为什么不前去救援?” “这!” ‘张鹤年’一时语塞,下意识地看了看高邈和何千年,而这两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那假张鹤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当时我在左云,还没来得及收到高将军的求援,右玉城就被攻破了!” “你撒谎!” 陈文周指着假张鹤年怒道:“当初薛忠义将军从左云前去支援,你说你在左云,为何不随薛将军前去支援?” “哼!”陈文周冷哼一声,义愤填膺地说道:“张鹤年将军高风亮节,我听说,当初那奸贼陈文周刚进右玉,张将军就立刻出兵抗敌,以他的忠义,怎会见死不救?” “这,”假张鹤年顿时支支吾吾,数不出话来,高邈和何千年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陈文周继续说道:“朔方军拿下右玉城之后,郭子仪亲自率兵攻打云中府,云中府也早就落入唐狗的手中,这位将军却说刚从云中府赶回来,怎么解释?” 陈文周突然眼睛一亮,拱手朝高邈和何千年说道:“以小人看来,此人只怕是官军派来的密探!” “呃,”高邈和何千年一愣,他们当然知道这人不是唐狗派来的密探。 这个假张鹤年其实是他俩用来诈陈文周的。 陈文周自称是高秀岩的行军主簿,被安排到朔方军做内应,但高邈和何千年始终觉得事情有蹊跷。 于是便安排了这样一出自编自演的好戏,其目的就是要试探陈文周的反应。 如果陈文周表现慌乱,那么就无疑自露马脚! 高邈一挥手,“带下去!” 两名侍卫就把那假张鹤年带了出去,关上房门之后,就把那假张鹤年放了。 高邈和何千年的老脸发黑,时而青白,本来两个人打算用这个假张鹤年来把陈文周的真实身份给诈出来! 却没有想到,反而被陈文周轻易化解,甚至还反将了二人一军,差点下不来台! 这两人都是老狐狸了,脸皮厚,城府深,打了一个哈哈之后,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两人无关。 高邈拱手赔笑道:“老弟受委屈了,我二人一时疏忽大意,竟然中了刚才那狗贼的奸计,险些冤枉好人哪,老哥给你赔罪了。” ------------ 第一百三十章 南霁云到了 何千年也打了个哈哈,说道:“就是就是,我二人一直在范阳,虽然和老高秀岩也有所来往,但对于他的手下,我们都不是很了解,当初这个假张鹤年来到饶阳,我们也没有仔细查他的底细,所以被他们蒙蔽,错怪了好人,还请老弟不要放在心上!” 陈文周脸色发苦,脸上浮现出郁闷的神色。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略显激愤地说道:“两位将军谨慎行事,此乃人之常情,陈平可以理解。但是两位将军就算信不过在下,也应该相信我家公子吧!两位将军一再试探,着实让小人寒心哪!” 高邈和何千年也是面露尴尬之色,打了个哈哈,拍了拍陈文周的肩膀,好言安慰了几句,然后派人将陈文周送回了房中。 陈文周关上门,刚一坐下,就抱起茶壶灌了个底朝天,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脚还有点发软! 刚才的情况,着实是惊险万分,毫不夸张的说,当时他心里都已经萌生了破门而逃的冲动! 幸亏本孔明心理素质过硬,否则明年今日,只怕就是本孔明的周年庆了! 但是陈文周心里还是感到欣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高邈和何千年对自己的疑心会大大减少、这两人都是叛军一方的高级将领和智囊,只要他俩不再疑心,那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更好,对以后计划的开展也会越发有利。 下午,陈文周又被高邈派人叫了过去。 陈文周本以为又是什么刀山火海之类的试探,但这一次却不是,他刚进门,就看见了一个老熟人。 南霁云! 陈文周一喜,看来事情离成功不远了。 南霁云见了陈文周也是一喜,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大喜! 高邈看二人似乎是老相识,于是问道:“怎么,你们两人认识?” 南霁云抱拳回答道:“高将军,这位便是陈平陈先生,当初陈先生和安公子过我们井陉口的时候,陈先生便建议我家将军在娘子关布防,以防李光弼来偷袭,后来果然应验了陈先生的猜测,那李光弼派一路兵马,佯攻井陉口,而实际上却派兵准备偷渡娘子关!却被我们早已埋伏的兵马打退!” 南霁云继续说道:“这多亏了陈先生的先见之明,提醒我们,否则我们的井陉口怕是已经丢了!” 陈文周面带微笑,谦虚地摆摆手。 高邈和何千年对视一眼,心中对于陈平的怀疑打消了,经过几番验证,再有安忠志手下和这个李钦凑‘手下‘的共同作证,他们也没有理由再怀疑这个陈平了。 高邈笑道:“陈老弟果然是年少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陈文周说道:“高将军过誉了。” 原来,陈文周当初帮助河东军拿下井陉口之后,让李光弼依计而行。 让南霁云逼迫李钦凑写了一封亲笔求援信,然后假冒成李钦凑的手下,带上李钦凑的官凭文牒,送到饶阳向高邈和何千年求援,一来可以证明陈文周确实没有向高邈和何千年撒谎,二来可以将二人骗到常山! 南霁云拿出李钦凑的亲笔信和官凭文牒,高邈看完又交给了何千年。 何千年看完信,点头说道:“这确实是钦凑的笔迹,”何千年说道这里,又皱起眉头看了看官凭文牒,然后对南霁云说道,“官凭文牒乃是极为重要的物事,是咱们为官之人的身家性命!这么重要的东西,钦凑怎么让你带出来了?” 高邈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二人都盯着南霁云,心里打起了鼓。 高邈和何千年既然是安禄山的两大高参,分析能力可想而知。井陉口告急,李钦凑写一封亲笔信就是了,何必要让人带上官凭文牒这样重要的东西?即使是要带信物,随便带一件其他的东西不就行了? 这样做的确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南霁云面对高邈和何千年两人的眼神压迫,面不改色。 他跟着陈文周和李嗣业,大大小小的战役,也经历了数次,一番历练之下,心智早已不比当初,可以说极为坚韧。 南霁云平稳的说道:“两位将军有所不知,如今常山太守颜杲卿已经封锁了常州了各个路口,严厉盘查来往行人车马,没有证件的一律不准放行!可如今唐狗对井陉口的攻击愈加激烈,不断增兵,我们就快要顶不住了!” 南霁云面色焦急,“形势刻不容缓,所以安公子先派出陈先生来求援,陈先生走后,没有人给我们出谋划策,我们连战连败,我家将军无奈,只能让我带上他的官凭文牒再次向两位将军求援!” 高邈和何千年都皱起了眉头,安忠志和李钦凑先后派人来求援,看来井陉口的形势确实刻不容缓了! 高邈皱着眉头问道:“颜杲卿竟然封锁了常山的路口?难不成他挑明了要反水了?” 南霁云摇头答道:“这倒不是。” “哦?”陈文周疑惑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南霁云答道:“颜大人说,如今唐狗兵发井陉口,而李光弼和那陈文周向来诡计多端,难保他们不派人混入河北。所以封锁了路口,以防闲杂人等混入,咱们的河北的腹地!” 高邈点点头,对何千年说道:“现在还不能断定颜杲卿就一定反水了。要是真反了,陈老弟和他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颜杲卿一定会派人将他们两人扣下,以阻止他们俩前来报信。” 何千年觉得高邈说的有道理,要是颜杲卿真的挑明反水的话,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一方的人顺利通过常山的,于是这才点了点头。 “这位兄弟,你先去休息吧,”高邈对南霁云说道。 “遵命,多谢两位将军,”南霁云抱拳退下。 何千年说道:“老高,眼下咱们只怕耽搁不得了,李光弼和陈文周竟然都已经到了井陉口,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奸诈诡谲,只怕安公子和李钦凑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高邈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陈文周那厮我听说过,传闻此人用兵如鬼,从无败绩,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试探卢奕 何千年略微显得有些不屑,他对自己一贯非常有信心,甚至已经到了自恋的程度! 嗤笑道:“一个毛头小子,不过是仗着运气好才打了几个胜仗,能有多厉害?要我说还是靖边军无能。” 高邈却摆摆手,“不然。据说虚连鞨那真那妮子都栽在了他的手上,损兵折将,自己还差点被陈文周活捉了,你想想,虚连鞨那真本来就是个常胜将军,竟然都败了,可想而知,这个陈文周不简单哪!” 何千年这才皱起眉头,别人他不知道,但是虚连鞨那真他是知道的,此女虽是女流之辈,用兵的手段却非一般。 不过他随即又自傲一笑,对高邈说道:“老高,要是咱们二人去了,你想那陈文周又能翻起什么浪呢?” 高邈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脸上透着一股自傲,“不错,那咱们就联手会会这鬼绝陈文周!” 陈文周心中好笑:本孔明不是在这里吗?何须跑到常山去? 陈文周拱手笑道:“当初我在朔方军时,就听闻两位将军用声东击西之计将唐狗耍得团团转,若二位将军去了,料那陈文周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高邈赶紧问道。 陈文周皱起眉头,略显担心,“卢奕手里还有几千团练兵,现在饶阳有两位将军的虎威在震慑他,料他也不敢乱来,可若是两位将军去了常山之后呢?我担心到时候他突然反水,在后面捣乱,虽说咱们也不惧他,但也多少也是个麻烦。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高邈闻言点了点头,“陈老弟说得极是啊!” 然后冷哼道:“这些个河北太守,明里对主上表示效忠,暗地里谁不是各怀鬼胎,都对唐廷还抱有幻想,他们只不过是苦于手里没有正规的兵马,散兵游勇难成大事,所以暂时才规规矩矩。要是这些个太守得知官军打到了井陉口的消息,恐怕就有那个胆量公然反水了!” 陈文周思索了一阵,然后阴狠一笑,说道:“两位将军,要不咱们请这个卢奕吃酒,事先埋伏下刀斧手,到时候摔杯为号,来个瓮中捉鳖以绝后患!将卢奕干掉之后,顺手牵羊便便夺了他的兵权!” 何千年微感诧异的看着陈文周,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小伙子,竟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 何千年笑道:“陈老弟倒是个果断的人!” 然后摇摇头说道,“卢奕手里还有些团练兵,咱们要是把他做了,难保他手下的人不报复,咱们虽然不怕,但眼下井陉口告急,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支援井陉口,然后稳守常山,这种非常时期不可旁生枝节,以免坏了大事。” 陈文周略一思忖,面带钦佩的说道:“还是将军老成持重,顾全大局,是小人我冒进了!” 何千年假装谦虚地一笑,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只不过陈老弟的担心也有些道理,万一卢奕在后面捣鬼,对于咱们而言,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几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思:如何才能够解除卢奕所造成的威胁,而同时又不多生事端! 这时高邈突然眼睛一亮,看着陈文周说道:“陈老弟,当初你是怎么解除颜杲卿的兵权的?” 陈文周一听,心中大喜:有戏! 他等的就是高邈这句话! 陈文周点点头,便将常山借兵的事情真真假假、略实就虚、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何千年听完,点了点头,对陈文周说道:“老弟果然有些手段。不如老弟再辛苦一趟,故技重施,把那卢奕手里的兵调给咱们,岂不是一举两得?” 高邈也点点头,看着陈文周说道:“老弟可否辛苦一趟?” 陈文周咬了咬嘴唇,面色为难地说道:“当初我夺颜杲卿兵权的时候,那是因为颜杲卿还不知道河东军已经到了井陉口,而且我冒称是史将军的命令,现在卢奕估计已经知道,官军到了井陉口,我想他会有恃无恐,只怕那卢奕比颜杲卿难对付呀。” 何千年拍着陈文周的肩膀,“老弟,这个我和老高也知道,只是眼下事态紧急,恐容不得再耽搁呀!我担心再拖下去,只怕钦凑和忠志都有危险!” 陈文周闻言一惊,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叹了口气,“也罢,那我就再试试!” “好!老弟若能将卢奕的兵马借来,到时候我一定向主上表功!”高邈说道。 陈文周一喜,向高邈拱手说道,“将军乃是主上的近臣,有将军表举,小人的出头之日怕是不远了!多谢将军!”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大笑。 太守府书房。 “陈先生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卢奕说道。 陈文周摆摆手,“卢大人不必客气,咱们说正事要紧!” “呃,”卢奕一愣,干笑两声,“敢问先生找本府有什么事情?” “唐狗已经到了井陉口,常山太守颜杲卿狗胆包天,已经公然反水!如今军情万分危急,陈某来此,就是想借卢大人的团练兵用用,前往抗敌!”陈文周沉声说道。 卢奕一惊,“颜大人反水了?” “不错!”陈文周答道。 卢奕面色平静,手指在大腿上敲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卢奕不愿意,只不过我手下的团练兵都是匆忙之间召集的,疏于操练,不经战争,上了疆场只怕会耽误先生的大事!” 卢奕看了看陈文周的脸色,只见他并未动容,于是继续说道:“而且眼下粮草和饷银本府都没有凑齐,只怕,只怕,呵呵,”卢奕干笑道,言下之意很明显,兵不能借,钱也没有。 砰! 陈文周大怒,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卢奕说道:“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难不成卢大人也想学颜杲卿?” 卢奕眼睛一眯,“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陈文周冷哼道,“废话少说!兵马的操练以及粮草饷银的事情,卢大人不必操心!陈某就问一句,这兵你借还是不借!” 虽然陈文周声色俱厉,但卢奕似乎不为所动。 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陈先生不必着急,咱们再商议嘛。这样,等我把粮草饷银都凑齐之后,再交予你好不好?”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汇集兵马 陈文周冷笑,“依我看,只怕再等三年,你也凑不齐吧!” 卢奕面色一冷,说道:“如今战乱四起,民生凋敝,河北道一年之内已经连续增加了几次税赋,几千两饷银要我卢某立刻拿出来,只怕是强人所难!” “这么说来,卢大人是铁了心了?你就不怕我告诉高将军和何将军?”陈文周面露杀机,眯着眼睛问道。 卢奕淡然一笑,“你只管去告诉二位将军,就是杀了卢某,我也交不出来!” 陈文周突然阴森一笑说道:“卢大人,想必你已经听说了,主上和史将军,都已经在赶回河北的途中了,唐狗猖狂不了多久了,只要史将军率大军回来,那便是唐狗的死期!我劝卢大人你还是不要心存幻想,免得到时候闹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卢奕神色数遍,心中暗自考虑着陈文周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实度。 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陈先生不必多言,我卢某人是奸是忠,是真是伪,日子久了自有分晓,你也不必用主上和史将军来吓我!” 陈文周闭上眼睛,考虑了一下卢奕说的话。 他虽然在高邈和何千年知道的情况下,与卢奕碰上了面,但是对于卢奕的真实想法,陈文周还是不知道! 按理说颜杲卿给卢奕写的信,告诉他自己就是陈文周,可这个卢奕一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样子,也没有主动找自己交流信息,所以陈文周才打算用言语先试探他一下。 从卢奕的态度来看,他还是向着朝廷的,而且又是颜杲卿的至交,陈文周觉得,这人可以相信。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卢奕,“我这里有书信一封,卢大人请过目。” 卢奕一惊,看了看陈文周,见他神色平静,才接过书信。 打开一看,面色一震,然后看了看陈文周。 陈文周点点头,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卢奕关掉了房门,看着陈文周,面色十分凝重,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陈文周一笑,从鞋底夹层里取出官凭文牒,递给卢奕一看。 卢奕再对照颜杲卿亲笔书信,仔细看了看陈文周,这才确认无误! 卢奕终于相信,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小伙子,就是名震塞北的朔方鬼绝陈文周! 于是,赶紧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司马!方才言语多有唐突,还望司马恕罪!” “卢大人虽身处乱贼老巢,却心系家国,十分难得,”陈文周摆摆手,“卢大人不必多礼,时间紧迫,咱们说正事要紧。” 陈文周用火把书信烧了,把官凭文牒藏回鞋子里,打开房门,以免让人生疑,然后说道:“卢大人,时间紧迫,咱们长话短说。” “司马请吩咐!” 陈文周点点头,“我已向高邈和何千年献计,夺了你的兵权,你假意同意,这样一来,我就将常山的团练兵、饶阳的团练兵全部送到了李光弼节帅的手中!” 卢奕一惊,“王师现在何处?” 陈文周一笑,“已经攻破了井陉和土门,现在就在常山守株待兔,只等高邈和何千年自投罗网了!” 卢奕欣喜地看着陈文周,“司马的意思是,你到饶阳就是为了将高邈和何千年骗过去?” 陈文周点点头,“卢大人,河北诸郡虽然都有反抗安禄山的心思,但是终究是不过是一盘散沙,难以形成合力!我用这连环计,就是为了将你们的兵马汇到一处,全部交给河东节度使李光弼,壮大官军的力量!” 卢奕略微消化了一下陈文周所说的意思,才明白了陈文周的连环之局,拱手惊叹道:“陈司马果然有龙虎胆色、孙吴计略!” 陈文周笑道:“卢大人,接下来的事情你只需要依计而行即可!” 卢奕拱手说道:“敢不从命!”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高邈他们那里复命了!告辞!” “司马保重!” 陈文周离开卢奕的府邸,赶回了高邈和何千年的住处,喜道:“回禀两位将军!幸不辱命,小人一番口舌,那卢奕终究是答应了!” “当真?!”高邈急道。 陈文周点点头,“他开始是犹豫不觉,要答应不答应的样子,于是我说主上和史将军即将返回河北,卢大人最好不要存有二心,手上几千团练兵是不可能和主上抗衡的,而且常山的颜杲卿已经交出兵权了,只要卢大人协助我们,到时候功劳簿上少不了记他一笔!” 陈文周笑道:“如此软硬兼施之下,而且他听我说颜杲卿都交出兵权了,自知独木难支,所以便同意了!” 何千年大喜,拍着陈文周说道:“如下一来,我们便没有了后顾之忧!陈老弟果然有一套!” “将军谬赞了!” 当下三人又详细筹划了一番,陈文周才离去。 “老高,接下来怎么办?”何千年问道。 高邈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我们和陈平去井陉支援忠志他们,让蔡希德押送叶护太子去范阳如何?” 何千年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道:“老高,这个陈平计谋多端,他要是和我们一起去了井陉口,难保不会和你我争功,而且,如今范阳局势动荡,有我们在时,晋王还能勉强支撑,如今你我一走,郑王等人只怕会对晋王不利!” 高邈闻言,面色一惊,“老何你的意思是?” 何千年说道:“陈平这小子颇有些鬼点子,不如咱们令他押送叶护太子回范阳,一来,可以暂时帮助晋王处理范阳的关系,二来,他也不会在井陉口和我们争功了!第三嘛,我们也可以用这个法子试他一试,若是他不去,那就证明他有所顾忌,不敢去范阳,若是他去,那么就可说明这个人是真的没有问题!” 高邈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嗯,这倒不失为一个三全其美的办法,好,就按老何你说的办!” 当下两人将陈平召了过来。 “不知二位将军叫小人过来,有何要事?”陈平问道。 高邈笑吟吟地看着陈文周说道:“陈老弟,我和老何以前是冤枉了你,你可要海涵呀!”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隐情 “两位将军,叶护太子派人送回去就成了,哦,并不是我推辞,而是小人忧心我家将军和井陉口的安危,所以,”陈文周话还没说完,高邈截住说道:“陈老弟一心为主,可敬可佩,只不过叶护太子的事情干系重大,而且,范阳那边还有些事情我们也想托付于你!” “范阳那边的事情?”若说陈文周以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现在就是真糊涂了! 高邈摆摆手并没有直接回答陈文周的问题,而是说道:“陈老弟,时间紧迫,这里我们就不多说,我这里有亲笔书信一封,你到了范阳之后交到晋王府,记住,一定要亲自送到晋王的手中!这其中关系着天大的秘密,切记切记!” 陈文周闻言,心里一喜,若让自己押送叶护太子,到时候自己就可以相机行事,趁机将叶护太子放走,如此一来,无疑送了回纥一份天大的人情! 却不料高邈继续说道:“哦,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保证此行顺利,我打算派我的心腹大将蔡希德,率人护送你们去范阳,这样,有什么情况,你也好随时处置。哦,对了,关于范阳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嘱咐蔡希德,让他在路上告知与你!” 陈文周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就好比当头挨了一棒槌! 他本打算自己护送叶护太子的途中趁机私放叶护太子,却不料高邈竟然派了心腹与他一同前往,那么他私放叶护太子的计划恐怕就落空了! 而且范阳是叛军的老巢,无疑就是一个贼窝窝,哪怕陈文周久历风雨,却也没胆一个人跑到贼窟范阳去! 高邈和何千年都用眼神紧紧盯住陈文周,无形之间形成了一种压迫,言语之间虽然是在征求陈文周的意见,其实却是在命令,不由得陈文周不答应! 陈文周一看这架势拿捏了一下行事,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而且看样子这两人早有预谋!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既然两位将军如此看得起小人,小人自当从命!” 高邈面色一松,拍着陈文周的肩膀说道:“如此甚好!”一边说一边把一封密封好了的书信交给陈文周,“陈老弟,那就辛苦你了!” 陈文周拱拱手,从高邈手中接过书信揣进了怀里。 三人商议完毕,便立马着手接管卢奕的团练兵。 卢奕自然是老大不愿意了,不过鉴于高邈和何千年哆哆相逼意味深长的眼神,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认了。 最后,高邈和何千年领兵迅速赶往常山,并限令卢奕三天之内筹集道足够的粮草和饷银送往常山,如有耽搁,便依军法从事。 而陈文周,则与蔡希德一起押送叶护太子前往安禄山的老巢——范阳! 蔡希德带着十几个士卒,押着叶护太子跟随陈文周一起往范阳进发,三日之后,便赶到了密云县,再有一日的路程,就可以到达范阳了。 天色将晚,陈文周和蔡希德商议了一下,便驻扎在了一间客栈里。 入夜,蔡希德来到陈文周的住处,“陈先生,临行前高将军嘱咐我,要将范阳的事情告知与你,前两日我们都在赶路,今天总算得了个空,我特地到此与先生谈谈。” 陈文周给蔡希德倒了一碗茶,问道:“本来我是打算跟随高将军和何将军支援井陉口的,但是高将军告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我去范阳,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蔡希德叹了口气说道:“先生可知这叶护太子的事情?” 陈文周点了点头,“听说过一些。” 蔡希德说道:“叶护太子,是回纥的储君,也是掌管回纥精骑的大将!他手里有五千回纥精骑,我朝的曳落河虽然骁勇,但比起回纥精骑来,还是稍逊一筹!” “嗯,这我倒是听说过一些,”陈文周点点头。 在常山的时候,陈文周就听颜氏父子讲过,曳落河是安禄山的秘密武器,但是比起回纥精骑来,还是要逊色不少。 于是陈文周说道:“回纥和唐狗素来关系密切,当初李隆基曾帮助骨力裴罗建立回纥,若是唐狗向回纥求援的话,只怕回纥不会拒绝,到那时咱们的曳落河就遇上敌手了!” 蔡希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以主上将叶护太子骗到范阳将其扣押,就是为了以叶护太子为人质,让回纥不敢派兵协助唐狗!” 陈文周疑惑道:“可我听高将军的言外之意,似乎这叶护太子还另有干系。” 蔡希德点头说道:“叶护太子对于我大燕朝而言既然如此重要,那么谁能擒下叶护太子,就是大功一记,这种奇功可不是一般的功劳可以比拟的!” 蔡希德看了看陈文周问道,“先生可知,安公子为何要将叶护太子送到高将军手上么?” 陈文周是不知道的,当初陈文周建议扣下叶护太子用来请功的时候,安忠志表现犹豫,似乎欲言又止。 不过陈文周现在已经知道,叶护太子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于是模棱两可地说道:“安公子对我说,叶护太子关系重大,要谨慎对待!” 蔡希德一听,看来陈文周多少是知道的一些内情的,便放心地说道:“谁能擒下叶护太子,便是大功一记。而如今范阳局势暗流涌动,晋王和郑王正在争储,如果晋王拥有了叶护太子,那无疑多了一份筹码。” 陈文周一惊:叶护太子的事情果然另有隐情! 他听出了其中的道理,于是说道:“小人常年在河东,对于河北的事情不甚知晓,还要请将军说详细一点。” 蔡希德不疑有他,于是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传言,如今二王夺嫡,晋王式微,如果叶护太子落入了郑王手中,只怕晋王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陈文周心里暗自分析:看来安忠志、高邈、何千年以及眼前的蔡希德等人都是晋王的派系。 陈文周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叶护太子果然事关重大!” 蔡希德看着陈文周说道:“先生雅量高致,计谋百出,所以高将军将你派到范阳,也是想让你帮助晋王出谋划策。” 陈文周笑道:“只恐在下草陋微才,难以助晋王成就大事。” “先生过谦了,”蔡希德笑道。 两人交谈了一番,便各自散去。 蔡希德走后,陈文周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乱河北 从蔡希德的口中,陈文周得知,安禄山有三个嫡出的儿子。 安禄山还未发动叛乱的时候,长子安庆和留在长安,作为安禄山在京师的代言人,暗地里便是眼线! 安庆和被李隆基封为郡主的老公,安禄山叛变之后,便将其斩首。 次子安庆绪,被封为晋王,幼子安庆恩,被封为郑王。 安庆绪素来沉默寡言,性格孤僻,不受安禄山的喜欢,而安禄山极为宠爱幼子安庆恩。 一方面安庆恩是他的小儿子,另一方面安庆恩的母妃段氏妖娆万端,处事周全深受安禄山的宠幸,所以这争储的天平渐渐倾斜到了安庆恩那一方。 陈文周长舒一口气,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这范阳还有大文章,倒是可以做做!” 说完便掏出怀里的书信:晋王殿下亲启。 高邈说这里面有天大的秘密,只能由安庆绪亲自打开,以此看来,那么一定是关系到争储的事情! 陈文周看着书信,沉吟半晌,眼神数变,最终拿起来,就准备把信封撕开! 突然,陈文周又停止了动作,摇了摇头。 不对! 陈文周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派蔡希德同我一路,为什么不由他的心腹蔡希德交给安庆绪呢?反而要我交给安庆绪?” 陈文周自嘲一笑:难不成因为我长得太丑,容易让人放心? “高邈和何千年都是不世出的老老老狐狸,这二人素来谨慎,而且对我又存有戒心,这么重要的秘密怎会交到我的手上?就不怕我拆开?” 陈文周冷笑,“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是摆明了在试探本孔明么?” 想通了此节,陈文周面色铁青心里大骂:狗娘养的高邈和何千年,果然比我陈孔明还阴险狡诈!三番五次给我陈孔明下套,而且每一次,自己都差点中了这俩杂种的圈套! 诚然如此,自从进了饶阳,面对安禄山的两大高参,陈文周随时都要小心应付,一不小心就会中了这两个老狐狸的圈套! 陈文周甩甩脑袋:本孔明这可是提着脑袋在玩! …… 此时,高邈和何千年已经率领兵马赶到了常山,二人入驻常山,果然如陈平所说,只剩下了颜杲卿一个光杆司令,他手下的团练兵都被借走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李嗣业早已带兵埋伏在了常山郡内,高何等人已经落入了陈文周早已计划好的包围圈内。 二人一刻也不耽搁,在南霁云的引路下,来到土门大营! 李光弼在此等候多时,一声炮响,兵马齐出,向高何二人杀来! 二人根本就没想过这是陈文周布好的连环局,还以为李光弼才攻破井陉口不久,二人深深自责来迟了。 一番厮杀,叛军不敌,往后撤退,这时李嗣业的伏兵从常山赶过来,截住了高邈何千年的退路! 到了这个时候,高何二人才恍然大悟,自己等人早就掉进了那个陈平所设的骗局之中! 最终,二人迫于形式,只能下马受降! 李光弼率领兵马,进驻常山,同时发下朝廷的布告,河北诸郡听闻之后,纷纷举起义旗,反抗安禄山! 河北大乱! 洛阳。 “什么!”安禄山大震。 他刚刚接到了河北的八百里加急,气得卵蛋都快爆炸了! “去把那真将军请来!” 不多时,虚连鞨那真赶到。 “那真将军,河北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安禄山问道。 虚连鞨那真点点头,“属下已经知道了!” 安禄山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看?” 虚连鞨那真沉吟良久,然后说道:“兵发潼关!” “潼关?”安禄山讶道,“可是河北不保呀?” 虚连鞨那真摇摇头,“唐狗抄截我们的后路,无非就是想来个围魏救赵,其目的就是让我们回师河北,他们就能够保全长安,如果我们此时赶回,就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安禄山凝神片刻,然后说道:“继续说。” “以末将之见,他们既然要围魏救赵,那我们就来个釜底抽薪,只要攻克潼关,进逼长安城,到时候,长安城都没有了,他们还能怎样呢?” 虚连鞨那真继续说道:“潼关是长安最后一道防线,潼关一破,长安再无险可守,到时候咱们大燕国便占据了东都洛阳,西京长安,将唐童的江山划为两半,江南富庶之地,咱们只要渡江拿下江南,便有了充足的钱粮补充,天下何愁不平?” 安禄山考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那真将军言之有理,只不过那潼关的哥舒翰高沟深垒,固守不出,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攻克潼关,徒然浪费时间!” 虚连鞨那真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一个月以来,末将四处收集情报,分析局势,已经有办法拿下潼关了,陛下不必担忧。” 安禄山从来不怀疑虚连鞨那真的本事,于是说道:“那真将军既然胸有成竹,那我就放心了,这样,这边的事情你全权做主,我要亲自赶回范阳!” 虚连鞨那真点点头,“陛下亲自赶回,那一定是万无一失了。陛下也不用担心,史将军已经在赶回河北的途中,他回去了,河北形势便没有大碍了。” 安禄山点点头。 当陈文周赶到范阳的时候,史思明率领七万大军,进入河北道,安排攻打常山的事宜! 范阳城外驿馆。 “陈先生,为什么不走了?”蔡希德问道。 陈文周和蔡希德赶到了范阳城外,陈文周却让蔡希德停下来,暂时驻扎在这驿馆之中,蔡希德不明所以。 陈文周说道:“蔡将军,既然你说郑王势大,把持着范阳城的形势,而那叶护太子又如此重要,咱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赶到晋王府,路上只怕会有不少麻烦!到时候,能不能把叶护太子送到晋王府,恐怕还属未知。” 蔡希德一听,立刻明白了陈文周的意思:郑王安庆恩要是知道叶护太子被押回范阳了,一定会设法拦截!争夺这一件天大的功劳! “那怎么办?”蔡希德问道。 陈文周闭着眼睛考虑了一下说道:“反正到了范阳地界,我想叶护太子也跑不到哪儿去!不如暂时先把这叶护太子看押在此,咱们两人先进城摸摸底细、探探风声再说,再从长计议如何?” 蔡希德点点头,赞赏地看了陈文周一眼说道:“还是陈先生考虑周全!”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贼窟 当下,两人命人将叶护太子暂时押在驿馆,然后才进了范阳城。 范阳位于河北道的北方,接幽燕之地,地势平坦开阔。 青石垒砌而成的城墙,约有十来米高。 城头上站着巡城的卫士,一个个威风凛凛,十分气派。 陈文周心想:也许在中原人的心中,幽燕之地还是属于蛮荒之处。但是这些自诩文明与正统的中原人,如果亲自到了范阳一看,也许就会明白,为什么安禄山起兵之后可以那么快就打到潼关城? 一群以信义为甲胄、以礼义为干橹的老夫子,整天叫嚣着口诛笔伐,要用仁智礼义信来抵御外辱,用口水和文字来堆砌一个天朝上国! 可是当他们遇到渔阳突骑之后,便由一个龟孙变成了一群龟孙,嘴炮的厉害功夫终究抵挡不住刀锋铁蹄! 上了战场之上,还得真刀真枪说话,拼的是经济底蕴,打的是兵马粮草! 一群朝堂之上的老夫子,整天看不起这些幽燕蛮夷,可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家打得屁滚尿流! 且不说别的,单是从范阳城的风貌就可以看出来,有一股往上升的气势! 而不像中原那样,整天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繁华之中,透着一股腐朽,盛世的表象下却弥漫着永恒的灾祸!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沿街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宁静的郊区。 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架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沿河景色的。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座落有茶坊酒肆酒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两人策马一路前行,又走了一两刻钟,才来到了范阳的内城,也就是安禄山的老巢。 两人刚走到内城门,就有一队士兵把他们拦了下来。 领头的一人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用时下的话讲就是比较模糊,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痞气。 但似乎这人能认得蔡希德,拱手问道:“哟,这不是蔡将军吗?怎么没跟着高将军和何将军出去建功立业,大杀四方,反而回到范阳来了!” 蔡希德朝那人略微拱了拱手,然后说道:“我们这些外放的,哪能比得上你王統领呢,瞧瞧你这小日子,真个是潇洒自在。我回范阳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咋样?昨天晚上又赢了多少?” 那个王统领嘿嘿一笑,略显自得的说道:“兄弟我这两天手气还可以,赢了点酒钱。” 蔡希德笑道:“那兄弟我这顿酒是铁定跑不掉了,王统领,你可得看着办!兄弟我肚子里的酒虫子都已经快饿死了,就等着你的酒给滋润一番哪!” 王统领拱手说道:“难得你蔡将军回来一次,你都发话了?兄弟我还能说啥呢?到时候你肯赏光就好了!” 说完,两人一阵哈哈大笑。 由于是老相识,所以王统领也没有盘查两人的身份。 虽然陈文周是个陌生人,但王统领只是略微看了陈文周几眼,见他衣衫简陋,其貌不扬,又是个年轻小伙子,所以也多少有点看不起的意思。 这种小虾米角色,但王某人也懒得去问了。 蔡希德和王统领又客套了几句,相互拱手告辞。 两人这才进了内城,这时陈文周朝身边的蔡希德问道:“蔡将军,刚才那人是谁?我看你对他挺客气的。” 蔡希德笑道:“哦,这人名叫王武。是千牛卫备身的一个统领,专门负责内城巡防的,今天估计是他当值吧。” 陈文周略显惊讶,千牛卫备身,说白了就是大内侍卫了。 他倒是没看出来,那个浑身带着痞气的王武,竟然是千牛卫备身的统领 于是笑道:“我原以为我就算是其貌不扬的了,没想到这个人还得加个更字!” 蔡希德闻言哈哈大笑,然后说道:“这个王武为人还算讲义气,做事也挺勤快的,就是有点好赌,喜欢嫖女人,所以四十来岁了,还是个小小的统领!” 陈文周笑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赶紧问道:“蔡将军,那你知道内城的巡防是谁负责?” “嗯?”蔡希德皱眉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离开范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只记得以前是千牛卫将军尹子奇在负责,后来尹子奇领兵去了太原,现在嘛,却不知道是谁在负责!” “哦,原来是这样,”陈文周有点失望地说道。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蔡希德远远指着一排宏伟的宫殿说道:“陈先生请看,这就是北都的皇宫了。” 陈文周一看,面露震惊之色,好半晌才点头轻叹:“好一个北都皇宫,果然气派!” 他粗略地看了一下,老安的皇宫占地约有几万平方米,宫殿约有几十间,全部是木质结构,宫殿为青白石底座。 高大的屋脊,黄色的琉璃瓦。上面绘着异兽的图腾,如饕餮、混沌、囚牛、蒲牢等等,张牙舞爪很是威风!并饰以金碧辉煌的色彩。 宫殿都是沿着南北向中轴线排列,并向两旁展开,南北曲直,左右对称。 建筑群的正南方。立着鼓楼和钟楼,十分壮观。 陈文周只是远远一看,就能够感觉到安禄山勃勃的野心。如果没有摘得天下的野心,又怎会修建这么气派的宫殿呢! 蔡希德又指着皇宫以东的一座大宅子说道:“那里便是郑王府!” 陈文周一看,虽然郑王府比不上安禄山的皇宫气派,但也是雕镂画栋、飞檐斗拱,金碧辉煌,气势不凡。 “那晋王府呢?”陈文周好奇地问道。 蔡希德略微一愣,然后对陈文周说道:“陈先生请跟我来。” 两人又策马走了一会儿,才在城东赶到了一座大宅子门前。 陈文周指着门前的宅子有点不相信地问道:“这就是晋王府?” 蔡希德神色略显黯淡地点点头。 陈文周差点笑出声来。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安庆绪 这座宅子与普通民宅比起来,虽然也算气魄,但门前冷清,屋宅破败,透着一股颓废和萧条的气息。 和郑王府一比,说句简陋都是抬举和恭维,由此看来,这晋王果然是不得势到了极点。 蔡希德也看到了陈文周似笑非笑的神色,略微一叹,“陈先生,我们进去吧。” 陈文周点点头,两人走进府门,而街角有一个人影一闪即没。 蔡希德冷笑道:“郑王果然随时都派人在盯着晋王府,多亏了先生考虑周全,要不然咱们贸然押着叶护太子回来,只怕这会儿不仅丢了叶护太子,我俩也是身首异处啊!” 陈文周也是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心想这范阳果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不过这对于陈文周是一个好消息,范阳越乱,他就越有机可趁! 有矛盾才有文章可做,如果范阳如一潭死水,那么陈文周留在这里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参见王爷!”蔡希德和陈文周同时向晋王安庆绪行礼。 安庆绪身材和陈文周差不多,三十多岁,只不过面色阴郁,显得心事重重,满脸的颓废,看起来十分憔悴。 “免礼,两位辛苦了,”安庆绪看了看陈文周,对蔡希德问道,“蔡将军,这位是?” 蔡希德答道:“哦,王爷,这位是安忠志公子的幕僚,陈平先生!” “哦?”安庆绪一诧,打量了陈文周一番,“你是忠志的手下?” 陈文周点点头说道:“王爷,小人本是静边军高秀岩将军帐下,被安公子搭救,所以后来一直追随在公子的身边。” 安庆绪见陈文周衣着简陋,相貌普通,年纪又不大,只当他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山野村夫,所以心里面有些瞧不起他。 安庆绪点点头,急切地问道:“回纥的叶护太子呢?” 蔡希德说道:“王爷放心,叶护太子我们已经押回来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安庆绪激动起来,回纥太子无疑是一个重筹码,“那他人呢?” 蔡希德说道:“王爷莫急,我们将叶护太子暂时押在了城外?” “押在城外?”安庆绪皱起了眉头,略带责备地说道:“为什么不直接带过来呢?” 陈文周解释道:“王爷,叶护太子事关重大,我们若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押过来,只怕还没到晋王府,就被人抢去了!” 安庆绪闻言,略一思索,就明白陈文周的意思了。 他没想到这个山野村夫还有点见识,对陈文周淡淡地说道:“嗯,有点道理!” 陈文周拱手道:“哦,对了,高将军有一封书信托我转交王爷,说里面有天大的秘密。” 陈文周说罢从怀里掏出书信,交给安庆绪。 安庆绪面无表亲地点点头,但心里暗自责备高邈行事大意,既然是重要的秘密,怎能交给陈平这样一个外人呢? 他稍微侧了一下身子,拆开书信一看:一张白纸! 安庆绪一愣,但是不动声色,转回头笑道:“我知道了,陈先生,你们一路辛苦了,这样,先在这里住下,咱们再说后话。” “那就叨扰王爷了,”陈文周谢过,安庆绪命人将陈文周带去了王府旁边的客舍,安排陈文周暂时住下。 见陈文周离开,蔡希德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给安庆绪。 安庆绪打开信封一看,大致意思就是陈文周手里的书信乃是假信,若果他没有交给安庆绪或者有拆开的痕迹,那么就要当心这个陈平! 如果交给了安庆绪且没有拆开的痕迹,就表明陈文周可以相信。 庆幸陈文周没有撕开那封信,否则就过不了高邈给他设置的最后一道试验身份的关卡。 这时安庆绪问道:“常山和井陉口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蔡希德闻言,皱着眉头答道:“听说李光弼率领河东军已经进军井陉口,李钦凑和安忠志正在那边防守,高将军和何将军也已经赶过去了,我想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安庆绪这才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只能希望他们能多打几个胜仗,立点功劳,不然咱们的处境可是不妙啊,”顿了顿安庆绪又说道,“哦,陈平这个人怎么样呢?” 蔡希德想了想答道,“属下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我听说,他到了土门之后,帮助忠志公子解除了颜杲卿的兵权,到了饶阳之后,又解除了卢奕的兵权,看来这人还是有点手段的!” 虽然蔡希德这样说,但是安庆绪还是有点不以为然。 他觉得一个毛头小子,再精明又能精明到哪儿去呢? 高邈何千年在范阳的时候,他安庆绪都一筹莫展,更别说陈文周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在客舍住下的陈文周,用餐完毕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一个人静静的思考问题。 眼下李都将还有大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常山了,如果算上时间的话,史思明也应该已经到了常山,双方此时可能已经展开了会战。 由于陈文周一直在赶路的途中,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常山的消息,陈文周心想,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靠近安庆绪,了解到更多的情报和信息。 根据蔡希德所说,以及陈文周到范阳后的所见所闻,他断定安庆绪,在与安庆恩的储位之战中,处于了极大的下风! 这对于陈文周而言,无疑是个很好的消息,因为叛军一方内斗的越厉害,对于大唐一方就越有利。 想到这里,陈文周突然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若是以这储君之位作为诱饵,难保安庆绪和安庆恩这两个兄弟不会打起来!” 想通了此节,陈文周高深莫测的一笑,自言自语说道:“百战不殆,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说完,陈孔明坐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原先所思考的计划当中,到了范阳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将叶护太子放走,然后自己再寻求机会脱身,可是就目前的情况,陈文周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局起 叶护太子的安危,他暂时不必担心,因为他知道,叛军不可能杀掉叶护太子。 那样就和回纥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而回纥精骑就是曳落河的克星! 只能够留着叶护太子,作为人质相要挟,不让回纥出兵帮助大唐。 而对于自己的身份来讲,陈文周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和自己交手最多的靖边军,基本上被自己灭掉了。 马邑的叛军,除了虚连鞨那真和牛庭阶之外,也基本上被自己灭掉了,所以陈文周觉得只要自己行事稍微低调一点,身份应该不会太快暴露。 看着天上的月亮,陈文周长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从事着地下间谍活动,每天思考如何应对险象环生的复杂局势。 饶是他年轻气盛,体魄康健,也有一丝疲惫的感觉。 只不过让陈文周感觉有点棘手的事情是,从安庆绪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有点儿看不起自己。 陈文周立马就想通了,一来因为自己太年轻,二来因为自己背景很模糊,三来是因为自己的打扮穿着太简单,这世道,谁还不是个势利眼呢? 陈文周拿定主意,看来想安庆绪主动来找自己是不可能的,那么只能自己主动出击了。 当然陈文周虽然没有向安庆绪主动打听情况,但他凭自己的观察还是得到了不少有用消息,这对于陈文周来讲,都是非常有用的。 陈文周到达安庆绪府邸的第三个晚上,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喝茶,就听见王府内一阵骚动。 陈文周眉毛一抬,打开房门,听了一下,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动静是从王府大堂那边传过来的。 他赶紧掩上房门,快步来到王府的大堂,就看到十几名家丁正围成一圈,而安庆绪和蔡希德都黑着脸站在中间。 陈文周走到人群后踮起脚尖一看,只见一名卫士模样的人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柄刀! 那侍卫脸色惨白,略显浮肿,看样子那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蔡希德站在安庆绪的身边,沉声说道:“王爷,你看?” 安庆绪冷着脸一言不发,盯着死了的那人好久才说道:“他娘的!简直欺人太甚!老头子还没死呢!” 陈文周一听,这话有猫腻! 安庆绪既然这样说,那么陈文周可以断定,安庆绪必然知道这人的死因:十有**是郑王安庆恩做的。 “王爷,他们不仅监视王府,还杀咱们的侍卫,步步紧逼,咱们的处境是越来越不妙了呀!”蔡希德略显焦虑地说道。 安庆绪叹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先把他葬了吧,”说完,就略显无奈地回后园去了。 府上的下人们赶紧动手,把尸体抬了出去。 就在这时,陈文周听见有人小声说道,“唉,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蔡希德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安庆绪的背影,欲言又止,只能摇了摇头。 正准备离去,突然看到了正皱着眉头的陈文周。 蔡希德走了过来,陈文周赶紧问道:“蔡将军,这是?” 蔡希德咂了咂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朝陈文周微微拱手之后,便离开了。 陈文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沉思起来。 从安庆绪和那些下人的话来判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其一,死的那个人多半是安庆恩下的手,其二,这种事情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陈文周一笑,“看来这安庆绪的日子,是越发的难过啊。” 在皇权的诱惑面前,亲兄弟直如杀父仇人! 陈文周打定主意,本孔明的连环局,就从今夜开始! 入夜,安庆绪正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酒,侍卫来报,“王爷,陈平来了!” 安庆绪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小声嘀咕道:“这个乡巴佬来做什么?” 不过他想这个陈平既然是高邈和何千年推荐过来的,直接打发回去还是稍显不妥,便耐着性子说道:“让他进来!” 陈文周得了侍卫的通传,走进屋内,就见安庆绪正埋着头狂干闷酒,隐隐约约之间已经露出了醉态。 “你来了?”安庆绪抬头看了陈文周一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陈文周拱手称谢,才坐在了安庆绪的对面。 “今晚陪我喝个痛快,”安庆绪说完,自己就先喝了一杯。 陈文周大感意外,这还没说事情呢,就要自己陪他喝酒? 而且这个安庆绪向来瞧不起自己,今晚怎么转性了,还要自己陪他喝酒。 不过转瞬之间陈文周就想通了,现在晋王府处于郑王府的环伺之间,这安庆绪看来是烦闷到了极点,借酒浇愁,随便拉个人就可以喝几杯! 只不过碍于情面,陈文周只能将杯子里的酒干了之后,才说道:“这两天多蒙王爷照拂,客居王府,小人深感荣幸!”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试探着说道,“但是今天小人看王爷,似乎兴致不高啊?” “嘿嘿,”安庆绪自嘲一笑,抬头看了陈文周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嘛,人生在世,不就图个酒肉女人吗。” 陈文周闻言,淡笑了一笑,给安庆绪斟满酒,又陪他喝了一杯,只不过陈文周却没有再接安庆绪的话茬。 安庆绪今天的心情比往日更为烦闷,本想这个陈平陪自己喝酒解闷,却不料陈文周却不说话了。 这样一来,安庆绪反而有点不通畅的感觉,看了看陈文周说道:“陈平,怎么不说话了?” 陈文周笑道:“王爷今日似乎有心事,陈平只恐酒后胡言乱语,让你更加不开心了。” 安庆绪闻言一愣,然后自嘲一笑说道:“你多虑了。” 陈文周面露迟疑,一副想要开口,但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安庆绪看在眼里,“陈平,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有事情的话就明说嘛,何必吞吞吐吐!忒不爷们!” “这,”陈文周面色为难,然后说道,“叶护太子已经压到了范阳,小人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小人这就打算向王爷请辞,回常山那边去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失势 安庆绪闻言,看了陈文周一眼,嘴角一扯,“怎么?你也觉得我这晋王府,不能安生了,还是说被今天下午的阵势给吓到了?” 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淡淡一笑,神色十分平静和从容。 然后说道:“小人陈平,起于行伍之间,当初奉靖边军军使高秀岩将军之命,潜入朔方军以为内应,如临渊越,如履薄冰,而后被安中智公子所救,先后解除常山太守颜杲卿的兵权,饶阳太守卢奕的兵权,虽谈不上历经风波,但好歹也还有点胆量。今天下午的事情,恐怕还不足以吓退小人!” “那为什么突然要走呢?”安庆绪似信非信的问道。 陈文周看了一眼安庆绪,然后说道:“王爷真打算要听听?” “你直说就是,”安庆绪略微不耐烦的说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当初忠志公子救我之后,我便向公子献策,先夺了颜杲卿的兵权,在从他那里弄了一批饷银和粮草,如此一来,忠志公子便立马得到了壮大,如今,他手下有一万左右人马,镇守井陉口,建功立业不在话下,高将军和何将军见小人略有才略,便将我派到范阳,本意是让我给王爷献计献策,但如今嘛,我见王爷流连于酒色,日子过得倒也潇洒,陈平留在这里,实在没什么意义,这这就向王爷请辞,回返常山,辅佐忠志公子去了!” 听陈文周这么一说,然后再结合高邈的密信以及蔡希德的话来看,安庆绪觉得陈文周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是见识却不差,他这才稍微重视起来。 然后略带歉意的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般胸怀和胆识!” 陈文周神色与安庆绪大不相同,显得非常开心,然后说道:“如今陛下兵发洛阳,直抵潼关,攻破长安城指日可待,大唐气数已尽,这偌大的天下,只怕不久就会改姓,到时候姓安而不是姓李了。” 陈文周看了安庆绪一眼,继续说道:“大公子不幸殁于长安,如今王爷便是主上的嫡长子,将来这偌大的天下,还愁不是王爷的吗?” 安庆绪闻言,神色一滞,眼里有着一丝贪婪,还有一丝不甘。 陈文周心里暗笑,皇帝的宝座谁人不想坐一坐呢? 可这个安庆绪夺嫡无望,争不过安庆恩,心里的不甘与憋屈是自然的。 陈文周看安庆绪的神色十分黯然,于是装作不知道,继续刺激安庆绪。 “王爷您想,你才三十几岁,青春正是鼎盛,郑王才十几岁,冒昧地说一句,他还是少不更事,这大好河山还不是得轮到您来掌管,到那时便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 安庆绪越听神色越发暗淡,眼睛里的贪婪和不甘也越发浓厚! 陈文周说完之后,安庆绪咬了咬牙,端起酒杯一样脖子,就灌了一杯下去,然后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这,”陈文周故作惶恐,赶紧起身拱手说道:“小人失言,小人失言,王爷恕罪!” 安庆绪摆摆手,示意陈文周坐下,“不关你的事情,只是我自己觉得有些窝火!” 陈文周坐下来,给安庆绪把酒倒满才说道:“王爷,小人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安庆绪看了陈文周一眼,“你说。” 陈文周说道:“王爷,您风华正茂,如此乱世,正应该驰骋沙场,建立功勋,跟随主上击败唐狗、一统天下才是,怎么整日介地窝在府中喝闷酒呢?” 安庆绪闻言,也不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举起酒杯又是一顿猛灌。 陈文周心想,这个安庆绪倒还真是个闷葫芦,这样的性格,也难怪他老子安禄山不喜欢他了。 两人已经喝了快两壶酒了,陈文周天生海量,倒也无惧,安庆绪就有一点耳花眼热了,加上他心情烦闷,整日沉溺于酒色,醉得就更快。 酒壮怂人胆这句话在安庆绪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你有所不知呀,我从小就酷爱鞍马骑射,虽然说不上骁勇善战,但以一当十还是可以的!” 安庆绪站起来,似乎在回味往昔的荣耀,又似乎在感叹眼下的失势,“早年父皇还没有骑兵的时候,我跟随父皇奉唐狗皇命征伐辽东,连战连捷,先后扫平奚族、同罗、室韦等族,唐狗封我为父皇麾下的左厢兵马使!” “哎呀!”陈文周满脸的钦佩,拱手说道:“没想到王爷竟还有这般殊勋!小人佩服!佩服!” 安庆绪喝得本来就有点高了,再加上陈文周给他一吹捧,也不禁有些得意:“父皇去年起兵,以我为前锋,我领八千曳落河十天之内扫平河北诸郡,望风披靡,哼哼,何等荣光!” 陈文周的惊讶溢于言表,“小人还以为王爷胸无大志,没想打竟有这等赫赫战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拍了几句马屁之后,陈文周面现疑惑之色,问道:“那王爷为何不跟随主上继续南征,反而回到了范阳呢?” 顿了顿陈文周才说道:“王爷是嫡长子,又是军中大将,只要继续立功,地位就会越来越稳,回到范阳,实在是不可取呀!” 安庆绪闻言,神色转为黯然,“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他看了陈文周一眼,坐下来,示意陈文周也坐下,然后说道:“也罢,左右无事,我便和你说说吧。” 安庆绪喝了一杯酒,接着说道:“扫平河北以后,此时我已经是父皇麾下的都知兵马使!父皇也打算让我领兵讨伐洛阳,但此时!” 安庆绪脸上浮现一抹阴毒的恨色,“但此时竟然有人向父皇献谗,说我手握兵权,又履立战功,麾下勇将无数,只怕将来尾大不掉,如果将来要立储的话,非我莫属!于是父皇改变主意,亲领兵马元帅,让史思明挂副元帅,领兵南征,将我召回范阳,闲置家中!” 陈文周略显惊讶,正色说道:“主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公子仙去以后,您就是嫡长子,就算立您为储,那也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呀?”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郑王 安庆绪略显感激地看了陈文周一眼,才说道:“要是所有人都是你这么想的,那就好啦!” 陈文周面露疑惑,不明所以。 安庆绪喝了一杯酒,“你有所不知,我和亡兄庆宗乃是胞兄弟,都是母后康氏所生,因为我自幼喜欢舞刀弄剑,骑马射箭,自小边有纵横沙场的抱负,因此父皇特别偏爱于我!待我成年之后,父皇便将我带在身边,跟随他一起征伐!” 安庆绪回忆起幼年时,安禄山对他的偏爱,脸上浮现一抹追忆和欣慰的神色,然后又转为暗淡。 “母后已于多年前仙逝,后来父皇纳了一名姬妾段氏,此女妖娆妩媚,城府极深,没多久便获得了父皇的宠幸,并诞下一子,便是郑王庆恩了!” 陈文周似乎有所明悟地点点头。 安庆绪接着说道:“父皇年龄大了,又患了眼疾,段氏整日服侍在他身边,深得其心,加上庆恩年幼可爱,父皇便渐渐有了立郑王为储的心思。” 陈文周点点头,“小人明白了,主上之所以将你遣回范阳,就是怕你功劳太大,又掌握了兵权,将来会阻碍他立郑王为储。” 安庆绪点了点头。 陈文周摇头叹道,“对于储君一事,自古就是立长不立幼,若废长立幼,这便是祸乱的根源哪!” 安庆绪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喝闷酒。 陈文周皱着眉头说道:“王爷,那您打算怎么办?” 安庆绪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我能怎么办,得过且过吧。” 陈文周略带深意地看了安庆绪一眼,然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王爷,虽说饮酒行乐未尝不是一件快事,但是,小人认为,身家性命恐怕更重要啊!” 安庆绪闻言一滞,放下酒杯抬起头,看着陈文周,“什么意思?” 陈文周神色略显凝肃,说道:“王爷,自古储君便是从长往幼,有长子则立长子,长子不在则立次子,以此类推。但如果皇帝一心要立幼的话,您想想,上面的哥哥们会有好下场吗?” 安庆绪一惊,稍一思索,立马明白了陈文周话里的意思。 皇帝如果执意要立幼子为储君,那么他必然要为储君铺平将来的道路,毋庸置疑,储君前面的哥哥们便是储君将来最大的对手,所以皇帝一定要把这些障碍和隐患扫平! 安庆绪陡然一惊,自己眼下正在这种处境当中。 安庆绪自我安慰般地一笑,“虎毒不食子,父皇还不至于对我下手吧?” 陈文周淡笑,“王爷,主上是您的生父,自然不会对你痛下杀手,但是他一定会削弱你的势力,让你将来无法和郑王抗衡!” 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面色凝重、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便是君王之道!” 安庆绪不说话了,他自己当然明白,被调回洛阳,就是父亲不愿意自己的功劳太大。 陈文周继续说道:“主上不杀你,因为你是他的亲儿子,但是这不代表其他人对王爷没有下手的意思!” 安庆绪又是一惊,已经全然没有了醉意,“你继续说!” 陈文周分析道:“王爷你想,主上夺了你的兵权,把你闲置在范阳,而你自己又整日饮酒荒废,到时候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别人抗衡?” 陈文周冷笑一声,“主上在世,别人当然不敢把你怎样,可等到主上百年之后呢?到时候新君登基,你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必然将您除掉永绝后患!您说,你还有命在吗?” 安庆绪嘶了一口凉气,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他现在手里没有兵权,又得不到安禄山的宠信,而手下得力的几人,也都没有留在范阳,可谓是一个正正宗宗、地地道道的光杆司令! 良久之后,安庆绪突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起身朝陈文周拱手说道:“蔡希德已经跟我说过,说先生素有谋略,还望先生指教一二,救我一命!” 陈文周大为惶恐,赶紧扶住安庆绪,“王爷折煞小人了!” 安庆绪抬头看着陈文周,“怎么?先生不愿赐教?” 陈文周扶着安庆绪坐下,然后恳切地说道:“想我陈平,卑贱草陋之躯,青萍微末之名,安敢当王爷先生之称?王爷不弃,折节相交,小人倍感荣幸!” 顿了顿,陈文周似乎作出了什么重大决定,然后拱手说道:“小人得蒙忠志公子搭救,才留此残躯,也罢!王爷既然看得起在下,小人万无推辞之理!如有驱驰,即便刀山火海,小人亦在所不辞!” 安庆绪略显欣慰,给陈文周斟了一杯酒,然后说道:“先生,眼下我该怎么办?” 陈文周双手接过酒杯,沉吟了半晌说道:“王爷,不知可否将这范阳的形势,详细地向我讲讲,这样小人也能有个大概的了解。” 安庆绪点了点头,“先说哪一方面的?” 陈文周想了想,“王爷先说说你和郑王实力吧。” “好,”安庆绪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现如今我手里没有兵权,郑王手里的人马却不在少数,几乎占了大燕国一大半!” “一大半?”陈文周一惊,“郑王不过十七八岁,既无军功,又无资历,怎么能掌管如此多的兵马?” 安庆绪冷笑了一下,“老幺自然是没有这个本事。可是,一来父皇宠爱他,二来嘛,老幺网罗了父皇手下一大批文官武将,这些人也都向着他!” 陈文周略感讶异,没想到这安庆恩还有这么大本事,于是说道:“倒是看不出郑王年纪不大,手段却是不少!” 安庆绪摆摆手,说道:“老幺乳臭未干,哪有这个本事呢,这些都要归功于他的母妃段氏!” “段氏?”陈文周眉头一皱。 安庆绪点点头,神色显得十分轻蔑,说道:“这个段氏虽然是个女人,却不容小觑啊!” “哦?”陈文周也来了兴致。 安庆绪继续说道:“这个段氏天性妩媚,精于算计,而且姿色也不错,所以她一面讨好父皇,一边帮助老幺网罗人手,”说到这里,安庆绪的神色显得有些怪异,似轻蔑,又似生气。 陈文周心里暗笑,他从安庆绪的话里就能明白,为啥安庆绪的神色怪异了。 不用说,这段氏一定在安禄山的头顶上,播种了一片森林。 ------------ 第一百四十章 规劝 安庆绪有些气愤,然后说道:“段氏先后网罗了史思明父子及他们手下的一帮大将。史思明能征惯战,又是父皇最得力最信任的人,所以势力及其庞大,有了史思明对老幺的支持,其他文武官员也都竞相跟随,再加上我的兵权被父皇解除,所以我的处境是一日不比一日了!” 陈文周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凝重,“没想到这个史思明竟然支持郑王。” 安庆绪有些郁闷地点点头,“如今史思明掌握着大燕国大部分的兵权,老幺有了这个稳当靠山,所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陈文周笑道,“王爷,郑王年幼,又没有带过兵,没有任何功勋,将来即便登基,也要倚重他史思明,可你不一样,你屡立战功,在军营里又有威望,要是你成了储君,甚至将来即位登基,他史思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安庆绪微微点头,叹了口气。 陈文周接着说道:“所以嘛,史思明必然要支持郑王,如此一来,将来他还可以继续控制大燕国的形势,甚至将来取而代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安庆绪眉头一扬,冷冷地说道:“哼!史思明的野心倒是不小!不管我和老幺怎样斗,那都是我安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他姓史的来分一杯羹!” 陈文周看着安庆绪咬牙切齿的样子,暗自一笑,问道:“王爷,那如今范阳的形势如何?” 安庆绪闻言,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如今范阳基本都在老幺的控制之下,史思明的儿子史朝义,被父皇封为监门卫中郎将,负责范阳城外城的巡防,把持着范阳的形势!” 安庆绪恨恨地说道:“老幺和史朝义串通一气,不停地给我下马威,哼哼!河北道的一些官吏,以及我的旧友,给我送的东西,有七八成都被巡防的史朝义给劫去了!” 陈文周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安庆绪着实也混得太惨了些,连别人给他进贡的东西,都被郑王和史朝义给掳去了。 堂堂王爷,沦落到这步田地,倒也不怪他郁闷了。 “这可就不好办了,”陈文周说道,“史朝义把控着范阳,也就是说郑王随时可以控制王爷您的动向啊!” 安庆绪点了点头。 陈文周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内城和皇宫也是史朝义把控着的吗?” 安庆绪摇摇头,“这倒不是。负责内城和皇宫巡卫的,乃是兵部侍郎、千牛卫大将军严庄。” “严庄?” “严庄很早以前,就和內常侍李猪儿一起跟随在父皇的身边服侍他,这两人也是父皇最亲信的人,”安庆绪解释道。 陈文周问道:“按照王爷的说法,严庄既不是郑王的人,也不是王爷的人,而是中立的?” 安庆绪点头说道:“严庄在于立储的问题上,的确是两不相帮,他只效忠于父皇。” “这倒还好,”陈文周说道。 “还好?”安庆绪没好气地说道。 陈文周一笑,“严庄两不相帮,总比帮郑王要好吧。” 安庆绪失笑摇头,“那我眼下应该怎么办?” 陈文周思索了好一阵,才说道:“王爷,眼下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 “那两条?” “这第一条嘛,就是隐!” “隐?”安庆绪一愣,“怎么隐,往哪隐?” 陈文周说道:“如今王爷势力单薄,既没有党羽,也没有兵马,而郑王呢,有主上的偏爱,还有史思明的支持,所以,王爷想要扳倒郑王,无异于螳臂当车,所以,这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来个撒手不管,饮酒作乐,放弃争夺储位,将来做个太平王爷,让郑王登基罢了!” 安庆绪略一思索,便瞥了一眼陈文周,心想这是什么馊主意:“哼!只怕我就算是不争储位,老幺将来也不会放过我!” 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呵呵干笑了一声:“这个就不好说了!”顿了顿才问道,“王爷,小人斗胆一问,方才晚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庆绪闻言,眼睛里透出了一股狠戾的凶色,咬牙沉声说道:“哼哼!老幺这是在向我示威呀!” 陈文周疑惑地说道:“王爷的意思是?” 安庆绪说道:“刚才死的那人,是我晋王府的侍卫,算上这一个,已经是第三个了!” 陈文周故意装作不知道地问道:“王爷是说这是郑王下的毒手?” 安庆绪冷笑道:“除了老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这么大的能耐,敢杀我府上的卫士?” 陈文周点点头,安庆绪身为晋王,是安禄山的嫡长子,敢向他下手的,只怕也只有同样身为亲王的郑王安庆恩了! 陈文周沉吟半晌,然后皱眉说道:“王爷,以小人之见,只怕郑王此举,不只是示威这么简单哪!” “嗯?!” 安庆绪闻言一惊,盯着陈平说道:“说说看!” 陈文周面色凝重地分析道:“郑王如今势大,既有主上的恩宠,又有史思明等人的支持,可谓是如日中天,旁边人也清楚明白的很,他郑王何必要向您示威?这不是逞一时之快的幼稚举动吗?您想想,他为什么要向您的侍卫下手呢?” 安庆绪思索了一阵,突然眼睛一睁,“你是说,他要向我动手了!” 陈文周不置可否,而是继续分析道:“我听说主上已经在赶回河北的途中了,您是主上的亲儿子,虽然主上不想立你为储君,但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也就是说,主上回来之后,您至少可以保证安全,那么有心之人也就没法向您下手了!” 安庆绪听懂了,接过话茬,“所以他们要在父皇赶回范阳之前向我下手!他们先剪除我的贴身侍卫,让我变成一个孤家寡人,然后就可以毫无顾忌、毫无障碍地置我于死地!” 安庆绪的声音愈发寒冷,让陈文周都感受到了一股透心凉的恨意! 安庆绪闷了一口酒,眼里透着浓浓的不甘! “十几年来,我随父皇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才打下今天大燕国的基业!哼哼,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让一个从没出过范阳、从没碰过刀枪的奶娃娃抢了,庆绪不甘哪!不甘!”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谋划 陈文周也叹了口气,火上浇油地说道:“形势不饶人哪,王爷,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被抢了功劳总好过丢了性命吧!按照眼下这态势,怕是等不到主上回范阳,郑王就要请您上路呀!” “老子不信他敢置我于死地!难道他就不怕老头子降罪?”安庆绪听了陈文周的话,有点不太相信地说道。 陈文周看了安庆绪一眼,淡笑道:“王爷,小人并不是危言耸听。你看看秦二世胡亥杀长兄扶苏!再看看隋炀帝杨广杀太子杨勇!玄武门之变咱就更不要说了!现如今长公子已歿,主上只有您和郑王两个嫡子,您要是被郑王害了,那就只剩他一根独苗了,主上就算再生气,还能怎样,不还是得把皇位传给郑王吗?这就叫先斩后奏!” 嘭! 安庆绪越想越窝火,一拳砸在桌子上。 “你不说又两条路吗?还有一条呢?”安庆绪问道。 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发黑的脸色,嗫嚅道:“这第二条路,啧,这第二条路小人还是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安庆绪不耐烦地问道。 陈文周长叹一口气,然后才说道:“因为这第二条路无异于自寻死路!” “婆婆妈妈作甚,先说来听听!”安庆绪说道。 陈文周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也罢!承蒙王爷的抬爱,小人便豁出去了!这第二条路就是:主动出击!” 安庆绪闻言,先是一震,然后眼睛一亮,“怎么个主动出击法?” 陈文周摆摆手,“王爷莫急,如今小人心里也只是初步判断,没有完全成型的计划,这样,让我回去好好谋划一番,明天早晨再来向王爷细细禀报如何?” 这倒不是陈文周拖延时间,而是急切之下,他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帮助安庆绪争储。 安庆绪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好!行成于思毁于随,谋定而后动方能出奇制胜,就依先生的意思!” …… 陈文周回到房间,经过彻夜的谋划,一个庞大的夺嫡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初步成型。 第二天一早,安庆绪就派人来请。 “先生何故如此憔悴?”安庆绪问道。 陈文周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道:“王爷以大事相托,小人不敢不殚精竭虑,故而彻夜冥思苦想。” 安庆绪赶紧说道:“先生辛苦了。” 看着安庆绪满脸期盼的神情,陈文周笑道,“小人苦思一夜,终于捋出了一些头绪,王爷,咱们慢慢谈吧。” 安庆绪点头,看了看四周,“先生,咱们书房里详谈!” 两人来到书房,安庆绪派人看了茶之后,便掩上房门。 “先生有何妙计?”刚刚坐下,安庆绪迫不及待地问道。 陈文周笑道:“王爷,就眼下的形势来看,郑王势力庞大,而您势力微薄,想要和郑王斗,只能智取而不能力敌!” 安庆绪点头问道:“如何个智取法?” 陈文周抿了一口茶,“郑王势大,无非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是主上对他的宠爱,有了主上这个最大的靠山,郑王的地位可谓是稳如泰山!” 安庆绪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陈文周继续说道:“第二,郑王有史思明父子以及许多文武官员的支持,且不说主上没有立您为储的心思,即便主上有心让你登上储位,只怕这些人也会阻挠!” “那我岂不是没有任何机会了?”安庆绪有些失望地说道。 陈文周并没有直接回答安庆绪,而是继续分析形势:“王爷您手下,除了高邈、何千年、蔡希德、安忠志和我以外,再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手了,而且主上将高邈和何千年将军留在范阳,未尝没有削减他们势力的想法。“ 安庆绪有些愤恨地说道:“看来父皇早就有心打压我了!” 陈文周笑道:“王爷,所以如今的形势,我们不能够和郑王争锋相对,只能够韬光养晦,然后制造机会!” “韬光养晦?制造机会?”安庆绪有些迷惑,“还请先生明示。” 陈文周说道:“王爷,所谓韬光养晦,就是要您继续装作颓废消沉,耽于酒色,做出一副争储无望的样子,自暴自弃,对郑王退避三舍,如此一来,就可以让郑王府的人放松对您的警惕和戒备,他们自然就会掉以轻心,而您则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夺嫡的筹码!” 安庆绪说道:“这个不难,反正我从河北被父皇遣回来之后,就一直沉溺于酒色,大不了我现在继续就是了,如此也不会显得突兀,让他们生疑。” 顿了顿安庆绪又问道,“那制造就会呢?” 陈文周笑道:“王爷,咱们要击败郑王,凭咱们这几个人和手里的人马,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咱们只能智取!支持郑王的人是主上和史思明,咱们要想办法分化他们,从而达到让他们内斗的目的,让他们自相猜疑甚至自相残杀。” “这样一来,他们就要把注意力和力量耗费在内斗上,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而王爷您就可以于中寻早机会,争夺储位!” 安庆绪听完,眼睛一亮,但马上又皱起了眉头说道:“史思明和父皇是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父皇对史思明的信任远胜于旁人,要分化他们,谈何容易呀?” 陈文周摆摆手,“王爷,不知道您听过两句话没有?” “那两句?” “第一句,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第二句,以利相合,必因利而分!” 陈文周说道:“王爷,您想想,史思明为什么要支持郑王而不支持您呢?” 安庆绪想了一下说道:“段氏与史思明有苟且之事,那个**背着父皇与史思明有为人不齿的勾当!” 陈文周却摇摇头,“王爷,这只是一个原因,而且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已!” “此话怎讲?”安庆绪问道。 陈文周答道:“王爷您想想,史思明是什么人?此人堪称枭雄之才,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轻易改变立场?他支持郑王,小人认为,真正的原因还是此人野心勃勃!郑王年幼,没有任何资历,与史思明比起来,不论从实力、威望上讲,都差得天远,郑王登基,史思明就可以大权独揽,就算是他想要越俎代庖,自己登基,那也是轻而易举!”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抵巇之术 “而您则不一样,您有军功且有资历,要是您登基之后,那他史思明的权力可就被大大削弱了!” 安庆绪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先生所说的分化,就是从这个上面做文章?” “不错!” 陈文周点头说道:“主上立储,只会在您和郑王之间选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有外人参与进来的!对于史思明的想法,主上雄才伟略,怎么会不清楚呢?因此主上虽然倚重史思明,但未尝就没有防着他的想法!所以咱们只要利用这一点做些文章,说不定就能达到分化他们的目的!此乃抵巇之术!” “何为‘抵巇’?” “巇者,隙也!就好比墙上有一条小缝,我们若是想推倒这座墙,便用各种方法使这条裂缝变宽,若我们想补救的话,就必须趁它还是一条小缝的时候,就要修补好它!” 安庆绪略一思忖,便眼睛一亮,赞赏地看着陈文周说道:“先生高见!” 陈文周谦虚地拱手,然后继续说道:“这是第一。第二,只是分化郑王势力还不行,咱们还要有自己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必须是可以改变局势的力量!” “改变局势的力量?”安庆绪大惑不解,“目前我手上就只有高邈、何千年、忠志还有蔡希德四人手上有兵,而且除了蔡希德以外,其余几人都在范阳以外,没什么可以使用的人马呀!” 陈文周摆摆手,“王爷,史思明有军权在手,而且他的儿子史朝义把控着范阳,咱们手里的那些人马作用不大!” “那先生指的是?” “两路人马!” “那两路?” 陈文周笑道:“第一路,就是范阳的悠悠众口!” 安庆绪闻言,脑门上挂了个魁梧的问号,“范阳的悠悠众口?” “王爷,咱们手上没有兵马,没有后台,只能利用谣言了!”陈文周诡笑了一下,“王爷,你可不要小看谣言的作用!” 安庆绪不明所以,陈文周摆手说道:“王爷,你按照我说的安排就好了,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安庆绪只能点点头,然后说道:“那第二路人马呢?” “严庄!” “严庄?” “不错,就是兵部侍郎严庄!” 陈文周沉声答道,“严庄手握宫廷禁军,又是主上的心腹,所以此人可以直接影响主上的决定!而且此人是兵部侍郎,有一部分调动军队的权力,军中的将领肯定也有他的门生或者嫡系!王爷,此人必须拉拢才行!” 安庆绪沉吟半晌,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早年我担任父皇麾下都知兵马使的时候,曾与此人有些往来,只是严庄此人素来深居简出,又不参与我和老幺的储位之争,想要拉拢他,怕是有点困难。” 陈文周笑道,“王爷,事在人为。储君,是未来的君王,是天下人都觊觎的宝座,您要想登上去,又不想花费一番心思,天下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呢?更何况您刚才也说了,你与他一起共过事,这事情应该是有转机的。” 安庆绪略显赧颜,说道:“先生说的极是。那咱们要怎样拉拢他呢?” 陈文周说道:“王爷你刚才也说了,拉拢严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他本身不想牵扯到你和郑王这场储君之争中来。” 安庆绪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他知道陈文周既然在这么说,那么一定是有后招,所以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等陈文周说完。 陈文周笑道:“既然他不想参与进来,那咱们就必须强行把他扯入这场是非中来!把他拉进来之后,那么咱们就形成了三方势力,王爷、郑王还有严庄!” “三方势力?” 陈文周点点头,“不错!事情只有两方势力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一旦引入第三方的势力,那么就会形成一个三角制衡的态势,对于王爷您而言,是大大有利的!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整天面临着郑王的威胁,而毫无还手之力,如此被动!” “先生,我还是没有听懂你的意思?”安庆绪这一次是真迷惑了,他感觉陈文周说的话,真的是云里雾里,一点也听不明白了。 陈文周看着安庆绪迷茫的样子笑道:“王爷,咱们要把严庄拉进来,第一步就是要让他背黑锅!” “背黑锅?”安庆绪问道,“可是严庄这人相当谨慎,行事也是十分稳妥,向来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难以抓到他的把柄呀!” “王爷,赵高曾指鹿为马,王莽也杀子立威,没有事情那就搞点事情出来,咱们来他个无中生有!”陈文周沉声说道。 安庆绪正打算发问,陈文周却摆手说道:“王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管叫你看一出好戏!” 安庆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问道:“让他背了黑锅之后呢?” 陈文周笑道:“自古收买人心之法,便是刚柔相济软硬兼施!咱们让严庄受了委屈之后,便要给他一点甜头,用我家乡的话说,这叫萝卜加大棒!所以这第二步便是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对,投其所好!历来谄媚弄权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得到上司的欢心,便是把上司最心爱的东西弄到手,然后再献给他!” 安庆绪似乎有所明悟,“先生的意思是,给严庄送礼?” 陈文周点点头,“所以王爷,眼下你首先要派人去摸清楚严庄的习惯和嗜好,以及他家中的状况,咱们才好对症下药!” 安庆绪不再犹疑,说道:“好,我马上派人去办!” 就在这时,有侍卫来报,“王爷,大事不好!” “又怎么了?”安庆绪惊道。 侍卫说道:“咱们的人又死了一个!” 啪! “欺人太甚!” 安庆绪一巴掌砸在桌子上! 陈文周皱眉说道:“王爷,咱们还是先去看看!” 安庆绪点点头,和陈文周一起来到王府大院,就见一名卫士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刀! 看那模样,似已死去多时了! 陈文周说道:“王爷,郑王步步紧逼,咱们的处境可是相当不妙啊!” ------------ 第一百四十三章 风波 “安庆恩!你为何不直接过来,把老子宰了!何必玩这些猫戏老鼠的勾当!”安庆绪怒吼一声。 陈文周沉声说道:“王爷,郑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什么意思?” 陈文周解释道:“王爷您想,你毕竟是他的长兄,他怎么能正大光明大张旗鼓地向您下手呢?他这么做一来是给您造成心理恐惧,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在逼您!” “逼我?”安庆绪大惑不解。 陈文周点点头:“他就是在逼您!他这么做就是挑战你的底线,让你忍无可忍,最后自己去找他发难!到时候他再反攻过来,就可以师出有名,说这是您先找他挑起矛盾的,他不过是自卫反击而已!就算他杀了你,也可以说是失手误伤!” 安庆绪闻言,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这一招果然阴毒!” 然后安庆绪的神色一变,看着陈文周说道:“陈先生,那我们的处境岂非已经是水深火热、如履薄冰?” 陈文周神色凝重地点头,他尽管很希望这兄弟俩掐得你死我活,但也没料到郑王如此势大,而安庆绪这么式微! 要让他们打起来,那也必须要有一个基础,就是两人势均力敌。 就算力量不一定能够分庭抗礼,但至少不能差得这么大! 陈文周暗忖:就眼下的形势来看,郑王安庆恩已经准备向安庆绪下手了!到时候安庆恩就是安禄山唯一的嫡子,加上安禄山对他的宠爱,这储君之位非安庆恩莫属! 这是陈文周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留下安庆绪和安庆恩等人内斗,这是从内部分裂叛军的最佳手段! 安庆绪见陈文周的眼神飘忽,以为他在思考对策,于是碰碰陈文周的手臂问道:“先生,先生!咱们该怎么办?” 陈文周听见安庆绪叫自己,才反应过来,微微思忖了一下说道:“王爷放心,某有一计,不仅可以保王爷平安,还能够临死后生,得到一个翻盘的好机会!” “哦,真的?”安庆绪闻言大喜,赶紧问道:“先生有何神策?” 陈文周自信一笑,附身道安庆绪的耳边说了一阵! 安庆绪听得眼睛微亮,连连点头,然后赞赏地看着陈文周叹道:“好一个以退为进,无中生有!果然是一箭双雕,本王真是瞎了这双狗眼,当初竟然轻视先生!” 说完,朝陈文周弯腰行李:“先生大才,必有容人度量,小王前日冷落先生,万望宽宥!” 陈文周大感惶恐,扶起安庆绪说道:“王爷折煞小人了!咱们先办正事要紧!” 安庆绪重重点头:“先生说的极是!事不宜迟,我马上差人去办!” “来呀,先把这尸体放入后院,暂不安葬!” … 第二天一早,晋王府竟然陆陆续续走出来不少家丁丫鬟,一个个垂头丧气,都背着包袱。 郑王府。 “王爷,”史朝义正朝着主位上的少年说道,“手下人来报,晋王府今天早上遣散了许多下人!” 少年正是安禄山的幼子、安庆绪的小弟——安庆恩。 安庆恩约摸十七八岁,体格倒是不小,虽然年少,但是眼睛里还是透着一股子狠辣的味道,与安庆绪的颓废完全不同。 安庆恩闻言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史朝义说道:“史中郎,依你之见,这是什么意思?” 史朝义略微思索了一下,“这个嘛,属下认为晋王这如果不是在示弱,那就是有什么诡计!” 安庆恩问道:“此话怎讲?” 史朝义分析道:“我们如今步步紧逼,而晋王势单力薄,日渐式微,所以整日介在府上借酒浇愁,他府上的侍卫接连被咱们干掉,所以他府上的下人必定恐慌,害怕大祸临头,所以一个个都离府而去!” 史朝义看了安庆恩一眼,继续说道:“这是人之常情,晋王为人优柔寡断,不像王爷你有人主的气魄,所以他压不住府上的骚乱。属下认为这是最可能的原因了,而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了!” 安庆恩笑道:“中郎将多虑了,几个下人,又能有什么阴谋呢?难不成这些下人都是我那大哥派出来的细作?哈哈哈哈!” 史朝义闻言,也是笑了起来,也觉得自己是太过谨慎了。 史朝义,史思明的独子,所以完全继承了史思明的优秀基因,骁勇、善谋、谨慎、果断! 年纪轻轻就引起了安禄山的重视,被他委以重任,并心照不宣地安排他辅佐年少的安庆恩! 史朝义说道:“王爷,我得到消息,父亲已经在常山一带和唐狗交锋了,而主上也已经到了河北,可能还有半月左右就要回到范阳了!” 说到最后,史朝义的声音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安庆恩闻弦歌而知雅意,眼睛微眯,透出狠辣的光芒,“看来我们的加快步伐了!不然父皇回来之后,咱们可就没机会下手了!” 第二天一早,范阳城里便传出了一则大新闻! 菜市口。 “嘿,哥儿几个,你们听说了吗?据说晋王府里出了连环命案。他府上的下人都跑出来了呢!” “对对,我也听说了!” “你们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儿敢去杀晋王府的人?” “嗨!这还不明摆着的吗?晋王和郑王,如今在争储位。你想想,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跑去晋王府杀人?” “我看也是!” “这算什么,我可听说了,别说晋王府的下人,就算晋王现在是自身难保了吧!” 大千赌坊。 “哎,你们听说了吗?晋王府出了连环人命案。据说是郑王下的手呢!” “这可有好戏看了,这兄弟俩争个你死我活!” “你这话就不对了,郑王现在如日中天,势力大的很!哪是晋王可以比的呢。依我看,晋王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于是乎,一时之间,茶楼酒肆,青楼妓馆,商铺赌坊,都流传着一个风声:郑王安庆恩要对他的哥哥安庆绪下手了! 范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晋王府的连环命案,几天之内,便扬起了一场风波!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斗智 范阳城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晋王府和郑王府的两座宅门之内! 期待着一场好戏发生,看看这两兄弟能搞出个什么幺蛾子来? 除了升斗小民的议论纷纷以外,当然还有很多眼睛也都盯着晋王府,这些眼睛都来自于范阳城中的达官贵人! 这些人也想看看晋王和郑王的储位之争,到底会花落谁家? 是提前血拼呢,还是等待安禄山回来之后再有定夺呢? 因为这不光是二王夺嫡,也关系到他们将来应该如何站队的问题。当然大部分人都看好郑王。 皇宫外的一座宅子里,这座宅子正对着皇宫的大门,乃是千牛卫将军严庄的府第。 安禄山专门把他的府邸设在这里,就是为了他方便戍卫皇宫。 此刻的严庄正在听着下人的汇报:“侍郎大人,小的们今天听到坊间流传的一则消息!” 严庄看了侍卫一眼,问道:“说说吧,什么消息?” 侍卫拱手回答道:“据说晋王府上出了连环命案,而背后的凶手就是郑王!” 严庄冷冷地瞪了那侍卫一眼,沉声喝道:“大胆!这不过是坊间的谣言,一帮升斗小民饭吃多了没事干,胡编乱造的市井流言,岂能当真?” 侍卫闻言,赶紧低头。 严庄喝了一口茶,起身走了几步,然后问道:“晋王府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侍卫赶紧说道:“自从晋王府出了连环命案以后,小的们听说晋王府上的下人,都害怕引火烧身,所以不少人都离开了晋王府,除此之外,晋王再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了!” 严庄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挥手屏退了下人。 独自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沉思起来。 对于晋王和郑王的储位之争,严庄心里再清楚明白不过了,他之所以不参与其中,就是因为储位之争无异于一场风暴! 他深刻的明白,这不仅仅是两位王子之间的争斗,还涉及了大燕国的雄武皇帝安禄山! 所以这也是父子三人间的一场较量,而他们又各有派系,形成了错综复杂的三角关系,也是一个庞大的权力斗争漩涡! 严庄害怕自己参与进去,因为他知道疏不间亲! 如果贸然参与进去,站错了队的话,那么将来很可能落个生不如死、粉身碎骨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明哲保身来得妥当! 严庄虽然不参与其中,但他好歹是皇城的保安总管,又是安禄山的近臣,而他自己又非常的精明,所以对于晋王府的连环命案,他心里清楚的很,摆明了是郑王下的手! 而且郑王的意图,就是要在安禄山回范阳之前,把晋王安庆绪干掉! 到时候就只剩下了安庆恩一个嫡子,再加上安禄山的宠爱,这个储君之位也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严庄闭上眼睛,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这个晋王撑不撑得住啊。” 郑王府。 安庆恩和史朝义都黑着老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过了好半晌,安庆恩才说道:“史中郎,这风声是怎么走漏的!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们做事的时候小心一点,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史朝义摇了摇头,说道:“王爷,事情没这么简单!” 安庆恩闻言眼皮一抬:“什么意思?” 史朝义站起来,背负双手踱步说道:“以属下看来,这是晋王府的以退为进之策,”史朝义看着安庆恩,“王爷,依属下之见,这风声便是晋王府的人专门放出来的!其目的就是要制造一场谣言,让范阳城的人都知道晋王府的人是咱们杀的!而且他们传出您要弑兄的谣言!” “这样一来,如果晋王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不管是咱们杀的,还是他死于非命,范阳城的所有人都会认为晋王是咱们杀的!到时候您就背上了一个杀兄的骂名!如果主上回来了,肯定也会降罪于您!” 安庆恩听完,面色阴狠的点了点头,“这一招果然厉害!这样一来,那咱们岂不是没法向他动手了?” 史朝义略微沉吟,然后说道:“王爷稍安勿躁,容属下思虑一下!” 安庆恩点了点头,便不再插话了。 史朝义皱起眉头。 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面色欣喜道:“王爷!属下已经有办法了!” “哦?”安庆恩闻言赶紧问道:“有何良策?” 史朝义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晋王来了一个以退为进,那咱们也可以来个以进为退嘛!” “以进为退?”安庆恩皱了眉头,“怎么个以进为退法?你说明白一点。” 史朝义笑道:“王爷,既然晋王在范阳城放出了风声和谣言,说您准备加害于他,那么您只要向他示好,去他的府上慰问一番,这种谣言岂非不攻自破?” 安庆恩考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不行!” 史朝义皱眉问道:“为何?” 安庆恩说道:“晋王府刚刚发生了命案,而坊间又流传着我要加害他的谣言,如果我此时去他的府上慰问,那在旁人看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了吗?这样不仅不能达到攻破谣言的效果,反而会加深别人的印象,以为是我要害他,那别人都会说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史朝义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突然史朝义眼睛一亮:“王爷,您刚才说的有道理,咱们如果就这样去慰问的话,确实不妥。不如咱们也来一出以退为进!” “哦?”安庆恩好奇的问道:“咱们也来个以退为进,怎么个以退为进呢?” 史朝义说道:“晋王府发生了命案。可以说是您做的,那咱们也可以在自己的府上搞一个命案出来嘛,也让人去范阳城放出风声,就说您的府上也发生了连环命案,然后再去晋王府慰问,这样一来,就可以把凶手嫁祸给其他莫名的人了,至于这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能够证明,不是您向晋王下的手!即便将来晋王遇害,咱们也可以推到那个人身上去!而事实上那个人是不存在的,甚至您可以邀请晋王,与您一起勘破命案,找出凶手!”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戏子 安庆恩闻言,思虑良久,才一拍大腿,说道:“中郎所言,正合我意。果然是妙计,那就这么办了!” 第二天的一早,当早行的人们经过郑王府的时候,竟然发现晋王府的门口停着两具尸体! 于是,范阳城又掀起了新的一场舆论风波,其主要议题就是,郑王府也发生了连环命案,与晋王府的命案竟然如出一辙! 而且据传郑王安庆恩,在路上竟然遇到了刺杀,并且还受了不大不小的一点伤! 范阳城里,一时间再次传得沸沸扬扬!简直比当初安禄山发动叛乱还让人震惊! 范阳城所有人都在猜测着,这个莫名的凶手会是谁?为什么会对两位王子同时下手? 甚至有人认为,这个莫名的刺客,可能是大唐方面派过来的,其目的就是要让安禄山断子绝孙! 这天下午,郑王安庆恩带着史朝义以及一帮属下,来到了晋王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郑王安庆恩的腰上,竟然还缠着白布,似乎还有斑斑血迹,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安庆绪安庆恩兄弟俩,虽然斗得你死我活,但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安庆恩挽着安庆绪的双手:“大哥,你没事吧?小弟听说你的府上出了连环命案,心急如焚,谁料我自己的府上也出了这样的命案。而小弟自己也受到了贼人的刺杀。所以赶紧过来看看大哥你,苍天保佑还好你没事!” 安庆绪虽然心里已经恶心得不行,但是表面上却不得不虚以委蛇,逢场作戏。 他反拉着安庆恩的双手,“贤弟放心,愚兄的府上虽说出了些命案,但是愚兄现在自己还没事!你府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安庆绪看着安庆恩腰上的伤,关切的说道:“小弟,你的伤不打紧吧?” 安庆恩摇摇头:“小弟没事,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的。” 安庆绪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安庆恩说道:“大哥切不可掉以轻心,这幕后的凶手先后对你我兄弟下手,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 安庆绪听安庆恩这么一说,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下意识的看了看身旁的陈文周。 陈文周拱手说道:“郑王殿下担忧的极是啊!这幕后的凶手不挑别人下手,专门针对二位王爷。我想幕后凶手的目的十分可怕呀!” 安庆恩这才发现了衣衫简陋的陈文周,朝安庆绪问道:“大哥,这位是?” 安庆绪说道:“哦,你有所不知啊,自从我的府上出了连环命案之后,我府上的那些下人们都担心自己受了牵连,所以都跑出去了,你也知道没个人办事怎么能行呢?他是我府上新请来的总管,名叫陈平!” 陈文周闻言,赶紧向安庆恩拱手行礼。 安庆恩点了点头,这时史朝义站出来说道:“晋王殿下,刚才这位陈老弟言之有理啊!这幕后的凶手专挑您二位下手,他们的目的恐怕并不简单!属下大胆猜测,这人会不会是唐狗方面派来的细作?要行刺两位王爷,断绝我大燕国的根本。” 众人闻言,都在表面上吃了一惊。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 哪来什么幕后凶手?只不过是大家在一起演的一出戏而已。 安庆绪和安庆恩兄弟俩又相互嘱咐了几句,都说保重。 最后安庆恩才带着史朝义以及一干下人等出了晋王府。 陈文周心里冷笑,这可真是嘴上叫哥哥,背后掏家伙! 等郑王一干人等离开了之后。 安庆绪才一拳捶在桌子上:“这他娘可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陈文周也皱起了眉头。 严庄的府上,侍卫禀报道:“侍郎大人,小的们今天又听说郑王府上也发生了连环命案!而且郑王还遭到了刺客的行刺,受了一点小伤!” 严庄的眉毛一扬:“哦,还有这种事情?” 侍卫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大人,小的们还听说,郑王府上发生了连环命案以后,郑王带着史朝义以及许多下人到晋王府去看望晋王了,而且两位王爷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侍卫说道:“小的们听说,晋王和郑王都认为,幕后真凶竟然同时行刺两位王爷,说不定是唐狗方面派来的,其目的就是要断绝我大燕国的国运!” 严庄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严庄屏退了下人,坐在位置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嗤鼻一笑:“呵呵!这兄弟俩都还真是心照不宣呀,硬是活生生的造了一个幕后真凶出来!” 严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作为皇城的巡防总管、保安大队长,难道他还不明白这个所谓的幕后真凶,其实就是郑王安庆恩一手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吗? 只不过现在安庆绪迫于形式,不得不配合安庆恩,把这出戏给共同上演出来! 严庄看了看晋王府和郑王府的方向,轻轻一笑然后说道:“这戏是越演越好,也越来越精彩了!” 晋王府。 安庆绪和陈文周都皱着眉头。 蔡希德站在一旁,也是阴沉着脸。 陈文周沉声说道:“没想到这个郑王这么难缠!我们来了个以退为进,他就来了个以进为退!这样一来,就把咱们放出去的谣言给攻破了!” 安庆绪可谓是一筹莫展,看着陈文周说道:“先生,现在咱们可该怎么办呢?” 陈文周眉头紧锁,通过郑王安庆恩和史朝义的举动来看,这两个人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陈文周问道:“王爷,你对史朝义这个人了解吗?” 安庆绪回忆了一下,说道:“史朝义是史思明的独子,此人和他的父亲很像,善于谋略,工于心计,但是又比他父亲多一份耐性,确实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啊!”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按照这么说来,这个史朝义就是郑王的心腹谋士了?” 安庆绪冷哼了一声:“史朝义年纪轻轻,就被父王委以重任,并把他安排到老幺的身边,无非也就是想让史朝义辅佐老幺罢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拜访 这时陈文周说道:“王爷,看来咱们应该提前行事了!” 安庆绪眼皮一抬,目露惊诧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严庄?” 陈文周点了点头。 “那咱们应该怎样行事呢?” 陈文周沉吟了一下说道:“主上马上就要回范阳了,我想郑王他们那边肯定是沉不住气的,一定会对您下手,置于死地,所以这几天您也一定要多加小心,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还是不要出门为妙,二来嘛,王爷现在就可以去拜访一下严庄了。” 安庆绪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安庆绪带上了珠宝绸缎等奢华物品,大张旗鼓地去了严庄的府第拜访。 严庄出门迎接,各自寒暄了一番之后,把安庆绪迎进了内堂。 安庆绪率先拱手说道:“冒昧来访有所僭越,打扰兄长了!” 严庄面色惶恐,赶紧抱拳说道:“殿下何出此言?实在是折杀小人了,自从主上起兵以来,并将范阳城内城的巡防交给我之后,俗务缠身,一直没有机会去拜访殿下,实在是我的失礼!” 安庆绪摆摆手,然后说道:“兄长公务繁忙,不像我整天沉迷于酒色,实在是惭愧呀!” 严庄赶紧摇摇头,满脸的谦虚。 安庆绪叹了一口气,面带追忆的说道:“想当初,我在父皇的麾下任都知兵马使的时候,兄长任的是行军判官,那时多蒙兄长的指教,我才能少吃了许多败仗!” 严庄谦虚的说道:“殿下过谦了,我的那些点子也不过是些馊主意,本身还是殿下您骁勇善战,文武双全!” 安庆绪摆手一笑,然后轻叹道:“唉,回想起那时金戈铁马,虽然艰苦,却也不失为男儿所为呀!” 严庄也面带回忆说道:“殿下善于骑射,骁勇善战,是咱们大燕朝出了名的勇士,我大燕朝有今日的基业,殿下功不可没!” 安庆绪自嘲一笑:“兄长实在是过奖啦,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哪像是勇士?还是古话说的好啊,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呀!” “这,”安庆绪这么一说,严庄自然明白他的目的,但是他实在是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所以说干脆来了个欲言又止。 安庆绪看了他一眼,然后感慨的说道:“庆绪今日来此,一来是想与兄长叙叙当年的疆场豪情,这二来嘛,其实庆绪今日是来向兄长辞行的!” “辞行?”严庄一惊,赶紧问道:“殿下这是何意?要往哪里去啊!” 安庆绪面带苦涩,显得十分无奈,然后说道:“我与兄长当年有同袍之谊,这些事情也没必要瞒你,你可能也听说了,小弟的府上近来连环发生命案,不少下人们都被吓跑了,而我的侍卫队,也接连遇害,小弟如果再继续呆在这范阳城,怕是连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了!人生在世,谁不惜命啊,所以小弟打算离开这范阳远走天涯,至少还可以保全一条小命!” 安庆绪说完,神色间显得十分的落寞。 严庄完全可以理解,当年安庆绪征战四方,在平定奚族、同罗族、六州胡的过程中,确实建立有不少的功勋,而如今储位之争无望,还随时面临着生命的危险,所以有避难的想法也很正常。 严庄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殿下不必过于担忧,我听说主上就要回范阳了,只要等到主上回来,稳定大局,便万事无忧啊!” 安庆绪看了看严庄,摇头苦笑道:“小弟就怕等不到父皇回来的那一天了呀!” 严庄还待劝说完情绪,安庆绪却先摆了摆手,然后对严庄说道:“兄长不必安慰小弟,小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下手的人,不会留我活到父皇回来的那一天!所以小弟打算,后天就离开范阳!” 严庄惊讶的说道:“殿下走的这么急?” 安庆绪说道:“大祸临头不由得小弟不急呀!” 顿了顿安庆绪又说道:“小弟还要回去收拾打点一番,准备些破烂盘缠,这就不打扰兄长了,小弟这厢先告辞了,兄长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安庆绪便起身作别。 严庄赶紧拱手相送,两人来到门口,安庆绪才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严庄,然后小声说道:“若小弟走不出这范阳城,还请兄长将这封书信交给父皇,也是我当儿子的,与父皇的临别之言了!” 严庄听了安庆绪的这句话,大吃一惊,看着安庆绪说道:“殿下,这是何意?” 他却突然一愣,原来那封书信的下面竟然还有一张字条! 安庆绪摆摆手,淡然的说道:“兄长不必多问,小弟只是说如果。”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严庄的府第,就在这时,却刚好迎头碰上了郑王与史朝义两人! 这场不期而来的相遇,让安庆绪、严庄、还有安庆恩几人都有一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安庆恩转回头看着严庄,却恰巧不巧的看见严庄正把一封书信收进袖子里! 他心里微微一动,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向安庆绪以及严庄打了个招呼! 严庄眉头微皱,却哈哈笑道:“今儿个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两位殿下都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呀,严庄真是受宠若惊!” 安庆绪看了看安庆恩,又看了看严庄,然后拱手说道“小弟、兄长,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这厢便先行告辞!” 安庆恩赶紧拱手说道:“大哥请便,小弟就不远送了!” 安庆绪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严庄的府第,回到了晋王府。 他刚一回到府上,就把陈文周叫了过来,并把今天的情况向陈文周叙述了一遍:“先生,你怎么看?” 陈文周沉吟半晌,手指在大腿上不停的敲打。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王爷,你前脚刚刚拜访严庄,郑王后脚就跟到了,说明今天你们几人相遇,并不是偶遇!” 安庆绪说道:“你的意思是,老幺是专门冲着我去的?” 陈文周点头说道:“以陈某愚见,定然是这样的!郑王害怕您单独接触严庄,向他示好并拉拢他,所以他才故意赶过去的!就是让严庄有所思量和顾虑!”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寻一口黑锅 安庆绪看了看陈文周,突然眼睛一亮,笑道:“陈先生,你今天让我大张旗鼓的出门拜访严庄,是不是就是为了让老幺看到呢?” 陈文周笑道:“王爷明鉴,就是要让郑王看到您去拜访了严庄,恰巧你们三人又在严庄的门口遇上了,这对于咱们的计划而言,可是有大大的好处啊!” “此话怎讲?”安庆绪不解的问道。 陈文周笑道:“王爷,这个问题如果从咱们这个角度来说,恐怕说不清楚,但如果你站在严庄的角度,你想一想今天的事情,恐怕就会明白了!” “如果我是严庄,又遇上了今天的情况,那么肯定就会认为,郑王不会让我和他交好!” 陈文周点头笑道:“那么到时候咱们把黑锅扔给严庄,您猜严庄会怎么想呢?他到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是咱们做的,而会认为是郑王做的,其目的就是要离间咱们和他严庄之间的关系!” 安庆绪闻言,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眼睛一亮,看着陈文周笑道:“先生果然是智计百出,腹有良谋!” 范阳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里被安禄山经营多年,其繁华程度虽然不及京师长安,但也相差不远。 大千赌坊可以说是范阳城中最大的赌馆,一共有四层楼,每一层都可以容下几百人,各种赌钱方法应有尽有,六博、五木戏、双陆、彩选格、叶子等等。 赌客们也是千姿百态,唐代社会风气开放豪迈,兼容并包,所以赌坊里不只有男人,也有女人,甚至还有黄发老者和垂髫童子。 刘阳,乃是一名千牛卫备身,说白了就是大内侍卫,专司负责保卫范阳城中安禄山皇宫的安全。 而他们的顶头上司,便是兵部侍郎充千牛卫大将军严庄! 在唐代,“左右千牛卫”是大唐南衙“十六卫”中的两“卫”,不领府兵,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 对于刘阳来说,生活中只有四件事,执勤、赌博、逛窑子和喝酒! 执勤当班的时候,自然是要在皇城负责巡逻和戍卫工作,闲暇之余就是喝酒赌博逛窑子了。 天色将晚,从大千赌坊里走出来的刘阳面带春风。 他感觉自己今天运气不错,赢了不少,寻思着是不是要去范阳城中大名鼎鼎的栖凤阁来个“一日游”,找个妖娆风骚的小姐姐泄泄火! 刘阳哼着小曲就往栖凤阁走去,他却不知道,早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早把他盯住了! “你们确定是他没错?”其中一人问道。 另外两人都点了点头,“将军!我们和这家伙经常在大千赌坊赌钱,对他知根知底,绝对错不了!” 先前那人点了点头,“记住了,按照陈先生吩咐的行事!” 另外两人赶紧点头。 一条狭窄的巷子,正是通往当红妓院栖凤阁的最后一段路! 凭着男人的第六感和多年警卫经验,刘阳感觉不太对劲,他始终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屁股后面! 他猛然回头,就见巷子的入口处站着两个人! 一身夜行衣用黑巾蒙着脸! 刘阳心生警惕,暗自戒备,转回头猛然向出口疾行而去! 可还没等他跑出去,巷子的另一端又出现了一个人! 刘阳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很明显这三个家伙是有备而来,专门在这里候着自己! 莫不是自己前天嫖了栖凤阁的小姐姐没给嫖资,所以栖凤阁的人要债来了?又或者是上个月,自己偷偷去会见了城东头的老相好,被她家那口子发现了? 刘阳习惯性地去摸佩刀,却暗呼失策,今天不该自己执勤,身上也没带家伙! 三个人从前后两个方向把刘阳的路堵死! “几位朋友,不知道在下哪里开罪了各位?”刘阳沉声问道。 站前面的那个人沉声说道:“找你借一样东西用用!” 刘阳一惊,冷汗直冒! 不消说,不消问,这样东西铁定是他刘某人吃饭的家伙! 因为说书先生一张利口讲出来的段子里,那些绿林豪侠在杀人前,都有这么一句切口! 秉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打架原则,刘阳沉住一口气,突然爆发! 率先向领头那人发起了攻击! 结局当然不会意外,以三比一的优势,刘某人少不了一顿胖揍,而且三个蒙面人中有一人的身手极为了得,轻轻松松地就被打发了! 几个蒙面人将王武捆成了大粽子扔在了巷子里,脱掉他的裹脚布塞在嘴里!并从他的身上搜到了千牛卫备身腰牌! 。。。 晋王府。 蔡希德将千牛卫备身腰牌递给了陈文周。 “先生,这个东西我们拿到了!” 陈文周结果腰牌,点了点头,问道:“这个东西只有千牛卫备身才有吗?” 安庆绪看着那腰牌说道:“不错,这腰牌有严格的数量管制,只有千牛卫备身才有,而且人手一个,不多也不少!” 陈文周笑道:“这千牛卫备身都归严庄管辖是不是?” 安庆绪点头说道:“本来千牛卫分为左卫和右卫,但是父皇起兵之时还没有称帝建制,所以只是笼统地临时授予严庄为千牛卫将军,总管所有禁军卫士!” “嘿嘿嘿,”陈文周阴笑了一下,“这一次,严庄这口黑锅是背定了!” 安庆绪说道:“要不要我再去拜访一下严庄,向他示好,这样他将来也不会怀疑到咱们的头上!” 陈文周摇了摇头,笑道:“王爷不可。如此一来,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一段时间以来,王爷都消沉在府里,而且又一直被郑王欺压着,昨天您又向他辞行,这其中的意思,严庄怎会不知道呢,你不去拜访反而是最好的!他也断然不会怀疑到咱们的头上!” 安庆绪听完,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先生言之有理!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陈文周笑道:“接下来嘛,咱们只要把这口黑锅扔给严庄就可以了!” 安庆绪和蔡希德闻言,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诱饵 而会认为是郑王做的,其目的就是要离间咱们和他严庄之间的关系!” 安庆绪闻言,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眼睛一亮,看着陈文周笑道:“先生果然是智计百出,腹有良谋!” 范阳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里被安禄山经营多年,其繁华程度虽然不及京师长安,但也相差不远。 大千赌坊可以说是范阳城中最大的赌馆,一共有四层楼,每一层都可以容下几百人,各种赌钱方法应有尽有,六博、五木戏、双陆、彩选格、叶子等等。 赌客们也是千姿百态,唐代社会风气开放豪迈,兼容并包,所以赌坊里不只有男人,也有女人,甚至还有黄发老者和垂髫童子。 刘阳,乃是一名千牛卫备身,说白了就是大内侍卫,专司负责保卫范阳城中安禄山皇宫的安全。 而他们的顶头上司,便是兵部侍郎充千牛卫大将军严庄! 在唐代,“左右千牛卫”是大唐南衙“十六卫”中的两“卫”,不领府兵,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 对于刘阳来说,生活中只有四件事,执勤、赌博、逛窑子和喝酒! 执勤当班的时候,自然是要在皇城负责巡逻和戍卫工作,闲暇之余就是喝酒赌博逛窑子了。 天色将晚,从大千赌坊里走出来的刘阳面带春风。 他感觉自己今天运气不错,赢了不少,寻思着是不是要去范阳城中大名鼎鼎的栖凤阁来个“一日游”,找个妖娆风骚的小姐姐泄泄火! 刘阳哼着小曲就往栖凤阁走去,他却不知道,早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早把他盯住了! “你们确定是他没错?”其中一人问道。 另外两人都点了点头,“将军!我们和这家伙经常在大千赌坊赌钱,对他知根知底,绝对错不了!” 先前那人点了点头,“记住了,按照陈先生吩咐的行事!” 另外两人赶紧点头。 一条狭窄的巷子,正是通往当红妓院栖凤阁的最后一段路! 凭着男人的第六感和多年警卫经验,刘阳感觉不太对劲,他始终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屁股后面! 他猛然回头,就见巷子的入口处站着两个人! 一身夜行衣用黑巾蒙着脸! 刘阳心生警惕,暗自戒备,转回头猛然向出口疾行而去! 可还没等他跑出去,巷子的另一端又出现了一个人! 刘阳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很明显这三个家伙是有备而来,专门在这里候着自己! 莫不是自己前天嫖了栖凤阁的小姐姐没给嫖资,所以栖凤阁的人要债来了?又或者是上个月,自己偷偷去会见了城东头的老相好,被她家那口子发现了? 刘阳习惯xìng地去摸佩刀,却暗呼失策,今天不该自己执勤,身上也没带家伙! 三个人从前后两个方向把刘阳的路堵死! “几位朋友,不知道在下哪里开罪了各位?”刘阳沉声问道。 站前面的那个人沉声说道:“找你借一样东西用用!” 刘阳一惊,冷汗直冒! 不消说,不消问,这样东西铁定是他刘某人吃饭的家伙! 因为说书先生一张利口讲出来的段子里,那些绿林豪侠在杀人前,都有这么一句切口! 秉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打架原则,刘阳沉住一口气,突然bào发! 率先向领头那人发起了攻击! 结局当然不会意外,以三比一的优势,刘某人少不了一顿胖揍,而且三个蒙面人中有一人的身手极为了得,轻轻松松地就被打发了! 几个蒙面人将王武捆成了大粽子扔在了巷子里,脱掉他的裹脚布塞在嘴里!并从他的身上搜到了千牛卫备身腰牌! 。。。 晋王府。 蔡希德将千牛卫备身腰牌递给了陈文周。 “先生,这个东西我们拿到了!” 陈文周结果腰牌,点了点头,问道:“这个东西只有千牛卫备身才有吗?” 安庆绪看着那腰牌说道:“不错,这腰牌有严格的数量管制,只有千牛卫备身才有,而且人手一个,不多也不少!” 陈文周笑道:“这千牛卫备身都归严庄管辖是不是?” 安庆绪点头说道:“本来千牛卫分为左卫和右卫,但是父皇起兵之时还没有称帝建制,所以只是笼统地临时授予严庄为千牛卫将军,总管所有禁军卫士!” “嘿嘿嘿,”陈文周yīn笑了一下,“这一次,严庄这口黑锅是背定了!” 安庆绪说道:“要不要我再去拜访一下严庄,向他示好,这样他将来也不会怀疑到咱们的头上!” 陈文周摇了摇头,笑道:“王爷不可。如此一来,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一段时间以来,王爷都消沉在府里,而且又一直被郑王欺压着,昨天您又向他辞行,这其中的意思,严庄怎会不知道呢,你不去拜访反而是最好的!他也断然不会怀疑到咱们的头上!” 安庆绪听完,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先生言之有理!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陈文周笑道:“接下来嘛,咱们只要把这口黑锅扔给严庄就可以了!” 安庆绪和蔡希德闻言,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诱饵 到了晚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了,晋王府里悄悄地溜出了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朝外冲而去! 那些人的身上似乎还带着大包裹,看样子像是连夜出逃,准备的盘缠和行囊! 这几个人刚走不久,晋王府的墙角边又钻出来十几人,一个个都身着夜行衣,面上蒙着黑巾,颇有一番江洋大盗的架势。 其中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嫁祸 于是拱手说道:“既然王爷平安无事,那我们也就放心了,小人们这就告退了,王爷多多保重!” 安庆绪赶忙朝他们拱了拱手;“多谢诸位!” 王武朝安庆绪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手下人打理尸体。 这些尸体必须处理掉,倒不是王武好心替人擦屁股,而是若不处理掉,只怕明天范阳城又会掀起一场 ------------ 第一百五十章 离间 安庆绪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陈文周轻笑道:“王爷稍安勿躁,接下来咱们只要静观其变,然后再寻找机会有所作为就可以了!你要知道,咱们现在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了,如果不出我之所料,严庄一定会来主动找您的!” 安庆绪见陈文周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这才放心地点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拜访 安庆恩听了史朝义的话,白了他一眼:“史中郎,你可真是的,当初劝我先下手为强,对老大下手的是你,现在劝我停手的也是你!” 安庆恩心里补了一句:真是墙上芦苇。 史朝义略显无奈的说道:“王爷,时不同势不同!如今的形势不一样了嘛,当初我劝您对晋王下手,那是因为严庄没有参与进来,而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郑王府 安庆恩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个严庄,到底想干什么?” 转头对着下人说道,“请他进来!” 下人将严庄引进了内殿,几人虽然心怀鬼胎,但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多做的。 安庆恩拱手大笑:“侍郎大人突然造访,让小弟受宠若惊了,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警告 但两人心头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严庄既然提及此事,必然不是无的放矢,千牛卫备身腰牌丢失一事,与昨晚的行刺必大有关联! 果然就听严庄冷哼了一声说道:“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有古怪,果不其然,我的手下昨晚为了解救晋王殿下,放箭shè死了几名黑衣刺客!事后在打理尸体的时候,却不料竟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一块千牛卫备身的腰牌!” 严庄说到这里,看了看安庆恩和史朝义,就见两人一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一样! 严庄心里大骂,我严某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竟然还装作不知,此二贼演戏的本事倒是不差,为何不登台献唱? 于是冷冷说道:“王爷,史中郎,你们说这个事情奇怪不奇怪?” “这,”安庆恩被这无头公案弄得措手不及,严庄此刻的一番话,着实让安庆恩如在云里雾里,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当场,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看在严庄眼里,那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严庄心想:看来果然是你安庆恩干的,不然又怎么会我一说出口,你就呆若木鸡,无话可说了呢?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史朝义见严庄的脸色愈发寒冷,心道不妙,又见安庆恩陷入思索,于是赶紧救场:“听侍郎大人这么一说,这个事情可就真是奇怪之极了!不过属下听了侍郎大人刚才所说的情形,心中有一番猜测,不知侍郎大人以为如何?” 严庄看了史朝义眼,淡淡说道:“史中郎无需客套,有话直说便是!” 史朝义点点头拱手说道:“小人是这么以为的,这伙凶徒见行刺晋王与郑王两位殿下不成,于是便心生dú计,他故意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盗来,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如此一来,就可以留下证据,栽赃给侍郎大人!一来挑起晋王与侍郎大人不和,这二来嘛,便是要掩盖真相,陷害侍郎大人您,如果晋王果真出了事,那么将来主上就会追究您的责任,甚至会认为是您害了晋王!由此看来,这货凶徒着实可恨!” 严庄闻言,深深地看了史朝义一眼,大有深意的说道:“史中郎不愧是大将军的爱子,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头脑果然清晰,你的一番猜测,头头是道,我想与事实真相也差不远了吧!” 安庆恩和史朝义都听出了严庄语气里那一丝愤怒和不满,不过这两人确实不知道腰牌一事,他们只觉得,这个事情真的不简单,似乎就像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一样! 两人都不说话,严庄还以为两人在继续装糊涂,心中的恼怒愈发浓厚,不过他涵养极好,城府又深,当然不会当众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北都范阳和皇城接二连三地出事情,坊间之内的议论也颇多,当此之时,王爷可要谨慎了!” 安庆恩的目光一缩,他当然听出了严庄话里那一股警告的意味,心中也有些不满:哼,你严庄暗自和老大勾结在一起,坏了老子的大事,我没去你的府上挑事情,就算给你姓严的三分薄面了,你他娘的竟然还跑到老子的府上给我上课,真是他娘的反了天! 安庆绪正yù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史朝义正在向他使眼色,神色颇为急切,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着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气氛显得紧张而尴尬! 史朝义毕竟比安庆恩年长许多,处事情也相当圆滑,见状朝严庄好言说道:“多谢侍郎大人一番好意!” 严庄见史朝义主动示弱,又知道郑王如今的地位是如日中天,说的太过也不好,于是换了一下脸色,放缓了语气说道:“主上临行之前,将皇城与皇宫的安全jiāo予我的手中,小人生xìng驽钝,不堪驱驰,但也深知责任重大,不敢稍有懈怠,范阳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心中亦忧亦惧,一时情急,言语上如有不周之处,万望殿下海涵!今天天色已晚,我就不再打搅王爷休息了,王爷保重,小人这便告退了!” 安庆恩心中虽然不满已极,碍于场合,却也发作不得,于是站起身来,强笑着说道:“侍郎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小王佩服!如不嫌弃,可在府上小酌几杯再走不迟,不知侍郎大人意下如何?” 严庄婉拒,几人又客套了几句,严庄才辞别而去。 “砰”的一声,严庄前脚刚走出府门,后脚安庆恩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个严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到府上来教训我了,他以为他算老几,不过是父皇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史朝义闻言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的朝安庆恩说道:“王爷还请息怒,以属下对严庄的了解来看,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若是一般的事情,他是不会跑到咱们府上来的,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很严重!” 安庆恩听史朝义这么一说,也发现的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刚才只顾着生气去了,还没及细想。 安庆恩看着史朝义,语气中略带责备地说道:“史中郎,这腰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怎么不事先向我说一声呢!” 到了这会儿,安庆恩还以为是史朝义派人做的,先是偷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嫁祸给严庄。 史朝义摇头说道:“王爷,我怎么会不知轻重让人做这种傻事呢?” 安庆恩的眼皮一抬,疑惑的说道:“怎么?那个千牛卫备身的腰牌不是你们偷的?” 史朝义暗骂了一声糊涂:“王爷,我们现在处于上风,先前那严庄置身事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又何必把千牛卫也扯进来呢!” 安庆恩的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这个事情的复杂xìng了,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史朝义摇头说道:“现在我也不能下定论,但这个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安庆恩赶紧追问。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段氏 “第一,严庄已经完全投向了晋王,这所谓的腰牌一事,不过是子虚乌有,纯属严庄捏造,说白了就是他和晋王安庆绪一起演的一出戏!而他严某人今天到您的府上来,不过是先声夺人贼喊捉贼,表明他严庄是无辜的而已!” 安庆恩消化了一下史朝义话里的意思,然后又问道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嫁祸 而会认为是郑王做的,其目的就是要离间咱们和他严庄之间的关系!” 安庆绪闻言,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眼睛一亮,看着陈文周笑道:“先生果然是智计百出,腹有良谋!” 范阳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里被安禄山经营多年,其繁华程度虽然不及京师长安,但也相差不远。 大千赌坊可以说是范阳城中最大的赌馆,一共有四层楼,每一层都可以容下几百人,各种赌钱方法应有尽有,六博、五木戏、双陆、彩选格、叶子等等。 赌客们也是千姿百态,唐代社会风气开放豪迈,兼容并包,所以赌坊里不只有男人,也有女人,甚至还有黄发老者和垂髫童子。 刘阳,乃是一名千牛卫备身,说白了就是大内侍卫,专司负责保卫范阳城中安禄山皇宫的安全。 而他们的顶头上司,便是兵部侍郎充千牛卫大将军严庄! 在唐代,“左右千牛卫”是大唐南衙“十六卫”中的两“卫”,不领府兵,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 对于刘阳来说,生活中只有四件事,执勤、赌博、逛窑子和喝酒! 执勤当班的时候,自然是要在皇城负责巡逻和戍卫工作,闲暇之余就是喝酒赌博逛窑子了。 天色将晚,从大千赌坊里走出来的刘阳面带春风。 他感觉自己今天运气不错,赢了不少,寻思着是不是要去范阳城中大名鼎鼎的栖凤阁来个“一日游”,找个妖娆风骚的小姐姐泄泄火! 刘阳哼着小曲就往栖凤阁走去,他却不知道,早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早把他盯住了! “你们确定是他没错?”其中一人问道。 另外两人都点了点头,“将军!我们和这家伙经常在大千赌坊赌钱,对他知根知底,绝对错不了!” 先前那人点了点头,“记住了,按照陈先生吩咐的行事!” 另外两人赶紧点头。 一条狭窄的巷子,正是通往当红妓院栖凤阁的最后一段路! 凭着男人的第六感和多年警卫经验,刘阳感觉不太对劲,他始终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屁股后面! 他猛然回头,就见巷子的入口处站着两个人! 一身夜行衣用黑巾蒙着脸! 刘阳心生警惕,暗自戒备,转回头猛然向出口疾行而去! 可还没等他跑出去,巷子的另一端又出现了一个人! 刘阳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很明显这三个家伙是有备而来,专门在这里候着自己! 莫不是自己前天嫖了栖凤阁的小姐姐没给嫖资,所以栖凤阁的人要债来了?又或者是上个月,自己偷偷去会见了城东头的老相好,被她家那口子发现了? 刘阳习惯xìng地去摸佩刀,却暗呼失策,今天不该自己执勤,身上也没带家伙! 三个人从前后两个方向把刘阳的路堵死! “几位朋友,不知道在下哪里开罪了各位?”刘阳沉声问道。 站前面的那个人沉声说道:“找你借一样东西用用!” 刘阳一惊,冷汗直冒! 不消说,不消问,这样东西铁定是他刘某人吃饭的家伙! 因为说书先生一张利口讲出来的段子里,那些绿林豪侠在杀人前,都有这么一句切口! 秉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打架原则,刘阳沉住一口气,突然bào发! 率先向领头那人发起了攻击! 结局当然不会意外,以三比一的优势,刘某人少不了一顿胖揍,而且三个蒙面人中有一人的身手极为了得,轻轻松松地就被打发了! 几个蒙面人将王武捆成了大粽子扔在了巷子里,脱掉他的裹脚布塞在嘴里!并从他的身上搜到了千牛卫备身腰牌! 。。。 晋王府。 蔡希德将千牛卫备身腰牌递给了陈文周。 “先生,这个东西我们拿到了!” 陈文周结果腰牌,点了点头,问道:“这个东西只有千牛卫备身才有吗?” 安庆绪看着那腰牌说道:“不错,这腰牌有严格的数量管制,只有千牛卫备身才有,而且人手一个,不多也不少!” 陈文周笑道:“这千牛卫备身都归严庄管辖是不是?” 安庆绪点头说道:“本来千牛卫分为左卫和右卫,但是父皇起兵之时还没有称帝建制,所以只是笼统地临时授予严庄为千牛卫将军,总管所有禁军卫士!” “嘿嘿嘿,”陈文周yīn笑了一下,“这一次,严庄这口黑锅是背定了!” 安庆绪说道:“要不要我再去拜访一下严庄,向他示好,这样他将来也不会怀疑到咱们的头上!” 陈文周摇了摇头,笑道:“王爷不可。如此一来,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一段时间以来,王爷都消沉在府里,而且又一直被郑王欺压着,昨天您又向他辞行,这其中的意思,严庄怎会不知道呢,你不去拜访反而是最好的!他也断然不会怀疑到咱们的头上!” 安庆绪听完,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先生言之有理!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陈文周笑道:“接下来嘛,咱们只要把这口黑锅扔给严庄就可以了!” 安庆绪和蔡希德闻言,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诱饵 到了晚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了,晋王府里悄悄地溜出了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朝外冲而去! 那些人的身上似乎还带着大包裹,看样子像是连夜出逃,准备的盘缠和行囊! 这几个人刚走不久,晋王府的墙角边又钻出来十几人,一个个都身着夜行衣,面上蒙着黑巾,颇有一番江洋大盗的架势。 其中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嫁祸 于是拱手说道:“既然王爷平安无事,那我们也就放心了,小人们这就告退了,王爷多多保重!” 安庆绪赶忙朝他们拱了拱手;“多谢诸位!” 王武朝安庆绪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手下人打理尸体。 这些尸体必须处理掉,倒不是王武好心替人擦屁股,而是若不处理掉,只怕明天范阳城又会掀起一场 ------------ 第一百五十章 离间 安庆绪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陈文周轻笑道:“王爷稍安勿躁,接下来咱们只要静观其变,然后再寻找机会有所作为就可以了!你要知道,咱们现在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了,如果不出我之所料,严庄一定会来主动找您的!” 安庆绪见陈文周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这才放心地点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拜访 安庆恩听了史朝义的话,白了他一眼:“史中郎,你可真是的,当初劝我先下手为强,对老大下手的是你,现在劝我停手的也是你!” 安庆恩心里补了一句:真是墙上芦苇。 史朝义略显无奈的说道:“王爷,时不同势不同!如今的形势不一样了嘛,当初我劝您对晋王下手,那是因为严庄没有参与进来,而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郑王府 安庆恩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个严庄,到底想干什么?” 转头对着下人说道,“请他进来!” 下人将严庄引进了内殿,几人虽然心怀鬼胎,但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多做的。 安庆恩拱手大笑:“侍郎大人突然造访,让小弟受宠若惊了,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警告 但两人心头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严庄既然提及此事,必然不是无的放矢,千牛卫备身腰牌丢失一事,与昨晚的行刺必大有关联! 果然就听严庄冷哼了一声说道:“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有古怪,果不其然,我的手下昨晚为了解救晋王殿下,放箭shè死了几名黑衣刺客!事后在打理尸体的时候,却不料竟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一块千牛卫备身的腰牌!” 严庄说到这里,看了看安庆恩和史朝义,就见两人一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一样! 严庄心里大骂,我严某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竟然还装作不知,此二贼演戏的本事倒是不差,为何不登台献唱? 于是冷冷说道:“王爷,史中郎,你们说这个事情奇怪不奇怪?” “这,”安庆恩被这无头公案弄得措手不及,严庄此刻的一番话,着实让安庆恩如在云里雾里,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当场,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看在严庄眼里,那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严庄心想:看来果然是你安庆恩干的,不然又怎么会我一说出口,你就呆若木鸡,无话可说了呢?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史朝义见严庄的脸色愈发寒冷,心道不妙,又见安庆恩陷入思索,于是赶紧救场:“听侍郎大人这么一说,这个事情可就真是奇怪之极了!不过属下听了侍郎大人刚才所说的情形,心中有一番猜测,不知侍郎大人以为如何?” 严庄看了史朝义眼,淡淡说道:“史中郎无需客套,有话直说便是!” 史朝义点点头拱手说道:“小人是这么以为的,这伙凶徒见行刺晋王与郑王两位殿下不成,于是便心生dú计,他故意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盗来,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如此一来,就可以留下证据,栽赃给侍郎大人!一来挑起晋王与侍郎大人不和,这二来嘛,便是要掩盖真相,陷害侍郎大人您,如果晋王果真出了事,那么将来主上就会追究您的责任,甚至会认为是您害了晋王!由此看来,这货凶徒着实可恨!” 严庄闻言,深深地看了史朝义一眼,大有深意的说道:“史中郎不愧是大将军的爱子,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头脑果然清晰,你的一番猜测,头头是道,我想与事实真相也差不远了吧!” 安庆恩和史朝义都听出了严庄语气里那一丝愤怒和不满,不过这两人确实不知道腰牌一事,他们只觉得,这个事情真的不简单,似乎就像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一样! 两人都不说话,严庄还以为两人在继续装糊涂,心中的恼怒愈发浓厚,不过他涵养极好,城府又深,当然不会当众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北都范阳和皇城接二连三地出事情,坊间之内的议论也颇多,当此之时,王爷可要谨慎了!” 安庆恩的目光一缩,他当然听出了严庄话里那一股警告的意味,心中也有些不满:哼,你严庄暗自和老大勾结在一起,坏了老子的大事,我没去你的府上挑事情,就算给你姓严的三分薄面了,你他娘的竟然还跑到老子的府上给我上课,真是他娘的反了天! 安庆绪正yù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史朝义正在向他使眼色,神色颇为急切,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着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气氛显得紧张而尴尬! 史朝义毕竟比安庆恩年长许多,处事情也相当圆滑,见状朝严庄好言说道:“多谢侍郎大人一番好意!” 严庄见史朝义主动示弱,又知道郑王如今的地位是如日中天,说的太过也不好,于是换了一下脸色,放缓了语气说道:“主上临行之前,将皇城与皇宫的安全jiāo予我的手中,小人生xìng驽钝,不堪驱驰,但也深知责任重大,不敢稍有懈怠,范阳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心中亦忧亦惧,一时情急,言语上如有不周之处,万望殿下海涵!今天天色已晚,我就不再打搅王爷休息了,王爷保重,小人这便告退了!” 安庆恩心中虽然不满已极,碍于场合,却也发作不得,于是站起身来,强笑着说道:“侍郎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小王佩服!如不嫌弃,可在府上小酌几杯再走不迟,不知侍郎大人意下如何?” 严庄婉拒,几人又客套了几句,严庄才辞别而去。 “砰”的一声,严庄前脚刚走出府门,后脚安庆恩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个严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到府上来教训我了,他以为他算老几,不过是父皇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史朝义闻言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的朝安庆恩说道:“王爷还请息怒,以属下对严庄的了解来看,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若是一般的事情,他是不会跑到咱们府上来的,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很严重!” 安庆恩听史朝义这么一说,也发现的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刚才只顾着生气去了,还没及细想。 安庆恩看着史朝义,语气中略带责备地说道:“史中郎,这腰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怎么不事先向我说一声呢!” 到了这会儿,安庆恩还以为是史朝义派人做的,先是偷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嫁祸给严庄。 史朝义摇头说道:“王爷,我怎么会不知轻重让人做这种傻事呢?” 安庆恩的眼皮一抬,疑惑的说道:“怎么?那个千牛卫备身的腰牌不是你们偷的?” 史朝义暗骂了一声糊涂:“王爷,我们现在处于上风,先前那严庄置身事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又何必把千牛卫也扯进来呢!” 安庆恩的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这个事情的复杂xìng了,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史朝义摇头说道:“现在我也不能下定论,但这个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安庆恩赶紧追问。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段氏 “第一,严庄已经完全投向了晋王,这所谓的腰牌一事,不过是子虚乌有,纯属严庄捏造,说白了就是他和晋王安庆绪一起演的一出戏!而他严某人今天到您的府上来,不过是先声夺人贼喊捉贼,表明他严庄是无辜的而已!” 安庆恩消化了一下史朝义话里的意思,然后又问道 ------------ 第一百五十章 离间 安庆绪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陈文周轻笑道:“王爷稍安勿躁,接下来咱们只要静观其变,然后再寻找机会有所作为就可以了!你要知道,咱们现在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了,如果不出我之所料,严庄一定会来主动找您的!” 安庆绪见陈文周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严府。 王武正把今晚的事情如实的向严庄禀报了一番:“大人,您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严庄老脸漆黑,眉头紧皱,冷哼了一声:“这个郑王,玩儿的真是越来越过火了!” 王武说道:“大人,您的意思是,今晚的事情是郑王故意嫁祸给咱们的?” 严庄冷冷的说道:“依我看是**不离十吧!昨天晋王前脚刚来到我的府上,那郑王便后脚跟到,说明晋王早就在郑王的监控之下!” 顿了顿,严庄继续说道:“郑王见晋王来到我的府上,肯定是以为晋王已经和我串通一气,所以故意盗了咱们手下人的腰牌!今晚如果他们行刺成功则罢,如果不成功,因为这个腰牌的原因,晋王一定会认为是我做的,这样就能够成功挑起我和晋王之间的矛盾,而他郑王则可以坐收渔利了!” 王武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道:“小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唉,好一招挑拨离间,嫁祸于人!果然厉害,要不是咱们今晚替晋王解了围,只怕晋王铁定会认为,咱们已经和郑王合在一起了!” 严庄沉吟半晌,冷笑道:“郑王虽然也有些人主的魄力,但他毕竟少不更事,缺少火候!这么奸诈的计策,他恐怕还想不出来,依我看,这些主意都是史朝义和郑王的母妃谋划的!” 王武闻言皱眉,然后问道:“大人,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呢?现如今可真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来也是屎了!” 严庄摆了摆手:“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不是咱们做的,管别人怎么看!再说了,郑王想对晋王下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偌大的范阳城里,恐怕连小孩子也知道!虽然郑王想嫁祸于我,但晋王未必就会相信,明天我就亲自走一遭晋王府,然后再去郑王府,探一探虚实,我倒要看看,他们兄弟俩能闹出个什么幺蛾子来!主上不在河北,他们倒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要真是将来主上不在了,那他们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把这大好的基业都浪费了,徒然让唐狗趁虚而入,真是可恨!” 郑王府,先前率人行刺晋王安庆绪的那名黑衣人,正在向郑王汇报今晚的情况。 安庆恩和史朝义听完了黑衣人的汇报,也像严庄一样老脸漆黑,眉头紧皱。 过了好一会儿,安庆恩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个严庄活腻味了吗?我的事情他竟然也敢横插一脚,这不是摆明了向我叫板吗?” 史朝义一言不发,暗自分析今晚发生的事情,突然朝那名黑衣人问道:“你们可看清楚了,那些人确实是千牛卫?” 黑衣人领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禀将军,小人不敢撒谎!小人确实看清楚了,那些人身着千牛卫的官服,而且领头的人就是负责内城巡防的王武!小人见过多次,确信无疑!” 史朝义这才点了点头。 h2 w。4m.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拜访 !你要知道,咱们现在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了,如果不出我之所料,严庄一定会来主动找您的!” 安庆绪见陈文周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这才放心地点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拜访 安庆恩听了史朝义的话,白了他一眼:“史中郎,你可真是的,当初劝我先下手为强,对老大下手的是你,现在劝我停手的也是你!” 安庆恩心里补了一句:真是墙上芦苇。 史朝义略显无奈的说道:“王爷,时不同势不同!如今的形势不一样了嘛,当初我劝您对晋王下手,那是因为严庄没有参与进来,而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郑王府 安庆恩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个严庄,到底想干什么?” 转头对着下人说道,“请他进来!” 下人将严庄引进了内殿,几人虽然心怀鬼胎,但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多做的。 安庆恩拱手大笑:“侍郎大人突然造访,让小弟受宠若惊了,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警告 但两人心头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严庄既然提及此事,必然不是无的放矢,千牛卫备身腰牌丢失一事,与昨晚的行刺必大有关联! 果然就听严庄冷哼了一声说道:“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有古怪,果不其然,我的手下昨晚为了解救晋王殿下,放箭射死了几名黑衣刺客!事后在打理尸体的时候,却不料竟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一块千牛卫备身的腰牌!” 严庄说到这里,看了看安庆恩和史朝义,就见两人一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一样! 严庄心里大骂,我严某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竟然还装作不知,此二贼演戏的本事倒是不差,为何不登台献唱? 于是冷冷说道:“王爷,史中郎,你们说这个事情奇怪不奇怪?” “这,”安庆恩被这无头公案弄得措手不及,严庄此刻的一番话,着实让安庆恩如在云里雾里,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当场,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看在严庄眼里,那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严庄心想:看来果然是你安庆恩干的,不然又怎么会我一说出口,你就呆若木鸡,无话可说了呢?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史朝义见严庄的脸色愈发寒冷,心道不妙,又见安庆恩陷入思索,于是赶紧救场:“听侍郎大人这么一说,这个事情可就真是奇怪之极了!不过属下听了侍郎大人刚才所说的情形,心中有一番猜测,不知侍郎大人以为如何?” 严庄看了史朝义眼,淡淡说道:“史中郎无需客套,有话直说便是!” 史朝义点点头拱手说道:“小人是这么以为的,这伙凶徒见行刺晋王与郑王两位殿下不成,于是便心生毒计,他故意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盗来,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如此一来,就可以留下证据,栽赃给侍郎大人!一来挑起晋王与侍郎大人不和,这二来嘛,便是要掩盖真相,陷害侍郎大人您,如果晋王果真出了事,那么将来主上就会追究您的责任,甚至会认为是您害了晋王!由此看来,这货凶徒着实可恨!” 严庄闻言,深深地看了史朝义一眼,大有深意的说道:“史中郎不愧是大将军的爱子,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头脑果然清晰,你的一番猜测,头头是道,我想与事实真相也差不远了吧!” 安庆恩和史朝义都听出了严庄语气里那一丝愤怒和不满,不过这两人确实不知道腰牌一事,他们只觉得,这个事情真的不简单,似乎就像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一样! 两人都不说话,严庄还以为两人在继续装糊涂,心中的恼怒愈发浓厚,不过他涵养极好,城府又深,当然不会当众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北都范阳和皇城接二连三地出事情,坊间之内的议论也颇多,当此之时,王爷可要谨慎了!” 安庆恩的目光一缩,他当然听出了严庄话里那一股警告的意味,心中也有些不满:哼,你严庄暗自和老大勾结在一起,坏了老子的大事,我没去你的府上挑事情,就算给你姓严的三分薄面了,你他娘的竟然还跑到老子的府上给我上课,真是他娘的反了天! 安庆绪正欲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史朝义正在向他使眼色,神色颇为急切,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着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气氛显得紧张而尴尬! 史朝义毕竟比安庆恩年长许多,处事情也相当圆滑,见状朝严庄好言说道:“多谢侍郎大人一番好意!” 严庄见史朝义主动示弱,又知道郑王如今的地位是如日中天,说的太过也不好,于是换了一下脸色,放缓了语气说道:“主上临行之前,将皇城与皇宫的安全交予我的手中,小人生性驽钝,不堪驱驰,但也深知责任重大,不敢稍有懈怠,范阳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心中亦忧亦惧,一时情急,言语上如有不周之处,万望殿下海涵!今天天色已晚,我就不再打搅王爷休息了,王爷保重,小人这便告退了!” 安庆恩心中虽然不满已极,碍于场合,却也发作不得,于是站起身来,强笑着说道:“侍郎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小王佩服!如不嫌弃,可在府上小酌几杯再走不迟,不知侍郎大人意下如何?” 严庄婉拒,几人又客套了几句,严庄才辞别而去。 “砰”的一声,严庄前脚刚走出府门,后脚安庆恩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个严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到府上来教训我了,他以为他算老几,不过是父皇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史朝义闻言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的朝安庆恩说道:“王爷还请息怒,以属下对严庄的了解来看,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若是一般的事情,他是不会跑到咱们府上来的,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很严重!” 安庆恩听史朝义这么一说,也发现的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刚才只顾着生气去了,还没及细想。 安庆恩看着史朝义,语气中略带责备地说道:“史中郎,这腰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怎么不事先向我说一声呢!” 到了这会儿,安庆恩还以为是史朝义派人做的,先是偷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嫁祸给严庄。 史朝义摇头说道:“王爷,我怎么会不知轻重让人做这种傻事呢?” 安庆恩的眼皮一抬,疑惑的说道:“怎么?那个千牛卫备身的腰牌不是你们偷的?” 史朝义暗骂了一声糊涂:“王爷,我们现在处于上风,先前那严庄置身事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又何必把千牛卫也扯进来呢!” 安庆恩的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这个事情的复杂性了,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史朝义摇头说道:“现在我也不能下定论,但这个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安庆恩赶紧追问。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段氏 “第一,严庄已经完全投向了晋王,这所谓的腰牌一事,不过是子虚乌有,纯属严庄捏造,说白了就是他和晋王安庆绪一起演的一出戏!而他严某人今天到您的府上来,不过是先声夺人贼喊捉贼,表明他严庄是无辜的而已!” 安庆恩消化了一下史朝义话里的意思,然后又问道:“那第二种可能呢?” “这第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栖凤阁 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又柔声说道:“史朝义那里,你也要去安抚一下,他是你父皇派来辅佐你的,而且这个人行事果断,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比他的父亲史思明还要略高一筹,万万不可将他得罪了!” 安庆恩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我贵为王爷,忍了严庄的无礼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要我去向自己的手下人道歉!” 段氏微微笑道:“孩子,你现在拥有的条件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但母妃要告诉你,你现在毕竟还没有正式被封为太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你越要小心翼翼,谁都不能够轻易得罪!小人物往往都能改变时局,何况是史朝义,严庄这些人?” 段氏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个正在登山的人,你父皇在山上面拉你,这固然是极好的,但如果说有人在后面推你一把,那你就会更快,也会更稳,而严庄史朝义之流,就是那些在后面推你的人!等到有一天,你登上了皇位,根基稳固了之后,别人都会归附于你了,可千万不要孩子气呀!你要知道今天的一切,不仅是运气,也是母妃花尽了所有的心血才为你赢来的!我的孩儿,你懂了吗?” 安庆恩看着语重心长目光恳切的段氏,又想起范阳城的那些风言风语,一时之间才明白母亲为了自己的今天付出了多少! 于是双膝跪倒在段氏的面前,面带惭愧地说道:“孩儿知错了,孩儿这就去办!” 闻听此言,段氏才欣慰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安庆恩的脑袋:“好孩子。” 晋王府,安庆绪的书房。 安庆绪面露喜色,“先生果然有经纬之才,方才蔡希德来报,说他们发现最近蛰伏在王府四周的那些家伙竟然不见了踪影!” “哦?”陈文周也是一喜,然后低头思索片刻,笑道:“看来严庄去过郑王那里了!” “怎么讲?”安庆绪赶紧问道。 陈文周呷了一口茶,“前日夜晚发生了那件事情,严庄肯定已经认为是郑王安庆恩动的手脚!这个人向来不愿参与您和郑往之间的争斗,所以心里面肯定恼怒,他必是去了郑王府警告郑王去了!” 安庆绪闻言,重重点头,“想来应该是这样了,这内城毕竟是严庄的辖地,老幺若果然收到了严庄的警告,想来他也会深思熟虑,不敢太过!” 安庆绪长舒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陈文周一眼,然后拱手行礼道:“若非先生到此,本王恐怕早已身首异处,相救之恩,实难言表,请受小王一拜!” “不可不可!”陈文走见状大惊,扶起安庆绪的双手,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小人如何担当得起?王爷,眼下咱们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至少在主上回范阳以前,您不会有太大危险了!可要说登上储位,恐怕还差得远!” 安庆绪闻言,神色转为凝重,“不错!眼下只能算是保住了小命,距离咱们翻盘,还差之千里!先生,下一步棋,咱们要怎么走?” 陈文周凝神半晌,才说道:“咱们现在只是破坏了严庄和郑王之间的关系,却还没有完全拉拢他,我以前对王爷说过,要拉拢严庄,第一步便是将他牵扯进来,现在咱们第一步已经做到了,这第二步嘛,就是要投其所好了!” 顿了一下,陈文周问道:“不知前几日我让王爷探访严庄的相关信息,访到了没有?” 安庆绪展颜说道:“先生的吩咐,小王早已命蔡希德办妥!” “怎么样王爷?消息打探得如何?”陈文周问道。 安庆绪面露喜色,说道:“已经打听清楚了,咱们坐下说。” 两人落座之后,安庆绪将打探到的消息向陈文周叙述了一遍。 “严庄此人,谨慎小心,深居简出,他的家里除了一名虔诚向佛的老母亲以外,没有其他什么人,”安庆绪说道。 “哦?”陈文周略感诧异,“妻儿都没有?” 安庆绪摇摇头,也显得有些不解,按理说严庄位高权重,应当妻妾成群才对。 陈文周突然眼皮一抬,问道:“王爷,您刚才说,严庄家里有个虔诚拜佛的老娘?” 安庆绪答道:“是的,哦,据说严庄还是个孝子,对他老娘十分孝顺,从不违拗。” “哦?”陈文周咬了咬嘴唇,陷入了思索。 安庆绪见陈文周埋头沉思,便不再出言打扰。 过了好一阵,陈文周才抬头说道:“王爷,除此以外,你们还打听到了什么没有?” 安庆绪点了点头,说道:“蔡希德和他的手下人还打听到,这个严庄喜欢去栖凤阁!” “栖凤阁?这是什么地方?”陈文周问道。 安庆绪笑道:“先生初到范阳,有所不知,这栖凤阁不仅在范阳,就是放在整个河北道,那都是鼎鼎大名啊!” “哦?”陈文周饶有兴致地问道,“大名鼎鼎?这栖凤阁莫不是一处胜景?” 安庆绪深色怪异地看了陈文周一眼,笑出了声,说道:“胜景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这栖凤阁的景致嘛,都是风月艳景!哈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郑王府 !你要知道,咱们现在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了,如果不出我之所料,严庄一定会来主动找您的!” 安庆绪见陈文周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这才放心地点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拜访 安庆恩听了史朝义的话,白了他一眼:“史中郎,你可真是的,当初劝我先下手为强,对老大下手的是你,现在劝我停手的也是你!” 安庆恩心里补了一句:真是墙上芦苇。 史朝义略显无奈的说道:“王爷,时不同势不同!如今的形势不一样了嘛,当初我劝您对晋王下手,那是因为严庄没有参与进来,而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郑王府 安庆恩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个严庄,到底想干什么?” 转头对着下人说道,“请他进来!” 下人将严庄引进了内殿,几人虽然心怀鬼胎,但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多做的。 安庆恩拱手大笑:“侍郎大人突然造访,让小弟受宠若惊了,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警告 但两人心头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严庄既然提及此事,必然不是无的放矢,千牛卫备身腰牌丢失一事,与昨晚的行刺必大有关联! 果然就听严庄冷哼了一声说道:“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有古怪,果不其然,我的手下昨晚为了解救晋王殿下,放箭射死了几名黑衣刺客!事后在打理尸体的时候,却不料竟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一块千牛卫备身的腰牌!” 严庄说到这里,看了看安庆恩和史朝义,就见两人一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一样! 严庄心里大骂,我严某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竟然还装作不知,此二贼演戏的本事倒是不差,为何不登台献唱? 于是冷冷说道:“王爷,史中郎,你们说这个事情奇怪不奇怪?” “这,”安庆恩被这无头公案弄得措手不及,严庄此刻的一番话,着实让安庆恩如在云里雾里,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当场,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看在严庄眼里,那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严庄心想:看来果然是你安庆恩干的,不然又怎么会我一说出口,你就呆若木鸡,无话可说了呢?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史朝义见严庄的脸色愈发寒冷,心道不妙,又见安庆恩陷入思索,于是赶紧救场:“听侍郎大人这么一说,这个事情可就真是奇怪之极了!不过属下听了侍郎大人刚才所说的情形,心中有一番猜测,不知侍郎大人以为如何?” 严庄看了史朝义眼,淡淡说道:“史中郎无需客套,有话直说便是!” 史朝义点点头拱手说道:“小人是这么以为的,这伙凶徒见行刺晋王与郑王两位殿下不成,于是便心生毒计,他故意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盗来,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如此一来,就可以留下证据,栽赃给侍郎大人!一来挑起晋王与侍郎大人不和,这二来嘛,便是要掩盖真相,陷害侍郎大人您,如果晋王果真出了事,那么将来主上就会追究您的责任,甚至会认为是您害了晋王!由此看来,这货凶徒着实可恨!” 严庄闻言,深深地看了史朝义一眼,大有深意的说道:“史中郎不愧是大将军的爱子,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头脑果然清晰,你的一番猜测,头头是道,我想与事实真相也差不远了吧!” 安庆恩和史朝义都听出了严庄语气里那一丝愤怒和不满,不过这两人确实不知道腰牌一事,他们只觉得,这个事情真的不简单,似乎就像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一样! 两人都不说话,严庄还以为两人在继续装糊涂,心中的恼怒愈发浓厚,不过他涵养极好,城府又深,当然不会当众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北都范阳和皇城接二连三地出事情,坊间之内的议论也颇多,当此之时,王爷可要谨慎了!” 安庆恩的目光一缩,他当然听出了严庄话里那一股警告的意味,心中也有些不满:哼,你严庄暗自和老大勾结在一起,坏了老子的大事,我没去你的府上挑事情,就算给你姓严的三分薄面了,你他娘的竟然还跑到老子的府上给我上课,真是他娘的反了天! 安庆绪正欲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史朝义正在向他使眼色,神色颇为急切,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着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气氛显得紧张而尴尬! 史朝义毕竟比安庆恩年长许多,处事情也相当圆滑,见状朝严庄好言说道:“多谢侍郎大人一番好意!” 严庄见史朝义主动示弱,又知道郑王如今的地位是如日中天,说的太过也不好,于是换了一下脸色,放缓了语气说道:“主上临行之前,将皇城与皇宫的安全交予我的手中,小人生性驽钝,不堪驱驰,但也深知责任重大,不敢稍有懈怠,范阳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心中亦忧亦惧,一时情急,言语上如有不周之处,万望殿下海涵!今天天色已晚,我就不再打搅王爷休息了,王爷保重,小人这便告退了!” 安庆恩心中虽然不满已极,碍于场合,却也发作不得,于是站起身来,强笑着说道:“侍郎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小王佩服!如不嫌弃,可在府上小酌几杯再走不迟,不知侍郎大人意下如何?” 严庄婉拒,几人又客套了几句,严庄才辞别而去。 “砰”的一声,严庄前脚刚走出府门,后脚安庆恩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个严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到府上来教训我了,他以为他算老几,不过是父皇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史朝义闻言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的朝安庆恩说道:“王爷还请息怒,以属下对严庄的了解来看,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若是一般的事情,他是不会跑到咱们府上来的,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很严重!” 安庆恩听史朝义这么一说,也发现的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刚才只顾着生气去了,还没及细想。 安庆恩看着史朝义,语气中略带责备地说道:“史中郎,这腰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怎么不事先向我说一声呢!” 到了这会儿,安庆恩还以为是史朝义派人做的,先是偷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嫁祸给严庄。 史朝义摇头说道:“王爷,我怎么会不知轻重让人做这种傻事呢?” 安庆恩的眼皮一抬,疑惑的说道:“怎么?那个千牛卫备身的腰牌不是你们偷的?” 史朝义暗骂了一声糊涂:“王爷,我们现在处于上风,先前那严庄置身事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又何必把千牛卫也扯进来呢!” 安庆恩的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这个事情的复杂性了,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史朝义摇头说道:“现在我也不能下定论,但这个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安庆恩赶紧追问。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段氏 “第一,严庄已经完全投向了晋王,这所谓的腰牌一事,不过是子虚乌有,纯属严庄捏造,说白了就是他和晋王安庆绪一起演的一出戏!而他严某人今天到您的府上来,不过是先声夺人贼喊捉贼,表明他严庄是无辜的而已!” 安庆恩消化了一下史朝义话里的意思,然后又问道:“那第二种可能呢?” “这第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栖凤阁 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又柔声说道:“史朝义那里,你也要去安抚一下,他是你父皇派来辅佐你的,而且这个人行事果断,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比他的父亲史思明还要略高一筹,万万不可将他得罪了!” 安庆恩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我贵为王爷,忍了严庄的无礼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要我去向自己的手下人道歉!” 段氏微微笑道:“孩子,你现在拥有的条件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但母妃要告诉你,你现在毕竟还没有正式被封为太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你越要小心翼翼,谁都不能够轻易得罪!小人物往往都能改变时局,何况是史朝义,严庄这些人?” 段氏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个正在登山的人,你父皇在山上面拉你,这固然是极好的,但如果说有人在后面推你一把,那你就会更快,也会更稳,而严庄史朝义之流,就是那些在后面推你的人!等到有一天,你登上了皇位,根基稳固了之后,别人都会归附于你了,可千万不要孩子气呀!你要知道今天的一切,不仅是运气,也是母妃花尽了所有的心血才为你赢来的!我的孩儿,你懂了吗?” 安庆恩看着语重心长目光恳切的段氏,又想起范阳城的那些风言风语,一时之间才明白母亲为了自己的今天付出了多少! 于是双膝跪倒在段氏的面前,面带惭愧地说道:“孩儿知错了,孩儿这就去办!” 闻听此言,段氏才欣慰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安庆恩的脑袋:“好孩子。” 晋王府,安庆绪的书房。 安庆绪面露喜色,“先生果然有经纬之才,方才蔡希德来报,说他们发现最近蛰伏在王府四周的那些家伙竟然不见了踪影!” “哦?”陈文周也是一喜,然后低头思索片刻,笑道:“看来严庄去过郑王那里了!” “怎么讲?”安庆绪赶紧问道。 陈文周呷了一口茶,“前日夜晚发生了那件事情,严庄肯定已经认为是郑王安庆恩动的手脚!这个人向来不愿参与您和郑往之间的争斗,所以心里面肯定恼怒,他必是去了郑王府警告郑王去了!” 安庆绪闻言,重重点头,“想来应该是这样了,这内城毕竟是严庄的辖地,老幺若果然收到了严庄的警告,想来他也会深思熟虑,不敢太过!” 安庆绪长舒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陈文周一眼,然后拱手行礼道:“若非先生到此,本王恐怕早已身首异处,相救之恩,实难言表,请受小王一拜!” “不可不可!”陈文走见状大惊,扶起安庆绪的双手,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小人如何担当得起?王爷,眼下咱们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至少在主上回范阳以前,您不会有太大危险了!可要说登上储位,恐怕还差得远!” 安庆绪闻言,神色转为凝重,“不错!眼下只能算是保住了小命,距离咱们翻盘,还差之千里!先生,下一步棋,咱们要怎么走?” 陈文周凝神半晌,才说道:“咱们现在只是破坏了严庄和郑王之间的关系,却还没有完全拉拢他,我以前对王爷说过,要拉拢严庄,第一步便是将他牵扯进来,现在咱们第一步已经做到了,这第二步嘛,就是要投其所好了!” 顿了一下,陈文周问道:“不知前几日我让王爷探访严庄的相关信息,访到了没有?” 安庆绪展颜说道:“先生的吩咐,小王早已命蔡希德办妥!” “怎么样王爷?消息打探得如何?”陈文周问道。 安庆绪面露喜色,说道:“已经打听清楚了,咱们坐下说。” 两人落座之后,安庆绪将打探到的消息向陈文周叙述了一遍。 “严庄此人,谨慎小心,深居简出,他的家里除了一名虔诚向佛的老母亲以外,没有其他什么人,”安庆绪说道。 “哦?”陈文周略感诧异,“妻儿都没有?” 安庆绪摇摇头,也显得有些不解,按理说严庄位高权重,应当妻妾成群才对。 陈文周突然眼皮一抬,问道:“王爷,您刚才说,严庄家里有个虔诚拜佛的老娘?” 安庆绪答道:“是的,哦,据说严庄还是个孝子,对他老娘十分孝顺,从不违拗。” “哦?”陈文周咬了咬嘴唇,陷入了思索。 安庆绪见陈文周埋头沉思,便不再出言打扰。 过了好一阵,陈文周才抬头说道:“王爷,除此以外,你们还打听到了什么没有?” 安庆绪点了点头,说道:“蔡希德和他的手下人还打听到,这个严庄喜欢去栖凤阁!” “栖凤阁?这是什么地方?”陈文周问道。 安庆绪笑道:“先生初到范阳,有所不知,这栖凤阁不仅在范阳,就是放在整个河北道,那都是鼎鼎大名啊!” “哦?”陈文周饶有兴致地问道,“大名鼎鼎?这栖凤阁莫不是一处胜景?” 安庆绪深色怪异地看了陈文周一眼,笑出了声,说道:“胜景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这栖凤阁的景致嘛,都是风月艳景!哈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警告 但两人心头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严庄既然提及此事,必然不是无的放矢,千牛卫备身腰牌丢失一事,与昨晚的行刺必大有关联! 果然就听严庄冷哼了一声说道:“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有古怪,果不其然,我的手下昨晚为了解救晋王殿下,放箭射死了几名黑衣刺客!事后在打理尸体的时候,却不料竟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一块千牛卫备身的腰牌!” 严庄说到这里,看了看安庆恩和史朝义,就见两人一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一样! 严庄心里大骂,我严某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竟然还装作不知,此二贼演戏的本事倒是不差,为何不登台献唱? 于是冷冷说道:“王爷,史中郎,你们说这个事情奇怪不奇怪?” “这,”安庆恩被这无头公案弄得措手不及,严庄此刻的一番话,着实让安庆恩如在云里雾里,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当场,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看在严庄眼里,那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严庄心想:看来果然是你安庆恩干的,不然又怎么会我一说出口,你就呆若木鸡,无话可说了呢?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史朝义见严庄的脸色愈发寒冷,心道不妙,又见安庆恩陷入思索,于是赶紧救场:“听侍郎大人这么一说,这个事情可就真是奇怪之极了!不过属下听了侍郎大人刚才所说的情形,心中有一番猜测,不知侍郎大人以为如何?” 严庄看了史朝义眼,淡淡说道:“史中郎无需客套,有话直说便是!” 史朝义点点头拱手说道:“小人是这么以为的,这伙凶徒见行刺晋王与郑王两位殿下不成,于是便心生毒计,他故意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盗来,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如此一来,就可以留下证据,栽赃给侍郎大人!一来挑起晋王与侍郎大人不和,这二来嘛,便是要掩盖真相,陷害侍郎大人您,如果晋王果真出了事,那么将来主上就会追究您的责任,甚至会认为是您害了晋王!由此看来,这货凶徒着实可恨!” 严庄闻言,深深地看了史朝义一眼,大有深意的说道:“史中郎不愧是大将军的爱子,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头脑果然清晰,你的一番猜测,头头是道,我想与事实真相也差不远了吧!” 安庆恩和史朝义都听出了严庄语气里那一丝愤怒和不满,不过这两人确实不知道腰牌一事,他们只觉得,这个事情真的不简单,似乎就像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一样! 两人都不说话,严庄还以为两人在继续装糊涂,心中的恼怒愈发浓厚,不过他涵养极好,城府又深,当然不会当众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北都范阳和皇城接二连三地出事情,坊间之内的议论也颇多,当此之时,王爷可要谨慎了!” 安庆恩的目光一缩,他当然听出了严庄话里那一股警告的意味,心中也有些不满:哼,你严庄暗自和老大勾结在一起,坏了老子的大事,我没去你的府上挑事情,就算给你姓严的三分薄面了,你他娘的竟然还跑到老子的府上给我上课,真是他娘的反了天! 安庆绪正欲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史朝义正在向他使眼色,神色颇为急切,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着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气氛显得紧张而尴尬! 史朝义毕竟比安庆恩年长许多,处事情也相当圆滑,见状朝严庄好言说道:“多谢侍郎大人一番好意!” 严庄见史朝义主动示弱,又知道郑王如今的地位是如日中天,说的太过也不好,于是换了一下脸色,放缓了语气说道:“主上临行之前,将皇城与皇宫的安全交予我的手中,小人生性驽钝,不堪驱驰,但也深知责任重大,不敢稍有懈怠,范阳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心中亦忧亦惧,一时情急,言语上如有不周之处,万望殿下海涵!今天天色已晚,我就不再打搅王爷休息了,王爷保重,小人这便告退了!” 安庆恩心中虽然不满已极,碍于场合,却也发作不得,于是站起身来,强笑着说道:“侍郎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小王佩服!如不嫌弃,可在府上小酌几杯再走不迟,不知侍郎大人意下如何?” 严庄婉拒,几人又客套了几句,严庄才辞别而去。 “砰”的一声,严庄前脚刚走出府门,后脚安庆恩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个严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到府上来教训我了,他以为他算老几,不过是父皇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史朝义闻言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的朝安庆恩说道:“王爷还请息怒,以属下对严庄的了解来看,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若是一般的事情,他是不会跑到咱们府上来的,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很严重!” 安庆恩听史朝义这么一说,也发现的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刚才只顾着生气去了,还没及细想。 安庆恩看着史朝义,语气中略带责备地说道:“史中郎,这腰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怎么不事先向我说一声呢!” 到了这会儿,安庆恩还以为是史朝义派人做的,先是偷了千牛卫备身的腰牌,然后让刺客带在身上,嫁祸给严庄。 史朝义摇头说道:“王爷,我怎么会不知轻重让人做这种傻事呢?” 安庆恩的眼皮一抬,疑惑的说道:“怎么?那个千牛卫备身的腰牌不是你们偷的?” 史朝义暗骂了一声糊涂:“王爷,我们现在处于上风,先前那严庄置身事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又何必把千牛卫也扯进来呢!” 安庆恩的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这个事情的复杂性了,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史朝义摇头说道:“现在我也不能下定论,但这个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安庆恩赶紧追问。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段氏 “第一,严庄已经完全投向了晋王,这所谓的腰牌一事,不过是子虚乌有,纯属严庄捏造,说白了就是他和晋王安庆绪一起演的一出戏!而他严某人今天到您的府上来,不过是先声夺人贼喊捉贼,表明他严庄是无辜的而已!” 安庆恩消化了一下史朝义话里的意思,然后又问道:“那第二种可能呢?” “这第二种可能嘛,”史朝义的略显凝重,脸上挂着一浓厚的丝忧虑,“这第二种可能就是,那个腰牌其实是晋王让人偷去的,然后放在咱们那些人的身上!故意嫁祸给严庄!” 安庆恩大惑不解:“老大现在的势力是一天不如一天,按理说他应该拉拢严庄才对,为什么却要自己去嫁祸严庄呢,这说不通嘛!” 史朝义闻言皱起了眉头,安庆恩确实说得有道理,晋王现在一天不如一天,应该急需严庄的帮助才对,却为何反而嫁祸严庄呢? 安庆恩沉默了一阵,咬着牙关说的:“依我看,这事情第一种的可能性大一些,看来严庄还是偏向了老大!” 史朝义听安庆恩的话,不怎么以为然,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 他总觉的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却又没法解释清楚,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也只能沉默了。 安庆恩的目光中透着一丝不甘与恼恨:“如此看来,在父皇回范阳之前,咱们确实没有机会向老大动手了!” 言罢,狠狠的一拳拍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杯都震了起来,可见安庆恩此时心中的恼怒。 史朝义也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时之间有些一筹莫展。此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晋王府的那个总管陈平,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家伙有些难缠,而且突兀的出现在晋王府上,颇有一丝神秘诡谲的味道! 他有一种自己都不相信的感觉:自从这个家伙到了晋王府,他们的事情,也不像先前开展的那样顺利了! 史朝义向安庆恩说道:“王爷,你有没有觉得,晋王身边的那个陈平有点古怪?” 安庆恩没有想到史朝义突然提起了这个陈平,他现在心中正是烦闷严庄和腰牌的事情,哪有心思去考虑这样一个下人? 于是随口说道:“陈平怎么古怪了?不过是老大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史朝义眉头一皱,心中略微有些不满,心想这个郑王还真是一身的骄横之气!那按你这么说,我岂不也是你身边的一条狗? 不过他终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耐着性子说道:“王爷你想,据晋王所说,那个陈平是刚刚到他府上的,就咱们的信息和情报来看,晋王府以前也确实没有这号人,王爷,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咱们最近这一段时间,所有事情都显得不那么顺利!” 安庆恩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 史朝义神色略显凝重地说道:“据我对那个陈平的观察,此人虽然年轻,但其眼神平静,处变不惊,似乎经历过诸多风雨,绝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总管,我觉得此人的来路甚是可疑,咱们不妨派人去查一下他的底细!” 安庆恩看了史朝义一眼,轻笑道:“我说史中郎,你这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会不会是有点多虑了?” 史朝义笑道:“王爷,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吧,毕竟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在事情未成之前,还是慎重为妥!” &nh2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栖凤阁 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又柔声说道:“史朝义那里,你也要去安抚一下,他是你父皇派来辅佐你的,而且这个人行事果断,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比他的父亲史思明还要略高一筹,万万不可将他得罪了!” 安庆恩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我贵为王爷,忍了严庄的无礼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要我去向自己的手下人道歉!” 段氏微微笑道:“孩子,你现在拥有的条件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但母妃要告诉你,你现在毕竟还没有正式被封为太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你越要小心翼翼,谁都不能够轻易得罪!小人物往往都能改变时局,何况是史朝义,严庄这些人?” 段氏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个正在登山的人,你父皇在山上面拉你,这固然是极好的,但如果说有人在后面推你一把,那你就会更快,也会更稳,而严庄史朝义之流,就是那些在后面推你的人!等到有一天,你登上了皇位,根基稳固了之后,别人都会归附于你了,可千万不要孩子气呀!你要知道今天的一切,不仅是运气,也是母妃花尽了所有的心血才为你赢来的!我的孩儿,你懂了吗?” 安庆恩看着语重心长目光恳切的段氏,又想起范阳城的那些风言风语,一时之间才明白母亲为了自己的今天付出了多少! 于是双膝跪倒在段氏的面前,面带惭愧地说道:“孩儿知错了,孩儿这就去办!” 闻听此言,段氏才欣慰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安庆恩的脑袋:“好孩子。” 晋王府,安庆绪的书房。 安庆绪面露喜色,“先生果然有经纬之才,方才蔡希德来报,说他们发现最近蛰伏在王府四周的那些家伙竟然不见了踪影!” “哦?”陈文周也是一喜,然后低头思索片刻,笑道:“看来严庄去过郑王那里了!” “怎么讲?”安庆绪赶紧问道。 陈文周呷了一口茶,“前日夜晚发生了那件事情,严庄肯定已经认为是郑王安庆恩动的手脚!这个人向来不愿参与您和郑往之间的争斗,所以心里面肯定恼怒,他必是去了郑王府警告郑王去了!” 安庆绪闻言,重重点头,“想来应该是这样了,这内城毕竟是严庄的辖地,老幺若果然收到了严庄的警告,想来他也会深思熟虑,不敢太过!” 安庆绪长舒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陈文周一眼,然后拱手行礼道:“若非先生到此,本王恐怕早已身首异处,相救之恩,实难言表,请受小王一拜!” “不可不可!”陈文走见状大惊,扶起安庆绪的双手,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小人如何担当得起?王爷,眼下咱们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至少在主上回范阳以前,您不会有太大危险了!可要说登上储位,恐怕还差得远!” 安庆绪闻言,神色转为凝重,“不错!眼下只能算是保住了小命,距离咱们翻盘,还差之千里!先生,下一步棋,咱们要怎么走?” 陈文周凝神半晌,才说道:“咱们现在只是破坏了严庄和郑王之间的关系,却还没有完全拉拢他,我以前对王爷说过,要拉拢严庄,第一步便是将他牵扯进来,现在咱们第一步已经做到了,这第二步嘛,就是要投其所好了!” 顿了一下,陈文周问道:“不知前几日我让王爷探访严庄的相关信息,访到了没有?” 安庆绪展颜说道:“先生的吩咐,小王早已命蔡希德办妥!” “怎么样王爷?消息打探得如何?”陈文周问道。 安庆绪面露喜色,说道:“已经打听清楚了,咱们坐下说。” 两人落座之后,安庆绪将打探到的消息向陈文周叙述了一遍。 “严庄此人,谨慎小心,深居简出,他的家里除了一名虔诚向佛的老母亲以外,没有其他什么人,”安庆绪说道。 “哦?”陈文周略感诧异,“妻儿都没有?” 安庆绪摇摇头,也显得有些不解,按理说严庄位高权重,应当妻妾成群才对。 陈文周突然眼皮一抬,问道:“王爷,您刚才说,严庄家里有个虔诚拜佛的老娘?” 安庆绪答道:“是的,哦,据说严庄还是个孝子,对他老娘十分孝顺,从不违拗。” “哦?”陈文周咬了咬嘴唇,陷入了思索。 安庆绪见陈文周埋头沉思,便不再出言打扰。 过了好一阵,陈文周才抬头说道:“王爷,除此以外,你们还打听到了什么没有?” 安庆绪点了点头,说道:“蔡希德和他的手下人还打听到,这个严庄喜欢去栖凤阁!” “栖凤阁?这是什么地方?”陈文周问道。 安庆绪笑道:“先生初到范阳,有所不知,这栖凤阁不仅在范阳,就是放在整个河北道,那都是鼎鼎大名啊!” “哦?”陈文周饶有兴致地问道,“大名鼎鼎?这栖凤阁莫不是一处胜景?” 安庆绪深色怪异地看了陈文周一眼,笑出了声,说道:“胜景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这栖凤阁的景致嘛,都是风月艳景!哈哈哈哈。” 陈文周一愣,随即嘿然失笑,闹半天原来是妓院,“没想到严庄还有这嗜好。” “诶,”安庆绪却不以为然地摆手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这栖凤阁是范阳城乃至河北道最富名气的妓院,冠绝河北所有风月之地,先生可知原因?” 说到这里,安庆绪自己倒是兴致勃勃,一副大有兴趣的样子,陈文周目测这个安庆绪没少光顾栖凤阁。 陈文周摇头,示意不知。 安庆绪说道:“栖凤阁的姑娘固然美丽妖娆,但若是日子久了,也让人乏味。但是这栖凤阁另有一条规矩,便是她们的楼里,始终有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陈文周笑道:“既然做是这色相皮肉的活计,却还有清倌人,岂非故弄玄虚,让人笑话?”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造化 安庆绪摇头说道:“先生此言差矣。这栖凤阁中的清倌人,不仅相貌一流,更难得的是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句品貌双全绝不为过。” “这倒有点意思,”陈文周随口应付了一句。 他突然想起了郭晨,这个美艳的仙子。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陈文周心里想到。 安庆绪继续说道:“这些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反倒使栖凤阁的声名越来越旺。” 陈文周心里暗笑,男人嘛,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越是吃不到的,就越有兴趣。 栖凤阁的老板就是抓住了这一猎奇心理,故意打出清倌人的牌,吊这些人的胃口。 陈文周见安庆绪越说越来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赶紧岔开话题,接口说道:“严庄喜欢去栖凤阁,莫不是为了这清倌人?” 安庆绪笑道:“先生所言正是。栖凤阁这一届的清倌人名叫虫娘,风姿绰约,才貌双全,这范阳城乃至偌大的河北道,不知多少人为之倾倒啊!” 他一边说,眼中流露出倾慕和垂涎的神色。 陈文周倒是没注意安庆绪,而是自己在暗中思考。 他突然问道:“王爷,按理说严庄势大,想要一个青楼艺伎不过是反掌之间,便唾手可得啊。” 安庆绪怪笑着看了陈文周一眼,似乎在笑他不解风月,“先生,那虫娘仙子闻名遐迩,不知多少人想要一亲芳泽,若是用强,岂不是惹了众怒?再说了,我等弄花采月,凭的是风范,玩的是技巧,要虫娘心甘情愿才是,强扭的瓜又有什么味道呢?” 陈文周看了安庆绪一眼,暗自哂笑:你这蠢蛋要是把玩女人的心思用在正道上,恐怕也不会是今天这副样了。 陈文周又说道:“既然这虫娘如此令人垂涎觊觎,而范阳城又有不少的达官贵人,我就不信真的没人对她用强?” “有,”安庆绪沉声答道。 “谁?” “父皇!” “主上?” “不错,”安庆绪点头说道,“虫娘才貌双绝,父皇亦是大为动心,曾召她入宫侍寝!” “后来怎样?”陈文周好奇气地问道。 安庆绪摇了摇头,面露钦佩和惋惜的神色,“那虫娘仙子宁死不屈,竟要以死明志!最后竟砸碎茶碗,用碎片划破脸蛋,以致毁容!” “什么?”陈文周闻言大为震惊,好半晌才点头叹道,“想不到一介风尘女子,竟如此坚贞不屈,可敬可叹!” 安庆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说道:“这件事情一经传出,无不震惊!自那以后,虫娘的名声非但没有因为毁容而下降,反而更受人尊敬,对她仰慕的人也是不减反增!” 安庆绪又说道:“父皇亦对此女敬慕有加,为了表示歉意,父皇颁下谕旨,任何人不得强行逼迫虫娘,除非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陈文周说道:“理当如此!” 过了一会儿,陈文周又说道,“王爷,小人心中已经有所计略。” “先生打算怎么做?”安庆绪急忙问道。 陈文周笑道:“王爷,要收买严庄,须得做好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你派人查清严庄的母亲在哪里上香拜佛,第二,我要亲自去一趟栖凤阁,访一访这个虫娘!”陈文周说道。 安庆绪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陈文周的意思:从严母和虫娘身上入手! 两人商议之后,便分头行事。 陈文周找内务要了一匹马,又找账房拨了些银子,便朝着栖凤阁而去。 一路上陈文周暗自观察,这范阳城在安禄山的经营下,十分繁华。 商铺林立,茶楼酒肆,贩夫走卒,王公贵子,人马络绎,来往不绝。 天色将晚,陈文周按照安庆绪所指的路线,来到了范阳城的中心地带。 一座五层高的楼阁拔地而起,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十分气派! 楼阁的门口处,正有几名妖艳女子在招揽客人,各式各样的人都也都朝门里走去。 陈文周抬起头一看,只见门口挂着的彩幡上写着三个大字栖凤阁。 陈文周嘿嘿一笑,“栖凤阁,栖凤阁,栖的都是楼凤!没想到北方还有这样的销金窟。”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道理。 且不论安禄山带领的是一伙叛军,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在前方浴血厮杀。 范阳城也算是安禄山的后方了,这里竟然丝毫感觉不到战争的味道,还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陈文周心想,恐怕长安城,比这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他刚走到门口,一个老鸨模样的中年妇女半老徐娘赶紧迎了过来,“公子,里面请!” 陈文周却没有注意到,街角有一条人影一直在盯着他,看见陈文周进了栖凤阁,那条人影也跟着上去。 那老鸨徐娘半老,浑身涂着浓厚的脂粉,十分妖艳,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陈文周频抛媚眼。 陈文周笑道:“久闻栖凤阁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哪!” 老鸨自傲一笑,“听公子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吧?” 陈文周点点头,“老板娘好见识。陈某是西北人士,初到范阳,便听说了这栖凤阁,左右无事,便来瞧瞧。” 老鸨看着陈文周怪怪一笑,一副大家都懂的神情。 老鸨心想:这些个文酸公子,想要招妓却又脸皮薄,老娘我见的多了。 老鸨拉着陈文周的小臂就往里面拖,嘴里说道:“公子,你可来得正是时候,今天可有大造化呀!” “哦?”陈文周一讶,“什么大造化?” 老鸨神神秘秘地笑道:“公子,今天晚上,我们栖凤阁的头牌,清倌人虫娘仙子要出台歌舞!” 陈文周笑道:“风尘佳人要当众歌舞,原也稀松平常,不算什么造化吧?” 老鸨伸出手指戳了陈文周的胸膛一下,嗔道:“公子忒不知事!若是一般姑娘,出台献舞,自然算不得什么奇事,可是虫娘仙子却不一样!” “怎么讲?” 老鸨说道:“公子是外地人,有所不知,虫娘姑娘自打入了这栖凤阁以来,除了大燕国的主上曾一睹芳容以外,便没有其他人再进得了她的闺阁!”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听琴 陈文周一愣,满脸猎奇的神色,“哦,这倒有点意思!” “所以说公子今天有大造化呀!”老鸨略显得意地说道。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进了栖凤阁里面。 陈文周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栖凤阁装修得富丽堂皇,底层的大厅里已经堆满了人,这会儿都围着大厅中央的一个巨大圆台。 圆台上铺满了花瓣,正有几名歌姬在搔首弄姿,卖弄风月,看得台下的一帮老爷们垂涎三尺,大呼过瘾,眼睛里冒出狼一样的光泽。 陈文周倒是没有观看这场辣舞表演,而是打量起栖凤阁的布局来。 因为他发现,大厅的底层人最多,层数越往上,人越少,到了三楼四楼,只能零零散散地看到一些家丁模样的人站在门口。 陈文周碰了碰身边的一位嫖友问道:“兄弟,为啥越往上人越少啊?” 那位嫖友打量了一下陈文周,怪笑着低声说道:“小兄弟,第一次吧?” 陈文周略显尴尬地点点头,“小弟初来乍到,略显生疏,还请大哥不吝赐教。” 那人拍拍陈文周的肩膀,“好说好说,咱爷们儿嘛,谁不好这一口呢?兄弟,这栖凤阁吃花酒有个规矩!” “啥规矩?”陈文周赶紧问道。 那人笑道:“这第一层嘛,就只准吃吃花酒,逗弄姑娘们,你要是想沾腥呢,那就得去二楼!” 陈文周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三楼和四楼呢?” “三楼和四楼嘛,”那人看了看陈文周,见他衣着简陋,“兄弟,咱就别想去了。” “为啥?” “三楼和四楼都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去的,特别是四楼,凡去那里的爷,都是河北一带的达官显贵,”那人有点不甘地说道。 “原来如此,”陈文周说道。 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喧哗起来,还有不少喝彩。 那老鸨甩着硕臀走上圆台,满脸的媚笑。 就有嫖客大声喊道:“怎么,今晚张妈妈要亲自登台吗?” 老鸨啐了一口,嗔道:“我的爷,老娘我就是亲自登台,又怎样?” 又有嫖客说道:“嘿嘿,张妈妈,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呀,你要是亲自登台,那我等也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哈。” 老鸨抛了个媚眼,笑道:“就怕你这小身子骨,经不起老娘我的折腾!” 众人一阵哄笑。 老鸨说道:“你们这些个馋猫子,哪里看得上老娘我呢?罢了,多谢客官们对我栖凤阁的照顾,为了表示感谢,今儿个晚上,咱栖凤阁的头牌清倌人虫娘仙子亲自为大家献舞!” “好!”众人立刻高喊。 平日里,栖凤阁虽说生意很好,但也不像今天晚上这么爆棚。 这些人都是听说了虫娘仙子今晚要亲自献舞,才赶着来凑热闹的。 这时,有人面色激动地说道:“看!看!虫娘仙子出来了!” 陈文周转头望去,就看见五楼的一间房门打开,一个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本喧哗的大厅立刻变得安静起来,厅内众人都抬起头朝那女子看去。 陈文周顿时感觉到一股雄性风暴蔓延开来,将自己完全淹没。 与此同时,三楼和四楼也有不少房间的门,被那些家丁模样的人打开。 从里面走出一些衣着华丽的人,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正从楼上走下来的那女子。 陈文周一愣,随即暗笑,这种场景,和自己原来那世界明星出场的氛围,何其相似! 看来,追星在哪个年代都存在。 那女子身姿婀娜,身着一袭黑纱,面部也用一根黑丝巾给遮住,手里抱着一把琵琶。 虽然由于面纱的原因不能看到她的全部面貌,但仅从露出来的眉毛和眼睛来看,必定是天姿国色。 陈文周心想,这人应该就是虫娘了,他蓦地想起了老白那句诗: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可不就是说的这个场景么? 陈文周环视一周,很想看看,这个闷骚老白在场没有。 虫娘已经走到了圆台之上,微微屈身,向众人行了一个万福。 在场的气氛再次被引爆,一帮雄性生物大声叫好,嘴里吆喝着! 更有不少纨绔子弟,把手里的散碎银两洒向了圆台,颇有一掷千金的味道。 虫娘被黑纱遮面,看不清其表情,只见她环抱琵琶,转轴拨弦,轻拢慢捻,开始弹奏起来! 叮叮叮的琵琶声音似山泉击打石头一样,缓缓流出。 虫娘轻启朱唇,喉咙里流转出天籁一般的歌声! 山有草木兮木有佳阴, 岁逐芳华兮月照兰庭, …… 同时,玉体扭动,真个是轻歌曼舞! 场下立刻发出一片惊叹之声,陈文周抬头一望,只见三楼四楼的嫖客们也伸长了脖子,一睹虫娘的绝世轻舞。 陈文周心想,怪不得严庄对这个虫娘这么痴迷了。 他不得不佩服栖凤阁老板的炒作手段,先是清倌人,再来个黑纱遮面,神秘感被刻画到了极致,对于男人而言,这无疑是火力最猛的春药了。 不过饶是陈文周定力不错,也折服于虫娘的琴技和歌喉。 他心里必须要给虫娘打九十九分,这种没有电子合成技术的原生态歌喉,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留一分作为进步分。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在场众人都沉浸于虫娘的歌声和舞蹈之中,流连忘返,眼中透着浓浓的痴迷之色,更有甚者不自觉地用双手打起了拍子。 忽而,琴声一变,由低到高,初时如天边春雷,到后来犹如万马奔腾,隐隐竟有金戈铁马的意味! 陈文周一楞:没想到一介风尘女子,竟能弹奏出这疆场的铁蹄之声! 推挽扳撞,拖进绰注、推复纵起、虚绰虚注,诸般技法,被虫娘运用得淋漓尽致! 随着虫娘的琴音变急变快,众人的心跳也不禁加速,似乎都被带入了策马厮杀的情境一般! 而虫娘的舞姿也愈发酣畅! “叮!” 虫娘秀手一转,将琵琶搁在右肩,竟然是反弹之势! 琴声又是一变,转为舒缓,感情基调由悲壮转为苍凉寂寞。 陈文周闭上眼,似乎自己置身于杀虎口之上,满地狼烟,一片残阳!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争风吃醋 直到琴声停息了许久之后,陈文周才回过神来,他睁开眼,发现在场的众人也都像他一样,神游太虚。 一曲罢,余音绕梁,婉转不绝! 许久之后。 “好!” 栖凤阁里发出一致的赞叹声,此刻,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升斗小民,都不约而同地发出赞美之声! 陈文周也拍手叫好,鼓掌,是每一个观众朋友的起码素质,更何况虫娘的这一曲琵琶,实在是精妙绝伦。 “虫娘仙子不单有仙人之姿,更有卓绝才艺,史某佩服!”四楼的一名嫖友突然大声说道。 众人寻声望去,之间四楼的雕栏后站着一人,大约三十来岁,正对着下面圆台上的虫娘说道。 虫娘朝那人行了一个万福,“史公子谬赞了。” 史公子? 陈文周抬头一看,正是史朝义,负责范阳城防的监门卫中郎将! 看样子,这个史朝义也垂涎于这个虫娘!陈文周暗忖。 史朝义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虫娘姑娘,我等与卿一见,惊为天人,史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姑娘可否答应?” 虫娘抬起臻首,看着史朝义说道:“不知道史公子所说是什么事情?” 史朝义来到大厅的圆台之上,略微拱手说道:“久闻虫娘仙子有仙人之姿,我等凡夫俗子本不该有非分之想,但今日栖凤阁高朋满座,不知虫娘仙子可否摘去面纱,让我等一睹仙容?” “这,”虫娘眉头微蹙。 史朝义看虫娘显得犹豫,眼神中闪过一缕得意,说道:“虫娘仙子,今天栖凤阁难得这么热闹,大家伙儿也都是冲着仙子来的,仙子怎么忍心让大家扫兴呢?” “是呀,虫娘仙子,大伙儿可都是冲着你才来的!” “史公子所言甚是呀,久闻仙子有天人之姿,就让大伙儿开开眼界吧!” 在场的众人都开始附和起来,他们的好奇心,这会儿都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 陈文周冷笑:看来这个史朝义果然不简单哪! 范阳城谁都知道,虫娘卖艺不卖身,而且黑纱遮面,不轻易示人,除了安禄山以外,还没谁看过她的容貌。 而且安禄山也下过指示,任何人不得强迫虫娘。 史朝义作为范阳的城防官,哪里会不知道呢? 所以他才在今天这个场合要求虫娘,有道是众意难违,如果虫娘一口回绝,只怕是扫了众人的兴,难保不会影响她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以及栖凤阁将来的生意。 说白了就是携众意来对逼迫虫娘。 陈文周冷眼旁观,他倒想看看这个虫娘如何应付。 因为他刚才从虫娘的琴声之中,本能地感觉到这个虫娘只怕是并不简单。 虫娘向众人行了一个万福,然后说道:“错蒙史公子及诸位客官的捧场,妾身蒲柳之姿,本不该拂了大家的意思,只是,” 虫娘低着头,声音略显哀伤,“只是诸位相公恐怕也知道,妾身容貌已毁,丑陋不堪,当初主上看了我的容貌,也是摇头不已。妾身自怜身世,也怕大家看了失望。” 陈文周一笑,这个虫娘倒是机智,先说自己容貌已毁,再提了一下安禄山,这样一来,顺便提醒了一下众人:安禄山当初可是下过指示的。 果然,一听到安禄山,众人都想起了当初安禄山说过的话,于是都只能失望地摇摇头。 史朝义眉头微皱,没想到自己下的套竟然被虫娘轻而易举化解了,他心有不甘,于是又陪笑道:“是我等唐突佳人了,还请仙子见谅。” 虫娘微微颔首说道:“公子言重了。” 史朝义笑道:“史某今日一睹姑娘风姿,三生有幸,我在四楼雅阁略备了一些薄酒,不知仙子肯否赏光呢?” “这,”虫娘显得为难。 她早就知道史朝义对自己虎视眈眈,仗着他的父亲是大燕国的大将军,他又是监门卫中郎将,连续几个月来,不停地发出邀请,骚扰自己。 安禄山在范阳时,他还有所收敛,安禄山南征之后,又有郑王府作为后台,史朝义便愈发张狂。 正在为难之际,突然一人说道:“史中郎,你这样就不好了吧,虫娘仙子生性高雅,不染尘俗,怎能强人所难呢?” 众人循声望去,四楼上又走下来一个人,大约三十七八的年纪,面白无须,身穿一身蓝色圆领袍。 史朝义看了那人一眼,干笑了一下,拱手说道:“原来是严侍郎!” 严侍郎?陈文周一惊,抬头一看,果然是严庄! 虫娘朝严庄行了一礼,面露感激之色。 严庄笑道:“我曾听说仙子有一个规矩,就是凡是想要单独约见仙子的人,都必须回答仙子的几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虫娘点头说道:“这都是妈妈的爱护。” 陈文周一听,心说这个栖凤阁的老板不去做营销行业实在可惜。 先是清倌人,再是黑纱遮面,再来个答题,始终不让这些嫖客有机会接近虫娘。 这样一来,自然就更能勾起男人的猎奇心理和征服**。 陈文周心说,这虫娘在河北道这么出名,一方面是她自身条件得天独厚,但更多的嘛,只怕是栖凤阁的炒作本领。 史朝义和严庄,乃至范阳的许多达官贵人都垂涎于虫娘,这其中的争风吃醋自然是少不了。 只不过史朝义也明白,自己不能和严庄闹得太过,一方面因为安禄山的话摆在那里,另一方面,因为这其中还牵涉着储位之争,更何况严庄位高权重,史朝义不敢得罪。 范阳城里接连出事,严庄和郑王府之间的关系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这种时候,史朝义可不能火上浇油。 史朝义见严庄给虫娘解围,虫娘由于感激自然就对严庄多了一份好感,而对自己多了一份厌恶,自己今天输了一筹。 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知道如果还要强人所难,只怕会适得其反,于是面带惭愧地对虫娘说道:“是史某唐突了佳人。还请虫娘仙子看在史某一片痴心的份上,望仙子海涵。” 知进退,明得失,不简单哪! 陈文周看着史朝义的举动想到,他心里对史朝义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红粉阵仗 虫娘微微颔首说道:“公子抬爱,虫娘感激不尽。” 史朝义看了看虫娘,又看了看了严庄,拱手说道:“今天见到了虫娘仙子,史某就是死也无憾了,府上还有些俗务,就不打扰二位了,史某先告辞了。”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分开人群,出了栖凤阁。 虫娘见史朝义离开,朝严庄欠身说道:“妾身谢过严大人了。” 严庄摆摆手,“虫娘仙子不必客气,今天仙子出来歌舞,严某已经很知足了,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了,顺便思考一下仙子的三个问题,万一我答上了呢,哈哈哈。” 说完和虫娘寒暄了几句,也离开了栖凤阁。 虫娘见二人离开,又向众人行了一礼,便施施然地上楼去了。 主角离场,围观的众人也相继散去,或是继续留在一楼吃花酒,或是去二楼,要一间花房,寻乐子去了。 陈文周还在东看西看,就有一名妓女走了过来,直接挽住了陈文周的手臂,“公子,奴家看你在这里孤孤单单的,正好奴家也寂寞得紧,恰巧咱们不是凑了个快活鸳鸯么?” 一边说一边把身子往陈文周怀里蹭。 纵横沙场的陈孔明,要说对于战阵机变,那是手到擒来,可对于这弄花采月的红粉阵仗,他可真是黔驴技穷。 陈孔明一边暗呼厉害,嘴里一边应付着说道:“呃,正是,正是。” 那女子拉着陈文周就往二楼走,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公子,有道是**苦短哪,长夜漫漫的,咱们不如进房间里说话吧。” 陈文周冷汗涔涔,心说我大好青年,细想纯洁,作风端正,怎能**在这烟花柳巷呢? 罢了,就从了她吧。 陈文周交了花钱,便和那女子一起进了二楼的一间房里。 陈文周上了楼,却丝毫没有留意到栖凤阁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人正抬头看了看陈文周上楼的方向。 那人头戴斗笠,看不清楚面貌,吃花酒的桌旁,立着一把宝剑! 陈文周进去一看,红烛高挂,罗幕轻寒,桌上还摆放着酒菜。 陈文周心想,唐朝的服务行业倒是发达,不仅交易场所美观,而且配套设施还很齐全。 他喟然一叹,我陈孔明还是太年轻了,没想到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做得这么有声有色,有人情味。 “公子,咱们是早些安歇呢,还是吃几杯酒助助兴呢?”那女子柔弱无骨地附在陈文周的身上,软绵绵地说道。 陈文周呼了口气,嘿嘿干笑两声,“咱们还是先喝点酒吧,那啥,我这个人比较慢热。” 女子嗔怪地看了陈文周一眼,捏起兰花指一戳陈文周的胸膛,“公子,你懂得可真多。” 陈文周暗呼冤枉,那女子拉着陈文周来到桌子边,斟满了酒,两人对饮起来。 陈文周模棱两可地说道:“姑娘,我是第一次来北方,刚到范阳,就听说了栖凤阁,没想到这虫娘仙子如此神秘呢。” 那女子神色略显不屑,说道:“谁说不是呢?哎,人家是清倌人,是仙女,自然要神秘一些么。” 陈文周闻弦歌知雅意,想想也是,那虫娘顶着个仙子的名头,高高在上,连达官贵人要见一面也难,不是她们这些牺牲皮肉的普通妓女可以比拟的。 女人天生善妒,自己在她面前提另一个女人,就算是逢场作戏的招妓,她也会不爽。 女子白了陈文周一眼,说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不都好这口么?就喜欢吃不着的,何况人家是仙子呢?” 陈文周一愣,随即摇头干笑。 那女子看了陈文周一眼,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怎么,公子也想一亲仙子的芳泽?” 陈文周摇了摇头,“这倒不是。” 那女子并不相信陈文周,而是略显自嘲地说道:“唉,公子不用哄我。奴家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我是残花败柳,又怎能和一尘不染的仙子相比呢。” 陈文周微笑了一下,说道:“姑娘,陈某并没有这个意思。” “哦?”女子微感诧异,她见陈文周眼神清澈,似乎并没有说谎。 陈文周喝了一口酒,说道:“姑娘,人和人是一样的。虫娘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美貌,以及众人的抬举,才有今天的名望,不错,她确实给这栖凤阁带来了巨大的财富的名声!” 陈文周看了那名妓女一眼,接着说道:“可是说个姑娘你别多心的话,这栖凤阁终究是男人们寻欢作乐找女人的地方,若是没有皮相生意,那这栖凤阁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命运和遭遇,姑娘不必和别人去比。” 那女子闻言一愣,神色有些感动,深深看了一眼陈文周说道:“公子说得真好。” 陈文周说道:“姑娘,陈某想向你打听个事情。” “公子请讲。” 陈文周问道:“刚才听那严大人说,想要成为虫娘的入幕之宾,须得回答上她的三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女子点头说道:“严大人没有瞎说,我们栖凤阁的妈妈确实为虫娘定了这么一个规矩。” 陈文周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看那史公子和严大人似乎都对虫娘很感兴趣?” 女子似自嘲又似无奈地说道:“虫娘是栖凤阁最有名的清倌人,这些官老爷们对一般女子怎么看得上呢,公子所言不虚,范阳城乃至河北道的许多人都眼馋她呢。” 陈文周心中一喜:天下的事情,都有破绽,他感觉到,自己的计划又多了一分机会。 “难道说没有一人回答得上来吗?”陈文周问道。 那女子看了陈文周一眼,面带一丝古怪的笑意,“公子,确实没有人能回答得上来。” “哦?”陈文周略感惊讶,他不信偌大的范阳城竟然没人能回答虫娘的问题,“不知道是哪三个问题?” “怎么,公子也想试一试?”女子看着陈文周轻笑道。 陈文周打了个哈哈,“我只是感到好奇。” 女子说道:“公子难道就真没有一亲芳泽的心思?” ------------ 第一百六十章 再访严庄 ,你懂得可真多。” 陈文周暗呼冤枉,那女子拉着陈文周来到桌子边,斟满了酒,两人对饮起来。 陈文周模棱两可地说道:“姑娘,我是第一次来北方,刚到范阳,就听说了栖凤阁,没想到这虫娘仙子如此神秘呢。” 那女子神色略显不屑,说道:“谁说不是呢?哎,人家是清倌人,是仙女,自然要神秘一些么。” 陈文周闻弦歌知雅意,想想也是,那虫娘顶着个仙子的名头,高高在上,连达官贵人要见一面也难,不是她们这些牺牲皮ròu的普通jì nǚ可以比拟的。 女人天生善妒,自己在她面前提另一个女人,就算是逢场作戏的招妓,她也会不爽。 女子白了陈文周一眼,说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不都好这口么?就喜欢吃不着的,何况人家是仙子呢?” 陈文周一愣,随即摇头干笑。 那女子看了陈文周一眼,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怎么,公子也想一亲仙子的芳泽?” 陈文周摇了摇头,“这倒不是。” 那女子并不相信陈文周,而是略显自嘲地说道:“唉,公子不用哄我。奴家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我是残花败柳,又怎能和一尘不染的仙子相比呢。” 陈文周微笑了一下,说道:“姑娘,陈某并没有这个意思。” “哦?”女子微感诧异,她见陈文周眼神清澈,似乎并没有说谎。 陈文周喝了一口酒,说道:“姑娘,人和人是一样的。虫娘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美貌,以及众人的抬举,才有今天的名望,不错,她确实给这栖凤阁带来了巨大的财富的名声!” 陈文周看了那名jì nǚ一眼,接着说道:“可是说个姑娘你别多心的话,这栖凤阁终究是男人们寻欢作乐找女人的地方,若是没有皮相生意,那这栖凤阁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命运和遭遇,姑娘不必和别人去比。” 那女子闻言一愣,神色有些感动,深深看了一眼陈文周说道:“公子说得真好。” 陈文周说道:“姑娘,陈某想向你打听个事情。” “公子请讲。” 陈文周问道:“刚才听那严大人说,想要成为虫娘的入幕之宾,须得回答上她的三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女子点头说道:“严大人没有瞎说,我们栖凤阁的妈妈确实为虫娘定了这么一个规矩。” 陈文周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看那史公子和严大人似乎都对虫娘很感兴趣?” 女子似自嘲又似无奈地说道:“虫娘是栖凤阁最有名的清倌人,这些官老爷们对一般女子怎么看得上呢,公子所言不虚,范阳城乃至河北道的许多人都眼馋她呢。” 陈文周心中一喜:天下的事情,都有破绽,他感觉到,自己的计划又多了一分机会。 “难道说没有一人回答得上来吗?”陈文周问道。 那女子看了陈文周一眼,面带一丝古怪的笑意,“公子,确实没有人能回答得上来。” “哦?”陈文周略感惊讶,他不信偌大的范阳城竟然没人能回答虫娘的问题,“不知道是哪三个问题?” “怎么,公子也想试一试?”女子看着陈文周轻笑道。 陈文周打了个哈哈,“我只是感到好奇。” 女子说道:“公子难道就真没有一亲芳泽的心思?” ------------ 第一百六十章 再访严庄 陈文周笑道:“姑娘,陈某对一个整天蒙着脸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我觉得竟然没有人,能回答一个姑娘家的几个问题,我们男人着实有些丢脸。” 女子噗嗤一笑,说道:“公子谈吐不凡,或许可以试一试,说不定还真能回答得上呢。” 陈文周哈哈一笑,心里也有几分好奇,“不知道是几个什么样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美人计 过了半晌,安庆绪才垂头叹道:“罢了。” 严庄的面色有些复杂,对于安庆绪的事情,他是安禄山的近臣,如何会不知道呢? 安庆绪自少年起就跟随在安禄山的身边,因为善于骑shè,骁勇善战,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立下了莫大的战功! 当初更在十天之内扫平整个河北,这等功绩,放眼天下,也无不为之侧目! 只不过后来有人向安禄山进馋,硬生生的夺了安庆绪的兵权,将他闲置家中,到如今直如朽木废柴。 气氛显得有些沉重,严庄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之后,便吩咐下人取来酒菜,留安庆绪吃酒。 安庆绪假意推脱了一下,便留下来吃晌午饭。 酒过三巡菜至五味,安庆绪突然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着严庄怪笑了一下,“兄长的生活果然清苦,高风亮节,小弟佩服!” 严庄一时之间不明白安庆绪话里的意思,只能说道:“王爷谬赞。” 安庆绪拍了拍严庄的胳膊,“兄长跟随父皇多年,咱们也是打小就相识,虽然我今天贵为王爷,可在我的眼中,你还是我的兄长,但小弟今天必须要说你一句了!” 安庆绪的眼中带着一丝责备。 严庄一愣,然后笑道:“还请王爷示下。” 安庆绪面色不愉的说道:“你老兄如今位高权重,何必再这般辛苦?这男人在世上,酒色财气一样也不能少,你看看你这个府上,我听说你现在还没有娶妻生子是吧?” 严庄的一口酒卡在了喉咙里,闻言只是讪笑了一下。 安庆绪说的是事实,这些年来,严庄一直跟随安禄山身边东征西讨,好不容易留守范阳,却又被委以重任,他也时常光顾青楼妓馆,但却没有真真正正的娶一个媳fù。 安庆绪怪笑了一下,又说道:“我们这河北地界,气候生寒,若炎炎夏日也是罢了,可到了冬天,你没个人暖被窝怎么能行呢?” “呃,”严庄语塞,干笑了两声。 安庆绪却没打算放过尴尬的严庄,他把凳子朝严庄挪了挪,两人靠的更近了一些,才低声说道:“晚间我便命人送一绝色美女到您的府上,老兄意下如何?” “这,”严庄赶紧摆手,“王爷就莫开属下的玩笑了,我怎么敢当呢?” “怎么?兄长不愿?”安庆绪看了看严庄,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是了是了,兄长雅量高致,眼光不俗,一般的凡俗女子,怎能入您的法眼呢?” “王爷过奖了,并非是属下自视甚高,而是眼下主上将要回到范阳,当时关键之时,属下实在不敢懈怠呀!” 安庆绪面露敬佩,拱手说道:“兄长果然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小弟佩服,”顿了顿,又说道,“我听闻栖凤阁有一绝色女子,名唤虫娘仙子,不知道兄长听说过没有?” 安庆绪在说这话时,一直盯着严庄的眼神,只见他听见‘虫娘仙子’四个字的时候,眼神明显一滞! 安庆绪心中一笑,此刻他突然觉得古人说话真的很有道理! 什么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 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商纣王一身虎胆,少年英杰,却也栽在了妲己的手上; 吴王阖闾雄才大略,用半辈子的功夫才打下了一个春秋霸主之位,恐怕他至死也想不明白,大好基业竟然毁在了一个叫西施的美女手中; 西凉董卓,虎狼之师,入主中原,却因为一个叫貂蝉的美女,自己的养子吕布,一把方天画戟,就把他就超度到了西天! 这等英雄人物,尚且难逃美人的似水柔情,何况是一个严庄呢? 果然就听先前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严庄说道:“虫娘仙子当然是天人之姿,这偌大的河北道,谁人不倾慕呢,只不过此女生xìng高傲,坚贞不屈,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听说除了主上以外,还无人能够亲近,我等亦只能远观罢了,况且又有主上的谕令,不可对其用强,又有谁敢冒此大不韪,对虫娘仙子有所亵渎呢!” 安庆绪也是轻轻一叹,眼光中故意露出垂涎之色,看了一眼严庄。 却不料严庄也正以同样的眼光看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做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神情。 安庆绪略显不甘地说道:“父皇当初想宠幸虫娘,却没想到此女竟以茶碗碎片割破了自己的面颊,这等坚贞女子,实在是令天下男儿向往,父皇亦对其心生景慕,所以下了谕令,不让人对其冒犯!” 顿了一下安庆绪才说道,“但也没说不让人亲近她嘛,那虫娘毕竟是青楼女子,又怎能完全出淤泥而不染呢?” 严庄闻言苦笑,摇头说道:“我倒也不奢求能够成为虫娘仙子的入幕之宾,我只想能够与她同桌对饮,瞻仰天颜,若虫娘仙子还能为我单独抚奏一曲,当真是死而无憾也!” 对于虫娘的精才艳艳,安庆绪也是深有体会。 所以严庄有此一番感慨,安庆绪也觉得是情理之中,心中并没有嘲笑他。 而是高深莫测地看着严庄说道:“兄长,这却不难了!” “嗯?”严庄的眼神一亮,眸子的深处,透着一丝期盼的神色! 只是他城府极深,不会在人前轻易表露心中的**,故作平静的说道:“王爷可真是说笑了!” 安庆绪神色一肃,“小弟拿谁开玩笑,也不敢拿兄长开玩笑啊!” 顿了一顿,安庆绪才说道,“若是要把虫娘仙子送到你的府上,与兄长**一夜,那小弟我自认是做不到的,况且我也没有那个胆量违背父皇的谕旨!但若兄长只是想与其同桌对饮,抚奏一曲,小弟却还可以帮忙!” “哦?” 严庄的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惊喜,但却掩饰不住眸子里的那一丝热切! 只不过随即之后,严庄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色显得有些失望,“王爷大概也知道吧,那栖凤阁有一个规矩,谁要想亲近虫娘仙子,必须要回答对她的三个问题,我虽自认有些微薄的才华,但对这三个问题却束手无策,苦思几月,却没有丝毫的头绪,如此只能作罢!”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影 安庆绪淡然一笑,“兄长不必忧心,不必烦恼,小弟我既然敢说这话,多少也有几分把握!” 严庄一听这话,便如久旱逢甘霖,赶紧问道:“王爷是说,有人能够回答上这几个问题?” 安庆绪点了点头。 严庄一惊,“哦?王爷可否相告,那人是谁!” 严庄爱慕虫娘已久,对于虫娘所出的三个问题,他自然早就探到。 然而,纵然他绞尽脑汁钻研许久,却也不得其法,现在竟然见安庆绪成竹在胸的样子,如何不让他惊讶? 安庆绪神神秘秘的一笑,却摇了摇头,“兄长不必多问,你只管等着我的喜讯就是了!到时候我包管将虫娘仙子送到你的府上,只不过小弟有言在先,”安庆绪的神色无比郑重,看着严庄说道。 严庄赶紧说道:“王爷请讲!” 安庆绪说道:“父皇曾经有过谕令,任何人都不能冒犯虫娘仙子,除非是她自愿!所以如果小弟有幸能请到虫娘仙子过来,还请兄长多多怜惜,不要用强,否则要是父皇知道了,咱俩可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严庄正色说道:“王爷大可放心,虫娘仙子是主上都看中的人物,我怎敢对其不敬?” 听到了严庄的保证,安庆绪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如此,兄长静候佳音就是了!” 就在这时,安庆绪察言观色,发现了严庄脸上有一丝为难,似乎有什么事不好开口。 安庆绪的心里暗笑了一下:又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于是他向严庄做了一个尽管放心的神情,“兄长放心,这件事情,由我晋王府出面全权cāo办,不劳兄长费心,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兄长参与其中!” 严庄略显不好意思,但面上的那一丝为难之色却随之不见,对晋王安庆绪拱手说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安庆绪哈哈大笑,“兄长与我,如同己出,何必客气,来喝酒!” 晋王府的客舍里,陈文周正坐在楼台之上,独自观望着天空。 星河璀璨,洒下点点银辉,为广袤无垠的大地,披上了一层银妆! 人生当有穷极,灿烂的星瀚,却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岁月! 他刚刚从静王府里回来,已经得知了史思明回师河北,在常山一带同官军大战的消息。 让人高兴的是,官军连战连捷,大小十余战,史思明尽数败北,官军歼敌两万余人! 陈文周仰观天象,眉头却皱了起来,摇头微叹。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放在眼前的形势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陈文周轻叹:但尽人事,各随天命吧!这天下大势,也不是我陈孔明,一个人可以改变得了的! 恰在这时,陈文周突然听见似乎房梁上有响动,他心中一惊! 今天白天在栖凤阁的时候,他就听见了那一声似有似无的咳嗽声,那时他就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而现在他又听见了异动,心中暗自思忖:莫非真的有人跟着我? 陈文周转过身去,就看见一名妖媚的女子正打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文周眉头微皱,赶紧起身问道:“姑娘是谁?莫不是走错了房门?” 那女子笑语盈盈的看着陈文周,“这里可是陈平先生的住处?” 陈文周看了那女子一眼,点头答道:“不错,在下正是陈平,不知姑娘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那女子白了陈文周一眼,娇声嗔道:“先生真的是不解风月,看来王爷说的一点没错!咱们孤男寡女的,又这么夜深了,你说妾身到这里来干什么?当然是来陪先生的!” 陈文周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这么说,姑娘是王爷派过来的?” 那女子也不在意陈文周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地在桌子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美人计 过了半晌,安庆绪才垂头叹道:“罢了。” 严庄的面色有些复杂,对于安庆绪的事情,他是安禄山的近臣,如何会不知道呢? 安庆绪自少年起就跟随在安禄山的身边,因为善于骑射,骁勇善战,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立下了莫大的战功! 当初更在十天之内扫平整个河北,这等功绩,放眼天下,也无不为之侧目! 只不过后来有人向安禄山进馋,硬生生的夺了安庆绪的兵权,将他闲置家中,到如今直如朽木废柴。 气氛显得有些沉重,严庄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之后,便吩咐下人取来酒菜,留安庆绪吃酒。 安庆绪假意推脱了一下,便留下来吃晌午饭。 酒过三巡菜至五味,安庆绪突然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着严庄怪笑了一下,“兄长的生活果然清苦,高风亮节,小弟佩服!” 严庄一时之间不明白安庆绪话里的意思,只能说道:“王爷谬赞。” 安庆绪拍了拍严庄的胳膊,“兄长跟随父皇多年,咱们也是打小就相识,虽然我今天贵为王爷,可在我的眼中,你还是我的兄长,但小弟今天必须要说你一句了!” 安庆绪的眼中带着一丝责备。 严庄一愣,然后笑道:“还请王爷示下。” 安庆绪面色不愉的说道:“你老兄如今位高权重,何必再这般辛苦?这男人在世上,酒色财气一样也不能少,你看看你这个府上,我听说你现在还没有娶妻生子是吧?” 严庄的一口酒卡在了喉咙里,闻言只是讪笑了一下。 安庆绪说的是事实,这些年来,严庄一直跟随安禄山身边东征西讨,好不容易留守范阳,却又被委以重任,他也时常光顾青楼妓馆,但却没有真真正正的娶一个媳妇。 安庆绪怪笑了一下,又说道:“我们这河北地界,气候生寒,若炎炎夏日也是罢了,可到了冬天,你没个人暖被窝怎么能行呢?” “呃,”严庄语塞,干笑了两声。 安庆绪却没打算放过尴尬的严庄,他把凳子朝严庄挪了挪,两人靠的更近了一些,才低声说道:“晚间我便命人送一绝色美女到您的府上,老兄意下如何?” “这,”严庄赶紧摆手,“王爷就莫开属下的玩笑了,我怎么敢当呢?” “怎么?兄长不愿?”安庆绪看了看严庄,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是了是了,兄长雅量高致,眼光不俗,一般的凡俗女子,怎能入您的法眼呢?” “王爷过奖了,并非是属下自视甚高,而是眼下主上将要回到范阳,当时关键之时,属下实在不敢懈怠呀!” 安庆绪面露敬佩,拱手说道:“兄长果然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小弟佩服,”顿了顿,又说道,“我听闻栖凤阁有一绝色女子,名唤虫娘仙子,不知道兄长听说过没有?” 安庆绪在说这话时,一直盯着严庄的眼神,只见他听见‘虫娘仙子’四个字的时候,眼神明显一滞! 安庆绪心中一笑,此刻他突然觉得古人说话真的很有道理! 什么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 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商纣王一身虎胆,少年英杰,却也栽在了妲己的手上; 吴王阖闾雄才大略,用半辈子的功夫才打下了一个春秋霸主之位,恐怕他至死也想不明白,大好基业竟然毁在了一个叫西施的美女手中; 西凉董卓,虎狼之师,入主中原,却因为一个叫貂蝉的美女,自己的养子吕布,一把方天画戟,就把他就超度到了西天! 这等英雄人物,尚且难逃美人的似水柔情,何况是一个严庄呢? 果然就听先前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严庄说道:“虫娘仙子当然是天人之姿,这偌大的河北道,谁人不倾慕呢,只不过此女生性高傲,坚贞不屈,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听说除了主上以外,还无人能够亲近,我等亦只能远观罢了,况且又有主上的谕令,不可对其用强,又有谁敢冒此大不韪,对虫娘仙子有所亵渎呢!” 安庆绪也是轻轻一叹,眼光中故意露出垂涎之色,看了一眼严庄。 却不料严庄也正以同样的眼光看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做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神情。 安庆绪略显不甘地说道:“父皇当初想宠幸虫娘,却没想到此女竟以茶碗碎片割破了自己的面颊,这等坚贞女子,实在是令天下男儿向往,父皇亦对其心生景慕,所以下了谕令,不让人对其冒犯!” 顿了一下安庆绪才说道,“但也没说不让人亲近她嘛,那虫娘毕竟是青楼女子,又怎能完全出淤泥而不染呢?” 严庄闻言苦笑,摇头说道:“我倒也不奢求能够成为虫娘仙子的入幕之宾,我只想能够与她同桌对饮,瞻仰天颜,若虫娘仙子还能为我单独抚奏一曲,当真是死而无憾也!” 对于虫娘的精才艳艳,安庆绪也是深有体会。 所以严庄有此一番感慨,安庆绪也觉得是情理之中,心中并没有嘲笑他。 而是高深莫测地看着严庄说道:“兄长,这却不难了!” “嗯?”严庄的眼神一亮,眸子的深处,透着一丝期盼的神色! 只是他城府极深,不会在人前轻易表露心中的**,故作平静的说道:“王爷可真是说笑了!” 安庆绪神色一肃,“小弟拿谁开玩笑,也不敢拿兄长开玩笑啊!” 顿了一顿,安庆绪才说道,“若是要把虫娘仙子送到你的府上,与兄长**一夜,那小弟我自认是做不到的,况且我也没有那个胆量违背父皇的谕旨!但若兄长只是想与其同桌对饮,抚奏一曲,小弟却还可以帮忙!” “哦?” 严庄的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惊喜,但却掩饰不住眸子里的那一丝热切! 只不过随即之后,严庄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色显得有些失望,“王爷大概也知道吧,那栖凤阁有一个规矩,谁要想亲近虫娘仙子,必须要回答对她的三个问题,我虽自认有些微薄的才华,但对这三个问题却束手无策,苦思几月,却没有丝毫的头绪,如此只能作罢!”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影 安庆绪淡然一笑,“兄长不必忧心,不必烦恼,小弟我既然敢说这话,多少也有几分把握!” 严庄一听这话,便如久旱逢甘霖,赶紧问道:“王爷是说,有人能够回答上这几个问题?” 安庆绪点了点头。 严庄一惊,“哦?王爷可否相告,那人是谁!” 严庄爱慕虫娘已久,对于虫娘所出的三个问题,他自然早就探到。 然而,纵然他绞尽脑汁钻研许久,却也不得其法,现在竟然见安庆绪成竹在胸的样子,如何不让他惊讶? 安庆绪神神秘秘的一笑,却摇了摇头,“兄长不必多问,你只管等着我的喜讯就是了!到时候我包管将虫娘仙子送到你的府上,只不过小弟有言在先,”安庆绪的神色无比郑重,看着严庄说道。 严庄赶紧说道:“王爷请讲!” 安庆绪说道:“父皇曾经有过谕令,任何人都不能冒犯虫娘仙子,除非是她自愿!所以如果小弟有幸能请到虫娘仙子过来,还请兄长多多怜惜,不要用强,否则要是父皇知道了,咱俩可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严庄正色说道:“王爷大可放心,虫娘仙子是主上都看中的人物,我怎敢对其不敬?” 听到了严庄的保证,安庆绪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如此,兄长静候佳音就是了!” 就在这时,安庆绪察言观色,发现了严庄脸上有一丝为难,似乎有什么事不好开口。 安庆绪的心里暗笑了一下:又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于是他向严庄做了一个尽管放心的神情,“兄长放心,这件事情,由我晋王府出面全权操办,不劳兄长费心,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兄长参与其中!” 严庄略显不好意思,但面上的那一丝为难之色却随之不见,对晋王安庆绪拱手说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安庆绪哈哈大笑,“兄长与我,如同己出,何必客气,来喝酒!” 晋王府的客舍里,陈文周正坐在楼台之上,独自观望着天空。 星河璀璨,洒下点点银辉,为广袤无垠的大地,披上了一层银妆! 人生当有穷极,灿烂的星瀚,却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岁月! 他刚刚从静王府里回来,已经得知了史思明回师河北,在常山一带同官军大战的消息。 让人高兴的是,官军连战连捷,大小十余战,史思明尽数败北,官军歼敌两万余人! 陈文周仰观天象,眉头却皱了起来,摇头微叹。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放在眼前的形势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陈文周轻叹:但尽人事,各随天命吧!这天下大势,也不是我陈孔明,一个人可以改变得了的! 恰在这时,陈文周突然听见似乎房梁上有响动,他心中一惊! 今天白天在栖凤阁的时候,他就听见了那一声似有似无的咳嗽声,那时他就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而现在他又听见了异动,心中暗自思忖:莫非真的有人跟着我? 陈文周转过身去,就看见一名妖媚的女子正打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文周眉头微皱,赶紧起身问道:“姑娘是谁?莫不是走错了房门?” 那女子笑语盈盈的看着陈文周,“这里可是陈平先生的住处?” 陈文周看了那女子一眼,点头答道:“不错,在下正是陈平,不知姑娘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那女子白了陈文周一眼,娇声嗔道:“先生真的是不解风月,看来王爷说的一点没错!咱们孤男寡女的,又这么夜深了,你说妾身到这里来干什么?当然是来陪先生的!” 陈文周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这么说,姑娘是王爷派过来的?” 那女子也不在意陈文周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地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以手托腮,神态十分悠闲。 然后说道:“先生说的一点没错,王爷说你为了他的事情,最近十分辛苦,这长夜漫漫,他怕你寂寞,所以特地派妾身过来陪你。” 陈文周暗骂一声: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给我找女人! 不过他既然知道了这女子是安庆绪派过来的人,也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于是说道:“多谢王爷的一番美意,不过在下一个人睡惯了,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那女子闻言一愣,瞥了陈文周一眼,“莫非先生看不上妾身的蒲柳之姿?” 陈文周摆了摆手,“姑娘说的哪里话?似你这般天姿国色,有多少男儿望尘莫及,我怎敢嫌弃?只不过,在下已有家室了!” 那女子看了陈文周一眼,有点怀疑的说道:“公子年纪轻轻,已然婚配了?我可不信。” 陈文周言之凿凿地说道:“在下不敢妄言,我确实已经婚配,在下的妻子温柔贤淑,对我极好!我实不忍做背德之事!” 那女子面色中带着淡淡的失望,看了陈文周一眼,说道:“王爷和蔡将军,都夸赞先生虽然其貌不扬,但内秀于中,是少有的人才,想来先生的妻子,也一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 那女子嘴上虽然如此说,但脸上显然不相信。 她自忖有几分姿色,又见陈文周相貌平平,这种人又怎会找到漂亮的女人呢? 陈文周闻言,脑海中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清冷孤傲的身影,亦是一个行事果断的身影,但那种孤傲和冷漠中,却又让陈文周感到了一丝温柔。 陈文周没有去看那女子,而是看着漆黑的窗外,声音略显悠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但她确实很漂亮,我想我是配不上她的。” 那女子见陈文周眼中流露出痴迷的神色,心里面冷哼了一声:老娘我屈尊降贵,过来陪你过夜,你倒还摆上谱了?难不成还真以为老娘想和你睡觉?不自知的东西! 那妖媚女子心里面臭骂了陈文周一顿,不过来之前,安庆绪嘱咐过他,一定要好好陪这个年轻人。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相见 旁边坐了下来,以手托腮,神态十分悠闲。 然后说道:“先生说的一点没错,王爷说你为了他的事情,最近十分辛苦,这长夜漫漫,他怕你寂寞,所以特地派妾身过来陪你。” 陈文周暗骂一声: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给我找女人! 不过他既然知道了这女子是安庆绪派过来的人,也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于是说道:“多谢王爷的一番美意,不过在下一个人睡惯了,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那女子闻言一愣,瞥了陈文周一眼,“莫非先生看不上妾身的蒲柳之姿?” 陈文周摆了摆手,“姑娘说的哪里话?似你这般天姿国色,有多少男儿望尘莫及,我怎敢嫌弃?只不过,在下已有家室了!” 那女子看了陈文周一眼,有点怀疑的说道:“公子年纪轻轻,已然婚配了?我可不信。” 陈文周言之凿凿地说道:“在下不敢妄言,我确实已经婚配,在下的妻子温柔贤淑,对我极好!我实不忍做背德之事!” 那女子面色中带着淡淡的失望,看了陈文周一眼,说道:“王爷和蔡将军,都夸赞先生虽然其貌不扬,但内秀于中,是少有的人才,想来先生的妻子,也一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 那女子嘴上虽然如此说,但脸上显然不相信。 她自忖有几分姿色,又见陈文周相貌平平,这种人又怎会找到漂亮的女人呢? 陈文周闻言,脑海中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清冷孤傲的身影,亦是一个行事果断的身影,但那种孤傲和冷漠中,却又让陈文周感到了一丝温柔。 陈文周没有去看那女子,而是看着漆黑的窗外,声音略显悠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但她确实很漂亮,我想我是配不上她的。” 那女子见陈文周眼中流露出痴迷的神色,心里面冷哼了一声:老娘我屈尊降贵,过来陪你过夜,你倒还摆上谱了?难不成还真以为老娘想和你睡觉?不自知的东西! 那妖媚女子心里面臭骂了陈文周一顿,不过来之前,安庆绪嘱咐过他,一定要好好陪这个年轻人。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相见 可见这个年轻人在安庆绪的眼中是多么重要,自己若能依附于他,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于是面色为难的说道:“先生,男人有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嘛,更何况你在外行走,没个人陪在身边怎么能行呢?” 陈文周却摇了摇头:“姑娘放心,王爷那里只有我去说,夜已经深了,我要休息了,姑娘请回吧!”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月色 那一刻,陈文周竟难掩心中的激动,嘴唇嗫嚅了几下,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就觉得心中原本少了点什么,可这个美丽女子一来,他的心里似再无空白。 他混迹贼窟,每天都要小心行事,还要为安庆绪出谋划策,力挽败局,多少也有些疲惫和憔悴。 此刻伊人在彼,更无所求。 郭晨原本生寒的俏脸,看到陈文周眼中那一丝激动后,似乎也随之柔和了几分,郭晨能感受到,对面之人心中的真切情感。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苍穹之下,月辉之中,一对男女并肩坐在楼台之上,看着眼前的月色,怔怔出神。 月光笼罩在郭晨的身上,在她的周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月光下的她愈发美丽,一对明眸倒映着星辰的流光,明亮而幽深,似惆怅,又似坚定。 皎如月光,倾国倾城。 …… 陈文周把自己离开常山之后的所有经过,都给郭晨简略地叙述了一遍,而郭晨也把自己到了河北之后的所有事情,给陈文周讲了一遍。 原来南霁云回到常山之后,把饶阳的事情都禀报了李光弼,李光弼一听陈文周竟然只身杀到了贼窟河北范阳,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知道陈文周对于朔方军的重要xìng,便赶紧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郭晨一听陈文周既然去了河北范阳,本打算带领一军直杀范阳城,但此时河北的大部分地域依然被叛军掌握,这种做法极度冒险,李光弼不允! 最后在郭晨的一再坚持之下,李光弼只得同意由她乔装打扮混入河北,探访陈文周的下落! 她到了范阳之后,经过暗中打听,终于知道陈文周到了晋王府,正准备联络陈文周,却发现早已经有人暗中盯住了陈文周! 她便在暗中保护,直到今晚,正准备现身相见,恰巧遇见了安庆绪给陈文周送的美女来到了陈文周的房中! 郭晨只得等那女子走了之后再出来。 陈文周知道,栖凤阁的那一声咳嗽,多半也是郭晨所发。 他庆幸那天在栖凤阁没有胡来,今晚那妖媚女子主动献身,自己也还把持住了。 否则眼前的美丽女子恐怕就不会出现了,也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了。 “将军,你真漂亮,”陈文周呆呆地看了她半晌,才老实说道。 饶是郭晨心志非比寻常女子,也被陈文周看得有些不自在,听他这么一说,白皙的双颊也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晕色。 郭晨说道:“你已经被别人盯上了。” 陈文周淡淡一笑,“这肯定是郑王做的!”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做?” 陈文周想了一会儿,说道:“按照如今的形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有多大的把握?”郭晨问道。 陈文周却摇了摇头,“没有把握,他们要么是老子和儿子的关系,要么是哥哥的弟弟的关系,说实话,我真的一分把握也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丝似曾相似的神色。 他们不自觉的回忆起了当初在上吕梁山之前,郭晨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你还铤而走险?”郭晨瞥了陈文周一眼,虽然表情平淡,但是陈文周还是发现了那一丝担心,“你这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做赌注!” 陈文周闻言淡淡一笑,然后说道,“将军,你下过注没有?” 郭晨秀眉微蹙,不知道陈文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于是看了陈文周一眼,目露询问之意。 陈文周拍了拍脑袋,说道:“我倒是忘了,将军,你是富家子弟,怎么可能进过那种地方呢。那我告诉你吧,对于咱们赌博的人来讲,赌注越大,自然风险也就越大,输了可能就倾家dàng产,但是赢了也可能一夜暴富!风险与收益始终是成正比的,我确实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可万一我要是赢了呢?” 郭晨说道:“我不知道你如果赢了会是怎样?但我却知道,如果你输了,世上就再没有陈文周这个人了。” 陈文周闻言一怔,看了郭晨一眼,抠了抠脑袋,他笑了! 笑声中透着些小人式得意:她还是担心我滴! 随即抬头看了看星空,指了指皓月和繁星,声音略显悠远的说道:“将军你看,天上的月亮和这些星星,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王朝,多少好汉,多少英雄豪杰,都变成了这滔滔历史长河中的点点潮沙,我一个小小的陈孔明,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文周低下头,继续说道:“依我看来,人生在世,恰如这大河之水,或早或晚,都将归于东海。” 郭晨闻言,淡淡的说道:“不应该妄自菲薄。”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将军,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如果轻言放弃,殊为可惜。” 郭晨没有说话了,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一阵清风拂过,撩起郭晨的长发,轻轻地拂在陈文周的脸上,那是一缕温柔的感觉。 陈文周侧目看去,伊人正抬首看着星空,白皙的俏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陈文周心中略感惊讶,在他的眼里,郭晨向来是果断冷漠的巾帼女英雄,这种脸色却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陈文周正准备发话,却听见郭晨幽幽的说道:“你说得对,有很多时候,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 陈文周的心中升起一丝怜惜: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不比得我们这些糙汉子。 陈文周跑回屋里,找了一件外衫给郭晨披上。 郭晨只是看了他一眼。 陈文周见气氛略显惆怅,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问道:“大帅是你的父亲吗?” 听见这句话,郭晨的娇躯明显滞了一下,却没有侧身,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文周从她父女相处的那种感觉就可以知道,这两人的中间一定有什么隔阂甚至是矛盾。 陈文周并没有细问,而是淡淡的说道:“将军,你还记得我刚才给你说的话吗?”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陈文周说道:“就像我刚才给你说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做眼下的这件事情,但我就去做了。所以很多事情,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不一定能让所有人理解,但是我们还是要去做,我想大帅可能也是这样吧!” 郭晨的娇躯一震,深深地看了看陈文周,却没有说话。 陈文周突然轻笑道:“将军,你这是第几次救我的xìng命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答题 郭晨没有回答陈文周的问题,而是起身说道:“我走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罢,已经纵身跃下了楼阁,绰约的身形逐渐模糊。 陈文周看着倩影远去,心中略感失落,突然喊道:“将军,你明晚还来吗?” 夜色中的模糊身影显然顿了一下,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道 陈文周心中暗笑:这不是数独吗? 数独是一种数学游戏,也是一种运用纸、笔进行演算的逻辑游戏,玩家需要根据九乘九盘面上的已知数字,推理出所有剩余空格的数字,并满足每一行、每一列、每一个粗线宫(三乘三)内的数字均含一至九的数字,且不重复。 数独盘面是个九宫,每一宫又分为九个小格。 ------------ 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二题 只见那挂着的宣纸上,写着几排字。 最上面写是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贵。 中间的是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最下面的是九星:天蓬、天芮、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任、天柱、天英,然后分别取天干地支和九星成排列组合分布。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六旬元数,奇门遁甲 这答案当真是和题目一样古怪,就连安庆恩和史朝义也皱起了眉头,没搞清楚这个答案是什么意思。 这时就有人说了,“怎么这么古怪,我看他是瞎蒙的吧!” 不过也有看好陈文周的人,“我看不然,说不定这个小伙子真答对了!” 先前那人又说道:“怎么讲?” “嘿嘿,你们看这个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八阵 这时围观的众人又大声说道:“你们别磨蹭了,赶紧的开第三题吧,大家伙儿可都等着呢!” “就是就是,今儿个我等也算开了眼界了!这位小哥赶紧回答第三题吧,我们可都等着呢!” 陈文周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对那老鸨说道:“妈妈,事到如今,难得大家伙这么高兴,请亮题吧!” 老 ------------ 第一百七十章 进屋 “答对了?答对了!”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连续三道难题都被他勘破?” “这小伙子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呀,现在可是轮到虫娘仙子主动邀请他了!” “这小伙子到底是哪里的人呀?怎么这么厉害?以前咱们在栖凤阁也没见过他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老鸨推门走了出来 ------------ 第一百七十一章 jiāo易 陈文周闻言一愣,“李淳风?没听说过呀?” 虫娘一直盯着陈文周的眼睛,见他眼神平静而迷茫,不似说谎,于是皱眉说道:“公子爷真的不认识李淳风这个人?” 陈文周摇了摇头,耸耸肩说道:“别说认识,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你怎么知道奇门遁甲呢?” 陈文周一愣,随即失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凶 听到陈文周这句话,虫娘的眼神更露出一丝期盼,嘴里说道:“只在一眼之间,公子就能看出小女子房间的格局,当真是奇人也,如此看来,我那张地图破解有望了!” 说完又给陈文周斟了一碗茶,双手奉上。 陈文周哈哈一笑,大喇喇地接过茶喝了。 今天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他心情大好,嘴里说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献美 陈文周摇头说道:“安禄山既然敢发动叛乱,自然是筹备了许多年,他的手下能人猛将辈出,就我现在的了解,叛军一方,名将极多,像崔乾佑,尹子奇,牛庭阶,蔡希德,张献诚等等!虽然安禄山和史思明回了河北,但难保他不派其他将领继续攻打潼关城,而且你忘了虚连那真吗?” 提起虚连那真,郭晨不知怎么,下意识地看了陈文周一眼。 郭晨看着陈文周,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史思明和安禄山自己回河北,然后留下了其他人在潼关继续攻打?” 陈文周点了点头,“咱们不去潼关勤王保驾,而是直击河北,便是为了围魏救赵!叛军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能看出咱们的目的,所以必定来一出釜底抽薪,直接攻打潼关城!只要拿下了长安,这大唐的天下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月色 那一刻,陈文周竟难掩心中的激动,嘴唇嗫嚅了几下,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就觉得心中原本少了点什么,可这个美丽女子一来,他的心里似再无空白。 他混迹贼窟,每天都要小心行事,还要为安庆绪出谋划策,力挽败局,多少也有些疲惫和憔悴。 此刻伊人在彼,更无所求。 郭晨原本生寒的俏脸,看到陈文周眼中那一丝激动后,似乎也随之柔和了几分,郭晨能感受到,对面之人心中的真切情感。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苍穹之下,月辉之中,一对男女并肩坐在楼台之上,看着眼前的月色,怔怔出神。 月光笼罩在郭晨的身上,在她的周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月光下的她愈发美丽,一对明眸倒映着星辰的流光,明亮而幽深,似惆怅,又似坚定。 皎如月光,倾国倾城。 …… 陈文周把自己离开常山之后的所有经过,都给郭晨简略地叙述了一遍,而郭晨也把自己到了河北之后的所有事情,给陈文周讲了一遍。 原来南霁云回到常山之后,把饶阳的事情都禀报了李光弼,李光弼一听陈文周竟然只身杀到了贼窟河北范阳,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知道陈文周对于朔方军的重要性,便赶紧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郭晨一听陈文周既然去了河北范阳,本打算带领一军直杀范阳城,但此时河北的大部分地域依然被叛军掌握,这种做法极度冒险,李光弼不允! 最后在郭晨的一再坚持之下,李光弼只得同意由她乔装打扮混入河北,探访陈文周的下落! 她到了范阳之后,经过暗中打听,终于知道陈文周到了晋王府,正准备联络陈文周,却发现早已经有人暗中盯住了陈文周! 她便在暗中保护,直到今晚,正准备现身相见,恰巧遇见了安庆绪给陈文周送的美女来到了陈文周的房中! 郭晨只得等那女子走了之后再出来。 陈文周知道,栖凤阁的那一声咳嗽,多半也是郭晨所发。 他庆幸那天在栖凤阁没有胡来,今晚那妖媚女子主动献身,自己也还把持住了。 否则眼前的美丽女子恐怕就不会出现了,也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了。 “将军,你真漂亮,”陈文周呆呆地看了她半晌,才老实说道。 饶是郭晨心志非比寻常女子,也被陈文周看得有些不自在,听他这么一说,白皙的双颊也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晕色。 郭晨说道:“你已经被别人盯上了。” 陈文周淡淡一笑,“这肯定是郑王做的!”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做?” 陈文周想了一会儿,说道:“按照如今的形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有多大的把握?”郭晨问道。 陈文周却摇了摇头,“没有把握,他们要么是老子和儿子的关系,要么是哥哥的弟弟的关系,说实话,我真的一分把握也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丝似曾相似的神色。 他们不自觉的回忆起了当初在上吕梁山之前,郭晨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你还铤而走险?”郭晨瞥了陈文周一眼,虽然表情平淡,但是陈文周还是发现了那一丝担心,“你这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做赌注!” 陈文周闻言淡淡一笑,然后说道,“将军,你下过注没有?” 郭晨秀眉微蹙,不知道陈文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于是看了陈文周一眼,目露询问之意。 陈文周拍了拍脑袋,说道:“我倒是忘了,将军,你是富家子弟,怎么可能进过那种地方呢。那我告诉你吧,对于咱们赌博的人来讲,赌注越大,自然风险也就越大,输了可能就倾家荡产,但是赢了也可能一夜暴富!风险与收益始终是成正比的,我确实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可万一我要是赢了呢?” 郭晨说道:“我不知道你如果赢了会是怎样?但我却知道,如果你输了,世上就再没有陈文周这个人了。” 陈文周闻言一怔,看了郭晨一眼,抠了抠脑袋,他笑了! 笑声中透着些小人式得意:她还是担心我滴! 随即抬头看了看星空,指了指皓月和繁星,声音略显悠远的说道:“将军你看,天上的月亮和这些星星,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王朝,多少好汉,多少英雄豪杰,都变成了这滔滔历史长河中的点点潮沙,我一个小小的陈孔明,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文周低下头,继续说道:“依我看来,人生在世,恰如这大河之水,或早或晚,都将归于东海。” 郭晨闻言,淡淡的说道:“不应该妄自菲薄。”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将军,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如果轻言放弃,殊为可惜。” 郭晨没有说话了,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一阵清风拂过,撩起郭晨的长发,轻轻地拂在陈文周的脸上,那是一缕温柔的感觉。 陈文周侧目看去,伊人正抬首看着星空,白皙的俏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陈文周心中略感惊讶,在他的眼里,郭晨向来是果断冷漠的巾帼女英雄,这种脸色却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陈文周正准备发话,却听见郭晨幽幽的说道:“你说得对,有很多时候,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 陈文周的心中升起一丝怜惜: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不比得我们这些糙汉子。 陈文周跑回屋里,找了一件外衫给郭晨披上。 郭晨只是看了他一眼。 陈文周见气氛略显惆怅,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问道:“大帅是你的父亲吗?” 听见这句话,郭晨的娇躯明显滞了一下,却没有侧身,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文周从她父女相处的那种感觉就可以知道,这两人的中间一定有什么隔阂甚至是矛盾。 陈文周并没有细问,而是淡淡的说道:“将军,你还记得我刚才给你说的话吗?”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陈文周说道:“就像我刚才给你说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做眼下的这件事情,但我就去做了。所以很多事情,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不一定能让所有人理解,但是我们还是要去做,我想大帅可能也是这样吧!” 郭晨的娇躯一震,深深地看了看陈文周,却没有说话。 陈文周突然轻笑道:“将军,你这是第几次救我的性命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答题 郭晨没有回答陈文周的问题,而是起身说道:“我走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罢,已经纵身跃下了楼阁,绰约的身形逐渐模糊。 陈文周看着倩影远去,心中略感失落,突然喊道:“将军,你明晚还来吗?” 夜色中的模糊身影显然顿了一下,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栖凤阁。 对于陈文周而言,上青楼逛窑子,并不是一件轻车熟路的事情。 而且他认为,自己黄花大闺男一名,不应该在这种风月场所失了于身经百战的红尘女子,那样太不划算了! 况且他陈某人也不知道,当今之世,有没有发红包的规矩。 虽然说恐龙嘴下死,做鬼也风流,但好歹也得讲究个品位不是? 陈文周心想:本空明今天是来办正事的,这样安慰一下自己,他顿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什么?” 浓妆艳抹的老鸨,听陈文周说也想去回答一下那三个问题,看有没有机会成为虫娘仙子的入幕之宾,她面带吃惊的神色,“公子也想去试一下?” 说完打量了一下衣装简朴的陈文周,眸子的深处,略微有一丝不屑和怀疑。 陈文周将老鸨的眼神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嘴上却问道:“对呀,怎么啦?不是说所有人都可以去试一试吗?” “话是这样说,可是,”老鸨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心想就你这穷酸样子,也想和虫娘仙子套近乎,这不是明摆着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痴心妄想! 且不说这穷酸小子,一看就是个落魄文人,单说虫娘仙子那几个问题,这偌大的范阳城乃至河北道,不知道多少能人高手去一试深浅,可到最后都只落了一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归的惨淡收场。 可是老鸨转念一想:这穷酸小子说得也有道理,虫娘仙子的几个问题,并没有规定谁不能回答。 再说了,只要有钱,试一试又何妨,反正我栖凤阁也不吃亏。 于是老鸨点了点头,对陈文周说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可是巴不得有人能够回答上这几个问题,”老鸨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公子知不知道我们的栖凤阁的规矩?” 陈文周点了点头说道:“妈妈所说的规矩,是不是要给买题费?” 陈文周在来栖凤阁之前,已经从安庆绪的口里得知,凡是想要回答这三个问题的人,都必须要给买题费。 每道题一百两纹银,给了银子之后,才能答题! 这栖凤阁的老板,精通经商之道,故意把这个买题费设置得这么高,其受众便是指向范阳乃至河北的达官贵人! 对于一般百姓而言,谁愿意去花上百两银子去买未知的结果呢? 可对于达官贵人而言,一百两银子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老鸨见陈文周说这个话时,面色平静,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心中一喜:又有一个人上钩了,老娘我今天看这样子又可以得到一百两纹银了! 在她看来,陈文周最多也就只能试试而已,这么几个月了,凡是来尝试的人,无不是都被卡在了第一题。 陈文周也不多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取出了一块银元宝,递给老鸨,“这样可以了吧?” 老鸨接过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收在袖子里,谄媚地对陈文周说道:“公子爷,你是要现在就回答问题呢,还是先叫两个姑娘,找点儿乐子再去?” 陈文周摆了摆手,笑道:“h2 。书趣阁_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道 数独(すうどく,Sūdoku)是一种运用纸、笔进行演算的逻辑游戏。 玩家需要根据9×9盘面上的已知数字,推理出所有剩余空格的数字,并满足每一行、每一列、每一个粗线宫内的数字均含1-9,不重复。 数独盘面是个九宫,每一宫又分为九个小格。在这八十一格中给出一定的已知数字和解题条件,利用逻辑和推理,在其他的空格上填入1-9的数字。 使1-9每个数字在每一行、每一列和每一宫中都只出现一次,所以又称 “九宫格”。数独起源于18世纪初瑞士数学家欧拉等人研究的拉丁方阵(LatinSquare)。 19世纪80年代,一位美国的退休建筑师格昂斯(HoardGarns)根据这种拉丁方阵发明了一种填数趣味游戏,这就是数独的雏形。 20世纪70年代,人们在美国纽约的一本益智杂志《MathPuzzlesandLogicProblems》上发现了这个游戏,当时被称为填数字(NumberPlace),这也是目前公认的数独最早的见报版本。 1984年一位日本学者将其介绍到了日本,发表在Nikoli公司的一本游戏杂志《パズル通信ニコリ》上,当时起名为 “Suujiadokushinnikagiru”,后来觉得这个名字太长,就改名为 “sudoku”,其中 “su”是数字的意思, “doku”是单一的意思。这个名字也是国际上对数独的比较通用的叫法。 后来一位前任香港高等法院的新西兰籍法官高乐德(ayneGould)在1997年3月到日本东京旅游时,无意中发现了。 他首先在英国的《泰晤士报》上发表,不久其他报纸也发表,很快便风靡全英国,之后他用了6年时间编写了电脑程式,并将它放在网站上(这个网站也就是著名的数独玩家论坛),后来因一些原因,网站被关闭,幸好数独大师GlennFoler恢复了数据,玩家论坛有了新处所。 在90年代国内就有部分的益智类书籍开始刊登,南海出版社在2005年出版了《数独1-2》,随后日本著名数独制题人西尾彻也的《数独挑战》也由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 《北京晚报》、《扬子晚报》、《羊城晚报》、《新民晚报》、《成都商报》等等报纸媒体也先后刊登了数独游戏。 参考链接:数独(逻辑游戏)_百度百科 ------------ 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二题 只见那挂着的宣纸上,写着几排字。 最上面写是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贵。 中间的是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最下面的是九星:天蓬、天芮、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任、天柱、天英,然后分别取天干地支和九星成排列组合分布。 题目的最后面写着一句话:遁去甲子,成几何也? 围观的众人抬头看着题目,都皱起了眉头,看了半晌,也不明白出题者的目的何在?都只能纷纷摇头,一时之间又议论开来。 “嘿,大家伙儿都来说说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云里雾里!” “以我看,是虫娘仙子故弄玄虚吧!” “要我说也是的,栖凤阁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人回答这些问题,我看是他们想用这些手段,骗咱们的彩头钱罢了!” “这不一定,栖凤阁又没规定必须先回答哪个问题,都是你自己选取的,他们也猜不到你要先选哪一个回答,第一题都能回答上来了,这第二题,那个小伙子估计也能回答上来!” “可是我看了半晌,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古里古怪的,我看像在装神弄鬼!” “你们看,上面是天干,中间是地支,下面是九星,这也都罢了,可出题的人也没说明白到底要回答什么,只写了一个‘遁去甲子成几何也’,这算什么啊?” 陈文周并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着那一道题目,陷入了沉思。 众人见他眉头紧皱,一副疑惑的样子,都小声说道,“看样子,这小伙子也回答不上来。” “要我说这也不能怪他,这道题玄玄乎乎的,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也有明白人说道,“大家先不要说话,我觉得刚才那位兄台说的有道理,栖凤阁也没规定必须先回答哪一个问题,这就说明这三道题的难度应该是差不多的,那个小伙子他既然能够回答第一题,第二题说不定他也能答上来!” 就在这时,一阵人头攒动,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众人纷纷侧目,就看见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带了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属下,来到了栖凤阁的第五层! 有人已经惊呼了出来,“那不是郑王和史朝义吗?” 史朝义是范阳城的监门卫中郎将,巡防外城,位高权重。 而安庆恩就更不消说了,范阳城里的明眼人都知道,十有**这人就是将来大燕国的储君。 能够跑到第五楼来围观的人,多数都是范阳城的达官贵人,一见这两人过来了,赶紧拱手行礼,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陈文周兀自思考自己的问题,根本没有看到安庆恩和史朝义走了过来。 老鸨子倒是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这两位贵人,一甩手里的手帕,屁颠颠儿的迎了过去。 “哎呦,我说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们两位给吹过来了,快请快请!” 安庆恩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他的目光投在正在思考问题的陈文周的身上,嘴里应付着说道:“我听说有人答对了虫娘仙子的一个问题,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特地赶过来看看!” 然后故意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答对了虫娘仙子的问题?” 老鸨子指了指房间门口的陈文周,“王爷您看,就是那边那个公子哥儿!” 安庆恩看情形也知道是陈文周,只不过他是王爷,多少要摆点谱。 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史朝义,没想到史朝义也正看着他,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在郑王h2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六旬元数,奇门遁甲 这答案当真是和题目一样古怪,就连安庆恩和史朝义也皱起了眉头,没搞清楚这个答案是什么意思。 这时就有人说了,“怎么这么古怪,我看他是瞎蒙的吧!” 不过也有看好陈文周的人,“我看不然,说不定这个小伙子真答对了!” 先前那人又说道:“怎么讲?” “嘿嘿,你们看这个题目这么古怪,那答案当然也有古怪了!” 安庆恩和史朝义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迷茫之色。 这时先前给陈文周出买题费的那个人说道:“这位小哥,你觉得你答对了吗?” 陈文周看着那人也笑道:“我也说不准,但估计应该是答对了!” 于是他对旁边的老鸨说道:“还要再劳烦妈妈,将我的答案送进屋去,让虫娘仙子品评一番!” 眼下有这么多人围观,连安庆恩和史朝义都赶了过来在一旁观摩,老鸨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接过陈文周所写的答案,送进了屋去。 见老鸨进了屋,众人翘首以盼,都伸长了脖子,想听听屋里面是个什么说法? 过得片刻,便听屋里传来了一声惊奇的声音! “咦!” 众人的心一紧,就见老鸨推门走了出来,对着陈文周笑逐颜开地说道:“恭喜公子爷,这第二道题你又答对了!” “真答对了!” “已经答对了两道了,还差最后一道就成功了!” “我说他该不会是蒙的吧!” “你小子别说别人,有本事你也去蒙对两道!” 从众人口中传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安庆恩和史朝义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且不说旁的,单说这个陈平是晋王府上的人,此时却大出风头,郑王安庆恩和史朝义心里自然大大的不爽。 不过碍于人多势众,却又发作不得。 陈平这时也发现了远处坐着的安庆恩和史朝义,赶紧遥遥拱手行礼:“见过王爷、见过中郎将!” 安庆恩不咸不淡地摆摆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陈老兄可是深藏不露呀,虫娘仙子的三道题,难倒了我河北的无数英雄好汉,却没料到在片刻之间,便在陈兄的手上化解了,失敬失敬!” 陈文周谦虚的笑道:“王爷谬赞,小人不过是凭借运气好一点罢了!” 安庆恩摆摆手,示意陈文周不必谦虚。 这时就有人说道:“我说这位小哥,你到底是怎么回答上来的?你倒是给大家说说看,我们大家伙儿这会儿可都迷糊着呢,大家说是不是?” “不错,这题当真出的是古怪之极,而你的答案又十分玄妙,反正现在题目也已经公开了,这位小哥,不妨给大家伙儿说说,这题是什么意思?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不是!” 其余人也都纷纷叫嚷起来,要陈文周揭晓谜底,就连安庆恩和史朝义的眼中都带着一丝期待的神色。 陈文周沉吟片刻,他今天来就是要造势,越热闹越好,风头出得越大越好! 于是点头说道:“盛情难却,众意不违,既然大家伙儿都要求,陈某自然不敢违拗!也罢,就说说吧!” 众人听陈文周这么一说,纷纷平息了议论,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数道目光都盯着门口的陈文周! 陈文周用手指着挂的题目说道:“众位请看,这题目分别有天干地支九星。“ ”天干中的乙、丙、丁,为三奇,六甲旬首,遁入六仪即戊、己、庚、辛,壬,癸,再配合九星之数,组合搭配,一共可以演算出四千零九十六局!“h2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八阵 这时围观的众人又大声说道:“你们别磨蹭了,赶紧的开第三题吧,大家伙儿可都等着呢!” “就是就是,今儿个我等也算开了眼界了!这位小哥赶紧回答第三题吧,我们可都等着呢!” 陈文周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对那老鸨说道:“妈妈,事到如今,难得大家伙这么高兴,请亮题吧!” 老鸨连连点头,从钥匙串上取下一枚钥匙,将最右边的木盒打开,又叫来人手,把木盒里的题用竹干挂了起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赶紧一看:只见那一张大宣纸上,画的一张八卦的图案,中间是一个太极两仪图,环绕四周的分别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 只不过与一般的八卦图有所不相同的是,这张八卦图上,还有休、生、伤、死、景、杜、惊、开八门。 八个方位,用四条直线将相对的两个方位相连。 众人虽然迷惑,但都感觉这道题并不像上一道题那样玄奥莫测,至少这普通的八卦图,大家都还看得懂。 众人将八卦图看完之后,目光便随之来到了题目的下方,只见那里写着一行字:入者生出者死,空亡(kongu)者孤虚也! 本来看到八卦图还觉得比较眼熟的众人,一见到这个题目,纷纷傻了眼,顿觉头大无比,这又是什么东西? 不过有了上一题的借鉴,现在众人也不认为这是故弄玄虚了。 而是这些题目的确高深,暗含玄学精妙神机,常人别说见过了,就连听也没听说过。 安庆恩自小生长在官宦之家,不说饱读诗书,腹有经纶,但这些玄学一类的东西,他多少也听说过。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只能低低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怪力乱谈而已!” 他身旁的史朝义闻言却不以为然,小声地朝安庆恩说道:“王爷,依属下看来,却不是怪力乱谈,如果属下所料不错,这应当是当年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了!” “哦,八阵图?” 安庆恩闻言一惊,赶紧问道:“你确定?” 史朝义面色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陈文周,沉声说道:“属下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八阵图,但看这模样,又有生死八门,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似!王爷,陈平这个人可不简单得很哪!” 尽管安庆恩不愿承认晋王手底下的人才,但此时也不得不点了点头:“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查一查这个陈平的底细吗?史中郎果然有先见之明,这事办的怎么样了?” 史朝义闻言皱眉,“人我已经是派出去了,但都几天了,也没收到回信!” 他突然神色一凛,“该不会是,”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喊道:“看那小伙子,又在开始写答案了!” 安庆恩和史朝义也顾不上说话,赶紧抬头朝陈文周的方向看去,就见陈文周取过了毛笔和宣纸,刷刷刷写下了几个字! 后面的人由于隔着人群,所以看不清陈文周具体写的什么字,于是有人大声问道:“小哥,你写的什么?” 今天的气氛着实热烈,而且陈文周看这些人也是真心期盼着自己能够成功回答三道问题,于是将手里书写的答案亮起来给众人一看。 只见答案上面写着十二个字:背孤击虚,由东南入,由西南出! 还不待陈文周说话,众人就心急火燎的吼道:“张妈妈,赶紧把答案拿进去给虫娘仙子看,到底正不正确呀,这可是最后一题了!” “对呀,要是这位小哥答对了这一题,是不是就能一亲虫娘仙子的芳泽了?” “赶紧的赶紧的,我说你们栖凤阁不会说话不h2 ------------ 第一百七十章 进屋 “答对了?答对了!”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连续三道难题都被他勘破?” “这小伙子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呀,现在可是轮到虫娘仙子主动邀请他了!” “这小伙子到底是哪里的人呀?怎么这么厉害?以前咱们在栖凤阁也没见过他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老鸨推门走了出来,对陈文周行了一个万福,然后说道:“公子爷,恭喜你,你连闯三关,竟然在一天之内将三道难题全部答对,真乃当世奇人!虫娘姑娘有请!” 老鸨话刚说完,顿时哗声四起。 围观的众人都以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看着陈文周,都恨不得自己此刻附身在陈文周的身上,闯进那神秘莫测的闺阁,与楼中仙子共度良宵! 陈文周向老鸨道了一声谢,又朝众人拱了拱手,然后朝安庆恩行了一礼,“多谢王爷及众位兄台捧场支持!在下才能连破三题!” 说完,才起身走进了屋里,留下一片失望的哀叹! 众人方才激动的心情,随着陈文周进屋,顿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纷纷面露或失望、或嫉妒、或艳羡的神色,最后只得悻悻然而去。 老鸨将身后的房门关上,才走到安庆恩和史朝义的面前,“王爷,史中郎,这,” 安庆恩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小王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竟然真有人能回答出这三道难题,厉害厉害!” 然后对那老鸨说道,“张妈妈,小王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老鸨赶紧说道:“王爷殿下说的是哪里话,您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安庆恩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道,往后虫娘仙子是何去留,” 安庆恩的话没有说完,老鸨却赶紧接过了话茬,“王爷放心,以后一切照旧,虫娘仙子,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 安庆恩面色一松,哈哈一笑,“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这就不打扰了,告辞!” 老鸨赶紧挽留,“王爷殿下和史中郎要不要吃杯花酒再走?” 安庆恩看了一眼虫娘仙子的房间,故作失望的说道:“没有虫娘仙子作陪,这花酒吃着有什么味道?” 说完就带着史朝义及几名手下下楼去了。 …… 陈文周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房间的格局,东面是一盆盆栽,北面放着茶壶,西面是一个火盆,南面的墙壁上挂着一柄宝剑! 陈文周心中微感惊讶,这房间的格局,却暗合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理,看来这个虫娘仙子当真不简单,恐怕这栖凤阁,也并非只是简单的风月场所! 就在陈文周东张西望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丝香风传来。 陈文周转头看去,就见虫娘轻移莲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虫娘还是上次陈文周在栖凤阁见到的那身打扮,身穿黑衣,面上用黑纱蒙着。 此时正打量着陈文周,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似乎也不敢相信,这眼前之人,将她的三个问题全部答对! 虫娘对着陈文周行了一个万福,“公子爷,请吧。” 然后侧身将陈文周引进了内堂,陈文周微感讶异,因为这里正是虫娘仙子的闺房,摆着一张床,还有一套桌椅。 两人在桌边落坐,虫娘似乎早已经沏好了茶,正等着陈文周,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公子,请喝茶。” 陈文周接过笑道:“多谢!” 虫娘看了陈文周一眼h2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交易 陈文周闻言一愣,“李淳风?没听说过呀?” 虫娘一直盯着陈文周的眼睛,见他眼神平静而迷茫,不似说谎,于是皱眉说道:“公子爷真的不认识李淳风这个人?” 陈文周摇了摇头,耸耸肩说道:“别说认识,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你怎么知道奇门遁甲呢?” 陈文周一愣,随即失笑,没好气的说道:“奇门遁甲相传乃九天玄女所著,太公姜尚精简,至留侯张良之手以大成,却从没听说过李淳风这个人,我说的对吗?” 虫娘闻言也是一愣,随即说道:“虽然说是公子所说的这个道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自我大唐以来,精通此术的只有两个人呀!” 陈文周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是,李淳风就是这两个人的其中之一?” 虫娘点了点头。 “那另一个呢?”陈文周追问道。 闻听此言,虫娘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伤感,然后低低呢喃道,“另一个人就是袁天罡了。” “袁天罡?”陈文周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回忆了片刻才问道,“莫不是创立六壬掌的那个袁天罡?” “公子也知道六壬掌?”虫娘略带惊讶的说道。 陈文周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说道:“本孔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上知道一半,地下全知道!连奇门遁甲这种失传已久的异术我都知道,何况是那小小的六壬掌?” 刚说完,他自己就后悔了。 这他娘吹牛吹到河北来了,失策失策1 虫娘见陈文周志得意满的样子,也不禁轻笑了一下,“如此说来,公子真的不知道李淳风了?” 陈文周正色地摇了摇头,“鄙人确实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怎么你找他有事情?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给我说说看!” 虫娘抬头看着陈文周一眼,眼神中略带责备的意思,似乎在责怪他太唐突:两人刚刚认识,哪有这么直接打听别人的事情的? 陈文周厚着脸皮讪笑了一下,“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有事情找他吗,你告诉我好了,要是将来我遇见了,或者是打听到这个人了,我就帮你带个信儿吧,我可是一番好心!” 虫娘没有理会陈文周的玩笑之言,她低头沉默了片刻,就在陈文周感到有点尴尬的时候,她却突然说道:“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情,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陈文周没有答话,而是盯着虫娘,不说话了。 虫娘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怯生生地问道:“公子这么盯着小女子干什么?” 干什么? 陈文周心里骂了一句无耻,这还跟我装上糊涂了! 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们栖凤阁可真会做生意,明明白纸黑字写着,能答对了你的三个问题,便可以一亲芳泽了!可这倒好,我答对了三个问题,竟然一个要求还没提,你却问了我一连串的问题,末了末了,你还要求我给你办事情!你说你们这不是太会做生意了吗?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回答了,害我还白白损失了几百两银子,亏,真他娘亏!” 陈文周突然而来的粗俗言语,让虫娘一愣,看着陈文周气鼓鼓的样子,随即笑了起来。 她心想也是,这人进来了,还一点要求没提,自己倒像审犯人一样,问了他一连串问题,于是略带愧疚的说道:“是小女子失礼了,我虫娘虽是女流之辈,但也从不食言,不知道公子想要小女子为你做些什么?” 陈文周搓了搓手,脸上露出色狼一般的神色,“我想做什么?嘿嘿,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是一点就着,你h2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凶 听到陈文周这句话,虫娘的眼神更露出一丝期盼,嘴里说道:“只在一眼之间,公子就能看出小女子房间的格局,当真是奇人也,如此看来,我那张地图破解有望了!” 说完又给陈文周斟了一碗茶,双手奉上。 陈文周哈哈一笑,大喇喇地接过茶喝了。 今天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他心情大好,嘴里说道:“我看天色也不晚啦,有道是**苦短,咱们不如去睡觉吧!” 虫娘露出来的那一部分脸颊,微微泛红,嘴里嗔道:“公子说的哪里话!” 哪里话?我陈孔明如今的身份,是一名光荣威武的嫖客,老子是来睡你的! “好吧好吧,”陈文周叹了一口气,“今天白白花了几百两银子,到末了,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可外面的人还以为我捡到什么大便宜似的!不知道在哪个黑巷子里猫着,准备打我的闷棍呢,做人做到我这一步,也真无奈呀,他奶奶的,告辞告辞!“ 说完就在虫娘捂嘴的笑声中,推开了房门,嘣嘣嘣地下楼去了。 陈文周刚出栖凤阁,对面小酒馆里的蔡希德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了先生?” 陈文周给他做了一个放心的笑容,“回去再说!” 蔡希德一见陈文周满脸春光,知道事情多半是成了,哈哈一笑,正准备说话,却眉头一紧,不着痕迹的对身旁的陈文周说道,“有人跟着咱们!” 陈文周一惊,蔡希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不敢再耽搁,牵来骏马,扶陈文周上了马背,然后两人飞奔而去。 两人刚走,便有几条人影飞奔而去,却没想到的是,这几条人影刚刚离去,又有一条人影尾随而去! 陈文周哪里知道,他屁股后面何止一路人马! 晋王府安庆绪的书房,安庆绪,陈文周,蔡希德三人围着桌子坐着。 “怎么样了先生?”安庆绪赶紧问道。 陈文周拱手答道:“幸不辱命,王爷请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咱们明天只管看戏好了!” ‘当真?”安庆绪欣喜的神色中,透着不敢相信。 陈文周略带自信的说道:“小人办事,王爷还有不放心的吗?” 安庆绪一听这话,便知道事情定然是成了。 他了解陈平的性格,向来低调,从不吹嘘,既然他都在这么说,那便是定然无疑了。 安庆绪拍了拍陈文周的肩膀:“先生真乃人中龙凤是也,我有先生,登入龙游大海,凤驰九天,快哉快哉!” 然后朝外面喊道:“来人,取酒菜来,今晚我要与先生一醉方休!” 陈文周却摆了摆手说道:“王爷,喝酒的事情先不要着急,美人计这一环,咱们还差两步,等把这两步棋下完了,咱们再痛快的喝它三天三夜,不醉不休如何?” 安庆绪听了,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极是,是我荒唐了。那咱们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陈文周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这样,王爷,你马上派一个人,到严庄那里去报信,就说事情已经办妥,虫娘仙子已经答应去与他见面了,让他明天早上派几个得力的人手,到咱们府上来,然后随我一同前去迎接虫娘仙子。” 安庆绪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先生,你说老幺和史朝义,会在途中拦截咱们吗?” 陈文周自信一笑,沉声说道:“王爷放心,郑王和史朝义一定会派人拦截的。” “那就好!既然先生成竹在胸,那我马上派人去严庄那里报信!” 入夜之后,繁星点点,晋王府的客舍里,郭晨正在陈文周的房间。 &h2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献美 陈文周摇头说道:“安禄山既然敢发动叛乱,自然是筹备了许多年,他的手下能人猛将辈出,就我现在的了解,叛军一方,名将极多,像崔乾佑,尹子奇,牛庭阶,蔡希德,张献诚等等!虽然安禄山和史思明回了河北,但难保他不派其他将领继续攻打潼关城,而且你忘了虚连那真吗?” 提起虚连那真,郭晨不知怎么,下意识地看了陈文周一眼。 郭晨看着陈文周,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史思明和安禄山自己回河北,然后留下了其他人在潼关继续攻打?” 陈文周点了点头,“咱们不去潼关勤王保驾,而是直击河北,便是为了围魏救赵!叛军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能看出咱们的目的,所以必定来一出釜底抽薪,直接攻打潼关城!只要拿下了长安,这大唐的天下也算是完了,到那时,叛军这个北都范阳,要不要也无所谓了,虚连那真聪明绝顶,我想她一定能够看出来!” 郭晨皱眉说道:“要真是如你所说的话,那我们岂非前功尽弃?” 陈文周的脸色略显无奈,他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如果潼关守军哪怕再坚守一个月,我的计划也能够完全成功了,到那时,叛军的老巢范阳告急,而潼关城又久攻不下,彼时锐气尽失,自然撤退,长安城便可万无一失!没想到潼关的守军这么不堪一击,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掉链子,时也命也,这都是天意!” “那怎么办呢?”南霁云赶紧问道。 陈文周沉默了良久才断然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她预感到陈文周要孤注一掷,因为她太了解陈文周的性格: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郭晨正准备劝说,陈文周却不容置喙的说道:“眼下我已经成功挑起了郑王和严庄之间的矛盾,严庄把控着皇城,这是一个关键人物,此地也不宜久留,你趁早回常山去吧!” “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郭晨说道。 “我嘛,”陈文周淡淡一笑,“我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我办完了就去找你们。” “不行,”郭晨斩钉截铁地说道,“等到安禄山回来,你必死无疑,什么也不用说了,赶紧跟我一起走!” 陈文周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如果我现在走了,安庆绪必然无法登上储君之位,我一定要帮助他登上储君的位置!” 郭晨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就算安庆绪登上了储位,他也是叛军的人!难不成你还能将他招降了?” 陈文周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安庆绪如果登上了储位,他虽然还是叛军,但意义却是不一样的。如果安庆恩做了这大燕国的储君,那么叛军这一方就会形成铁板一块,毫无间隙,而如果有安庆绪做了储君,那么叛军一方就会形成两方的势力,如此一来,他们必定疲于内斗,对于叛军的力量是有极大牵制的,这样我们才有机可乘!” 郭晨根本不听陈文周的分辨,“不行!” 陈文周看了一眼郭晨,十分固执的说道:“我说行就行,不要再争了!” 郭晨说道:“如果你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陈文周无语,这个蛮妮子老是喜欢使用暴力手段。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了下来。 陈文周见状,只能说道:“再说了,叶护太子现在还在范阳城外的驿馆,不可能把他丢弃在这边吧!这个人事关重大,是一定要救走的。” 郭晨一想也对,眼下又是在晋王府的客舍,也不能和陈文周闹得太过,只能说道:“那就等救了叶护太子再说。” 说完就准备抽身离去,陈文周却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将军,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倒是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陈文周走近郭晨,小声说了几句。 郭晨听罢,点了点头,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会功夫倒也方便,上楼下楼都不用走楼梯了,”陈文周看着郭晨的背影笑道。 第二天一早,就有四名虎背熊腰的汉子来到了晋王府。 几人各报了家门来路,原来正是严庄派出来的千牛卫备身,这几人常在宫中行走,所以外界的人很少看见。 如此一来,就更为保密了。 随后,陈文周和蔡希德便带了四名千牛卫备身,并准备了一顶小轿,前往栖凤阁,迎接虫娘。 不多时,几人就已经来到了栖凤阁,蔡希德和四名千牛卫在一楼等候,陈文周则来到了虫娘的房间里。 “虫娘姑娘,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吧。” 虫娘看了看陈文周笑道:“公子有命,妾身自当效劳,只是公子答应我的事情?” 陈文周说道:“姑娘只管放心,陈某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尽心尽力,今晚我便前来拜访你。只是今日之事,也请姑娘,替我用一番心思,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办如何?” 虫娘向陈文周施了一个万福,“公子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 陈文周哈哈一笑,“好,果然是快人快语,姑娘虽是女儿之身,行事却不含糊,那咱们这便动身吧!” 虫娘点了点头,跟在陈文周身后,下楼出了栖凤阁。 虫娘的这一举动,自然又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议论纷纷。 “大家伙快看,虫娘仙子出门去了!” “嗬!还真是,大家快看,外面停的有一顶轿子!” “这是哪路高人啊?竟然能请动虫娘仙子?” “该不会是昨天那个小伙子吧?他可是答对了虫娘仙子的几道题呢” “嗨,万万没想到,虫娘仙子竟然跟着这么一个穷酸小子走了,好白菜真是让猪给拱了!” 且不说众人议论纷纷,以失望和哀叹的目光,看着虫娘的背影上了那顶轿子后远去。 陈文周和蔡希德,将虫娘扶进轿子里,也不耽搁,朝着晋王风驰电掣而去。 他们打算先将虫娘接到晋王府,然后再给严庄送去,如此便可掩人耳目。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刺客 也算是完了,到那时,叛军这个北都范阳,要不要也无所谓了,虚连那真聪明绝顶,我想她一定能够看出来!” 郭晨皱眉说道:“要真是如你所说的话,那我们岂非前功尽弃?” 陈文周的脸色略显无奈,他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如果潼关守军哪怕再坚守一个月,我的计划也能够完全成功了,到那时,叛军的老巢范阳告急,而潼关城又久攻不下,彼时锐气尽失,自然撤退,长安城便可万无一失!没想到潼关的守军这么不堪一击,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掉链子,时也命也,这都是天意!” “那怎么办呢?”南霁云赶紧问道。 陈文周沉默了良久才断然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她预感到陈文周要孤注一掷,因为她太了解陈文周的xìng格: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郭晨正准备劝说,陈文周却不容置喙的说道:“眼下我已经成功挑起了郑王和严庄之间的矛盾,严庄把控着皇城,这是一个关键人物,此地也不宜久留,你趁早回常山去吧!” “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郭晨说道。 “我嘛,”陈文周淡淡一笑,“我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我办完了就去找你们。” “不行,”郭晨斩钉截铁地说道,“等到安禄山回来,你必死无疑,什么也不用说了,赶紧跟我一起走!” 陈文周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如果我现在走了,安庆绪必然无法登上储君之位,我一定要帮助他登上储君的位置!” 郭晨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就算安庆绪登上了储位,他也是叛军的人!难不成你还能将他招降了?” 陈文周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安庆绪如果登上了储位,他虽然还是叛军,但意义却是不一样的。如果安庆恩做了这大燕国的储君,那么叛军这一方就会形成铁板一块,毫无间隙,而如果有安庆绪做了储君,那么叛军一方就会形成两方的势力,如此一来,他们必定疲于内斗,对于叛军的力量是有极大牵制的,这样我们才有机可乘!” 郭晨根本不听陈文周的分辨,“不行!” 陈文周看了一眼郭晨,十分固执的说道:“我说行就行,不要再争了!” 郭晨说道:“如果你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陈文周无语,这个蛮妮子老是喜欢使用暴力手段。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了下来。 陈文周见状,只能说道:“再说了,叶护太子现在还在范阳城外的驿馆,不可能把他丢弃在这边吧!这个人事关重大,是一定要救走的。” 郭晨一想也对,眼下又是在晋王府的客舍,也不能和陈文周闹得太过,只能说道:“那就等救了叶护太子再说。” 说完就准备抽身离去,陈文周却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将军,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倒是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陈文周走近郭晨,小声说了几句。 郭晨听罢,点了点头,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会功夫倒也方便,上楼下楼都不用走楼梯了,”陈文周看着郭晨的背影笑道。 第二天一早,就有四名虎背熊腰的汉子来到了晋王府。 几人各报了家门来路,原来正是严庄派出来的千牛卫备身,这几人常在宫中行走,所以外界的人很少看见。 如此一来,就更为保密了。 随后,陈文周和蔡希德便带了四名千牛卫备身,并准备了一顶小轿,前往栖凤阁,迎接虫娘。 不多时,几人就已经来到了栖凤阁,蔡希德和四名千牛卫在一楼等候,陈文周则来到了虫娘的房间里。 “虫娘姑娘,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吧。” 虫娘看了看陈文周笑道:“公子有命,妾身自当效劳,只是公子答应我的事情?” 陈文周说道:“姑娘只管放心,陈某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尽心尽力,今晚我便前来拜访你。只是今日之事,也请姑娘,替我用一番心思,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办如何?” 虫娘向陈文周施了一个万福,“公子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 陈文周哈哈一笑,“好,果然是快人快语,姑娘虽是女儿之身,行事却不含糊,那咱们这便动身吧!” 虫娘点了点头,跟在陈文周身后,下楼出了栖凤阁。 虫娘的这一举动,自然又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议论纷纷。 “大家伙快看,虫娘仙子出门去了!” “嗬!还真是,大家快看,外面停的有一顶轿子!” “这是哪路高人啊?竟然能请动虫娘仙子?” “该不会是昨天那个小伙子吧?他可是答对了虫娘仙子的几道题呢” “嗨,万万没想到,虫娘仙子竟然跟着这么一个穷酸小子走了,好白菜真是让猪给拱了!” 且不说众人议论纷纷,以失望和哀叹的目光,看着虫娘的背影上了那顶轿子后远去。 陈文周和蔡希德,将虫娘扶进轿子里,也不耽搁,朝着晋王风驰电掣而去。 他们打算先将虫娘接到晋王府,然后再给严庄送去,如此便可掩人耳目。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刺客 走了约有一刻钟左右,再有半里路程,就到晋王府了。 此时蔡希德已经皱起了眉头,看了看身后几名千牛卫,侧过身对陈文周小声说道:“先生,你说郑王府的人会不会来?” 陈文周沉吟片刻,然后小声说道:“蔡将军稍安勿躁,咱们再等一等吧,如果我所料不错,晋王府的人一定会动手的!”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探听 安庆绪闻言,心知陈文周说的在理,才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安庆绪烦躁不安的时候,府上的下人来报,“王爷,兵部侍郎严庄到访!” 陈文周哈哈一笑,“这不是来了!” 安庆绪朝陈文周竖了一个大拇指,赶紧出门迎接。 刚走出庭院,就见严庄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不等安庆绪说话,严庄面露感激,拱手说道:“多谢王爷的成全!” 安庆绪心道不好:娘的,看着泼才的高兴样子,莫非真把虫娘给那个了? 不过碍于眼下的场合,却不便多问,于是赶紧拱手还礼,“兄长说的哪里话?赶紧请里面叙话!” 两人走进内堂,陈文周向严庄行了礼,几人又客套了几句。 这是安庆绪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观兄长春风满面,犹如桃花盛开,想必兄长已经和那虫娘仙子,成就了鸳鸯好事?” 严庄闻言一怔,赶紧正色说道:“王爷可千万不要乱想,虫娘仙子坚贞不屈,岂是凡俗女子?再者说了,主上曾经有过谕令,任何人不得冒犯虫娘仙子!严庄哪里有那个胆子,今天幸得王爷将仙子送到我的府上,我和仙子把酒对饮,更有幸让仙子为我抚奏一曲,严庄已是不虚此生了!” 安庆绪一听,顿即放下心来,然后说道:“按道理说兄长和仙子成就好事,小弟心中是万分的巴不得,只不过父皇的谕令摆在那里,若是强行逼迫的话,只怕我和兄长将来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严庄连连点头,赶紧说道:“严某省得!” 陈文周生怕安庆绪这几句话,得罪了严庄,赶紧说道:“侍郎大人放心,这事情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我和王爷以后一定会多创造机会,让你多多接近虫娘仙子,一回生二回熟,小火慢炖日子久了,也说不定虫娘仙子真就愿意随了侍郎大人您,那也说不定。” 严庄闻言眼睛一亮,就像是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 严庄看了陈文周一眼,突然发觉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便朝安庆绪问道:“王爷,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情,不知道你可否为我解惑?” 安庆绪笑道:“兄长,但说无妨,小弟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庄饶有兴致的问道:”王爷也知道,要和虫娘仙子接近,必须得回答对她三道问题,今天王爷竟然将虫娘仙子请动,想来已经是回答对那三个问题了?” 安庆绪哈哈一笑,面带一丝得意的说道:“兄长说的不错,正是答对了那三个问题!” 严庄面露惊诧之色,“那三个问题,玄奥复杂,小人苦苦钻研数月,亦没有任何进展,最后落了个铩羽而归!不想王爷竟然一举答对,果然是深藏不露呀!” 说完似有似无地瞟了陈文周一眼。 安庆绪是什么货色,严庄心里清楚得很。 要说沙场厮杀,这个晋王一点不含糊,可要说舞文弄墨,安庆绪可就差得远了。 严庄心里其实已经猜想到,多半是旁边那个陈文周。 安庆绪摆了摆手笑道:“兄长高看我了,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一边说一边指着陈文周,“这都是我家先生的功劳!” 严庄看着陈文周,点了点头,心说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沉声说道:“陈老弟年纪轻轻,却内秀于中,一举勘破三道难题,破了栖凤阁的神话,不简单哪不简单!” 陈文周微微颔首,十分谦逊地拱手说道:“侍郎大人谬赞,小人不过是凭借运气好罢了!” 严庄摆了摆手,“陈老弟,不必自谦。” 几人又闲扯了几句,严庄皱眉说道:“今天我与虫娘仙子吃酒的时候,听她说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安庆绪问道。 严庄看了看安庆绪和陈文周才沉声说道:“王爷,陈老弟,你们今天去接虫娘回来的时候,可是遇到了麻烦?” 安庆绪和陈文周对视一眼,心里同时说道:来了,就等着你呢。 陈文周点了点头,讲今天回来路上遇到刺客的事情,对严庄说了一遍。 严重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眼睛微微眯起,好半晌才低声说道:“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这时安庆绪故意问道:“怎么,兄长知道是谁做的?” 严庄看了安庆绪一眼,叹了一口气,“事情都到这份上了,王爷也不用和我装糊涂了,是谁下的手,咱们其实都心知肚明。” 安庆绪闻言,讪笑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说道:“小弟也是不得已呀,若果然说明了的话,岂非将兄长又牵扯了进来?” 严重的脸色略显yīn郁,“事到如今,不牵扯也扯进来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对虫娘仙子下手?难道他们真的对主上的谕令视而不见?” 陈文周笑道:“侍郎大人,此言差矣,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虫娘仙子。” “哦?此话怎讲?”严庄皱眉问道。 陈文周侃侃而谈:“侍郎大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也不用遮遮掩掩,就直说了,如何?” 严庄大有深意的看了陈文周一眼,才点了点头,“陈老弟请讲。” 陈文周说道:“主上意yù立郑王为储君的事情,范阳城人尽皆知,郑王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他又怎么会胆大妄为,置主上的谕令于不顾,对虫娘仙子下手呢?” “那这是?”严庄面露疑惑。 陈文周笑道:“郑王此举,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天我们回来的路上,虽然遇到了刺客,但虫娘仙子,却相安无事,可见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虫娘先子。昨天我答对三道题的时候,郑王也在栖凤阁,他知道我是王爷手下的人,所以,郑王还是冲着我家王爷来的!” 严庄沉吟片刻,皱眉说道:“陈老弟还请说明白些,我还是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陈文周耐心解释着说道:“主上对虫娘仙子仰慕已久,侍郎大人你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我家王爷将虫娘敬献给主上,将会怎样?”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分析 严庄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果王爷将虫娘敬献给主上的话,必然会讨得主上的欢心,无疑是在争储之上多了一份筹码,是也不是?” 陈文周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一。其二,郑王受宠,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母妃段氏,如果将虫娘送到主上的身边,进而得了主上的欢心,段氏多半便会失宠!如此一来,岂非大大削减了郑王的优势?” 严庄点了点头,“有道理。” 陈文周又说道:“侍郎大人,你不妨再想想,范阳城都知道是我家王爷答对了那三道题,而今天也是我们晋王府派人去接的,如果虫娘出了什么事情?等将来主上回来了,必然将这份罪责怪罪到我家王爷的身上,是也不是?” 严庄点头,沉声说道:“不错!” 陈文周接着说道:“第三嘛,这就很简单了,想必侍郎大人也知道史朝义对虫娘垂涎已久,他明知得不到虫娘,自然也不想别人得到,这是咱们男人的通病嘛!” 安庆绪和严庄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这话虽然说的有点带刺,但却符合男人的心理。 在座的都是老爷们儿,谁还不了解自己心底的那点小九九呢,所以说是话糙理不糙。 却不料陈文周此刻又说道:“第四嘛,这一句话当然有点冒犯侍郎大人了!” 严庄摆了摆手,“无妨,陈老弟直说就是!” 陈文周点了点头,拱手说道:“侍郎大人负责皇城的巡防,想必多少也听说过一点小道消息,以前别人进献给我家王爷的贡品,都被郑王和史朝义拦截了!且不论前面三点,单是这一点,只怕他们习惯xìng的出手,不想我家王爷得任何好处,也就说得过去!” 严庄略显惭愧,因为陈文周说的是事实。 以前郑王得势,打压安庆绪,把不少别人敬献给安庆绪的东西都半道拦截了去,而且还是再皇城动的手。 只不过严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探听 安庆绪闻言,心知陈文周说的在理,才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安庆绪烦躁不安的时候,府上的下人来报,“王爷,兵部侍郎严庄到访!” 陈文周哈哈一笑,“这不是来了!” 安庆绪朝陈文周竖了一个大拇指,赶紧出门迎接。 刚走出庭院,就见严庄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不等安庆绪说话,严庄面露感激,拱手说道:“多谢王爷的成全!” 安庆绪心道不好:娘的,看着泼才的高兴样子,莫非真把虫娘给那个了? 不过碍于眼下的场合,却不便多问,于是赶紧拱手还礼,“兄长说的哪里话?赶紧请里面叙话!” 两人走进内堂,陈文周向严庄行了礼,几人又客套了几句。 这是安庆绪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观兄长春风满面,犹如桃花盛开,想必兄长已经和那虫娘仙子,成就了鸳鸯好事?” 严庄闻言一怔,赶紧正色说道:“王爷可千万不要乱想,虫娘仙子坚贞不屈,岂是凡俗女子?再者说了,主上曾经有过谕令,任何人不得冒犯虫娘仙子!严庄哪里有那个胆子,今天幸得王爷将仙子送到我的府上,我和仙子把酒对饮,更有幸让仙子为我抚奏一曲,严庄已是不虚此生了!” 安庆绪一听,顿即放下心来,然后说道:“按道理说兄长和仙子成就好事,小弟心中是万分的巴不得,只不过父皇的谕令摆在那里,若是强行逼迫的话,只怕我和兄长将来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严庄连连点头,赶紧说道:“严某省得!” 陈文周生怕安庆绪这几句话,得罪了严庄,赶紧说道:“侍郎大人放心,这事情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我和王爷以后一定会多创造机会,让你多多接近虫娘仙子,一回生二回熟,小火慢炖日子久了,也说不定虫娘仙子真就愿意随了侍郎大人您,那也说不定。” 严庄闻言眼睛一亮,就像是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 严庄看了陈文周一眼,突然发觉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便朝安庆绪问道:“王爷,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情,不知道你可否为我解惑?” 安庆绪笑道:“兄长,但说无妨,小弟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庄饶有兴致的问道:”王爷也知道,要和虫娘仙子接近,必须得回答对她三道问题,今天王爷竟然将虫娘仙子请动,想来已经是回答对那三个问题了?” 安庆绪哈哈一笑,面带一丝得意的说道:“兄长说的不错,正是答对了那三个问题!” 严庄面露惊诧之色,“那三个问题,玄奥复杂,小人苦苦钻研数月,亦没有任何进展,最后落了个铩羽而归!不想王爷竟然一举答对,果然是深藏不露呀!” 说完似有似无地瞟了陈文周一眼。 安庆绪是什么货色,严庄心里清楚得很。 要说沙场厮杀,这个晋王一点不含糊,可要说舞文弄墨,安庆绪可就差得远了。 严庄心里其实已经猜想到,多半是旁边那个陈文周。 安庆绪摆了摆手笑道:“兄长高看我了,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一边说一边指着陈文周,“这都是我家先生的功劳!” 严庄看着陈文周,点了点头,心说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沉声说道:“陈老弟年纪轻轻,却内秀于中,一举勘破三道难题,破了栖凤阁的神话,不简单哪不简单!” 陈文周微微颔首,十分谦逊地拱手说道:“侍郎大人谬赞,小人不过是凭借运气好罢了!” 严庄摆了摆手,“陈老弟,不必自谦。” 几人又闲扯了几句,严庄皱眉说道:“今天我与虫娘仙子吃酒的时候,听她说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安庆绪问道。 严庄看了看安庆绪和陈文周才沉声说道:“王爷,陈老弟,你们今天去接虫娘回来的时候,可是遇到了麻烦?” 安庆绪和陈文周对视一眼,心里同时说道:来了,就等着你呢。 陈文周点了点头,讲今天回来路上遇到刺客的事情,对严庄说了一遍。 严重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眼睛微微眯起,好半晌才低声说道:“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这时安庆绪故意问道:“怎么,兄长知道是谁做的?” 严庄看了安庆绪一眼,叹了一口气,“事情都到这份上了,王爷也不用和我装糊涂了,是谁下的手,咱们其实都心知肚明。” 安庆绪闻言,讪笑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说道:“小弟也是不得已呀,若果然说明了的话,岂非将兄长又牵扯了进来?” 严重的脸色略显阴郁,“事到如今,不牵扯也扯进来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对虫娘仙子下手?难道他们真的对主上的谕令视而不见?” 陈文周笑道:“侍郎大人,此言差矣,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虫娘仙子。” “哦?此话怎讲?”严庄皱眉问道。 陈文周侃侃而谈:“侍郎大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也不用遮遮掩掩,就直说了,如何?” 严庄大有深意的看了陈文周一眼,才点了点头,“陈老弟请讲。” 陈文周说道:“主上意欲立郑王为储君的事情,范阳城人尽皆知,郑王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他又怎么会胆大妄为,置主上的谕令于不顾,对虫娘仙子下手呢?” “那这是?”严庄面露疑惑。 陈文周笑道:“郑王此举,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天我们回来的路上,虽然遇到了刺客,但虫娘仙子,却相安无事,可见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虫娘先子。昨天我答对三道题的时候,郑王也在栖凤阁,他知道我是王爷手下的人,所以,郑王还是冲着我家王爷来的!” 严庄沉吟片刻,皱眉说道:“陈老弟还请说明白些,我还是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陈文周耐心解释着说道:“主上对虫娘仙子仰慕已久,侍郎大人你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我家王爷将虫娘敬献给主上,将会怎样?”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分析 严庄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果王爷将虫娘敬献给主上的话,必然会讨得主上的欢心,无疑是在争储之上多了一份筹码,是也不是?” 陈文周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一。其二,郑王受宠,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母妃段氏,如果将虫娘送到主上的身边,进而得了主上的欢心,段氏多半便会失宠!如此一来,岂非大大削减了郑王的优势?” 严庄点了点头,“有道理。” 陈文周又说道:“侍郎大人,你不妨再想想,范阳城都知道是我家王爷答对了那三道题,而今天也是我们晋王府派人去接的,如果虫娘出了什么事情?等将来主上回来了,必然将这份罪责怪罪到我家王爷的身上,是也不是?” 严庄点头,沉声说道:“不错!” 陈文周接着说道:“第三嘛,这就很简单了,想必侍郎大人也知道史朝义对虫娘垂涎已久,他明知得不到虫娘,自然也不想别人得到,这是咱们男人的通病嘛!” 安庆绪和严庄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这话虽然说的有点带刺,但却符合男人的心理。 在座的都是老爷们儿,谁还不了解自己心底的那点小九九呢,所以说是话糙理不糙。 却不料陈文周此刻又说道:“第四嘛,这一句话当然有点冒犯侍郎大人了!” 严庄摆了摆手,“无妨,陈老弟直说就是!” 陈文周点了点头,拱手说道:“侍郎大人负责皇城的巡防,想必多少也听说过一点小道消息,以前别人进献给我家王爷的贡品,都被郑王和史朝义拦截了!且不论前面三点,单是这一点,只怕他们习惯性的出手,不想我家王爷得任何好处,也就说得过去!” 严庄略显惭愧,因为陈文周说的是事实。 以前郑王得势,打压安庆绪,把不少别人敬献给安庆绪的东西都半道拦截了去,而且还是再皇城动的手。 只不过严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陈文周才会说冒犯严庄。 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也是严庄默许和纵容郑王所致。 安庆绪看着陈文周,心里钦佩不已,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愣是被陈文周找出了这么多借口。 关键是这些借口还头头是道,条条是理,让人不信都不行! 这时严庄点了点头,“陈老弟说得在理呀!” 他本以为陈文周的分析就此结束,却不料陈文周突然说道:“既然虫娘仙子给侍郎大人说了这些事情,那不知她有没有给您说,今天的行刺事件的具体经过?” 严庄一愣,不明白陈文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虫娘确实给他说了今天行刺的过程。 于是点头说道:“虫娘仙子给我说了,她说那刺客在暗中放冷箭,射死了我的一名手下!然后又准备射杀蔡将军,蔡将军躲开之后,箭就朝她而去,幸亏那一箭射偏了,她才幸免于难!” 陈文周说道:“这就对了,那刺客既然是在暗中行刺,而我们又没有防备,想来应该是万无一失,必然得手了!可为什么偏偏第一箭却射死了一名千牛卫,第二箭又去射蔡将军,只不过蔡将军身手不凡,躲过了那致命一箭,才射到了虫娘的轿子上!侍郎大人想过没有,那名刺客的第一箭,为何不射蔡将军?也不射虫娘仙子,也不射我,却偏偏射的是千牛卫?” 严庄闻言紧紧皱眉,眼眸里带着一丝狠色,“陈老弟的意思是?” 陈文周笑道:“这就说明,刺客原本就是对我们下手,后来见我们有了防备,才将目标转移到虫娘的身上!侍郎大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们千牛卫射杀的那几名黑衣人?” 严庄已经明白了陈文周话里的意思,“可是他们怎么知道,那几名轿夫是我的手下人呢?” 陈文周笑道:”晋王府的侍卫,三三五五地被人暗杀得差不多了,上哪儿去找这几名虎背熊腰的卫士?再说了,郑王的势力如日中天,恐怕整个范阳城都在他的监控之下,您派出来的那几名侍卫,虽然瞒得住其他人,却只怕瞒不住他郑王,所以小人大胆猜测,这刺客的第一箭,便是报当初千牛卫射杀黑衣人的那一箭之仇!“ 陈文周又说道:”当然,这不过只是小人的猜测。” 他知道这个分析多少显得有些牵强,所以来了一招欲擒故纵,说是自己的猜测,这样严庄才不会怀疑自己故意把这个事情扯到千牛卫和郑王之间的恩怨上。 果然严庄闻言,面上的那一丝疑惑之色消失,转为淡淡的愤怒! 好半晌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样子,这郑王是铁定和我卯上了!” 陈文周赶紧向安庆绪递了一个眼色。 安庆绪会意,于是演起了双簧。 对于陈文周责备地说道:“陈先生,你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陈文周故作惶恐,而严庄也抬头看着安庆绪,“王爷,这是何意?” 安庆绪正色说道:“这不过是他的一己之见,心中的猜测又怎能当真?再说了,就算事实如此,也不该把兄长牵扯进来!” 陈文周赶紧低头说道:“是小人失言了!” 严庄却摆了摆手,“王爷,不怪陈老弟,陈老弟头脑灵活,心思缜密,他的一番话极有道理,”顿了一顿,才又说道,“再说了,事到如今,我严某想要置身事外,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安庆绪赶紧劝道:“兄长万万不可,我与老幺之间的储位之争,十分凶险,老幺势力庞大,在范阳可谓是一手遮天,旁人避之不及,兄长万不可参与其中!” 严庄感激地看了安庆绪言,“多谢殿下的好意了,不过到了眼下这种情形,我已然难以全身而退了!” 严庄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手遮天么?哼哼!” “不会的,兄长只要保持中立,便万事无忧,”安庆绪说道。 严庄却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唉,官场便如战场,其实又哪有人能够真正做到置身事外呢?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当初我的手下射杀了那几名黑衣人之后,我便知道,我严庄难以全身而退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赴约 安庆绪闻言,和陈文周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都冒出了一丝喜色。 安庆绪面带愧疚地朝严庄拱了拱手:“若非当初小弟求兄长救我,放我出城,便也没有这些事了,说来还是小弟连累了兄长!” 严庄摇头说道:“王爷不必自责,主上临走之前,把范阳皇城交给了我,那这些事情我便不能不管!” 不能不管? 陈文周和安庆绪心中冷笑:只怕你也是眼下才这么说,谁不知道你严老狐狸明哲保身,这会儿又来卖顺水人情! 陈文周看了严庄一眼,欲言又止。 严庄见到了陈文周的脸色,皱眉说道:“陈老弟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到现在还分个彼此吗?” “这,”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似乎是在请示他的意思。 安庆绪摆手说道:“兄长说的不错,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先生有话直说就是吧!” 陈文周这才点了点头,朝严庄拱手说道:“其实依小人愚见,侍郎大人当初就算不救我家王爷,将来之事恐怕也不能善了!” “此话怎讲?”严庄赶紧问道。 陈文周答到:“自古便是,一女不侍二夫,贤才不事二主!主上将史朝义派到郑王的身边,未尝没有辅佐他的意思,史朝义为人,侍郎大人恐怕也清楚,此人计谋多端,城府又深,而且文武双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咱们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将来郑王真的登上了皇位,恐怕史朝义便是新皇的第一心腹,侍郎大人不妨设想一下,到时候新皇还会将皇城的安全以及兵部侍郎交给您吗?” 严庄眼睛皮一抬,看着陈文周,陈文周却继续说道:“侍郎大人当初不愿参与王爷和郑王之间的储位之争,说个简单点的话,就是谁也不对付,您不是我家王爷这一边的人,但也不是郑王那一边的人,将来郑王登基,虽然不会迫害侍郎大人,但也应该不会重用你吧!” 严庄点了点头,“陈老弟说得不错,这一点我也早有预见。” 陈文周又说道:“况且您又是主上的近臣,可以说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位高权重,在朝中又说得上话,但侍郎大人不妨纵观古今之事,凡新皇登基,无不减除旧皇身边的老人,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严庄闻言沉默了半晌,安庆绪和陈文周都不说话了,只是坐在了一旁,喝起了茶。 又过了良久,严庄才抬起头来,突然说道:“王爷,陈老弟,此间之事,我心中已有计较,这便告辞了!” 安庆绪略感诧异,今天势头极好,他心中急想将严庄拉拢过来,成为自己的人马,却不料严庄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并没有明确表态! 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陈文周正在向自己微微摇头,于是只能将话吞在肚子里。 然后朝严庄拱手说道:“兄长万勿将此事放在心上才好!” 严庄朝两人拱了拱手,却不再多说,转身出府去了。 见严庄离开,安庆绪才赶紧向陈文周问道,“先生为何阻止我?” 陈文周沉声说道:“王爷,事缓则圆,任何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便会适得其反!严庄此人老道深沉,不可强留,否则他便会对咱们起疑心,若真是那样,岂不是前功尽弃?” “嗯,”安庆绪点了点头,“还是先生考虑得周全。” 陈文周看了看天色,突然一拍脑袋,“糟糕,还有一件事情我给忘了!” 栖凤阁。 “公子果然是个信人!”虫娘的房间里,陈文周正和虫娘对坐。 陈文周淡淡地笑道:“姑娘答应我的事情办到了,我自然也应该信守承诺才是!” 陈文周知道,今天若非虫娘给严庄吹了吹‘枕边风’,只怕严庄也没有今天的这种态度。 虫娘的眼角一弯,“公子,今天的事情,小女子办的可还让您满意?” 陈文周白了她一眼,说道:“要是不满意,今天晚上我就不会来了。” 虫娘看了他一眼,“小女子斗胆一问,公子为何让小女子今天这么做?” 陈文周笑道:“晋王待我不薄,我自然要想尽办法辅佐于他,即便不能让他登上储位,也要保他周全,侍郎严庄负责皇城的巡防,若能将他拉拢,晋王的安全便会有保障。” 虫娘大有深意的看了陈文周一眼,好半晌才说道:“依小女子愚见,公子如此行事,只怕不会是帮助晋王这么简单吧?” 陈文周眼神微微一缩,打了个哈哈,说道:“当然不会是这么简单,我是晋王的手下,如果我家王爷能够夺得储位,那我将来自然是水涨船高,跟着晋王一起升官发财了!” 虫娘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公子爷不去演戏,真的是太可惜了。” 陈文周哈哈笑道:“人生如戏嘛,你我不都是在唱戏吗?” 虫娘闻言一怔,似乎听出了陈文周话里有话,突然问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的真相告诉严庄吗?” 陈文周盯着虫娘说道:“你如果要告诉严庄,那尽管去好了,那是你的事情,嘴巴长在你的身上,我又管不着!只不过你如果真去告诉严庄,那我就不帮你看地图了!好吧,就此别过,不用送了!” 说罢,作势欲走。 虫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公子,你可真会耍无赖。” 陈文周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早就料到你不会告诉严庄的。” “为什么?”虫娘略带好奇的问道。 “因为对你没好处。” “呃”,虫娘一时语塞,然后又问道,“你就不怕我是大燕国的人?” “不会的,如果你是大燕国的人,当初就不会用茶碗的碎片,”说到这里,陈文周却突然停住了话头,他知道这提起了虫娘的伤心事,于是说道,“我不是故意说起来的。” 虫娘无语,没好气的说道:“你不说最后一句话,才真不是故意的。” 陈文周看不到虫娘的面容,但听她的语气,略带一丝伤感和哀怨,心知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不早了,赶紧把你那副地图拿出来我看看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能不能帮你参详出一些你需要的东西,我可说不准。”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双姝 虫娘笑道:“公子何必心急,我都不急,你着急什么?不妨再喝口茶嘛。” “我很忙。” 虫娘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这人真不识趣,这范阳城不知道多少男人,想求我陪他喝一口茶,我还不干呢,到了你这里,还爱干不干的样子! 却又暗恨自己,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丝期待,期待陈文周能多坐一会儿。 其实这就证明女人也有一个心理,男人越是对她趋之若鹜,她便越爱理不理,而男人若对她爱理不理,她便要趋之若鹜了。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条件,这个男人,必须要有一技之长,至少在某一方面,能让女人对他感到崇拜。 一位先贤曾经说过,男人对女人是征服,女人对男人是依赖。 而崇拜,就是转化为依赖或征服的一个方面,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没有了崇拜或者是依赖的话,那么好了,走好不送,下一位! 却听陈文周又说道:“再说了,再过一会儿,都是子夜了,天这么黑,你又不让我留宿,我一个人回去,我怕黑。” 虫娘又笑出声来了,“罢了,我说不过公子。” 说完就准备去取自己的地图出来,请陈文周帮他参详一番,抬头却看见陈文周突然望着窗外的天空,怔怔出神,脸上竟有一丝无奈的神色。 虫娘是个敏感而心细的人,一下就发现了陈文周的面色不对,赶紧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陈文周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天空发呆。 虫娘心中好奇,便也顺着陈文周目光的方向看向的天空,过了一会儿,面色突然一震,似乎明白陈文周为何是这般神色了。 她大有深意地看了陈文周一眼,却没有说话。 但她心里却已经隐隐知道,眼前这个陈平公子,他的来历及身份,恐怕还大有文章。 良久之后,陈文周才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地图呢?” “公子,你没事吧?”虫娘的语气略带关切的问道。 陈文周意兴索然的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最近操心的事情多了,脑袋有点儿不好使了,地图呢?赶紧拿来吧。” 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何反应,陈文周心中略微有些不耐烦,“我说你这个女娃子磨蹭个什么?你这不管饭又不留宿的,还不赶紧的,你要是慢了,我今晚可就不走了!” 说完就做出一副色狼的样子,要朝虫娘扑过去! 却见虫娘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身后,陈文周一愣,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眼神?老子又不是鬼怪。 便赶紧朝自己的身后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差点连魂都吓丢了。 只见身后的窗棂上,坐着一人,头戴斗笠,身穿黑色的侠客衫,双手交叉抱着一柄宝剑,正看着自己。 那黑衫客双腿修长,柳眉杏眼,白皙的皮肤欺霜似雪,温润如玉,只不过一双眸子里却透出了点点寒光。 糟糕,尴尬了! 这蛮妮子怎么跟过来了?本孔明这不是被抓了一个现行吗! 愣了好半晌,陈文周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虫娘一听这话,看了看窗棂上坐着的郭晨,又看了看,呆呆发愣的陈文周问道:“怎么,公子,你们认识?” “这,这,哦,不认识,嘿嘿,不认识。” 郭晨闻言,那对本来就寒冷的眸子,更增添了几点寒光,并不去看虫娘,而是紧紧地盯着陈文周。 陈文周的心中暗呼完蛋:失策呀失策,怎么忘记了这个蛮妮子也在呢?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他想起刚才作势欲扑虫娘的样子,大为恼火,指不定这蛮妮子会怎么想呢!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在他的心里,却担心着郭晨看了这一幕会不爽。 陈文周突然转念一想,本孔明这是心虚的什么呢? 她又不是我老婆,就算本孔明真是逛窑子,这蛮妮子也管不着吧! 想通了这一点,陈文周又似乎有了一点底气,抬起头也盯着郭晨,却抵挡不住郭晨那种目光! 陈孔明无奈,心中哀叹了一声罢了,这蛮妮子有功夫在身上,我对视不赢她,也是应该的。 谁让老子没工夫呢,嘿嘿。 却不料郭晨突然一转身,竟从窗台上跃了下去! 陈文周突然想起,这可是五楼呀! 见郭晨竟然真的跳了下去,他的心似乎也落下去了一样,大叫一声“不要!” 赶紧跑到窗台那边去看,却没有想象中血溅五步的场景,只有一抹黑色的身影,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 就听身后的虫娘淡淡的说道:“公子,不知道这位艳若天仙的美娇娘,是你的什么人?” 陈文周闻言一愣,这倒把他给问住了。 对呀,她是我什么人呢? 说是相好的吧,既不雅观,更不客观。 说是情人,肯定是在吹牛。 说是老婆吧,很明显是在安慰自己。 说是陌生人吧,虫娘铁定不信。 陈文周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这,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就好比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那蛮妮子从五楼跳下去,不知道摔伤没有!” 虫娘见陈文周满脸担忧的神色,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淡淡说道:“你放心吧,刚才那位姑娘,身手高绝不凡,她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到窗台上,那么跳下去也会没事的!” 却不料话还没说完,陈文周已经跑出去了,脑袋后面还丢下一句话:“地图的事以后再说,我得去看看,万一她真的摔伤了,我可赔不起汤药费!” 然后虫娘就只听见噔噔噔下楼的声音。 虫娘看了看窗台,又看了看陈文周离去的方向,出神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嘿!我说前面的女侠,暂且一住!”陈文周追着郭晨的背影,跑得气喘吁吁的说道。 郭晨却不理他,依旧朝前走去。 “我有要事相商!”陈文周无奈,自己的脚力比不上别人,只能智取了。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安禄山回来了 果然,郭晨一听这话,便停了下来。 陈文周追了上去,”嘿嘿嘿嘿,将军的脚力真好,都快赶上你那匹汗血宝马了!” 话刚出口,陈文周便觉不妥,这样说岂不是把郭晨和禽兽相提并论了吗? 郭晨却似乎没有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淡淡说道:“有什么正事快说吧。” 陈文周一拍脑袋,“你瞧我这人,刚才一跑快了,我竟然给忘了,嘿嘿。” 夜色深沉,陈文周也看不清郭晨是什么脸色,但是他用屁股也能想到,肯定是不高兴之类的。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赶紧说,我明天要走了,”郭晨淡淡说道。 陈文周一愣,疑惑的问道:“你昨天不是才说,要和我一起走的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这话有火药味儿啊,陈文周想道,于是赶紧赔笑着说道:“将军说的甚有道理,在下窃以为也是如此,不过这样也好,范阳这个地方就是个贼窝,实在不怎么安全,你走了,我也才能放心。” 郭晨听了陈文周的这句话,神色之间似乎动容了一下,随即保持着淡然的语气,看了看栖凤阁的方向说道:“我走了不是正合你意吗?” 陈文周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刚说完,他又后悔了,这他娘的,连他自己听到这话都大有歧义,更何况是郭晨今天目睹了他调戏虫娘的一幕,赶紧解释道,“你走了,我才能够放开手脚嘛。” 话一出口,陈文周便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话听着也不对呀。 郭晨看着他,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文周抠了抠脑袋,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说道:“将军,安禄山就是这两天便要到了,你是咱们朔方军的大将,早年又镇守西域,我想安禄山身边的许多人恐怕都认识你,你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你得赶紧离开!” “你也知道安禄山要回来了?”郭晨反问道。 陈文周得意一笑,“嘿嘿,想我陈孔明,潜伏在晋王身边这么久,这么重大消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郭晨冷笑了一声,“你既然知道安禄山要回来了,却还有心思来,”她本想说招妓,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家,这种话还是说不出口。 陈文周正色说道:“我来这里有正事,” 话还没说完,就听郭晨说道:“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陈文周不再理会郭晨的冷嘲热讽,而是把自己和虫娘达成协议的事情,给郭晨说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才听郭晨说道:“以我看这个虫娘怕是不简单!” 陈文周点了点头,“将军之言,正合我意,这虫娘仙子和栖凤阁恐怕都不简单!” “你还打算在这范阳城呆多长时间?难不成你真要等到把安庆绪扶上储位之后?”郭晨问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不会放弃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但是你必须先走!” 郭晨看了陈文周好一阵,却扭头走了,身后抛下一句话。 “当初的绳子我还留着。” 陈文周先是一愣,随即冲着郭晨的背影,大声吼道:“你又要把我绑回去是不是?” 郭晨没有答话。 “那小二哥说的一点没错,你真是个蛮妮子!” 夜色中的背影,渐渐模糊。 “泼娘们!” 夜色中的背影一顿,似乎有宝剑出鞘的声音,但最后还是归于了寂静之中。 第二天一早,就在陈文周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安庆绪却跑过来,赶紧敲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陈文周赶紧穿衣而起,“怎么了王爷,何事如此惊慌?” 安庆绪神色郑重的说道:“父皇回来了!” 一听说安禄山回来了,陈文周心中暗自吃了一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已经到了?” 安庆绪点了点头,“父皇今早五更天到的,现在正在皇宫,”顿了一顿安庆绪的面色显得很难看,‘父皇刚到,便召见老幺了!“ 陈文周咬了咬嘴唇,”看来主上果然还是偏向郑王!” 安庆恩点头说道:“父皇回来召见郑王的事情,已经在我的预料之中,只不过现在我担心的是,不知老幺会在父皇面前说些什么?” 陈文周的面色也略显难看,“先召见谁,就说明谁在主上的心中地位更重要,而同时也有优势,因为人都是先入为主的,如果郑王将近来范阳发生的事情告诉主上,并将这些责任全部推到王爷您的头上,只怕住上会对你有偏见!等您再去的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解释了。” 安庆绪皱眉沉声说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个!” 陈文周沉吟片刻,“现在,就看严庄那边,怎么应付了?若他帮郑王说话,或者两不相帮的话,事情就不太好办,但如果有他站出来为王爷您说两句,形势便大大不一样!” 安庆绪看着皇宫的方向,低声呢喃道,似乎是在祈祷,有,似乎是在恳求,“严老兄,可就看你了!” 这时陈文周说的:“王爷,依小人之见,眼下你不能再府中静候,不如主动去皇宫探问,第一,主上刚回范阳,你理当迎接和问候!第二,若去得迟了,主上不仅会怪罪你无礼,更怕郑王添油加醋说你的坏话!” 安庆绪,闻言点头:“事不宜迟,那我马上去皇宫觐见父皇!”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嘱咐道:“王爷彼此行觐见,在主上面前万不可说郑王半点坏话,切记切记!” 安庆绪点了点头,现如今,他对陈文周言听计从,赶紧说道:“先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置!” 说完就命人准备车马,朝皇宫方向奔去,陈文周看着安庆绪匆忙而去的背影,心中也暗自祈祷,安庆绪安庆绪,本孔明为你费心尽力,现在就看你自己的了。 范阳城皇宫内。 郑王安庆恩正站在殿上,向皇位上的一人述说些什么。 只见那人体型魁梧,身材显得有些臃肿肥胖,挺着一个大肚腩,神色有些苍白,似乎身患重病的样子。 但气势颇为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狠辣凌厉的气势,此人正是河北枭雄安禄山! ------------ 第一百八十章 觐见 绪,本孔明为你费心尽力,现在就看你自己的了。 范阳城皇宫内。 郑王安庆恩正站在殿上,向皇位上的一人述说些什么。 只见那人体型魁梧,身材显得有些臃肿肥胖,挺着一个大肚腩,神色有些苍白,似乎身患重病的样子。 但气势颇为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狠辣凌厉的气势,此人正是河北枭雄安禄山! ------------ 第一百八十章 觐见 过了一会儿,严庄突然走了进来,拜伏在地上,“微臣严庄,拜见圣上!” 安禄山剧烈咳嗽了几声,左手虚抬,“爱卿不必多礼,起来叙话。” “谢圣上,”严庄站起身来,看了看安禄山拱手说道,“启奏圣上,晋王前来觐见,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半个多时辰了。” 安庆恩皱了皱眉,安禄山说道: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暗策 严庄赶紧拱手说道:“圣上明察秋毫,这些事情即使微臣不说,难道还能瞒过您的法眼吗” 安禄山笑了起来,”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什么事情都不愿说出来,老是藏着掖着的!叫人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严庄闻言一惊,赶紧拱手说道:“圣上明鉴,并非是臣下不愿说,而是此间之事,乃是您的家事,微臣只恐说多了,坏了陛下与两位王爷之间的父子之情!” 安禄山摆摆手,“我大燕国的基业还要流传下去,这不仅是朕父子之间的事情,也关系着大燕国的国运,你非说不可!” 严庄略一沉吟,便即说道:“圣上既然一定要微臣说,那微臣就斗胆直言了!” 安禄山点了点头。 严庄说道:“晋王怯懦,郑王刚猛,如遇乱世,当用重典,必以铁血之事,扫平天下,如遇平世,则当用怀柔!” 安禄山沉吟片刻,“你继续说。” 严庄又说道:“如今唐狗气数将尽,我大燕国平定天下的日子恐怕不久了,而经此战乱,生民凋敝,微臣窃以为,当用怀柔之策!” 严庄见安禄山没有答话,又说道:“两位王爷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以微臣愚见,他们两位自是才华横溢,但据实而论,皆不如陛下的文治武功,再说了,陛下青春鼎盛,这些事情,也不一定急于一时!” 过了半晌,安禄山才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刚才他们两人所说的连环命案,是出自凶徒之手,你怎么看?这北都皇城,可是在你的治下!” 严庄闻言一惊,赶紧说道:“微臣办事不力,让两位王爷遇险,请陛下降罪!” 安禄山摆了摆手,“朕不是这个意思!这事情以后再说,朕听到不少谣言,连那些市井之徒都说,朕的两个儿子在自相残杀!哪来什么莫名的凶徒和唐狗的奸细?真当朕好糊弄不成!” 严庄答道:“圣上明鉴,并不是微臣偏袒晋王。主上,您当初将晋王召回范阳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没有了兵权,王府里也只有数名卫士而已,而且晋王的性格你也知道,依臣看来,恐怕他是没那个胆量对郑王不利的!” 安禄山冷笑了一下,“说了半天,你总算冒出一句实话来了!罢了,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朕也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晋王府,安庆绪面色惨然地将皇宫里面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文周。 陈文周听完,也皱起了眉头。 他本以为晋王安庆绪还有点机会,但却不料安禄山刚刚回到范阳,就对安庆绪直说了这番话。 可见安禄山的心中,对于立储之事,已经有了定准! “先生,我该怎么办呢!”此刻的安庆绪就像一只打输了的公鸡,垂头丧气,脸上毫无血色。 自从陈文周来到他的府上,安庆绪连连翻盘,原来心中已经升起了一丝希望,此刻却不料安禄山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失望已极! 陈文周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默了良久,许久之后才说道:“王爷,咱们辛苦筹划了这么久,你觉得应该放弃吗?” 安庆绪听陈文周这么一说,又想起连日来的苦心筹划,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沉声说道:“若就此放弃,岂非功亏一篑,我的心中实在不甘!” 陈文周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事情没到最后一步,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更何况是事在人为,不努力便不知道结果,等咱们倾尽全力之后,再说后话不迟,如何?” 安庆绪看陈文周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坚定之色,心中有些感动,也莫名的冒出了一股勇气,点头沉声说道:“好!” 陈文周见安庆绪稍微恢复了一点斗志,“王爷,你给小人一天的时间,让我想一想对策!” 安庆绪重重点头。 晋王府的客舍里,陈文周独自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脑袋却飞速运转。 “看来计划要改变才行!” 他当初原本打算,帮助安庆绪,登上储君之位,但依现在的形势看来,只怕是难于登天了! 且不说郑王势力庞大,单说安禄山对他的宠爱,就足以打倒一切! 如何才能阻止安禄山不传位给安庆恩呢,陈文周皱起了眉头! 让安庆绪重掌兵权? 陈文周摇了摇头,这恐怕比扶持安庆绪登上储位更难,因为兵权都掌握在史思明及一干将领的手中。 把叶护太子敬献给安禄山? 陈文周又摇了摇头,那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如果安禄山得到了叶护太子,就会将其囚禁作为筹码,以要挟回纥! 想了整整一个下午,陈文周也是一筹莫展。 晋王安庆绪既得不到安禄山的宠爱,自己手里又没有底牌,靠着一个严庄,又能成什么大事呢? 就算严庄是兵部侍郎,掌握着一半兵符,可以调动部分军队,但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嗯?”陈文周突然一震,眼睛里光芒一闪! 他心里隐隐有一丝灵感,就像是漆黑的夜空,被闪电划过了一丝天幕一样! 但那一丝灵感,恍如白驹过隙,刹那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文周赶紧回过头来,整理自己的思路。 “兵部侍郎?”不对,不是这个。 调动军队?也不对。 远水解不了近渴?对了,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陈文周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有了!老子真不愧是陈孔明也!” 随即放声长笑起来! 既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叛军都在前线作战,那么安庆恩手里掌握的部队,也远在万里之外,如果有什么异变的话,也不能够及时支援,等他们的部队赶回来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陈文周十分庆幸,当初拉拢严庄是对的,现如今,范阳城只有史朝义和严庄手里有兵马,而史朝义在外城! 严庄在内城,无疑便是把控了范阳的心脏,就算史朝义想要保安庆恩,也得过内城的城门才行! 陈文周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狠色,姓安的,你小子离死不远了!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救叶护 第二天一早,陈文周便把自己的想法给安庆绪说了。 安庆绪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先生有几分把握?” 陈文周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果咱们动作快一些,安排布置得妥当一些,他们应该来不及防范!” 安庆绪点了点头,“好,那咱们立刻行事!” “哦对了,还有,”陈文周补充道,“主上回来了,也应该把叶护太子献上,争取这大功一件!这样吧王爷,咱们分头行事,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而我今天下午就去城外,将叶护太子偷偷送到咱们王府,而蔡将军呢,就跑一趟严庄那里,把咱们的想法告诉他,如何?” 蔡希德和安庆绪不疑有他,都点头沉声说道:“就按先生说的办!” 范阳城外的驿馆,一身乔装打扮的陈文周走了进来。 几名看押叶护太子的侍卫,一见是陈文周,赶紧行礼,“陈先生,你来了?” 陈文周点了点头,“叶护太子呢?” 其中一名侍卫说道:“先生,请随我来。” 陈文周跟着几名侍卫,走进驿馆后面的马厩。 一名侍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信无人之后,才将散乱在地上的稻草掀开,竟然露出了一扇木门! 那一名侍卫指了指里面,“先生,叶护太子就在里面!” 陈文周点了点头,“你们看好外面,我进去看看,不可让任何人进来!” “先生放心!”几名侍卫答道。 陈文周跳进地窖,只见一条漆黑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便是一座土牢,土牢顶部有几个小孔,作为通风和透光之用。 叶护太子手脚上都戴着镣铐,正坐在土牢里! 此刻叶护太子听见有异动,抬起头来,就看见了陈文周。 随即大怒,沉声说道:“竟然是你这狗贼!” 陈文周不以为意,看着叶护太子笑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呀?” 叶护太子冷笑一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陈文周笑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叶护太子哼了一声,“救我到哪儿去?救我到安禄山那狗贼那里去吧!” 陈文周笑着说道:“你就这么憎恨我家主上?” 叶护太子瞟了陈文周一眼,呸了一声! “你这狗奴才!安禄山行事出尔反尔,把我骗到河北,哼哼,这等无信无义之人,不是狗贼是什么?况且他犯上作乱,挑起事端,屠杀平民,你还称他为主上?你可真是一条会摇尾巴的狗呀!” 陈文周也不生气,而是说道:“太子殿下,唐狗气数已尽,这天下在不久的将来,恐怕就是我大燕国的了,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早早投降我家主上,免得到时候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叶护太子扬了扬头,不屑的说道:“安禄山他敢杀我吗?他若是杀了我,我回纥必定倾举国之力向他复仇!” 陈文周点头说道:“不错,我家主上暂时是不敢杀你,姑且留你狗命一条!等到时候,我们打下了天下,别说是你了,就是回纥也得俯首称臣,唐狗就是你们的下场!” 叶护太子哈哈一笑,自傲的说道:“是吗?我回纥精骑无数,岂会怕了那反贼安禄山?他不是自以为他的曳落河天下无敌吗?可若是碰到了我回纥精骑,不过是一堆朽木废柴而已!再说了,我回纥与大唐,向来是兄弟之约,安禄山将我囚禁起来,不就是想以我作为人质,迫使我回纥不敢对他用兵吗?你们要杀便杀,若是让我逃了出去,我叶护指天发誓,定不会让你们有好下场!”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打斗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砰砰的乱响,似乎有人倒在了地上! 叶护太子眼神一缩,就见一名黑衣人走进了甬道。 叶护太子侧目看了一下陈文周,却见他面色平淡,丝毫不见惊讶,叶护太子心中也打起了鼓。 这时那蒙面人已经走到了土牢的前面,扯下蒙面的纱巾! 叶护太子一看,目光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晨将军,你怎么来了?” 郭晨向叶护太子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您受委屈了!” 叶护太子来不及和郭晨客套,指着陈文周说道:“晨将军,快将此人拿下!此人乃是你们朔方军的内应!” 郭晨却没有听他的话,这让叶护太子惊诧莫名! 就听陈文周说道:“太子殿下,您说的一点儿没错,我确实是朔方军的内应,不过我并不是叛军派过去的,我是朔方军派过来的!” 叶护太子闻言又是一震,看着郭晨说道:“晨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 陈文周却一摆手,打断了叶护太子说话,“殿下,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实不相瞒,我便是朔方军行军司马陈文周是也!” 叶护太子这会儿脑袋已经转不过弯了,只能看着郭晨,郭晨点了点头。 陈文周便将自己自马邑城以来的经过,对叶护太子大致叙述了一遍。 等陈文周把话说完,又过了一会儿,叶护太子才算听明白了,苦笑着叹道:“陈司马,你可是骗得我好苦呀!” 陈文周面露惭愧,拱手说道:“事出紧迫,情非得已,让殿下受委屈了!当初在土门的时候,我本打算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暗策 严庄赶紧拱手说道:“圣上明察秋毫,这些事情即使微臣不说,难道还能瞒过您的法眼吗” 安禄山笑了起来,”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什么事情都不愿说出来,老是藏着掖着的!叫人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严庄闻言一惊,赶紧拱手说道:“圣上明鉴,并非是臣下不愿说,而是此间之事,乃是您的家事,微臣只恐说多了,坏了陛下与两位王爷之间的父子之情!” 安禄山摆摆手,“我大燕国的基业还要流传下去,这不仅是朕父子之间的事情,也关系着大燕国的国运,你非说不可!” 严庄略一沉吟,便即说道:“圣上既然一定要微臣说,那微臣就斗胆直言了!” 安禄山点了点头。 严庄说道:“晋王怯懦,郑王刚猛,如遇乱世,当用重典,必以铁血之事,扫平天下,如遇平世,则当用怀柔!” 安禄山沉吟片刻,“你继续说。” 严庄又说道:“如今唐狗气数将尽,我大燕国平定天下的日子恐怕不久了,而经此战乱,生民凋敝,微臣窃以为,当用怀柔之策!” 严庄见安禄山没有答话,又说道:“两位王爷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以微臣愚见,他们两位自是才华横溢,但据实而论,皆不如陛下的文治武功,再说了,陛下青春鼎盛,这些事情,也不一定急于一时!” 过了半晌,安禄山才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刚才他们两人所说的连环命案,是出自凶徒之手,你怎么看?这北都皇城,可是在你的治下!” 严庄闻言一惊,赶紧说道:“微臣办事不力,让两位王爷遇险,请陛下降罪!” 安禄山摆了摆手,“朕不是这个意思!这事情以后再说,朕听到不少谣言,连那些市井之徒都说,朕的两个儿子在自相残杀!哪来什么莫名的凶徒和唐狗的奸细?真当朕好糊弄不成!” 严庄答道:“圣上明鉴,并不是微臣偏袒晋王。主上,您当初将晋王召回范阳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没有了兵权,王府里也只有数名卫士而已,而且晋王的性格你也知道,依臣看来,恐怕他是没那个胆量对郑王不利的!” 安禄山冷笑了一下,“说了半天,你总算冒出一句实话来了!罢了,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朕也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晋王府,安庆绪面色惨然地将皇宫里面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文周。 陈文周听完,也皱起了眉头。 他本以为晋王安庆绪还有点机会,但却不料安禄山刚刚回到范阳,就对安庆绪直说了这番话。 可见安禄山的心中,对于立储之事,已经有了定准! “先生,我该怎么办呢!”此刻的安庆绪就像一只打输了的公鸡,垂头丧气,脸上毫无血色。 自从陈文周来到他的府上,安庆绪连连翻盘,原来心中已经升起了一丝希望,此刻却不料安禄山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失望已极! 陈文周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默了良久,许久之后才说道:“王爷,咱们辛苦筹划了这么久,你觉得应该放弃吗?” 安庆绪听陈文周这么一说,又想起连日来的苦心筹划,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沉声说道:“若就此放弃,岂非功亏一篑,我的心中实在不甘!” 陈文周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事情没到最后一步,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更何况是事在人为,不努力便不知道结果,等咱们倾尽全力之后,再说后话不迟,如何?” 安庆绪看陈文周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坚定之色,心中有些感动,也莫名的冒出了一股勇气,点头沉声说道:“好!” 陈文周见安庆绪稍微恢复了一点斗志,“王爷,你给小人一天的时间,让我想一想对策!” 安庆绪重重点头。 晋王府的客舍里,陈文周独自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脑袋却飞速运转。 “看来计划要改变才行!” 他当初原本打算,帮助安庆绪,登上储君之位,但依现在的形势看来,只怕是难于登天了! 且不说郑王势力庞大,单说安禄山对他的宠爱,就足以打倒一切! 如何才能阻止安禄山不传位给安庆恩呢,陈文周皱起了眉头! 让安庆绪重掌兵权? 陈文周摇了摇头,这恐怕比扶持安庆绪登上储位更难,因为兵权都掌握在史思明及一干将领的手中。 把叶护太子敬献给安禄山? 陈文周又摇了摇头,那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如果安禄山得到了叶护太子,就会将其囚禁作为筹码,以要挟回纥! 想了整整一个下午,陈文周也是一筹莫展。 晋王安庆绪既得不到安禄山的宠爱,自己手里又没有底牌,靠着一个严庄,又能成什么大事呢? 就算严庄是兵部侍郎,掌握着一半兵符,可以调动部分军队,但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嗯?”陈文周突然一震,眼睛里光芒一闪! 他心里隐隐有一丝灵感,就像是漆黑的夜空,被闪电划过了一丝天幕一样! 但那一丝灵感,恍如白驹过隙,刹那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文周赶紧回过头来,整理自己的思路。 “兵部侍郎?”不对,不是这个。 调动军队?也不对。 远水解不了近渴?对了,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陈文周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有了!老子真不愧是陈孔明也!” 随即放声长笑起来! 既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叛军都在前线作战,那么安庆恩手里掌握的部队,也远在万里之外,如果有什么异变的话,也不能够及时支援,等他们的部队赶回来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陈文周十分庆幸,当初拉拢严庄是对的,现如今,范阳城只有史朝义和严庄手里有兵马,而史朝义在外城! 严庄在内城,无疑便是把控了范阳的心脏,就算史朝义想要保安庆恩,也得过内城的城门才行! 陈文周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狠色,姓安的,你小子离死不远了!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救叶护 第二天一早,陈文周便把自己的想法给安庆绪说了。 安庆绪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先生有几分把握?” 陈文周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果咱们动作快一些,安排布置得妥当一些,他们应该来不及防范!” 安庆绪点了点头,“好,那咱们立刻行事!” “哦对了,还有,”陈文周补充道,“主上回来了,也应该把叶护太子献上,争取这大功一件!这样吧王爷,咱们分头行事,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而我今天下午就去城外,将叶护太子偷偷送到咱们王府,而蔡将军呢,就跑一趟严庄那里,把咱们的想法告诉他,如何?” 蔡希德和安庆绪不疑有他,都点头沉声说道:“就按先生说的办!” 范阳城外的驿馆,一身乔装打扮的陈文周走了进来。 几名看押叶护太子的侍卫,一见是陈文周,赶紧行礼,“陈先生,你来了?” 陈文周点了点头,“叶护太子呢?” 其中一名侍卫说道:“先生,请随我来。” 陈文周跟着几名侍卫,走进驿馆后面的马厩。 一名侍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信无人之后,才将散乱在地上的稻草掀开,竟然露出了一扇木门! 那一名侍卫指了指里面,“先生,叶护太子就在里面!” 陈文周点了点头,“你们看好外面,我进去看看,不可让任何人进来!” “先生放心!”几名侍卫答道。 陈文周跳进地窖,只见一条漆黑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便是一座土牢,土牢顶部有几个小孔,作为通风和透光之用。 叶护太子手脚上都戴着镣铐,正坐在土牢里! 此刻叶护太子听见有异动,抬起头来,就看见了陈文周。 随即大怒,沉声说道:“竟然是你这狗贼!” 陈文周不以为意,看着叶护太子笑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呀?” 叶护太子冷笑一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陈文周笑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叶护太子哼了一声,“救我到哪儿去?救我到安禄山那狗贼那里去吧!” 陈文周笑着说道:“你就这么憎恨我家主上?” 叶护太子瞟了陈文周一眼,呸了一声! “你这狗奴才!安禄山行事出尔反尔,把我骗到河北,哼哼,这等无信无义之人,不是狗贼是什么?况且他犯上作乱,挑起事端,屠杀平民,你还称他为主上?你可真是一条会摇尾巴的狗呀!” 陈文周也不生气,而是说道:“太子殿下,唐狗气数已尽,这天下在不久的将来,恐怕就是我大燕国的了,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早早投降我家主上,免得到时候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叶护太子扬了扬头,不屑的说道:“安禄山他敢杀我吗?他若是杀了我,我回纥必定倾举国之力向他复仇!” 陈文周点头说道:“不错,我家主上暂时是不敢杀你,姑且留你狗命一条!等到时候,我们打下了天下,别说是你了,就是回纥也得俯首称臣,唐狗就是你们的下场!” 叶护太子哈哈一笑,自傲的说道:“是吗?我回纥精骑无数,岂会怕了那反贼安禄山?他不是自以为他的曳落河天下无敌吗?可若是碰到了我回纥精骑,不过是一堆朽木废柴而已!再说了,我回纥与大唐,向来是兄弟之约,安禄山将我囚禁起来,不就是想以我作为人质,迫使我回纥不敢对他用兵吗?你们要杀便杀,若是让我逃了出去,我叶护指天发誓,定不会让你们有好下场!”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打斗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砰砰的乱响,似乎有人倒在了地上! 叶护太子眼神一缩,就见一名黑衣人走进了甬道。 叶护太子侧目看了一下陈文周,却见他面色平淡,丝毫不见惊讶,叶护太子心中也打起了鼓。 这时那蒙面人已经走到了土牢的前面,扯下蒙面的纱巾! 叶护太子一看,目光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晨将军,你怎么来了?” 郭晨向叶护太子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您受委屈了!” 叶护太子来不及和郭晨客套,指着陈文周说道:“晨将军,快将此人拿下!此人乃是你们朔方军的内应!” 郭晨却没有听他的话,这让叶护太子惊诧莫名! 就听陈文周说道:“太子殿下,您说的一点儿没错,我确实是朔方军的内应,不过我并不是叛军派过去的,我是朔方军派过来的!” 叶护太子闻言又是一震,看着郭晨说道:“晨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 陈文周却一摆手,打断了叶护太子说话,“殿下,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实不相瞒,我便是朔方军行军司马陈文周是也!” 叶护太子这会儿脑袋已经转不过弯了,只能看着郭晨,郭晨点了点头。 陈文周便将自己自马邑城以来的经过,对叶护太子大致叙述了一遍。 等陈文周把话说完,又过了一会儿,叶护太子才算听明白了,苦笑着叹道:“陈司马,你可是骗得我好苦呀!” 陈文周面露惭愧,拱手说道:“事出紧迫,情非得已,让殿下受委屈了!当初在土门的时候,我本打算将殿下救走,却不料安忠志临时改变主意,将您送往了饶阳!等到了饶阳,我又想行动,却不料那高邈和何千年,又让我将您押送到范阳,作为晋王安庆绪夺嫡的筹码,真是阴差阳错一言难尽哪!” 叶护太子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这也怪不得陈司马,事情的确是曲折了一些,”旋即又略带佩服地对陈文周说道,“陈司马以身赴险,果然厉害!” 陈文周摆了摆手,“事不宜迟!太子殿下,你和晨将军赶紧在城外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躲起来,眼下咱们官军正在河北常山一带和叛军交战,叛军占领的地带处处戒备,你们现在走不出去!等我在范阳的事情成了以后,必然会有一场动乱,到时你们在相机逃走!” 叶护太子和郭晨同时说道:“那你呢?”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嫁祸给郑王 陈文周摇了摇头,“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要是现在咱们三人一起走,谁都走不了!” “可是,”叶护太子正准备说什么,陈文周却一摆手,打断了他说话,“太子不用多说了!” 然后又对郭晨说道:“晨将军,动手吧!不然,安庆绪那边会对我起疑心的!” 郭晨秀眉微蹙,面露犹豫。 陈文周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贝齿一咬,就是一刀柄砸在了陈文周的脑袋上! 陈文周顿时两眼一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晋王府。 安庆绪和蔡希德都已经办完了陈文周交代的事情,却不见陈文周回来。 两人顿时急了起来,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陈文周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怎么去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安庆绪说道。 蔡希德也急得在堂上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对呀,难不成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安庆绪神色一凛,“你是说老幺那边?” 蔡希德点了点头,“陈先生如果要出城的话,必然要过史朝义把守的外城,就怕陈先生被他们发现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安庆绪点了点头,看着天色渐渐变暗,终于等不住了,“不行,他们肯定出了事情!蔡将军,你赶紧出城一趟去看看!” 蔡希德也知道事情不妙,“属下立马就去!” 当蔡希德赶到驿馆的时候,就感觉寂静无声! 蔡希德虎躯一震,赶紧跑过去,就见几名侍卫果然被打倒在地,一摸鼻子,还有呼吸。 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有一个大包,看样子是被人打了闷棍。 蔡希德又看到了那敞开的地牢门,来不及叫醒几人,赶紧跳进地牢,顿时呆在了原地。 只见甬到尽头的那座土牢空空如也,地上还残留着被解开的镣铐,而陈文周正躺在地牢门口。 蔡希德三步并作两步跑地冲了过去,就见陈文周头破血流,昏倒在了土牢门口。 蔡希德舒了一口气,心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赶忙抓住陈文周的身躯,摇了起来,“陈先生,陈先生!快醒醒,快醒醒!” 陈文周确实被打晕了,睁开迷蒙的双眼,就看见蔡希德坐在自己的面前,面露焦急之色。 “我这是在哪儿?”陈文周迷迷糊糊地问道。 蔡希德赶紧答道:“陈先生,这里是驿馆的土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文周眼睛浑浊,摇了摇脑袋,随即疼得龇牙咧嘴! 心想蛮妮子的这一下可真是结实呀,差点把本孔明打成少年痴呆! 陈文周并没有回答蔡希德,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侧过身子一看土牢,嘴里大叫了起来,“叶护太子呢?他人呢!” 蔡希德没好气地说道:“先生,我还想问你呢!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呀?叶护太子也不见了!” 陈文周呆愣了好半晌,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呀,我来到驿馆之后,就让守卫的卫士打开牢门准备将叶护太子提走,可谁知道就在这时,我脑袋里面‘轰’的一声!就啥也不知道了。” 蔡希德叹了一口气,心知他们多半都是被人打了闷棍! 这下可好了,叶护太子也被人劫走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先回王府,把这件事情禀告王爷吧!” 蔡希德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晋王府,把事情给安庆绪说了一遍。 安庆绪顿时就是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一定是老幺干的!” 陈文周面露惭愧地说道:“我想多半是我出城的时候,被那史朝义盯住了,他们暗自跟随我到了驿馆,然后将我们打晕,趁机劫走了叶护太子!” “欺人太甚!”安庆绪怒吼一声,就要朝府外冲! 蔡希德和陈文周赶紧将其拉住,“王爷,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和老幺拼个你死我活!”安庆绪大声吼道。 陈文周说到:“王爷!无凭无据,你去了怎么说?恐怕反而会被了安庆恩冷嘲热讽,质问你当初为何不将叶护太子直接押进城内?被他倒打一耙!” 安庆绪闻言,虽然怒火中烧,但也知道陈文周说得有理! 一则无凭无据,二则自己当初私下扣押叶护,以致被劫,无疑也是私心。 但他心里委实憋屈得慌,只以为自己又在郑王的手上吃了一个暗亏! 陈文周面露惭愧地叹道:“都怪小人办事不力,丢了叶护太子这么重要的人物,请王爷责罚!” 安庆绪确实想责怪陈文周,趁机宣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但看陈文周头破血流,又想起他近日来的操劳辛苦,为自己献计献策,心中终是一软。 摆了摆手说道:“先生言重了,这也怪不得你,怎么样先生,你没事吧?” 陈文周面露感激之色,“多谢王爷关心,小人没什么大碍!” 安庆绪点了点头,“只要人没事就好。” 陈文周突然皱眉说道:“小人也是想不明白,按照郑王和史朝义的行事作风,他一向对咱们晋王府的人斩尽杀绝!为何这一次却只劫走了叶护太子,而没有对我们痛下杀手呢!” 陈文周之所以这样说,便是想洗清自己的嫌疑。 安庆绪此时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些细枝末节之上,随口说道:“想来应该是父皇回了范阳,这厮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吧!昨天早晨我进宫见父皇的时候,父皇还提起了此事,说市井之间已经有颇多流言,传的便是我和老幺自相残杀的事情,父皇既然这么说了,老幺恐怕也不敢顶风作案吧!” 陈文周叹道:“王爷,咱们这一次可是吃了一个暗亏呀!就算咱们明知叶护太子在郑王的手中,咱们也不能和他争这件功劳了!” 安庆绪沉吟片刻,点头说道:“陈先生说的有道理!若我去和老幺理论的话,老幺就会反问我,‘你既然捉住了叶护太子,为何不早早献上,’如此一来,父皇就会看出我的私心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作法 陈文周暗笑,从这段时间来看,这个安庆绪进步不少,竟然懂得分析这些了。 这时蔡希德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咱们便不管那叶护太子了,还是抓紧布置咱们的计划吧!” 安庆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狠狠地说道:“他不仁,休怪我不义!既然他们做事如此绝情寡义,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陈文周说道:“王爷,我让你找的人找到没有?” 安庆绪点点头,“先生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拍拍手,就见内堂里面走出几人,陈文周和蔡希德一看,竟是几名和尚。 入夜之后,晋王府中竟然传出了一阵诵经作法的声音。 第二天,范阳城里纷纷传出了流言:晋王安庆绪,竟然在王府里设下法坛,暗中诅咒郑王安庆恩和安禄山死于非命! 消息不胫而走,下午的时候,已然传到了郑王安庆恩的耳朵里! 郑王府。 安庆恩神色阴冷:没想到我这个大哥这么想我死呀!哼哼,只怕他打错了如意算盘! 史朝义闻言沉思了一阵,然后笑道:“王爷,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呀!” “此话怎讲?”安庆恩赶紧问道。 “王爷,你昨天不是入宫了吗?你先走一步,而晋王在后面才离开,我想主上一定是对他说了些什么!让晋王心中十分不痛快!您想想,主上会说些什么,让晋王这么不满呢?” 安庆恩闻言眼睛一亮,“史中郎,你的意思是?” 史朝义阴险一笑,然后说道:“我听说主上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他这次回到范阳,必定要议立储君之事,昨天他将晋王留下,一定是对他嘱咐了什么!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多半便是让晋王知难而退!” 安庆恩点了点头,“不错,昨天下午父皇让我将母妃送进宫去,出来的时候,母妃也对我说起,叫我好好把握,从这可以看出,父皇的心思终究还是在我这里!” 史朝义点了点头,“这就是了,晋王心中不满,一来他势力衰微,二来他又不得主上的青睐!自知争储无望,所以才会做下这等蠢事!王爷,你不妨马上进宫,把这件事情禀报陛下,到那时,陛下就会对晋王更加厌恶,晋王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安庆恩眼睛一亮,“有道理,事不宜迟,我马上进宫!” 范阳皇宫。 “什么?” 安禄山听了安庆恩的禀报,顿时大怒,一拍桌子,大声骂道:“这个逆子!真是朽木一根,原以为昨天对他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哼!没想到他竟当作了耳旁风!” 这是安庆恩右假充好人地说道:“父皇,这不过是市井之间的流言,不一定便是真的!” 安禄山看了安庆恩一眼,对严庄说道:“严爱卿,你负责皇城的戍卫,你可听说了此事?” 安庆恩一皱眉,他心知严庄向来严守中立,如果让严庄来回答的话,只怕会模棱两可,甚至为安庆绪说话。 却不料严庄接下来的回答,出乎了安庆恩的意料! 就听严庄说道:“陛下,微臣也确有耳闻,据说晋王请了几个和尚,通宵作法,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安庆恩一愣,随即大喜。 他知道安禄山向来信任严庄,连严庄都这么说,那安禄山就不得不相信了! 安庆恩心中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看来真有此事!”安禄山沉声喝道,“来人!摆驾晋王府!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竟然诅咒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去死,朕看他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安禄山本就偏爱安庆恩,只不过安庆绪也是他的亲儿子,而且当初战功赫赫,所以要置其于死地,他也于心不忍。 现在安庆绪自己往枪口上撞,那可就怪不得他老安了! 说完就带着安庆恩严庄以及一干侍卫,浩浩荡荡的朝晋王府而去! 晋王府里的人却恍若未觉,低低的诵经声依旧响起。 已到晋府外的安禄山听得直皱眉,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色,带着众人闯进了晋王府。 只见晋王府的庭院内,设起了一座高高的法坛,几名和尚正在里面诵经吟唱。 安禄山沉声喝道:“安庆绪,你这个不孝子,给朕滚出来!” 正跪在地上的安庆绪,似乎方才察觉安禄山来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安禄山的面前跪下,“儿臣不知父皇驾临,未及远迎,父皇恕罪!” 安禄山看着面前这装神弄鬼的场面,心中一股鬼火冒起,啪的就是一耳光,把安庆绪扇滚在地上! “父皇?”安庆绪满脸的迷惑,呆呆的看着安禄山。 安禄山盯着安庆绪,满脸的愤怒,愤怒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失望,“你这个孽畜!” 安庆绪又跪在安禄山的面前,“父皇这是何意?儿臣不明白。” “不明白?”安禄山怒极反笑,用手指指了指法坛,“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装糊涂,你在府里设下法坛,诅咒朕和庆恩去死,你可真是恶毒呀!” 安庆恩在一旁冷眼旁观,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喜色。 从这一刻起,他知道,晋王再没有任何资格和他争储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身旁的严庄,却只见严庄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安庆绪闻言大惊,睁大了眼睛看着安禄山,“父皇,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哪里诅咒您和王弟去死了?” 安禄山冷笑,“那你这是干什么?” 安庆绪低头不答。 安禄山沉声喝道:“你不说?朕让人来帮你说!” 安禄山怒气冲冲地走上法坛,一把抓住一名和尚的衣领,“你这秃驴,你来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亲口给朕说说,朕的好儿子是不是在诅咒我!” 那和尚诧异地盯着安禄山,“陛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去你娘的!” 安禄山一把把那个和尚推滚到地上,“好呀,你们竟然敢帮助晋王诅咒朕?都应该去死!” 说罢一挥手,随驾的千牛卫立刻围拢过来,准备动手拿下安庆绪及一帮和尚!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和尚见状,神色大骇,赶紧说道:”陛下,您误会了!” “朕误会了?那你说说看,朕误会你们什么了?” 那和尚看了看安庆绪,说道:“陛下,晋王一片孝心,您确实误会他了!” “一片孝心?”安禄山闻言一愣,随即冷笑,“好个一片孝心,升坛作法,咒朕归西!他好继位是不是?这样的小心,朕可消受不起呢!拖出去乱到分尸!“ ”陛下饶命!“那和尚跪地求饶,口中疾呼,”陛下且听贫僧一言!晋王确实是一片至诚小心!“ “什么一片孝心,赶紧给朕说清楚!” 那和尚双手合十,叫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前日王爷来到我们的寺庙里,说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您身体不好,便想让我们做一场法事,替您祈祷,祝您安康,何来诅咒陛下去死的说法呢?” “这,”安禄山愣住了,事情略微让他有点转不过弯儿! 安庆恩闻言,眉头大皱,冷笑道:“哼!就算如此,晋王在梦中竟然梦见父皇的身体不好,古人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既然做的是这种梦,那就说明晋王心里,恐怕根本就不希望父皇的身体好吧!” 安禄山闻言看了安庆绪一眼,安庆绪却没有多说话,依旧趴伏在地上,沉声说道:“儿臣所作所为,但求天地明鉴!” 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那和尚赶紧法上拿出一封用封住的佛偈,面偈语取出递安山,“陛下若不信,目吧!” 安山似信非信地接了偈语一看:祈明王母,佑祝父皇安康!弟子安祝! 安禄山看了那偈语半晌,面色复杂,急剧变化。 似感动,又似愧疚,看了看始终跪在地上的安庆绪,好半晌才说道:“庆绪,你起来说话吧!” 安庆绪闻言才站了起来,却向旁边一偏,似乎是因为跪得太久了,膝盖发软! 这时那和尚说道:“陛下,晋王从昨天晚上一直跪到了今天,依老衲看来,他确实是在诚心祈祷。万望陛下不要曲解他的意思!” 安禄山看着腮帮子被自己打得鼓起来的安庆绪,柔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是父皇错怪你了!” 安庆绪赶紧说道:“父皇言重了,这是我做儿子的应该做的事情!” 安禄山点了点头,看了安庆恩一眼,然后对安庆绪说道:“回头朕让御医给你送点药过来,把脸擦一下吧。” 安庆绪面露感激之色,“多谢父皇,儿臣没事。” 过了一会儿,安庆绪又说道:“父皇,儿臣见你身体不好,便想略尽心意,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这些神鬼之事,所以不敢在寺庙里大张旗鼓的做法祈祷,只能将高僧们接进府里,却没有想到还是引起了误会。” 安庆绪说到这里,却没有说话了。 安禄山皱了一下眉头,“你一片孝心,实属难得。” 安庆恩的脸像是吃了马粪一样,时红时白,见状赶紧说道:“王兄一片诚心,日月可鉴,都怪那些市井之徒,以讹传讹,竟然谣传王兄在府内做法,诅咒父皇,连小弟也被蒙骗了,王兄受委屈了!” 安庆绪赶紧说道:“王弟勿需自责,坊间的传言不可轻信!悠悠众口一旦传开,谁也挡不住,所以父皇和皇弟被蒙蔽,也在情理之中!” 安禄山点了点头,又好言宽抚了安庆绪几句,才摆驾回宫。 郑王府。 安庆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一次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本想借机将安庆绪一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没想到,安庆绪竟然来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此一来,反而让安禄山被安庆绪的孝心所感动! 史思明也是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出现了如此戏剧性的转折,他皱着眉头,凝神思忖,过了好久,才眉头紧锁地说道:“王爷,咱们中了晋王的计了!” 安庆恩看着史朝义说道:“此话怎讲?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出是晋王专门安排的?” 史朝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依属下之见,这是晋王一早就设好的圈套!他故意在府内升坛作法,然后命人散播谣言,就说他在暗中诅咒陛下,他定然料到咱们要借机行事,将这一情况禀报主上,主上定然大怒,要去找他的麻烦!等主上到了晋王府之后,却发现晋王其实是在向天祝祷,由此一来,主上必然感到惭愧,认为是冤枉了他,心里不仅不会怪罪晋王,反而因为对他的歉疚,更加重视他!” 安庆恩闻言,想了一下今天这件事情的过程,突然问道:“可他怎么料定父皇一定会去他的府上呢?” 史朝义一愣,然后也疑惑地说道:“王爷说的不错,这一点我也没有想通,他怎么一定料到主上会去他的府上呢?这可真是奇怪,难不成他们真能够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安庆恩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世上哪有这种事情?” 安庆恩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眼睛皮一台,他已经想到了为什么安禄山会去晋王的府上! 咬牙切齿地说道:“严庄!” 史朝义问道:“严庄?” 安庆恩袖子里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睛里直要喷出火来! “严庄这个人,一向是明哲保身,我说怎么今天他像是转了性了似的,竟然帮着我说老大的坏话,我入他娘的,竟然是和老大合着伙来算计我!” 史朝义还是没听明白,于是安庆恩把今天在皇宫发生的事情,向史朝义简略的概述了一遍。 史朝义听完,连连点头,‘这就是了,晋王既然敢放出对自己不利的谣言,那一定是有后手了!没想到这严庄竟然还真是帮助晋王去了,可是为什么呢?先前咱们斗了那么久,严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呢?王爷,这其中恐怕还有许多隐情!” 安庆恩看了史朝义一眼:“隐情?莫非老大在暗中已经将严庄收买过去了?” 史朝义沉声说道:“由眼下的情况看来,多半便是这样了!”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马后炮 没看见一样。 安庆绪闻言大惊,睁大了眼睛看着安禄山,“父皇,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哪里诅咒您和王弟去死了?” 安禄山冷笑,“那你这是干什么?” 安庆绪低头不答。 安禄山沉声喝道:“你不说?朕让人来帮你说!” 安禄山怒气冲冲地走上法坛,一把抓住一名和尚的衣领,“你这秃驴,你来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亲口给朕说说,朕的好儿子是不是在诅咒我!” 那和尚诧异地盯着安禄山,“陛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去你娘的!” 安禄山一把把那个和尚推滚到地上,“好呀,你们竟然敢帮助晋王诅咒朕?都应该去死!” 说罢一挥手,随驾的千牛卫立刻围拢过来,准备动手拿下安庆绪及一帮和尚!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和尚见状,神色大骇,赶紧说道:”陛下,您误会了!” “朕误会了?那你说说看,朕误会你们什么了?” 那和尚看了看安庆绪,说道:“陛下,晋王一片孝心,您确实误会他了!” “一片孝心?”安禄山闻言一愣,随即冷笑,“好个一片孝心,升坛作法,咒朕归西!他好继位是不是?这样的小心,朕可消受不起呢!拖出去乱到分尸!“ ”陛下饶命!“那和尚跪地求饶,口中疾呼,”陛下且听贫僧一言!晋王确实是一片至诚小心!“ “什么一片孝心,赶紧给朕说清楚!” 那和尚双手合十,叫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前日王爷来到我们的寺庙里,说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您身体不好,便想让我们做一场法事,替您祈祷,祝您安康,何来诅咒陛下去死的说法呢?” “这,”安禄山愣住了,事情略微让他有点转不过弯儿! 安庆恩闻言,眉头大皱,冷笑道:“哼!就算如此,晋王在梦中竟然梦见父皇的身体不好,古人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既然做的是这种梦,那就说明晋王心里,恐怕根本就不希望父皇的身体好吧!” 安禄山闻言看了安庆绪一眼,安庆绪却没有多说话,依旧趴伏在地上,沉声说道:“儿臣所作所为,但求天地明鉴!” 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那和尚赶紧法上拿出一封用封住的佛偈,面偈语取出递安山,“陛下若不信,目吧!” 安山似信非信地接了偈语一看:祈明王母,佑祝父皇安康!弟子安祝! 安禄山看了那偈语半晌,面色复杂,急剧变化。 似感动,又似愧疚,看了看始终跪在地上的安庆绪,好半晌才说道:“庆绪,你起来说话吧!” 安庆绪闻言才站了起来,却向旁边一偏,似乎是因为跪得太久了,膝盖发软! 这时那和尚说道:“陛下,晋王从昨天晚上一直跪到了今天,依老衲看来,他确实是在诚心祈祷。万望陛下不要曲解他的意思!” 安禄山看着腮帮子被自己打得鼓起来的安庆绪,柔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是父皇错怪你了!” 安庆绪赶紧说道:“父皇言重了,这是我做儿子的应该做的事情!” 安禄山点了点头,看了安庆恩一眼,然后对安庆绪说道:“回头朕让御医给你送点药过来,把脸擦一下吧。” 安庆绪面露感激之色,“多谢父皇,儿臣没事。” 过了一会儿,安庆绪又说道:“父皇,儿臣见你身体不好,便想略尽心意,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这些神鬼之事,所以不敢在寺庙里大张旗鼓的做法祈祷,只能将高僧们接进府里,却没有想到还是引起了误会。” 安庆绪说到这里,却没有说话了。 安禄山皱了一下眉头,“你一片孝心,实属难得。” 安庆恩的脸像是吃了马粪一样,时红时白,见状赶紧说道:“王兄一片诚心,日月可鉴,都怪那些市井之徒,以讹传讹,竟然谣传王兄在府内做法,诅咒父皇,连小弟也被蒙骗了,王兄受委屈了!” 安庆绪赶紧说道:“王弟勿需自责,坊间的传言不可轻信!悠悠众口一旦传开,谁也挡不住,所以父皇和皇弟被蒙蔽,也在情理之中!” 安禄山点了点头,又好言宽抚了安庆绪几句,才摆驾回宫。 郑王府。 安庆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一次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本想借机将安庆绪一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没想到,安庆绪竟然来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此一来,反而让安禄山被安庆绪的孝心所感动! 史思明也是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出现了如此戏剧性的转折,他皱着眉头,凝神思忖,过了好久,才眉头紧锁地说道:“王爷,咱们中了晋王的计了!” 安庆恩看着史朝义说道:“此话怎讲?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出是晋王专门安排的?” 史朝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依属下之见,这是晋王一早就设好的圈套!他故意在府内升坛作法,然后命人散播谣言,就说他在暗中诅咒陛下,他定然料到咱们要借机行事,将这一情况禀报主上,主上定然大怒,要去找他的麻烦!等主上到了晋王府之后,却发现晋王其实是在向天祝祷,由此一来,主上必然感到惭愧,认为是冤枉了他,心里不仅不会怪罪晋王,反而因为对他的歉疚,更加重视他!” 安庆恩闻言,想了一下今天这件事情的过程,突然问道:“可他怎么料定父皇一定会去他的府上呢?” 史朝义一愣,然后也疑惑地说道:“王爷说的不错,这一点我也没有想通,他怎么一定料到主上会去他的府上呢?这可真是奇怪,难不成他们真能够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安庆恩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世上哪有这种事情?” 安庆恩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眼睛皮一台,他已经想到了为什么安禄山会去晋王的府上! 咬牙切齿地说道:“严庄!” 史朝义问道:“严庄?” 安庆恩袖子里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睛里直要喷出火来! “严庄这个人,一向是明哲保身,我说怎么今天他像是转了性了似的,竟然帮着我说老大的坏话,我入他娘的,竟然是和老大合着伙来算计我!” 史朝义还是没听明白,于是安庆恩把今天在皇宫发生的事情,向史朝义简略的概述了一遍。 史朝义听完,连连点头,‘这就是了,晋王既然敢放出对自己不利的谣言,那一定是有后手了!没想到这严庄竟然还真是帮助晋王去了,可是为什么呢?先前咱们斗了那么久,严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呢?王爷,这其中恐怕还有许多隐情!” 安庆恩看了史朝义一眼:“隐情?莫非老大在暗中已经将严庄收买过去了?” 史朝义沉声说道:“由眼下的情况看来,多半便是这样了!”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马后炮 “可是严庄这个人深居简出,既不贪财,也不好色,向来也是很神秘的!你难道没听说吗?咱们手底下的那些人,也有人向严庄送礼,却从来没听说严庄收过,老大那里,能有什么能够将严庄收买过去?”安庆恩疑惑道。 史朝义沉吟起来,他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将最近一个月来范阳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风雨飘摇 河北常山,太守府。 郭子仪和李光弼,现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唐的两根顶梁柱。 一个是朔方军的节度使,另一个是河东军的节度使,此刻全都阴沉的老脸,一言不发。 他们刚刚听完了斥候的禀报,此刻两人的心中可以说是一片冰凉。 三天之内,两人已经得到了几条堪比噩耗的消息! 其一,便是太原告急,叛军大将尹子奇率七万大军,由洛阳北出急攻太原! 当初李光弼率领河东军兵出太原的时候,只留下了一万多人马守卫太原,而今叛军聚众来袭,可谓是情势危急! 第二条坏消息便是,高秀岩当初兵败右玉之后,又在河曲集结人马进围云中府,在仆固怀恩和郭子仪的防守下,高秀岩败退回到河曲之后,又联合贼将阿史那从礼,诱河曲九府,进攻灵武,也就是朔方军的大本营! 第三条坏消息便是,叛军大将崔乾佑和虚连那真,进攻潼关,斩首四万余,多亏了哥舒翰以及王思礼等一干大将,拼死力防才算勉强保住了潼关。 第四条坏消息便是,山东河南的叛军,均从前线撤回,同时思明一起围攻河北常山,也就是郭子仪和李光弼眼下所在。 叛军四线同出,八面开花,竟要以席卷之势,将整个大唐覆灭! 如果潼关城被破,那么长安城再无险可守,就好比把京师长安和皇帝李隆基扒光了衣服,置于叛军的刀下。 而如果灵武和太原失守,那么朔方军和河东军就没有了根基,而现如今这两支队伍都是大唐一方的生力军,如果他们的大本营被攻破,那后果不言而喻! 郭子仪吁了一口气,而后问道:“老李,你看该怎么办?” 李光弼的眉毛鼻子和嘴巴都皱到了一堆,听见郭子仪发问才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以为我们直击河北,就能出其不意的攻击叛军的老巢,谁曾想到后院儿起火,如今的形势,可真是万分危急了!” 郭子仪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 郭子仪站起身来,然后说道:“造成今天这种形势,虽是预料之外,但也固然是情理之中!” 李光弼点了点头:“大帅所言甚是,一方面叛军的兵力有数十万之众,而朔方军和河东军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几万人马,所以叛军才有多余的力量,同时围攻我们,并进攻其他地方!这另一方面嘛,安禄山刚刚起兵,风头正盛,而朝廷一方又疏于防备,所以我们当初还是没有预料到最坏的结果!” 郭子仪听李光弼这么一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李说的不错,我大唐可谓是风雨飘摇!近几年,奸臣当道,忠良隐退,天下间乌烟瘴气,这就好比一个人,看似健康,其实身体存在着无数的隐患,而安禄山就是一个毒疮,这个毒疮一旦爆发,便引出了这个人身上的许多疾病一同爆发,我现在害怕的正是这个,有了安禄山这个先例,不知道将来还有多少人效仿,唉!” 李光弼重重地点头,沉默了片刻,便说道:“如今四面告急,咱们可得想一想对策呀!” 郭子仪皱眉半晌,却也一筹莫展,突然眉毛一抬,对李光弼说道:“不得已只能撤军了。” 其实李光弼早已想到了这个答案,但他心中却有万分的不情愿! 因为他们披荆斩棘,好不容易从朔方打到了河北,一路之上,所向披靡,如果此时撤军,无异于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郭子仪见李光弼沉吟不决,当然知道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说实话他老郭也不愿意,能有今天的形势着实是万分的不易。 郭子仪苦笑一声,说道:“说句心里话,老李,我也是和你一样,不愿意撤军,可是到如今确实是没有办法呀,你想想,如果你的太原和我的朔方都丢了的话,那就长江以北,只怕尽数落入叛军之手,咱们、甚至是大唐都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李光弼看着郭子仪一眼:“大帅说的我心里都明白,只是这”李光弼埋头叹了一声,“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撤军了。”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然后说道:“只是文周和晨将军都还在河北范阳,咱们如果此时撤军的话,那他们两人应该怎么办?” 郭子仪心中早已想到此节,闻听李光弼此言,倒并没有什么意外表情,“还有回纥的叶护太子!他们三人都还在范阳,他们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罢了,不等他们了!” 李光弼一惊,“不等他们了?大帅,我们如果就此撤军,岂非将他们几人丢下于不顾,而且河北也将尽陷于敌手,到了那时,他们几人该如何才能逃得出来呢?” 郭子仪的面色有些复杂:“文周这小子,看似文弱,但其实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我也没想到他会只身杀入范阳!” 李光弼摇头说道:“大帅这却是你错怪他了,当初文周去了饶阳之后,本意是想将高邈和何千年骗到常山,他便跟着一块儿回来,没想到那高邈突发奇想,竟然让他押送叶护太子去范阳,又派别将蔡希德跟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风雨飘摇 河北常山,太守府。 郭子仪和李光弼,现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唐的两根顶梁柱。 一个是朔方军的节度使,另一个是河东军的节度使,此刻全都阴沉的老脸,一言不发。 他们刚刚听完了斥候的禀报,此刻两人的心中可以说是一片冰凉。 三天之内,两人已经得到了几条堪比噩耗的消息! 其一,便是太原告急,叛军大将尹子奇率七万大军,由洛阳北出急攻太原! 当初李光弼率领河东军兵出太原的时候,只留下了一万多人马守卫太原,而今叛军聚众来袭,可谓是情势危急! 第二条坏消息便是,高秀岩当初兵败右玉之后,又在河曲集结人马进围云中府,在仆固怀恩和郭子仪的防守下,高秀岩败退回到河曲之后,又联合贼将阿史那从礼,诱河曲九府,进攻灵武,也就是朔方军的大本营! 第三条坏消息便是,叛军大将崔乾佑和虚连那真,进攻潼关,斩首四万余,多亏了哥舒翰以及王思礼等一干大将,拼死力防才算勉强保住了潼关。 第四条坏消息便是,山东河南的叛军,均从前线撤回,同时思明一起围攻河北常山,也就是郭子仪和李光弼眼下所在。 叛军四线同出,八面开花,竟要以席卷之势,将整个大唐覆灭! 如果潼关城被破,那么长安城再无险可守,就好比把京师长安和皇帝李隆基扒光了衣服,置于叛军的刀下。 而如果灵武和太原失守,那么朔方军和河东军就没有了根基,而现如今这两支队伍都是大唐一方的生力军,如果他们的大本营被攻破,那后果不言而喻! 郭子仪吁了一口气,而后问道:“老李,你看该怎么办?” 李光弼的眉毛鼻子和嘴巴都皱到了一堆,听见郭子仪发问才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以为我们直击河北,就能出其不意的攻击叛军的老巢,谁曾想到后院儿起火,如今的形势,可真是万分危急了!” 郭子仪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 郭子仪站起身来,然后说道:“造成今天这种形势,虽是预料之外,但也固然是情理之中!” 李光弼点了点头:“大帅所言甚是,一方面叛军的兵力有数十万之众,而朔方军和河东军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几万人马,所以叛军才有多余的力量,同时围攻我们,并进攻其他地方!这另一方面嘛,安禄山刚刚起兵,风头正盛,而朝廷一方又疏于防备,所以我们当初还是没有预料到最坏的结果!” 郭子仪听李光弼这么一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李说的不错,我大唐可谓是风雨飘摇!近几年,奸臣当道,忠良隐退,天下间乌烟瘴气,这就好比一个人,看似健康,其实身体存在着无数的隐患,而安禄山就是一个毒疮,这个毒疮一旦爆发,便引出了这个人身上的许多疾病一同爆发,我现在害怕的正是这个,有了安禄山这个先例,不知道将来还有多少人效仿,唉!” 李光弼重重地点头,沉默了片刻,便说道:“如今四面告急,咱们可得想一想对策呀!” 郭子仪皱眉半晌,却也一筹莫展,突然眉毛一抬,对李光弼说道:“不得已只能撤军了。” 其实李光弼早已想到了这个答案,但他心中却有万分的不情愿! 因为他们披荆斩棘,好不容易从朔方打到了河北,一路之上,所向披靡,如果此时撤军,无异于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郭子仪见李光弼沉吟不决,当然知道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说实话他老郭也不愿意,能有今天的形势着实是万分的不易。 郭子仪苦笑一声,说道:“说句心里话,老李,我也是和你一样,不愿意撤军,可是到如今确实是没有办法呀,你想想,如果你的太原和我的朔方都丢了的话,那就长江以北,只怕尽数落入叛军之手,咱们、甚至是大唐都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李光弼看着郭子仪一眼:“大帅说的我心里都明白,只是这”李光弼埋头叹了一声,“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撤军了。”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然后说道:“只是文周和晨将军都还在河北范阳,咱们如果此时撤军的话,那他们两人应该怎么办?” 郭子仪心中早已想到此节,闻听李光弼此言,倒并没有什么意外表情,“还有回纥的叶护太子!他们三人都还在范阳,他们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罢了,不等他们了!” 李光弼一惊,“不等他们了?大帅,我们如果就此撤军,岂非将他们几人丢下于不顾,而且河北也将尽陷于敌手,到了那时,他们几人该如何才能逃得出来呢?” 郭子仪的面色有些复杂:“文周这小子,看似文弱,但其实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我也没想到他会只身杀入范阳!” 李光弼摇头说道:“大帅这却是你错怪他了,当初文周去了饶阳之后,本意是想将高邈和何千年骗到常山,他便跟着一块儿回来,没想到那高邈突发奇想,竟然让他押送叶护太子去范阳,又派别将蔡希德跟随,所以他去范阳也是迫不得已!” 这些都是南霁云从饶阳回来之后禀报给李光弼的,郭子仪闻言,“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郭子仪才说道:“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咱们后院起火,又面临几路叛军的包围,如果我们还不及时撤军的话,恐怕会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你我乃是一军之主,不能为了两个人,去冒着全军覆灭的风险,这太因小失大了!” 李光弼情知如此,但又确实于心不忍。 李光弼知道,郭子仪的心情恐怕比他更加难受,且不说陈文周是他的头号爱将,单说郭晨是他的亲生女儿。 父女之间本来就有嫌隙,如果郭子仪再这样做的话,只怕他们父女之间的嫌隙就会更深了。 李光弼正欲说话,郭子仪却摆了摆手,“光弼,你想说什么我都清楚,但我们几万大军,不能为了他们两个人去冒那种风险,哦对了,你不是说文周还留有一个锦囊吗?”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各方动作 李光弼点了点头“当初文周留下了三个锦囊,后两个锦囊,他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打开,现在还剩下第三个没有打开,咱们这就打开看看吧!” 郭子仪点了点头,李光弼从怀里取出陈文周留下的第三个锦囊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字条。 郭子仪和李光弼两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小字:如果节帅打开了这个锦囊,那就说明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撤军! 后面还附有一行小字:由井陉口西出,撤出之后,关闭井陉口! 郭子仪抬头和李光弼对视一眼,郭子仪惊讶地说道:“这小子怎么会知道现在的形势,我曾听你说,这个锦囊可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李光弼笑了一下,摇头说道:“这小子向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郭子仪也笑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道:“依我看,他当时卧底在安忠志的身边,一定是知道了史思明要回河北的消息,所以他才判断叛军可能会进围常山,你看他的第二条锦囊便是,如果常山告急,让你派人向我求援!” 李光弼点了点头,随即脸上写满了踌躇:“大帅,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晨将军和文周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咱们就这样把他们两人丢下,我始终觉得不妥呀!” 郭子仪闻言,神色有些恍惚,表情极为复杂。 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安排撤军吧,如果咱们再犹豫不决的话,等到叛军的几路大军对咱们进行合围,到时想撤都撤不了了!” 李光弼知道郭子仪已经决定了,却也不好多说。 他深刻地明白,郭子仪和他,都是一军之主,必须要为手下几万儿郎的性命考虑,不能凭借一时的儿女私情想问题和做事情! 想通此节,李光弼点了点头,“那我就擂鼓聚将了,商议撤军了!” 河北,博陵。 此处位于河北常山的东部,与郭子仪和李光弼所在的常山郡遥相对峙,正是燕国大将军史思明扎营的地方。 一个月以前,史思明率领三万大军从洛阳出发,进攻常山、饶阳一带的唐军,企图阻止他们在河北打开战局。 双方苦战半月,叛军连连失利,幸亏了这河北是安禄山的老巢,经营多年,所以不断有兵源补充。 就算如此,也才勉强拦截住了朔方军和河东军,否则官军极有可能直逼范阳。 史思明亦大为恼火,损兵折将不说,还时常忧心官军北进直捣自家老巢! 不过令他感到高兴的是,就在这关键时刻,山东河南一带的叛军,尽数北撤,回援常山! 三路兵马加在一起,总共有十来万人,这可够官军喝一壶的。 如果说陈文周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那么史思明就得加一个更字了。 此人形貌较为丑陋,胡子拉碴,斜眼看人,颧骨突出,不过他身材魁梧,满身的凌厉之气,颇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此刻的史思明正坐在自己的军帐中,看着一封书信,那是他的儿子史朝义写给他的。 看完书信,史思明用烛火把信给烧了。 这封信里面的内容确乎敏感,牵涉军国大事,不能留在这里,以防以后别人抓住了把柄。 史朝义在信中向史思明明确的汇报了范阳城的如今的局势,并让他拿主意。 客观的讲,史思明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他虽然是安禄山的难兄难弟,两人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还一起拜过把子。 而且有好几次都是史思明救了安禄山的命,关系不可谓不铁。 安禄山节度范阳,史思明节度平卢,两人不声不响地在河北经营了十数年,可以说,这大燕国有三分之二的天下,是他史思明打下来的。 “二王夺嫡?”史思明冷笑了一声,“安庆绪好歹还有一点功劳,可这安庆恩吗?哼哼。” 史思明早已不满足于当一个大将军,眼下形势一片大好,大唐气数已尽。 史思明在心里认为,不出半年,大唐就不会存在于眼下的现实里了,只会写进大燕国的史书里面。 而他为什么要支持郑王安庆恩? 不仅仅因为安庆恩的母妃段氏和他有那么一腿,最关键的是,安庆恩年幼,又没有带过兵打过仗,威信不足,资历又浅,到时候就算登上了皇位,也不过是在他史思明的把控之下,做一个傀儡罢了。 史思明皱着眉头,沉吟半晌,最后终于是眉头舒展,连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和得意,提起桌案上的笔和纸,刷刷刷的写了一封信,叫身边的亲信连夜送回范阳城。 范阳城,晋王府。 “先生,眼下的情势可是越发危急了,昨天老幺在父皇面前吃了个亏,肯定怀恨在心,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安庆绪朝陈文周问道。 陈文周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辣之色,对安庆绪说道:“王爷,按理说咱们昨天自己演的一出好戏,主上当时知道你的苦心之后,应该责罚郑王才对,可是主上并没有说什么,可见主上心中依然偏袒郑王,现如今主上身体不好,而且他刚回到皇宫,就对你说了那一番话,可见他心中已经有了立储的想法,如果我所料不错,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应该就会颁布立储的诏书了。” 安庆绪点了点头,“如今唐狗在常山一带兴风作浪,按理说父皇应该和史思明留在常山一带,主持大局才对,可他急着赶回范阳,多半便是为了商议立储的事情。” 陈文周说道:“当初我就向您说过,严庄是咱们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以他目前的表现来看,可以肯定还是向着我们的,但如果我们要做一番大事的话,”说到这里,陈文周瞟了瞟安庆绪,两人眼睛里都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 两人心里都明白,所谓的大事指的是什么,“严庄毕竟跟随主上很多年了,要他下这个决心,他不一定会同意。” 安庆绪点了点头,“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如果让他帮助咱们打压老幺,严庄可能会帮忙,但如果咱们要行大事的话,恐怕就难说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冤大头 陈文周洒然一笑,“王爷放心,我早已预料到了今天,所以咱们还有一手!” “哪一手?”安庆绪追问道。 “虫娘!” “虫娘?” 陈文周点了点头,凑过身子,对安庆绪说道:“咱们如果要想把严庄完全争取过来,就必须把此人放在主上的对立面上,可是王爷您想想,能有什么让他们两人之间产生误会呢?” 安庆绪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陈文周话里的意思,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利用虫娘做文章?” “不错,”陈文周说道,“主上将虫娘视为禁脔,可偏偏咱们将虫娘敬献到严庄的手上,只要咱们在其中添点油,加点醋,只要传到了主上的耳朵里,主上心里难免不对严庄产生点儿想法,若主上责备严庄,到时候严庄自然就会完全偏向咱们的。” 安庆绪听完一拍大腿,“果然是一条釜底抽薪的妙计,”然后他又皱起了眉头,“不过咱们总不能自己去对父皇说这个事吧,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陈文周看着安庆绪,哈哈一笑,“王爷,你怎么糊涂了,咱们先前办的事,有哪一件事情是咱们自己向别人说明白了的?当初我向您说,咱们手里有两股力量,你还记得吗?” 安庆绪回忆了一下,说道:“你说第一股力量便是严庄,另一股力量便是范阳的悠悠众口!” 说到这里,安庆绪已经明白了。 陈文周当初建议安庆绪将府上的下人放出去,在外人看来是为了避难,但在实际上,却是晋王府放出去散播谣言的媒子。 否则的话也不会晋王府稍微出一点事情,就会传得满城风雨了。 陈文周此刻的意思,便是要旧戏重演。 这是陈文周继续说道:“虫娘本来就是范阳城的风云人物,范阳城的老少爷们儿,可都盯着她呢,我想只要是关于虫娘的新闻,这些人一定是很乐意散播的,到时候严庄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安庆绪连连点头,突然又皱眉说道:“先生,你忽略了一点!” “哦,哪一点?”陈文周一愣,没想到安庆绪也能提点意见了。 “虫娘当初是咱们进献给严庄的,这事情要是父皇追问起来,只怕咱们也难脱干系,那到时候不是连咱们自己也搭进去了吗?”安庆绪不安地问道。 陈文周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看了看安庆绪,然后大有深意地说道:“王爷,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安庆绪盯着陈文周,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陈文周说道:“王爷,主上对于立储的态度,已经是非常明确的了!到了现在这一步,如果您还想做一个太平王爷,那么自然就要十分在意主上对您的看法,因为如果主上高兴了,可能会给您留一条不错的后路,可如果您是想登上储位的话,恕在下直言,主上对您的态度已经不是很重要了!您明白吗?” 安庆绪闻言低下了头,沉思起来。 陈文周话里的意思安庆绪已然明白。 说白了,就是安禄山对待安庆绪的态度问题。 如果安庆绪放弃储君之位,让安庆恩顺利当上了太子,那么安庆绪就要竭尽所能,讨好安禄山,以期他能给自己留好退路,甚至是掌握一部分兵权,将来能够保全自己! 但如果安庆绪自己想要登上储君之位,哪怕是有这个想法,就已经站在了安禄山的对立面,因为安禄山是支持安庆恩的! 所以这么一来,安禄山对于自己的态度反正是不支持登上储君之位的,至于其他,也就无关紧要了。 陈文周并没有打扰安庆绪,而是坐在一边开始喝茶。 安庆绪抬头看了陈文周一眼,陈文周却没有看他,淡淡一笑,“此间进退取舍,全在王爷自己做主,却不是小人能够妄言的了。” 安庆绪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久才说道:“先生说的对,就算父皇对我极好,可他总有一天要驾崩,到那时便没人能够保我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拼一拼,自己保全自己,才最靠得住!” 陈文周闻言,身体微不可察的一松,他害怕的就是安庆绪突然说放弃,因为安庆绪这个人生性怯懦,临阵磨枪是别指望了,但也千万别临阵缩头。 “王爷明白就好了,既然如此,那咱们派人去办吧。” 一日之后,范阳城皇宫。 安禄山看着跪在下面的严庄,一言不发,过了好久才问到:“严爱卿,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严庄闻言,眉头一皱,他不明白安禄山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于是回答道:“回禀圣上,微臣今年三十有六!”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安禄山又问道。 “微臣有幸跟随陛下,已经有十八个年头了。” 安禄山点了点头,面露一丝追忆,犹带一缕沧桑,似乎是在对严庄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没想到转眼间已经十八个年头了,朕也确实该老了。” 严庄赶紧说道:“陛下何出此言?您春秋正盛,又是真龙天子,应有万岁之福,哪里会老呢?” “万岁?”安禄山一笑,“秦始皇横扫八荒**,一统华夏,收天下之兵,铸以为金人十二,便是奢望天下再没有战乱,可从古到今征战不休,王图霸业迭代更替,有多少帝王期望自己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严庄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安禄山看了他一眼,似乎是随口一问:“我听说你还没有娶妻生子是吧?” 严庄一愣,这句话听着有点熟悉,似乎是哪一位也曾经这样问过,他赶紧答道:“是的陛下。” 安禄山笑道:“难得你为了我大燕国的基业,兢兢业业,日夜操劳,到了这把年纪,连老婆都还没有取,说来我这个当人主的,也有责任。” 严庄赶紧说道:“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之极。” 安禄山摆摆手,“朕听别人说,你对那栖凤阁的虫娘仙子,颇是爱慕,而她亦对你有心,要不要朕成就你这鸳鸯好事?” 严庄闻言陡然一惊,身躯一震! 他抬头看了安禄山一眼,只见安禄山耷拉着眼睛皮,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 第一百九十章 我只担心你 严庄赶紧说道:“陛下明鉴,绝无此事。” “是吗”?安禄山淡淡的问道。 严庄眉头一皱,他知道安禄山既然在这么问,那一定是听到了一点什么小道消息,否则不会无的放矢。 自己要是说果然没有此事的话,那无疑就是欺君之罪,于是赶紧说道:“陛下,虫娘仙子确有天人之姿,我等凡夫俗子一见顿觉惊为天人,仰慕之心固然有之,但绝无非分之想,况且虫娘仙子生性高洁,不染尘俗,对于微臣而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实乃望尘莫及!再者,主上曾经颁下谕令,任何人不得冒犯虫娘仙子!微臣纵然胆大包天,又怎敢违背主上的命令呢!” 安禄山闻言,心说算你还老实,旋即又问道:“可朕最近听说,晋王曾经请动了虫娘仙子,将她献到你的府上,是也不是?” 严庄是一个明白人,他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撒谎,无疑是在自掘坟墓,这么大的事情,范阳城应该都知道了! 于是很老实的回答:“回禀圣上,确有此事。” 安禄山心中虽然不爽,但也不可能在这大殿之上,公然和自己的手下抢女人,于是说道:“没看出来朕那不成器的儿子还能请动虫娘。” 严庄听弦歌而知雅意,他知道安禄山的心里其实已经吃了十几坛醋,但是安禄山自己曾经说过,任何人不得强迫虫娘,除非是她自愿! 很明显的是,晋王府确实是答对了三道题之后,才将虫娘请动的,这并不算强迫,所以安禄山不好发作。 但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严庄却是深刻的明白,他跟了安禄山这么多年,又久居高位,揣摩上意是必修课。 于是赶紧答道:“陛下,晋王确实将虫娘仙子请到过我的家里,但是陛下放心,我和晋王绝对没有对虫娘仙子有什么冒犯的举动,一来主上也明白虫娘仙子的为人,此女坚贞不屈,主上宏才伟略龙凤之姿,都没有一亲芳泽,我和晋王又哪有那个本事呢!二来,我和晋王也没有那个胆量!陛下明鉴。” 严庄的话,一半是吹捧安禄山,一半也是解释自己。 安禄山听了之后,果然面色有所缓解,但眸子里的那一丝恼恨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严庄察言观色,心中一叹,知道此事终究还是留下了不可解开的心结。 他暗恨自己当初一时冲动,但此刻也明白,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说什么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安禄山说过,任何人不得侵犯虫娘,除非他自愿,但是事实上,他哪有那么大度? 若是没有人将虫娘请动则罢,他安禄山自然不会怪罪,可将虫娘情动,那么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安禄山就会想,老子堂堂一国之君,都没有请动她,你们竟然请动了,还到你家里喝了酒,至于还有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那老子也不得而知了。 他老安心里也会嫉妒,更会吃醋,老安一生气,事情就更复杂了。 严庄却没有多说话了,他知道,此时说的越多,越有掩盖的嫌疑,干脆来了个默不作声。 过了半晌,气氛显得十分沉闷,落针可闻,严庄的后背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衣服粘在上面,粘呼呼的。 安禄山才开口说道:“罢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本没有什么的,你先下去吧。” 严庄如闻大赦,赶紧跪地叩头:“谢陛下宽宥!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说罢退出了大殿。 殿外,阴霾密布,溪云初起。 严庄使劲呼了几口气,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此刻深深体会到了。 作为一个男人的第六感,严庄刚才从骨子里感受到了安禄山对他的杀意! 那一股杀意里暗含着怒气、嫉妒、恼恨! “君王之心不可测,君王之意不可度!我严庄跟随主上近二十年,没想到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风尘女子!”严庄低头暗叹。 他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那乌云的背后似乎酝酿着一场疾风鄹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夜。 晋王府客舍,陈文周同样抬头看着这一片天空,阴云笼罩,雾霭沉沉! 只有几点孤星散布于云层稀薄的地方,透着灰蒙蒙的微光。 “破军北临,此征伐之兆也;贪狼入虚,此天运之衰也;荧惑守御中宫,此帝王之灾也!”陈文周仰观穹宇,轻声叹道。 “只是不知道,这帝王之灾,将应在谁的身上!”陈文周低头冷笑,“是老李呢?还是老安?还是两人都将应兆?” 郭晨站在他的身边,艳若桃李的秀脸上也挂着一丝隐忧,出声问道:“不知道常山怎么样了?” 陈文周看了郭晨一眼,伊人倩影显得有些清瘦孤单,他眼里升起一丝怜惜,沉声说道:“贪狼入虚,乃是天运之衰的兆头,如今这大唐,天运当在朔方军和河东军的身上!” 郭晨闻言一惊,“你的意思是?” 陈文周点了点头,“我从晋王安庆绪那里得到消息,山东河南的叛军都尽数北撤,和史思明一起围攻常山了!” “那父,那郭大帅和李节帅他们?”郭晨赶紧问道。 陈文周摆摆手,“放心吧,他们两位久在疆场,定然能分析战局,况且我留下了锦囊,就是告诉他们如果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便撤军!” 说到这里,陈文周看了一眼郭晨,郭晨似乎微微放心了一些,倒是没什么异样。 陈文周笑道:“如果大帅决定撤军,你会怪他吗?”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并没有回答。 陈文周微笑起来。 郭晨突然问道:“你既然会看天象,那么你能看出你和我么?” 话刚出口,郭晨便觉得有些不妥。 陈文周闻言,怪笑着看了郭晨一眼,“看什么,看生儿子还是女儿?” 郭晨秀美微蹙,瞥了陈文周一眼,陈文周顿时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赶紧说道:“将军没听说过么,窃天机者不窃己命,咱们算命仙人从来不算自己的,因为算了也不灵!” “你真的一点不担心么?”郭晨见陈文周脸带笑意,心想这人似乎不担心自己的退路似的,于是问道。 陈文周看着郭晨半晌,“我只担心你。”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绸缪 ,青春永驻,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严庄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安禄山看了他一眼,似乎是随口一问:“我听说你还没有娶妻生子是吧?” 严庄一愣,这句话听着有点熟悉,似乎是哪一位也曾经这样问过,他赶紧答道:“是的陛下。” 安禄山笑道:“难得你为了我大燕国的基业,兢兢业业,日夜操劳,到了这把年纪,连老婆都还没有取,说来我这个当人主的,也有责任。” 严庄赶紧说道:“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之极。” 安禄山摆摆手,“朕听别人说,你对那栖凤阁的虫娘仙子,颇是爱慕,而她亦对你有心,要不要朕成就你这鸳鸯好事?” 严庄闻言陡然一惊,身躯一震! 他抬头看了安禄山一眼,只见安禄山耷拉着眼睛皮,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 第一百九十章 我只担心你 严庄赶紧说道:“陛下明鉴,绝无此事。” “是吗”?安禄山淡淡的问道。 严庄眉头一皱,他知道安禄山既然在这么问,那一定是听到了一点什么小道消息,否则不会无的放矢。 自己要是说果然没有此事的话,那无疑就是欺君之罪,于是赶紧说道:“陛下,虫娘仙子确有天人之姿,我等凡夫俗子一见顿觉惊为天人,仰慕之心固然有之,但绝无非分之想,况且虫娘仙子生性高洁,不染尘俗,对于微臣而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实乃望尘莫及!再者,主上曾经颁下谕令,任何人不得冒犯虫娘仙子!微臣纵然胆大包天,又怎敢违背主上的命令呢!” 安禄山闻言,心说算你还老实,旋即又问道:“可朕最近听说,晋王曾经请动了虫娘仙子,将她献到你的府上,是也不是?” 严庄是一个明白人,他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撒谎,无疑是在自掘坟墓,这么大的事情,范阳城应该都知道了! 于是很老实的回答:“回禀圣上,确有此事。” 安禄山心中虽然不爽,但也不可能在这大殿之上,公然和自己的手下抢女人,于是说道:“没看出来朕那不成器的儿子还能请动虫娘。” 严庄听弦歌而知雅意,他知道安禄山的心里其实已经吃了十几坛醋,但是安禄山自己曾经说过,任何人不得强迫虫娘,除非是她自愿! 很明显的是,晋王府确实是答对了三道题之后,才将虫娘请动的,这并不算强迫,所以安禄山不好发作。 但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严庄却是深刻的明白,他跟了安禄山这么多年,又久居高位,揣摩上意是必修课。 于是赶紧答道:“陛下,晋王确实将虫娘仙子请到过我的家里,但是陛下放心,我和晋王绝对没有对虫娘仙子有什么冒犯的举动,一来主上也明白虫娘仙子的为人,此女坚贞不屈,主上宏才伟略龙凤之姿,都没有一亲芳泽,我和晋王又哪有那个本事呢!二来,我和晋王也没有那个胆量!陛下明鉴。” 严庄的话,一半是吹捧安禄山,一半也是解释自己。 安禄山听了之后,果然面色有所缓解,但眸子里的那一丝恼恨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严庄察言观色,心中一叹,知道此事终究还是留下了不可解开的心结。 他暗恨自己当初一时冲动,但此刻也明白,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说什么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安禄山说过,任何人不得侵犯虫娘,除非他自愿,但是事实上,他哪有那么大度? 若是没有人将虫娘请动则罢,他安禄山自然不会怪罪,可将虫娘情动,那么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安禄山就会想,老子堂堂一国之君,都没有请动她,你们竟然请动了,还到你家里喝了酒,至于还有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那老子也不得而知了。 他老安心里也会嫉妒,更会吃醋,老安一生气,事情就更复杂了。 严庄却没有多说话了,他知道,此时说的越多,越有掩盖的嫌疑,干脆来了个默不作声。 过了半晌,气氛显得十分沉闷,落针可闻,严庄的后背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衣服粘在上面,粘呼呼的。 安禄山才开口说道:“罢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本没有什么的,你先下去吧。” 严庄如闻大赦,赶紧跪地叩头:“谢陛下宽宥!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说罢退出了大殿。 殿外,阴霾密布,溪云初起。 严庄使劲呼了几口气,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此刻深深体会到了。 作为一个男人的第六感,严庄刚才从骨子里感受到了安禄山对他的杀意! 那一股杀意里暗含着怒气、嫉妒、恼恨! “君王之心不可测,君王之意不可度!我严庄跟随主上近二十年,没想到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风尘女子!”严庄低头暗叹。 他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那乌云的背后似乎酝酿着一场疾风鄹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夜。 晋王府客舍,陈文周同样抬头看着这一片天空,阴云笼罩,雾霭沉沉! 只有几点孤星散布于云层稀薄的地方,透着灰蒙蒙的微光。 “破军北临,此征伐之兆也;贪狼入虚,此天运之衰也;荧惑守御中宫,此帝王之灾也!”陈文周仰观穹宇,轻声叹道。 “只是不知道,这帝王之灾,将应在谁的身上!”陈文周低头冷笑,“是老李呢?还是老安?还是两人都将应兆?” 郭晨站在他的身边,艳若桃李的秀脸上也挂着一丝隐忧,出声问道:“不知道常山怎么样了?” 陈文周看了郭晨一眼,伊人倩影显得有些清瘦孤单,他眼里升起一丝怜惜,沉声说道:“贪狼入虚,乃是天运之衰的兆头,如今这大唐,天运当在朔方军和河东军的身上!” 郭晨闻言一惊,“你的意思是?” 陈文周点了点头,“我从晋王安庆绪那里得到消息,山东河南的叛军都尽数北撤,和史思明一起围攻常山了!” “那父,那郭大帅和李节帅他们?”郭晨赶紧问道。 陈文周摆摆手,“放心吧,他们两位久在疆场,定然能分析战局,况且我留下了锦囊,就是告诉他们如果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便撤军!” 说到这里,陈文周看了一眼郭晨,郭晨似乎微微放心了一些,倒是没什么异样。 陈文周笑道:“如果大帅决定撤军,你会怪他吗?”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并没有回答。 陈文周微笑起来。 郭晨突然问道:“你既然会看天象,那么你能看出你和我么?” 话刚出口,郭晨便觉得有些不妥。 陈文周闻言,怪笑着看了郭晨一眼,“看什么,看生儿子还是女儿?” 郭晨秀美微蹙,瞥了陈文周一眼,陈文周顿时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赶紧说道:“将军没听说过么,窃天机者不窃己命,咱们算命仙人从来不算自己的,因为算了也不灵!” “你真的一点不担心么?”郭晨见陈文周脸带笑意,心想这人似乎不担心自己的退路似的,于是问道。 陈文周看着郭晨半晌,“我只担心你。”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绸缪 晋王府。 “什么!”安庆绪听了严庄的话之后,故作惊讶,“父皇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呢?” 严庄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王爷,想那虫娘也算是咱们范阳城的风云人物了,她身上有点什么事情,恐怕不消半日,便会传得满城风雨,王爷当初将虫娘请动,送到我的府上,这件事情恐怕整个范阳城都知道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劝阻 安庆绪和严庄一听,才深深的点头。 安庆绪喜道:“那这样一来,不是正好可以解除史思明的威胁了吗?” 严庄也同样看着陈文周,他也想问陈文周同样的问题。 陈文周摆摆手,然后笑道:“史思明和主上是多年的兄弟,他们二人相互了解最深,既然主上明白史思明的想法,那么史思明也未尝不明白主上的想法!侍郎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范洋附近的卫戍部队频频调动,都向范阳城靠拢,我看这和史思明回河北范阳大有关系。” 严庄是个精明的人,一听边明白了陈文周的意思,“陈老弟的意思是说,史思明准备动用范阳附近的卫戍部队?” “正是如此!” 陈文周看了看严庄和安庆绪接着说道,“主上既然召史思明回河北,那么肯定是让他单独回来,不会让他带军队回来,史思明如果带他的手下人回来那便是公然抗旨,而他的野心也就完全暴露了!所以他只能够单独回来,但是他也应该料到主上的心思,所以才会调动范阳附近的卫戍部队,以备急用。” 安庆绪听了陈文周的话,才明白安禄山此此举的意思,“原来如此。” “所以说唯一能够阻止此事发生的人,便是侍郎大人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严庄问道。 陈文周笑道:“这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侍郎大人只需要把范洋附近卫戍部队的异动,禀报给主上就可以了,以主上的精明,我想他不难看出史思明的狼子野心!” 严庄略微沉吟了一下,便点头说道:“那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立刻进宫!” 安庆绪和陈文周赶紧拱手相送。 等严庄离去之后,安庆绪才问道:“先生,你有多大的把握?” 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王爷是说的我们要做的大事吗?” 安庆绪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要不然呢,还能指的是什么?” 陈文周点了点头,“不知道王爷进过赌场没有?” 安庆绪疑惑道:“什么意思?” 陈文周笑着说道:“王爷,这件事情对于我们而言,就好比是在下注,越有把握的事情,风险越小,胜算也越大,但咱们能够赢的东西也是越少的!而如果咱们赌注越大,并且赢了的话,获得东西自然很多,咱们现在不就是赌徒吗?” 安庆绪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说道:“咱们这可是拿身家性命在下注呀!” 陈文周心里没好气的说道:本孔明自从进入河北开始,就已经是在拿身家性命下注了! 这时安庆绪又问道:“先生,就算咱们做成之后,可我还是怕这大燕国的许多人都不服气。” 陈文周却摇了摇头,“王爷你怕什么?等咱们做成了这件事情,这大燕国,就只有你一人能够继承皇位了,别人不服又能怎样?再说了,你早年为大燕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他人未必不知道,只不过他们迫于郑王的势力太大,不得不服从而已。” 安庆绪听了陈文周的话,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 陈文周又给他打气地说道:“王爷,这世上的人多半是势利之辈,有几个忠臣义士?形势对哪边有利,这些人就会趋向于哪边!他们对郑王是这样,对您未尝就不是这样,咱们就拿唐狗来说吧,主上还没有起兵的时候,哪个大臣武将不是叫着要效忠皇帝,可自从咱们大燕国的军队横扫河北以后,许多唐狗的大臣,不照样是望风而降!所以始终是形势比人强,人们为了利益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的。” 安庆绪点头说道:“先生分析的有道理。咱们接下来的事情,光靠严庄恐怕不行,这个人城府太深,不到最后关头,咱们不能把全部的赌注都托付在他身上。” 陈文周笑着拱手说道:“王爷明鉴,我刚才说了,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势利之辈,他们都会根据形势的好坏,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动向,严庄不外如此。” 安庆绪皱眉说道:“可严庄是咱们的生力军,咱们怕是寸步难行。” “王爷放心,严庄已经被咱们逼到了绝路上,现如今主上对他已经有所芥蒂,而郑王那边也对他深恶痛绝,他如果不倾尽全力帮助咱们的话,只怕下场不会太好,”陈文周说道。 安庆绪闻言,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范阳城皇宫。 “严爱卿,你来啦,起来说话吧!” 御书房里,神色憔悴的安禄山对跪着的严庄说道。 “谢陛下,”严庄谢恩起身。 “找朕有什么事情吗?” 严庄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微臣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劝阻 安庆绪和严庄一听,才深深的点头。 安庆绪喜道:“那这样一来,不是正好可以解除史思明的威胁了吗?” 严庄也同样看着陈文周,他也想问陈文周同样的问题。 陈文周摆摆手,然后笑道:“史思明和主上是多年的兄弟,他们二人相互了解最深,既然主上明白史思明的想法,那么史思明也未尝不明白主上的想法!侍郎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范洋附近的卫戍部队频频调动,都向范阳城靠拢,我看这和史思明回河北范阳大有关系。” 严庄是个精明的人,一听边明白了陈文周的意思,“陈老弟的意思是说,史思明准备动用范阳附近的卫戍部队?” “正是如此!” 陈文周看了看严庄和安庆绪接着说道,“主上既然召史思明回河北,那么肯定是让他单独回来,不会让他带军队回来,史思明如果带他的手下人回来那便是公然抗旨,而他的野心也就完全暴露了!所以他只能够单独回来,但是他也应该料到主上的心思,所以才会调动范阳附近的卫戍部队,以备急用。” 安庆绪听了陈文周的话,才明白安禄山此此举的意思,“原来如此。” “所以说唯一能够阻止此事发生的人,便是侍郎大人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严庄问道。 陈文周笑道:“这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侍郎大人只需要把范洋附近卫戍部队的异动,禀报给主上就可以了,以主上的精明,我想他不难看出史思明的狼子野心!” 严庄略微沉吟了一下,便点头说道:“那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立刻进宫!” 安庆绪和陈文周赶紧拱手相送。 等严庄离去之后,安庆绪才问道:“先生,你有多大的把握?” 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王爷是说的我们要做的大事吗?” 安庆绪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要不然呢,还能指的是什么?” 陈文周点了点头,“不知道王爷进过赌场没有?” 安庆绪疑惑道:“什么意思?” 陈文周笑着说道:“王爷,这件事情对于我们而言,就好比是在下注,越有把握的事情,风险越小,胜算也越大,但咱们能够赢的东西也是越少的!而如果咱们赌注越大,并且赢了的话,获得东西自然很多,咱们现在不就是赌徒吗?” 安庆绪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说道:“咱们这可是拿身家性命在下注呀!” 陈文周心里没好气的说道:本孔明自从进入河北开始,就已经是在拿身家性命下注了! 这时安庆绪又问道:“先生,就算咱们做成之后,可我还是怕这大燕国的许多人都不服气。” 陈文周却摇了摇头,“王爷你怕什么?等咱们做成了这件事情,这大燕国,就只有你一人能够继承皇位了,别人不服又能怎样?再说了,你早年为大燕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他人未必不知道,只不过他们迫于郑王的势力太大,不得不服从而已。” 安庆绪听了陈文周的话,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 陈文周又给他打气地说道:“王爷,这世上的人多半是势利之辈,有几个忠臣义士?形势对哪边有利,这些人就会趋向于哪边!他们对郑王是这样,对您未尝就不是这样,咱们就拿唐狗来说吧,主上还没有起兵的时候,哪个大臣武将不是叫着要效忠皇帝,可自从咱们大燕国的军队横扫河北以后,许多唐狗的大臣,不照样是望风而降!所以始终是形势比人强,人们为了利益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的。” 安庆绪点头说道:“先生分析的有道理。咱们接下来的事情,光靠严庄恐怕不行,这个人城府太深,不到最后关头,咱们不能把全部的赌注都托付在他身上。” 陈文周笑着拱手说道:“王爷明鉴,我刚才说了,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势利之辈,他们都会根据形势的好坏,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动向,严庄不外如此。” 安庆绪皱眉说道:“可严庄是咱们的生力军,咱们怕是寸步难行。” “王爷放心,严庄已经被咱们逼到了绝路上,现如今主上对他已经有所芥蒂,而郑王那边也对他深恶痛绝,他如果不倾尽全力帮助咱们的话,只怕下场不会太好,”陈文周说道。 安庆绪闻言,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范阳城皇宫。 “严爱卿,你来啦,起来说话吧!” 御书房里,神色憔悴的安禄山对跪着的严庄说道。 “谢陛下,”严庄谢恩起身。 “找朕有什么事情吗?” 严庄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微臣听手下人的禀报,据说最近范阳附近的卫戍部队频繁调动,大有向范阳靠拢的趋势!” 安禄山闻言,眉头一抬,“有这种事?” 严庄赶紧拱手说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以为,卫戍部队应当驻守在本地的屯所才对,不应该擅自调离,此乃古之大忌,尤其是京城附近的卫戍部队,更应当如此。” 安禄山沉默片刻,“朕似乎记得京城附近的卫戍部队,是由贾循负责的,对吗?” 严庄点头说道:“陛下明察秋毫。” “哼,”安禄山哼了一声,“这个贾循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进退?” 严庄面色有些深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禄山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哪像我千牛卫大将军的样子?” 严庄拱手说道:“微臣斗胆一问,陛下是否打算召大将军回范阳?” 安禄山点了点头:“确有此事。怎么我看你神色不对,你认为有什么不妥吗?” 严庄却没有答话。 安禄山长叹了一声,“朕近来感到身体十分不适,恐怕是早年征战的时候,留下的隐疾!” 顿了一下,安禄山的脸色似乎有些黯然,“储君是国家的希望,早日立储,也能够安定大燕国的民心,昭示我大燕国国运绵长,所以朕决定,最近将立储一事确定下来!史思明是我多年的同乡,也是好友,对于他朕是信得过的,所以我才打算找他回来,共商大事。”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李猪儿 头。 陈文周又给他打气地说道:“王爷,这世上的人多半是势利之辈,有几个忠臣义士?形势对哪边有利,这些人就会趋向于哪边!他们对郑王是这样,对您未尝就不是这样,咱们就拿唐狗来说吧,主上还没有起兵的时候,哪个大臣武将不是叫着要效忠皇帝,可自从咱们大燕国的军队横扫河北以后,许多唐狗的大臣,不照样是望风而降!所以始终是形势比人强,人们为了利益和自己的身家xìng命,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的。” 安庆绪点头说道:“先生分析的有道理。咱们接下来的事情,光靠严庄恐怕不行,这个人城府太深,不到最后关头,咱们不能把全部的赌注都托付在他身上。” 陈文周笑着拱手说道:“王爷明鉴,我刚才说了,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势利之辈,他们都会根据形势的好坏,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动向,严庄不外如此。” 安庆绪皱眉说道:“可严庄是咱们的生力军,咱们怕是寸步难行。” “王爷放心,严庄已经被咱们逼到了绝路上,现如今主上对他已经有所芥蒂,而郑王那边也对他深恶痛绝,他如果不倾尽全力帮助咱们的话,只怕下场不会太好,”陈文周说道。 安庆绪闻言,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范阳城皇宫。 “严爱卿,你来啦,起来说话吧!” 御书房里,神色憔悴的安禄山对跪着的严庄说道。 “谢陛下,”严庄谢恩起身。 “找朕有什么事情吗?” 严庄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微臣听手下人的禀报,据说最近范阳附近的卫戍部队频繁调动,大有向范阳靠拢的趋势!” 安禄山闻言,眉头一抬,“有这种事?” 严庄赶紧拱手说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以为,卫戍部队应当驻守在本地的屯所才对,不应该擅自调离,此乃古之大忌,尤其是京城附近的卫戍部队,更应当如此。” 安禄山沉默片刻,“朕似乎记得京城附近的卫戍部队,是由贾循负责的,对吗?” 严庄点头说道:“陛下明察秋毫。” “哼,”安禄山哼了一声,“这个贾循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进退?” 严庄面色有些深沉,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安禄山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哪像我千牛卫大将军的样子?” 严庄拱手说道:“微臣斗胆一问,陛下是否打算召大将军回范阳?” 安禄山点了点头:“确有此事。怎么我看你神色不对,你认为有什么不妥吗?” 严庄却没有答话。 安禄山长叹了一声,“朕近来感到身体十分不适,恐怕是早年征战的时候,留下的隐疾!” 顿了一下,安禄山的脸色似乎有些黯然,“储君是国家的希望,早日立储,也能够安定大燕国的民心,昭示我大燕国国运绵长,所以朕决定,最近将立储一事确定下来!史思明是我多年的同乡,也是好友,对于他朕是信得过的,所以我才打算找他回来,共商大事。”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李猪儿 严庄拱手笑道:“陛下说的极是,储君乃国家的希望,尽早立储是有好处的,而大将军跟随陛下多年,是陛下最得力的干将,如果大将军回来,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安禄山略微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严庄皱眉说道:“自古以来,便是武将不将兵入朝,大将军忠心耿耿,无可厚非,只是怕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斩草除根 这时陈文周突然问道:“听侍郎大人方才所说,这个李猪儿是一直照顾主上起居的人?” 严庄看了陈文周一眼,心里似乎有所明悟,问道:“李猪儿是内常侍,负责照顾主上的起居多年,是主上最贴身的太监。不知道陈老弟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陈文周看了看严庄和安庆绪:“小人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我听说主上最近病情加重,既然这李猪儿是主上最贴身的人,想来主上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防备吧” 严庄和安庆绪心中一震,自然是明白了陈文周话里的深意。 两人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凉气,却都没有接话。 陈文周心中暗哼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跟我装糊涂。 陈文周见两人还不答话,皱了皱眉头,说道:“王爷,侍郎大人,事到如今,咱们已经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绝境之地,如果还藏着掖着捉迷藏的话,恐怕不日便会大祸临头。” 说完大有深意的看了安庆绪一眼。 安庆绪略显赧然,沉吟了一阵,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了。先生,你说应该怎么做吧。” 严庄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把目光投向了陈文周,其意不言自明。 陈文周点了点头,说道:“郑王势力庞大,且不说有主上对他的偏爱,单凭大将军史思明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便不是咱们可以与之抗衡的!即便咱们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将王爷推上储君之位,我想这个位置王爷也是坐不稳当的。” 安庆绪和严庄同时点了点头,严庄说道:“陈老弟,你是什么意思就明说吧?” 陈文周看了看两个人,眼睛里透出一丝狠色,“为今之计,咱们只有来个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严庄闻言微微变色,且不论旁的,单说这几个字眼,就已经满含杀伐之气了! 安庆绪毕竟和陈文周一起谋划了这么久,所以立刻明白了陈文周的想法,“先生说的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郑王府的方向,然后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 见到陈文周这个动作,安庆绪和严庄同时皱眉,不明其意。 陈文周却没有直白的说出来,而是分析着局势说道:“我明白你们两位的想法,我当初也是像二位这么想的。郑王和王爷是主上的两位嫡子,如果郑王出了什么事情,那就只有王爷一位嫡子了,到时候主上就不得不传位于王爷了。” 安庆绪和严庄都点了点头。 陈文周摇头笑道:“但是你们两位却忽略了两点。” “哪两点?” “主上对于郑王的宠爱,还有史思明。” 严庄却并不认为如此,摇头说道:“至于主上对于郑王的宠爱,这一点陈老弟不必担心,主上就他们两位嫡子,其余皆为庶出。如果郑王死了,主上只能将皇位传给王爷。” 陈文周摆手说道:“想郑王年纪轻轻,既无军功,又无资历,却是储君的头号人选,而且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见主上对郑王的专宠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如果郑王死于非命,主上势必会追查到底,可二位想想,谁还有这个胆量对郑王下手呢?” 安庆绪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咱们可以借机嫁祸给史朝义和史思明父子二人嘛,如此一来,岂不是连着老幺和史氏父子一并收拾了!” 严庄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却是一条一箭双雕的计策!” 陈文周却断然摇头:“说不通!” “为什么?” “第一,史思明不在范阳,而史朝义又在外城,他们怎么向郑王动手呢?就算咱们牵强附会地说,是史氏父子暗中派的刺客下手行刺郑王,可却还有第二点,那便是以郑王安庆恩和史氏父子的关系,这父子二人没有下手的动机!他们支持郑王多年,主上不会不知道,为何不早间动手,晚间动手,偏偏在郑王将要成为储君的时候动手,这岂不是自毁前程吗?” “嗯,”严庄点头说道,“这倒是我们忽略了。” “如果我们对郑王动手,而主上追查起来,首先排出了史思明父子二人下手的可能,那接下来不难想到就是咱们了!王爷因为争储而害了郑王,这就是动机,侍郎大人手握禁军,这边是手段!以主上的脾气,他极有可能来个恩断义绝,将王爷处死!不错,主上虽然只有王爷和郑王两位嫡子,可却也有庶出的儿子,说个不好听的话,反正都是主上的儿子,流的都是他身上的血,惹火了主上,他大不了将皇位传给这些庶出的儿子,反正也是安家的天下。” 严庄却被搞糊涂了,疑惑的问道:“不向郑王动手,那咱们应该怎么办?郑王一日不死,王爷便没有任何机会。” 陈文周笑道:“侍郎大人说的没有错,郑王是必须要死的,他一日不死,王爷便没有机会,但是,我刚才说的是斩草除根。” “怎么个斩草除根法?”安庆绪眉头皱起,思索了片刻,突然目露骇然之色,“先生,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将其他非嫡出的兄弟,也一并杀了吧?” 陈文周哑然失笑:“王爷误会了,若果然如此去做的话,那范阳城可真是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况且我听说,其他王子也并不都在范阳城,他们有的随军出征去了,咱们总不能千里迢迢,跑出范阳城外去杀人吧。” “那你是什么意思?”安庆绪略微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陈文周却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抱胸,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严庄是一个精明的人,他一看陈文周这副样子,就明白陈文周的心里,有些话是不好直说出来。 想通此节,严庄心中的惊骇更深:是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呢? 他看了看陈文周,又想起陈文周说的那句斩草除根,心中暗自揣测:听他的意思,郑王是必须要杀的,可是将其他王子一并斩除,这既不现实,也不可能。 那这个斩草除根是什么意思呢?严庄疑惑起来。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可怕的想法 突然他的眉毛急剧抖动,连脸上的肌ròu也同时微微抽动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严庄震惊地看了看陈文周,然后小声说道:“陈老弟,你说的咱草除根,该不会是,”一边说,一边把眼神看向皇宫的方向。 安庆绪看了看严庄眼神的方向,再结合陈文周所说的斩草除根,略一思索,他也明白了,脸上同样浮现起浓烈的震惊! 只不过那震惊之中,还带着一丝恐惧,一丝激动,更有一丝兴奋! 陈文周看了看两人骇然的脸色,知道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淡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样?在下的看法,二位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严庄首先断然否定,“这想法太胆大包天了,若果真如此,咱们几人只怕会落个五马分尸万劫不复的收场!” “我也是这样想的,”安庆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光听到这个可怕的计划,他就已经由心底升起了一丝恐惧,以至于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陈文周面色不变,淡淡地说道:“侍郎大人刚才所说的五马分尸,万劫不复,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还请侍郎大人明示。” “糊涂!”严庄看了陈文周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主上是大燕国的开国之君,整个大燕国的都是他的,就凭咱们几人这点蚍蜉之力,也能和他抗衡?他抖一抖手腕儿,咱们几人就得灰飞烟灭!” 陈文周知道,严庄所说的话有一半是事实,另一半却也是因为他跟随安禄山多年,安禄山的积威所致,让他本能的觉得安禄山就是不可抗衡的。 陈文周说道:“侍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不错,整个大燕国都是主上的,若整个大燕国的人马加起来,只消吐一口唾沫,咱们三人都得被淹死!所以咱们若稍有不慎,确实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但陈某有几点想要说一说,不知道侍郎大人愿不愿意听?” 严庄正yù说不,安庆绪却摆手说道:“兄长不急,我家先生的手段你也是见识过的,事情做与不做,咱们可以再商议,但先听听他的想法也无妨!” 安庆绪自己毕竟是主要当事人,他在最初的恐惧之后,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激动! 如果陈文周所说真的能够实现的话,那他就可以直接跳过太子这一步,直接登上了梦想之中的宝座,从此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去你娘的太子,滚你娘的储君,都是过眼浮云!只要登上了皇位,其他的事情,都他爹的是卵弹琴! 见安庆绪也这么说,严庄只得耐住xìng子,向陈文周挥挥手,示意他说下去。 陈文周心中一喜,然后侃侃而谈:“陈某之所以有这么胆大包天的想法,也不是空穴来风、痴心妄想,而是有三个方面的条件,使得我们有可能完成这一桩大事。” “哪三个方面?”安庆绪和严庄同时问道。 “第一,主上虽然是大燕国的开国之君,麾下精兵良将无数,但这些人马大部分都在前方与唐狗jiāo战,一时半会儿想要撤回来,怕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们一撤退,唐狗便会追击,丢失城池损兵折将,单是说到来回的路途,就算快马加鞭,最近的也得半月之久!所以这第一方面便是咱们时间上占有先机。古人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若咱们把握住时机,速战速决,就算这些精兵良将回来了,却也是大势已去,事情若是过了当时,风头便已经压下去了。” 安庆绪点了点头,严庄问道:“那第二点呢?” “这第二点便是侍郎大人您了!” “我?” “不错,就是您!您是千牛卫大将军,掌握皇城的巡防和宫廷的卫戍,说一句胆大包天的话,不仅是皇城在您的控制之下,就算是皇宫和主上,不也在您的掌握之中吗?” 严庄闻言眉毛一缩,嘴角的肌ròu一抖! 他虽然城府极深,行事谨慎,内心便如一方深潭,但此刻那一方深潭里,却扔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激起了千万层的巨浪。 如果不是陈文周的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斩草除根 这时陈文周突然问道:“听侍郎大人方才所说,这个李猪儿是一直照顾主上起居的人?” 严庄看了陈文周一眼,心里似乎有所明悟,问道:“李猪儿是内常侍,负责照顾主上的起居多年,是主上最贴身的太监。不知道陈老弟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陈文周看了看严庄和安庆绪:“小人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我听说主上最近病情加重,既然这李猪儿是主上最贴身的人,想来主上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防备吧” 严庄和安庆绪心中一震,自然是明白了陈文周话里的深意。 两人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凉气,却都没有接话。 陈文周心中暗哼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跟我装糊涂。 陈文周见两人还不答话,皱了皱眉头,说道:“王爷,侍郎大人,事到如今,咱们已经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绝境之地,如果还藏着掖着捉迷藏的话,恐怕不日便会大祸临头。” 说完大有深意的看了安庆绪一眼。 安庆绪略显赧然,沉吟了一阵,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了。先生,你说应该怎么做吧。” 严庄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把目光投向了陈文周,其意不言自明。 陈文周点了点头,说道:“郑王势力庞大,且不说有主上对他的偏爱,单凭大将军史思明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便不是咱们可以与之抗衡的!即便咱们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将王爷推上储君之位,我想这个位置王爷也是坐不稳当的。” 安庆绪和严庄同时点了点头,严庄说道:“陈老弟,你是什么意思就明说吧?” 陈文周看了看两个人,眼睛里透出一丝狠色,“为今之计,咱们只有来个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严庄闻言微微变色,且不论旁的,单说这几个字眼,就已经满含杀伐之气了! 安庆绪毕竟和陈文周一起谋划了这么久,所以立刻明白了陈文周的想法,“先生说的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郑王府的方向,然后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文周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 见到陈文周这个动作,安庆绪和严庄同时皱眉,不明其意。 陈文周却没有直白的说出来,而是分析着局势说道:“我明白你们两位的想法,我当初也是像二位这么想的。郑王和王爷是主上的两位嫡子,如果郑王出了什么事情,那就只有王爷一位嫡子了,到时候主上就不得不传位于王爷了。” 安庆绪和严庄都点了点头。 陈文周摇头笑道:“但是你们两位却忽略了两点。” “哪两点?” “主上对于郑王的宠爱,还有史思明。” 严庄却并不认为如此,摇头说道:“至于主上对于郑王的宠爱,这一点陈老弟不必担心,主上就他们两位嫡子,其余皆为庶出。如果郑王死了,主上只能将皇位传给王爷。” 陈文周摆手说道:“想郑王年纪轻轻,既无军功,又无资历,却是储君的头号人选,而且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见主上对郑王的专宠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如果郑王死于非命,主上势必会追查到底,可二位想想,谁还有这个胆量对郑王下手呢?” 安庆绪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咱们可以借机嫁祸给史朝义和史思明父子二人嘛,如此一来,岂不是连着老幺和史氏父子一并收拾了!” 严庄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却是一条一箭双雕的计策!” 陈文周却断然摇头:“说不通!” “为什么?” “第一,史思明不在范阳,而史朝义又在外城,他们怎么向郑王动手呢?就算咱们牵强附会地说,是史氏父子暗中派的刺客下手行刺郑王,可却还有第二点,那便是以郑王安庆恩和史氏父子的关系,这父子二人没有下手的动机!他们支持郑王多年,主上不会不知道,为何不早间动手,晚间动手,偏偏在郑王将要成为储君的时候动手,这岂不是自毁前程吗?” “嗯,”严庄点头说道,“这倒是我们忽略了。” “如果我们对郑王动手,而主上追查起来,首先排出了史思明父子二人下手的可能,那接下来不难想到就是咱们了!王爷因为争储而害了郑王,这就是动机,侍郎大人手握禁军,这边是手段!以主上的脾气,他极有可能来个恩断义绝,将王爷处死!不错,主上虽然只有王爷和郑王两位嫡子,可却也有庶出的儿子,说个不好听的话,反正都是主上的儿子,流的都是他身上的血,惹火了主上,他大不了将皇位传给这些庶出的儿子,反正也是安家的天下。” 严庄却被搞糊涂了,疑惑的问道:“不向郑王动手,那咱们应该怎么办?郑王一日不死,王爷便没有任何机会。” 陈文周笑道:“侍郎大人说的没有错,郑王是必须要死的,他一日不死,王爷便没有机会,但是,我刚才说的是斩草除根。” “怎么个斩草除根法?”安庆绪眉头皱起,思索了片刻,突然目露骇然之色,“先生,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将其他非嫡出的兄弟,也一并杀了吧?” 陈文周哑然失笑:“王爷误会了,若果然如此去做的话,那范阳城可真是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况且我听说,其他王子也并不都在范阳城,他们有的随军出征去了,咱们总不能千里迢迢,跑出范阳城外去杀人吧。” “那你是什么意思?”安庆绪略微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陈文周却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抱胸,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严庄是一个精明的人,他一看陈文周这副样子,就明白陈文周的心里,有些话是不好直说出来。 想通此节,严庄心中的惊骇更深:是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呢? 他看了看陈文周,又想起陈文周说的那句斩草除根,心中暗自揣测:听他的意思,郑王是必须要杀的,可是将其他王子一并斩除,这既不现实,也不可能。 那这个斩草除根是什么意思呢?严庄疑惑起来。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可怕的想法 突然他的眉毛急剧抖动,连脸上的肌肉也同时微微抽动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严庄震惊地看了看陈文周,然后小声说道:“陈老弟,你说的咱草除根,该不会是,”一边说,一边把眼神看向皇宫的方向。 安庆绪看了看严庄眼神的方向,再结合陈文周所说的斩草除根,略一思索,他也明白了,脸上同样浮现起浓烈的震惊! 只不过那震惊之中,还带着一丝恐惧,一丝激动,更有一丝兴奋! 陈文周看了看两人骇然的脸色,知道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淡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样?在下的看法,二位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严庄首先断然否定,“这想法太胆大包天了,若果真如此,咱们几人只怕会落个五马分尸万劫不复的收场!” “我也是这样想的,”安庆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光听到这个可怕的计划,他就已经由心底升起了一丝恐惧,以至于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陈文周面色不变,淡淡地说道:“侍郎大人刚才所说的五马分尸,万劫不复,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还请侍郎大人明示。” “糊涂!”严庄看了陈文周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主上是大燕国的开国之君,整个大燕国的都是他的,就凭咱们几人这点蚍蜉之力,也能和他抗衡?他抖一抖手腕儿,咱们几人就得灰飞烟灭!” 陈文周知道,严庄所说的话有一半是事实,另一半却也是因为他跟随安禄山多年,安禄山的积威所致,让他本能的觉得安禄山就是不可抗衡的。 陈文周说道:“侍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不错,整个大燕国都是主上的,若整个大燕国的人马加起来,只消吐一口唾沫,咱们三人都得被淹死!所以咱们若稍有不慎,确实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但陈某有几点想要说一说,不知道侍郎大人愿不愿意听?” 严庄正欲说不,安庆绪却摆手说道:“兄长不急,我家先生的手段你也是见识过的,事情做与不做,咱们可以再商议,但先听听他的想法也无妨!” 安庆绪自己毕竟是主要当事人,他在最初的恐惧之后,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激动! 如果陈文周所说真的能够实现的话,那他就可以直接跳过太子这一步,直接登上了梦想之中的宝座,从此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去你娘的太子,滚你娘的储君,都是过眼浮云!只要登上了皇位,其他的事情,都他爹的是卵弹琴! 见安庆绪也这么说,严庄只得耐住性子,向陈文周挥挥手,示意他说下去。 陈文周心中一喜,然后侃侃而谈:“陈某之所以有这么胆大包天的想法,也不是空穴来风、痴心妄想,而是有三个方面的条件,使得我们有可能完成这一桩大事。” “哪三个方面?”安庆绪和严庄同时问道。 “第一,主上虽然是大燕国的开国之君,麾下精兵良将无数,但这些人马大部分都在前方与唐狗交战,一时半会儿想要撤回来,怕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们一撤退,唐狗便会追击,丢失城池损兵折将,单是说到来回的路途,就算快马加鞭,最近的也得半月之久!所以这第一方面便是咱们时间上占有先机。古人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若咱们把握住时机,速战速决,就算这些精兵良将回来了,却也是大势已去,事情若是过了当时,风头便已经压下去了。” 安庆绪点了点头,严庄问道:“那第二点呢?” “这第二点便是侍郎大人您了!” “我?” “不错,就是您!您是千牛卫大将军,掌握皇城的巡防和宫廷的卫戍,说一句胆大包天的话,不仅是皇城在您的控制之下,就算是皇宫和主上,不也在您的掌握之中吗?” 严庄闻言眉毛一缩,嘴角的肌肉一抖! 他虽然城府极深,行事谨慎,内心便如一方深潭,但此刻那一方深潭里,却扔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激起了千万层的巨浪。 如果不是陈文周的这句话,他严庄一辈子也不会意识到,也不敢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权力是多么的巨大,巨大到可以控制皇帝的命运! 陈文周不等严庄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火上浇油地说道:“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说玄武门之变吧。唐高祖李渊,立建成为太子。在李世民与王世充一战之后,李渊便收了李世民的兵权,将他闲置在家中,以此稳固建成太子的地位!这与我家王爷的情形何其相似?大人想必知道,玄武门之变中,功劳最大的是谁吧?” 严庄看了看陈文周,才点头说道:“尉迟敬德。” “不错!当时李世民被收了兵权,而建成太子,又深得高祖李渊的宠信,李世民便如囚龙一般处处掣肘,可当时的禁军也就是左右龙武军,却执掌在尉迟敬德的手中!李世民便是凭借左右龙武军,在玄武门将建成太子以及齐王元吉双双杀掉,到头来李渊便不得不传位于他了。所以说,宫廷巨变,一般都是由禁军操控!” 有了前车之鉴,以及陈文周周密的分析,安庆绪脸上的激动之色俨然已经压抑不住了! 此刻的他,就像是打了狗血的公鸡,蠢蠢欲动! 恨不得立马抄起家伙赶进宫去,将压在他上面那个老不死的老头子,一刀枭首就地正法,了却一条残命,然后将自己送上那天下人都觊觎的宝座,从此呼风唤雨,威震四方,史册之上名垂千古! 严庄毕竟沉稳许多,他虽然承认陈文周分析的确有道理,但心底依然不对此事看好。 只不过人的**,是无穷尽的。有的人将**压在心里,有的人将**写在面上,有的人耐心等待,有的人急于求成,很明显,严庄就是那种苦苦压抑和掩藏自己**的人。 但是这种人,心中的**比起常人更加强烈,就像弹簧一样,压得越紧,反弹的力道越大! 显而易见,此刻严庄心中的**弹簧就快被陈文周释放了,尽管严庄面色平静,但胸中的波澜,已然如滔天巨浪一般,摧山裂石!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得失 严庄平静了一下心绪,“陈老弟刚才不是说有三个方面的条件吗?你现在已经说了两个,那还有另外一个呢?” 陈文周点头说道:“这第三个方面嘛,便是内常侍李猪儿了。” “他?” 安庆绪和严庄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陈文周说的前两个方面,都分析得非常在理,他们心里本能地认为,陈文周所说的第三个方面的条件,应该是可以改变局势的力量,但没想到陈文周竟然说是李猪儿! 安庆绪皱眉说道:“先生,这种时候就莫要开玩笑了,李猪儿不过是一个内侍太监,又对父皇忠心耿耿,且不说他不会参与咱们的事情,单说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能起到什么作用?” 陈文周暗自不屑,心说本孔明一介小小的火头军,至将军沟发迹,望风披靡,所到之处,或死或降,现在更是到了你们叛军的老巢,还有策划一场政变,小小太监怎么了? 陈文周严肃的说道:“王爷可不要小看李猪儿这个人,这是一个关键人物!大历史往往是由小人物来改变的!” 见严庄和安庆绪还是皱着眉头,陈文周心知他们并不看好李猪儿,于是耐心地说道:“那我说几个例子吧。楚汉之争中,项羽至阴陵,迷失道路,问一田父,田父指曰:“左。”项王去了,结果陷大泽中,光武帝刘秀进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处,有白衣老者在道旁,指曰:‘信都郡为长安城守,去此八十里’刘秀即驰赴之,项羽问路被害了,刘秀问路被救了。两位种田的老头随手一指路,影响了两位帝王的命运,也改变了历史的走向。想当年荆轲刺秦王的时候,秦王本该身死,但御医夏无且,扔了一个药箱,打飞了荆轲的匕首,如果不是这个药箱,恐怕整个历史都会改写了!” 严庄摇头笑道:“陈老弟所说固然在理,然而这些也不过是巧合,我们怎能如此轻率?况且李猪儿也没那个本事呀!” 陈文周却摆手说的:“侍郎大人,此言差矣。李猪儿是主上最贴身的人,他最了解主上的习性,也是最能接近主上的人,主上对谁都会有所防备,但对李猪儿却不会!如果有这个人的参与,那咱们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可是,”严庄心中,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陈文周当然清楚,他之所以下不了决心,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对安禄山的敬畏。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本能的对主子感到畏惧,这是人之常情。 其次便是和安禄山之间的君臣之谊,他跟了安禄山这么多年,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第三点便是基于人的本能,发动政变,无异于谋反和背叛,千年以来的伦理道德,以及事情不成之后的残酷结局,都是他担心的。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既期盼,又担忧,正是这种复杂的东西,促使了一部分人走向成功,而另一部分人,则无法打破心中的担忧,不具备冒险精神,甘于墨守成规,最终只得悲守穷庐,遂成枯落,终不接世。 陈文周说道:“陈某还是那一句话,咱们所做的事情便是一场赌局,赌注越大,咱们赢得越多,赌注越小,咱们赢得越少,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但陈某认为此事却值得去赌一赌。” 严庄看着陈文周,陈文周接着说道:“咱们这一次若失败了,那结局不言而喻!挫骨扬灰,那都是最好的收场。但咱们若是赢了,王爷登基,重掌大权,侍郎大人自然是水涨船高,跟着节节高升,以您的功劳,王爷自然不会亏待于你!”说完,看了看安庆绪。 安庆绪再傻也知道该怎么说了,沉声说道:“若此间之事,真的成了的话,我必定加封兄长为王!兄长有所求,弟绝不敢违抗。” 严庄不置可否,事情没有成的时候,这不过都是空口白话,严庄也不是三岁小孩,哪是一句话就可以将其收买的。 但这句话,安庆绪却不得不说,因为说了总比不说好,这是给严庄的一剂定心丸,也是表明他安庆绪的态度。 陈文周看了看严庄,笑道:“侍郎大人生性高洁,两袖清风,一般的俗物也不能入您的法眼,但陈某确认为,人在世上,应该为自己心爱的东西去奋斗,同时作为男人,应该有责任,去保护自己那些心爱的东西,和心爱的人。” 严庄闻言,身躯一震。 陈文周大有深意的说道:“虫娘仙子有绝世之姿,才貌双全,实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千古奇女子,如有这等佳人相伴,我等男儿在世,已不枉此生了。奈何她为主上所逼,容貌尽毁,令人望而生叹,殊为可惜。” 尽管严庄心里明白陈文周所说的这番话,是故意刺激他,但他心里一想到虫娘,却依然对安禄山升起了一丝痛恨之情。 陈文周接着说道:“那一次,侍郎大人为虫娘仙子解围,我看得出来,虫娘仙子是心存感激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到您的府上与您单独相处,可主上的谕令却摆在那里,让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主上甚至为了上一次的事情,责问侍郎大人。侍郎大人,您真的就不想和虫娘仙子长相厮守吗?” 严庄咬了咬牙,抬头看着陈文周,有些没好气地说道:“陈老弟,你的激将之法倒是用得滚瓜烂熟!” 陈文周嘿嘿的笑了一下,“陈某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即使我不说,难道侍郎大人就不想吗?” 安庆绪看着严庄复杂的表情,也忍不住微笑着说道:“兄长,咱们都是男人,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是虫娘仙子这样的绝世美人呢?” 安庆绪顿了顿,接着说道:“且不管咱们做不做这一件事情,即使不做,我也一定会恳请父王将虫娘仙子许配给兄长,已成全了你的相思之情。” 严庄没有说话了,而是坐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但陈文周和安庆绪都清楚,严庄是在考虑得失,所以两人也跟着坐了下来,都不说话,安静的等待。 过了许久,严庄仍然没有表态,安庆绪的心里不免有些焦急,他站起来拿眼睛示意陈文周,陈文周微微摇头,给他一个尽管放心的神色,安庆绪才又坐了下来。 陈文周这个人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他早已拿住了严庄的死穴虫娘! 当初严庄敢冒大不韪,单独和虫娘会面,就早已说明了一切。 色胆包天,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如果让严庄去违抗安禄山的旨意,严庄定然不敢,但是有了虫娘,一切都变得可能。 让男人真正变成男人的,还是女人,陈文周又总结了一条真理。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阉人 陈文周心里知道,变天这种事情,不仅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更为可怕的是,一旦事情败露,或者不成功,那就会牵连九族,凡是与自己沾点边的,都得落一个断宗灭族的下场。 所以严庄迟迟难以下决定,陈文周心里能够理解。 一方面是万劫不复的风险,可另一方面,又有虫娘的诱惑,着实难以取舍。 陈文周看了看安庆绪,见他面色激动而焦急,心知他是在担心严庄的态度。 如果严庄点头的话,那安庆绪就拥有了决定成败的根本力量,而如果严庄不答应这件事情,那只能就此作罢,而他安庆绪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这时陈文周说道:“侍郎大人踟蹰犹豫,恕陈某直言,这绝不是做大事的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严庄闻言,抬头看了看陈文周,面色更加犹豫和复杂。 陈文周笑道:“既然侍郎大人一时之间无法决断,陈某倒是有一招缓兵之计。” “什么缓兵之计?陈老弟请讲,”严庄赶紧问道。 “我知道侍郎大人是在担心什么,你是担心我们势单力薄,万一事情败露,那可就真是玩完了!既然如此,陈某打算先去会会李猪儿这个人,不知两位意下如何?”陈文周看着另外两人问道。 安庆绪自然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而严庄却皱起了眉头,“李猪儿是主上的随身太监,又是内常侍,他一般都住在宫里,陈老弟想要单独见他的面,恐怕不容易!难不成咱们还能将他请出来?就算他愿意,只怕也没那个胆子私自出宫!” 陈文周看着严庄说道:“这便要侍郎大人帮忙了,您是千牛卫大将军,负责皇宫的卫戍,人进人出都得先过了你那一关,要是有您帮忙,我还愁进不了宫吗” “这”,严庄一时犹豫起来。 陈文周暗自骂了一声:婆婆妈妈,优柔寡断,这哪像是做大事的样子?如果什么事情都这样畏首畏尾的话,那还能成什么事情? 陈文周面色凝重地说道:“侍郎大人可要想清楚了,事到如今,王爷的命运和您的命运是联系在了一起,我家王爷,谋的是皇位和权力,而侍郎大人图的是前程和女人,侍郎大人难以抉择,这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陈某打算进宫去见李猪儿,多拉一些帮手!如果此人也站在咱们这一边的话,侍郎大人,行将安出?” 严庄看了看安庆绪,又看了看陈文周,心中拿捏着得失:如果此事败露,那便身首异处,祸连九族,如果此事成了,那便权倾朝野,更能拥得美人入怀。 过了好一会儿,严庄才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此事兹事体大,如千钧之重!也罢,就先送陈老弟入宫,见一见那李猪儿,如果能将他说动入伙的话,我严庄便身家性命,尽系于此,再无二话!” 安庆绪和陈文周的面色一喜,“好!侍郎大人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言为定,我这就进宫去见李猪儿。” 范阳城皇宫。 李猪儿半躺在内侍监甲字号房,裤子褪到了大腿上,露出几条血红色的鞭痕,十分醒目!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瓶药水,一个小太监正在他的伤口上涂抹着,许是药水太烈,疼得李猪儿龇牙咧嘴。 那小太监将药水涂过之后,又把李猪儿的裤子套回去,躬身操着公鸭子嗓说道:“李常侍,药水已经涂好了,疼的厉害吗?” 李猪儿看了小太监一眼,摆了摆手说道:“三儿啊,咱家当初就没有看走眼,你是个实诚的孩子。罢了,夜已经深了,我没什么大碍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您安歇吧,”那叫‘三儿’的小太监,垂首退出了李猪儿的房间。 李猪儿叹了一口气,望着昏暗的烛火怔怔出神,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了,只比严庄小一岁。 他是个穷苦孩子出身,自幼父母早亡,由祖父母养大,因家贫如洗,难以糊口,便投身在当时河北都知兵马使安禄山的麾下。 李猪儿这个人,十分机灵,而且待人真诚,所以不久就获得了安禄山的青睐,安禄山见这个小孩子十分招人喜爱,又长得白皙,心中便起了歹念! 用横刀将当时才十二岁的李猪儿,阉割的下身,血流数升,李猪儿差点一命呜呼! 幸亏当时安禄山用草木灰敷住了伤口,才止住了鲜血,饶是如此,李猪儿也昏迷了数日之久才苏醒过来,从此便跟随在安禄山的身边,服侍他的起居。 是时,**之风盛行,凡达官贵人无不以养男宠为乐,安禄山当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像他这种心理变态的人! 所以李猪儿也忍受了安禄山二十几年的身心摧残。 只不过,安禄山对李猪儿也算不错,赐以高官厚禄,以及最深的信任。 也因为如此,李猪儿才能在他身边呆了二十多年,而没有背叛或者离开。 自安禄山称帝以来,性子越发乖张暴戾,脾气也越来越大,尤其是近来生病,心情更加烦躁,对李猪儿动辄打骂,有时候甚至连严庄也难逃一顿鞭子。 灯光愈发昏暗,灯芯也抖了几抖,整个房间都变得暗了下来,李猪儿的脸渐渐陷入了阴暗之中。 他此刻神思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漂泊江湖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亡故的亲人,以及多舛的命途,两滴浊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笃笃笃!” 一阵敲门的声音传来,才将李猪儿从神游的状态中,拉回现实。 他拈起袖子在脸上擦了几下,嘴里说道:“三儿,咱家不是让你睡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李猪儿还以为是三儿去而复返,故此问道。 “笃笃笃!” 敲门声仍在继续,而且越发急促。 “谁呀”,李猪儿皱起了眉头。 门外的人并没有答话,稍微沉默了一阵,便‘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游说李猪儿 幸亏当时安禄山用草木灰敷住了伤口,才止住了鲜血,饶是如此,李猪儿也昏迷了数日之久才苏醒过来,从此便跟随在安禄山的身边,服侍他的起居。 是时,**之风盛行,凡达官贵人无不以养男宠为乐,安禄山当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像他这种心理变态的人! 所以李猪儿也忍受了安禄山二十几年的身心摧残。 只不过,安禄山对李猪儿也算不错,赐以高官厚禄,以及最深的信任。 也因为如此,李猪儿才能在他身边呆了二十多年,而没有背叛或者离开。 自安禄山称帝以来,性子越发乖张暴戾,脾气也越来越大,尤其是近来生病,心情更加烦躁,对李猪儿动辄打骂,有时候甚至连严庄也难逃一顿鞭子。 灯光愈发昏暗,灯芯也抖了几抖,整个房间都变得暗了下来,李猪儿的脸渐渐陷入了阴暗之中。 他此刻神思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漂泊江湖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亡故的亲人,以及多舛的命途,两滴浊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笃笃笃!” 一阵敲门的声音传来,才将李猪儿从神游的状态中,拉回现实。 他拈起袖子在脸上擦了几下,嘴里说道:“三儿,咱家不是让你睡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李猪儿还以为是三儿去而复返,故此问道。 “笃笃笃!” 敲门声仍在继续,而且越发急促。 “谁呀”,李猪儿皱起了眉头。 门外的人并没有答话,稍微沉默了一阵,便‘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游说李猪儿 李猪儿抬头一看,由于灯光昏暗,他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但从身影可以看出,是一个略显消瘦的年轻人,他的旁边还有一个身影,那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李常侍,”其中一人叫了一声。 李猪儿微微一惊,看着那身影,说道:“严侍郎?”他从声音已经听出来,来人正是严庄。 李猪儿强忍着大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刺激 李猪儿闻言,原本颓丧的面色中,隐隐升起了一丝求生的**,但随即又转为暗淡,陈文周知道,是残酷的现实,将那些希望破灭。 “在下有一言,不知道李常侍愿不愿意听?” “阁下请讲吧。” “我看李常侍也是一个爽快的人,所以我说话也不想拐弯抹角!我是晋王的谋士,今晚也是晋王派我过来的,他让我告诉李常侍,如果他能够登上皇位的话,不仅保留李常侍现有的一切,更会为你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有求必应!”陈文周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猪儿浑浊的目光中,突然闪烁着一丝亮光,就像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突然看到了前方的天幕,竟然有一丝黎明。 只不过李猪儿随即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恕咱家直言,郑王如日中天,既有主上的宠爱,又有大将军史思明的支持,反观晋王,被削了兵权,闲置家中,晋王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郑王的了。” 陈文周面色淡然的一笑:“李常侍所言不虚,从表面看来,晋王的实力确实不如郑王,但事情并不是绝对的!在陈某看来,郑王不过是一个虚架子,大燕国真正的命运,还是掌握在晋王的手中!” 李猪儿看了陈文周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还夹杂着一丝轻蔑,“阁下如此说,恐怕是有些吹嘘了。” 陈文周却严肃地摇了摇头,“在下并没有吹嘘,不过就实而言。” 李猪儿见陈文周确实不像是吹牛皮的样子,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那阁下倒是说一说,郑王怎么就是虚架子?而晋王却是握着大燕国的命运呢?” 陈文周看着李猪儿大有深意的一笑,“想必李常侍也能看出侍郎大人与我家王爷的关系吧?” 李猪儿点了点头。 陈文周既然能够深夜入宫,那除了严庄还能有谁有那个手段,况且刚才严庄也来过了,临行之前还说了一句,‘这位陈老弟想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陈文周接着说道:“晋王确实没有兵权,但他早年跟随主上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是有威望的,也是有资历的!如果我家王爷登基,恐怕除了大将军等人反对之外,其他人并不会心生不满!因为这是我家王爷应有之分!” 李猪儿点了点头。 陈文周又说道:“我家王爷虽然被夺了兵权,但却有侍郎严庄的支持,严大人是兵部侍郎,他手里握着一半的兵符,而且现在我大燕国的将领中,也有不少是他的门生故吏和旧交!这且不论,最主要的是侍郎大人手里掌握着禁军,这是一股心腹的力量,因为它可以直接控制皇城乃至是主上!” 李猪儿闻言身躯一震,他抬头看着陈文周,眼睛里流露出骇然的神色! 他不是一个笨蛋,结合陈文周的话,再想一想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李猪儿似乎明白了陈文周话里的深意。 陈文周笑道:“李常侍,不必惊慌。” 李猪儿看着陈文周问道:“你们是不是早有预谋?” 陈文周笑道:“李常侍英明!” “怪不得侍郎大人要向主上献策,劝阻他召回大将军史思明,果然是好手段,”李猪儿叹道。 陈文周笑了一下,“李常侍果然是法眼如炬,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李猪儿摆摆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说道:“就算如此,可是主上那边呢,你们要真是杀了郑王,只怕主上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就一并杀了便是!” “啪!” 李猪儿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他睁大眼睛看着陈文周。 眼里的震惊之色无以复加,这突然而来的话语,就如春日惊雷,振聋发聩! 让李猪儿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而整个房间也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胆!” 过了好一会儿,李猪儿终于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大声呵斥,“你们想谋逆不成!” 陈文周看了李猪儿一眼说道:“为求自保,不得不如此。” “自保?”李猪儿面露疑惑之色,冷笑着问道。 陈文周说道:“如果郑王登基,我家王爷还有性命在吗?” 李猪儿闻言,嗫嚅了几下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当然清楚,如果郑王登基,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晋王安庆绪。 因为安庆绪不仅是嫡长子,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带过兵,有过战功,如果任由他生存下去,早晚会对郑王构成巨大的威胁。 “就算是如此,你们也应该去对付郑王,而不是”,李猪儿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皇宫里安禄山寝宫所在的方向。 陈文周摇了摇头:“李常侍难道不知道玄武门之变吗?就算郑王把我家王爷杀了,以主上对郑王的宠爱,恐怕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责备一番,这个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李常侍不会不明白吧?” 李猪儿没有说话了,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心知这个人当真不简单,这一番说辞毫无漏洞,更重要的是极具煽动性,没想到晋王手底下还有这样的人才。 “咱家跟随主上多年,主上待咱家极好,咱家不会害他的,”李猪儿淡淡说道。 “在下以前现在都没有挑拨您和主上之间关系的想法,只不过陈某还是要重复一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乎!李常侍真的就不为自己想想,人在世上走一遭,最后却落了个陪葬的下场!真的就不觉得悲哀吗?”陈文周说道。 李猪儿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有谁不怕死呢?有谁不想多活几年呢?如果说他李猪儿活够了,那简直是在骗自己。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我又能帮你们什么”?李猪儿反问道。 “为什么要帮我们?陈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话是你不敢说的?”李猪儿没好气的说道。 陈文周嘿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陈某就直说了,如果得罪了李常侍还请恕罪!” 李猪儿摆摆手,示意陈文周但讲无妨。 “难道李常侍真的就不念当年宫戮之恨吗?!” ------------ 第两百章 有一套呀 “阁下不必再多说了,恕咱家直言,你们成功的几率很小,如果事情败露,只怕是株连九族,遗祸无穷,”李猪儿沉声说道。 “古人云,富贵险中求,!再说了,事情不去做,且没有到最后的关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陈文周看了看李猪儿,然后大有深意地说道,“若事情不济,我家王爷大不了放弃储君之位,即使 ------------ 第两百零一章两难 当陈文周在范阳城紧锣密鼓的部署发动一场惊天之变的时候,河北博陵郡一带的叛军也在史思明的带领下,向驻扎在常山的朔方军和河东军,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叛军以十万左右的兵力,对唐军三万左右的兵力,无疑占着巨大的优势,更何况此时灵武以及河东都被叛军威胁,唐军顿时陷入了一场苦战之中。 常山太守府。 “不行,颜大人不必再说了,你们若是留下来,后果不言而喻,我郭子仪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送死,此事万万不可,”郭子仪的语气不容置喙。 两天以前,郭子仪和李光弼共同探讨了撤军的事情,然后便召集众将,一同商议。 当然绝大部分将领都是反对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朔方军的中军将军郭晨和朔方军的行军司马陈文周,此时都还留在范阳。 如果就此撤军,那无疑是将二人抛下,范阳是叛军的老巢,郭晨和陈文周便危险万分了。 河东军的许多将领,都是原来朔方军的大将,如李光弼,李嗣业南霁云,浑,荔非元礼等等,朔方军自然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将领都与郭晨和陈文周有着不菲的交情,将此二人弃之于不顾,众人都是于心不忍。 但最后郭子仪力平众意,坚持撤军,众人自然就没话可说了,因为他们都知道,郭晨是他的女儿,他这样做,颇有些弃车保帅的意味在里面。 如果是其他人决定撤军,哪怕是李光弼说出口,李嗣业等人自然不会服气,因为陈文周是他的结义兄弟。 但是郭子仪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因为郭晨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了几万大军,老郭连女儿都舍弃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可正当唐军准备撤退的时候,史思明却似乎洞悉了先机一般,他竟然提前发动了围攻。 唐军毕竟有几万人马,不是说撤就能撤的,这样一来,便又只能够和叛军先厮杀一阵。 常山太守颜杲卿,见战局陷入胶着,而且如果叛军只围不攻的话,那么不出一月,常山就会变成一座孤城。 到那时可就真是一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和两次伤亡惨重的孤军,再想撤军,恐怕已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颜杲卿在和,卢奕李商议之后,三人决定,带领一万团练兵殿后,让朔方军和河东军先行撤退。 郭子仪当然是不同意了,他既然是一军主帅,自然明白,留在后面殿后是什么意思。 所以郭子仪才断然否决了颜杲卿的建议。 颜杲卿面色凝重,沉声说道:“郭节帅,,如今叛军三路围攻,其势甚急,如果咱们还要一起撤退的话,只怕叛军会将计就计,将咱们一网打尽,如今的大唐风雨飘摇,郭节帅的朔方军和李节帅的河东军,是我大唐最后的依仗,如果真要尽墨于此,那我大唐恐怕真的是要完了,当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万不可再犹豫不觉啊。” 郭子仪深深地看着颜杲卿,“太守大人所言,我自然懂的,可如果颜大人几人留在后面,结局可想而知,我怎能舍你们于不顾?又怎能舍上万儿郎的性命于不顾?”郭子仪指的就是那一万团练。 颜杲卿闻言略显感慨:“节帅言重了,晨将军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却因为几万儿郎的性命,连她也不管不顾了,如此心系大局,颜某几人心中当真是佩服得紧。晨将军和陈司马都是少有的少年英杰,既然陈将军和陈司马可以为如此舍身赴义,那我等老朽之辈,还哪有退缩的道理呢。” 郭子仪摇了摇头,“这不一样,郭晨和文周,他们只有两个人,纵然一人是我的女儿,一人是我的爱将,但与这几万儿郎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刺激 李猪儿闻言,原本颓丧的面色中,隐隐升起了一丝求生的**,但随即又转为暗淡,陈文周知道,是残酷的现实,将那些希望破灭。 “在下有一言,不知道李常侍愿不愿意听?” “阁下请讲吧。” “我看李常侍也是一个爽快的人,所以我说话也不想拐弯抹角!我是晋王的谋士,今晚也是晋王派我过来的,他让我告诉李常侍,如果他能够登上皇位的话,不仅保留李常侍现有的一切,更会为你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有求必应!”陈文周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猪儿浑浊的目光中,突然闪烁着一丝亮光,就像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突然看到了前方的天幕,竟然有一丝黎明。 只不过李猪儿随即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恕咱家直言,郑王如日中天,既有主上的宠爱,又有大将军史思明的支持,反观晋王,被削了兵权,闲置家中,晋王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郑王的了。” 陈文周面色淡然的一笑:“李常侍所言不虚,从表面看来,晋王的实力确实不如郑王,但事情并不是绝对的!在陈某看来,郑王不过是一个虚架子,大燕国真正的命运,还是掌握在晋王的手中!” 李猪儿看了陈文周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还夹杂着一丝轻蔑,“阁下如此说,恐怕是有些吹嘘了。” 陈文周却严肃地摇了摇头,“在下并没有吹嘘,不过就实而言。” 李猪儿见陈文周确实不像是吹牛皮的样子,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那阁下倒是说一说,郑王怎么就是虚架子?而晋王却是握着大燕国的命运呢?” 陈文周看着李猪儿大有深意的一笑,“想必李常侍也能看出侍郎大人与我家王爷的关系吧?” 李猪儿点了点头。 陈文周既然能够深夜入宫,那除了严庄还能有谁有那个手段,况且刚才严庄也来过了,临行之前还说了一句,‘这位陈老弟想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陈文周接着说道:“晋王确实没有兵权,但他早年跟随主上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是有威望的,也是有资历的!如果我家王爷登基,恐怕除了大将军等人反对之外,其他人并不会心生不满!因为这是我家王爷应有之分!” 李猪儿点了点头。 陈文周又说道:“我家王爷虽然被夺了兵权,但却有侍郎严庄的支持,严大人是兵部侍郎,他手里握着一半的兵符,而且现在我大燕国的将领中,也有不少是他的门生故吏和旧交!这且不论,最主要的是侍郎大人手里掌握着禁军,这是一股心腹的力量,因为它可以直接控制皇城乃至是主上!” 李猪儿闻言身躯一震,他抬头看着陈文周,眼睛里流露出骇然的神色! 他不是一个笨蛋,结合陈文周的话,再想一想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李猪儿似乎明白了陈文周话里的深意。 陈文周笑道:“李常侍,不必惊慌。” 李猪儿看着陈文周问道:“你们是不是早有预谋?” 陈文周笑道:“李常侍英明!” “怪不得侍郎大人要向主上献策,劝阻他召回大将军史思明,果然是好手段,”李猪儿叹道。 陈文周笑了一下,“李常侍果然是法眼如炬,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李猪儿摆摆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说道:“就算如此,可是主上那边呢,你们要真是杀了郑王,只怕主上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就一并杀了便是!” “啪!” 李猪儿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他睁大眼睛看着陈文周。 眼里的震惊之色无以复加,这突然而来的话语,就如春日惊雷,振聋发聩! 让李猪儿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而整个房间也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胆!” 过了好一会儿,李猪儿终于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大声呵斥,“你们想谋逆不成!” 陈文周看了李猪儿一眼说道:“为求自保,不得不如此。” “自保?”李猪儿面露疑惑之色,冷笑着问道。 陈文周说道:“如果郑王登基,我家王爷还有性命在吗?” 李猪儿闻言,嗫嚅了几下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当然清楚,如果郑王登基,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晋王安庆绪。 因为安庆绪不仅是嫡长子,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带过兵,有过战功,如果任由他生存下去,早晚会对郑王构成巨大的威胁。 “就算是如此,你们也应该去对付郑王,而不是”,李猪儿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皇宫里安禄山寝宫所在的方向。 陈文周摇了摇头:“李常侍难道不知道玄武门之变吗?就算郑王把我家王爷杀了,以主上对郑王的宠爱,恐怕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责备一番,这个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李常侍不会不明白吧?” 李猪儿没有说话了,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心知这个人当真不简单,这一番说辞毫无漏洞,更重要的是极具煽动性,没想到晋王手底下还有这样的人才。 “咱家跟随主上多年,主上待咱家极好,咱家不会害他的,”李猪儿淡淡说道。 “在下以前现在都没有挑拨您和主上之间关系的想法,只不过陈某还是要重复一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乎!李常侍真的就不为自己想想,人在世上走一遭,最后却落了个陪葬的下场!真的就不觉得悲哀吗?”陈文周说道。 李猪儿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有谁不怕死呢?有谁不想多活几年呢?如果说他李猪儿活够了,那简直是在骗自己。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我又能帮你们什么”?李猪儿反问道。 “为什么要帮我们?陈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话是你不敢说的?”李猪儿没好气的说道。 陈文周嘿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陈某就直说了,如果得罪了李常侍还请恕罪!” 李猪儿摆摆手,示意陈文周但讲无妨。 “难道李常侍真的就不念当年宫戮之恨吗?!” ------------ 第两百章 有一套呀 ,对李猪儿动辄打骂,有时候甚至连严庄也难逃一顿鞭子。 灯光愈发昏暗,灯芯也抖了几抖,整个房间都变得暗了下来,李猪儿的脸渐渐陷入了yīn暗之中。 他此刻神思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漂泊江湖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亡故的亲人,以及多舛的命途,两滴浊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笃笃笃!” 一阵敲门的声音传来,才将李猪儿从神游的状态中,拉回现实。 他拈起袖子在脸上擦了几下,嘴里说道:“三儿,咱家不是让你睡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李猪儿还以为是三儿去而复返,故此问道。 “笃笃笃!” 敲门声仍在继续,而且越发急促。 “谁呀”,李猪儿皱起了眉头。 门外的人并没有答话,稍微沉默了一阵,便‘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游说李猪儿 李猪儿抬头一看,由于灯光昏暗,他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但从身影可以看出,是一个略显消瘦的年轻人,他的旁边还有一个身影,那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李常侍,”其中一人叫了一声。 李猪儿微微一惊,看着那身影,说道:“严侍郎?”他从声音已经听出来,来人正是严庄。 李猪儿强忍着大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刺激 李猪儿闻言,原本颓丧的面色中,隐隐升起了一丝求生的**,但随即又转为暗淡,陈文周知道,是残酷的现实,将那些希望破灭。 “在下有一言,不知道李常侍愿不愿意听?” “阁下请讲吧。” “我看李常侍也是一个爽快的人,所以我说话也不想拐弯抹角!我是晋王的谋士,今晚也是晋王派我过来的,他让我告诉李常侍,如果他能够登上皇位的话,不仅保留李常侍现有的一切,更会为你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有求必应!”陈文周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猪儿浑浊的目光中,突然闪烁着一丝亮光,就像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突然看到了前方的天幕,竟然有一丝黎明。 只不过李猪儿随即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恕咱家直言,郑王如日中天,既有主上的宠爱,又有大将军史思明的支持,反观晋王,被削了兵权,闲置家中,晋王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郑王的了。” 陈文周面色淡然的一笑:“李常侍所言不虚,从表面看来,晋王的实力确实不如郑王,但事情并不是绝对的!在陈某看来,郑王不过是一个虚架子,大燕国真正的命运,还是掌握在晋王的手中!” 李猪儿看了陈文周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还夹杂着一丝轻蔑,“阁下如此说,恐怕是有些吹嘘了。” 陈文周却严肃地摇了摇头,“在下并没有吹嘘,不过就实而言。” 李猪儿见陈文周确实不像是吹牛皮的样子,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那阁下倒是说一说,郑王怎么就是虚架子?而晋王却是握着大燕国的命运呢?” 陈文周看着李猪儿大有深意的一笑,“想必李常侍也能看出侍郎大人与我家王爷的关系吧?” 李猪儿点了点头。 陈文周既然能够深夜入宫,那除了严庄还能有谁有那个手段,况且刚才严庄也来过了,临行之前还说了一句,‘这位陈老弟想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陈文周接着说道:“晋王确实没有兵权,但他早年跟随主上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是有威望的,也是有资历的!如果我家王爷登基,恐怕除了大将军等人反对之外,其他人并不会心生不满!因为这是我家王爷应有之分!” 李猪儿点了点头。 陈文周又说道:“我家王爷虽然被夺了兵权,但却有侍郎严庄的支持,严大人是兵部侍郎,他手里握着一半的兵符,而且现在我大燕国的将领中,也有不少是他的门生故吏和旧jiāo!这且不论,最主要的是侍郎大人手里掌握着禁军,这是一股心腹的力量,因为它可以直接控制皇城乃至是主上!” 李猪儿闻言身躯一震,他抬头看着陈文周,眼睛里流露出骇然的神色! 他不是一个笨蛋,结合陈文周的话,再想一想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李猪儿似乎明白了陈文周话里的深意。 陈文周笑道:“李常侍,不必惊慌。” 李猪儿看着陈文周问道:“你们是不是早有预谋?” 陈文周笑道:“李常侍英明!” “怪不得侍郎大人要向主上献策,劝阻他召回大将军史思明,果然是好手段,”李猪儿叹道。 陈文周笑了一下,“李常侍果然是法眼如炬,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李猪儿摆摆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说道:“就算如此,可是主上那边呢,你们要真是杀了郑王,只怕主上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就一并杀了便是!” “啪!” 李猪儿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他睁大眼睛看着陈文周。 眼里的震惊之色无以复加,这突然而来的话语,就如春日惊雷,振聋发聩! 让李猪儿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而整个房间也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胆!” 过了好一会儿,李猪儿终于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大声呵斥,“你们想谋逆不成!” 陈文周看了李猪儿一眼说道:“为求自保,不得不如此。” “自保?”李猪儿面露疑惑之色,冷笑着问道。 陈文周说道:“如果郑王登基,我家王爷还有xìng命在吗?” 李猪儿闻言,嗫嚅了几下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当然清楚,如果郑王登基,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晋王安庆绪。 因为安庆绪不仅是嫡长子,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带过兵,有过战功,如果任由他生存下去,早晚会对郑王构成巨大的威胁。 “就算是如此,你们也应该去对付郑王,而不是”,李猪儿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皇宫里安禄山寝宫所在的方向。 陈文周摇了摇头:“李常侍难道不知道玄武门之变吗?就算郑王把我家王爷杀了,以主上对郑王的宠爱,恐怕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责备一番,这个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李常侍不会不明白吧?” 李猪儿没有说话了,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心知这个人当真不简单,这一番说辞毫无漏洞,更重要的是极具煽动xìng,没想到晋王手底下还有这样的人才。 “咱家跟随主上多年,主上待咱家极好,咱家不会害他的,”李猪儿淡淡说道。 “在下以前现在都没有挑拨您和主上之间关系的想法,只不过陈某还是要重复一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乎!李常侍真的就不为自己想想,人在世上走一遭,最后却落了个陪葬的下场!真的就不觉得悲哀吗?”陈文周说道。 李猪儿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有谁不怕死呢?有谁不想多活几年呢?如果说他李猪儿活够了,那简直是在骗自己。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我又能帮你们什么”?李猪儿反问道。 “为什么要帮我们?陈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话是你不敢说的?”李猪儿没好气的说道。 陈文周嘿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陈某就直说了,如果得罪了李常侍还请恕罪!” 李猪儿摆摆手,示意陈文周但讲无妨。 “难道李常侍真的就不念当年宫戮之恨吗?!” ------------ 第二百章 有一套呀 “阁下不必再多说了,恕咱家直言,你们成功的几率很小,如果事情败露,只怕是株连九族,遗祸无穷,”李猪儿沉声说道。 “古人云,富贵险中求,!再说了,事情不去做,且没有到最后的关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陈文周看了看李猪儿,然后大有深意地说道,“若事情不济,我家王爷大不了放弃储君之位,即使 ------------ 第二百零一章 两难 当陈文周在范阳城紧锣密鼓的部署发动一场惊天之变的时候,河北博陵郡一带的叛军也在史思明的带领下,向驻扎在常山的朔方军和河东军,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叛军以十万左右的兵力,对唐军三万左右的兵力,无疑占着巨大的优势,更何况此时灵武以及河东都被叛军威胁,唐军顿时陷入了一场苦战之中。 常山太守府。 “不行,颜大人不必再说了,你们若是留下来,后果不言而喻,我郭子仪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送死,此事万万不可,”郭子仪的语气不容置喙。 两天以前,郭子仪和李光弼共同探讨了撤军的事情,然后便召集众将,一同商议。 当然绝大部分将领都是反对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朔方军的中军将军郭晨和朔方军的行军司马陈文周,此时都还留在范阳。 如果就此撤军,那无疑是将二人抛下,范阳是叛军的老巢,郭晨和陈文周便危险万分了。 河东军的许多将领,都是原来朔方军的大将,如李光弼,李嗣业南霁云,浑,荔非元礼等等,朔方军自然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将领都与郭晨和陈文周有着不菲的jiāo情,将此二人弃之于不顾,众人都是于心不忍。 但最后郭子仪力平众意,坚持撤军,众人自然就没话可说了,因为他们都知道,郭晨是他的女儿,他这样做,颇有些弃车保帅的意味在里面。 如果是其他人决定撤军,哪怕是李光弼说出口,李嗣业等人自然不会服气,因为陈文周是他的结义兄弟。 但是郭子仪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因为郭晨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了几万大军,老郭连女儿都舍弃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可正当唐军准备撤退的时候,史思明却似乎洞悉了先机一般,他竟然提前发动了围攻。 唐军毕竟有几万人马,不是说撤就能撤的,这样一来,便又只能够和叛军先厮杀一阵。 常山太守颜杲卿,见战局陷入胶着,而且如果叛军只围不攻的话,那么不出一月,常山就会变成一座孤城。 到那时可就真是一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和两次伤亡惨重的孤军,再想撤军,恐怕已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颜杲卿在和,卢奕李商议之后,三人决定,带领一万团练兵殿后,让朔方军和河东军先行撤退。 郭子仪当然是不同意了,他既然是一军主帅,自然明白,留在后面殿后是什么意思。 所以郭子仪才断然否决了颜杲卿的建议。 颜杲卿面色凝重,沉声说道:“郭节帅,,如今叛军三路围攻,其势甚急,如果咱们还要一起撤退的话,只怕叛军会将计就计,将咱们一网打尽,如今的大唐风雨飘摇,郭节帅的朔方军和李节帅的河东军,是我大唐最后的依仗,如果真要尽墨于此,那我大唐恐怕真的是要完了,当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万不可再犹豫不觉啊。” 郭子仪深深地看着颜杲卿,“太守大人所言,我自然懂的,可如果颜大人几人留在后面,结局可想而知,我怎能舍你们于不顾?又怎能舍上万儿郎的xìng命于不顾?”郭子仪指的就是那一万团练。 颜杲卿闻言略显感慨:“节帅言重了,晨将军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却因为几万儿郎的xìng命,连她也不管不顾了,如此心系大局,颜某几人心中当真是佩服得紧。晨将军和陈司马都是少有的少年英杰,既然陈将军和陈司马可以为如此舍身赴义,那我等老朽之辈,还哪有退缩的道理呢。” 郭子仪摇了摇头,“这不一样,郭晨和文周,他们只有两个人,纵然一人是我的女儿,一人是我的爱将,但与这几万儿郎的xìng命比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但是你们几位手底下却有近万团练,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两个人的xìng命与上万人比起来,这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 颜杲卿见郭子仪仍不答应,略显焦急的说道:“郭节帅,不要再争了,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我们谁也走不了!到时候常山被围,咱们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到那时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您可要三思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郭子仪心中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这个人向来以宽仁而得人心。 如果真要把这一万多人马留下殿后,那无异于是拱手相送于叛军,郭子仪还是有些办不到,所以一时之间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南霁云突然来报:“大帅,方才探马来报,史思明兵分三路,分别驻扎在常山的东面,北面和南面,呈半包围之势态,将常山围住!此时,只有西面可以直通土门大营,然后经土门大运和井陉口,向河东撤退!但是,”南霁云略显迟疑了一下。 “但是什么?”郭子仪问道。 南霁云面带忧色,语气显得无比凝重,“但是如果咱们想要全部撤退的话,恐怕不可能!必须要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守住城门,才能够等大军从西门从容撤退!否则叛军便可三路同出,攻破常山城,然后紧紧追击在咱们的后面,而且井陉道狭窄,咱们过了土门之后,大军要通过井陉口,必定要耽搁许多时间,如此一来,叛军就能够追上我们了,将我们堵在井陉口里,后果不堪设想。望大帅早作定夺!” 郭子仪眉头紧皱,颜杲卿趁机说道:“大帅,不要再迟疑了,要再这么拖下去,到那时咱们谁都走不了!” 南霁云站在一旁,yù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劝阻的话,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诚如颜杲卿所说,常山的几万人马,如果想要同时撤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颜杲卿等人留下殿后,那么朔方军和河东军还有一丝撤出去的可能。 但是南霁云心里也明白,颜杲卿 ------------ 第两百零一章两难 当陈文周在范阳城紧锣密鼓的部署发动一场惊天之变的时候,河北博陵郡一带的叛军也在史思明的带领下,向驻扎在常山的朔方军和河东军,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叛军以十万左右的兵力,对唐军三万左右的兵力,无疑占着巨大的优势,更何况此时灵武以及河东都被叛军威胁,唐军顿时陷入了一场苦战之中。 常山太守府。 “不行,颜大人不必再说了,你们若是留下来,后果不言而喻,我郭子仪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送死,此事万万不可,”郭子仪的语气不容置喙。 两天以前,郭子仪和李光弼共同探讨了撤军的事情,然后便召集众将,一同商议。 当然绝大部分将领都是反对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朔方军的中军将军郭晨和朔方军的行军司马陈文周,此时都还留在范阳。 如果就此撤军,那无疑是将二人抛下,范阳是叛军的老巢,郭晨和陈文周便危险万分了。 河东军的许多将领,都是原来朔方军的大将,如李光弼,李嗣业南霁云,浑,荔非元礼等等,朔方军自然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将领都与郭晨和陈文周有着不菲的交情,将此二人弃之于不顾,众人都是于心不忍。 但最后郭子仪力平众意,坚持撤军,众人自然就没话可说了,因为他们都知道,郭晨是他的女儿,他这样做,颇有些弃车保帅的意味在里面。 如果是其他人决定撤军,哪怕是李光弼说出口,李嗣业等人自然不会服气,因为陈文周是他的结义兄弟。 但是郭子仪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因为郭晨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了几万大军,老郭连女儿都舍弃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可正当唐军准备撤退的时候,史思明却似乎洞悉了先机一般,他竟然提前发动了围攻。 唐军毕竟有几万人马,不是说撤就能撤的,这样一来,便又只能够和叛军先厮杀一阵。 常山太守颜杲卿,见战局陷入胶着,而且如果叛军只围不攻的话,那么不出一月,常山就会变成一座孤城。 到那时可就真是一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和两次伤亡惨重的孤军,再想撤军,恐怕已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颜杲卿在和,卢奕李商议之后,三人决定,带领一万团练兵殿后,让朔方军和河东军先行撤退。 郭子仪当然是不同意了,他既然是一军主帅,自然明白,留在后面殿后是什么意思。 所以郭子仪才断然否决了颜杲卿的建议。 颜杲卿面色凝重,沉声说道:“郭节帅,,如今叛军三路围攻,其势甚急,如果咱们还要一起撤退的话,只怕叛军会将计就计,将咱们一网打尽,如今的大唐风雨飘摇,郭节帅的朔方军和李节帅的河东军,是我大唐最后的依仗,如果真要尽墨于此,那我大唐恐怕真的是要完了,当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万不可再犹豫不觉啊。” 郭子仪深深地看着颜杲卿,“太守大人所言,我自然懂的,可如果颜大人几人留在后面,结局可想而知,我怎能舍你们于不顾?又怎能舍上万儿郎的性命于不顾?”郭子仪指的就是那一万团练。 颜杲卿闻言略显感慨:“节帅言重了,晨将军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却因为几万儿郎的性命,连她也不管不顾了,如此心系大局,颜某几人心中当真是佩服得紧。晨将军和陈司马都是少有的少年英杰,既然陈将军和陈司马可以为如此舍身赴义,那我等老朽之辈,还哪有退缩的道理呢。” 郭子仪摇了摇头,“这不一样,郭晨和文周,他们只有两个人,纵然一人是我的女儿,一人是我的爱将,但与这几万儿郎的性命比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但是你们几位手底下却有近万团练,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两个人的性命与上万人比起来,这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 颜杲卿见郭子仪仍不答应,略显焦急的说道:“郭节帅,不要再争了,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我们谁也走不了!到时候常山被围,咱们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到那时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您可要三思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郭子仪心中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这个人向来以宽仁而得人心。 如果真要把这一万多人马留下殿后,那无异于是拱手相送于叛军,郭子仪还是有些办不到,所以一时之间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南霁云突然来报:“大帅,方才探马来报,史思明兵分三路,分别驻扎在常山的东面,北面和南面,呈半包围之势态,将常山围住!此时,只有西面可以直通土门大营,然后经土门大运和井陉口,向河东撤退!但是,”南霁云略显迟疑了一下。 “但是什么?”郭子仪问道。 南霁云面带忧色,语气显得无比凝重,“但是如果咱们想要全部撤退的话,恐怕不可能!必须要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守住城门,才能够等大军从西门从容撤退!否则叛军便可三路同出,攻破常山城,然后紧紧追击在咱们的后面,而且井陉道狭窄,咱们过了土门之后,大军要通过井陉口,必定要耽搁许多时间,如此一来,叛军就能够追上我们了,将我们堵在井陉口里,后果不堪设想。望大帅早作定夺!” 郭子仪眉头紧皱,颜杲卿趁机说道:“大帅,不要再迟疑了,要再这么拖下去,到那时咱们谁都走不了!” 南霁云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劝阻的话,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诚如颜杲卿所说,常山的几万人马,如果想要同时撤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颜杲卿等人留下殿后,那么朔方军和河东军还有一丝撤出去的可能。 但是南霁云心里也明白,颜杲卿等人的手里只有一万团练兵,,这些人不是职业士兵,战斗力远逊于叛军,何况叛军有近十万人马,人数的差距十分巨大。 过了许久之后,郭子仪才站起来,握着颜杲卿的手,沉声说道:“保重!” ...... ------------ 第两百零二章 箭在弦上 晋王府。 “怎么样了,侍郎大人?”陈文周问道。 “事情已成,所以我特地过来告知王爷和陈老弟的,”严庄沉声说道,虽然面色平静,但眸子里依然带着一丝喜色。 可以想见,对于李猪儿入伙一事,严庄心底还是有些期待的。 陈文周和安庆绪同时一拍大腿,陈文周差点高兴得跳起来,“这他娘的可真是太好了,有李猪儿加入咱们,真可谓是事半功倍,只要咱们安排周详,部署严密,此事一定能够成功的!” 安庆绪自然乐得合不拢嘴,他憧憬着将来的一切,盼望着自己能够成功发动政变,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送上西天,然后自己登上王位,到那时,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日子便真的到来了! 严庄毕竟老成持重,他深刻地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以及风险性,虽然心里也有的一丝憧憬和盼望,但更多的是担忧,“陈老弟,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此事事关重大,可千万要忌虑周全,否则咱们几人必定会株连九族,祸及妻儿老小,死无葬身之地!” 陈文周淡淡一笑,面带自傲之色,“在下既然敢让王爷和侍郎大人铤而走险,兵行险招,那自然是在心中已经计划过千万遍了,侍郎大人只管放心,只要咱们动作够快,行事够周密,此事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严庄听了陈文周的话,又看他面带自信,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也受了感染,觉得多了几分底气,而且这个陈平确有通天彻地之能,严庄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陈老弟,把你的计划给咱们说说吧,咱们心中也好有个底!” 陈文周重重地点头,知道严庄这是在兜自己的底子,然后附耳到严庄的身旁,说了好一阵。 听完了陈文周的计划之后,严庄才问道:“如此一来,倒是果断,只怕其他人不服!” 陈文周胸有成竹的笑道:“侍郎大人所顾虑的,我早已经考虑过了!这世上不乏趋炎附势之辈,他们都是根据形势的变化而决定自己的态度,如今郑王势大,他们自然趋向于郑王!等我们大事一成,到那时这些人就算知道是我们在其中做了手脚,可王爷已经登上了皇位,他们就算想说三道四,只怕也已经迟了,正所谓形势不饶人!而侍郎大人那时已经晋升为兵部尚书,您的手底下又不缺乏门生旧交,想要与那史思明和史朝义父子二人抗衡一下,也是可以的,等到大势已去,这些人不服不行!” 严庄沉吟半晌,考虑了一下其中的得失与风险,过了许久才说道:“事已至此,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那好,我现在就去部署。” 安庆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分头行事!至于皇宫那边,就有劳侍郎大人和李常侍了。” 严庄点了点头,正欲离去,陈文周却突然说道:“空口无凭,我观那李猪儿乃是精明之人,单凭一句话,绝不可能使其对咱们死心塌地,以我之见,不如王爷写下亲笔书信一封,让侍郎大人亲自交予那李猪儿,以证明我等的决心和承诺,不知王爷之见如何?” 安庆绪还没有说话,严庄便点头说道:“依在下之见,陈老弟言之有理!王爷若不首先表明信心和承诺,又怎么能要求其他人对你死心塌地?毕竟这可是脑袋提在手上玩儿,俗话说,不明己志,不忧他心,便是这个道理了。” 对于此刻而言,安庆绪早已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他心里想的,只是如何才能够早日登上那梦想中的宝座!花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 安庆绪沉声说道:“东汉末年,有董承衣带诏之事,有吉平以头抢地之事,若要成大事,安能不作血书之盟!” 陈文周和严庄闻言微感诧异,在他们的认识中,安庆绪向来是一个孤僻内向而懦弱的人,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有这种决心! 但随即两人又都想通了,诚然,皇位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有着超乎寻常的诱惑力。 却见安庆绪招呼了一名下人过来,取来一段白娟,他用小刀割破了自己的中指,在那一段白绢上,写下了几行小字,大意便是让李猪儿倾心相助,事成之后,定许以高官厚禄。 陈文周见状,点了点头“没想到王爷竟有如此决然之诚心,小人自入了晋王府以来,多蒙王爷青睐和照拂,以先生之礼相待,如今之时,安能不忝为留名,以成全功?!” 说罢,也用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写上了‘陈平’两个字。 写完之后,安庆绪和陈文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严庄。 严庄略一犹豫,他知道如果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便无疑是落下了最大的把柄和证据,这血书也将众人完全绑到了一起! 但事到如今,便如他自己所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通此节,严庄一咬牙,两条眉毛一竖,也用短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写下了严庄两字。 写完之后,三人相视而笑! 在此刻以前,几人都是各怀鬼胎,虽然相处在一起,但毕竟是利益相关,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安庆绪,想利用严庄的实力保全自己,而严庄也想利用安庆绪手下的陈文周,来得到虫娘。 直到此刻为止,安庆绪才与严庄真正结成了同盟关系,白纸红字,任谁也是跑不了了! 也正是直到此刻,几人才真是性命相关。 严庄收起血书,“事不宜迟,我马上进宫见李猪儿!向他道明原委,部署方案!此间之事,王爷与陈老弟可要尽力周全才好,既然咱们决定做这件事情,那就要越快越好,越稳当越妥!” 安庆绪点了点头:“兄长勿忧,你只管按照陈先生的意思,打你好内层的防御即可,至于宫中的事情,便可全权托付给李猪儿,而我和陈先生,则负责其他事情,咱们分头行事如此可好?” ------------ 第两百零三章 请辞 “全权交付给李猪儿,这恐怕?”严庄略显迟疑的说道,他毕竟心里面还是有点信不过李猪儿,害怕他来一个临阵反水,那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文周胸有成竹的一笑,然后摆摆手,说道:“侍郎大人,自古便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放心,李猪儿这个人是可以信得过的。” 严庄闻言深深的看了陈文周一眼,陈文周双眼微闭,点了点头:“宫戮之恨,不可小觑!李猪儿这么多年不会不怀恨在心,只是差了一个引子而已!” 严庄不再多说什么了,朝安庆绪和陈文周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第二天,范阳城皇宫。 “父皇,自从那日你对儿臣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儿臣已经想通了!” 安禄山微微皱眉,“庆绪,你想通什么了?” “王弟自幼胸怀广大,包揽四维,更有一往无前,舍我其谁之气势!反观儿臣自己,除了沙场厮杀,带兵打仗以外,更无其他强项,我大燕国的天下得来实不容易,在开国之初,更需要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去经营打理,儿臣深有自知之明,在这方面我不是那块料,说到底这大燕国,始终是咱们安家的天下,不论是儿臣也好,王弟也罢,始终都是咱们安家的人!谁来做储君不是一样的?只要把咱们大燕国励精图治,绵延下去,那便是最好的了!” 安庆绪跪在大殿的下面,对安禄山说了这一番话。 安禄山略显诧异的看着安庆绪,他着实没有想到,安庆绪竟然主动放弃了。 因为安庆绪的年岁毕竟大安庆恩很多,正当壮年,在战场上又立有战功,素有威信,对于开国皇帝的处境而言,有没有战功、有没有资历是完全不同的。 比如说隋朝的皇帝杨坚,长子扬勇被立为太子,次子杨广则带兵征伐,消灭了南朝最后一位皇帝陈叔宝,到最后,依然是个杨广成了皇帝。 唐朝的开国皇帝李渊,封太子建成为储君,可真正为国家立下大功的,却是次子秦王李世民,到最后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位杀兄的罪人,可却没人不满,因为李世民立下了赫赫战功!说一句毫不夸张的话,整个大唐都是他李世民打下来的。 没有功劳,便不能服众,所以当初烛龙说赵太后的时候,便说过一句千古名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如果长安君当初不是在齐国当人质,恐怕后来也不会在赵国当上皇帝。 “庆绪,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安禄山犹自不信地问道。 跪在下面的安庆绪又磕了一个响头,“父皇,儿臣句句属实,绝无假话!这么多天以来,儿臣也想通了,世上之事皆有缘法,亦系天定!再者说了,父皇所做的,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我相信在父皇的心中,不管是我还是王弟,都是父皇的儿子,您会不偏不倚的对待!但因为您是一国之君,所以要为大燕国的国运着想,王弟雄才伟略,正是我大燕国储君的不二人选!父皇有此决定,说实话,儿臣心中没有一点郁垒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站在父皇的角度来看,这却是最英明的决定,儿臣句句实言,父皇明鉴!” 安禄山闻言,注视了跪着的安庆绪良久,过了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他勉强在李猪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下龙椅,亲自将安庆绪扶了起来:“好,我儿深明大义,深知朕心,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你能够看明白这些,父皇很高兴,很高兴!” 安禄山的心里确实高兴。 自古以来在于立储的问题上,当皇帝的确实很难抉择。 一方面,皇帝也是人,他们不得不考虑感情因素,对于皇帝而言,他有众多的儿子,在这些儿子当中,难免有一两个特别喜爱的! 但另一方面,他们作为国家的君王,考虑的不仅仅是父子之间的感情,更多的要为天下人和王朝考虑!感情好的不一定是适合的,而适合的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 尤其是在面临立长还是立幼的问题上,立长不立幼,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废长立幼,便是大患。 安庆绪也知道,如果自己表明没有一点儿不爽的话,安禄山肯定会怀疑,因为这违反了人之常情,古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安庆绪才说自己心中虽然有些郁磊,但为了大燕国的国运着想,自己主动放弃。 安庆绪又磕了一头,然后说道:“父皇,儿臣愿意放弃储君之位,但儿臣有一个条件,不知父皇可否满足!” 安禄山闻言略一皱眉,然后问道“庆绪,你有什么请求就说吧,只要父皇能够办到的,一定答应你!” 安庆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儿臣这句话恐怕冒犯了父皇,请父皇恕罪。” 安禄山摆了摆手,“咱们虽为君臣,也是父子!关起门那便是一家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顾虑。” 安庆绪先没有提条件,而是问道:“不知父皇是否已经拟好了诏书,立王弟为太子?” 安禄山看着安庆绪,注视了半晌,见他面无异色,才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朕已经拟好了诏书,立郑王庆恩为太子!” 安庆绪,闻听此言,心中最后的幻想已经破灭了! 与此同时,他与安禄山的父子之情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先前那番对话而言,安庆绪其实已经有些心软了,他意识到,安禄山不仅是一个父亲,也是一个君王,所以如果安禄山还没有正式立下诏书的话,安庆绪或许还会退步,因为毕竟杀掉自己的父亲,这不仅是道德问题,更是对于自己情感的一个重大挑战。 安庆绪之所以有这样疑问,便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安禄山,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禄山既然如此回答,安庆绪的心彻底凉了,他想到了自己当初舍生忘死,和父亲南征北战,用生命和鲜血打下了大燕国的基业! ------------ 第两百零四章 东风 可事到如今,却要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夺了他的储君之位,甚至自己还有性命之忧,这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忍受的! 安庆绪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激动情绪,然后沉声说道:“父皇,儿臣想说的是,自古废长立幼,便有无穷祸患,您自己也说过,王弟有的时候有些六亲不认,作为普通人,这自然是无法容忍,但作为君王,这是作为君王的不二情怀!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一步,那儿臣也不妨直言了,当初您离开范阳之后,我的王府发生连环凶案,其实又哪里有什么无名刺客呢,儿臣虽然愚钝,但心里也清楚,这便是王弟下的手了!” 安禄山闻言,略微皱眉,但却没有说什么,他刚刚回到范阳的时候,就听说了无名刺客的事情! 他虽然生了病,但绝不是聋子瞎子,如果这点小事情都看不明白的话,也没那个本事发动兵变,自称雄武皇帝了! 安禄山在回到范阳之后,听说了这件事情,稍一思量,便知道事情的原委如何。 不消说,这是安庆恩在为上台做准备,剪除安庆绪的手下人! 所以这时安庆绪有此一说,安禄山并不为怪。 安庆绪接着说道:“儿臣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无兵无饷,孤独无所依靠,恕儿臣说一句冒犯的话,假如有一天王弟登基之后,我想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儿臣了。” 安禄山安庆绪一眼,断然说道:“此事我儿尽可放心,朕决不会让庆恩对你下手,兄弟相残,朕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我大燕国之内发生!” 安庆绪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说道:“父皇,您是真龙天子,必有万岁之福!儿臣不敢妄加揣测,我最近听说北边的同罗族又蠢蠢欲动,意欲犯边,儿臣索性闲来无事,想去北边看看,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安禄山看着安庆绪,虽然安庆绪的话没有说明,但是安禄山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其实安庆绪话里的意思,便是逃难,逃避安庆恩对他的迫害! 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便存下了无穷的祸患。 如果储君的势力不够强大,那他上面的哥哥们,自然会想尽千方百计将他们赶下皇位,然后取而代之! 可如果储君的力量够强势的话,那么他们自然也会视上面的哥哥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尽千方百计将他们铲除,以绝后患!保证自己的皇位不受到威胁! 此事并不鲜见,比如说秦二世胡亥杀扶苏,二世杨广杀杨勇,唐二世李世民杀李建成和李元吉,数见不鲜! 安庆绪便处于这样的人情境之中。 自己一心立幼子庆恩为储君,而安庆恩又势力强大,手握重兵,反观安庆绪,既无兵权又无门第,俨然光杆司令一枚,拿什么和安庆恩斗呢? 所以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的话,安庆恩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安庆绪。 安禄山能够听出安庆绪话语之中的无奈,曾经有那么一刻,他的决定有所松动,但转念一想大燕国的国运,以及他对安庆恩的宠爱,还是放弃了那一丝想法。 这时安庆绪又说道:“还望父王允准。” 安禄山在李猪儿的搀扶下走回了龙椅,低头沉默半晌,然后说道:“也罢,如今同罗一族犯境,朕心难安,我儿骁勇善战,去北边守着,朕也能够放心,既然如此,那朕就封你为征北将军,去北边平定同罗之乱吧。” 说完这句话,安禄山叹了一口气,而安庆绪的心中也叹了一口气。 其实心照不宣的是,父子二人之间,对于彼此的那一丝牵连已经断了。 安庆绪想到了自己当年浴血奋战,为自己的父亲,为大燕国,立下了多少的汗马功劳? 他又想到了当初年幼的时候,父皇对自己多么的宠爱,可事到如今,情随事迁,一切都已经变了。 自从安禄山说了这句话开始,安庆绪便决定自己与父皇之间,再没有了任何父子之情。 安庆绪以头磕在地上,“多谢父皇成全!” 安禄山摆了摆手:“罢了,我儿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安庆绪达到:“边乱未平,儿臣心中忧虑,事不宜迟,明日便动身吧。” “准奏!” 晋王府。 “怎么样了王爷,主上怎么说?”陈文周问道。 安庆绪咬牙说道:“没想到父皇心中早已有储君人选,而且立下了诏书,哼哼!我今天一说要去北边,父皇便立马答应了,好像迫不及待似的,哎,没想到呀没想到,在父皇的心中,本王竟如此不堪。” 陈文周见安庆绪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火上浇油地说道:“王爷,你怎么还对主上心存幻想呢?他如果心中没有储君的人选的话,又怎么会将你削去兵权闲置范阳?很明显,对于储君的人选,主上的心中早有定夺!” 安庆绪点了点头,“我已经向父皇说了,主动请缨去北边镇守。” 陈文周喜道:“那便再好不过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主上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定会颁布立储诏书,确定郑王作为太子的地位。” “啪”的一声,安庆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足见他心中的气愤! 陈文周笑道:“王爷主动请缨离开范阳,在其他人看来,这无疑是避难去了!我想主上也是这样想的,但事实上,如此一来,当咱们事成的时候,您便可以脱了关系,到时候咱们再嫁祸给郑王,岂非一举两得?那时候您再入住范阳,成为大燕国的君主,那可真是名正言顺,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非议了。” 听到陈文周这么说,,安庆绪漆黑的老脸才又重新泛起一丝喜色,他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果然计虑周全,如此一来便万无一失了!就算咱们对老头子下了手,也不会有人想到是我做的。” 陈文周哈哈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什么是东风?”安庆绪赶紧问道。 陈文周拿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李猪儿。” ------------ 第两百零五章 惊变(一) 公元756年,这注定是多事的一年,也是作为大唐的一个分水点。 这一年,既是天宝十五年,也是至德元年,即使雄武二年,也是载初元年。 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和河东节度使李光弼,分别带领两军杀入叛军的老巢河北,仅一步之遥便可彻底杀入叛军的腹地范阳,将叛军击败。 但由于长安不稳,河曲九府动乱,以及叛军围攻太原,更打算南下江淮之地,两人不得不率几万大军由井陉口撤出,留下常山太守颜杲卿,饶阳太守卢毅,和定州太守李,继续防守常山。 郭子仪和李光弼撤出井陉口以后,将井陉口关闭,以防止叛军西出,进入河东地带。 叛军大将崔乾佑,和虚连那真率十五万兵马,进逼潼关,哥舒翰屡屡战败,潼关不稳,长安城危如累卵。 北边回鹘的葛勒可汗,其子叶护,在范阳城失踪,纵然想发兵南下援救大唐,也有所掣肘; 西南边的吐蕃,也虎视眈眈的盯着中原; 而西域的土谷浑以及高厂等国,在安史之乱发生之后,唐朝的所有驻军为了支援中原,大部分都撤了军,这些西域小国,又有死灰复燃的态势。 与此同时,叛军一方也发生了内乱晋王安庆绪连同兵部侍郎严庄,以及宦官李猪儿,也正紧锣密鼓的部署着一场惊天政变。 范阳城晋王府。 “方才在皇宫的时候,李猪儿向我暗中报信,他说主上已经写好了立储诏书,准备于后天朝会的时候发布!”严庄沉声说道,他看了看安庆绪,“储君人选正是郑王!” “后天?”陈文周冷笑了一声“王爷向主上请辞的时间,便是在今天,而主上在后天就要公布立储诏书,可见,主上的心思是早就有定准的了,他就是要等到王爷离去之后,再颁布这个消息。” 安庆绪闻听此言,面色青黑,心中再不犹豫,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狠色,“既然父皇不仁,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事不宜迟,咱们这便按事先商量的动手。” 安庆绪陈文周严庄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又把安庆绪手写的血书拿了出来,那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名字,分别是安庆绪,陈文周严庄和李猪儿,随后几人郑重点头。 一场惊天巨变就此展开! 范阳城皇宫。 “启奏陛下,晋王在今天上午出城往北边去了,”严庄对安禄山禀报道。 安禄山闻言,只是淡淡地说道:“晋王深明大义,急流勇退,总算没有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陛下说的极是,恕微臣直言,晋王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他知道自己的才干和胸怀不如郑王,所以主动退出,这样,既不会坏了主上与他的父子之情,也不会坏了他与郑王的兄弟之义,同时也有利于我大燕国的稳定!如今战事越发紧张,实在不能够在立储的问题上,发生内乱之事,否则可就让唐狗白白的看笑话了,”严庄分析着说道。 安禄山面带微笑地看了严庄一眼,“晋王和郑王虽然是朕的儿子,但他们却不是最了解朕的人,最了解朕的人,却还是严爱卿。” 严庄拱手,嘴里谦虚地说的:“陛下过誉了,微臣也不过是据实而言。” 严庄抬起头,看了一眼安禄山,然后说道:“陛下,以微臣之见,如今晋王已经离去,立储之事也应宜早不宜迟,郑王既然是未来太子,那就应该入主东宫才对!这样一来才不违背礼仪,到后天朝会颁布立储诏书的时候,郑王,哦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太子了,他也应该提前进攻熟悉一下宫里的规矩和环境,这样也能显示我皇家的风范!至于郑王府嘛,那就应该作为太子的潜邸了。” 安禄山闻言,略微思索了片刻,才点头说道:“爱卿说的有道理,深合朕意!那朕这就传旨,召郑王入主东宫,准备议立太子的事情!” 严庄拱手说道“陛下圣明。” 顿了顿,严庄又说道:“如今郑王成了太子,那史朝义那边,又当如何?” 安禄山看了严庄一眼,面带古怪笑意,然后说道:“怎么了?严爱卿何故有此一问?” 严庄赶紧摇了摇头:“陛下不要误会臣的意思。” 安禄山摆了摆手,他知道严庄心里是怎么想的。 史朝义是郑王安庆绪的心腹之人,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郑王既然做了太子,也应该有自己的一帮人马才对,那么史朝义也应该有所嘉奖。 安禄山说道:“史中郎,深得其父大将军史思明的真传,文武兼备,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若有他辅佐庆恩,朕也是能够放心的,只是目前嘛,” 安禄山看了看严庄,才又接着说道,“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监门卫中郎将,朕对他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年轻人不能够抬得太高,否则很容易摔下来!根基不稳,则难成大事,还是让他继续做两年监门卫中郎将吧。” 严庄面色不变,虽然安禄山没有给史朝义升官,也就意味着暂时不会威胁到严庄的地位,但严庄也没表现出太多的高兴,只是淡淡说道:“陛下圣明。” 安禄山点了点头,“你让你手下的千牛卫,去范阳城贴下告示,就说后天朕将要颁布立储的事情,这是我大燕国的第一要紧事情,必须让范阳众人都知道。” “臣遵旨!” 郑王府。 安庆恩今天的心情很好,他已经从母妃段氏那里得知了安禄山准备立他为储君的消息。 安庆恩一想到后天之后,自己便是太子了,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安禄山身体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撒手而去,到那时他安庆恩便是这大燕国的君主! 现如今大唐气数已尽,要将其完全灭掉,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真正一统天下的日子,不远了! 憧憬着未来的大好前景,正是一片光明!安庆恩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无尽的得意和舒畅! 他丝毫意识不到,所谓人狂有是非,在不久之后,他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 第两百零六章 惊变(二) “郑王安庆恩接旨!”李猪儿带着一个小太监及几名千牛卫,正操着公鸭子嗓宣读圣旨。 “臣安庆恩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郑王安庆恩,与明日早晨,入宫听召,与朕议立储君一事!不得有误!” “臣遵旨!”安庆恩接过圣旨,看着上面的玉玺红印,严重露出一丝贪婪,或许不久的将来,执掌这一方大印的,恐怕就是他安庆恩了。 他身旁的史朝义见安庆恩显得有些恍惚,赶紧咳了一声说道:“有劳李常侍了!” 安庆恩这才醒过神来,赶紧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对对对,李常侍辛苦了,快请府内就坐!” 李猪儿摆手笑道:“多谢王爷的美意了,咱家宣了旨,也该回宫了,陛下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一刻也离不得人在身边,咱家怎敢耽搁?再着说了,王爷就要入宫了,也该好好准备一番!” 说完,李猪儿面带笑意,大有深意地说道。 安庆恩面色一喜,“嗨,说起来父皇身体不适,我们这些做儿子本该日夜守护在身边,真是惭愧呀!既然李常侍有事在身,那本王也不便多留,来呀!” 郑王安庆恩一挥手,便有一名下人手捧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用锦缎盖着,安庆恩掀开锦缎,只见托盘上放着一颗夜明珠,光华夺目,十分珍贵。 安庆恩拿着夜明珠不着痕迹地塞进李猪儿的袖子里,“那史中郎就待本王送送李常侍!” 李猪儿本想推脱,史朝义却赶紧说道:“李常侍,请!” “这,”李猪儿笑了一笑,朝安庆恩拱拱手,“多谢王爷!” 安庆恩开怀大笑,摆了摆手。 李猪儿在史朝义的陪同下走出郑王府,李猪儿边走边说道:“说起来咱家也要恭喜史中郎了!” “哦?不知道李常侍还有什么好消息!”史朝义闻言,故作惊讶,其实他的心里怎么还不明白,只要郑王上位为太子,那他的地位也就自然跟着上去了! 李猪儿笑着看了史朝义一眼,又看了看四周,才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史中郎何必明知故问?郑王成了太子,好会少了你的好处么?咱家听说,陛下意欲将千牛卫一分为二,严侍郎任左将军,加封你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到那时,还请史中郎多多照拂咱家了!” “果有此事?”史朝义惊喜地说道,只要封了千牛卫将军,那史朝义就可以和严庄平起平坐,再不用看他脸色! 李猪儿正色说道:“咱家怎敢欺骗将来的千牛卫将军?” 史朝义心中大喜,他知道李猪儿是安禄山的贴身之人,又是内常侍,执掌皇宫内务,皇宫里的消息,绝对逃不出这李猪儿的耳目! 既然李猪儿在这么说,那想来是确信无疑了! 史朝义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李猪儿已经投靠了安庆绪! 史朝义安恨自己身上没有准备什么贵重的东西,只得面露愧疚地说道:“能得李常侍倾心相告,史某感激不尽,只是今天来的仓促,没有准备彩头,李常侍见谅则个!日后一定双份奉上!” 李猪儿晃了晃自己的袖子,面带惶恐地说道:“咱家今天能得王爷,哦不,是太子的赏赐,已经受宠若惊,怎敢贪望更多?咱家这厢先告辞了!” “李常侍慢走!” …… 晋王府。 “侍郎大人,事情办得如何了?”陈文周问道。 严庄点了点头,“王爷,陈老弟,主上已经让李常侍传旨,将郑王召进宫中去了!” 陈文周闻言大喜,然后又问道:“那史朝义呢?” 这时严庄身边的王武答道:“陈先生,据守门的兄弟们来报,史朝义已经于下午出皇城去了!” 安庆绪疑惑道:“他怎么出去了?” 陈文周笑道:“我们来了这一手,他史朝义必须要离开内城!王爷你想,安庆恩一进宫,如今的郑王府已经成了潜邸,史朝义若还留在那里,便是坏了规矩,再说了,既然李常侍向他透露了要升官的消息,他怎么也得回他的外城去准备一番!” 安庆绪听了之后,一拍大腿,“现如今,老幺已经进了宫,咱们就可以一网打尽!史朝义也出了城,咱们再无顾忌,今夜便动手吧!” 安庆绪的神色里透着一丝急不可耐,皇位的诱惑的确太大了,也许今晚之后,大燕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严庄倒是沉得住气,他向陈文周问道:“陈老弟,你意下如何?” 陈文周埋头苦思一阵,却摆了摆手:“此时动手,为时过早!” “为什么?”安庆绪赶紧问道,“只恐夜长梦多,又生变故,如之奈何?” 陈文周沉声说道:“若长促起事,纵然成功,亦会留下诸多把柄,落人口实,流言的可怕性,两位也是知道的!就算王爷登上皇位,也难免受人非议,只恐坐得不踏实!” 严庄点了点头,“按照先生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造势!”陈文周答道。 “怎么个造法?”安庆绪和严庄同时问道。 陈文周阴森一笑,“既然主上让侍郎大人放出立储的消息,那咱们将计就计!侍郎大人,明天之内,你让千牛卫在范阳城,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都放出消息,就说主上将要立储,而储君的人选,正是王爷!” 严庄皱眉,不解地问道:“此举是何道理?” 陈文周笑道:“如此一来,外城的史朝义自然是坐不住的,以他的精明,一定能看出内城发生了变故!我料他必定带兵进城,此时你们千牛卫务必将他拦下,再给他安一个意欲逼宫的帽子!与此同时,千牛卫和内侍府封锁皇宫,控制住陛下以及宫中的所有人!不能让任何人出入,咱们再在内城也放出消息,就说主上意欲立王爷为储,郑王心中不满,妄图发动叛变!到了后天早上,咱们再来演一出好戏,保管让众人猜不透其中的真相!” “什么好戏?”安庆绪问道。 陈文周自信一笑,然后侧身在安庆绪和严庄的耳朵边上小声说了一阵! 两人听完,一拍大腿,面带赞赏地看着陈文周说道:“果然是一出好戏!” ------------ 第两百零七章 篡改圣旨 范阳内城的城门。 两名两名千牛卫一人提着一桶糨糊,一人手里拿着一叠皇榜,正在城门处张贴布告。 此情此景此刻,在范阳内城的城墙外围处,有几十处发生着。 皇榜是皇家发布消息之用,一般代表着重大事情即将发生,所以不一会儿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靠前的一人看着告示嘴里念道:“大燕朝雄武皇帝谕: 大燕国建元一载有余,今四海升平,王师连战连捷,唐童败退之日当在不远。 盖闻万国之本,属在元良;主器之重,归于贤子。朕恭膺景命,嗣托丕图,远惟右昔早建之文,近考祖宗相承之典,爰遵天序,式正储闱。咨尔长子庆宗,质于长安,不幸为唐狗所害,早殉国!次子庆绪,康皇后所出,日表粹和,天姿颖异。诞祥虹渚,夙彰出震之符;毓德龙楼,允协继离之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为众国之良器,主国运之连城,敕封庆绪为皇太子,是用授尔册宝,正位东宫,统御六率!钦此!” 那人将皇榜念完之后,附近围观的人有的明白这文绉绉圣谕里的意思,当然也有许多人是不明白的。 于是有人问道:“我说老兄,这皇榜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呀?酸不拉叽的,咱也听不明白呀!” 先前念榜的那人洋洋得意地指着黄榜对众人说道:“这是咱们陛下的圣谕,大概意思就是说,晋王安庆绪,才德兼备,人品贵重,是真龙之子,将来一定能够将这大燕国治理好,所以现在将他立为太子,入主东宫,统南衙六军。” 那人刚刚说完,众人便议论起来。 “这可奇怪了,我们可听说,主上宠爱郑王安庆恩,并且打算将他立为太子,可现在怎么又要立晋王为太子呢?” “不错,我也是听说郑王安庆恩当太子的希望要大得多,据说当初主上就是害怕晋王的功劳太大,威胁到郑王的地位,对郑王不利,所以才削了他的兵权,将他召回范阳的。” 对于范阳城发生的事情,这些升斗小民也有所耳闻,他们听到的风声,便是郑王安庆恩夺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现在的皇榜却白纸黑字写着,要立晋王安庆绪为太子,的确是出人意料。 这时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你们这些蠢材知道什么,自古以来立太子的规矩,便是立长不立幼,如果废长立幼的话,那边埋下了无穷的祸根,很容易导致父子相残,兄弟相害!主上这也是遵照古人的规矩和教训!” “兄台之见,甚合我意!想那郑王安庆恩,年纪轻轻,别说上战场了,恐怕连着范阳城都没有出去过!他哪来的资格当太子?可是反观晋王安庆绪就不一样了,他是带兵打过仗的,而且立下了诸多战功!想当初扫平河北的时候,这晋王可只用了十天的时间,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要我说晋王做太子,恐怕更能服众!” “不对呀,我怎么听说晋王安庆绪已经去北边儿了呢,按理说要立他为太子的话,当事人怎么可能不在范阳城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说北边的同罗族,最近正在闹腾呢,她们的神女虚连那真在大燕朝做将军,好久不回去了,他们估计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他们现在正打算把他们的神女要回去呢!据说晋王就是去处理这些事情的,诸位想想,要立晋王为太子,主上自然还要给他再建些功劳才对,这样才能服众嘛,同罗族和我们大燕朝本来就是联盟关系,要把他们摆平,还不是手到擒来吗?这明摆着是送功劳给晋王嘛。”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议论纷纷。 “管他呢,谁做太子不是一样呢,反正关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鸟事儿,要我说,不管是谁做太子也好,谁当皇帝也罢,反正到头来还是只有欺负咱们老百姓的份儿。” “说的对极了,要我说,让我当皇帝才好。那样老子就可以作用三千佳丽,保证弄得那帮骚娘们个个求饶,造他娘几千个儿子出来,挨个当太子,一人一天,谁也别抢!岂不痛快?哈哈哈哈!” “去你娘的,就你那个样,还想当皇帝?哈哈!” 严庄手下的千牛卫,分出了近四分之一,在内城的城墙外围,张贴皇榜,所以消息传得极快,不胫而走,到了下午的时候,整个范阳城都已经传开了:大燕国的雄武皇帝安禄山,即将立储的人选,正是晋王安庆绪! 一时之间,范阳城掀起了有一场口水风暴,家家户户,老弱妇孺,墙角旮旯,都在议论燕国立储的事情! 范阳城外城,监门卫驻军屯所。 “什么!”史朝义不可置信地大声说道,“立晋王为太子?” 史朝义的一名手下人赶紧报道:“将军,小人不敢撒谎,如今整个范阳城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主上将要立晋王为太子,还说他人品贵重,定能克承大统!” “胡说!”史朝义看了一眼那名手下人,然后怒声斥道,“李常侍都已经去过了郑王府传旨,如今咱们王爷也已经进宫去了,咱们王爷做太子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圣旨不可能有假吧,再说了,当时我也在郑王府,难不成是我的眼睛瞎了?还是李猪儿假传圣旨?谁又那个胆量!简直是满口胡言!” 那名手下人赶紧拱手,惶恐的说道:“将军,这是真的,不信你看!” 那名手下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皇榜,皇榜的背面还有些浆糊痕迹,看样子是从城墙上扯下来的,“将军请过目!” 史朝义赶紧接过那张皇榜,略微浏览了一遍,片刻之后,他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把皇榜往桌子上一砸,“这他娘的是怎么一回事情!” 其余众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此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 第两百零八章 纵虎归山 “会不会是主上临时改变了主意?”史朝义的一名手下人试探着分析道。 史朝义闻言,略微沉吟,然后却面露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立储一事非同小可,乃是国运所在,绝非儿戏,焉能朝令夕改?主上不可能如此草率!如果他还没有想好之前,是绝对不会让李猪儿去郑王府传旨的,还让郑王入主东宫,就算是临时改变主意,也不可能如此仓促就贴出皇榜!依我看这件事情,恐怕大有蹊跷!” “可是皇榜总不可能有假吧!”这是又一名手下人说道。 “嗯?”史朝义闻言,似乎找到了什么灵感,他又看了刚才说话的那名手下人一眼,“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手下人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冒犯了史朝义,赶紧说道“将军勿要误会,属下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史朝义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让你说你就说,罗唣个什么!” 那名手下人见史朝义面色不善,只得说道:“属下刚才说,皇榜总不可能有假吧。” 史朝义眉头紧皱,突然问道:“这皇榜是谁贴出来的?” 一名手下人答道:“是千牛卫的人贴出来的。” “千牛卫?”史朝义的眼睛皮一台,“你们确定无误,看清楚了?” 那名手下人说道:“小的们亲眼所见,绝不会错。” 史朝义见手下人言之凿凿,这才确信无疑,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背负双手,低头苦思,手下人自然不敢打扰。 半晌之后,史朝义突然身躯一震,抬头说道:“不好!” “怎么了将军?”史朝义的手下人见他面露惊骇,非比寻常,都赶紧问道。 史朝义却没有多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地,一边跑一边大声吩咐道:“赶紧去召集咱们的人马,等候我的消息,这范阳城恐怕有一场大动乱!” 史朝义的手下人闻言,纷纷震惊,还来不及问些什么,史朝义却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皇城的东门。 “本将军要进宫面圣,你们还不赶紧开门?”史朝义冲着城楼上的王武大声喊道。 城楼上的王武看着称下的史朝义见他单枪匹马,心中暗喜:等你多时!就怕你小子不来,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王武乃是千牛卫统领,拼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勇猛,至于人心的算计上,却还是差了许多,他嘴里赶紧说道:“既然将军要面圣,我等自然是阻拦不得,速开城门,让将军进去。” 城下守门的是千牛卫吆喝了一声,‘吱呀’一声,便将城门打开。 史朝义点了点头,就准备策马进城! 由于天色已经暗了,所以那打开的城门,就像一张巨兽的血盆大口,正等着史朝义自己投进去。 史朝义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了看城上的王武和一班千牛,总感觉他们的神色不对,似乎,似乎有点期待! 他赶忙勒住缰绳,心中暗忖。 假如晋王安庆绪和严庄做什么手脚的话,那他们此刻应该很惧怕我进宫面圣才对呀,为什么还反而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呢?这说不通,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时楼上的王武说道:“怎么了史将军,你不是要进宫面圣吗?还等什么?天可马上就要黑了。” 史朝义一听,更觉得不对劲,他怎么都觉得王武的话里似乎有些催促的意思,好像是等不及了。 史朝义心中一惊:不对,我得试他一试。 史朝义并没有进城,而是冲着城楼上的王武大声喊道:“王统领,我听说主上张榜布告,要立晋王为太子,不知确有此事否?” 王武眉头一皱,心说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嘴上却打了个哈哈,说道:“不错,确有此事!正是主上下旨,让侍郎大人安排我等贴出的布告。” 史朝义心中的冷笑一声,果然有诈! 昨天白天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内常侍李猪儿亲自到郑王府宣的旨,明明说的是立郑王庆恩为太子,可这会儿怎么成了晋王安庆绪呢? 他可不是升斗小民,不知道内幕,史朝义早就知道安禄山打算立安庆恩为太子,而且还趁机将安庆绪派到了北边。 这是王武又说道:“将军不是要进宫吗?只怕再晚些就要到宵禁的时候了,到那时你就只能明天再出来了。” 史朝义已经确定,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他面上点了点头,心想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进宫见一见安禄山和安庆恩,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否则他史朝义寝食难安,于是双腿一夹马肚子,就准备进城去。 楼上的王武看见史朝义就要进城了,脸上挂起一丝诡谲的笑容,他们此刻盼的就是史朝义进城,到那时便可将安庆恩等人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这是晋王安庆绪和侍郎严庄特地嘱咐过的。 突然,王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史朝义就在要进门的那一刻,却突然勒住了战马。 史朝义是一个精明的人,此人不仅文武双全,更难得的是精于算计,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未来大燕国的最后一任君主。 “怎么了史将军?”楼上的王武问道。 史朝义心中冷笑,我史某人今天要是进了城,恐怕就是赵巧送灯台一去永不来了! 此刻的他已经想明白了。 按理说,如果安庆绪和严庄动了手脚的话,那么他们一定要防备自己进城和安禄山与安庆恩接头,那样一来便真相大白! 如今他们不仅不阻拦,反而是任随己便的样子,那就说明有更大的阴谋,其目的无疑便是将自己放进城去,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史朝义略显后怕,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进城去,否则此刻恐怕已经沦为阶下囚了! 史朝义知道事情的可怕之处,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而是抬头说道:“罢了,今天天色已晚,主上最近身体又不好,若此时进宫面圣,恐怕会扰了圣驾,而且要是过了宵禁的时辰,我史某人恐怕就出不来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明天早上再进宫去吧,反正到了明天早上,主上也要宣布立储的事情,大会群臣,我到时再奏报主上不迟。” 话音刚落,史朝义调转马头,风驰电掣而去,竟像落荒而逃一样,不给王武任何反应的机会! ------------ 第两百零九章 月若尘 王武看着远去的一人一马,气得一跺脚,把手一挥,埋伏在墙垛子处的弓箭手,只能收了冷箭。 若刚才史朝义晚去半步,恐怕此刻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你们留下来,将城门守好,另外去通知其他三门的兄弟,没有侍郎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也不得进出,哪怕是一只苍蝇!我现在马上去见王爷和侍郎大人,”王武吩咐一声,下了城楼,策马而去。 “什么?这史朝义竟然跑了!”严庄皱眉呵斥道。 王武循声低头,将城门处发生的事情,向安庆绪陈文周几人说了一遍。 陈文周一下便听出了其中的关节,笑道:“王统领心急了!那史朝义为人,十分精明,他是郑王心腹,而且昨天李常侍去郑王府宣旨的时候,他也在场,今天却见皇榜上立储人选是晋王,心中肯定起疑,再加上他见你们不加阻拦,肯定更是看出了有问题。” 严庄冷哼了一声,王武把头垂得更低。 安庆绪摆手说的:“兄长不必怪罪王统领,古人云狡兔三窟,更何况是那史朝义,此人奸诈之处,较之其父更甚。” “谢王爷开解!”王武拱手称谢。 严庄面带忧色,然后说道:“史朝义把控着外城巡防的人马,不可小觑,如今放虎归山,为之奈何?” 安庆绪点点头,目光中也透露出一丝担忧,看着陈文周。 陈文周看着安庆绪和严庄微微笑道:“某有一计,无论捉不捉得到史朝义,咱们都可以捞着便宜。” “哦?”安庆绪和严庄惊喜地问道:“果有此法,计将安出?” 陈文周笑道:“如果那史朝义进城,咱们就可以将其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到那时,外城的人马群龙无首,对咱们不能构成任何威胁,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但如果史朝义不进城,那他一定已经看出来立储和皇榜的事情被咱们做了手脚,他亲眼看见郑王进了皇宫,而他也一定可以想到侍郎大人手握皇城禁军千牛卫,进而可以控制整个皇宫,史朝义急于救主,他一定会带领手下的人马进宫勤王!到了那时,咱们就可以给他头上扣一个屎盆子!就说郑王意欲谋反刺杀主上,而他手下的史朝义带领人马意欲逼宫,想和郑王来个里应外合,逼迫主上修改立储诏书,将郑王封为太子,甚至要刺杀王驾,直接将郑王推上皇位!如此一来,范阳城的人就更加相信,主上是想立晋王为太子了!咱们这一出戏也算周全了,到时候我家王爷登上皇位,那可真是名正言顺,再无掣肘之处。” 安庆绪和严庄听了陈文周的计策,略微咀嚼了一下其中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等着史朝义带人攻城,给他坐实一个趁乱逼宫的罪名! 安庆绪和严庄两人眼睛一亮,拍手赞道:“果然是好计策,先生不愧有神鬼难测之奇谋!” 陈文周谦虚地摇了摇头,“此小计也。” 随即,陈文周,严庄,安庆绪三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最重要的时刻要来临了! 今晚之后,事成则名利双收,事不成,则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那咱们分头准备,约定今夜子时一同进宫,共谋大事如何?”陈文周沉声说道。 严庄和安庆绪闻言,面色略显复杂,似担忧,又似兴奋!个中滋味,旁人自是难以明了! 然后两人重重点头! 晋王府的客舍。 “将军,今晚我就要进宫杀安禄山和安庆恩了,”陈文周看着郭晨,轻声说道。 郭晨闻言,娇躯威震,注视陈文周良久,“今晚么,怎地如此之快!你,你有几成胜算?” 陈文周浅笑,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不成功则成仁!” 要这世上真正了解陈文周的人,当然是非郭晨莫属了,她心里明知道陈文周的为人和性格,知道他不可能临阵退出,但还是略存一丝侥幸地说道:“不去不成吗?” 陈文周看着郭晨,眼里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柔情,微微摇头,嘴里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郭晨不再多说了,她略微侧身,看着窗外浩瀚的星空。 月色如水照清尘,半世浮生半世缘! 郭晨神色有些落寞,声音有些悠远,“其实,从你离开马邑城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陈文周闻言,笑了一下,“我那时只是想着怎么实现我心中的战略构想,却也没想到,自己会到范阳来!而且,还要做这么大的一笔买卖!” “如果当时我把你捉回去就好了。” “如果你当时真打算捉我回去,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郭晨侧回身看了一眼陈文周,目光柔和,但却有一丝嗔怪。 陈文周问道:“大帅他们已经撤出河北了。” “我知道,现在不要说这个。” 陈文周闻言微感讶异,却傻呆呆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些小人式的得意,心里面不知为何,想要似乎忌惮地来一场大笑。 郭晨把手伸进怀里,在陈文周惊讶的目光中摸出一只稻草蛐蛐,赫然便是官屯堡小花送给陈文周的,如今已成遗物! 陈文周心说怪不得找不着了,当初还以为是落在吕梁山了,却没想到在郭晨这里。 “这时小花给你编的,当初你在吕梁山受了重伤,我,我照顾你的时候,从你身上拿出来的,”她似乎怕陈文周误解什么,又补充道,“我只是帮你暂时保管着。” 陈文周咧嘴傻笑,他知道如果郭晨真想还他,还用等到现在么。 如果暂时就是永恒,如果一刹便是千年,该有多好!陈文周突然想到。 陈文周鼓了一下勇气,握住伊人柔荑,蜷指成拳,“那就劳烦将军,再代为保管一段时间吧。” 郭晨白皙的双颊升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晕色,却没有拒绝,在陈文周收回手的时候,也才收回秀拳,把那草蛐蛐放回怀里。 郭晨不再看陈文周,而是又把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浩淼的夜色。 陈文周却一直盯着身侧的佳人,似乎这一次一定要看个够本! “将军,” “嗯,” “你真美。” “你说过的第三遍。” “我想说三万遍。” “好。” …… ------------ 第两百一十章 宫变(一)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陈文周知道自己该离去了,“今晚不管事情成与不成,范阳城都会有一场大动乱,到时候你和叶护太子趁乱离开范阳,取道云中府,然后回朔方!” “那你呢?”郭晨秀眉微蹙,赶紧问道。 陈文周摆摆手,“你们不用管我,我自有脱身之计!如果你们继续留在范阳,反而会是我的累赘,到时候大家都走不了。” 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欲言又止,陈文周却已经下楼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道,“保重!” 郭晨看着陈文周离去的背影,嘴里低声呢喃:“保重。” 今天的月色似乎比往常都要好了许多,一轮圆月挂在当空,洒下万丈银辉,为天地间的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装,煞是漂亮。 然而,当此夜深人静的时候,晋王府却灯火通明,虽然安静,但却莫名的流露出一股涌动的杀气。 陈文周,安庆绪,严庄,蔡希德,王武等人已经聚集齐府门。 “蔡将军,王统领,你们两位带领千牛卫,务必要将内城的四个城门都给我守好,一只苍蝇也不准通过,如果不出我之所料,史朝义一定会在明天黎明之前,带兵进城,到时候不管花多大代价也要将他们挡住!另外,如果史朝义攻城,你们让人在城内放出风声,就说史朝义准备和郑王里应外合,意图逼宫,挟持主上修改诏书!二位可听清楚了” 蔡希德和王武对视一眼,同时抱拳沉声说道:“先生放心,只要我等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城门有失。” 陈文周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蔡希德和王武领命而去。 看着两个人离去,陈文周对严庄和安庆绪说道:“王爷,侍郎大人,成败在此一举,咱们这厢便进宫去吧!” 安庆绪和严庄看了陈文周一眼,“走!” 皇宫本是禁卫森严之地,尤其是在宵禁之后更是防卫周全,然而陈文周几人却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 内侍监甲字号房。 “李常侍,情况如何?”严庄朝李猪儿问道。 李猪儿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咱家已经让手下的孩儿们,守住各个宫门,不让任何人靠近陛下的寝宫,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安庆绪和陈文周满意一笑,他们知道,太监们是不可能拥有兵器的,尤其是在皇宫之内,不消说,这些太监们此刻拥有兵器,那一定是严庄私下提供的。 严庄此刻补充道:“我也让手下的兄弟们,封锁住了朱雀门,定南门,长安门和宣化门,,这四条进宫的通道,都由我们把守,万无一失。” 李猪儿也点了点头,他又问道:“可那史朝义已经知道陛下已经立郑王为太子的事情了,他那边应该怎么办?他手里可是有几千的外城巡卫兵呢!” 严庄指着陈文周笑道:“李常侍放心,陈先生已经布置妥当,保管叫那史朝义不仅进不了城,到头来还得弄一个逼宫刺驾的罪名。” 李猪儿看着陈文周,笑道:“陈老弟果然厉害。” 陈文周摆了摆手,然后问道:“不知陛下那边的情况如何?哦对了还有郑王那边呢?” 李猪儿答道:“你们还没进宫的时候,陛下召见了郑王,我想应该是给他说一说明天立储的事情吧,毕竟做太子也有许多规矩的,子时初刻的时候,郑王才回到了东宫。” 陈文周略带疑惑地问道:“按理说我们在城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皇城内郑王又不乏心腹之人,他们难保不进宫面圣,向主上和郑王汇报这件事情。” 李猪儿和严庄对视一眼同时森然一笑:“陈老弟说得不错,有些人还不在少数,只不过嘛。” 严庄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安庆绪和陈文周都已经明白这些人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开不了口了。 “如此说来,不管是皇宫里面还是皇宫外面,咱们都已经准备周全了!”李猪儿问道。 安庆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下这最后一步棋吧。” 余下的几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说道:“敢不效命!” 夜正静,风骤起。 “史将军,你深夜带兵到此,是何意思?”城楼上的王武向称下的史朝义大声质问。 城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竟然是史朝义带兵叩门来了。 “什么意思?”史朝义冷哼一声,大声斥道,“王统领还跟我装什么糊涂?难道你们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王武故作疑惑,然后说道:“我们做的好事?敢问史将军,我们做了什么好事。我们千牛卫负责皇城的巡防和皇宫的卫戍,任何人要进皇城,我等都必须严加盘查,此乃我等的分内之事,到时你史将军,你身为监门卫中郎将,负责外城的巡防,怎么跑到内城来干预我等?况且此时已过子时,宵禁之后,你竟然意欲带兵进城,敢问史将军,这是何意呀?” 史朝义心里急得不得了,他知道自己多在这里耽搁一刻,那郑王便多了一份危险。 此时此刻的他,还根本想不到,安庆绪等人的目标不仅是郑王,还有大燕雄武皇帝,安禄山。 史朝义怒声喝道:“大胆王武!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们唬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史朝义的这一对招子!昨天陛下明明派李常侍到郑王府宣旨,意欲立郑王为太子,而且将他召进东宫,可你们却篡改圣旨,放出流言,唬骗众人,你可知这是谋逆犯上的欺君之罪,我劝你早点醒悟,免得祸连九族!” 王武哈哈一笑:“史将军,这大半夜的你倒是讲起了笑话,只不过你这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篡改圣旨,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欺君之罪,你少给我头上扣帽子,皇榜上写的明明白白,主上要立晋王为太子,你却在这里说要立郑王为太子,我倒想问问是你在篡改圣旨还是我在篡改圣旨?” 史朝义心急如焚,这会儿可顾不得和王武打口水仗,他眉毛往上一竖,大声喝道:“速开城门,不要自寻死路!” ------------ 第两百一十一章 宫变(二) 王武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等千牛卫,乃是职责所在,任何人都不得在宵禁之后进城,更何况像史将军这样大兵压境,哼哼,其心可诛呀。” “你!” 史朝义指着王武怒火冲天,直欲破口大骂,王武却不给他机会,而是朗声说道:“以我看,定是那郑王不满主上立晋王为太子,意欲和史将军来个里应外合,行那大逆不道的逼宫之事,史将军,我劝你还是早些幡然悔悟,不要猪油蒙了心,干出蠢事来,到时候后悔莫及!” 史朝义冷冷地盯着王武:“这么说你是不开城门了?” 王武大义凛然地说道:“我等虽然身死,也要护卫皇城的周全,史将军不必再费口舌了。” 史朝义知道,千牛卫已经是铁了心要帮助安庆绪谋反了,他也真的不再多费口舌,把手一挥,“兄弟们,勤王保驾,当在此刻,给我上!” 话音刚落,便一马当先朝城门杀去,而他身后的手下人马,也端起云梯推动冲车,向城门发起了攻击。 王武冷笑一声,“既然史将军执迷不悟,那我等也就不手下留情了,射声手何在?” “在!” “放箭,格杀勿论!” 王武拔出佩刀,已经和云梯上的人马斗了起来,顿时间,范阳内城的城墙上,掀起了一场血斗,杀声震天! 守在东门的蔡希德,隐隐听见了北门传来的喊杀声,知道史朝义果然像陈文周所说的那般,带兵攻城了! 他向手下人吩咐了一声,“马上放出所有的哨官和旗牌官,在城内放出风声,就说史朝义打算和郑王里应外合,逼宫刺驾!” “得令!” 当城外掀起一场血战的时候,范阳城的皇宫,也酝酿着一场惊天之变,只不过比起宫外的血战而言,皇宫里却悄然无声,但其凶险之处,尤甚宫外! 东宫乃是太,所居之处,此刻的安庆恩正在里面睡大觉。 说是睡觉,其实他怎么睡得着呢?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正式成为太子,他心里那叫一个美,一个激动,别说睡觉了,此刻就是叫他绕着皇城再跑三圈,他也有那个劲。 “笃笃笃!”安庆恩寝宫的宫门,传来几声敲门声。 “太子殿下!”李猪儿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原来是李常侍,稍等片刻”,安庆恩心里虽然不耐烦,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太子,李猪儿这种人是不能得罪的,因为他是父皇身边的进臣。 所以听到李猪儿的声音之后,赶紧披衣起身,打开了房门,就看见一脸笑容的李猪儿站在门口。 安庆恩满脸堆笑,然后说道:“李常侍这么晚了还不睡呀,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咱们进去谈吧。” 李猪儿的笑容更深了,但不知怎么的,安庆恩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面有一丝诡秘莫测的危险,却听李猪儿说道:“倒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有几位朋友想要面见太子。” 安庆恩眉头微皱,正欲说话,却见旁边的黑影里闪出了几个人影! 安庆恩定睛一看,心中巨震,来人正是安庆绪、严庄和陈文周! 而他们的身后还带着四名千牛卫。 安庆恩本能地觉得不妙,因为安庆绪不是已经出城去同罗族那边的吗?怎么会莫名其妙里突然出现在这里? 安庆恩还没有想到更多,如果仔细想,那就更加可怕了。 皇宫乃是禁地,除了皇帝和后妃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哪怕是王子! 他安庆恩也是因为明天就要被立为储君了,才召入东宫。可是此刻安庆绪和陈文周却出现在了这里! 安庆恩呆呆地问道:“李常侍,这是?” 陈文周却不想和他多嗦,他知道时间紧迫,一挥手,身后的四名千牛卫直接动手,在安庆恩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已将他擒下,推进了屋里。 “大胆!你们想要干什么!”安庆恩使劲挣扎,嘴里大声吼道,“来人哪,快来人啦,有人要行刺本王!” 严庄看着安庆恩冷冷一笑,“不用再喊了,任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的。” 安庆恩看得严庄一眼,陡然惊醒:这皇宫是千牛卫在负责巡防守卫,也就是说,整个皇宫的警备人马,除了安禄山的牙兵以外,都是严庄的手下,自己此刻俨然已是瓮中之鳖! 他看了看严庄,再看了看李猪儿,又看了看安庆绪,,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形成:不妙!这几人意欲逼宫谋反! 安庆恩安庆绪强的,就是他这个人颇有魄力,虽然心中慌乱,但还是强自镇定自己,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几位早已经串通一气,要对本王下手了!” 安庆绪此刻心情大爽,他被安庆恩压制了这么久,心中的那一口鸟气,早就要把自己憋疯了,看着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安庆恩,安庆绪真个是扬眉吐气,哈哈笑道:“我的好弟弟,你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怪就怪你这个人太过张扬,目空一切!” 安庆恩呸了一口,“安庆绪,你这个懦夫,少得意!本王告诉你,本王永远比你强!如果你想对本王怎么样,你这就是在谋反,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一定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如何?” 此时陈文周说道:“王爷,你说笑了!让我等此刻收手,只怕将来会被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箭在弦上,我等已经是不得不发了!” 安庆恩看着陈文周,眼睛微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重视起这个人来! 他的心中有些懊悔,以前为什么没有听史朝义的建议,对这个人引起重视呢,“姓陈的,本王果然是小看了你!” 陈文周却不再理会他,而是对严庄和李猪儿说道:“侍郎大人,李常侍,郑王已经被咱们控制住了,现在咱们该去见一见陛下了!” 严庄向来老成持重,在事情没有发动以前,他是犹豫不决心怀忐忑的,但此刻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再无回头的余地,于是毫不嗦地说道:“陈老弟言之有理,宜早不宜迟,咱们即刻去面见陛下!” ------------ 第两百一十二章 宫变(三) 此时此刻的他,还根本想不到,安庆绪等人的目标不仅是郑王,还有大燕雄武皇帝,安禄山。 史朝义怒声喝道:“大胆王武!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们唬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史朝义的这一对招子!昨天陛下明明派李常侍到郑王府宣旨,意欲立郑王为太子,而且将他召进东宫,可你们却篡改圣旨,放出流言,唬骗众人,你可知这是谋逆犯上的欺君之罪,我劝你早点醒悟,免得祸连九族!” 王武哈哈一笑:“史将军,这大半夜的你倒是讲起了笑话,只不过你这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篡改圣旨,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欺君之罪,你少给我头上扣帽子,皇榜上写的明明白白,主上要立晋王为太子,你却在这里说要立郑王为太子,我倒想问问是你在篡改圣旨还是我在篡改圣旨?” 史朝义心急如焚,这会儿可顾不得和王武打口水仗,他眉毛往上一竖,大声喝道:“速开城门,不要自寻死路!” ------------ 第两百一十一章 宫变(二) 王武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等千牛卫,乃是职责所在,任何人都不得在宵禁之后进城,更何况像史将军这样大兵压境,哼哼,其心可诛呀。” “你!” 史朝义指着王武怒火冲天,直欲破口大骂,王武却不给他机会,而是朗声说道:“以我看,定是那郑王不满主上立晋王为太子,意欲和史将军来个里应外 ------------ 第两百一十二章 宫变(三) 直到此刻,安庆恩才真正感到了一丝害怕,他已经从严庄和陈文周的对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这些人的目标恐怕不只是自己,更指向了自己的父皇——雄武皇帝安禄山! 安庆恩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你们!” 严庄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向那四名千牛卫使了一个眼色,那四人将安庆恩嘴里塞上棉布 ------------ 第两百一十三章 迟疑 安禄山冷冷一笑,他做了李猪儿几十年的主子,再加上长幼尊卑的规矩,其实在他的心里面,李猪儿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能够赏他一碗饭吃,给他一官半职,就算他李猪儿的祖先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 “简直是大放厥词,自古便是,君要臣死啊,臣不得不死,这便是君臣之道,尊卑之序。” 当初如果不是安禄山救了李猪儿,恐怕他李猪儿早已惨死街头,然而这么多年,李猪儿一直受到安禄山的迫害,又作为他的贴身下人,两人的关系也十分复杂,既有恩情,也有仇恨,恐怕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安禄山作为一代枭雄,没点手段肯定是不行的。 想当初他年幼的时候,如果不是善于做人,是不可能从利特族逃出来的,而且还与安守敬等人约为兄弟,做了一个协议物价的牙郎。 之后,便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被当时的河北节度使捉住,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做了刀下亡魂,可他安禄山偏偏向河北节度使献计,捉拿自己的同党,将功折罪,然后趁机上位,进入朝堂,谋得了一官半职,做了一个边镇的守捉。 待到他升任范阳节度使的时候,他一边极力向唐玄宗谄媚,另一边卖通朝中的大小官员,以及派到河北的刺史,由此深获唐玄宗的信任。 其实安禄山在权势滔天野心膨胀的时候,也有人对其不满,忌惮他权力太大。 如当朝宰相杨国忠,天下兵马副元帅哥舒翰等人,都在唐玄宗面前说他的坏话,而且唐玄宗也三次召他进京,这三次对于安禄山来说,无疑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一个不慎,可能就要将小命留在长安。 但是安禄山却忍辱负重,甚至到了认杨玉环为干娘的地步,在唐玄宗和杨玉环的面前装小孩,他那时都已经五十多岁了,能够做到这一步,可见此人心中的隐忍。 而且为了讨得唐玄宗的信任,他将自己的长子安庆宗留在长安,与郡主结婚生子。 所以此人虽然暴虐,但其心思和手段却不可小觑,正如陈文周当初所说,枭雄之胆略,必有枭雄之才华! 李猪儿当时同意入伙,也是因为陈文周的煽动,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便已经成了一名废人,加之安禄山多年对他的摧残,所以才决心反安,可当他真正面对安禄山的时候,却也如安庆绪一样,显得有些犹豫不决,猥琐不前了。 安禄山心中冷笑,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生死已经完全为别人所掌控! 所以他此刻要做的,就是尽量的稳定住面前的几人,如果能让他们临阵倒戈,放弃所谓的逼宫计划,才能保得自己的周全。 他看见李猪儿犹豫了,又对严庄说道:“严爱卿,朕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你?” 严庄眉头微皱,抬头看了看安禄山,但最终还是说道:“陛下请讲。” 安禄山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跟随朕已经有快二十年了吧?朕向来视你为心腹之人,更是将皇宫的保卫都交于你手,更是封你为兵部侍郎,满朝文武,无不对你敬畏有加,你给朕说一说,朕哪一点对不起你?” 严庄这个人,虽然对于安禄山也有些敬畏,却不像安庆绪和李猪儿那般,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就听严庄沉声说道:“,臣跟随陛下,确实已经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陛下并没有对不起陈的地方,臣深感侥幸,但是这二十年来,臣也兢兢业业,一心为我大燕国的基业着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自觉可以报陛下的答案呢,至于今日之事,不过是为形势所逼,我与郑王素有仇怨,如果郑王登基,恐怕在我严庄的容身之处,就如陈老弟刚才所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之时,我等都不过是求一条活路,谋一个生存罢了。” 安禄山微眯双眼,看着严庄,好半晌,才点了点头:“看来是朕养虎为患了!” 当安禄山的寝宫,发生一场舌战的时候,皇宫周围的各处,也都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兵变。 皇宫的主要巡防人马是严庄手里掌握的千牛卫和千牛卫备身,但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人,便是安禄山的牙兵! 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却都是曳落河出身,身手极是了得,而严庄大部分的精锐人马,都派到内城去防备史朝义去了,而李猪儿手下的太监们,其战斗力,更是远逊于曳落河,此消彼长之下,皇宫里也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锋!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在四处飘荡,后妃和宫女们都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庆绪,父皇知道你心中的苦楚,但你也应该为父皇着想,父皇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大燕国的雄武皇帝,我不仅要为咱们安家着想,更要为整个大燕国的天下和将来着想,你真的就不能明白父皇的苦衷吗?”安禄山看着安庆绪,语重心长的说道。 “想当初你母后去世的时候,我的心中何其痛楚,他是我的结发妻子,陪我同甘共苦数十载,而后你的兄长,又被唐狗所害,死在了长安,咱们安家的人,这大燕国的天下,死得死伤得伤,好不容易得来今天的基业,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要自相残杀吗,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安禄山痛心疾首的说道。 安庆绪素来懦弱,他与郑王安庆恩相比,就是少了人主的魄力,说白了就是没有主见和原则,容易被别人的语言,所鼓动和迷惑。 陈文周和严庄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陈文周又看了看屋外,隐隐可以听见厮杀的声音,他知道,一定是王武和蔡希德等人,与史朝义的兵马斗了起来。 陈文周知道,事情再也不能耽搁了,他唰的一声抽出佩刀,递给安庆绪,“王爷,且不说咱们谋划多日,只为今天,单说如果咱们放弃的话,适合下场,恐怕你心里再明白不过,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难不成真要落个挫骨扬灰,万劫不复的境地!大丈夫做事可不要婆婆妈妈犹犹豫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第两百一十四章 授首! 安庆绪呆愣愣地接过陈文周递过来的钢刀,转回身去,低下头,却安禄山的眼睛。 安禄山的眼睛一眯,他盯着安庆绪开口说道:“你这个逆子,难道你真的要目无君父,做一个杀父的大逆不道之徒!你就不怕受到天下人的唾弃!” “这,”安庆绪一时犹豫不决,,毕竟坐在他面前的,不仅是皇帝,更是他的 ------------ 第两百一十五章 善后(一) 安庆绪和陈文周四人,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安禄山,犹自圆睁双目,颇有一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几人都不去看他,似乎安禄山虽然已经死了,但那双眼睛却像是活着的一样。 陈文周心中轻叹一声,虽然他弄死了安禄山,而且是通过策反了他的儿子安庆绪,让他们父子窝里斗,可他此刻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 第两百一十六章 善后(二) 仓促之间,史朝义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千牛卫这会儿突然顶不住了,他一心只想着要赶紧赶到范阳的内城去看一看郑王安庆恩怎么样了。 而千牛卫这一边,依照陈文周的吩咐,且战且退,不再与外城的巡防兵针锋相对,拼死纠缠。 史朝义看着慢慢败退的千牛卫,心中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兔崽子,你顶不住了吧,叫你们知道我史某人的手段! 而此时的皇宫里,安庆绪和陈文周等人已经清理好了现场,而皇宫的外面,也闹成了一锅粥。 但凡是留在范阳城的文武百官,都在皇宫外面叫嚷着,要进宫面圣! 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是要宣布立储诏书的好日子,虽然他们也知道,前两天贴出去的皇榜上写明,是要立晋王安庆绪为太子,但是这些人都是些贼精的明眼人,老狐狸,虽然他们还不敢想象到篡改圣旨的哪个层面去,但心里多少也有点疑惑:莫不是主上年纪大了,生了病,一时间又念起晋王安庆绪的好来了? 所以这帮文武百官等不及要面见安禄山,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王爷,文武百官们在宫门吵着要面见陛下!”一名千牛卫禀报道。 安庆绪面色一惊,毕竟他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这会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害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陈先生?“安庆绪赶紧问策。 陈文周面色平静地一笑,安禄山一死,他的连环局已成,完美收官,更没有任何的顾忌了,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郭晨和叶护太子了,也不知道他们趁乱出城去了没有,陈文周心里想到。 ”王爷勿忧,如今大事已成,咱们再没有顾虑了,只需要把接下来的这一场戏做好,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皇帝了!“陈文周胸有成竹地笑道。 安庆绪闻言,面色大喜,”怎么才能做得天衣无缝呢?“ 陈文周看了他一眼,”天衣无缝是不可能的,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夜宫里风雨喋血,怎么能完全掩人耳目呢,只要明面上不太明显就好了!“ 陈文周对一名千牛卫说道:”去把,郑王给我押过来,嘿嘿,这口黑锅,他不背也得背!“ ”是!“ 严庄眼睛一亮,”陈老弟的意思是?“说完指了指安禄山的尸体。 陈文周看着严庄,点点头,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大有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的意味。 陈文周对李猪儿说道:“接下来就要看李常侍的了,至于这出好戏是否精彩,可全要仰仗您了!” 李猪儿苦笑着点点头,“事已至此,咱家也就豁出去了,唉!” 说完,在安庆绪严庄和陈文周三人讶异的目光中,捡起地上的钢刀,一咬牙,竟然刺了自己大腿一刀! 安庆绪见状,赶紧说道:“李常侍受苦了!你放心,我若登基,必不薄待!” 李猪儿面色苍白,“有王爷这句话,咱家便够了!” 说完,踉踉跄跄地向宫门口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来人救驾!主上驾崩了!” “来人救驾!主上驾崩了!” “郑王刺杀了主上!” 宫门口的文武百官们还在焦急地等候朝会,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主子安禄山,大燕国的雄武皇帝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去了极乐世界! 就在这时,边听了李猪儿杀猪一般的鬼号! “什么!” “这!” “陛下驾崩?郑王行刺?!”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状态! 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腿上还在流血的李猪儿问道:“李常侍,这是怎么回事? ------------ 第两百一十三章 迟疑 安禄山冷冷一笑,他做了李猪儿几十年的主子,再加上长幼尊卑的规矩,其实在他的心里面,李猪儿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能够赏他一碗饭吃,给他一官半职,就算他李猪儿的祖先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 “简直是大放厥词,自古便是,君要臣死啊,臣不得不死,这便是君臣之道,尊卑之序。” 当初如果不是安禄山救了李猪儿,恐怕他李猪儿早已惨死街头,然而这么多年,李猪儿一直受到安禄山的迫害,又作为他的贴身下人,两人的关系也十分复杂,既有恩情,也有仇恨,恐怕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安禄山作为一代枭雄,没点手段肯定是不行的。 想当初他年幼的时候,如果不是善于做人,是不可能从利特族逃出来的,而且还与安守敬等人约为兄弟,做了一个协议物价的牙郎。 之后,便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被当时的河北节度使捉住,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做了刀下亡魂,可他安禄山偏偏向河北节度使献计,捉拿自己的同党,将功折罪,然后趁机上位,进入朝堂,谋得了一官半职,做了一个边镇的守捉。 待到他升任范阳节度使的时候,他一边极力向唐玄宗谄媚,另一边卖通朝中的大小官员,以及派到河北的刺史,由此深获唐玄宗的信任。 其实安禄山在权势滔天野心膨胀的时候,也有人对其不满,忌惮他权力太大。 如当朝宰相杨国忠,天下兵马副元帅哥舒翰等人,都在唐玄宗面前说他的坏话,而且唐玄宗也三次召他进京,这三次对于安禄山来说,无疑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一个不慎,可能就要将小命留在长安。 但是安禄山却忍辱负重,甚至到了认杨玉环为干娘的地步,在唐玄宗和杨玉环的面前装小孩,他那时都已经五十多岁了,能够做到这一步,可见此人心中的隐忍。 而且为了讨得唐玄宗的信任,他将自己的长子安庆宗留在长安,与郡主结婚生子。 所以此人虽然暴虐,但其心思和手段却不可小觑,正如陈文周当初所说,枭雄之胆略,必有枭雄之才华! 李猪儿当时同意入伙,也是因为陈文周的煽动,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便已经成了一名废人,加之安禄山多年对他的摧残,所以才决心反安,可当他真正面对安禄山的时候,却也如安庆绪一样,显得有些犹豫不决,猥琐不前了。 安禄山心中冷笑,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生死已经完全为别人所掌控! 所以他此刻要做的,就是尽量的稳定住面前的几人,如果能让他们临阵倒戈,放弃所谓的逼宫计划,才能保得自己的周全。 他看见李猪儿犹豫了,又对严庄说道:“严爱卿,朕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你?” 严庄眉头微皱,抬头看了看安禄山,但最终还是说道:“陛下请讲。” 安禄山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跟随朕已经有快二十年了吧?朕向来视你为心腹之人,更是将皇宫的保卫都交于你手,更是封你为兵部侍郎,满朝文武,无不对你敬畏有加,你给朕说一说,朕哪一点对不起你?” 严庄这个人,虽然对于安禄山也有些敬畏,却不像安庆绪和李猪儿那般,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就听严庄沉声说道:“,臣跟随陛下,确实已经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陛下并没有对不起陈的地方,臣深感侥幸,但是这二十年来,臣也兢兢业业,一心为我大燕国的基业着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自觉可以报陛下的答案呢,至于今日之事,不过是为形势所逼,我与郑王素有仇怨,如果郑王登基,恐怕在我严庄的容身之处,就如陈老弟刚才所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之时,我等都不过是求一条活路,谋一个生存罢了。” 安禄山微眯双眼,看着严庄,好半晌,才点了点头:“看来是朕养虎为患了!” 当安禄山的寝宫,发生一场舌战的时候,皇宫周围的各处,也都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兵变。 皇宫的主要巡防人马是严庄手里掌握的千牛卫和千牛卫备身,但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人,便是安禄山的牙兵! 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却都是曳落河出身,身手极是了得,而严庄大部分的精锐人马,都派到内城去防备史朝义去了,而李猪儿手下的太监们,其战斗力,更是远逊于曳落河,此消彼长之下,皇宫里也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锋!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在四处飘荡,后妃和宫女们都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庆绪,父皇知道你心中的苦楚,但你也应该为父皇着想,父皇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大燕国的雄武皇帝,我不仅要为咱们安家着想,更要为整个大燕国的天下和将来着想,你真的就不能明白父皇的苦衷吗?”安禄山看着安庆绪,语重心长的说道。 “想当初你母后去世的时候,我的心中何其痛楚,他是我的结发妻子,陪我同甘共苦数十载,而后你的兄长,又被唐狗所害,死在了长安,咱们安家的人,这大燕国的天下,死得死伤得伤,好不容易得来今天的基业,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要自相残杀吗,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安禄山痛心疾首的说道。 安庆绪素来懦弱,他与郑王安庆恩相比,就是少了人主的魄力,说白了就是没有主见和原则,容易被别人的语言,所鼓动和迷惑。 陈文周和严庄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陈文周又看了看屋外,隐隐可以听见厮杀的声音,他知道,一定是王武和蔡希德等人,与史朝义的兵马斗了起来。 陈文周知道,事情再也不能耽搁了,他唰的一声抽出佩刀,递给安庆绪,“王爷,且不说咱们谋划多日,只为今天,单说如果咱们放弃的话,适合下场,恐怕你心里再明白不过,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难不成真要落个挫骨扬灰,万劫不复的境地!大丈夫做事可不要婆婆妈妈犹犹豫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第两百一十四章 授首! 后你的兄长,又被唐狗所害,死在了长安,咱们安家的人,这大燕国的天下,死得死伤得伤,好不容易得来今天的基业,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要自相残杀吗,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安禄山痛心疾首的说道。 安庆绪素来懦弱,他与郑王安庆恩相比,就是少了人主的魄力,说白了就是没有主见和原则,容易被别人的语言,所鼓动和迷惑。 陈文周和严庄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陈文周又看了看屋外,隐隐可以听见厮杀的声音,他知道,一定是王武和蔡希德等人,与史朝义的兵马斗了起来。 陈文周知道,事情再也不能耽搁了,他唰的一声抽出佩刀,递给安庆绪,“王爷,且不说咱们谋划多日,只为今天,单说如果咱们放弃的话,适合下场,恐怕你心里再明白不过,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难不成真要落个挫骨扬灰,万劫不复的境地!大丈夫做事可不要婆婆妈妈犹犹豫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授首! 安庆绪呆愣愣地接过陈文周递过来的钢刀,转回身去,低下头,却安禄山的眼睛。 安禄山的眼睛一眯,他盯着安庆绪开口说道:“你这个逆子,难道你真的要目无君父,做一个杀父的大逆不道之徒!你就不怕受到天下人的唾弃!” “这,”安庆绪一时犹豫不决,,毕竟坐在他面前的,不仅是皇帝,更是他的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善后(一) 安庆绪和陈文周四人,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安禄山,犹自圆睁双目,颇有一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几人都不去看他,似乎安禄山虽然已经死了,但那双眼睛却像是活着的一样。 陈文周心中轻叹一声,虽然他弄死了安禄山,而且是通过策反了他的儿子安庆绪,让他们父子窝里斗,可他此刻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善后(二) 仓促之间,史朝义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千牛卫这会儿突然顶不住了,他一心只想着要赶紧赶到范阳的内城去看一看郑王安庆恩怎么样了。 而千牛卫这一边,依照陈文周的吩咐,且战且退,不再与外城的巡防兵针锋相对,拼死纠缠。 史朝义看着慢慢败退的千牛卫,心中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兔崽子,你顶不住了吧,叫你们知道我史某人的手段! 而此时的皇宫里,安庆绪和陈文周等人已经清理好了现场,而皇宫的外面,也闹成了一锅粥。 但凡是留在范阳城的文武百官,都在皇宫外面叫嚷着,要进宫面圣! 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是要宣布立储诏书的好日子,虽然他们也知道,前两天贴出去的皇榜上写明,是要立晋王安庆绪为太子,但是这些人都是些贼精的明眼人,老狐狸,虽然他们还不敢想象到篡改圣旨的哪个层面去,但心里多少也有点疑惑:莫不是主上年纪大了,生了病,一时间又念起晋王安庆绪的好来了? 所以这帮文武百官等不及要面见安禄山,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王爷,文武百官们在宫门吵着要面见陛下!”一名千牛卫禀报道。 安庆绪面色一惊,毕竟他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这会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害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陈先生?“安庆绪赶紧问策。 陈文周面色平静地一笑,安禄山一死,他的连环局已成,完美收官,更没有任何的顾忌了,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郭晨和叶护太子了,也不知道他们趁乱出城去了没有,陈文周心里想到。 ”王爷勿忧,如今大事已成,咱们再没有顾虑了,只需要把接下来的这一场戏做好,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皇帝了!“陈文周胸有成竹地笑道。 安庆绪闻言,面色大喜,”怎么才能做得天衣无缝呢?“ 陈文周看了他一眼,”天衣无缝是不可能的,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夜宫里风雨喋血,怎么能完全掩人耳目呢,只要明面上不太明显就好了!“ 陈文周对一名千牛卫说道:”去把,郑王给我押过来,嘿嘿,这口黑锅,他不背也得背!“ ”是!“ 严庄眼睛一亮,”陈老弟的意思是?“说完指了指安禄山的尸体。 陈文周看着严庄,点点头,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大有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的意味。 陈文周对李猪儿说道:“接下来就要看李常侍的了,至于这出好戏是否精彩,可全要仰仗您了!” 李猪儿苦笑着点点头,“事已至此,咱家也就豁出去了,唉!” 说完,在安庆绪严庄和陈文周三人讶异的目光中,捡起地上的钢刀,一咬牙,竟然刺了自己大腿一刀! 安庆绪见状,赶紧说道:“李常侍受苦了!你放心,我若登基,必不薄待!” 李猪儿面色苍白,“有王爷这句话,咱家便够了!” 说完,踉踉跄跄地向宫门口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来人救驾!主上驾崩了!” “来人救驾!主上驾崩了!” “郑王刺杀了主上!” 宫门口的文武百官们还在焦急地等候朝会,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主子安禄山,大燕国的雄武皇帝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去了极乐世界! 就在这时,边听了李猪儿杀猪一般的鬼号! “什么!” “这!” “陛下驾崩?郑王行刺?!”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状态! 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腿上还在流血的李猪儿问道:“李常侍,这是怎么回事?” “对啊!李常侍,这到底怎么了?” “主上真的驾崩了?那郑王呢?” 李猪儿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被众人拉来扯去,面露后怕的神色,断断续续地说道:“主上,主上驾崩了!郑王他,他杀了主上!千牛卫这会儿正在和他苦斗呢!” “什么?” 众人一听,赶紧撇下李猪儿,朝皇宫内冲过去,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 还没走进安禄山的寝宫,便听见严庄在里面厉声痛哭:”陛下!陛下!你死的好惨呀!“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冲进去,一见里面的情状,顿时都呆住了! 只见安禄山仰倒在了龙椅上,面前赫然chā着一柄短刀!看样子已经是气绝身亡了! 屋内显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安禄山也死不瞑目,一副惊讶的表情! 似乎死前看到了什么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这!“ 众人愣在了当场,面面相觑! ”陛下!“ 过了一会儿众人才拜伏在地,失声哀嚎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常侍,你是主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名大臣问道。 李猪儿掩面痛苦唏嘘,闻言才答道:“不知何故,主上昨天突然召郑王进宫,似乎要嘱咐他什么事情,主上和郑王昨夜谈得很晚!“ ”那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大臣又赶紧问道。 这也是众人最想问的问题,安禄山突然召郑王进宫,而且是在颁布立储诏书的前夜,谈话的内容必然和立储一事有关! 李猪儿哭诉道:”便是这番谈话,害了主上呀!“ ”嗯?“众人闻言一惊,都听出了李猪儿话里的意思! 果然李猪儿继续说道:”主上对郑王说,他年纪尚小,又无军工资历,如果当了太子,只恐众人不服,自古废长立幼便是大忌讳!而晋王是嫡长子,虽然有些暗弱,却为大燕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果自己偏爱一方的话,只恐大燕国的基业不稳!“ ”那郑王怎么说?“众人追问! 李猪儿摇了摇头,”郑王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李猪儿重重点头,”郑王当时有些奇怪,他只是看了主上几眼,没有多说什么!“ ”这?“众人就感到有些纳闷了! 便在这时,一名千牛卫气喘吁吁地来报,”不好!史朝义将军带领人马进宫来了!“ ”什么?!“众人吃惊更甚! 严庄皱眉说道:”武将带兵入城,又是这节骨眼上,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李猪儿面色骇然地说道:”难不成他们要逼宫?!“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善后(三) 众人听李猪儿这么一说,惊惧兼jiāo! 其实众人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得知,外城巡防兵马和内城戍卫千牛卫早就打得热火朝天,从丑时打到了天亮! 果然一名大臣向严庄问道:“侍郎大人,下官听说昨夜史朝义就兵临城下,和千牛卫斗了起来?不知可有此事?” 严庄点头说道:“确有此事!昨夜史朝义带兵意yù入城,众位同僚也知道,焉有城防大将将兵入皇城的道理?此乃古之大忌,故而我的手下手严加质问,问那史朝义是何居心!不料他反口诬陷我们千牛卫篡改圣旨,假矫诏书,意yù立晋王为储!史朝义一意孤行,我等千牛卫焉有不守卫的道理,故此一战!” 那名大臣赶紧追问:“既然如此,千牛卫为何不继续防卫?现在那史朝义已经打进城来,如何是好?” 严庄看了看已经收敛好的安禄山的尸身,然后长叹一声说道:“我等正在誓死抵抗,却不料宫中侍卫来报,主上遇刺驾崩!” 严庄唏嘘着说道:“我跟随主上多年,主上待我如子,我一听到陛下驾崩,赶紧回宫,哪还有心思顾着其他人?只怕手下人也多有慌乱,故而给了那史朝义可乘之机!” 这些文武大臣大部分人都还是暂时向着郑王的,见郑王安庆恩始终没有露面,不禁心中生疑,“众位同僚,郑王如今不知去向何处?” 其余人闻言,也向四周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郑王的身影,赶紧向严庄问道:“侍郎大人,你可知道郑王如今在哪里?” 严庄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皇城指挥手下人抵抗外城的巡防兵马,,宫的时候也比你们早不了多少,等我到时主上已然驾崩,而郑王不知去向。” “这,”众人眉头皱起,心道古怪,又看向旁边兀自流泪的李猪儿,“李常侍,既然你说是郑王形刺了主上,那你可有发现郑王的踪影?” 李猪儿闻言,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然后面带余悸的说道:“昨夜主上召见郑王之后,向他说了将立晋王为太子的消息,当时郑王并没有多说什么,主上见天色已晚,便让他留宿宫内,我服侍主上就寝之后,便回到了内侍监。今天寅时初刻,我便隐隐听见宫内有打斗的声音,于是我赶紧披衣而起,就看见主上的牙兵,和一伙不速之客斗了起来,我心忧主上的安危,便赶紧跑到主上的寝宫,还没有走进宫门,就听见主上大喊一声‘逆子’,我当时就觉得古怪,诸位也知道,主上现在就两位嫡子,一位是晋王,可晋王已经去北边了,一位是郑王,而郑王昨夜就在宫里,主上和王爷他们是父子,他们在里面谈话,我自然不敢贸然进去,于是在外面敲门,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所以冒着欺君之罪,闯进屋内,就看见了,主上的胸口chā着一把刀!而郑王当时正在里面,嘴里还在说些什么!” “那他说什么?”众人赶紧问道。 李猪儿却摇了摇头,“当时那种情况,我腿都吓软了,哪还顾得上听他说些什么?于是我掉头就跑,可却有一名刺客赶上来砍了我一刀,”李猪儿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大腿上的伤口,“多亏了主上牙兵救我,让我赶紧将消息送出宫去,否则咱家恐怕也要随主上而去了。” 这时,一位大臣说道:“如此说来,还真是郑王行刺的主上?” 另一位大臣却说道:“此言差矣,本官看这件事情扑朔迷离,颇有蹊跷之处,咱们不能单凭”他看了看李猪儿,yù言又止,但众人都听得出她的口气,分明他觉得李猪儿所说乃是一面之词。 李猪儿闻言,眉头一皱,看着那名大臣说道:“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在怀疑咱家?咱家至十二岁便跟随在主上身边,难不成我还会撒谎?” 那名大臣闻言,他也知道李猪儿是安禄山的近臣,不敢过于得罪,但如今,安禄山已经毙命,李猪儿最大的靠山已经倒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阉官,他还怕什么? 于是冷哼了一声,说道:“本官并不是那个意思,本官的意思是,事情还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不可过早的下定论,既然李常侍说是郑王行刺了主上,那郑王如今身在何处?” 李猪儿冷笑了一声:“刘大人,你莫非长的是猪脑子不成?郑王行刺了主上,难不成他还等在这里,让咱们的千牛卫捉他不成?” 刘大人闻言一滞,却也觉得李猪儿说的确实有道理,他听见一阵略带讥笑的声音,转头环视一周,却见身边的文武百官们,都略带一丝笑意。 刘大人的面色发红,强自争辩道:“皇宫大内禁卫森严,又不是露天的茅坑,那郑王怎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视千牛卫为何物?” 众人也听出来了,刘大人这是将矛头指向了严庄,意yù挑起李猪儿和严庄的不和。 严庄闻言眉头一皱的说道:“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想那史朝义星夜带兵围城,意图行不轨之事,我自然要带领手下人马前去阻拦,所以皇宫内必然要疏于防备,千牛卫的人数有限,防得了此处放不了彼处,众位同僚,严某人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身后一人说道:“侍郎大人,如今兵临城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严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史朝义星夜带兵围城,而主上又在今天寅时初刻遇刺!众位同僚,难道此时此刻你们还认 ------------ 第两百一十五章 善后(一) 安庆绪和陈文周四人,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安禄山,犹自圆睁双目,颇有一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几人都不去看他,似乎安禄山虽然已经死了,但那双眼睛却像是活着的一样。 陈文周心中轻叹一声,虽然他弄死了安禄山,而且是通过策反了他的儿子安庆绪,让他们父子窝里斗,可他此刻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至于功过,莫可平说。 安禄山发起了叛乱,仅此而言,在陈文周的心里,并无对错之别。 因为这一场封建王朝内战,其实已经酝酿已久。 唐王朝在天宝年间,政治黑暗,朝廷**,民不聊生,忠良隐退,奸佞弄权,所以即使没有安禄山发动这场叛乱,也会有李禄山,王禄山来做这件事情! 这是历史的必然,只不过安禄山凑了个巧而已。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夏桀残暴昏庸,所以才有‘曷日俱丧吾与汝俱亡焉’的厉声痛骂! 商纣王残暴昏庸,也才有周文王求贤于渭水,兴周八百年之基业。 封建王朝的规律,便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任谁都逃不过去! 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安禄山是无关对错的。 当然他有一点肯定是有悖人伦的。 因为安禄山是胡人出身,且生性暴烈,所以在得胜之后,往往喜欢以屠城取乐。 而且安禄山所带领的虎狼之师,在攻城略地之后,所行之事,除了屠杀便是抢劫,毫无任何建设性可言,也不是真正明君的做法,这对于历史而言,无疑是退步的。 所以从这个层面上讲,安禄山是地地道道的反贼,并非他不遵守君臣之道和尊卑秩序,而是他在做有悖人伦和历史规律的事情! 一代枭雄就此授首,不得不让人感叹. 大燕国政权的人们所敬畏的雄武皇帝,唐廷方面最痛恨的叛乱之贼,此刻却已经结束了他仓促的一生。 安庆绪严庄和李猪儿三人的情况也不比陈文周好到哪里去,也都看着安禄山的尸体,一言不发,心中各有所想。 寅时初刻的时候,宫廷里面发生的政变已经告结尾声! 大燕国雄武皇帝安禄山,以及他的几十名曳落河牙兵全军覆没,范阳城的皇宫里,血流漂杵,晨风过处,带着一丝浓厚刺鼻的血腥味! 潇潇夜,有谁知,几多兴亡事! 后宫的嫔妃和宫女们都瑟缩在自己的住所里,颜色苍白,大气也不敢出! 也有一两个胆子大一点的,想要跑出来看一看究竟,却发现他们平时都不太看得起的小太监们,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武器,一脸的严肃,似乎大有一言不合,就有提刀就剁的架势。 皇宫里面发生的暗斗,就如阴河里的潮水,暗流涌动,不张声势,却已经悄然改变了大燕国的国运,注定了他们将来失败的结局! 与宫内的暗斗相比,宫外的争斗可就不像这么平静了。 史朝义率领手下的巡防人马,一刻也不停息地千牛卫和内城起了进攻,千牛卫在王武和蔡希德的带领下,死死抵抗,不让城池半步,厮杀声一直从半夜持续到了黎明! 与此同时,蔡希德遵照陈文周的吩咐,派出了所有的哨官和旗牌官,在城内敲锣打鼓,虚张声势,大肆传播史朝义要和郑王安庆恩里应外合,带兵逼宫的消息! 所以当黎明还没有完全到来的时候,范阳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不知道内幕的平头老百姓们,自然是乐得看热闹。 安禄山本来就不是什么仁君,所以他这个雄武皇帝,也不怎么得人心! 开元盛世的余荫就在几年之前,升斗小民们也都还记挂着唐王朝的好,所以他们心里面巴不得这父子几人闹得越过越好,于是乎,大部分人便来了个以讹传讹! 更有谣传说史思明竟然也回范阳来了,要逼迫安禄山退位让贤,他老史自己来过一把皇帝瘾! 可也有许多知情人士,想当初郑王安庆恩势大的时候,这大燕国留在范阳的文武百官,有许多人是暗中支持他的,所以当他们得到消息说安禄山要立安庆绪为太子的时候,这些人的心里打起了鼓,总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要是安禄山要立安庆绪为太子的话,当初为什么要收了他的兵权,将他留在范阳,不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而且这些知情人士也知道,安禄山其实最宠爱的便是他的幼子安庆恩,可是这突然出现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现在他们更听说了史朝义在攻打城门的消息,更是惊疑不定,尽管这些家伙都是些老狐狸,但现在也有些蒙圈了。 所以一个个也顾不得和家中的小妾温存一番,三两下便穿起衣服,跑到皇宫门口,要面见安禄山! 因为只有安禄山的金口玉言,才能够消除他们心中的疑惑。 王武身上已经挂了彩,创口的鲜血如泉涌一般,只不过在千牛卫的拼死抵抗之下,外城寻访的人马,总人数虽胜过千牛卫,但依然无法攻进内城。 就在这时,一名从皇宫里面赶过来的千牛卫向王武禀报道:“王统领,侍郎大人让我告诉您,事情已成!” 王武一听,面露惊喜之色,赶紧问道:“陈平先生有什么吩咐没有?” 那名千牛卫点了点头,“陈先生说,,咱们现在不用再阻拦史朝义了!现在咱们边战边退,假装不敌,将史朝义和他手下的人马放进城来,让所有人都看看,武将带兵进宫的场面!到时候那可真是泥巴掉在裤裆里,他史朝义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此一来,咱们便可坐实了他带兵逼宫的罪状!” 王武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妙计啊妙计,陈先生果然是足智多谋!哼哼,这下他史朝义不仅损兵折将,到头来还要落一个带兵逼宫的罪名,真是一箭双雕呀。” 说完,王武便命令身边的哨官去传令退兵。 史朝义看了看将要泛白的天色,他也不知道皇宫里面的郑王现如今怎么样了? 恐怕已经遭了晋王的毒手了吧,尽管他心中五内俱焚,奈何千牛卫拼死抵抗,他始终是寸步难行。 就在史朝义惊忧兼具的时候,就听到自己手下人突然大吼一声:“打开缺口了!” 史朝义闻言,赶紧抬头一看,果然城墙处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在云梯上的人马首先冲上了城头去! 史朝义精神强自一震,“赶紧给我上!” ------------ 第两百一十六章 善后(二) 仓促之间,史朝义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千牛卫这会儿突然顶不住了,他一心只想着要赶紧赶到范阳的内城去看一看郑王安庆恩怎么样了。 而千牛卫这一边,依照陈文周的吩咐,且战且退,不再与外城的巡防兵针锋相对,拼死纠缠。 史朝义看着慢慢败退的千牛卫,心中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兔崽子,你顶不住了吧,叫你们知道我史某人的手段! 而此时的皇宫里,安庆绪和陈文周等人已经清理好了现场,而皇宫的外面,也闹成了一锅粥。 但凡是留在范阳城的文武百官,都在皇宫外面叫嚷着,要进宫面圣! 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是要宣布立储诏书的好日子,虽然他们也知道,前两天贴出去的皇榜上写明,是要立晋王安庆绪为太子,但是这些人都是些贼精的明眼人,老狐狸,虽然他们还不敢想象到篡改圣旨的哪个层面去,但心里多少也有点疑惑:莫不是主上年纪大了,生了病,一时间又念起晋王安庆绪的好来了? 所以这帮文武百官等不及要面见安禄山,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王爷,文武百官们在宫门吵着要面见陛下!”一名千牛卫禀报道。 安庆绪面色一惊,毕竟他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这会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害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陈先生?“安庆绪赶紧问策。 陈文周面色平静地一笑,安禄山一死,他的连环局已成,完美收官,更没有任何的顾忌了,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郭晨和叶护太子了,也不知道他们趁乱出城去了没有,陈文周心里想到。 ”王爷勿忧,如今大事已成,咱们再没有顾虑了,只需要把接下来的这一场戏做好,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皇帝了!“陈文周胸有成竹地笑道。 安庆绪闻言,面色大喜,”怎么才能做得天衣无缝呢?“ 陈文周看了他一眼,”天衣无缝是不可能的,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夜宫里风雨喋血,怎么能完全掩人耳目呢,只要明面上不太明显就好了!“ 陈文周对一名千牛卫说道:”去把,郑王给我押过来,嘿嘿,这口黑锅,他不背也得背!“ ”是!“ 严庄眼睛一亮,”陈老弟的意思是?“说完指了指安禄山的尸体。 陈文周看着严庄,点点头,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大有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的意味。 陈文周对李猪儿说道:“接下来就要看李常侍的了,至于这出好戏是否精彩,可全要仰仗您了!” 李猪儿苦笑着点点头,“事已至此,咱家也就豁出去了,唉!” 说完,在安庆绪严庄和陈文周三人讶异的目光中,捡起地上的钢刀,一咬牙,竟然刺了自己大腿一刀! 安庆绪见状,赶紧说道:“李常侍受苦了!你放心,我若登基,必不薄待!” 李猪儿面色苍白,“有王爷这句话,咱家便够了!” 说完,踉踉跄跄地向宫门口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来人救驾!主上驾崩了!” “来人救驾!主上驾崩了!” “郑王刺杀了主上!” 宫门口的文武百官们还在焦急地等候朝会,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主子安禄山,大燕国的雄武皇帝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去了极乐世界! 就在这时,边听了李猪儿杀猪一般的鬼号! “什么!” “这!” “陛下驾崩?郑王行刺?!”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状态! 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腿上还在流血的李猪儿问道:“李常侍,这是怎么回事?” “对啊!李常侍,这到底怎么了?” “主上真的驾崩了?那郑王呢?” 李猪儿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被众人拉来扯去,面露后怕的神色,断断续续地说道:“主上,主上驾崩了!郑王他,他杀了主上!千牛卫这会儿正在和他苦斗呢!” “什么?” 众人一听,赶紧撇下李猪儿,朝皇宫内冲过去,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 还没走进安禄山的寝宫,便听见严庄在里面厉声痛哭:”陛下!陛下!你死的好惨呀!“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冲进去,一见里面的情状,顿时都呆住了! 只见安禄山仰倒在了龙椅上,面前赫然插着一柄短刀!看样子已经是气绝身亡了! 屋内显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安禄山也死不瞑目,一副惊讶的表情! 似乎死前看到了什么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这!“ 众人愣在了当场,面面相觑! ”陛下!“ 过了一会儿众人才拜伏在地,失声哀嚎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常侍,你是主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名大臣问道。 李猪儿掩面痛苦唏嘘,闻言才答道:“不知何故,主上昨天突然召郑王进宫,似乎要嘱咐他什么事情,主上和郑王昨夜谈得很晚!“ ”那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大臣又赶紧问道。 这也是众人最想问的问题,安禄山突然召郑王进宫,而且是在颁布立储诏书的前夜,谈话的内容必然和立储一事有关! 李猪儿哭诉道:”便是这番谈话,害了主上呀!“ ”嗯?“众人闻言一惊,都听出了李猪儿话里的意思! 果然李猪儿继续说道:”主上对郑王说,他年纪尚小,又无军工资历,如果当了太子,只恐众人不服,自古废长立幼便是大忌讳!而晋王是嫡长子,虽然有些暗弱,却为大燕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果自己偏爱一方的话,只恐大燕国的基业不稳!“ ”那郑王怎么说?“众人追问! 李猪儿摇了摇头,”郑王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李猪儿重重点头,”郑王当时有些奇怪,他只是看了主上几眼,没有多说什么!“ ”这?“众人就感到有些纳闷了! 便在这时,一名千牛卫气喘吁吁地来报,”不好!史朝义将军带领人马进宫来了!“ ”什么?!“众人吃惊更甚! 严庄皱眉说道:”武将带兵入城,又是这节骨眼上,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李猪儿面色骇然地说道:”难不成他们要逼宫?!“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善后(三) 众人听李猪儿这么一说,惊惧兼交! 其实众人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得知,外城巡防兵马和内城戍卫千牛卫早就打得热火朝天,从丑时打到了天亮! 果然一名大臣向严庄问道:“侍郎大人,下官听说昨夜史朝义就兵临城下,和千牛卫斗了起来?不知可有此事?” 严庄点头说道:“确有此事!昨夜史朝义带兵意欲入城,众位同僚也知道,焉有城防大将将兵入皇城的道理?此乃古之大忌,故而我的手下手严加质问,问那史朝义是何居心!不料他反口诬陷我们千牛卫篡改圣旨,假矫诏书,意欲立晋王为储!史朝义一意孤行,我等千牛卫焉有不守卫的道理,故此一战!” 那名大臣赶紧追问:“既然如此,千牛卫为何不继续防卫?现在那史朝义已经打进城来,如何是好?” 严庄看了看已经收敛好的安禄山的尸身,然后长叹一声说道:“我等正在誓死抵抗,却不料宫中侍卫来报,主上遇刺驾崩!” 严庄唏嘘着说道:“我跟随主上多年,主上待我如子,我一听到陛下驾崩,赶紧回宫,哪还有心思顾着其他人?只怕手下人也多有慌乱,故而给了那史朝义可乘之机!” 这些文武大臣大部分人都还是暂时向着郑王的,见郑王安庆恩始终没有露面,不禁心中生疑,“众位同僚,郑王如今不知去向何处?” 其余人闻言,也向四周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郑王的身影,赶紧向严庄问道:“侍郎大人,你可知道郑王如今在哪里?” 严庄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皇城指挥手下人抵抗外城的巡防兵马,,宫的时候也比你们早不了多少,等我到时主上已然驾崩,而郑王不知去向。” “这,”众人眉头皱起,心道古怪,又看向旁边兀自流泪的李猪儿,“李常侍,既然你说是郑王形刺了主上,那你可有发现郑王的踪影?” 李猪儿闻言,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然后面带余悸的说道:“昨夜主上召见郑王之后,向他说了将立晋王为太子的消息,当时郑王并没有多说什么,主上见天色已晚,便让他留宿宫内,我服侍主上就寝之后,便回到了内侍监。今天寅时初刻,我便隐隐听见宫内有打斗的声音,于是我赶紧披衣而起,就看见主上的牙兵,和一伙不速之客斗了起来,我心忧主上的安危,便赶紧跑到主上的寝宫,还没有走进宫门,就听见主上大喊一声‘逆子’,我当时就觉得古怪,诸位也知道,主上现在就两位嫡子,一位是晋王,可晋王已经去北边了,一位是郑王,而郑王昨夜就在宫里,主上和王爷他们是父子,他们在里面谈话,我自然不敢贸然进去,于是在外面敲门,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所以冒着欺君之罪,闯进屋内,就看见了,主上的胸口插着一把刀!而郑王当时正在里面,嘴里还在说些什么!” “那他说什么?”众人赶紧问道。 李猪儿却摇了摇头,“当时那种情况,我腿都吓软了,哪还顾得上听他说些什么?于是我掉头就跑,可却有一名刺客赶上来砍了我一刀,”李猪儿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大腿上的伤口,“多亏了主上牙兵救我,让我赶紧将消息送出宫去,否则咱家恐怕也要随主上而去了。” 这时,一位大臣说道:“如此说来,还真是郑王行刺的主上?” 另一位大臣却说道:“此言差矣,本官看这件事情扑朔迷离,颇有蹊跷之处,咱们不能单凭”他看了看李猪儿,欲言又止,但众人都听得出她的口气,分明他觉得李猪儿所说乃是一面之词。 李猪儿闻言,眉头一皱,看着那名大臣说道:“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在怀疑咱家?咱家至十二岁便跟随在主上身边,难不成我还会撒谎?” 那名大臣闻言,他也知道李猪儿是安禄山的近臣,不敢过于得罪,但如今,安禄山已经毙命,李猪儿最大的靠山已经倒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阉官,他还怕什么? 于是冷哼了一声,说道:“本官并不是那个意思,本官的意思是,事情还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不可过早的下定论,既然李常侍说是郑王行刺了主上,那郑王如今身在何处?” 李猪儿冷笑了一声:“刘大人,你莫非长的是猪脑子不成?郑王行刺了主上,难不成他还等在这里,让咱们的千牛卫捉他不成?” 刘大人闻言一滞,却也觉得李猪儿说的确实有道理,他听见一阵略带讥笑的声音,转头环视一周,却见身边的文武百官们,都略带一丝笑意。 刘大人的面色发红,强自争辩道:“皇宫大内禁卫森严,又不是露天的茅坑,那郑王怎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视千牛卫为何物?” 众人也听出来了,刘大人这是将矛头指向了严庄,意欲挑起李猪儿和严庄的不和。 严庄闻言眉头一皱的说道:“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想那史朝义星夜带兵围城,意图行不轨之事,我自然要带领手下人马前去阻拦,所以皇宫内必然要疏于防备,千牛卫的人数有限,防得了此处放不了彼处,众位同僚,严某人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身后一人说道:“侍郎大人,如今兵临城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严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史朝义星夜带兵围城,而主上又在今天寅时初刻遇刺!众位同僚,难道此时此刻你们还认为是巧合吗?” 众人闻言一惊,都听出了严庄话里的意思,问道:“那侍郎大人的意思是?” 严庄却毫不避讳的说道:“依严某人愚见,郑王在今天黎明行刺了主上,而史朝义也在那个时候发动攻城,他们的意图自然是不言自明!意图政变逼宫,改天换日!” ------------ 第两百一十八章 对峙 那刘大人又问道:“何以见得?”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千牛卫飞马奔来,“回禀大将军,监门卫中郎将,史朝义将军带领外城巡防人马已经到了皇宫的外面!” 严庄眉头紧皱,“来得这么快?” 其余人也都吃了一惊,他们中间虽然大部分人都和郑王与史朝义有来往,但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扑朔迷离,局势混淆,众人也难免不担心,这史朝义是否真如严庄所说的那样,要带兵逼宫,改天换日。 严庄看了众人一眼,他到底还是上过疆场的人,枪林箭雨看多了,所以也是处变不惊。 而且就范阳而言,属他严重的官儿最大,于是沉声说道:“主上遇刺驾崩,群龙无首,而今史朝义又带兵逼宫,情势危急,众位同僚,依本官之见,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否则的话,我大燕国将要起一场莫大的内乱,而今对唐狗用兵,正处于关键的时刻,若此刻范阳发生动乱,那很有可能导致前方战线崩溃,如此一来,主上创下的大好机,便要毁于一旦,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这些个文臣们,若说经世治国,空谈义理,弄些笔墨,做些文章,倒也不错。 可他们哪里见识过政变这种场面,一个个都慌了神儿,生怕惹火上身。 现在听严庄这么一说,也不得不暂时以他为主心骨,毕竟人家手上有千牛卫,于是众人低声商议了一阵,便朝严庄说道:“有侍郎大人主持大局就行了。” 便在这时,宫门外几人急行而来,手里都攥着家伙,众人转头一看,正是杀气腾腾的史朝义! 还不待众人说话,史朝义把刀朝严庄一指,厉声喝道:“严庄,你好大的胆子!” 严庄毫无惧色,面带一丝冷笑,背负双手,看着史朝义说的:“史将军,何出此言?” “哼!”石头已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家王爷在哪儿?” 严庄深深的看了史朝义一眼,然后冷笑着说道:“史将军,你这演戏的本事倒是不差!” “是我在演戏,还是你在演戏!”史朝义怒道“你篡改圣旨,行刺主上,妄图帮助晋王谋反造逆!严庄啊严庄,你真是狗胆包天!” “哈哈哈哈哈!”严庄仰头大笑,“史将军,你说我篡改圣旨,可有证据?” “证据?”史朝义冷笑一声,“前天陛下派李常侍到郑王府宣旨,要立郑王为太子,并召他入住东宫,当时我就在郑王府,我和李常侍便是人证!而那道圣旨在我家王爷手中,便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主上对你视如己出,将皇宫的安全都交于你手,你却受了晋王蛊惑,与他一起密谋造反,事到如今,还不快快说出我家王爷的下落!” 严庄闻言,并不惊慌,而是淡淡地说道:“你说前天是李常侍去郑王府宣旨,要立郑王为太子是吗?” 史朝义冷笑道:“李常侍便在这里,不信你大可问他!” 众人闻言都面色古怪地看了史朝义一眼。 严重点点头,朝李猪儿问道:“李常侍,史将军刚才所说,确有此事否?” 史朝义目光灼灼的盯着李猪儿,他还没有想到李猪儿和严庄是一伙的,他只是想着当初郑王送了一颗夜明珠给李猪儿,应该是可以将他收买的,这会儿站出来说句实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史朝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猪儿听了严庄的问话之后,满脸疑惑的看着史朝义一眼,“咱家不懂史将军在说什么!我何时去过郑王府?又哪里读过什么圣旨?” “这!你!”史朝义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猪儿,用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李常侍,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难道你忘了前天去郑王府的情形了吗?” 史朝义的眼神,似乎略有深意。 他意在提醒李猪儿那颗夜明珠的事情,李猪儿却根本不看他,沉声说道:“史将军,这种事情你们可不要把我套进来,咱家胆子小,没你们那种胆量!咱家从没去过郑王府,也从没看见过要立郑王为太子的那种圣旨!” 史朝义紧了紧手中的钢刀,他虽然气愤,但还没有生气到愚蠢的地步! 他知道,眼前这个李猪儿,已经和严庄上了同一条贼船,自己本想揭穿严庄,却不料李猪儿临阵反水,倒打自己一耙,将自己陷入不利之境地。 史朝义正欲开口说话,却不料严庄先声夺人,“诸位也听见了,史将军口口声声说是李常侍到郑王俯去宣的旨,要立郑王为储君,可是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情!李常侍与主上的关系,大家也都清楚,他怎么可能撒谎呢?史将军反说我篡改圣旨,如今真相了然于众,史将军还有何话说?” 顿了一顿,严庄接着说道,“你诬陷我篡改圣旨这倒罢了,有道是贼喊捉贼嘛!不过颜某人想要问你一句,你身为外城的监门卫中郎将,昨天夜里,为何带兵攻击皇城?而主上又在昨天夜里遇刺,这件事情你当如何解释?难道你不知道自古以来,武将便不能将兵入城的道理!” 严重的声音陡然提高,厉声质问道。 史朝义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他是一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心说怪不得千牛卫到了今天早上,抵抗的力度骤然减小,如今看来,只怕是故意将自己的人放入城来的,其用意就是要坐实自己带兵逼宫的罪状! 史朝义这会儿颇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但也知道眼下是关键时刻,自己不能弱了势头! 于是冷笑一声说道:“严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我自然知道武将不能将兵入城的道理,但史某有一句话要给诸位讲一讲!” 史朝义看了看众人,然后开口说道:“主上已然驾崩,而且事情既然到了如今这一步,咱们有些话不妨直说了!于立储的问题,在座的诸位恐怕心知肚明,主上是有心立郑王为储的。” 史朝义刚说完,便有大部分人都点了点头。 史朝义见状,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可是前两天张贴出去的皇榜上分明写着要立晋王为太子,这事情恐怕有些蹊跷!我之所以带兵前来,便是怀疑这其中的事情,被人做了手脚!我并非带兵逼宫,而是带兵勤王!大家也看见了,我还没有进城,主上便驾崩了,这件事情,恐怕有些说不通!千牛卫在后半夜还拼死抵抗,而到了黎明的时候便将我等放入城来,很明显,这就是要将逼宫的罪名硬栽在我头上,而那时主上驾崩,他们大势已成,这是给我史某人下的圈套呀。” 众人闻言,心道史朝义说的的有几分道理! ------------ 第两百一十九章 停尸未寒,束甲相争 古人云,官场如战场。 但在有的时候,或者有的场合,官场的血雨腥风,比战场更胜一筹,可谓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一个不慎,就会身首异处,死于无形。 对于安禄山的这一班大臣来说,虽然在早些时候,大部分人都倾向于立郑王为储君,暗中也与他互通往来,好借着日后郑王登基之时,自己也来个鸡犬升天。 可眼下的情况却不同了。 安禄山已死,而且是死于非命,郑王又不知所踪,李猪儿一口咬定乃是郑王所为,无疑是留下了一桩无头公案在此。 安禄山的随身宦官李猪儿,还有千牛卫大将军严庄,都一口咬定是郑王下的手,虽然事情的真相或许并不简单,但就眼前而看,郑王却已经处于了舆论和事实的下风。 史朝义心急如焚,他忧虑的是郑王的去向! 虽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郑王怕是遭了毒手,可是要真是当场解惑,只怕自己的说辞会显得苍白无力! 毕竟晋王已经去了同罗! 安禄山只有两位嫡子,如今郑王失踪,还背上了一个杀父弑君的罪名,晋王虽然去了北边,人不在朝中,但在此时此刻,看上去却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所以当初支持郑王的那些大臣们,此刻却暗自在心中盘算着,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应对,才是两全之策。 他们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贸然倒向晋王,客将来郑王假如回来了,而且又有史思明父子的支持,无疑还可以东山再起! 可如果郑王回不来了,自己应当何去何从? 所以一时之间,范阳城皇宫的这一班文臣武将们,出现了两种状况,确切的说应该是三种! 一种就是继续支持郑王的,他们咬定郑王不会是杀父弑君的凶手,这其中的关节之处,还有许多疑点,单凭李猪儿的一面之词,很难断定事情的真相! 另一种,就是持模棱两可态度的,他们既不为郑王辩解,也不替史朝义开解,更不提晋王安庆绪的事情,只是说从长计议! 第三种声音,就是悄然偏向晋王的,他们的言辞里,颇有支持严庄和李猪儿的意思,而对于史朝义带兵进城,颇有微词。 而这场争论的焦点和中心人物,已经不是死去的安禄山和失踪的郑王以及北边的安庆绪,而是以史朝义和严庄为中心。 因为这两人手里都有兵权,而且兵力旗鼓相当! 严庄和史朝义对峙着,两人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两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史朝义心里知道,自己和郑王都是中了晋王和严庄的圈套,自己带兵进城,虽然事实上是勤王护驾,但终究是与千牛卫开了战,见了血,武将带兵入皇城,这是更古未有的先例,所以史朝义难免落下令人非议的口实。 而严庄心里也犹豫着,且不说自己不一定能够将史朝义和他的手下人马全歼于此,就算能够将其击败,甚至当场斩杀史朝义,但他背后站着的史思明却不可忽略,若是惹火了那只老狼,不消怀疑,他肯定会龇牙咧嘴地朝自己扑过来。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因为可以听见皇城外面和皇城里面都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抖动盔甲兵器的声音! 不消说,这一定是两方人马,暗自聚集,准备火拼的前奏! 目前的场面既尴尬又紧张,安禄山的尸首还摆在那里,而他自己手下的人马,却准备展开一场夺嫡之争,事情比较诡异的是,夺嫡的两位关键人物晋王和郑王都不在场,反而是他们的支持者在这里剑拔弩张! 要是安禄山还活着,估计又会被气死过去。 现在其他大臣们也不敢开口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就站错了队,而站错了队的下场,就跟摆着的安禄山是一样的,指不定刚开口,下一刻钟就会变成永远不会说话的家伙了。 他们的心里陡然想起了一个典故,这就叫做停尸未寒,束甲相争! 就在此时! 宫门外跑了两个侍卫,看其着装打扮,一人正是千牛卫,,而另一人则正是外城巡防的人马! 两人跑进宫门,各自对着自己的主子说了一句。 严庄和史朝义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严庄先声夺人,率先开口说道:“史将军,自古便是武将不能将兵入城,而你今天不仅犯了大忌讳也就罢了,可你现在竟然调兵遣将,将外层的巡防人马全部调进内城,敢问一句史将军,你意欲何为呀,莫非真要来个改天换日?” 史朝义看着严庄,冷笑一声:“我若真要是逼宫谋反,怎么会不提前准备,召集大量人手?我今天之所以带兵入城,正是为了勤王保驾,可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而你严庄篡改圣旨,妄图协助晋王造反,我可不是为了改天换日,而是要拨乱反正,肃清朝纲!” 严庄面色一凛,然后说道:“史朝义,你真是放肆!如今主上尸骨未寒,你就敢如此胆大妄为?那若是日后新皇登基,你又将如何?莫不要来个范阳封禅,取而代之?!” 两人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面对严庄的质问,史朝义正欲辩解,却不料李猪儿此时说道:“两位将军,不要争了!侍郎大人说的有理,如今主上尸骨未寒,我等不可再自生内讧,以免让唐狗瞧了笑话,咱家有一言,不知道两位将军和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现场的气氛正是尴尬和紧张,现在李猪儿出来插上一句也正好避免了严庄和史朝义针锋相对,于是都说到:“李常侍请讲。” 李猪儿面带痛惜之色,看了一眼安禄山的尸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两位将军以及诸位大人们所争论的,不过是两桩事情!这第一嘛,便是主上到底是被何人所害!这其二嘛,便是这立储人选到底是谁!其实要验证这件事情并不难,主上准备立储的事情,众位大人想必也都知道,咱家问诸位大人一句,对于主上要在今日确立储君人选一事,你们是否有疑惑?” 严庄率先摇了摇头,而其余的文臣们对视一眼,也都摇了摇头,最后史朝义沉吟了一阵,也摇了摇头。 李猪儿见状,点头说道:“既然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主上今日要立储,那么主上肯定理好了立储诏书,是也不是?” 众人都点头。 李猪儿接着说道:“这便是了,既然如此,咱们只要找出主上所写下的立储诏书,岂非真相大白,何须在此徒然争论?” 众人闻言,先前那位刘大人突然不屑一笑,“李常侍是主上的随身近臣,我等又怎能判断主上的立储诏书,是否被你们改过?” 支持郑王的那些文臣们,都点头附议。 李猪儿不慌不忙,淡淡地说道:“那依着刘大人的意思,是有更好的办法喽?” “这,”刘大人一时无言。 李猪儿看了刘大人一眼,冷笑着说道:“如今主上驾崩,我等不为他打理后事,反而在他的尸骨面前,争论不休,刘大人,你倒说说,这是何道理?这其是臣子之道?” 一句话便给刘大人扣了一个帽子,刘大人一怔,恨恨的盯着李猪儿一眼,才无奈地说道:“本官并没有这个意思。” 史朝义无言,皱了皱眉头,以他的精明,自然是看出了李猪儿所说的这件事情有阴谋。 严庄毕竟要老成持重一些,他心中略微一分析局势,突然仰天一叹,“李常侍说的不错,主上尸骨未寒,我等岂能在他的灵前自相残杀!来呀,传我命令,千牛卫速速撤去,不得与外城巡防兵马发生冲突,违令者斩!” 史朝义一愣,见严庄主动撤兵,心中却高兴不起来。 他如何不晓得严庄这一招,其实是以退为进,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如果自己还要向他动手的话,那自己还真就背上了一个停尸未寒,束甲相争的罪名了! 于是史朝义也朝自己的手下人一挥手,旁边的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人马走动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却是像远处而去,说明两方都撤军了。 在场的一帮文臣们见状,无不松了一口气。 要真是在这里打了起来,他们这些文弄墨的朝臣们必定要受到牵连,今日能不能走出这范阳城皇宫,或许还在两说。 这时严庄说道:“史将军,诸位大人,如今主上驾崩,且不论是不是郑王所作,咱们都应该先要请回两位王爷为陛下戴孝守灵,大人们以为如何?” 众人都点头说道:“理当如此。” 这是李猪儿会意地说道:“以咱家看,接下来的事情,当务之急,便是打理陛下的后事,安排陵寝和地宫,另一方面自然是请回两位王爷主持大局!接下来嘛,便是寻找主上的立储诏书,确立新皇人选,稳定局势和人心,否则我大燕国,恐怕会有一场动乱!” 在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虽然有的人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李猪儿所说,却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 第两百二十章 尾声 史载: 至德二载,756年,安禄山接受臣子们朝拜,疮痛发作就中途结束了。他由于病痛更加暴躁烦乱,动辄使用刑罚,连身为谋主的大臣严庄也遭鞭棍抽打,严庄于是日,夜伺机干掉安禄山。 他让安庆绪站在门外,自己握着刀带着阉人李猪儿一起走进安禄山的营帐,李猪儿挥起大刀砍安禄山的腹部。安禄山双目失明,床头经常挂着一把刀,等他发觉刺客时已经难得起身,床头上的刀又拿不到手,只是摇着帐幔大喊道:“这人是我的家贼呀!”喊罢就断气了。 于是在床下挖了一个好几尺深的洞穴,用毛毯包着安禄山的尸体埋了。 全无哭丧之类的安葬礼仪。 严庄立即向外宣告,说是安禄山传位给晋王安庆绪,尊称安禄山为太上皇。安庆绪淫乐宴饮没有节制,把严庄喊为兄长,事无大小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其实郑王安庆恩早就被陈文周等人给杀了。 安庆绪加封严庄为兵部尚书,加封陈文周为卫尉卿,提领南路大军。 陈文周借机出逃,而后南下江淮,平定永王之乱,建立新军(特种部队),公元757年春,陈文周携新军北上,铲除杨国忠,推太子李亨即位,为唐肃宗,陈文周被封武锋侯,鸾台平章事。 之后陈文周领新军及朔方军克复两京,东出支援雎阳。 睢阳地当睢阳渠要冲,位置非常重要。至德二年( 757年),安禄山死后,其子安庆绪派部将尹子琦率同罗、突厥、奚等部族精锐兵力与杨朝宗合,共十几万人,进攻睢阳。面对强敌,张巡、许远激励将士固守,此时,陈文周率新军三千人赶到支援。之后,他们派部将李日越、南霁云等领兵北上抗击叛军,并在宁陵北击败杨朝宗,斩叛将20人,杀敌一万余人,投敌尸于睢阳渠中,渠水为之不流。杨朝宗幸免一死,连夜逃去。这次战后,张巡接到朝廷诏书,被封为主客郎中,兼河南节度副使。 陈文周赶到睢阳后,与张巡许远兵合一处,不过六千余人。虽说双方兵力悬殊,但陈文周带兵坚守,和叛军激战了十六天,俘获敌将六十多人,歼灭两万多人,使尹子奇不得不退兵。 过了两个月,尹子奇得到增援兵力,又把睢阳团团围住。形势越来越危急。 期间,南霁云一箭射瞎尹子奇左目。 尹子奇攻城未果,反失一目,哪肯罢休。把睢阳围的更紧。城外的叛军越聚越多,城里的守军越打越少,到后来只剩下一千六百多人。还断了粮食,士兵们连树皮、茶叶和纸张都吃,一个接一个饿倒。无奈之下,陈文周只好派南霁云带领三十名骑兵重出重围,向临淮(今江苏睢宁西北)守将贺兰进明借兵。 贺兰进明害怕叛军,不愿出兵救睢阳。但他爱惜南霁云勇猛,召集手下设宴招待南霁云,想留下南霁云为自己所用。南霁云知道贺兰进明不肯借兵,哪里有心吃饭?他咬下自己一个手指,流着眼泪说自己未能完成使命,挥刀砍断一根手指! 南霁云说:“主帅之命不能完成,叛兵不能扫平,国家不得安宁,请留此中指以示人之心,归报主帅,与城池共存亡。”随上马而辞。 临出城怒弓会射佛塔,箭入半天,并誓曰:“叛军平定后,必杀进明,此箭乃我志也!”。 南霁云离开临淮,又从别处借兵三千,回到睢阳。被叛军发现,一场血战之后,才进了睢阳。陈文周知道没有借到兵,和张巡两人反复商量后,认为睢阳乃江淮屏障。为阻止叛军南下,惟有死守睢阳。 城里粮食没了,就吃树皮,吃战马,连麻雀老鼠也吃完了。城里所有的将士和老百姓明知道守下去毫无希望,也没有一个人叛逃。 到十月中旬,在疾病和饥饿又没有外援的恶劣情况下,守城的将士们已失去战斗力,眼睁睁地看着叛军翻墙入城,却没有一个人有力气起来抵抗,睢阳城终于陷落。 张巡、许远两人人宁死不屈,均被尹子奇杀害。但尹子奇也在之后不几天便被唐军打败,全军覆没,尹子奇被杀示众,南霁云不知所踪。 陈文周守卫雎阳十月,弹尽粮绝,为虚连那真所俘!唐肃宗以休战一年为条件,将陈文周换回。 陈文周身手重伤,身死! 郭晨向唐肃宗及郭子仪请求,以冥婚的形式嫁给陈文周。 新婚之夜,神秘老头赶到,出手将已死的陈文周救活,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重伤休克,作龟息之眠,而老头正是陈文周的师父大唐国手李淳风! 陈文周苏醒之后,向唐肃宗李亨建议,利用史思明与安庆绪的矛盾,招抚史思明,封为归义王,利用他剿除安庆绪,唐肃宗李亨为表其功勋,封陈文周为异姓亲王燕王,总揽河北平叛事宜。 759年,史思明又反,陈文周官加兵马副元帅,于太原将其击败,官加太尉,司马,位在三公。 762年,史朝义杀父,成为大燕国第四任伪君主,陈文周被委任为镇军大将军,领新军迂回漠北,回纥,杀至范阳后方,与辅国大将军李嗣业合围范阳,史朝义兵败自杀! 陈文周北上同罗,终于找到了失散的南霁云,二人抱头痛哭,原来虚连那真不忍杀南霁云,暗中将其救下,送至同罗。 天策府 八年的安史之乱,带给了大唐重重一击,幸亏大乱平复,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长安城,皇宫。 唐肃宗端坐在宝座上,看了看身边啖廷遥递给他的折子,好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下面列坐的大臣们也知道他为什么高兴,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李亨说道:“宣燕王!” “宣燕王觐见!” 陈文周依旧是黑袍芒鞋,趋步进入金銮殿,伏地而拜:“臣陈文周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亨亲自走下龙椅,扶起陈文周:“爱卿平身。” “谢陛下!” 主臣二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 八年时光已过,李亨鬓角斑白,而陈文周眉宇间也多了些许风霜! 两人同时轻叹,李亨抿了抿嘴,拍着陈文周的肩膀,然后朝大臣们说道:“八年了!一转眼就是八年哪!八年前,燕王还是个小小少年,如今真的长大啦!” 一干大臣们都纷纷点头,他们都知道陈文周在李亨心中的分量。 坐在左首的郭子仪说道:“陛下说得极是呀,燕王八年前在我的帐下效力,那会儿他还是个火头军呢!哈哈哈哈没想到才八年时光,这小子已经是王爷了!” “啊?哈哈哈哈哈!”众人又大笑起来。 在座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亲王曾经只是一个火头军,但是在这金銮殿里,敢提这个事情的恐怕也只有李亨和郭子仪了,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他的老丈人…… 李亨朝啖廷遥招招手,啖廷遥捧来一道圣旨,李亨朝众人说道:“安贼犯上作乱,蹂躏中原,屠害黎民,幸得苍天庇佑,后土眷顾,终平此乱!此间多亏列为臣工鞠躬尽瘁,劳心劳力,封赏!” 所有大臣闻言,赶紧跪下,啖廷遥打开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悉隆褒。所列诸人,躬淳厚,垂训端严。业可开先式,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後,贻谋裕作政之方。兹以覃恩封尔为: 常山太守颜杲卿,身赴国难,不屈敌虏,不幸以殇,追赠真定侯,谥曰文忠 饶阳太守卢奕,身赴国难,不屈敌虏,不幸以殇,追赠檀州都督,谥曰文忠 定州太守李,身赴国难,不屈敌虏,不幸以殇,追赠定州都督,谥曰文忠 河南节度使张巡,力守雎阳十月,保江淮赋税,此平乱之本,殉国以殇,追赠扬州大都督、邓国公,谥曰文景 雎阳太守许远,力守雎阳,身赴国难,不幸以殇,追赠江陵大都督、越国公,谥曰文景。 其余殉难诸人,着礼部、吏部司其功劳,追赠勋绶 太尉李光弼,业盛勋贤,材优将相,蕴权谋而制敌,励诚节以匡时。往属凶丑乱常,云雷经始,咸能外持戎律,内翊皇图,披荆棘而有功,历险艰而无易。或分麾东讨,扫昏於两都;或仗节北临,备长城於万里。并以扫清寇孽,任切股肱。永惟缔构之勋,久著山河之誓,加封临淮王、中书令、太子太保 司徒郭子仪,河岳闲气,岩廊重宝。器量深识,宽而有谋;术应通方,用而无滞。自经艰阻,实拥旌旄,遂能克复二京,折冲千里。厥戎将殄,时乃之功,久勤启沃,载竭忠谠。人之望也,天实赉予。今残寇示宁,兴师颇广。镇守经制,已有区分,而筹画指麾,必资**。将军辞第,无以家为,丞相忧边,思平国难,加封太子太师、汾阳王、尚书令 燕王陈文周,风云有感,星象降生。秉文武之姿,怀经济之器。自凶狂构祸,区宇未宁,蕴忠贞以立身,资义勇而成务。东征破敌名震塞北、计乱河北剿除安贼、克复两京功在社稷、卫戍雎阳保国平安、鏖战太原庆绪授首、巧用离间思明亡、迂回漠北终成全功! 燕王识度宏远,谋略冲深。蕴孙吴之略,有文武之材。往属艰难,备彰忠勇。协风云而经始,保宗社於阽危。由是出备长城,入扶大厦,茂功悬於日月,嘉绩被於岩廊! 当为中兴之第一人也!其功在社稷,名垂千秋! 燕王位极人臣,实无可封赏,朕念之惶惶,今特破祖宗之法,授燕王为天策上将军,位在亲王、三公之上,自建府第、自选僚属! “这……”在座大臣无不震惊,天策上将,开唐以来,只有李世民一人获此殊荣! “陛下,”陈文周皱眉,正欲说话,李亨却摆了摆手,“朕意已决,爱卿当授此殊荣!” “臣,遵旨!” 封: 天策府司马、辅国大将军:李嗣业。 天策府长史、一品诰命夫人、云麾大将军:郭晨 天策府从事中郎:李日越、南霁云 天策上将军咨祭酒:荔非元礼、郝廷玉。 天策府主簿:李抱玉、浑碱。 其余众将,均充天策府各曹录事参军。 钦此! 天策府,喜气冲天,张灯结彩,今天正是天策上将陈文周隐去郭晨过门的大好日子。 自那次冥婚以后,陈文周和郭晨都忙于战事,没时间操办婚事,现在正好由李亨主婚,完了两人这一桩婚事。 天策府外已经摆起了流水席,今天是陈文周结婚的日子,皇帝李亨都亲自去了,文武百官哪有不去的道理。 陈文周是个孤儿,没有父母,自然只能有李亨给他主婚了,所有人都再一次明白,上将军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经如同子侄! 陈文周一身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和李嗣业、李日越、李抱玉、南霁云、荔非元礼、浑碱、李抱玉、郝廷玉等一帮朋友亲自到郭子仪的府上迎娶新娘子!一路敲锣打鼓,返回天策府,在李亨的亲自主婚下,完成婚事! 一帮损友自然是想用酒把他们的上将军灌得进不了洞房,奈何陈文周天生海量,硬是把诸人灌的爬不起来,他自己才偏偏倒倒地进了洞房。 芙蓉帐里的郭晨凤冠霞帔,盖着一张红盖头。 陈文周掀起盖头,入眼的是一张秀丽绝伦、欺霜赛雪的俏脸,犹带粉红的晕色。 “将军!你真美!”陈文周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说了。 郭晨看着陈文周,想起马厩初识、同上吕梁、马邑破敌、河北同心等等事情,双目泛起了泪光! “你还叫我将军吗?” “娘子!” “我等这一天已经八年了。” “我好像也是,嘿嘿。” “相公,我不想再等了……” 红烛吹灭,被翻红浪,娇啼羞吟,不足为外人道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