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关 ------------ 序 2018.08.07 从今天开始有空就在这里写写日常吧,就当写日记了。 十号就要回学校上班了,但是课还没怎么备,一想起这个就头疼,有机会就努力的更吧,希望不会断更,宁死也不太监。 其实写这本书一开始是因为看了翔太的《诈欺游戏》,再加上之前看过的《赌博默示录》之类的电影,就很想写这种智斗推理的文,本来打算的是男主高冷女主傻白甜的组合,但是我觉得在这样的故事里强行真善美也不合适,而且人物更复杂一些比较有意思,况且我本来就不是来宣扬真善美的。 其实也会有大篇幅人性的感动或者真情的部分在内,但是由于这个书的本身就是一个考验人性的游戏,所以多数都是玩家之间的互相欺骗互相算计,就算真心也不好表现出来。不过到了后期游戏以外的故事就不会再写得这么阴暗了。 还有,这个书我刚发的时候存稿十万,到今天写了有十五万了,存稿只剩下三万多,前段时间在实习是真的忙,后面也不轻松,但我会尽量做到不断更的。 根据情节的发展和计划,这本书打算至少写150万字左右,但是因为到后期还得丰满一些,所以可能字数只会多不会少。整体分成两个部分也就是两卷,第一卷《幸存者游戏》主要讲游戏推理角逐的过程,会以百分之八十的篇幅来写,第二卷《疯人怨》讲些游戏以外的故事,也是为了给游戏一个完美的开端和结局。 总之请大家放心,前面所有挖的坑我都会尽量填,在这里立个flag,字数最少150万而且绝不太监。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 ------------ 幸存者游戏 ------------ 第一章 幸存者游戏 在这个地方,留下的是蛮夷,磨灭的是人性。 陈什看着眼前一个个闭着眼的人,左手捏着笔帽轻轻地摸索着,这是他在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金属的触感让他心安。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陈什抬起了头,看向法官,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天亮了,昨晚十二号死亡,游戏结束。” 洛璇一脸漠然的看向杨昊,从杨昊同样不知所措的表情中知道了真相。 “你果然还是这样不择手段。” 陈什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带离场地的两人,转头望向工作人员:“什么时候举行下一场比赛?” …… 来到这里之前,陈什只是一个普通的IT男,负责一些软件的开发。如果不是因为妹妹,他可能这辈子都会默默无闻的活着,做一些幕后工作。 陈什今年二十七,有个高中才毕业的妹妹陈秀,父母已经年逾半百,常年在外地务工,所以妹妹一直由陈什带大。 于陈什而言,他的本科专业社会学可以用鸡肋来形容,既找不到来钱快的兼职,也难以通过人情网找到体制内的工作,所以课余辅修了计算机,没事靠修修电脑做做程序来赚取外快,除去父母按月发来的生活费,养活妹妹也算是绰绰有余。 虽然陈什如此平凡,但他有个不平凡的妹妹。妹妹陈秀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重点中学,成绩从未掉下过年级前三,长得还很漂亮,她本来想学数学,却在临报志愿时改填了法学,不过不影响的是她依旧拿了当年的市高考状元。 就是这样一个聪明有决断的妹妹,被陈什弄丢了。 那天大概是六月底,离开学还有两个月,陈秀神秘兮兮的发来一条短信,只有寥寥数语:“哥,该我养你了。” 那时陈什并未多想,因为秀秀无论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惊讶,即使是赌博她也会赚的盆满钵满的回来。可是整整一周过去了还没有陈秀的半点踪迹,陈什才有些急了。 电话打不通,微信QQ也联系不上,就连找遍了秀秀的同学也没人能联系得上她,陈什不敢报警,因为报警意味着父母会知道,而他们天高皇帝远,帮不上什么忙还得跟着瞎着急。陈什只能跟单位请假,然后每天在妹妹去过的地方漫无目的的寻找,在人多的地方贴上寻人启事。 时间大概又过了几天,陈什绝望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实在不行,只能先跟父母说了,天大的事儿也没有秀秀的安危重要。 正犹豫这到底要不要拨过去,一个陌生男子静静的坐在了陈什身边。 “你好,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邀请你参加一个游戏。” “我没兴趣。” 本来就够焦头烂额的了,这个人却不长眼的过来推荐什么游戏,陈什不想跟他有多的交流,站起身来拨出了电话。 “如果你想找到你妹妹,就把电话挂了。”身后男子的声音足够的小,陈什还是清楚的听见了。 “喂,小什,怎么了?”电话已经通了。 转过身,阿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眼睛,陈什思索了一秒,对着电话说道:“噢,是妈啊,我准备给秀秀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呢,我打错了。” “嗨,我说你这中午的抽什么风,那你继续打吧。” 挂了电话,陈什看向阿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身形修长,三七分头,表情严肃,看上去也就三十岁上下:“秀秀在哪儿?” “参加游戏,你就有机会找到她。”阿来语气平稳,仿佛一点都不担心陈什会拒绝他。 “如果我不参加呢?” “不参加,陈秀会永远消失。” 陈什沉默了,无数种可能在心里飞速运转,他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参加游戏,才会这样毫无波澜。报警不一定有用,倒不如去碰碰运气。 “什么游戏?” “赏金争夺赛,幸存者游戏。” “游戏规则的什么?” “逃杀向晋级游戏,玩家基数为36人,分三个会场,从第二场开始合并,每轮游戏会淘汰部分玩家,最终只会留下一名玩家为最终赢家,最终赢家可以获得巨额赏金。而被淘汰的玩家有三种选择,一个是参加复活赛继续参加游戏,一个是立刻偿还巨额负债,还有一个是以负债人的身份向债务人提供劳动力直到还清债务为止。”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妹妹?” “当你获得最终胜利的时候,你可以要求见主办方,他会带你去见的。” “我参加,什么时候开始?” 陈什随着阿来离开公园,一路走到了市郊的省道附近,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时间,一辆没有牌照的大巴车停在了面前,陈什跟着阿来上了车。 准乘38人的车子只剩下了两个座位,一个是第一排阿来身边的位置,还一个是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置,空位旁坐着一个女孩儿,陈什毫不犹豫的走到了后面。 “你好,就让我靠边坐好吗?我有些晕车。”陈什点了点头,想着她也没必要跟自己说这话,本来就是先来后到,她已经靠窗坐了还要跟自己说一下,倒是挺有礼貌的。 女孩儿的礼貌让陈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大概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头发黄得像饮养不良,皮肤白得毫无血色,褐色的眼睛,瘦得过分。 “各位玩家,你们好。”说话的是阿来,他一张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大家都是自愿的情况下,所有的36位玩家已经悉数到齐,如有后悔的,现在可以选择下车。” 停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见没人有要下车的意思,阿来继续说道:“现在是北京时间2018年7月14日下午14点整,预计到达时间在晚上十八点。跟你们一起坐在这辆车上的人,可能是你的对手,也可能是你的队友,这期间,你们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相互认识认识,陈什不禁冷笑,是想让大家分享分享自己是怎么被骗来的吗? 仔细回味了一下游戏规则,如果阿来没有撒谎,那秀秀起码还活着,而且很有可能是参加了游戏并且失败了。但是如果失败了的话,她还不上那么多的债,应该是被去为主办方工作了吧。她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不知道会让她去做些什么工作。 话说回来,阿来提到被淘汰玩家的负债时是用巨额来形容的,赢家的奖金也是巨额,那么在秀秀没有筹码的情况下是怎么参加的游戏又怎么负债的呢?自己如果赢得了比赛拿了奖金应该可以把秀秀赎走吧。 ------------ 第二章 结盟 “那个……”女孩的声音打断了陈什的思考:“你好,我叫温暖。” “陈什,耳东陈,什锦的什。” 陈什的回答本分且客气,不禁又多看了温暖几眼,她属于那种猫系女孩,虽然因为生病的原因显得很娇弱,但整个人气质摆在那里,让人感觉乖乖的。 “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啊?” 果然,互相认识认识除了这种问题应该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吧:“我缺钱,你呢?” 陈什不是故意不告诉温暖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是刚刚上车时看到有的人还有说有笑的,应该不像自己是为了失踪的亲人才来的吧,而最显然的原因,应该也就是钱了。 “我啊,我心脏不好,从小靠药吊着,家里也花了太多的钱了,但是医生说,最多一年,如果不做换心手术,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家里到现在还负债累累,然后那个阿来就找到我,跟我说这个游戏对体力要求不高,只要是聪明的人,就有可能获胜,我想了想,还不如放手一搏呢。” 又是阿来,看来这个阿来对参赛者的情况还真是了如指掌啊。 陈什正想继续搭话,却见温暖脸色不太好看:“你还好吧?要不要吃些药啊?” 温暖皱着眉,呼吸有些急促,摆了摆手:“我心脏还好,就是晕车有些恶心,也没带药。” 陈什抬头看了看车里的人,大都在自己干自己的事,也不好意思问谁带了药:“那我帮你问问阿来吧?” 没等温暖回应,陈什就已经离开了座位走到阿来跟前:“请问你有晕车药吗?最后一排那个女孩儿不太舒服。” 阿来起身往后看了看,摇了摇头:“没有,要不让她坐我这里吧,后面太颠了。” 陈什帮忙把温暖扶到了阿来旁边,自己又回到后面,刚坐下,一个人就坐到了自己身边,是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男的,长得还可以,健美型的,如果是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种的吧。 “我叫顾义,你认识那什么阿来?” 听着像是随意的打了个招呼,但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不认识,是他带我来这儿的。”陈什如实相告。 “36个人,你觉得你会是那个最终赢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顾义给人的感觉并不讨厌,但他看人的眼神让陈什不太舒服,那种恨不得要透过你的眼睛看透人心的感觉。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陈什并不走中庸之道,但是参加这样一个游戏,每个人都可能是自己的敌人,没必要过于锋芒毕露把自己打成焦点。相反,说话中庸一些会让别人更有安全感。 “你说,坐了这一车的人,里面会不会有spirit的眼线啊?”顾义又往跟前凑了凑,眼神友好得近乎虚伪:“如果你觉得你不会赢,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游戏呢?” “我就是一穷屌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参加游戏赢了能拿钱,输了能管饭,何乐而不为呢?”倘若这顾义知道自己为何而来,那他没必要这么试探自己,对于这种不知情也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陈什可不想将软肋都展现出来。 “你倒是看得开啊。”顾义的表情突然松懈了下来,伸出了手:“我们结盟吧,还能多一份胜率。” “结盟?”这个词让陈什想笑,如果他有足够的诚意,那么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试探,试探完了决定结盟,难道就凭自己短短几句话他就认定了自己是个有勇无谋容易利用的穷屌丝了么? 陈什沉思着,偏头看向了车窗,车窗里映出了自己饱经沧桑的脸,头发微卷,胡子拉碴,或许是一直忙着找妹妹的缘故,现在的气色看起来要多差有多差,像个名副其实的穷屌丝。 “怎么样,你同意吗?”顾义又问:“其实是输是赢不重要,我是陪我未婚妻何安琪一起来的。” 未婚妻?陈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倒数第三排靠窗坐着一个女孩儿,从自己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的侧面,扎着很清爽的马尾,手里抱了一个很精致的本子。 “你要是还不明白,我可以解释给你听。”顾义仿佛不拉拢个盟友誓不罢休:“一共三十六个人,最终赢家只有一个人,淘汰的三十五个人负债的总和就是赢家的最终奖金。” “而这种游戏,不过是由多数人来淘汰少数人的游戏,所以我们不用怕输。”顾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这是刚刚在车上我写的契约。” 陈什接过来,继续听顾义解释:“拿巨额奖金的概率是三十六分之一,负债的概率是三十六分之三十五。而如果和我们签订了契约的人数到达了多数,我们就可以左右游戏的输赢,最终赢家在拿到奖金之后不仅要赎出我们联盟中被淘汰的人,剩余的奖金一半属于赢家,另一半则由我们联盟中的人平分。” “是不是,怎么样都是稳赚不赔的打算呢?” 陈什心底冷笑,确实是稳赚不赔,但现在讨论这个未免有些太早了吧。三十六人被分到三个会场进行游戏,如果契约从现在开始奏效的话,且不说是什么游戏,就连各自之间的利害关系都没有捋清楚的情况下,对最终赢家的利益实在太小,他又能拉上几个盟友呢? “我会和你签契约,但不是现在。” 陈什看着顾义:“如果上来就被淘汰,我认,但是要联盟,请等到第二场次复活赛之后再来,且当时的盟友有几个算几个,复活赛之前的不作数。” 能拟出这样的契约,这顾义看着就像个傻蛋,看来他是一早就没觉得自己能走到最后,还想不劳而获得到奖金,真当别人都像他一样白痴么。 陈什不在乎钱,但与这样的人为伍,只会拉低自己的胜率。 “你现在不签也可以,但是你要承诺在游戏中绝不故意跟我和安琪作对。”顾义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但还在强忍着跟陈什谈条件。 “我知道了。” ------------ 第三章 奇怪的洛璇 “哥哥,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要来!” 是陈秀,陈秀站在一个池子里,此时的她戾气十足,四周都是像她一样歇斯底里的疯狂的人。大家都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秀秀,秀秀你别怕,哥哥来带你走。”陈什几步上前,将她拥进了自己怀里:“聪明的人比比皆是,失败这一次不算什么的。” “我才没有失败。”陈秀抬起头看着陈什,她的眼睛有些无神,皮肤苍白,嘴唇也已经干裂:“你快点回家去吧,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 “说什么傻话呢,秀秀,哥哥来了,哥哥是来带你走的。” “走不了了……” “秀秀……” “唧——”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陈什被颠得扑向了前座的靠背,整个人都清醒了。 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做个梦都能梦见秀秀。 “亲爱的玩家们,车已到达目的地,请大家有秩序下车。”阿来起身,向大家说道。 陈什跟着人群一起下了车,来到了一所建筑物跟前,这个哥特式的建筑物从外面看奢华得像中世纪的皇宫,门口有一个巨大的魔鬼火苗形状的石碑,石碑上用花体刻着spirit,给人的感觉既神秘又压抑。 大家跟着阿来经过了一条不算太长但是很宽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大厅的门口。大厅门口的左右两边有两扇窄门。 “我给大家解释一下。”阿来转过身面对所有人:“在你们左右两边有两条小巷,通过小巷,你们可以进入各自的房间,每间房间住四人,一共九个房间。顺时针计数,1、2、3号房间通往第一会场,4、5、6号房间通往第二会场,7、8、9号房间通往第三会场。” “三个会场是你们进行第一二回合游戏和复活赛的地方,而我身后的大厅,是你们进行第三四回合游戏的地方。” 阿来解开风衣扣子,从暗兜里取出一个透明密封的袋子,袋子里是一沓卡片。 “我叫到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上来领自己的身份卡,身份卡上有你们的名字、序号、房间号和所属会场号,没有秘密,你们可以放心分享。领完身份卡后,你们就可以回到各自的房间了。” “第一回合游戏于七月十五日也就是明天,晚上八点整进行。这期间,只要不离开这个房子,做什么事都可以,接下来我开始发身份卡。” 也就是说现在离游戏开始时间还有整整一天多的时间,有这个必要么?陈什在心里想,不就是玩一场游戏嘛。 “一号,窦江;二号,杨昊;三号,郑蓉;四号,莫萱。” 被点到名的人一个个接过自己的身份卡离开了,陈什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叫到自己的名字。 “五号,顾义;六号;叶玮;七号,白楚;八号,何安琪。” 呦,不错嘛,这顾义倒是和她未婚妻分到一起了,也算是运气好。 “九号,陈什;十号;卢全;十一号,温暖;十二号,洛璇。” 听到阿来叫道自己的名字,上前领取了自己的身份卡,走到了门跟前,温暖,不就是那个心脏不好的女孩儿么,她也是挺可笑,明知道自己晕车还要坐到最后一排。希望这个游戏不是按照房间号来决定阵营的,不然带着个温暖,横竖算个拖油瓶了。 推开门是一条几米长的走廊,走到头右拐是一条很长很窄的走廊,只有微弱的黄色灯光。隐约可以看见侧面三个房间的门和正对面四号房间的门。 快走到头左面就是三号房间,陈什刷了卡进去了,紧跟在身后的是和自己一个房间的三个人。 陈什本来觉得每间房两男两女不方便,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左右两边有帘子隔开,且都有卫生间,两边靠墙放着四张床,正中间放着四张被拼在一起的桌子,桌上放着些食物和水果。窗台上还有纸笔等各种生活用品。 陈什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七点了,自己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早就饿了,伸手拿起了一个苹果,正准备啃,发现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自己。 “怎么?”知道这群人是想看自己试试有没有毒,陈什倒也无所谓,张口咬了下去:“挺脆。” “要不咱坐下一起吃吧。”看到陈什吃了没事,这房间的另一位男士说道:“刚好大家认识认识,我叫卢全,25岁,我是搞电台的,来参加这个游戏是为了帮7号白楚,她是我女神。” 卢全说起话来轻快爽朗,声音很苏,就像个刚刚成年的孩子,痞里痞气的,黄色的头发,墨绿色卫衣,他说自己是搞电台的也没什么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搬椅子坐下了。 “我叫陈什,28,程序员,来这儿的原因呢,就是因为穷。” “陈什?”一个女孩儿眯了眯眼睛,转而直视他:“你初中是东隅市一中的么?” 陈什抬起头看向那个女孩,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白色衬衣阔腿裤,外面一件西服领子的短外套,直直的浅棕色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容,很有气质,脖子上系着一条蕾丝的黑色脖带,手腕处带了一条三厘米左右时尚薄款的红色护腕,给人一种孤高冷傲的感觉 “是啊,东隅市一中,我们认识吗?” 女生歪嘴浅笑摇了摇头:“只是久闻你大名罢了。” “你是?” 不知为什么,陈什能感觉到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叫洛璇。”洛璇略颔首,眼睛向下看了几秒又重新直视陈什:“那时候的你多优秀啊,成绩优异人缘好,主要还是一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不认识我也实属正常。” 洛璇,陈什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么个人,但是她用这样有敌意的语气形容自己,还用了这样的词语,让陈什心里着实不太舒服。 “我确实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陈什不想一来就跟人发生矛盾,如果游戏真如顾义所说,那么自己和洛璇的矛盾很可能被人利用,所以当下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呵,也许吧。” 洛璇不再看陈什,抬起头:“我叫洛璇,今年27岁,温友集团人事经理,我来这里呢,是为了向一个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温友集团,整个东隅地区最大的公司,在全国也是前十,最早是做家私,做到数控机床,又进军到了电子科技,几乎涵盖了所有挣钱的尖端项目,27岁在这种地方做到经理,想必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我叫温暖,24岁,我是因为心脏不好需要筹钱做手术,阿来找我的时候说我可以的,所以我就来了。” 温暖说话的声音不大,很秀气,也没有什么攻击性,一下子就缓和了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祝你早日康复哈。”卢全摸了摸后脑勺,把自己面前的樱桃推到了温暖面前:“那个……多吃樱桃对心脏好。” “谢谢。” ------------ 第四章 死去的康霞 几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半天,陈什也根据大家的谈话总结了不少信息,毕竟明天的游戏是在第一会场举行,也就是说和自己一起参赛的只有1-12号这些人,而这里面有的人之间也是相互有些渊源的。 来参加游戏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冲着钱来的,各自也都有一些过人之处。一号窦江和二号杨昊是哥们儿,两人结伴而来;三号郑蓉是个中学老师,身患绝症却因为学校没有交医保无法接受治疗,于是想来参加游戏弄上一大笔钱留给子女;四号莫萱,非主流少女,和家人闹掰了来了这里。 五号顾义和八号何安琪也是一起来参加游戏想要得到奖金回去结婚;六号叶玮,年轻的时候因为养家误入了传销组织,后来被抓坐了十几年的牢,出狱后妻离子散找不到工作,于是想来大赚一笔;七号白楚,电台女主播,跟一个富商好了,后来发现富商有家室,想要分手却被摆了一道,欠下了巨款。 还真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啊,陈什有些无聊的摆弄着手中的柚子皮,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洛璇在玩一个一个四阶魔方,只弄出了两面,有些束手无策。 已经很不错了。陈什想到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阵子学校特别流行玩魔方,大家的水平都维持在能拼出三阶魔方的一到两面,而自己因为空间感比较强,又根据网上的教程,已经可以拼出完整的四阶魔方了,为此自己还收获了不少小迷妹。不过这么多年没练过,不知道技艺会不会生疏了。 “能让我试试吗?”陈什看着洛璇,自己不过是无聊,如果她不给就算了。 洛璇撇嘴一笑,将魔方递了过来。 陈什摆弄了两下,在心里高速运算着,不过两分钟,就将魔方完整的复原了。心里不禁小小得意了一下,比起当年也没有差太多了。 陈什笑着把魔方递了回去,洛璇却摇了摇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洛璇说话时的表情让陈什感觉很奇怪,那种想赞美却语气嘲讽,想冷笑却在压制着的感觉,真的让人不太舒服。这洛璇,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她了? 陈什无语的摆弄着手中的魔方,却发现了有点不对劲。这个魔方有六个颜色,其中一种是金黄色,但是它右下角的一块却是铂金色。乍看上去像是有些掉漆的感觉,但是那一块的颜色很均匀,只是稍浅了一些,如此似曾相识。 “洛璇,你是不是认识康霞?”陈什瞪大了眼睛。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洛璇的表情回归冷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什。 “她,还好吗?”不知为何,陈什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她已经死了。”洛璇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十二年前,十五岁生日当天,她自杀了。” 陈什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思绪跟着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深秋的午后。 那是2006年9月25日,那天是康霞的生日,一周之前,康霞向自己表白。她叫来了她所有的好姐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递来了一束鲜花和一个四阶魔方。 那个时候的康霞,虽然长相底子不错,但是正处于蜕变期。戴着厚厚的矫正眼睛和牙套,身材也很一般。虽然她搞得这样兴师动众,陈什也并不讨厌她,但是离答应还差了一截儿。 “那个……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给你考虑的时间。”陈什还在犹豫,康霞赶紧插嘴:“一周以后是我的生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康霞是陈什初中前两年的同桌,也就是长期的相处,让两人形成了战友一般的感情,两人都处于一种友情已过,恋人未满的状态。这康霞突然就冲上来表白,着实让陈什吓了一跳。 短短的几天,陈什一直在思考,和康霞交往并无不妥,总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不然两年的朋友就白做了,如果交往过后发现实在合不来,再好聚好散也没什么不妥。但是就在约定的日子前一天,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陈什的这个想法,那个人是康霞的妈妈。 那天下午,准确的说是九月二十四号,康霞生日的前一天放学的时候,陈什离开学校,往家走去,被一个女人拦住了。 女人自称是康霞的妈妈,她将陈什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听说我女儿跟你告白了。”女人的神情高高在上,仿佛根本没有把陈什放在眼里。 “对不起,阿姨……”陈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将点好的咖啡放在了两人跟前:“就是拒绝她,越直接越好。” “我这么说是为了她的学业着想,我是大学教授,我先生也在教育局工作,我不希望别人说我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教育不好,所以我宁可她受伤。”女人喝了一口咖啡:“如果你不答应……” “你的妹妹今年六岁,该是上学的年级了,如果你不把这件事处理好,我就让你和你妹妹在东隅市没学可上。” 从小,陈什的软肋就是妹妹,最怕的,也是别人用妹妹来威胁他。 “你考虑好了吗?”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康霞生日这天,陈什来到班里,康霞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不少同学也早早到了这里准备来看个热闹。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没有带礼物来吗?”虽然之前两人都只是同桌和普通朋友的关系,但是到了生日的时候,两人都会为对方准备礼物。 “我没有准备。”其实陈什准备了礼物,但是见过康霞妈妈,他已经不准备送了。 “那,我那天问你的问题,你想好答案了吗?”康霞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在等待着陈什说出自己期待的答案。 “我不能答应你。”陈什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希望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不然不知道自己还得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 “为什么不能答应?”康霞突然怒了:“前两天我还听你哥们儿说你准备答应我,还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为什么不仅礼物没了,你还突然这样了?!” 康霞不依不饶,可能是因为太丢脸的缘故,又不想显得自己太下贱,上前几步拽住陈什的领子:“你不答应无所谓,但是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想到康霞妈妈说过的话,必须要让她死心是么?陈什表情嫌弃的推开了康霞:“我把你当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看看你长得这个样子,四眼加钢牙,胖的像头猪,还有个这么土的名字,要不是你学习好能帮忙抄抄作业作弊什么的,谁愿意跟你一起玩啊?要不是老师非让我们坐同桌,你以为我不愿意找漂亮的女生当同桌啊?” 说出这些话,陈什自己都惊呆了。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该多伤人啊。但是这些话说完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起哄的同学都坐回了自己位置,康霞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直到中午放学时,康霞跟自己要回了那个四阶魔方。 从那以后,康霞就消失了,老师说她办了转学,但是没有人知道她转去了哪里。这件事也成了全班所有人的秘密,那时是初三开学不久,所以整整一个初三,陈什都是一个人坐,座位也从第三排挪到了最后一排。本以为这件事康霞的妈妈会处理好,如果洛璇不说,自己根本不会想到,她已经死了。 “你明白了吗?”洛璇看着陈什:“我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输。” “当年的事情,是一个误会。”陈什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不是误会,一点都不重要。” ------------ 第五章 狼人杀(一) “那个……”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卢全说道:“大家都住一起的,能不能别闹这么僵?” “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洛璇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坐到了自己床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陈什一边问着谁呀一边起身打来了门。门外没有人,地上有一张A5大小的黑色卡片,卡片上画着跟spirit门口那个恶魔火苗形状一样的logo。 “第一回合游戏。”陈什关上门,拿着卡片坐回到桌前,另外三个人也都凑过来一起看卡片上的内容。 “狼人杀(爱神模式) 十二位玩家,身份卡分别有狼人四位、预言家一位、女巫一位、爱神一位、猎人一位,平民四位。其中,最多八人晋级,如晋级人数不足八人,则被淘汰玩家进入复活赛,直至晋级玩家为八人时复活赛截止。 游戏分为三个阵营:好人阵营、狼人阵营、情侣阵营。好人取得胜利需要杀死所有狼人和情侣阵营的人,狼人取得胜利需要杀死所有好人和情侣阵营的人。 爱神必须连链子,不能单连,好人链时情侣阵营同好人阵营共胜负,狼狼链时情侣阵营同狼人阵营共胜负,人狼链时需要杀死所有情侣阵营之外的人才能取得胜利,链子双方一方以任何原因死亡时另一方自动殉情。 最后存活并且取得胜利的人每人可以得到一千万奖金,获得胜利但是中途被淘汰的人可以晋级但是只能得到五百万奖金,被淘汰且游戏输了的人则要背负一千万的债务。参加复活赛且输了的人需要支付两千万的债务,赢了的人可以晋级但是没有任何奖金和债务。 请所有玩家在有限的时间里能更好的了解游戏规则和取得胜利的方法,做好充足的准备。在游戏开始时准时到达所属会场,无论是否全数出席都会按时发放你们的身份卡,到规定时间不出席的人以淘汰处置。” 最后的署名是花体的“spirit”。 “我去,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啊!”卢全拿着卡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一赢一输就几千万几千万的,还不能不参加。” “这对spirit来说倒是稳赚不赔。”洛璇道:“一般游戏能活到最后的也就三五个人,其他人就算赢了也只能拿五百万。输了的人参加复活赛,再输就是两千万,就算赢了也没有奖金。” “对啊,如果进了第二回合也是有输有赢,有的又会欠债,有的得拿奖金去补负债的窟窿,所以最终赢家根本拿不上我们以为的所有人负债的总和。”温暖皱着眉,脸色不大好看了:“除非一直赢,否则迟早要负债,还不能不参加。” 确实,怎么算都是个陷井。 “不过还好,不是一局定胜负,还有补救的机会。”卢全继续说道:“毕竟赢家不止一个人,九个人晋级,也就是说最多被淘汰三个人,剩下的八个人要么有奖金要么持平,所以还行。” “如果第一回合输了的人不参加复活赛,是不是就只欠债一千万了?”温暖有些担心:“这样的话,只要有四个人拒绝参加复活赛,剩下的人直接晋级,这样四个人一人负债一千万,是不是要划算一些?” “我的好妹妹呀。”卢全笑出声来:“对我们这种穷光蛋来说,欠一千万和两千万没有区别,但是欠债和不欠债差距很大,虱子多了不怕痒,所以不会有人傻到去弃权的。” “再者说,直接晋级的人里面有上一局输了的人,他们不还是有债务么,所以不存在划算不划算。”洛璇从桌上拿过纸笔来写写画画:“而且说不定输了会直接算入复活赛输家里,还是负债两千万。” 果然,这游戏应该是已经算计好了各种答案。 “你们有人玩过狼人杀吗?”陈什问道。 “我经常玩。”卢全乐呵呵的:“我们电台的人一闲了就爱跑到桌游吧玩这个。” “我会玩,但是不常玩。”洛璇道:“规则什么的我都清楚,发言什么的我也没问题。” “我生病的时候会有朋友陪我玩这个,所以也还行。”温暖抿着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可以看出有点紧张。 “那就行,我也挺擅长玩这个的。”陈什点点头:“不然,我们来研究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暗号吧?” 虽然大家不一定都在同一阵营,但如果在同一阵营里有些暗号也是方便沟通的。 “那就这样吧,最简单的。”卢全看着大家,边做动作边解释:“手作睁眼状放眼睛附近是预言家,开枪状是猎人,搅药的样子是女巫,两个手指和一个手指交叉是爱神,狼人伸爪子,平民就不需要手势了。” 跟着学过一遍,大家基本上就掌握了。 “其实我觉得,要是在没有情侣阵营的情况下好人赢了,直接八个人晋级,这样八个人拿了奖金,再把四个狼人的负债填补上,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温暖问道。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洛璇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且不说没有情侣阵营的几率是多大,狼又不是没有机会赢,为什么要帮着好人?而且就算好人赢了,又不想拿钱给狼人了怎么办?况且,晋级的人拿奖金填补了别人的负债,万一以后自己输了又怎么办呢?” “就是啊,万事不要老替别人着想,你自己先活着出去就再好不过了。”卢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从上车开始手机就一直没有信号了。”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拿出手机来看,均是没有信号。 “阿来找到我时我还在和我妈打电话,当时是有信号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没信号。陈什都不用细想,肯定是为了不让大家和外界交流把信号屏蔽了:“现在没了。” “我也没信号。” “我也是。” 既然都一样,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大家把中间的帘子拉上,洗漱的洗漱,差不多十点多都上床睡了。 ------------ 第六章 狼人杀(二) 2018年7月15日20:00 第一会场。 此时十二位玩家已经悉数到齐,坐在写有自己编号的椅子上,中间是一个圆形的会议桌。东面由南至北依次坐着1-6号玩家,西面由南至北依次坐着7-12号玩家。 陈什是9号玩家,左面坐着十号卢全,右面是八号何安琪。 话说回来,这个考虑的还是很全面的,圆形的桌子可以很好的让每一个人都能跟所有人进行交流。会场的上方四个角都装上了摄像头,四个面的正中间有四个大屏幕,所有人的表现一览无遗。 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虽然只是一场游戏,但是都是赔上了身家性命在赌的,一旦输了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阿来担任法官,站在圈内,另设有两位监督人,站在圈外。监督人不仅监督着玩家的一举一动,还代为提示玩家的部分操作。 “亲爱的各位玩家,你们准备好了吗?”阿来的语气很轻快,而参与游戏的玩家一个二个都已经是百爪挠心:“相信昨天我发给你们的游戏规则,大家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那么……” “游戏开始,本轮共有四个狼人,一个预言家,一个女巫,一个猎人,一个爱神,四个村民。请大家确认身份。” 阿来边说话边将手中的身份牌发给了每位玩家,接到确认身份的指令后,陈什翻开了面前的身份牌:狼人,最怕拿到的牌,狼人胜利的几率是三分之一,能存活到最后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爱神请连接情侣。” “情侣请确认身份。” 此时的陈什闭着眼,自己在九号位,跳预言家的话算是一个不错的位置,不过还是等一会看了队友的阵容再说吧。 就在思考的时候,陈什感到有人碰了碰自己,诧异的睁开眼睛,大家还在闭着眼,环顾了一周,发现唯一一个跟自己一样睁着眼的人,是十一号温暖。 情侣阵营吗? 陈什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表示自己是狼,搞什么啊这个爱神,这下可好,带着这么个傻孩子,根本赢不了。 看到陈什惆怅的样子,温暖跟着开始做手势。 “我是预言家,你跳。” 她是预言家嘛,陈什本来有一套自己的说辞,现在又需要重新构思了。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你要杀死的人是……” 陈什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三个狼队友,分别是三号郑蓉、四号莫萱和十号卢全,四个人刚好两两相对。 陈什表示自己跳,另外三人点了头。又考虑到刀谁,几人合计了一下,选择了一号。 “预言家请睁眼,你要查验的人是……” “女巫请睁眼,你要救吗?你要使用毒药吗……” “下面进入警长竞选环节。” 陈什睁开眼,把面前举手的牌子立了起来。左右环顾了一下,除了八号何安琪和十一号的温暖,所有人都举了手。 如果换做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悍跳狼,陈什自然会很紧张,但是已知温暖是预言家,那么其他人必然都是来捣乱的,所以自己需要担心的仅仅是不要让狼队友怀疑上自己。 OK,现实也是如此,前几个人要么是诈身份,要么就是不想投票,直到六号发言。 六号叫叶玮,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头发三七分,似笑非笑,看谁都是一副瞧不上的样子,看着很有故事的样子。 在大家的注视下,他冷笑着开了口:“我是预言家,查杀八号,我喜欢越过一个人去查人,所以我的警徽流打四号,然后三五。” 陈什不喜欢叶玮傲慢的样子,仿佛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说真的,他这个身份炸的并不好,寥寥几语没什么信服力,八号又不在警上,让人不明白他的用意,后面多半会弃选。 七号发言完,接着该九号的陈什发言了。 “咳咳,我这里是预言家,必死的一张牌,我查验喜欢跳过一个人查,所以昨晚我查的是十一号,她是好人。”选择给温暖金水是因为自己给后置位警下金水,看似在拉票,实则可以坐高自己的身份:“我知道我这么说没什么信服力,但是作为一个预言家,赢了我也只能得到一半的钱,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尊重我的底牌。” “六号是跟我对跳的一张狼牌,如果不信我,请把我们两个一起打包带走。六号查杀八号,我不确定她们两个是不是狼踩狼,我的警徽流,八号不出局我就查八号,八号出局7,12顺验。我的十一号金水,如果你不给我上票就算了,八号这张票我是一定要吃到的,否则请直线出局。” 其实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了,真预言家在警下,自己是一定能拿警徽的,至于六号这个搅屎棍,弃选就疯狂表水,,不弃选必定自己聊爆,所以大可以留着他这条命。 十二号秒过,六号没有弃选,八号和十一号都把票上给了自己,顺利拿上了警徽。 其实平时陈什玩这个游戏胜率并不高,也不常玩,好在大家水平都不高,随口说几句就能博得大家的信任。 天亮了,一号玩家死亡。 一号是个叫窦江的小伙子,当法官告知他被杀死的消息后呆坐在原地,半晌看向了二号杨昊。他知道杨昊不可能杀他,所以最后很有可能两人同时欠下巨额欠款。 他没有说遗言的资格,两个穿黑衣服的工作人员把他带了下去。 接着是二号玩家杨昊发言,他的脸色不太好看:“那个,我是二号,我是个好人,一号是我的好兄弟,我不会杀他的,所以我不是狼人,六号和九号都跳预言家,有查杀先走查杀,然后听六九的查验吧。” 这种划水式的发言没什么信息,大家接着听三号玩家发言。 “我这里是有神职的,八号被查杀,那就听八号的发言,没有神职就出八,六九五五开,再听一轮验人吧。” 果然接下来的发言一个接着一个都没有什么用,轮到六号叶玮了。 他眯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方向,眼神恶狠狠的,陈什心里漏跳了一拍。是,如果自己是他,也会有所怀疑,不可能没有人对跳预言家,难道说狼都乖乖的打倒钩了吗? 但是无所谓,他越是怀疑自己对自己越是有利,因为他的敌意越重,旁观者就会觉得自己的预言家面越大。 “我是预言家,不退水,退水吃枪吃毒,今天走八号,然后晚上毒了九号让他留警徽流,明天我不死让我报了查验出我就好。” 其实陈什能抿出来,叶玮大概率是猎人,首先他不是狼,其次他没有神职也不会乱跳什么预言家,如果他是女巫也没必要这么搞事情,是爱神更不会一心弄死自己,预言家是温暖,所以他只有可能是猎人。 叶玮觉得陈什不是预言家,所以不退水,希望晚上陈什被毒,他可以顺理成章的退水,然后表明自己的立场,也不怕会被投出去。 轮到八号发言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来她的紧张。八号就是顾义的未婚妻,何安琪。她眼神有些紧张的望向了自己这边,陈什心里咯噔一下。 本以为何安琪是好人,白天必出局,这样自己赢的概率大,后期还可以绑票。但这么看来,她很可能是爱神,她不能爆链子,所以必然出局,那么在保不住她的前提下,自己和温暖只要死一个人,情侣阵营直接全军覆没。 “我是爱神,那个……六号是狼,我说爱神你们肯定不会信,我……” 何安琪的眼神有些微妙,她隐约在往自己和温暖的方向看过来,如果在这个时候爆链子就真的输定了,陈什假装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微微摇了摇头。 “链子……我先不说。”何安琪大概是理解了:“但是我真的是爱神,真的是爱神,六号是狼人,出六号。” 何安琪的表水太差,保不住了。既然如此,就只能把她供出去,一方面让自己不要被怀疑,另一方面也要让狼队相信自己不是在链子里的牌。 本来发言还有人想听八号表水的,但是她的发言太失败,接下来所有人都一边倒的要出她。 轮到十一号温暖发言了,陈什心里真的捏了把汗,她傻不愣登的,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 “我是九号的金水,虽然暂时站九号的边,但还是建议出八号,嗯……我不太会玩。”温暖一副傻傻的样子,要是直男,应该会喜欢这种吧,让人莫名有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八号的表水不好,她说她是爱神,还不报链子,美其名曰怕狼刀,但更可能是脏链子,所以出了她第三方赢的几率也小,绝对不能让第三方赢,不然大家的收益就太小了。” 呵,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好人了?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看来也不是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嘛,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温暖发完言轮到了洛璇。 “是,今天八号是必出局的,但是我不建议女巫毒九号,明天听完查验谁聊的不好就出谁,我建议六号查一下十一号,免得九号是狼。” 最后是陈什归票。 “警徽流不变,还是7,12,今天出8,68很有可能是狼踩狼,要么就是第三阵营,反正六号是狼人无疑,女巫如果不毒六,我不死他肯定不会死,如果我今晚倒牌,希望女巫能救一下,不救也行,我还能留一下警徽流。” 八号被投票出局。 “我就是个村民,跳爱神是想博一个轮次,六号真的不是预言家,真的是狼,如果他死,肯定是自刀,我希望好人能好好玩,大家一起赢了吧。” 所以自己必须和温暖一起活到最后吗?那该多难啊,陈什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 第七章 狼人杀(三) 天黑了,狼人开始杀人。 白天的发言听了下来,几位队友应该对自己都有所怀疑了,毕竟六号不是真预言家,那么真的预言家去了哪里呢?三号郑蓉指向了温暖。 莫萱表示不能杀温暖,温暖是陈什的金水,打个反逻辑的话,大家会觉得如果她死在夜里,肯定是陈什杀死了自己的金水以抬高自己的地位。 六号?陈什故意问,因为杀死六号自己第二天必出局,狼队友不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链子里,所以不忍心失去这个得到大半人心的队友。 那随便杀一个吧。 卢全指向了五号,大家都点了点头。 天亮了,昨晚五号死亡。 看来女巫还没有救人,陈什已经计划好查杀谁了,希望不要怼到女巫,不然万死难辞其咎,真的就gg了。 第一个发言的是六号,叶玮冷笑着:“查杀四号,四号是狼,出我前先出四,我说了女巫把九号毒了,九号是狼,留着我就是在给他自己博轮次,现在已知八号四号九号三匹狼,如果我晚上被刀还有一狼你们自己抿,就是这样。” 确实,叶玮的话很有力,如果自己不是睁眼玩家可能会真的信了他的鬼话。不过他倒是猜对了一个狼,四号确实是狼。这样一来,叶玮真的就难以翻身了。 最后发言的三个人分别是三号四号和自己,三个都是狼,打个煽动,妥妥的怼死六号。 看样子七号没什么身份,应该不是猎人爱神和预言家,给她个查杀,就算她是女巫,自己也不可能倒在夜里了。 轮到陈什说话,陈什看向七号白楚:“昨晚我按照我的警徽流查验的,七号查杀,如果今天还是按照六号的查杀走必然崩盘,所以就算打个平衡,也得给我走这张七号牌。女巫信我就毒1,不信就毒我,今晚我验12,还能打个警徽流,四号我不定义,但是今天必须走七。” 陈什占尽了先机,七号白楚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已经发过言却被踩死,十号的卢全也不太高兴,但是无所谓,反正三人是三个阵营,自己能赢救出秀秀比什么都重要。 十号发言也就几句简单的表水,他既不能帮着七号打自己,也不敢爆狼太明显,所以半划水的说了几句就过了。 到十一号,温暖说话了。 “我这里是有神职的,预言家已知,十二号发言很刚,三号也说自己有神职,但是她没有倒牌,我希望她能好好说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神。这把打个平衡可以先出七,但我想给两个预言家改个警徽流,去验这个三号。” 陈什看了一眼温暖,她说话的语气和她的名字一样,柔柔的。自己第一晚就已经告诉了她狼都有谁,而她此时说这话的意思是,得开始下狼了,不然游戏必输无疑。 陈什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发言一边倒的要下七号,轮到三号发言。 “嗯,我这里确实没有神职,我一开始跳神也就是想穿个衣服让狼来刀我,不过我就是一村民,预言家想验就验,不过如果两个预言家都来验我,我很有可能晚上吃刀,不过都不重要,我希望好人能赢。” 四号。 “我是被六号查杀的四号,本来我还在纠结六九到底哪个是真的预言家,不过现在很好了,我已经看清局势了,六号是狼,九号是预言家,上把出的八号应该是好人,这次打平衡先出七,如果女巫不信我晚上毒我就好,只要能把狼下下去,好人能赢就行。” 四号的表水还可以,陈什微微一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现在轮到我归票,这把先下这个七号,不过大概率我晚上会死,女巫想救就救,不救算了,如果我死了,明天请下六,谢谢大家,还有,警徽流我改三号,她穿了半天神的衣服,可能是怕预言家验,就算脱了,我也想验一下。” 七号被投票出局,七号该说遗言了。 “我就是一个村民,九号他才是狼,六号是真的预言家,如果一直跟着九走,游戏真的会输,我没身份被查杀出局也没办法,但是如果九死了女巫一定不要救,他肯定是自刀。” 七号眼神透着愤怒瞪着陈什,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绝望。 陈什微笑,天黑了。 三号还是想杀十一号,陈什示意不可以,十一号怼了三号,如果她死了,三号就百口莫辩了,接着指向了六号。 向大家表示预言家应该在警下,想最后出来玩个厉害的,六号很可能是猎人,如果六号死一定会带自己走,这样再给三号一个金水,预言家身份坐实,三号再也不会被怀疑了。 这一招以退为进陈什心里紧张透了,所有的赌注都放在了六号会不会带自己走上,如果他带走自己,那就送狼赢,这样参加复活赛的人多一些,自己晋级的可能也大;如果他不带自己,说不定最后能赢。 天亮了,四号被毒杀,六号死亡,可以开枪带走一人。 陈什恶狠狠的瞪着六号,仿佛自己真的是个预言家一样,叶玮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陈什,直到最后也没有带走他。 陈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叶玮以猎人的身份死了,没有人再怀疑陈什的预言家身份,前面几位的发言都表示听完陈什的发言,听他归票,到了陈什,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查杀三号,出三。 三号出局,在场的狼只剩下了九号陈什和十号卢全,卢全恶狠狠的看着陈什,陈什并未转头。 “我确实是狼走的,还有九号也是狼。”郑蓉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陈什他应该是链子狼人牌,不然不会只有一个狼跳预言家,希望大家能相信我,明天出九号。” 但是狼在脏链子里,另一方是预言家的概率有多小大家不是不知道。 天黑了,陈什毫不犹豫选择杀死十号,十号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陈什,这个得看运气了,随机选择一人被杀死。 天亮了,平安夜。 陈什表示查杀十号,十号被投票出局。 天黑了,陈什看着眼前一个个闭着眼的人,左手捏着笔帽轻轻地摸索着,这是他在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金属的触感让另他心安。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陈什抬起了头,看向法官,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天亮了,昨晚十二号死亡,游戏结束。” 洛璇一脸漠然的看向杨昊,从杨昊同样不知所措的表情中知道了真相。 “你果然还是这样不择手段。” 陈什并未搭话,既然必然有人会输,那么只要保证自己赢就可以了,更何况这样一个处处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不过也庆幸她的愚蠢,救了自己又毒对了人。跟这样一群没有水平的人玩游戏,如果不是自己身份尴尬,会赢的更快。 陈什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带离场地的两人,转头望向工作人员:“什么时候举行下一场比赛?” 何安琪重新回到了第一会场,此时的会场上只剩下了陈什、温暖、何安琪三人,片刻过后,阿来推门而入。 “恭喜三位成功晋级到第二回合赛事,我会在复活赛结束后将第二回合赛事时间、游戏名称及规则以同样的方式告知各位,敬请期待,现在三位可以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果然,你比我想得还要聪明。” 温暖坐在床上,手中抱着一个A4大小,很厚的手账本,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大概是日记吧。 “这也是我想说的,你也不错。”陈什坐在桌前,其实他并不觉得温暖有多么优秀,但是作为队友同时晋级,该有的寒暄还是该有的:“期待你第二回合的表现。” “也期待你的表现。”温暖合上手账,抬起头微笑的看着陈什:“不过在此之前,我更想看看你在复活赛的表现。” 陈什愣住了:“什么意思?” “十二年了,物是人非,从少年到青年,足够一个人改变太多太多。”温暖站起身,走到了桌子跟前,坐在了陈什对面。 “你虽然聪明,也不过如此,洛璇、康霞,名字长相都不一样,难怪你不会往更深里考虑。” “你是说,洛璇就是康霞?可她说康霞十二年前就死了的?”陈什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滑稽,他只是不信康霞会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他。 “不然她那么恨你,又为什么要救你,也是啊,你们两个总是无条件的信任对方,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好了,反正与我无关。”温暖甜甜一笑,拿过了放在窗台的红酒,倒了一杯,细细的品味着。 “不过是赢了场游戏就喝酒庆祝上了?你心脏可不好,小心乐极生悲。”陈什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温暖才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 “这与你无关。”温暖并不看他,伸手拿了一串葡萄。 “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洛璇的脖带和护腕有些别致呢?就连洗漱的时候都没见她摘下来过。”温暖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仿佛并没有指望陈什能给出想要的回答。 “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就是放弃直接晋级资格进入复活赛,或许还能帮到她。”温暖用她微长的指甲小心翼翼的剥着葡萄皮,仿佛在雕刻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毕竟她玩游戏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能不能晋级还真的挺玄呢。” “如果输了,我可以拿我的奖金帮她还债。”陈什的心中极度生气,这女人早就看出来了却什么也不肯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阻止自己直接晋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赢了,没有分文奖金,输了,却是两千万的负债,那是你还不起的,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几句话的空当,一杯红酒已经下了肚,温暖的面色微红,依旧微笑着。 “我怎么样才能参加复活赛?”陈什已经下定了决心。 “放弃奖金,平分给我和何安琪,你就可以放心去了。”温暖又倒了一杯酒:“不过如果你输了,连带康霞的那一份,就是三千万了。” 没等陈什搭话,温暖继续说:“你最好尽快,否则过了今晚,想放弃都不行了呢。” ------------ 第八章 败者的姿态 “我知道了,请跟我来吧。”阿来明白了陈什的意思,将他带到了一个与1-12号玩家所居住的房间正对面的门前,第一回合游戏失败的参赛者,都是被人带进了这里。 在阿来第一次打开这个门之前,陈什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广告牌,广告牌上是温友集团董事长的画像,是个精瘦的年轻人,穿着常规的白衬衫,衣服正中间印着温友集团的logo,而在右下角印着一句话:我所拥有的,是你们近在咫尺的梦。 “你可以进去了,复活赛的规则我会一起下达。”阿来嘴角微扬了看着陈什:“只要你开门进去,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你的奖金也会平分给第一回合的其余两位获胜者。” “既然来找了你,我就不会后悔。”陈什向阿来略微颔首,推开了那扇门。 一霎那,房间里姿态各异的第一回合游戏失败的九位玩家齐刷刷的看向了陈什。如果第一晚呆的房间是普通标间,那此时的这间房就相当于一个破败的大排档。 整体占地面积与之前的游戏场地差不多大,整齐的摆放着十二张简易的军用床铺。陈什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桌子,就连厕所也很简陋,四平米左右,只有一个蹲坑,靠近门口处有个拴着塑胶管子的水龙头,没有洗澡的地方。无论是谁,想在这样的地方做什么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大家的表情并不友善,不过也可以理解,如果是你,从可以拿到上千万赏金的人,变成要么拥有巨额欠债要么分文没有的穷光蛋,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更何况人嘛,与其承认是自己的无能,倒不如去指责别人的阴险来的痛快。 “你来干什么?”说话的是叶玮,即使游戏的失败有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不过他过人的气场还是能够在一堆人里面占据主动,看到陈什过来,他首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来参加复活赛。”陈什并不欲与他发生冲突,只客气的回应,因为房间太热,陈什脱下了外套,顺手放在了中间的一张空床上。 “这里有人了。”说话的是卢全,他不知从哪儿过来的,冷冷的拿起陈什的衣服,递了过来:“不择手段的赢了,现在又要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卧底呢?” 卢全说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透着满满的针对。 “就是啊,来这儿对你有什么好处?”窦江怨恨的走到陈什跟前,揪起了他的衣领:“你最好哪来的滚哪儿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我回不去了。”陈什摇了摇头,推开了窦江:“我放弃了全部奖金,就为了来这里。” “不用管他有什么目的。”叶玮好像根本不想听陈什来这里的理由,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住口:“复活赛嘛,也不过一个游戏而已,最后只会被淘汰四个人。如果是分阵营的游戏,就让他所在的阵营输,如果不分阵营最好,我们直接集中起来解决他,大家觉得怎么样?” “同意。” “我也同意。” “OK。” …… 来之前陈什就想到了自己可能被针对,却没想到会有人带头用这样的方式直接向自己宣战,看来此行能不能让洛璇晋级都是二话,首先自己就得栽在这里了。 陈什本想向洛璇问清楚一些事情,但如果此时贸然跟她对话,只会两人一起被针对,这个叶玮,除了是个搅屎棍,还是个狠角色。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叶玮上前打开了门。和头一晚一样,门外没有人,地上有一张A5大小的黑色卡片,卡片上画着跟spirit门口那个恶魔火苗形状一样的logo。 叶玮关上了门,转了过来:“大家一个一个传看,知道规则就好,都看完了和我来厕所,一起讨论一下作战计划。” “毕竟有些人可能是内部眼线,需要我们防着,就不用给他看了。”叶玮冷冷的看着陈什。 待每个人都看完之后,卡片重新回到了叶玮手里,除了陈什,大家应该都了解游戏规则了。叶玮一个眼神,所有人都跟着他走到了厕所跟前。 “等一下。”叶玮这一孤立的行为彻底惹恼了陈什,他不明白,第一回合的游戏明明是叶玮的愚蠢直接导致了游戏的失败,大家不但不怪他,反而跟着他一起针对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赢了剥夺了他们的利益,所以就算自己放弃奖金也不能被原谅吗? “我还没有看。” 既然已经被所有人针对了,那么陈什也不在乎和他们撕破脸了,同样冷冷的看着他。 “你还没有看呀?呵!”叶玮冷笑:“不过你一个内部人员,就算不看,也知道规则的吧。” 当着陈什的面,叶玮笑着将卡片撕碎,丢进了厕所,按下了冲水键。 “对不起,我们还有事要商量,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会吧。”看到大家都进了厕所,叶玮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里面的人压低了声音商量对策,陈什站在门外,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走到了进来时的门口,敲了敲门,阿来从外面打开了门。 “你就一直守在这里吗?”陈什问。 “每个区域都有分管的人,不过你比较特殊,所以我在这里。”从阿来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游戏规则还有吗?他们不让我看。”陈什思虑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多余的没有,我也不能跟你讲太多,很简单的小游戏。”阿来笑了笑:“没有大冒险的真心话大冒险,探寻人心底最深的秘密,仅此而已。” “那赛制怎么算呢?游戏时间是什么时候?又怎么判断输赢?”这些内容卡片上一定有,阿来这种说话卖关子的习惯陈什一早就发现了,很多话不问不会说的。 “说谎会被直接淘汰,淘汰四人游戏结束,余下的人可以晋级,时间是明晚八点。” “仅此而已?”陈什想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隐藏条件。 “仅此而已。”阿来略一颔首,关上了门。 陈什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看到最靠里的一张床空着,走过去坐了下来,把衣服放在了上面。 过了不久,另外九个人应该是商量好了,也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陈什进到卫生间里草草洗漱了一下,再出来时,卢全躺在了自己刚刚占的那张床上,自己的外套也被丢在了地上。 “你一个人,到底要睡几张床?” 卢全的做法实在是欺人太甚,陈什本不欲与他发生冲突,但他的所作所为让人忍无可忍。 “这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想睡就睡咯。” 卢全的语气很挑衅,就算是再好听的声音都很难让人平静。 “我的衣服是你扔这儿的吗?” 陈什能感觉到自己的怒气值已经快爆表了,但是这个时候只能强忍着。 “哎呦,这是你的衣服呀?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在地上呢!”卢全还是笑着,这种帅气的脸明明会很讨人喜欢,但此时的他让陈什觉得无比恶心。 不知为何,陈什可以理解他,上一场游戏以为与自己同为队友,住在一个房间,难免会让人觉得两人关系不错,快要赢的时候却功亏一篑,这种让人难以接受的背叛让他对自己充满了怨恨。 陈什对他理解归理解,却不想迁就他。 “如果是你扔的,麻烦你给我捡起来。” “我要是不捡呢?”卢全看着陈什,依旧笑着。 “所以确实是你扔的咯?”陈什反问。 “你TM……”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戏弄,卢全的脸上一下就挂不住了:“是我扔的又怎样?” “那就请你捡起来。” 陈什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表现的越冷静对方会越愤怒。 “不要计较这些了,让着他点吧。”说话的是叶玮,他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捡起地上的衣服递给了陈什:“床也让给他吧,以后就没这样的好日子让他过了。” 卢全悻悻的把床让了出来,没有再说话,整个房间的气氛又重归于平静。叶玮的床位就在自己旁边,四十多岁,穿着一件土黄色军用马甲,看着挺老派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两天的相处,真想不到他这么有领导欲。 其实在来这里的车上时,温暖和陈什说过叶玮,他四十一岁,年轻的时候因为进了传销组织,被抓后坐了十年的牢,出狱后老婆带着孩子走了,只留他孤家寡人。很可能是十年的牢狱生涯让他明白在人群当众占据领导者的重要性吧。 这时不知是谁把灯熄了,大家都躺在各自的床上准备睡了,陈什躺着,默默的望着天花板,回想起之前温暖跟自己说的每个参赛者的故事。 虽然温暖这个人不怎么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比自己想的要精明许多。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想要在游戏中占据优势,她必须另辟蹊径。 陈什一一回忆着。 ------------ 第九章 隐藏的秘密 一号窦江和二号杨昊是初中高中的同学,说来也算是发小,毕业后两人一起上了家门口的技校,毕业后在同一家沙石料厂工作,窦江性格火爆,杨昊比较迟钝,能从小玩到大也许是因为兴趣互补的原因。 不过那家砂石料厂让陈什有很深的印象,前两年因为厂长的女儿被活埋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厂长的女儿是个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也在本地上学,平常不会去家里开的厂子,但是出事的那天她被发现埋在了一堆待处理的沙石料下。 那天厂子一如既往的开工,开挖掘机的挖着挖着,一铲子下去挖出来了半个人,准确的说是从腰到脚的地方。法医来验尸后发现,之前人还没有死,是被腰斩了之后当场死亡的,凶手至今没有被抓到。 三号郑蓉,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教师,身患癌症。但是因为还有个上中学的女儿,所以辞了职,离了婚,想要碰瓷去讹钱,后来遇见了阿来,来到了这里。 四号莫萱,十五岁的女孩,因为成绩不好上了护校,很叛逆,不甘于以后出来当护士伺候病人才来了这里。 不过有一点很值得人注意,在温暖给出的信息里,莫萱是郑蓉的女儿,而且是独生女。三十多岁才有的这个女儿,应该很宝贝她,可是来这里两天了,却不见两人有什么交集,甚至连话都不说,也是古怪。 至于顾义和何安琪,只知道两人是未婚夫妻,没有过多的了解。而白楚,只知道她被一个有钱人包养过一阵子,为了挣个名分闹到人公司,却被反将一军,莫名其妙的牵扯上了经济官司,欠了一屁股债。 卢全呢,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做着深夜电台,喜欢这样有故事的女人也不足为奇。 陈什突然觉得这个游戏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规则很简单,说谎就被淘汰。那么对很多人来说,不说谎就可以了。不认识的人很难知道各自的软肋在哪儿,认识的人关系都不错肯定不会希望对方被淘汰,游戏不限时长,淘汰四人为止,那么就是要在一个又一个的真心话堆砌中找到那个隐藏在心底不能说的秘密吗? 陈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明天的事就等到明天再说吧,先睡个好觉才是最重要的。 一觉起来,看了眼手表,刚过五点。对于陈什而言,一天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足够了,起床洗漱完,又重新坐回了床上。 在游戏开始前,每个玩家都必须呆在指定的地方。陈什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顺手拿起外套披在了身上。 从头一晚游戏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胃里空空的。因为高三学习累,睡不够,秀秀有些低血糖,所以陈什随时都会在口袋里揣点悠哈奶糖。虽然现在秀秀失踪了,但这个习惯陈什还没丢掉。 伸手掏口袋,除了糖顺带拿出了一张纸条,是那种在之前房间给每个人都准备的那种便签纸,上面是粗圆珠笔写的六个大字:真心话大冒险。 很好看的字,笔锋刚劲有力,飘逸的行书,应该出自一个男生之手。陈什环顾了一圈,大家还都没有睡醒,是窦江和杨昊的可能性很小,卢全的字自己见过,不一样,也不应该是叶玮,那就只剩下顾义了。 之前自己被针对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的很过分,只是迫于压力站在了多数人的那一边。想到何安琪也是在自己的帮助下才取得了游戏的胜利,所以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写纸条帮助自己,这也不是不可能。 哎,随便吧。 陈什将纸条塞回口袋,撕开了一颗糖,含在嘴里。 说实在的,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尽是奶味的甜滋滋的东西,但过了一会,胃里那种抽着疼的感觉轻了一点。 “咚咚咚” 听到敲门的声音,陈什起身过去时,阿来已经进来了,他手中端着一个放满东西的盘子,盘子里是十份早餐,都用双层的塑料盒子装起来的,是三明治和小米粥。 “这么早就起来啦?”阿来看见是陈什并没有表现出惊奇:“那就麻烦你把这些发给大家吧,我还得去别的场地,麻烦你了。” 陈什接过盘子的一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口袋里,等反应过来阿来已经走了,门也关上了。 陈什将早餐一一放在每个人的床头,可能是自己起的实在太早了,大家都还睡得很沉。 洛璇的床在最靠里的位置,送完别人的,陈什又回到了洛璇的床跟前,放下了早餐。 洛璇睡觉的样子仿佛是在戒备着什么,整个人蜷成一团,靠墙很近,被子几乎要把整个人都盖住。这时,陈什看见了她的手,左手手腕处的那个护腕。 鬼使神差一般,陈什想要拉开来看看,无奈护腕太紧,刚一动手洛璇就醒了。 “啊!” 洛璇轻呼一声坐了起来,看见陈什瞬间清醒了:“你干什么呀?” “那个,早饭。” 陈什有些尴尬的向后退了两步:“我看你护腕挺好看的,就想…要不你……” “滚。”洛璇悻悻的从床上下来开始叠被子:“有多远滚多远。” “噢”陈什讨了个没趣儿,转身走时发现因为刚刚小小的插曲大家都醒的差不多了,为了不再又过多的争执,回到自己的位置吃起了早餐。 想到刚刚阿来往自己口袋里放了什么,掏出来一看,是枚挺厚的锈褐色戒指,没有任何装饰,样子丑丑的,戴在食指上刚刚好,但是莫名有些眼熟。不过也可以理解,这样的铁质戒指在自己小的时候买巧克力经常会送,现在也应该不少见吧? 呵,给这个做什么?陈什想不到阿来的含义,将戒指放回了口袋里。 不过,在游戏开始前的几个小时里收到这样的东西,会不会其实每个人都有,用来提醒自己什么是内心隐藏最深的秘密?不过这枚戒指……陈什再次拿出来端详了一会儿,确实没什么印象啊,算了,等到能用到的时候再说吧。 “你叫陈什?”说话的是叶玮,陈什转过头,看向了他。 “我看你这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可惜心术不正啊。”叶玮嘲讽的摇了摇头:“看你这样,也是有女朋友的吧,不过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有什么想说的话需要我帮你捎回去吗?”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陈什不想跟这种人多话,放回了戒指,开始吃东西。 ------------ 第十章 真心话大冒险(一) 2018年7月16日20:00 不能说谎的真心话大冒险,探寻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游戏场地还是在一墙之隔的之前玩狼人杀的地方,不过外面的一圈桌子已经被撤掉了,在内圈摆了一张圆桌和十把椅子,刚好能坐下十个人,其中两个椅子之间还空了个位置。 大家随机就坐,陈什想了想,选择了洛璇正对面的位置。仿佛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阿来才匆匆赶来。 “各位不好意思,在刚才第二会场游戏期间出了些意外,所以迟到了,望大家见谅。” 阿来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推着推车的女助理,推车上放满了仪器。阿来和助理将仪器搬了下来,每人面前放一个。 “这个是专业的测谎仪,准确程度是市面上最高的,如果说谎,测谎仪会发出20伏的瞬时电流并发出声音,所以在它的面前,没有人能做到无人察觉的说谎。并且,它只会识别谎言,人愤怒时说出的真心话,不会被判定为谎言。” 阿来边介绍,边和女子一起给每位玩家连上测谎仪。 “另外,我需要再解释一下游戏规则。 游戏名为真心话大冒险,但是不存在大冒险环节。在桌子的正中间我们会摆一个随机指针,当游戏开始时摆动指针,指针停止时指向的人可以向其余的任何一个人提出问题。 问题没有特定要求,但是提问者要做到的,就是让对方说谎。说谎的人会被当场淘汰,被淘汰的人被认定为失败者。失败者要么支付两千万负债,要么来到spirit做劳动力还债。 当然,你们可能觉得,大家都不想被淘汰,那么不说谎就可以了。但是游戏没有限时,直至四人被淘汰为止,所以我建议每位提问者在提问之前请做到深思熟虑,在必要的时候,我也会留下充足的时间让你们讲故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游戏中,不允许有暴力行为的发生。一旦发生暴力行为,实施者会被判定为淘汰,成为失败者。而如果有人因为不可抗力无法继续参加游戏或在规定时间内未作答者也会被判定为淘汰。” 看到各个机器已经被安置好,阿来示意助理退到一边:“那么,请问大家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看到大家都摇头,阿来来到了空着的那个位置跟前,手放在了指针旁的按钮上。 “那么,游戏现在开始。” 陈什看了一下每个人的位置,从洛璇开始座次分别为洛璇、叶玮、窦江、杨昊、陈什、郑蓉、莫萱、顾义、白楚和卢全。 阿来按下按钮,指针开始飞速旋转,再按下按钮,速度开始减慢,最后摇摇摆摆的停在了叶玮的面前。 “我问他。”叶玮指向陈什:“你是spirit的眼线吗?” “不是。”陈什冷冷的回答,测谎仪没有叫,所有人看陈什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阿来再次按下按钮,指针停在了卢全面前,卢全指陈什。 “你是否参加过往届的幸存者游戏并且胜出了?” “没有。”测谎仪没有叫,但是陈什算是明白了昨天叶玮他们在厕所商量了什么了,那就是一直逮着自己问问题,直至将自己淘汰再正式对待游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这次指针指向了洛璇,洛璇看向陈什:“你对康霞,有没有愧疚过?” “我至今很愧疚,但我不后悔。”陈什直视洛璇,没有丝毫的犹豫,测谎仪没有叫。 在陈什的眼里,这些人应该会问出更恶毒的问题,但是到现在为止问题还仅限于此,可见他们还只是在试水的阶段,那么,等到指针指向了自己,就让游戏在那时升华起来吧。 这次指针指向了卢全,卢全问陈什:“这次游戏,你觉得你会是最后的赢家吗?” “我必须是。”测谎仪没有叫。 指针再次指向卢全,卢全问陈什:“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来参加复活赛吗?” “因为在这里的一个玩家,很可能是我多年前伤害过的一个女孩,我不能让她输。”测谎仪没有叫。 “我有问题。”叶玮看向阿来:“我要求和陈什交换测谎仪,我怀疑他的有问题。” “当然可以。”阿来点头,将两人的测谎仪对调后重新安好。 “游戏继续。” 阿来再次按下按钮,片刻过后,指针晃晃悠悠的摆向了洛璇和卢全的中间,最终指向了卢全。 “我还是问他。”卢全指陈什:“如果你赢得比赛要拿在场所有人的失败换取,你还会努力想赢吗?” “会。”陈什知道,这个时候宁可得罪所有人,也不能说谎。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指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停在自己对面的方向,特别是卢全那里。 陈什想到了早上阿来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那枚戒指,又看了看卢全,恍然大悟。卢全的装扮很非主流,身上挂着各种金属挂饰,指针在他和洛璇的方向摆动却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那么很可能指针的材质是有吸铁功能的。 为了验证这一观点,陈什偷偷的将戒指戴在了十指上,双手交叉抱拳,做思考着放在了额前。 指针终于停在了陈什的面前。 “我问卢全。”陈什微笑着抬起了头,好戏终于要开始了:“请问你那么喜欢白楚,你会介意她曾经被人包养过的经历吗?” “我……”卢全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白楚,白楚默默的低下了头,几秒后,卢全用小得微乎其微的声音回答道:“会介意。”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阿来按下了按钮,指针再次停在了陈什面前。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陈什莫名希望游戏可以进行的轻松一些,不然再这样下去,人性可是经不住考验的。 “我问她。”陈什指向洛璇:“你戴脖琏和护腕,是为了遮住什么东西吗?如果可以,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陈什知道,既然洛璇敢来参加这个游戏还故意向自己提起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当年的事情对她来说还不至于难以提及,自然也不会在这些问题上撒谎。 “你猜的没错。”洛璇冷笑着,抬手摘掉了左手腕上的护腕,露出了手腕处被刀割过的伤痕:“这个是当年因为一个人渣割腕留下的。” 她又继续摘下了脖子上的脖琏,在她细白的颈部,有几道浅浅的勒痕:“这个也是因为那个人渣,上吊。不过还好,都过去了,我也没有死。”洛璇摊了摊手,表示就是这些了,陈什也不欲激起她更多的回忆,游戏继续。 为了不让大家怀疑,陈什将手背在了背后,这次指针指向了白楚。 思索了一会儿,白楚看向陈什:“你来参加这个游戏,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有,请说出来。” 这么快就聊到自己的死穴了吗?陈什笑笑,这样没有底线的游戏,怎么能够存在死穴呢? “没错,我是为了我妹妹来的。”陈什坦然的看向在场的每个人:“她参加了这个游戏后失踪了,阿来告诉我参加这个游戏成为最终赢家后才有可能救走她,所以我来了这里。”测谎仪没有叫。 一瞬间,刚才紧张的气氛仿佛轻松多了,其余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默默的低下了头。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敌人后,他们的反应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了。但是陈什明白,如果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有些人还是必须得在这一轮就被淘汰的好。 指针指向了莫萱,莫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郑蓉:“请问你辞职、离婚、脱离家庭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出轨?” 郑蓉咬着嘴唇,看着前方,不敢直视就坐在旁边的莫萱:“不是。” 测谎仪没有叫,游戏继续,指针再次停在了陈什面前,陈什看向郑蓉:“请问你来参加游戏,是为了你的女儿吗?” “是……”郑蓉深吸了一口气:“准确的说,是为了我之前的家。” 游戏继续,这次指针停在了叶玮面前,叶玮想了想,问道:“如果要取得游戏胜利见到你妹妹需要你亲手杀人,你会去做吗?” “我会。” 指针再一次指向了陈什,陈什看向了白楚:“卢全说他跟你告白过好几次都被你拒绝了,请问你为什么拒绝他?” “我……”白楚看了卢全一眼,低下了头:“他太小了,有些幼稚,而且没钱,我还有更多的选择。” “呵。”卢全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实话会如此伤人。 这次指针指向了卢全,卢全看着白楚问:“请问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备胎。”白楚没有抬头,干脆的回答道。 这些人还真是诚实呢,陈什在心里暗暗想着,游戏要是就这样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他们的突破口呢? 阿来按下了按钮,指针指向了陈什。 “卢全,如果你和白楚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获得游戏的胜利,失败的人会死,你会用你的失败换取她的胜利吗?” “我……我不知道,啊!” “嗞啦—滴——滴——滴——” 电流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接着是响彻整个房间的滴滴声,卢全在一瞬间跳了起来,测谎仪也被带到了地上。 “哐啷”一声,那恼人的滴滴声才停止下来。 “我这算说谎了吗?” ------------ 第十一章 真心话大冒险(二) 卢全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我还没说完,这也算说谎吗?” “心口不一就是说谎,可见你内心还有更真实的想法。”阿来向之前那个女助理做了个手势,助理走到了卢全的面前。 “卢先生,请跟我来吧。” “我,这就被淘汰了吗?”卢全大脑一片空白,行尸走肉的跟着助理走到了房门口,等反应过来才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陈什:“你比我想的还要不择手段,不过我告诉你,如果我有机会再见到你,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总是这样被人威胁呢,陈什想起自己上中学时候的一场个人辩论赛,因为戳到了对方辩手的软肋导致对手当场崩溃,领奖时两人热情的拥抱,对方却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什在骨子里就有一种习惯,无论做什么要么不去参加,参加了就一定要赢,为了赢可以不参杂任何的感情,虽然会在赢的过程中触及到他人的利益,但是如果赢的不是自己,自己的利益也会被剥夺,所以不择手段本来就是参加比赛该有的态度啊。 说真的,从小到大陈什的人缘都不算好,不爱参加团体活动,喜欢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康霞走后自己更是没什么朋友。体育老师曾经说过自己有个人英雄主义,运动会的时候个人赛名次都不差,却不懂得在团体赛中配合队友,不过那又怎样呢,日子还不是这样过来了。 “我问他。”窦江指向陈什:“刚刚卢全被你淘汰出局,你心里愧疚吗?” “这是比赛,没什么好愧疚的,谁被淘汰都一样。”陈什已经厌烦了这种模式,自己一直处于被轮流针对的境地,明明已经表示了自己不是内部人员,这些人还是不肯放弃吗? 轮到陈什发问,他冷冷的抬起了头,看向了窦江:“请问两年前你所在的沙石料厂出的事故,你是知情人吗?” 就在说出事故二字的那一瞬间,陈什捕捉到了窦江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慌,他看了身边的杨昊一眼,杨昊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是。”片刻过后,他缓缓的回答。 指针再次指向陈什,陈什继续问窦江:“请问那个事故是否和你的发小杨昊有关呢?” 杨昊猛的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瞪着陈什,又转头看向窦江,这回轮到窦江低头不语了。 “友情提示:一分钟内不作答将被淘汰出局。”在气氛陷入沉默时,阿来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其实在场的几位都是本地人,对于当年的事故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问第一个问题时陈什只是好奇随口问问,却没想到真的问出了些东西。 “是。”窦江回答,在听见他的回答后,杨昊的脸色明显难看多了。 指针指向了叶玮,叶玮冷冷一笑,没有继续针对陈什,而是看向了窦江:“请你把当年那场事故,包括隐情在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出来。” “我……我不能说。”窦江惊恐的看着杨昊,杨昊则面无表情的直视他。 “还有30秒。”阿来说道:“29,28,27……” “我说!”窦江突然不再看杨昊,转过了头:“当年……杨昊喜欢那个女孩儿,晚上把她约出来告白被拒绝了,然后那女孩儿就被杨昊睡了……” “你不要再说了!”此时的杨昊脸色通红怒视着窦江,恨不得把他掐死。 窦江依旧看都没有看他:“之后杨昊把她打晕绑起来铺了层碎石子儿,嫁祸给了第二天过来拉沙石料的人。” 听着这样一个血腥的故事就这样从窦江的口中说出,在东隅市被各种添油加醋谣传了两年的凶杀案居然有一个这样的真相,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杨昊。杨昊此时的愤怒无以复加,如果不是因为游戏规则不允许有暴力的存在,他可能早就上手了。 “你这么玩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杨昊冷哼了一声,强忍住心中的怒火,转头看向阿来:“游戏继续吧。” 指针指向了白楚,白楚看着陈什,犹豫了一会儿,又看向了杨昊的方向:“请你说一件你觉得最对不起窦江的事情。” “明确告诉你,无论我过去做了什么从现在开始都不会觉得对不起这个畜生的,不过你非要问,我倒是可以说一件。” 杨昊冷笑着看着窦江:“你那个刚和你领证长跑八年的女朋友,就差办喜宴了对吧?我告诉你,她是我小学同学,你们认识多久,她就跟我睡了多久。” “我***!”窦江激动的要动手去打杨昊,想到游戏不能使用暴力,还是强忍住坐下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到底背地里干了多少好事儿?” 不等杨昊回答,窦江看向了在座的所有玩家:“从现在开始,不管谁提问,都问我。” 杨昊和窦江从初中就是同桌,一起上了高中和技校,工作也同在一个厂,好的像连体婴。殊不知二十几年的交情,有多少难以说出口的秘密呢? 洛璇提问,她看着窦江:“那你想对他说什么,就说吧。” “杨昊啊,你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都特讨厌的那个英语老师么,她心脏不好,一直随身带着药。那天她心脏病突发死了,现场没有找到她的药,但她早读的时候才服用过。你是英语科代表,也有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说见到你来拿作业,虽然没有证据,但你就这样被冤枉了两年,成绩一落千丈。” 窦江微笑着看着杨昊:“其实当年是我偷偷翻窗户偷走的药,出事之后你就没有了朋友,我跟你玩,除了愧疚,更多的是我喜欢当别人唯一朋友的这种感觉。” 杨昊没有说话,只是两眼无神的目视着前方。陈什之前对损友没有太明确的定义,看到两人的关系才发觉,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损友的关系,两人简直就是在互相毁灭。 “我还没有说完。”窦江的情绪莫名开始和缓了下来:“其实你高考的成绩考个普通的二本是有可能的,但是那时我替你改了志愿,一本二本全是名校,所以你最后无学可上。” “那个年代嘛,什么都是纸质版的,没有监控录像,也不能网上提交,你一直以为是你爸妈给改的志愿,恨他们到现在,一直在家里制造紧张气氛,导致你父母离婚,殊不知,罪魁祸首却是我啊。” “毕竟嘛,凭什么你品学兼优家庭和睦老师喜欢同学拥戴,我却得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我妈去世的早,我爸从小把我打到大,凭什么过苦日子的得是我呢?所以把你引以为豪的优秀拉到和我一样的水准,我心里真的会平衡很多。” 从始至终窦江说这些话时杨昊都低着头,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知道最后,杨昊突然抬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大笑惊呆了全场,杨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说明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你这样长的不行学习不行没有特长一无是处还脾气大的人当朋友吗?除了能够凸显出我的优秀以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妈。” “初一那年我们是同桌,你因为生病住院,老师让我去你家给你送作业。”看到窦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杨昊的表情变得得意起来:“那天刚巧阿姨在家,还留我吃饭,我看见了沙发旁边的柜子下面夹着一串珍珠项链,就想拿出来。” “结果谁知道那个项链那么劣质啊,一扯就断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阿姨就端饭过来,不小心摔倒头磕在茶几上,当场不省人事……” 杨昊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就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在说一件让自己自豪的事,而此时的窦江已经气得发抖,不用继续说他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太害怕了,就背着书包回家了,阿姨还真是运气差不经摔呢,磕那么一下就死了,早知道我……” “你去死吧!!!!!” “咚!” “哐啷——” 短短几秒的功夫,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窦江直接举起了面前的测谎仪狠狠的照着杨昊的头砸了下去。杨昊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瘫倒在了地上。顷刻之间,褐色的瓷砖上暗红的血液迅速在蔓延。 “窦江先生,您因为在游戏过程中使用暴力被判定为淘汰。”阿来向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上前来带走了处于崩溃边缘的窦江。 当助理再次回到游戏场地时还推了个移动担架过来,和阿来一起把杨昊抬上担架后推着担架离开了。 “由于杨昊先生因为不可抗力无法继续参加游戏,将直接被判定为淘汰。” 阿来转过身来看着余下的人:“如果各位没有异议,游戏继续。” ------------ 第十二章 真心话大冒险(三) 地上的血液还没有凝固,剩下的七个玩家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气氛无比尴尬。一起参加的是个玩家,两个落败,还有一个生死未卜,再淘汰一个,剩下的人就能暂时放下心来了。 指针晃悠悠的转到了陈什面前,陈什思索了片刻,在郑蓉和洛璇中停顿了一会儿,选择了郑蓉。比起一些已经知道的真相,自己还是比较偏向于对未知事物的探索。 “你可以说一下来参加幸存者游戏的原因吗?” 郑蓉的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莫萱,犹豫了一会儿:“我得了肠道癌,晚期。莫萱,她是我的女儿,本来参加这个游戏是希望能够赢了在死后给她一点物质保障,但是她也要来参加,我没有办法……” 癌症,这样一个严重得不能再严重的事情,长期以来,郑蓉都在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饱含骂名,辞职离婚,不惜去碰瓷骗取赔偿,从一个属于高素养人群的中学教师变成了一个为人不齿的骗子,没有人理解。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宁可被人怨恨也不愿因为自己的病闹得人财两空。 莫萱愣住了,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真正去了解这个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母亲。 在莫萱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一个敦厚老实的形象。她很勤劳,36岁才生了自己,会在每一个清晨早起,打扫卫生、做早饭、洗衣服,然后叫自己和爸爸起床,开始一天的生活。 她还是一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老师,想要探寻真正的教育。她说过她此生的愿望就是当个好老师,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做一个像陶行知一样知行合一的无私教育家。 然而这一切从一年前突然变了,那年自己刚上初三,母亲还有四年退休却突然没有任何理由的选择了辞职,然后离家出走,只寄了一张离婚协议书给父亲,从此人间蒸发。 再有母亲的消息时是在两个月前,母亲因为碰瓷被拘留,父亲去派出所领她回来。当自己声泪俱下的控诉她说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时,她却笑着说自己不了解她的人生,一觉醒来又没了音信。 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幸存者游戏,也是放学时碰见了阿来。他告诉自己,参加游戏除了可以赢得巨额奖金,还可以知道母亲的秘密。此时的自己确实知道了母亲的秘密,却不是自以为是的那个秘密。 “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啊?”莫萱看着郑蓉,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弄花了妆。 “如果不是这个游戏,我真的想瞒你一辈子。”郑蓉伸出手给莫萱擦眼泪,就像在以前两人没有芥蒂时,莫萱因为和朋友吵架或者考试没有考好,自己也是这么安慰她的。 指针再次停在了陈什面前,陈什看向了莫萱。游戏的输赢不需要着急,自己更想看看这些人都有些怎么样的故事。 “莫萱,你可以跟你的妈妈说一句你最想说的话吗?” “妈妈……”莫萱皱着眉低下了头,朝向郑蓉的方向:“我对不起你。”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郑蓉笑着摸了摸莫萱的头发。 是啊,就是这样的小事,明明说开了不会有任何的嫌隙。但是大家都在心照不宣的想别人所想,才会造成难以弥补的灾难。陈什心里突然有一种想法,也许在对于游戏玩家的选择上来看,spirit是有自己的原则的,而这个原则很可能就是要选择拥有秘密的人。 像是自己和洛璇、顾义和何安琪、窦江和杨昊、卢全和白楚、郑蓉和莫萱,大家都是成对的出现,只是温暖和叶玮,暂时还找不到与其他玩家的任何交集。 指针再一次指向陈什,陈什问洛璇:“如果当时的事情我有苦衷,你能不能原谅我?” 洛璇挑了挑眉,眯眼冷冷的看着陈什:“那你得先说说是什么样的苦衷。” “那就算了,我换个问题问你。”陈什问:“现在的我,你还喜欢吗?” 陈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本想通过这个游戏向洛璇解释当年事情的原因,却又不想自私到她恨上自己的母亲。 “当然喜欢。”洛璇依旧冷笑:“从小到大,我都被你身上这种无论多大的事你都能冷眼旁观的态度所吸引。换句话说,我虽然被你的冷漠所伤,但你的冷漠却是让我一直以来疯狂爱上你的原因。” “不过你不要多想,我喜欢你不代表我会原谅你。我来这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悔不当初,让你清楚的知道你的冷漠不仅会伤到别人,也会让你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谢谢,我很满意。”陈什自嘲的点了点头,既然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地上的血液在渐渐凝固,从开始到现在也就过了短短一个多小时,仅剩的七个人都知道了这样简单的游戏到底有多么可怕,说起话来也是字斟句酌,没有了刚开始的随意。 阿来再次将手放在了按钮上,指针颤颤巍巍的转向了陈什。 “等一下,我有问题。” 说话的是叶玮,他语气低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阿来:“从开始到现在二十四个问题,十位玩家,九道题都是他一个人出的,这种概率,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阿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那枚戒指。” 叶玮毫不犹豫的指向陈什:“因为我发现一个规律,只要他把手放在桌上,指针就会指向他。” “是这样吗?” 看着阿来眯眼看向自己,陈什心里咯噔一下,很多难以解释的事也有了解释。 真正是spirit内部人员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叶玮才对。游戏前特意将戒指给自己,然后在游戏中留下BUG让自己发现,再利用想要占主动的心理等到时机成熟由叶玮来点出这一点,最终让自己万劫不复。 但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如果只是觉得自己会是游戏的最后赢家不想让奖金落入外人手里也不算太牵强,但这个游戏里聪明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认定了自己呢?难道无论是谁,只要是有可能成为最终赢家都会以种种原因被淘汰吗? “是不是这样试一下不就行了?”叶玮挑了挑眉站了起来,为了不弄掉安在身上的设备线直接躬身拉起了陈什的手,摘下了食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按下了按钮,用手托着将戒指放在了面前,默默的等待着指针停止转动。 当指针渐渐慢下来时转到了叶玮的跟前,确实一度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最终停在了叶玮正对面的郑蓉面前。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呀?” 叶玮惊讶的皱起了眉,直接将戒指放在了指针上面,戒指被毫不意外的吸住了。 “阿来你看,你这个指针确实是吸铁石材质的啊,怎么会转到那里?” “啊,叶先生,如果您指的有问题只是吸铁石的材质问题的话,”阿来笑了笑:“我们在制作设备时就已经对此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小件的钢铁制品不会影响到它的指向问题,这点请您放心。” 阿来说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陈什都不禁开始怀疑之前操纵指针指向到底是不是因为这枚戒指了。况且他这么说,分明就是在推叶玮的话,这说明叶玮应该和他不是一伙儿的。 但是指针明明白白没有指向戒指,而是指向了郑蓉的方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确定吗?”叶玮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死死的盯着那个戒指:“你确定你不是在为他开脱吗?” 阿来微笑:“在确定玩家名单之前,我与在场的玩家没有任何交集,也绝谈不上为某个人开脱。” “就算不是你在给他开脱,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叶玮看着戒指的眼神不曾离开过,那种深深的质疑让陈什有些心虚。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叶玮的眼神冷冷的看了过来:“你手上没有印子,平常也没见你戴过,但是今天一早我就看见你在玩这个,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向你透露什么内部消息了?” “既然已经证明仅仅一枚戒指无法控制指针的走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揪着它不放呢?” 陈什看不惯叶玮的这个样子,因为岁数较长加上多年的牢狱生涯,所以把人心想的险恶。自以为通过多年的勾心斗角自己能够看破一切,殊不知这种盲目的自负和支配欲早已让大家对他厌恶至极。 “不是我揪着它不放,我只是不明白,你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个廉价的破戒指在身上呢?” 对啊,自己为什么要把它戴在身上呢? 陈什深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说谎,测谎设备还在运行,虽然不是在正式游戏中,但是如果说了谎测谎仪依旧会叫,到时候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因为……” “这个戒指是我给他的。” ------------ 第十三章 真心话大冒险(四) “这个戒指是我给他的。” 在这个三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里,所有的玩家都窝在这个一平方米大笑的圆桌跟前,洛璇的声音就像一声惊雷,降低了整个房间的气压。 陈什最在意的不是其他玩家的目光和想法,而是洛璇在说完这句话后,测谎仪没有响。 “我小时候喜欢吃巧克力,你就每周攒下五天的早饭钱十五块买鸥典巧克力送给我,每袋里面都会有这么一枚戒指,我让阿来把戒指给你,以为你都会记得。” 洛璇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你来参加复活赛,问我这些问题,不是因为这个吗?” 陈什摇了摇头:“是有人告诉我你就是康霞我才来的,至于这枚戒指,阿来给我的方式太隐晦,而且我们又住在一起,所以根本没想到是你……” “所以你看到它什么都想不起来是吗?” 洛璇的眼神悲伤里透着些愤怒,仿佛真心错付:“初一初二整整两年,你不吃早饭每周送我一袋欧典,我攒了整整九十九枚戒指,一枚都没有丢过,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吃巧克力。” “可是是你说想抄你的作业就给你送欧典的,所以我才每周都送……”陈什更纳闷了,他不懂洛璇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说的是欧典,我只吃欧典,你真的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洛璇的眼眶里含着泪,咬牙切齿的看着陈什,陈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如果你喜欢戒指你可以直说的,我会挑更好看的给……”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糊涂?”洛璇崩溃的看着陈什:“欧典的广告词是:以铁换金,以心换心,我以为你心里有数,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陈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之前朋友起哄的时候我问过你,是你自己说只是想吃巧克力的……” “那么多人在场,我能直说吗?” 洛璇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冷静了几秒,眼神定定的看着陈什:“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你成绩也不差,为什么非我的作业不抄呢?” “我们……我们不是好哥们儿嘛……” “嗞啦——” 电流的感觉打得整个人都麻麻的,陈什身体本能的一抖,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来,但是电流的声音没有逃过在场其他人的耳朵。 “我……” 陈什愣住了,再看向洛璇,她的微笑里带着些嘲讽。她指的以心换心是这个意思吗?她没有说谎,却套出了自己的谎话,陈什再怎么聪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淘汰。 “刚刚算是游戏之余的一个小插曲,现在游戏继续。” 阿来微微一笑,准备按下按钮。 “等一下,在你的游戏规则里说谎的人就要被淘汰,即使不是正式游戏环节,但也不算是游戏之外呀?” 叶玮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质疑,在他的眼中,陈什这个人心术不正剑走偏锋,就算没有在游戏中作弊也绝不能留到最后成为绊脚石。 “其他各位玩家也这么觉得吗?”阿来问道。 “我不这么觉得啊,现在不是问答环节,提问的人也不是洛璇,大家现在只是在解释那个戒指的问题而已,此时的谎言应该不属于真心话环节的谎言。” 郑蓉面色不善的看着叶玮:“倒是这个人,屡次三番和陈什过不去,要求换测谎仪还怀疑陈什是内部人员,明知道戒指没有问题还依依不饶,我不想整个游戏的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明白了。”阿来点了点头,看向在座的玩家:“那么请大家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 阿来叫来助理,拿了七张白纸和七只笔摆在每个人面前:“同意陈什被淘汰的在纸上画三角形,不同意陈什被淘汰的请画上圆形,最后请写上自己的名字。” “不就是投票嘛?”叶玮摆出了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家可要想清楚,只要他出局了游戏就结束了,我们就都安全了。” 呵。 陈什冷笑,不可否认这个叶玮说的话很有道理,淘汰自己就是每个人都免于受难最直接的方法,所以这下必然凶多吉少。 等大家都写好了,阿来挨个收走了每个人手中的纸笔,开始唱票。 “白楚,同意;洛璇,不同意;叶玮,同意;陈什,不同意;郑蓉,不同意;莫萱,同意。” 快结束了啊,陈什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其他玩家输了要支付两千万的负债,而自己输了只需要支付一千万的负债,所以输了就输了。 其实一千万和两千万都是付不起,但一千万听起来好像欠的少一些。 “顾义,不同意。” “四比三,游戏继续。” 当阿来念出顾义的票时所有人都呆住了,顾义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存在感,而陈什如果被淘汰于他有利无害,可是他却选择了继续游戏。 叶玮棱角分明的脸上横肉微微抽动着,半晌冒出了一句话:“你们迟早会为刚才做的选择后悔。” 但是没有人再理他,游戏继续。 指针指向了陈什,陈什决定不再保留,直接看向了叶玮:“你坐牢的时候,被*过吗?” 叶玮的脸色更难看了,临一分钟结束的时候,才小声的说了句:“是。” 指针再次转了起来,最终指向了莫萱,莫萱看着叶玮问道:“听说你入狱之后妻离子散,如果你赢得了游戏最终的胜利,拿到了巨额奖金,你是会找到你的妻儿共度余生还是选择报复呢?” 莫萱笑得狡黠,叶玮却觉得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是啊,在他一开始决定针对别人的时候就该想到,像这样下去只会让人觉得充满威胁最终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是选择报复。” 叶玮表现出的人性阴暗面越多,其他玩家对他的畏惧就会越多,但是面对这样的游戏模式,他又不得不说真心话。 这回指针指向了叶玮,叶玮的脸色凝重起来,一一扫视面前的六位玩家,最终目光定格在了莫萱身上,嘴角微微扬起来,轻声问道:“你是处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现场的气压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莫萱回答。 莫萱咬着嘴唇,眼神偷偷的瞄着郑蓉,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阿来说还有五秒的时候,才缓缓说了句:“不是。” 郑蓉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实则内心已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自己是个老师,却没能教好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气的不是莫萱的不争气,而是叶玮逼着她用这样的方式说出这些难以启齿的话来。 指针继续转着,最终指向了白楚。 白楚看了看叶玮,又看了看莫萱,两个都是有故事的人,秘密却还没有被完全挖掘出来。整个局势已经两极分化,如果继续问莫萱就站在了叶玮这边,继续问叶玮就算与他为敌了。 陈什这边阵营的人要多一些,但是人再多也会有让被淘汰。但因为卢全的关系,如果叶玮被淘汰下一个众矢之的就会是自己,与其如此,不如先慢慢来削减陈什这边的势力。 思索了一会儿,白楚看向了莫萱:“请问,你跟几个异性睡过?” 知道迟早都要回答,莫萱也不再如之前那样犹豫了:“三个。” 再一次,指针指向了郑蓉,郑蓉看向了叶玮:“你在监狱十年,请你说一件最难以忘记最痛苦的事。” 叶玮看郑蓉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与之前的冷漠不同,此时的他脸上多了一抹释然的解脱:“刚进去的时候,有个在里面呆了八年的中年男子,他是里面的老大。” “他调教新人很有一手,刚进去的时候,不让吃菜,只给主食,每天到了晚上就会被吊起来当沙包,其他人轮流来打,打到累为止,熄灯了也还吊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会被放下来。” “这种事情狱警也不会管的,进去之后就没有再来新人,我就这样被折磨的两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不过我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个秘密,就是为什么这样的生活两个月就结束了。” “有一天,我们去一个林子里砍树,林子旁边是一个悬崖,砍下来的树都放在悬崖附近等车来拉。警力都集中在了出口,悬崖跟前没有人,我刚好和那个老大一组。” “扛树过去的时候我只是假装放树放的重了些,他就毫无防备的从悬崖上滚了下去,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人命是如此的轻。” “然后我告诉看守的人,他为了逃跑跳了下去,就连测谎仪都没有测出我在说谎。” “所以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就算我现在在说谎,也不会有人知道。”叶玮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冷笑:“更何况,我说的都是真的,游戏,可以继续了。” 一条人命,从叶玮的嘴里说出来就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饭一样轻松,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默默的等待着指针停止。 指针最终停在了叶玮的面前,叶玮再次看向了莫萱,笑得眼角堆满了皱纹。 “没有别的要求,你就把这三个人的名字一一说出来吧。” ------------ 第十四章 真心话大冒险(五) “你就把这三个人的名字一一说出来吧。” 当所有人都在等待莫萱说出答案时却发现莫萱神色慌张的一步步往后退着,贴在身上的线的掉了一根,测谎仪也被扯的三分之一离开了桌子。 “我需要提醒一下,脱离、损毁测谎设备或在一分钟内没有作答的话都会被视为弃权。”阿来躬身按住了快要掉下桌子的测谎仪。 “我不能说……不能说……” 莫萱疯狂的摇头试图逃避,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看到她的样子郑蓉也惊呆了,抓住了她的手试图安慰她:“没关系,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莫萱蹲了下来蜷缩成一团,就像一只蜗牛,以为躲进壳里就算安全。其余玩家不明所以,不过名字而已,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 “时间到。” 阿来离开桌子,走到了莫萱跟前,抽出了连在她身上的线:“很遗憾,由于您未在规定时间内回答问题,被判定为淘汰,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 莫萱勉强站了起来,低着头谁也不看,跟着女助理就要离开。 “等一下。”郑蓉叫住了阿来,神色恳求:“能换一下,算我淘汰行吗?” “对不起,不可以。” 阿来摇了摇头拒绝:“现在宣布一下,在座的各位玩家已经成功晋级到第二回合赛事了,除去陈什以外其余的五位玩家负债清零,陈什获得奖金一千万。” “如果不出意外,第二回合赛事将在7月20日早上10:00举行,具体游戏名称及规则会在游戏开始前通知,现在请各位回到第一天所分配的房间。” 陈什抬手看了眼手表,21:35。从游戏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时间。一开始还担心没有人愿意说谎可能会僵持到半夜,却没料到人性如此薄凉。 女助理带着莫萱从中间的门离开,陈什和洛璇回到了靠右边的三号房间,也是第一晚两人的房间,互相没有任何交流。 “萱萱,妈妈一定赢够赏金赎你出来。” “妈妈……” 在陈什踏入房门的那一瞬间,听见了郑蓉的喊声和莫萱的回应。 “好厉害啊,你们真的回来啦?” 刚一回去温暖就迎了出来,神情和语气又回到了之前单纯无害的模样:“欸?卢全呢?他被淘汰了吗?” “是啊,他第一个就被淘汰了。” 洛璇习惯性的撩了一下头发,顺滑的浅棕色长发像瀑布一样从指尖滑落。手上的护腕和脖琏不知是什么时候戴上的,整个人的风格又回到了游戏前的精致。 她从枕下拿出了一个本子坐到了桌前,写写画画的不知道在记些什么。 陈什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磨磨唧唧的拿着个小板凳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个……你真的不喜欢吃巧克力啊?” “不喜欢。” “那,你原谅我了吗?” “喜欢和不原谅并不冲突,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虽然天聊的很尬,但陈什莫名想要皮一下:“所以你也会永远喜欢我咯?” 洛璇不再说话,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陈什自讨了个没趣儿,乖乖的回到了自己那边,拉上了帘子。 陈什并不想跟洛璇解释当年发生的事情,恨一个外人这么多年已经够痛苦了,如果再把这种痛苦转嫁到亲人的身上会更让人难以接受。 就像郑蓉,做事之前会自己为是为了女儿好,却得不到理解,但出发点总归是好的。 洗漱过后,陈什一个人躺在床上,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从秀秀离开到碰见阿来大概两个星期的时间,按照阿来的说法,狼人杀和真心话大冒险是一天一局,第三个游戏则定在了20号,整整一周的时间。那么剩下的一周,能角逐出最后的赢家吗? “那个,我方便过来吗?” 是温暖的声音,陈什看向旁边,帘子上映出了一个人影。陈什坐了起来:“可以啊,怎么了?” 温暖拉开帘子进来,身上穿着及膝的蓬蓬裙,刚洗完澡头发还湿哒哒的,陈什有些尴尬的站起来笑笑:“要不去旁边坐着说吧?” 温暖点点头,跟着陈什坐在了桌子跟前,洛璇依旧头也不抬的在那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到底什么事啊?” 陈什的语气不自觉的生硬起来,虽然自己和洛璇谈不上有什么亲密关系,但是在她跟前和别的女孩子讲话还是有些别扭。 “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陈秀?”仿佛思考了有一阵子,温暖才缓缓开口。 “是啊,这个你也调查过?” 如果不是在这样残酷的游戏里认识,陈什可能对温暖这样的女孩挺有好感,她柔柔弱弱又很漂亮,除此之外还很聪明,再加上身体状况不太好,应该是很多男生拼命想要保护的对象。 但是在游戏里温暖的所作所为让陈什明白,她从不说废话,不做没用的事,她不管说什么都会有自己的目的。 “不是调查,你们真的长得很像。” 温暖笑笑,脸上显出了浅浅的酒窝,看起来人畜无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秀秀的好朋友自己一般是认识的,但这个温暖可以说毫无印象,陈什面无表情的等着她继续说。 “其实当时参加这个游戏前,我们是准备一起来的。”温暖抿了抿嘴唇:“可是那个时候我约着复健的时间到了,她就自己先来了。” “我不信陈秀会输,她那么聪明……”温暖默默低下了头,可以看见泪水从她长长的睫毛上滑落:“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我不信她会输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倒不是陈什不信她,如果她真的和秀秀是好朋友,自己没有理由不知道的,更别提她不一早说出来。 “高三我转学到东隅市一中,和陈秀一个班。”温暖打开了她那侧的抽屉,从里面一个本子里取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和秀秀的合影。 秀秀一脸的稚气,两人摆着亲密的pose笑得开心极了。 “我刚转学过去的时候,身体也不好,什么活动都不能参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别的同学在外面跑步跳操,排练运动会项目,我只能一个人坐在班里看书,进了新的环境也没办法融入集体,只有陈秀她愿意跟我玩……” “我不会的题她给我讲,经常陪我出去散步晒太阳,运动会的团体操必须全员参加,她也会站在我旁边的位置照顾我……”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样的朋友……” 温暖抬头看了看陈什,将照片重新夹回本子里:“陈秀是我见过最聪明、最阳光的人了,我明知道她都没有办法完成的游戏我也一定很难完成,但阿来说赢了比赛就可以救她出来……” “所以我想,你是她的哥哥,你也一定很厉害,我们一起努力,不管谁最后赢了,都带她出来好吗?” 陈什点了点头,自己确实没有必要那么怀疑温暖,她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身体也不好,偶尔耍一点小聪明也无可厚非。 “秀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尽量帮你。” 陈什想了很久,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那……我也能像陈秀一样叫你哥哥吗?” 虽然温暖提出的要求有些可笑,但看着她真挚又有些胆怯,想小鹿一样的眼神陈什只能点了点头:“叫什么都行。” “谢谢……哥哥。” 陈什能感觉出来温暖的声音里有一些颤抖,有些尴尬的笑笑:“不早了,快点休息吧。” “嗯……哥哥晚安。” “晚安。” 虽然温暖的主动示好让人不太舒服,但实在是不忍心拒绝。陈什转过身,准备回到床上歇着。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陈什赶忙把门打开,看见了手中拿着黑色卡片的阿来。 “呦,今天怎么不玩神秘了?” “有些事情需要交待。”阿来将卡片递到陈什手中,看着一起走过来的洛璇和温暖两人:“你们可以先看看游戏规则。” “猜房子?” 陈什不自觉的嘟囔了一声,就这么一个小儿科的游戏吗?继续看了下去。 ------------ 第十五章 不能说的秘密 “第三回合游戏:猜房子。 该游戏二十四位玩家同时进行且空间平行,每位玩家会有专属自己的五间房子。 五间房子里都是属于玩家灵魂深处不能说的秘密,且私密程度逐级递增,每位玩家从游戏开始时从外至里一间一间进入房间,每个房间的房门上都会给出这个房间的关键词。 房间里不会有任何致人伤亡的工具,能让玩家们受伤的只会是秘密本身,在房间里玩家造成任何后果一律自负。玩家在看了关键词后可以选择进入或放弃,放弃则游戏结束,暂时不会有任何惩罚。 最后的赏金及负债认定以进入房间数从多至少排序,前十二位玩家直接晋级且能得到一千万赏金,其余十二位玩家被淘汰并付出一千万的负债。 当进入房间数一样,同时临界于晋级或淘汰的玩家以用时长短为判定依据,用时较短的玩家被淘汰,即使进入房间都为五间。 玩家在新进入一间房的前十五分钟为限定时间,无法从房间出来,十五分钟过后玩家可以随时走出房间选择是否进入下一个房间。 游戏开始时间为2018年7月20日早晨10:00,在此之前请各位玩家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游戏和秘密杠上了啊?”陈什笑着看着阿来:“也就是说在房间里呆的时间越长越好咯。” “那也得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待得住啊。” 阿来从口袋里掏出三张银行卡大小的卡片,交到三个人手中。卡片是黑色的,上面印着恶魔火苗的logo,右下角金色仿宋体写着对应玩家的名字。 “还记得第一天来这里时给你们的身份卡吗?”阿来问,看到几人点头,阿来继续说:“那张卡也请你们留好,但从现在开始,一切以新卡为准。” “spirit有两百亩大小,拿着这个卡闲了的时候你们可以四处转转,但是有三点要求。” 阿来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也没有什么肢体语言,就像是个机器人在传达主人的命令,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恐慌:“第一,仅限于在spirit所属区域活动,区域有明显界限,逃离者以淘汰论处。 第二,活动有时间限制,晚十二点至早十点只能在各自房间待着,未按要求回房者以淘汰论处。 第三,第三回合游戏开始时准时在大厅集合,未按要求到达者以淘汰论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不守规则被淘汰的玩家不仅要被撤回所有已得赏金,还要承担一千万的负债。” “就这点要求?”陈什有些诧异。 “是的。”阿来微微颔首:“不打扰各位休息了。” 看着阿来转身离开,门被关上,房间再度陷入沉默。陈什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张卡片,一张游戏介绍卡,一张身份卡,就像平常拿了张身份证一样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我不太明白这个游戏的意义何在,只不过五个秘密而已,自己心里都清楚,能有什么受不了的?”温暖抿着嘴看向陈什手中的游戏规则卡:“所以我们要在里面呆够多久才能保证晋级呢?” “按一个房间十五分钟算,五个房间七十五分钟,仅仅七十五分钟不会是一个人的极限,那就只有一开始就能呆多久呆多久,没有保险的算法,只能靠耐力。”洛璇草草一算,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抬头望向陈什:“要不大家都来说说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秘密要是能说还能叫秘密么?”陈什对此嗤之以鼻:“二十四位玩家,一人五个房间,一共一百二十间房,假设一间房十平米,一百二十间房,一千二百平米,也是不小的地方了。” “所以,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一起去看看呀?说不定还能知道以后都有些什么游戏呢?”温暖问道:“不然二百亩地,我们还能看些什么呀?” 洛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比起这些,我更关心的一点是,spirit是知道我们的秘密的,规则里明确告诉我们每个人有五个秘密,而且每个房间门上都有关键词,所以那些可能我们自己都不太清楚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秘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回答。 “还有一点,我们来这里三天了,没有人告诉过我们可以离开自己所在的房间。”陈什面色凝重的看着两人:“但是这个时候,阿来给了我们身份卡,允许我们去要求内的任何地方,还有时间的限制,这也不应该是毫无理由的吧?” 温暖皱着眉想了想:“确实啊,白天十点到晚上十二点,刚好是游戏可能进行的时间,阿来允许我们这个时候活动,是不是想让我们看看别的游戏啊?” “但是我们在进行前两场游戏时,并没有观摩的人啊?”洛璇更是一头雾水。 “我觉得我们的方向错了。”陈什细细思考着阿来的话:“离开活动区域者以淘汰论处、未在规定时间回房的人以淘汰论处、未在游戏开始前达到制定区域的人以淘汰论处。 所以我们可以不可以这么想,如果有玩家因为人力或什么不可抗力违反了规则,他就会被淘汰,即使造成这一切的是其他玩家。” “我懂了!”温暖震惊的抬起了头:“也就是说只要参加第三回合游戏的人小于等于十二个人,那么无论我们在房间里呆多久都不重要!” “确实如此,两百亩大小的地,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阻止别人回到房间。”洛璇轻叹了一口气。 “不如……我们结盟吧?” “简单的小结盟,无关乎利益。”温暖俏皮的笑了一下:“就是我们不用害别人,也不用救别人,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就好,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大家一起出来,一起回去。” “一旦有人落单,其他两人就去找,如果还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一个人或两个人,也可以拉拢进我们的阵营,即使对于第三回合游戏没有太大的帮助,到了以后应该是有好处的吧?” 温暖的话让其余两人都愣住了,陈什和洛璇齐刷刷的看向她,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你们觉得不可以吗?”温暖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两人。 “没有。”陈什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自己并不认可温暖的想法,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能安慰性的点了点头:“就先照你说的做吧。” 洛璇也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那我先去睡觉咯。” “晚安呐哥哥~”温暖甜甜的声音想起,陈什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温暖总是表现的很温暖,当只剩下自己和她两个人时,她表现出的决不是这种单纯的友好。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从参加这个幸存者游戏开始,每天的日子就像在战场上一样,虽然没有兵戎相向,但第一组这十二个人的敌友关系已经渐渐明确了。 但是陈什心里明白,这个时候的任何联盟关系都是不牢靠的,自己的最终目的是要带秀秀离开,所以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只能是敌人,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负债少一点。 想着想着,陈什不知不觉睡着了。 ------------ 第十六章 庞大的spirit 整个天空雾蒙蒙的,隐约能看见阳光穿过浓密的乌云,倾洒下来。就像是我们喝的矿泉水,经过层层过滤才能饮用。阳光也是如此,经过天空中的大气、乌云、微尘层层的过筛,肉眼能看见的少之又少。 从家到东隅市一中骑车大概要二十分钟,走的全是单车道的小路,路边种满了细细高高的白杨,就像是陈秀的人生,优秀的寂寥无人,更像是一条康庄大道。 陈什每天都会骑摩托带着秀秀去上学,只有在快到学校的路口是才能碰到认识的人。 “哥哥,你说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你在我眼里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人,单纯漂亮聪明学习好,老师同学都喜欢你,如果一件事连你都做不到就没有人能做到了。”陈什开着车,他能感觉到秀秀搂着自己听见这样的回答笑得有多开心。 “我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我是你哥哥,而不是跟你没有血缘的其他人。这样,我就不用像他们一样仰望你了。” “有一个你这样的哥哥,我也觉得很幸福吖!”秀秀的声音突然低了一个八度:“哥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没有你想的这么美好,你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陈什不假思索的回答:“你是什么样的人哥哥清清楚楚,你在我心里就是最美好的标准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最美好的。” “当你妹妹我也觉得好幸福呦~” 秀秀突然像老鼠一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双手伸向了陈什的腰间:“我的好哥哥~” “别动别动,车翻了欸——” …… “哥哥哥哥……” “嗯?” 陈什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自己床边的温暖和洛璇。 “都十一点多了,可以起床了。”洛璇冷冷的看着陈什,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手腕上的腕带。看见陈什已醒,转身离开了。 陈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都这么晚了呀。”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的缘故,总感觉睡不够,搁平时自己是从来不睡懒觉的。 “哥,你刚刚梦见什么了呀?笑得那么开心?”温暖笑盈盈的把头凑了过来。 “梦见以前带秀秀上学的时候了。”陈什的语气有些伤感。 “是她啊……”温暖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无奈的笑笑,此时的陈什还单纯的以为是她想念秀秀了。不久之后的陈什再想起这个笑容,如果能早一点知道里面的涵义,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洗漱好之后,陈什、洛璇、温暖三人刷卡离开了房间,沿着来时的路走出了这个中世纪风格的“古堡”。距离门口不到十米的距离就是来时车停的地方,也是整个spirit的大门。 大门的风格像个监狱,由三五米高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组成,铁丝之间的空隙不过拳头大小,大门的最上面是一圈电网。虽然没有人把守,但想要离开难上加难。 往这边走行不通,三个人绕到了刚刚那个建筑的背面,当能看见背面的风景时,三人才体会到自己有多么的渺小。 “你们这几天呆的地方是spirit的主楼。”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来来到了三人的身边:“需要我带你们四处转转吗?我可是专业导游。” “再好不过了。”陈什努了努嘴。 主楼的后面,是一个大坑。如果要准确一点,那就是一个巨坑。 距离主楼不超过二十米距离的地方,下面又是林立的高楼,地方太大了,根本看不完全景,但是找了一圈,陈什都没有找到能下去的楼梯,只有每隔几米都能看见一个拉杆和不知通向哪里的绳子。 “我们可以下去吗?”洛璇问。 “当然可以。”阿来点了点头,走到了离几人最近的拉杆跟前,拉了一下。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顺着绳子上来了一个小缆车,堪堪停在边界跟前,在阿来的带领下,几人上了缆车。 “这要掉下去可不得摔得死死的啊。”坐在缆车里匀速下行,温暖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从主楼到底至少有个三十米左右的垂直高度。 “可不是。”阿来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听得人后背发凉。 又过了大约一两分钟,缆车安稳着陆,三人跟在阿来后面走了出来。 下了缆车的那一刻,陈什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十八世纪末的伦敦,四处都是薄雾,旁边的建筑有高有矮有大有小,几乎都是英式风格的建筑,普遍以棕色调为主,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我们这里的布局是田字形的,整体分成了四个等份。靠近我们这里的一百亩地是允许大家自由活动的,这里主要以spirit提供的休闲场所、户外活动场地和游戏会场三个部分为主,你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但是在北面的那一百亩地是spirit的工作场所,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有专人把守。” 看着大家好奇的眼神,阿来轻笑了一声:“你们不用这么好奇,等你们输了之后就都可以进去了。” “现在有人在比赛吗?”洛璇问:“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 “是这样的。”阿来看着几人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包括游戏会场内的大厅,走廊,你们都可以去看,但是不能进到房间里面。” “这样啊……”温暖有些遗憾:“我还以为可以看看其他玩家是怎么玩的呢。” “那就这样吧。”阿来微微鞠了一躬,嘴角微微上扬:“先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也要注意不要违反规则,我现在上去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下来的玩家。” “谢谢了。”陈什礼貌性的回答,眼神却已经瞟向了面前一栋栋各异的建筑,在离几个人最近的地方,有一个很高很特别的楼房。 与其说是楼房,倒不如说是个魔方。它与其他房子的棕色基调不同,整栋房子都是透明的。从外面就能直接观察到它的内部结构,简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五阶魔方。 陈什所站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它的正面和侧面,房间与房间之间只有一米左右的间隔,每个房间的大小差不多二十平米左右,隐约可以看见个别几个房间里是有人的,可奇怪的一点是,从外面往里看,除了有人意外,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 从楼的正面可以看见最靠外从左至右有五部直升电梯。 “要不我们先进这儿看看吧?”温暖提议。 “正有此意。”洛璇点了点头,看向陈什:“5*5*5,这里有125间房子,会不会就是我们第三回合游戏的场地?” “这样的构造再合适不过了。” 即使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陈什还是习惯性的走在了前面。就像是以前带着秀秀一起玩的时候,无论是什么地方,自己永远在前面,这样才能在危险来临的第一时间保护她。 这个楼的正门是个简单的玻璃门,旁边也没有人把守,轻轻一推就开了。 陈什比较奇怪的是,参加之前的游戏时,阿来都会一直守在旁边看着每个玩家。但是猜房子这样的一个游戏,玩家都是分开行动的,那么领队的人会在哪里呢? 陈什本来以为,这个游戏的领队只有阿来一个人,每拨玩家从进来到选出最终玩家需要两周时间,且这两周时间内是没有其他玩家存在的,现在看来远不是如此。 “啊!”一声尖叫,陈什和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陈什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女孩却已经瘫在了地上。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你原谅我……” 还没等陈什反应过来,女孩突然跪在了自己跟前,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腿,怎么也不肯放手。 “怎么了?你慢慢说。”陈什根本不认识她,但看她这个样子,只能弯下腰,想要把她扶起来,女生依旧是不撒手,突然抬起了头。 当看到女孩脸的时候陈什吓了一跳,这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大,穿着件黑色T恤和牛仔短裙,脸上的浓妆已经花的惨不忍睹,活脱脱的一个女鬼,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长相。唯一能看出大概风格的是她右边胳膊和腿上满满的纹身。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女孩放开了手,趴在地上冲着陈什不停的磕头,头磕在地上的声音砰砰作响,短短几秒透明的玻璃地上都能看到些血渍了。 “我当时只是图好玩,真的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死……”女孩一边忏悔,磕头的动作丝毫没有减轻:“是老大,不对……是徐然那只狗,是她说要教训教训你的……我真的没想到……” 再这样下去这女孩会死的,陈什有些尴尬,回头看了看同样不知所措的洛璇和温暖两人,最终无奈的往后退了两步。 从女孩说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她是在忏悔,并且她忏悔的对象已经死了。如果猜的没错,这栋楼确实是猜房子游戏的场地。 此时的女孩已经近乎癫狂了,她根本分不清站在自己跟前的人究竟是谁,只一味地磕头认错,可再看看旁边的几间房子,里面确实空空如也。 这些房间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人看见自己的心魔呢? “三位不好意思,我是负责人阿空。”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和阿来一样的青年男子,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孩此时正瘫倒在他怀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经失去知觉了:“请让一下。” 陈什侧过身,看着男子抱着那个女孩从大门离开。 “我们进去之后……不会也这样吧?”不知阿空离开了多久,温暖才颤颤巍巍的打破了刚才压抑的气氛。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陈什决定从最高一层楼看起,不再想刚才的事,直接进了正中间的电梯,按下了五楼。 “连电梯都是透明的啊,我好晕……” 温暖紧紧的蹲在地上闭上了眼睛,陈什往外一看,确实有些吓人。 电梯稳稳的停在了五楼,出来之后是一个一米宽,几十米长的走廊,靠左边第二间房到第三间房的位置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看到有人过来,男子一脸戒备的站了起来:“你们干嘛?” “我们就到处看看。”温暖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敌意:“你该干嘛就干嘛吧,不用管我们。” “呵,我也没想管你们。”男子冷哼一声,转身推开了第三个房间的门。 ------------ 第十七章 暴怒的宋显 看着男子就那样佯装冷静的进了房间,陈什仔细观察了一下整个房间,从外面看除了角落放了个凳子之外确实别无他物。 男子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坐在了角落的凳子上,神情木讷,愣愣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他门上写着‘父亲’欸。”温暖指着门上蓝底黑字A4大小的牌子:“他这个秘密应该和父亲有关的。” “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 陈什靠在男子进的房间对面的玻璃墙跟前,选择了一个最全面的观赏区。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就这样吗?”洛璇有些不明所以。 “对啊,十五分钟而已,就这样傻坐着吗?”温暖也紧跟着问道:“可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女生疯疯癫癫的,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 “或许每个人的秘密不一样吧。”洛璇叹了口气:“我们就在这里等到他出来吧。” …… “当啷——” 铁质的东西碰在玻璃上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三个看戏的人,再往男子所在的方向看时,男子已经站了起来。 虽说这玻璃房子隔音效果还可以,但只要注意,隐约能听见一些声音。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男子慢慢走向了靠窗的方向。 一开始,他还只是很平淡在和什么人攀谈的样子,但是陈什几人根本没有看见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是,在你眼里我一无是处,我做任何事情都是错的。”男子突然暴躁起来,抬手像掀翻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清脆的“当啷”一声,让陈什以为自己幻听了。 “为了得到你的肯定,我那么努力的学习,到头来就换来你的一句只是成绩好算不得什么本事; 就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我天生反骨,父子相克,你就觉得我不吉祥,七岁那年你居然想把我捂死在被子里! 因为你的大男子主义,不让妈妈出门工作,这么多年来她受尽了苦。你眼里只有工作事业,在你看来妻子儿子都是你的累赘,我那么喜欢小提琴,十年来,都是妈妈趁你不在的时候跑出去给别人打工给我赚的学费! 我那么努力的学琴,我以为我的人生也有机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却在我有机会参加省级比赛的时候被你关在了家里,整整一天时间,也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天……我心如死灰,失去了唯一的机会,还亲眼看着妈妈被你关在家里打骂,看着她被你折磨致死……” 男子说话的语气和缓了一些,却没有带任何的情绪,停滞了几秒,突然轻笑了一下:“呵,我真是不知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接下来的十几秒,男子似乎在倾听,虽然表情依旧冷漠,但能看出他的抗拒。陈什抬手看了眼表,此时离他进去已经十分钟了。 “我小的时候也和很多人一样,拿你当英雄当榜样,以为我付出一切就能得到你的肯定。可是你对我反而是我越优秀你越愤怒! 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天我的心就死了,我已经清楚的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你不死,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我宋显的命运,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 宋显,陈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有这样的爸爸真的好过分啊。”温暖不禁感叹,顺势拽了下陈什的袖子,陈什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习惯性的拉住了她的手,就像每次秀秀需要安慰时那样。 “也就是说所谓秘密,并不全是像前面那个女孩一样做的愧对于其他人的事,也可以是这种压抑在心里没有爆发出来的秘密吧。” 洛璇轻叹了口气,除了对这个叫宋显的男子的怜悯,还有对于这个游戏松了一口气的意味。 “这个游戏还真是贴心呢。”宋显突然大笑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看向了旁边:“你以为我杀了你见到你的鬼魂就会害怕吗?并不会!” 他突然抬起手,像是从旁边拿下了什么东西一样,又转头看向了所谓“父亲”的方向:“我只恨你死的太痛快,没能将你碎尸万段才对!” “pia!” 是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 陈什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宋显,自己看不见他的父亲,看不见他手中的鞭子,看不见他之前掀翻的桌子,却能清楚的听见这些东西发出的声音。 “哥,你也听见了吗?”温暖有些颤巍巍的抓紧了陈什的手。 陈什点了点头。 “不,事情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洛璇眯眼看向了宋显的方向:“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算你是鬼又怎么样?你毁了我的人生,虐杀我的母亲,就算杀你一万次我都不会心软!” 宋显一下又一下的抽向他的“父亲”,恨不能让他魂飞魄散。 “pia——pia——” 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人身上的声音,让听见的人心都不禁觉得揪心。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洛璇向陈什使了个眼色:“我们最好出去再说,这里可能不太安全。”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陈什还是拉着温暖跟着她匆匆离开了,等出了电梯来到了外面,洛璇再次望向了宋显所在的方向。 “一开始宋显进去的时候,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知道房间里是没有任何东西的,但是坐了五分钟左右他看见了他父亲,还主动上去说话。 而他后面说话的时候也表明了他父亲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他杀死的,所以他看到的东西都是假的,全部是他幻想出来的。 宋显对他父亲充满了恨意,就连死了都不愿意放过,他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能找到武器继续惩治他父亲,所以他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随着他对于画面的刻画,我们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听见。 一开始他掀桌子的时候我们听见的声音不大,甚至都没有他后来责骂他父亲时发出的声音大。但是到后面,随着刻画得越来越深,我们能听见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特别是他拿鞭子抽他父亲的时候,那种清脆的声音,绝不是隔着一层玻璃还能听见的响度,所以说除了他出现了幻觉,就连我们,也已经陷入他的幻觉里了。” 洛璇的声音不大,但是几句话下来,让陈什不禁背后都冒起了寒气。 “就像前面撞到我的那个女孩子,明明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幻觉却依然存在,说明除了房间,就连走廊里都有致幻成分的存在。” “对。”洛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在宋显进到房间里之前,门口的关键词父亲就给了他一种导向,就是他的父亲无论死活,反正就是在房子里等他。可能他也意识到有幻觉的可能,才会在前五分钟左右,没有任何反映,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足够的过渡。” “我明白了。”陈什再次在脑海里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以说等到过渡时间够了,他看见了他父亲以及他心中所想的和他父亲成套出现的器物,并且能够在自己的幻觉里随意驱使。但是我们对他和他父亲的了解并不全面,只能通过他的独角戏来进行脑补。” “就是这样。”洛璇表情凝重起来:“如果我们呆的时间足够久,我们或许能够看到宋显自己臆想出的一切。心理暗示越全面,呈现得越多,我们能看到的就越多。” “所以这就是游戏规则里为什么规定一定要呆够十五分钟吗?”温暖问道:“是不是如果时间不够长,就可能没办法激发玩家的幻觉?” “没错,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洛璇转过身,走向了来时的那个缆车:“先回去探讨一下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杜绝这种幻觉的出现。” “可是……” 温暖有些不情愿,拉着陈什的袖子不肯放手:“如果没有做亏心事,就算在里面呆十五分钟又能怎么样呢?秘密这东西,为什么一定要逃避?” 洛璇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的看向温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敢说你从来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吗?如果是这样,你又为什么会受邀来参加游戏呢?” “我……”温暖努了努嘴,或许是感受到了洛璇的气场太强,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spirit那么大,不抓紧时间我们怎么能逛得完呐?明后天两天时间根本不够的,况且不知道第三回合游戏结束后我们还有没有自由活动的权利了呢!是不是啊,哥哥?” 陈什一个激灵,看了一眼温暖,她正用充满好奇心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从洛璇的语气和表情上听不出也看不出她的情绪,但是还没等陈什阻止,洛璇就已经上了缆车。 “啊——” “咚!” 声音是从楼的左侧传来的,陈什看过去,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和满地的碎玻璃。尸体头朝下,只有从一头长发和被鲜血染红的森系长裙能看出死者性别女。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再顺着往上看,正上方的第五层楼,透明的玻璃有个巨大的窟窿,女孩应该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此时洛璇所乘的缆车已经到了一半,但陈什相信她也看见这些了。 “不好意思,让两位受惊了。” 说话的人是阿空,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担架的人,他匆匆向两人鞠了一躬,和那个人一起把尸体抬到了担架上便离开了。 “哥哥,你害怕吗?” “不是你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是她自找的。” 像安慰秀秀那样,陈什习惯性的摸了摸温暖的头,一起向别的楼走去。 陈什一直没有告诉温暖,除了秀秀,他并不喜欢别人叫自己哥哥。 ------------ 第十八章 神秘花园 绕过玻璃房子,陈什和温暖绕到了它背后不远处的一个灰褐色英式城堡跟前,这个城堡不大,比前两回合游戏的古堡看起来小了不少,只有两层,正中间就是它的大门。与其说是个游戏场地,倒不如说是个英式田园风格的小别墅。 其实之前在上面的时候往下看可以发现,只有正对着主楼的一列是各式各样的建筑。在建筑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一个大型迷宫和一片森林。 在这里也观察了有几天了,按照spirit的习惯,这一列的建筑应该是以第三四五等等回合的游戏顺序建造的,所以自己面前的这个英式城堡应该就是第四回合的游戏场地了吧。 陈什推开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是一个花园,准确的说是个室内花园。 整栋房子的构造比较简单,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大厅,被做成了一片花园,面积大概有一百平米左右。花园的外围是一个一个的房间,到了内部则是环形的楼梯,楼梯通往二楼。 花园并不露天,再网上就是房顶,陈什有些疑惑的摸了跟前的一朵花,果然是假的。 或许是因为内部构造太封闭,没有电灯,只有周围寥寥几盏壁灯,散发出微弱的灯光,照得整个大厅昏黄阴冷,若不是还算干净,看起来真像是放置了几百年的废弃城堡。 “现在不是游戏时间,机关也还没有开启,你们可以到处看看。” 陈什还在思考,阿来又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身后还跟着白楚、郑蓉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这两位是一号会场的陈什和温暖,这位是三号会场的付康博,还有这两位郑蓉和白楚,大家应该都认识了。”阿来互相介绍着:“这里是第四回合游戏场地,你们需要我稍作介绍吗?” “当然。”付康博轻快的回答。 陈什这才注意到这个叫付康博的男子,他梳着油亮三七分头,小眼睛,单眼皮,戴着一副镶金边的半框眼镜。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身材瘦高,穿着很正式的衬衫和西裤。 虽说他的打扮跟像职场人士,但从他的言谈举止和长相来看,更像是个活力四射、喜欢运动的人。 “游戏的名字叫做‘神秘花园’。” “游戏花费时间一共两天,所有环节皆在这个古堡完成。游戏开始时间为晚上十点,玩家人数12人,其中有十个侦探和两个凶手,凶手也会伪装成侦探的样子。 当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神秘花园会发生一件凶杀案,有很完整的剧情推进,死者可能是现场玩家,也可能是我们安排的工作人员。 在场的十二位玩家需要通过剧情、细节和现场所能发现的一切线索进行推理。这一环节会持续到当天晚上,玩家需要先票选出一个‘凶手’,无论对错,游戏继续。 第二天早上会再次给出一定的案情及线索,玩家继续推理,到了晚上继续票选出一名‘凶手’。最后,被公投出局的两名‘凶手’无论是不是真的凶手都会被淘汰,负债一千万,其余玩家晋级。 但这时还会有一个赏金环节,就是每位玩家独立写下自己对于案情的还原情况。推理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比较靠近真相的五人会得到一千万的赏金,其余五人没有任何赏金和负债。”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陈什打断了阿来的话:“在之前的两次游戏中我们不是有得到赏金的吗?无论是第三回合的猜房子还是第四回合的神秘花园,如果我们被淘汰,能用之前的赏金还清负债然后离开吗?” “当然可以。”阿来点了点头:“不过这需要去主办方那里办些手续,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有意思。”付康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除此以外,两个凶手就没有其余的奖赏吗?” “不被淘汰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奖赏。”阿来摊了摊手:“你们先在这里看看吧,我再上去一趟。” 已经习惯了阿来的来无影去无踪,几人也不再说些什么。 “这里有条路,我们进去看看吧!” 不知什么时候,温暖已经跑到了一边,指着一片郁金香喊道。 大家一起朝温暖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一片茂密的郁金香中,有一条砖铺的小路。小路很窄,每两块中间隔了十几二十公分。 虽然这些花都是假花,但是自己从小说活在一个培育不出郁金香城市,此时此刻在这里看见大片的郁金香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等一下,假花? 陈什终于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了,是郁金香的香味!明明都是假花,为什么会有香味呢?一边疑虑着,一边跟着人群走着。 “你别说,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听见付康博的感叹,陈什看向了他,他也朝自己看过来:“你看这边,有这么多品种的植物,还有鱼塘,鱼塘是真的,里面还有鱼和青蛙呢!” “是啊,在这样的地方能发生什么样的案情呢?” 陈什有种习惯,当别人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算觉得尴尬也要接上他的话,对付康博也是如此。 “陈什,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嘛!” 付康博转过头看路,假装没有看见陈什疑惑的目光。 “怎么?你听说过我啊?”陈什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些敌意,莫名想要知道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也不算听说过吧,就是老朋友见面,聊了聊之前的战况。”付康博眼神向陈什瞟了一眼:“听说你很擅长抓住别人的弱点嘛。” “做人该有的敏感。”陈什心里大概有数了:“所以你的那位老朋友,是叶玮吧?” “看来你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嘛。”付康博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跟他不想再聊下去,陈什便慢下来走在了后面,细细的逛着这片花园,可是走完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其实整个花园不止这一条路,它会在不同的地方交错,又通往其他地方,所以入口也是出口,一共有六个出入口。 陈什跟着大家走的这个出口,刚好是离大门最远的地方,出来了之后就能看见通往二楼的环形楼梯。 看着大家边走边走向了花园周围的房间,陈什决定先从上面看起,于是上了二楼的楼梯。 楼梯扶手是铁质的,阶梯比较平缓,或许是有些古旧的缘故,走在上面咯咯作响。 走到二楼中央,陈什几乎可以看见整个一楼的场景,包括花园在内。再看向对面,陈什看见了两个一晃而过的身影。 是谁? 陈什边追边往下看去,一二三四,温暖郑蓉白楚付康博四个人都在一楼,那刚刚过去的那两个人是谁? 气喘吁吁的跑到刚才那两人所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陈什觉得不太对劲,在刚下到地下世界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左右了,又在第三回合游戏场地滞留了半个小时左右,到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从允许活动时间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了,很可能已经来了不止一拨人了。 难道说刚刚看到的那两个人不是跟自己一起参加游戏的那三十六个人之中的吗?不然为什么阿来没有把大家放到一起介绍呢? “嗨,陈什。” 听见有人叫自己,陈什立马回过了头,是顾义和何安琪。 “是你们啊,吓我一跳。”陈什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 “具体什么时候不太清楚,但是我们十点多就出门了。”何安琪笑着取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两包面包,把其中一包递到了陈什手中:“都到饭点了,吃点东西吧。” “谢谢,不用了。”陈什摆了摆手:“我出来的晚,现在还不饿,你们自己吃吧!” “客气什么呀?”何安琪边笑着边将另一块面包递给了顾义。 其实相对于洛璇的高冷、温暖的病娇和白楚的那种婊里婊气,陈什觉得何安琪这种清爽的小家碧玉给人感觉比较舒服。顾义给人的感觉也比较直爽,若这游戏真的是有秘密的人才会来的,这两人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你就一个人过来的吗?”顾义边吃面包边问。 “不是啊,下面还有四个人呢。”陈什往下看去,却发现那几个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了:“前面阿来给我们介绍游戏规则的时候你们都没有看见吗?” “没看见。”顾义摆了摆手:“刚刚叶玮……” “我们要不也下去看看吧!”不知道为何,何安琪很刻意的打断了顾义的话,提出要下楼。顾义提到了叶玮,可能几个人在商量什么策略吧,陈什没有多想,跟着两人下了楼。 前面在楼上大概转了一圈,陈什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都是一些独立的房间,数了一数也就十二间,应该是参加游戏的十二个人要住的地方。 下楼后陈什又扫视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温暖她们几个,又不好挨个房间的去找,只能跟着何安琪顾义两人出了第四回合游戏场地。 陈什正思考着下一个要去哪里,却见何安琪跟顾义耳语了几句顾义便说要上去了,虽然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走要干什么,但别人的事自己也不好操心太多。 “我们也别往后走了,就去迷宫这边转转吧。”何安琪提议,陈什只能附和。 迷宫所在的地方就在这几栋楼的左边,步行大概三分钟的时间,站在主楼跟前看的时候可以发现整片地的布局大概以楼房为中心线,迷宫和森林分处两边,且面积很大。 迷宫的大门与第三回合游戏场地大概平行,宽度很窄,大概一米左右。 陈什在前面走,何安琪在后面跟着。来了spirit之后,陈什对这里的很多模式都不太满意。比如男女混住,关系比较好的又经常需要分开,有种乱牵线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何安琪是有未婚夫的。 进到迷宫里面陈什的感觉更别扭了,宽度依旧只有一米左右,整体是由高达三米的墙体和缠在上面慢慢的爬山虎组成的。让陈什奇怪的是,通常在爬山虎这么密集的地方会生出很多虫子,但是当走进去的时候会发现,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干净的。 由于迷宫真的很高,所以视野并不开阔,才走在里面不到十几分钟陈什就已经迷了路,还连续两次走进了死胡同里。不过好在何安琪不是那种很爱找事的姑娘,就只默默的在自己身后跟着,偶尔找些有趣的话题攀谈两句。 不知走了多久,陈什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快下午四点了,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三个小时,陈什却彻底迷失在了这里,只能凭着感觉走。 七月十七号,正值酷暑之际,在户外这样的一个地方转悠了两三个小时,无论是陈什还是何安琪已经热的快脱水了,更何况早上出来的时候天气比较凉爽,陈什还穿了外套。 外套?有了! ------------ 第十九章 消失的何安琪 陈什脱下外套,是一件轻薄的运动服,找到了一个拐角,拔下了墙上的爬山虎,在墙上摩擦着自己的衣服,最后将外套撕扯成了一把布条,分了一半递给何安琪:“等会只要是我们走过的路,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都栓上一块。” “那要不我们分开走吧?如果有人先出去就叫阿来进来找找。”何安琪提议。 “也行。”陈什点了点头,和何安琪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陈什有些后悔,当时在主楼往下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迷宫,从外面看也不是很复杂,想着一天时间也看不了这么多地方,所以没有刻意记路,却没想到走进来之后才发现有多难出去。 陈什就按照跟何安琪交待的那样,在路口处绑上布条,这样对自己辨认路和方向要方便许多。 然而就在不知走了多久,正准备再次系带子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陈什碰到的东西靠近墙边不远,好像是什么机关,先是响起了“嘎吱——”的一声,然后有什么东西从墙体中探了出来,陈什定睛一看,是一台类似于iPad的东西,和它一起探出来的墙体大概突出了三十公分作用,呈三十度角的方向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并且在放置iPad的地方有四个固定的点。 难道说这是专门用来指路的吗? 虽然想着不可能,玩游戏绝不会这样大材小用,这样的东西放在这里必然有特别的用处,但是陈什从头到位摆弄了个便也没能将它打开。 无奈,陈什只能将它放回原位。但当它被刚好放回到固定点的时候,又是“嘎吱——”的一声,探出墙体摆平,又缩回到了整堵墙里面,融为了一体,仿佛从来都没有出来过。 陈什大概明白了,这个迷宫不仅仅是个迷宫,里面还有机关,所以很可能是之后游戏的场地,此时只是像“神秘花园”的场地一样,还没有开启而已。 这一刻,陈什突然愣住了,自己终于明白了在踏足这里开始心中的那些莫名的疑虑从何而来。 第一回合的狼人杀和复活赛的真心话大冒险耗时两天,猜房子这个游戏是在七月二十号。从来到第三个游戏结束至少耗时七天,然而还有第三回合游戏、第四回合游戏,后面的虽然没来得及看,但肯定还有游戏。 除此以外还有迷宫和森林,这两个场地应该也会是两个游戏场地,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四个游戏需要完成,一个星期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从秀秀失踪到自己找到这里,只用了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自己之前的思考方式一直陷入了一种错觉,就是从来到决出最终赢家需要两个星期时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之前一直以为参加游戏的玩家是一拨完全结束一拨才会开始,但从观摩“猜房子”这个游戏时就能发现,只要场地不冲突,可以好几拨的玩家在同时进行不同的游戏。 所以有没有可能秀秀还没有输,她只是在参加别的游戏而已? 一定是这样! 虽然此时陈什又热又渴几近脱水,但突然涌出了一种干劲。不必等到最后,说不定就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自己就有机会见到秀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陈什走到迷宫出口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真相,这个迷宫的所谓入口,就是唯一的出口,而此时的天已经黑透。看了眼表,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了。 陈什精疲力尽的往缆车的方向走去,早上从主楼下来到现在九个多小时,在烈日的烘烤下自己滴水未进,能撑下来已经不错了,如果再在里面耽搁一下,超过了十二点,被判定为自动淘汰就真的完蛋了。 对了,何安琪! 陈什还没跑到缆车跟前,就发现那跟前站了好几个人。除了阿来、顾义还有叶玮和温暖。看见自己从迷宫出来,几人也一起迎了过来。 “那个……安琪呢?”顾义看见只有陈什一个人出来,跑到迷宫出口看了一圈,没见何安琪,只能折返回来。 “我们找不到路,分开的时候说好了谁先出来就找阿来帮忙。”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陈什抓了一下阿来的胳膊稳住自己随时要倒的身体:“麻烦你进去看看吧。” “对不起,现在不可以,迷宫关闭时间是晚上十点,现在进去半个小时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阿来接过温暖递过来的水,打开盖子递了过来,就在陈什准备喝的时候,顾义几步上前,一把掀翻了陈什手中的水,水浇了陈什一身,透凉的感觉让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明明是一起进去的,现在你出来了,她还困在里面,你还有脸喝水?” “我能怎么办?进迷宫是她提出来的,分开找路也是她提的,就因为我先出来,所以错都在我吗?”陈什往后退了两步,虽然长时间来透支的体力和恐惧让自己愤怒,但他并不想和其他人发生冲突,毕竟错不在任何人。 “是啊,人还在里面生死未卜,被淘汰已经板上钉钉了,所以什么锅都往何安琪身上甩,你也算是个男人?” 叶玮冷笑一声,不知将什么东西塞在了裤子口袋里,说的话虽然声音很轻但足够在场所有人听见。 “哥,我们先回去吧。”温暖怕陈什和叶玮发生冲突,连忙拉住他:“反正阿来在这里,他要是没办法,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实在对不起,我先走了。” 陈什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逞英雄的时候,微微向顾义鞠了个躬,在温暖的搀扶下上了缆车。 “我顾义最TM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没有同意你出局!去死吧陈什你个懦夫!” 缆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陈什听见了顾义歇斯底里的大吼。 当缆车停在了来时的地方时,陈什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除了身体上的劳累,那种感觉更多的来源于心里。 再往下看那个迷宫,是那么的错综复杂,或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陈什站在这里想要知道何安琪在哪里,却什么也看不见。 回去后喝了水吃了点东西才感觉体力有一点点的恢复,又草草洗了个澡,再看表时已经十点半了,也不知道何安琪还在不在迷宫里。其实陈什最怕的不是她找不到出口,而是怕她早在之前就因为体力不佳晕倒在了里面,如果是这样,再经过一晚上,就算明天找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哥,我刚刚出去看了一下,她还没有回来。”温暖的声音很小,仿佛说出这样的噩耗是害怕陈什心里受不了:“不过哥哥你不要这么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她运气不好而已。” “真的只是运气不好吗?”陈什目视着前方,想到了很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顾义他们还在外边吗?” “我回来的时候还在呢。” 看到温暖点头,陈什也不等头发晾干就出了门,很多事情,现在再不说清就真的晚了! 顾义,你不过一个伪君子而已,又何德何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谴责我? ------------ 第二十章 模范情侣 “装了那么久的模范情侣,不累吗?” 听到陈什冷冷的质问,顾义不悦的转过身来。 “顾义,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守着的?” “八点多过来的,怎么了?”顾义的回答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已经自动把何安琪的失踪怪罪在了陈什的身上。 顾义与何安琪分开的时间大概是中午一点半,一直到八点,近七个小时的时间,顾义应该都没有进到过迷宫里面,那么这八个小时里,他又在干些什么呢? “那么从你中午离开到八点,又干什么去了?”陈什接着问,虽然问题看起来只是想让顾义按照时间顺序陈述自己的行动,但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我困了去睡觉了,这跟你有关系吗?”从顾义说话的语气听来他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睡到六点多,吃了点东西过来就发现找不到安琪了,刚好碰到叶先生,我们就一直到处找,找到八点多。” 顾义给叶玮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帮忙解释解释,这正中陈什下怀。 “叶先生啊。”陈什看向叶玮,问道:“那么你今天一天时间,又干了些什么呢?” “我没干什么啊,就一觉睡到大中午,想下来四处转转就来了啊。”叶玮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表现出一副很平淡的样子:“找人要紧,你还有闲功夫在这管人家小两口是不是真心相爱呢?” “找人要紧?呵!”陈什冷笑,向前一步与顾义面对面的站着,两人的眼睛相聚不过十厘米,互相对视着:“其实顾先生您想要的,是未婚妻永远都不会回来对吗?” “你说的什么话!” 顾义面色一冷,狠狠的推了一把陈什:“安琪不在我比谁都着急,你这个罪魁祸首不仅不着急找还在这里挑拨离间,到底是何居心?!” “是啊,到底是何居心?” 叶玮也将矛头对准了陈什:“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迷宫这种比较密闭的地方起了歹意,怕我们进去找到线索在这拖延时间呢?” 看到叶玮与顾义两人在这种关头还有心情跟自己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更加证实了之前的推测。 “这些问题我都不想回答,我只想问一点,叶玮你为什么撒谎?还有顾义,你并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陈什手指向神秘花园:“我清楚的记得,在那里碰到你和你女朋友的时候你们告诉我,我来前不久你们还和叶玮呆在一起,而且那个时候何安琪还打断了你的话不让你继续说下去。” “这说明你和何安琪还有叶玮,你们三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不想让我知道。” 看到顾义和叶玮两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陈什继续说道:“当然,我对这些并没有兴趣,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而已。” “你和何安琪是在我下来前就来了的,之后阿来就带着我们下来了,再之后的一拨是郑蓉、白楚和付康博,我们两拨人分别前就碰到了你和你女朋友,就是那个时候,你亲口告诉我,你们前面和叶玮在一起。” “所以叶玮,你只能是十点多和他们两个人一起下来的。” 陈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玮,顿了几秒,冷声道:“说,你为什么要撒谎?” 看到叶玮没有再说话,陈什知道自己前面的话都没有白说:“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 “顾义、何安琪和叶玮,你们三个人早在见到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针对其他玩家的计划,除此之外,叶玮你还为他们两位量身定制了两套除掉对方的计划,我说的对吗?” “当然,你不用回答。”陈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就是在复活赛开始前有人塞给自己那张写着“真心话大冒险”的纸条:“这是原浆纸,不是每个人都会用的。第一次见到它,是刚来时在大巴车上,你说何安琪是你女朋友时,她手里抱着的本子,纸张就是这种。” “第二次见到这种纸,就是我现在收到的这张。何安琪并没有参加复活赛,所以给我传递这个信息的人只能是你。” “而第三次,就是刚从迷宫里出来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这种纸,是在叶玮的手里,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陈什上前一步,在叶玮捂着口袋的情况下,拿出了一张团成团的纸。 陈什慢慢的将纸条展开,举在了顾义的眼前,纸条上只短短写了一句话:“他上去后,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这么秀气的字,应该不会是你们两个写的吧?”陈什冷冷的看向顾义:“我就知道,能受邀并且自愿来参加这个游戏的人,绝不会是完全单纯的,我都能大概猜到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了。” “首先,何安琪与叶玮,你们两个做好交易,和顾义一起下来后,找个机会让他上去,借机除掉他。” 说到这里,陈什笑了一下:“不过叶玮你那么老奸巨猾,心里清楚的很,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不敢在这里乱来,如果不是必须死的人,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大不了让他活着,更何况,他这个人空有一身蛮力,没什么真本事,拿住了他的软肋,日后也好利用。” “所以你真正的目的不在于顾义,而是我和何安琪。从第一轮的游戏开始,你就注意到了我并且有意针对我,因为你知道,我们两个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你们三个人的计划一定是把我引入迷宫,让我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回到房间,并因此被淘汰。你想让何安琪为你卖命,必然会做好万全的打算,比如你告诉她,一直向右拐就能顺利走出迷宫?” 陈什狡黠一笑:“一开始我和她一起走时她一直有目的的指引我向右拐,但是在我们两个分开之后,我明明交待了她要在路口处绑上布条,她却并没有这么做,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然而我并不担心,因为被耍的人不止我一个,迷宫虽然复杂,但之前在她一路右拐的时候无数次的回到我们走过的地方,所以她在里面,也就是一直兜圈子而已。” “她在里面那么久,为了困住我,没有按照我的要求绑布条,所以她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自己一直在原地兜圈,这也是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原因,而这一切,也在顾义和叶玮你们两个的计划范围之内。” “在叶玮你的计划里,何安琪是绝对出不来的,而我也大概率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出来,失去了两个竞争对手,正中你的下怀。” 陈什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在之前温暖在介绍各位玩家时有提到过,顾义和何安琪不仅是高中同学和大学校友,两家更是世交,家里都有各自的企业,所以在一开始,顾义所说的是为了筹备婚礼要来这里挣些钱这个理由根本就不成立。他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除掉对方。 两个人从高中开始关系就不错,大学确定了恋爱关系,一直到现在准备结婚经历了十一年的时间。在这十一年里,两人从刚开始的情窦初开到热恋再到现在的谈婚论嫁,经历的太多太多。有合就有分,这些年来,每当两人想要分手时就会受到来自家庭的压力让两人的关系不得不继续下去。 在这个游戏里,负债可以还,唯有人永远也回不去了,另一方才能得以安宁。 “不知道我的推断,各位可还满意?”陈什没有把话说透,毕竟除了阿来没有外人在,大家心里都清楚。 “顾义,如果你还想维持你们两个恩爱的假象,就在这里等她出来吧,我要回去休息了。之所以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是我不想明明被人算计还要背黑锅,也就是今天何安琪没有从这里出来,和我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陈什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完,最后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叶玮,转身离开。 叶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假意帮顾义除掉何安琪,又假意帮何安琪除掉顾义,无论两人最后谁留下了,都会对他死心塌地。 更何况利用何安琪将自己引进迷宫,就算自己出来了,也可以直接离间顾义和自己的关系。毕竟在复活赛结束后他发现,他那边的阵营只有他和白楚两人,其余人都站在自己这边。 如果顺利的话,自己这边的人不仅能少一个,另一个也能搬入他的阵营。 当陈什乘坐缆车再次回到主楼跟前时,温暖疯了似的扑了过来:“哥,你终于回来了,阿来在哪里啊?出事了!” 出事了?! …… “这些年睡得好吗?” 白楚身体猛的一颤,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如果在来时的车上能再仔细一点,发现他也来了,自己一定会在能离开的时候快快离开。 声音来自付康博,整整两年过去了,他的变化太大太大。 重新见到白楚,那种爱恨交织的感情,是旁人体会不到的。 “你的,室友们,都去哪里了?” 付康博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那么的温柔,听起来小心翼翼,仿佛面对的白楚不是人,而是一个瓷器,大一点的声音都会震碎她。 但是假如此时有人在旁边,一定会陷入一种压抑而恐惧的气氛中,因为他会发现,付康博的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凌迟处死然后挫骨扬灰。 “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付康博每往前走一步,白楚就往后退一步,只短短的十几秒,就被逼到了窗前。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啊,”付康博把嘴凑向了白楚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就趁他们回来前,叙叙旧吧。” ------------ 第二十一章 蛇蝎美人 白楚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以一种很扭曲的姿态被固定在了房间的椅子上,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让付康博心动的姿态。 那天已经是多年以前了,梦之声电台的所有工作人员聚餐,酒足饭饱过后来到了一家主题酒吧,酒吧名字叫做听君语,是一家舞蹈主题酒吧,而付康博是里面的酒保。 那时的付康博还很年轻,并未走出大学校园,在这家酒吧做兼职。 兼职的地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却没觉得有什么乐趣,不过是在观赏堕落的人是怎样堕落的生活罢了,直到他遇见了白楚。 那年的白楚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漂亮,看起来也是大学毕业不久,身着一袭白,在混惯了夜场的人里显得那样纯洁。为了搭配今天来的地方,可以看出她刻意画了很艳丽的妆容,却能让人注意到她艳丽的妆容下纯洁的灵魂。 毕竟很晚了,舞台上的dancer不是很在状态,她们大多白天也有工作,晚上在这里兼职,每到这个点,酒吧里的人少了,连气氛都变得低迷了起来,那个叫白楚的女孩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推上了舞台的。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跟她一起来的同事们、酒吧的客人们都在大声的起哄,万般无奈之下她上了舞台。她跳的是一个简单的凳子舞,虽然穿着不是很方便,但是姣好的面容加上凹凸有致的身材让她的舞蹈无比灵动。 最后定格的pose很性感,左手做孔雀状举过头顶,靠近右侧耳边,右手放在左边膝盖上。左腿悬空翘起,与凳面平行,右脚回缩,刚刚踮起的模样。 也是这个时候付康博发现,原来穿着如此仙气四溢的女孩也能把舞跳的那么性感,就是这么一眼,付康博脑补完了和她的后半生。 生活也确实如他所料的那样,付康博刻意留了白楚的电话,而白楚涉世未深,喜欢的就是这种看起来痞帅痞帅,很有世俗趣味的男孩子。 接下来的一年,付康博大学毕业,找了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从底层干起。不久后,两人就结了婚,婚后一年多,白楚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叫付小白。 一切就是从这个时候变了味儿的,因为妊娠的缘故白楚请了半年的产假,产后身材有些走样,再回到梦之声电台时自己之前的位置已经被另外一个甜美的小姑娘顶替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能做一些又苦又累还受气的后勤工作。 那个小姑娘长相不如白楚,声音也不如白楚好听,唯一比白楚强的一点就是她有一个当台长的老公,但是这就足够了。 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变得市侩、变得不择手段,拼命的减肥,拼命的通过各种渠道结交有权有势的人,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甩脸子给付康博看,然后数落他的七宗罪,什么没出息啦、不上进啦等等等等。 就这样闹了一年左右,两人离婚了。 离婚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白楚就傍上了一个有钱的富商。富商大她十八岁,有权有势有老婆,可惜没有儿子。 富商给白楚买房买车,送各种名贵首饰化妆品,还向她承诺会和老婆离婚然后娶她,唯一的条件是白楚的儿子绝不能有机会争夺家产。 为了和富商结婚,白楚付出了很多,她先是把小白的抚养权给了付康博,富商不愿意,她又把小白送到了国外,富商还是不愿意,被逼无奈之下,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付康博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小白出了车祸,自己连与白楚唯一的纽带都失去了。 那天是小白的三岁生日,星期五,白楚打电话通知付康博孩子生日在她那儿过,所以付康博并没有去幼儿园接小白,再见到时小白已经变成了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事情以司机支付了巨额赔偿了结,白楚分文没要,全给了付康博,最后也是付康博领回了小白的尸体。 然而事情远不如大家所想的这么简单,没了儿子孑然一身的白楚再次找到那个富商,却依旧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婚姻。 气急败坏的白楚一纸诉状讲富商告上了法庭,最终却一败涂地,输掉了房子输掉了车子输掉了所有存款还欠下了一屁股债,最终只能继续回到梦之声电台当主持人。 就是在同一时间,付康博收到了一张光碟和一只录音笔,将光碟塞进了VCD里,他看到了此生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地点实在小白遭遇车祸的地方,也就是幼儿园的门口,时间就是小白出车祸的当天,路边停着那辆撞死小白的银灰色帕萨特,而前妻白楚正站在马路的对面。 看到小白出来,白楚招了招手,却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帕萨特,就是在同一时间,帕萨特突然启动,撞向了毫无防备扑向妈妈的付小白。 再打开录音笔,几秒杂音过后,是白楚那悠软性感的声音。 “到时候你就看着我,看到我招手,然后冲我过来的那个孩子就是你要处理掉的对象,定金我已经打到你的账上了,事成了剩下的一分钱不会少你……”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跟了你那么多年我言听计从,你让我等我一直在等,你让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我离了婚,你让我安分我也没有闹腾,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连我亲身儿子都能舍弃,倒是你呢?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 原来这才是真相吗?付康博笑了,这个自己一直供若神明的女人竟如此蛇蝎心肠。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带走了全部的赔偿金,辞职远走高飞,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两年时间物是人非,此时的付康博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稚嫩,一改曾经的吊儿郎当,以成熟稳重的姿态重新回到了白楚的身边。 “你还是这样最美。” 还是当年的那个舞姿,付康博用鱼线将她定格在了这里,在药物面前,再恶毒的人也是脆弱的,只一点点的氯化乙烷,从背后注入,就能暂时阻断白楚身上的某些脊髓神经。 此时的白楚意识清醒,也可以自主呼吸,但是整个人的胸部以下没有任何知觉,在她的正对面是一面镜子,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 “当初你就是用这样的姿态征服了我,让我从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跌入谷底,你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所以,我要像你当年毁掉我一样一点一点的毁掉你!” 付康博从旁边桌上的双肩背包里掏出了一套手术刀,从里面拿出了一支十公分左右的手术刀,不锈钢材质的刀面上映出了白楚恐惧的表情。 ------------ 第二十二章 瓷坛 锋利的手术刀一下一下的划拉在白楚娇媚的脸上,她叫得越惨伤口越大,绝望的参加夹杂在付康博丧心病狂的大笑里,充斥着整个房间。 白楚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付康博都没有放过,满身的刀疤像花儿一样雕了满身,但她的气息却渐渐的弱了下来,不是因为眼睛被血液糊满看不见,也不是因为前面挣扎太久没有了力气,而是麻醉药剂量太多,她根本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此时的白楚已经成了一个被血渍糊满的血人儿,相信如果再没有人来,不出一个小时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对了亲爱的,”付康博再次把嘴凑在了白楚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白楚因过度疼痛早已丧失了知觉的脸上,用轻的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他的声音又苏又麻,以前正是这样的声音让白楚有了触电的感觉因而爱上了她,如今也是因此,让白楚生不如死。 还是那个双肩包,停顿了片刻,付康博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五十公分长,三十公分宽的瓷坛,稳稳的放在了白楚身旁的桌子上。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付康博笑起来迷人极了,眼睛虽小,里面却住满了星星,他笑着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白楚的脸颊,还未凝固的血液粘了满手:“这里面,是我们的小白啊。” 他将手指凑在了自己的嘴边,先是深深嗅了一下,仿佛在欣赏一朵世间罕有的奇葩,然后将手指放在了舌尖,那种腥甜瞬间弥漫开来,整个味蕾都为之绽放。但是紧接着,他浅浅的叹了口气,用无比失望的眼神看向了眼前这个惨不忍睹的“人”。 “美虽美矣,可惜被玷污了。” 付康博转过身,小心翼翼用手术刀刮开了瓷坛封口处的泥巴,清理干净后轻轻的揭开来,在瓷坛旁边放了个大碗。 那个双肩背包就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他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手臂长短的木质汤勺,将坛子里的东西一勺一勺的舀进碗里。乘进碗里的东西很软烂,黑褐色的汤汁上还泛着一层油光。 “你知道我做这个费了多大的劲儿吗?” 付康博眯起了眼睛,从碗里舀了一勺汤汁停在白楚的嘴边。 “我不想小白就那样变成一抔黄土,连骨灰都比别人少,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再次想起他,所以我特地为你留到现在。” 那种腥臭的肉味窜到白楚的呼吸道里,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混杂在一起,破坏了她的整个嗅觉系统。 “先计算好长度,将骨头一段一段的剁开,加点盐巴、八角、花椒、料酒、葱段和生姜,放到我们离婚前家里最大的高压锅里,炖了整整两天,也就是四十八个小时,每三个小时开锅看一次,快熬干的时候就再加点儿水。” “一定要炖得稀烂,骨与肉混为一体,两天过后炖到很粘稠的时候,去掉调料,再盛到腌菜的坛子里,不需要沥干水分,直接倒进去就好,最后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盐巴,封口。” “喏,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付康博全程微笑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用两个拇指和无名指捏住了白楚的下巴,再用食指和中指撬开了她的牙齿。 “呜呜-呜——” 白楚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但是本能和求生欲还是迫使她轻微的挣扎着,但是这种挣扎与付康博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两年了,有点咸在所难免,你可不要介意啊~” 浓郁的肉汤伴随着诡异的味道滑入了白楚的嘴里,一瞬间整个嘴里都充斥的难闻的腥气和诡异的肉味。 “呕——” 白楚的头虽然依旧是上扬的,但在这种重口的东西的恶心下,再加上长久以来的压抑,胃里的东西像喷泉一样从口中涌了出来,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恶心的味道和呕吐的酸臭味。 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麻醉剂的药效开始不起作用了。 “啊!!啊!!!!!”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一半的人还在探索spirit的地底世界,剩下的人听见了白楚的惨叫纷纷寻声而来,看见了最恶心的一幕。 白楚已经成了一个血葫芦,脸上、身上、衣服上、地上到处都是半凝固的血液,浑身被付康博抱着瓷坛里的东西洒了满身,除此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呕吐物。 “我……我去找阿来。” 看到这一惨不忍睹的场景,温暖有些腿软,在大家的注视下哆哆嗦嗦的夺门而出。 不知道白楚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阿来处理到了几点,因为他走之前就已经告诫大家不要在十二点后离开房间,再加上一天以来发生的种种事端,也没有人敢乱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在这里,游戏规则已经凌驾于法律之上了。”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温暖还对之前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一脸的担忧:“何安琪的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是叶玮和顾义做的,他们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更可恶的是,付康博把白楚折磨成那样,阿来还嘱咐他回房早点休息,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轮到我们遭殃了!” “这不就是游戏主办方想要的结果吗?” 洛璇刚敷完面膜,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继续往脸上涂晚安霜之类的东西:“要么我们防着别人,要么就主动出击吧。” “防肯定是要防的呀,但是让我们去害人我做不到,更何况别人也不是傻子。”温暖瘪下了嘴,仿佛对洛璇的想法不是很满意,之前发生事情的恐惧还笼罩在她的心里:“你们也看到白楚成了什么样子了,死了都比这痛快,像付康博那种人,我们可不是对手啊。” “你真的不是对手吗?” 洛璇眯了眯眼睛,长长的睫毛洒落下来,却衬得整个人更加凌厉:“来参加游戏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请求来的,一种是受邀来的。前者有自己的目的,而后者,绝不会是善茬,你应该是后者才对吧?” “我……” 果然女人的眼光比较犀利,温暖整个人顿了一下,有些不安的看了眼陈什,道:“我可能是沾了陈秀的光吧。” “或许吧。” 洛璇涂完面霜,又开始往嘴上涂唇部精华:“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人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你不是说要回来研究怎么杜绝幻觉吗?研究得怎么样了?” 陈什见不得洛璇对温暖这种没来由的敌意,忍不住的想岔开话题。 “我已经想开了,幻觉又怎样,还不是自己的心魔,逃避不如主动迎上去,如果连这层都能把我筛掉,我也没什么本事走到最后了。” 洛璇做完了整套的面部保养,将桌上的一堆小瓶化妆品放到了一个化妆包里,又把化妆包放进抽屉里:“怎么,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明天会继续下去,每个游戏场地都转转,毕竟我们这一拨不是同一时间的唯一一拨玩家,所以可能秀秀的比赛还没有结束,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她。” “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听到自己提到秀秀,温暖来了兴趣,看着她真挚的眼神陈什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 “谢谢哥哥!” 温暖得到同意之后笑着剥了一枚荔枝,塞进了陈什的嘴里。 “那就祝你们好运咯。” 洛璇说话的语气有些古怪,陈什听不出她的话里到底有什么其他意思,磕巴了几秒,有些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与你无关。” 洛璇起身拉上了两人中间的帘子,关了灯准备休息了。 ------------ 第二十三章 完美朋友(一) 让人改变的,除了某个巨大的变故外,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小事。比如他人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让人的一生一点一点偏离主轨,潜移默化、循序渐进,外表看起来越来越美好,殊不知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第三会场的第26号玩家名叫苏美余,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坯子。她芳龄26,在韩国当过练习生,回国后出道,演过不少网剧的女主角。除了陈什以外,就是这个女人,改变了洛璇的一生。 在受到当年陈什那件事的刺激之后,洛璇无数次的寻死觅活,甚至连中考都没有参加。她的妈妈虽然恨陈什,但毕竟这件事是她由她自己直接导致的,也不敢再找陈什麻烦,又不忍心责备洛璇,思虑再三,最终选择给洛璇在东隅市的一家给钱就能上的私立贵族中学报了名,甚至连名字都改了,只希望她能平凡的度过高中三年。 这所中学名叫东隅市高级中学,每年的学费都是五位数,就是在这里,洛璇遇见了苏美余。 那时的苏美余就已经很漂亮了,但是这种漂亮中比较多的成分是可爱。她的父亲是个作家,很努力的花大价钱学了广编,勉强挤进了编剧的行列。 在一堆强势的带着御用编剧的大导演那里,自己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出的文章被改得面目全非。不仅如此,很多时候甚至连署名的权利都没有。 即使这样,苏美余的父亲还是拼了命的努力,就为了在娱乐圈挣个一席之地,不仅如此,他对苏美余的要求也同样严格。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觉得平平淡淡的人生有意义,有的人觉得有钱的人生有意义,而苏美余的老爹觉得能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生才最有意义。 正因如此,苏美余即使文化成绩不好也要坚持学艺术,上最贵的学校,过最有档次的生活。高中三年时间,经历了无数次的微调。 用同学的话来说,苏美余这是“装X”,甚至还有点小自卑。或许是在父亲的影响下,她对自己的容貌极度不自信,在她的印象里,那种可以大红大紫的艺人,无一例外都是大眼睛瓜子脸,身材凹凸有致婀娜多姿,而父亲很多电影圈的朋友看到自己,更多的话都是,“你女儿真可爱。”,直到遇见了洛璇。 苏美余很喜欢洛璇这样的女孩,因为有她的衬托,才能显出自己的美好。洛璇皮肤略黄,有些微胖,没什么自信心,还特别注重自己的外表,这正是苏美余需要的完美朋友。 而对洛璇来说,苏美余的存在是一种福音也是一种梦魇。 自从两人坐了同桌之后,就几乎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学校的老师只负责讲课,至于学生听还是不听,上不上课,回家以后干什么管都不会管,在这样一所美其名曰贵族学校的地方,培养的都是等着拿上学历回家继承家业的富二代们。 苏美余就是如此,她每天带着洛璇美容和健身。早上的时间通常在健身房,而下午则多半在做脸中度过。然而洛璇的母亲虽然是高知,父亲也算是个小官员,但这样的消费在洛璇从小的家教里不可能给她出的。 “嗨,你在乎这个干什么呀,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苏美余对于洛璇的这些担忧根本不屑一顾,在她的印象里,美容健身这样的事就像是学习一样,是刚需,所以她根本不了解洛璇的顾虑从何而来:“拜托,你底子又不差,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爹妈的错好吗?又胖皮肤又差,还是个四眼天鸡仔,都这样了你还不保养一下吗?没钱就从家里拿点好了。” 就这样,苏美余永远以为洛璇好为由,带着她肆意挥霍,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洛璇也开始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当然不只是花钱,更多的是,她接受了自己的丑。 苏美余像一朵交际花,她和每个人都能玩得很好,但是没有人能够代替洛璇的地位。她一面和洛璇做着好闺蜜之间该做的所有事,一边又和那群富二代的女同学以取笑洛璇为乐。 她的丑,她的胖,她的穷酸,她的保守,一切都成了这群女孩儿眼中的笑料,偶尔女孩儿们还会合起伙来捉弄她,背地如此,当面也如此。明明已经这样了,但只要是单独和洛璇在一起的时候,苏美余却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谈笑风生,继续大手大脚的花钱。 直到这天,大概是快到高一暑假前的一天,开家长会,洛璇一回到家,就看见妈妈一脸怒气的坐在沙发上,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你们老师告诉我,学校的放学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你每天回家的时间几乎没有早于过八点,每天三个小时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 “我锻炼身体啊,跑步……”洛璇说的心虚,她明知在母亲跟前撒谎一定会被拆穿,却不肯把事实说出来,因为说出了事实,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是嘛?!”母亲冷冷的扫视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洛璇说道:“确实最近瘦了不少啊,也白了,但是你以为你在学校干的那些事儿我心里没点数吗?” 还没等洛璇想到用什么理由来继续瞒着,母亲已经是暴跳如雷,随手拿起脚上穿的拖鞋狠狠的照着洛璇打了过去,腰上、胳膊上、腿上、背上、脸上,只要是拖鞋能碰到的地方都被打了个遍。 “你们老师说了,你从来不上课,天天跟别人出去玩儿是吗?就那个叫苏美余的小丫头,你以为她真傻啊?她天天带着你玩,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你考倒数第三,她考你们班第二名!” 洛璇感觉自己快被打断气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相比这个,让她更痛苦的是苏美余的背叛。 她的基础不差,缺了一个学期的课,只考到班里的倒数第三,而那个自称从来不学习的朋友苏美余,她居然考了班里第二名?很好,很好。 “你们老师还友善的提醒了我一下,让我注意一下家里的资金去向,刚刚回来的路上我查了一下我卡里的钱,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偷的?” ------------ 第二十四章 完美朋友(二) 偷。 或许是打累了,母亲停下了手中机械性的挥舞拖鞋的动作,她从小对女儿家教很严,女儿从小也懂事,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学习是为了什么,但是就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把她毁成这样了吗? 她知道很多有名的教育家,都喜欢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以培养出优秀的子女为荣,因此还能写出很多著作,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而自己,明明是一个大学教授,业务水平也强过多数同事,却毁在有了这样一个女儿身上,如果自己想写一本关于子女的书能写什么呢?写自己是怎么样毁掉她的吗?如果是这样,以后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去教育自己的学生? “我不是偷,是拿,这些钱,是你欠我的。”就这一瞬间,洛璇突然想通了。苏美余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家里明明有条件,却不注重对自己外在的培养,每个月的零花钱少的可怜,站在人群中像一只丑小鸭,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好? “我每天都去美容院和健身房,是为了弥补我的硬伤。我又丑又胖,这些都是你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同学们都是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我们家又不是条件不允许,为什么要我处处受她们的欺负?” 洛璇脖子一梗,横着脸冲母亲嚷道:“她们要么毕了业就能回家继承家业,要么漂漂亮亮在学校就有导演找上门来要求拍电影,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要求的又不多,是你给不起罢了!” 看到母亲已经不顾体面,要再抓起拖鞋打上来时洛璇更硬气了:“从小到大,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只会打我,你以为这样就能教好我?不还是失败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在我自杀的时候不要救我,让我痛痛快快死了多好,也好过有你这样一个妈,我们都解脱了!” 就是这一瞬间,母亲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到了这样无法管教的地步。是嘛,教得差也就罢了,总好过被自己逼死吧,既然把她送到了这样的学校,从本质上就已经放弃了对她文化水平的培养,现在又拿什么来要求她呢,毕竟罪魁祸首是自己才对。 拖鞋打在身上的印子让洛璇在炎热的夏天整整两个礼拜都不敢穿短袖出门,以这个代价换来的,是长久的自由。母亲彻底放手了,她答应每个月给自己五千块的零花钱,并给自己办理了住校手续。 五千块对洛璇而言依旧是不够的,这个时候,苏美余教会了她如何办理校园贷款。校园贷款这种东西门槛已经低到了即使是没有经济来源的高中生也可以办理的了。 于是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内,洛璇只要花光了零花钱就会办几千的贷款,月末账单寄回家母亲会自动还掉,除此以外,洛璇还爱上了微调,平均每个月都要到整容院修整修整。 除了母亲,她对苏美余也是又爱又恨,她白天依旧和苏美余出去,到了晚上则熬夜拼命学习,高中毕业,居然也顺利考到了当地的一家211高校学习经管。但是整整一个高中,洛璇都活在被陈什拒绝的阴影里,也就此活在被苏美余改变的人生里。 是,苏美余已经美到溢出来了,她被她父亲送到了韩国当练习生,而洛璇的苦日子还要继续。 此时的洛璇已经成年,母亲终于忍受不了,将她赶出了家门。而此时的洛璇虽然失去了经济来源,但两年来的钱并没有白花,只要走在街上,总会有人过来搭讪,其中不乏一些有钱人。于是洛璇就这样在无数人的“赞助”下过到了大学毕业。 虽然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很多了,但是那种自被陈什拒绝以来的自卑感,无数次的受到苏美余的强化,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心底挥之不去。 其实来参加幸存者游戏,洛璇隐瞒了很多。她是因为高中的习惯,挪用了公款,为了还债才来的这里。而报复陈什,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庸俗而找出来的借口罢了。 很多人很多事,过去以为总有一天会释怀,但如果有一天再遇故人,才会发现那种恨是不能够随时间磨灭的。 …… 2018年7月18日早晨10:00,洛璇敲开了九号房间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孩儿打开了门,虽然头发像鸡窝一样乱,也没有化妆,但是她细得像没有毛孔一样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看到就会觉得自卑。看到洛璇,面色有些不满:“你找谁说一声就行,等回来了我会转达。” “我找你,苏美余。” 洛璇不说话看着她,嘴角咧成恰到好处的微笑。 “噢……那个,你带笔了吗?我这里没有。”女孩愣了一下,把洛璇当成了来找自己签名的粉丝:“你也没带本子啊,要签衣服上吗?” “我不是来找你签名的。” 洛璇觉得搞笑,这个曾经把颜值当作一切的姑娘,在娱乐圈的边缘进进出出,如今已经俗气到以为所有找她的人都是粉丝,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那你是……”女孩看着洛璇,觉得有些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是谁,或许是粉丝后援会的人吧,经常接机什么的,才会让自己觉得莫名熟悉:“照相的话……我还没有洗漱也没有化妆,不然你等等……” “我是洛璇。” “洛璇?”或许是这些年来认识的见过的人太多了,即使是听到这样一个叫了三年的名字,苏美余还是有一点点陌生,思索了一会,面部表情突然变得丰富起来:“我的天,真的是你啊。” “嗨呀,看到你的颈带的时候就该想到的,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呀?” 苏美余笑着伸出手去摩梭洛璇脖子上的颈带,态度变化之大让人惊讶,真不愧是演员,还是一秒入戏的那种,洛璇心里不禁冷笑。 想当年两人都属于那种明里像连体婴一样,背地里却是苏美余看不起洛璇,洛璇也怨恨苏美余,时隔这么多年再相见,两人的变化都不小,交流起来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别扭的商业互吹,对洛璇而言是有目的的,至于苏美余嘛,或许只是职业病吧。 “九年了。”洛璇伸出手,手心朝上托住了苏美余的手,把她拉到了桌边坐下,仿佛是在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不见,你真的越来越漂亮了,为了看你的网剧,我还买了播放器vip呢!” 苏美余这么多年来被无数人夸赞,早已见怪不怪了,但对面毕竟是自己的老同学,该装的还是得装,毕竟认识的人可以更好的合作,即使日后变成敌人也不能一开始就撕破了脸。 “要我说你这变化才大呢,真的精致,要不是你把名字都说出来了我真猜不到是你。”对于洛璇面部的变化苏美余惊讶是真的,如果说高中三年只是微调,那接下来的这九年,简直就是变脸。 “咱俩谁跟谁啊,就别这么客气了,你快去洗漱吧,等会咱们下去玩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洛璇已经不这么说话了,或许是在被陈什拒绝之后吧,每当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五感封起来,说该说的,听该听的,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 其实当早上醒来,被阿来告知何安琪已经被人找到,只需还清负债就能回家。而白楚,因为无法还清负债,需要在这里接受治疗,康复之后需要在spirit做劳动力还债。 至于顾义、叶玮和付康博,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既然如此,自己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其实说到底,能来参加幸存者游戏的只有一种人,就是被主办方邀请的。之前总去怼温暖,是因为她总是摆出一副娇弱秀气,单纯善良的样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自愿来的,事实上绝不可能。 那天,自己正在公司门口的咖啡厅刷着微博,发愁如果挪用公款被发现会怎么样,近百万的窟窿不是小数目,总得想个办法补上才行,就在这时,阿来出现了。 “你好,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邀请你参加一个游戏。” ------------ 第二十五章 完美朋友(三) “没看见我正忙着呢么?”洛璇头也不抬的回绝了。 “我们这个游戏是一个赏金游戏,只要能成为最终赢家,就能获得上千万乃至上亿的赏金。”看到洛璇有点迟疑,阿来继续说道:“并且在那里,你可以见到一些你想见到甚至想除掉的人。” “比如苏美余,比如,陈什。” “我去。” 所以在去spirit的车上,除了陈什,洛璇还锁定了苏美余。 其实昨天洛璇提前离开,除了想要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够杜绝幻觉的出现,更多的是,自己想要利用这里的环境找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手法,即使不死,也要让她翻不了身。 洛璇百无聊赖的坐着,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苏美余和一个男的,挽着胳膊嘴对嘴没有亲上,摆出很亲密的pose,两人年龄相仿,洛璇不认识,但是觉得有点眼熟。 想要击垮一个人,就要毁掉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洛璇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点上,看着烟在两指间随着风一点一点消散,燃尽了之后,将烟头丢在了垃圾桶里。也就是同一时间,苏美余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洛璇静静的等着,等着她吹头发,等着她换衣服,等着她化妆,等到她一切都处理完了,可以出门了,都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刚出门,苏美余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准确来说不是那个人的错,她正准备掏钥匙开门,而苏美余打开门看也不看的就冲了出去。 “你瞎了啊?” 苏美余丝毫意识不到这是自己的错,冲着人就吼了起来。被撞倒的那个人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子,像个大学生,她似乎被撞掉了眼镜,正半蹲着在地上摸索,还忙不迭的道着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真是蠢货。”苏美余不满的朝女孩儿的方向瞥了一眼,因为女孩在找东西挡在门口,她直接抬头挺胸的跨过女孩,径直走开了。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苏美余还是这样趾高气扬,丝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女孩子低着头,洛璇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任是谁,被人这样对待也不会高兴的吧。 “那女孩儿是谁啊?”虽然洛璇完全看不上苏美余这副德行,但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还是要显得自己对她的事很上心才对。 “噢,屠楠,一个房间的,名字是不是特搞笑啊,祖上说不定是卖猪肉的呢。”苏美余漫不尽心的又转头撇了一眼,以屠楠可以听见的音量说道:“又土又蠢,农村来的,呵,不参加这种游戏的话,她可能这辈子都想象不到钱还可以几千万几千万的说吧。” 看到洛璇没有接话,苏美余却突然来了兴趣,继续高声议论着屠楠:“对了,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幸存者游戏吗?因为她爸死了没钱下葬,而且你知道她爸咋死的吗?掉到化粪池里淹死的,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明明一点都不好笑,洛璇却还是尴尬的跟着笑了两声,这样被人用最痛苦的记忆来嘲笑的感觉,自己当年和苏美余一起玩时也感受过,一点都不好受。就好像身上被剜掉了一块肉,疼了很久好不容易结疤了,疤却被突然撕掉,伤口流出比以前更多血的那种痛苦。 只不过,一个是身体的伤,一个是心里的伤。 洛璇隐约感觉到屠楠在背后看着自己,一股寒意顿生。 “打伞啊,这么大太阳!”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门口,强烈的阳光倾泄而下,听出苏美余语气中的不满,洛璇忙撑开了伞。 还是像当年那样,背着苏美余的包包,给她打着伞,洛璇像个婢女一样走在苏美余的身边。洛璇轻车熟路的带着苏美余下了缆车,走到了森林跟前。 昨天来时洛璇就知道了,这片森林是有名字,叫做魔法森林,是幸存者游戏的最终场地。 作为机关重重的幸存者游戏,最终场地如果没有特别之处又何德何能叫做最终场地。而它的特别,洛璇算是见识过了。 从外部看来,整片森林郁郁葱葱望不见尽头,且空地与森林之间有明显的界限,没有刻意限定的进口出口,只要想进,随便从哪里进都可以。 但是当你跨过这个界限,置身森林内部时会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界限,你仿佛就在一个森林的中央,四面八方都是花草树木及可能出现的动物,没有达到要求你将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这就是魔法森林的可怕之处,无论你有意无意,只要你进到里面,就必须达成任务才能离开。 而任务是什么呢? 洛璇抬手想看一眼手表,突然想起来,手表在昨天被自己丢在了森林里。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洛璇与贾智杰迎来了两年后的再度重逢。 如果说陈什是洛璇生命里的一道光,虽然美好,最终却让洛璇迎来了最光明又最黑暗的岁月。那么贾智杰就是洛璇生命里的一道坎,两人分分合合,数不清的痛苦岁月,却让洛璇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那年洛璇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可能是前半生过的太惨,老天爷同情,让她在温友集团这样一个国际大企业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也与财务相关,但跟现在自己工作相比,那时只能算是一个起点。也是那个时候,洛璇遇见了贾智杰。 贾智杰比洛璇大十岁,是部门的财务总监,也是洛璇的顶头上司。 那时的贾智杰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每天都穿西装打领带,化淡妆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米八的个子,体重近80公斤,但是看不出胖,应该是常年健身的缘故。 他自称单身贵族,三十多岁没对象一方面是要以事业为重,另一方面是还没有找到生命中的那个她。也因为这样,公司有不少小姑娘都在追求他。 但是洛璇没有,毕竟他俩之间,是贾智杰在追求洛璇。 或许是曾经特殊的生活经历让洛璇显得格外特别,又或许是多年来迷恋的整容真的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总之在一众年轻貌美的姑娘里,贾智杰看上了洛璇。 在洛璇大学四年阅人无数的经历里,有年轻帅气身体好的大小伙子,有多金的油腻中年男人,也有只求柏拉图式爱情风烛残年的老人。但在这一众人里,没有一个是贾智杰这样有钱有才有长相还很清爽,处于三十而立的岁数,有上进心高智商高情商的青年人。 也因如此,让洛璇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 贾智杰和陈什很像又很不像。 像在外貌,清爽阳光有魅力;像在智商,两人都有很高的聪明才智;像在性格,对自己的人生都有一种不需要别人置喙的自信。 不像也是外貌,陈什虽阳光且有魅力,但却透着一种淡淡的阴冷的感觉;不像在情商,贾智杰的聪慧带着柔和,让人喜欢,而陈什的聪慧带着棱角,让其他人深知自己的弱点;不想也是性格,贾智杰是圆滑的,而陈什是带有棱角、锋芒必露的。 洛璇喜欢贾智杰或许也是因此,贾智杰几乎是完美无缺版的陈什。 所以在贾智杰追求洛璇时,洛璇只小小的矜持了一下就答应了。 而贾智杰确实与那些人不一样,他在乎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还有能给予自己的一切。 洛璇确实是找对了人,不多么长的一段时间,贾智杰教会了自己他的毕生所学,还让自己做了他的私人秘书,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洛璇觉得一切都变了,贾智杰表现得没有那么爱自己了。 一开始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比如会让自己在饭桌上为他挡酒,对于客户给自己灌酒毫不作为,甚至眼睁睁看着那些一脸色相的客户对自己动手动脚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不过这样的人洛璇见的多了,也不是没吃过这样的亏,所以在她看来,贾智杰或许觉得这就是作为私人秘书该做的事,如果为此砸了生意才是得不偿失吧。 直到那天,洛璇在办公室遇见了那个不速之客。 ------------ 第二十六章 背叛的报应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贾智杰不在,有陌生的人来,洛璇报以了最官方的问候。 “噢,是你啊,智杰呢?”说话的是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她画着很精致的妆容却遮挡不住她正在消失的胶原蛋白,穿着很修身的套装却可以从她说话的喘息中听出里面还穿着过紧的塑身衣。 她长相一般,身材肥胖,气质也不怎么样,却体现出了一种不服老不服输老娘倍儿有钱的德行。洛璇明明没有见过她,她却一副早就认识自己却丝毫不屑的样子,更可恶的是,她称呼贾智杰为:智杰? 那种恶心的口吻,就像是在跟别人谈论自己养了几年的宠物猫一样亲昵。 但或许是客户呢? 洛璇瞬间清醒,强忍住心中的恶心,看向女人:“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哪位?智杰没有跟你说过吗?”女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看到洛璇冷漠的表情,女人突然做作的用手捂着嘴扑哧一笑道:“你还真不知道啊?当然,这不是你的错,是智杰没有说清楚,你不用害怕。” 洛璇冷冷的看着女人做作的嘴脸,仿佛她才是东道主一般,自己明明没有在怕,她却表现出一副不知道她是谁就罪大恶极的样子来。 当然洛璇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了,毕竟自己之前伺候过的,男人们,多半都是有家室的,所以这女人应该是,正主? 洛璇不太相信,倒不是因为这女人的样子实在配不上贾智杰,而是自己进公司到现在两年了,从来没见过贾智杰跟除自己以外的女人有私密互动,也没有任何人体现出贾智杰有家室的样子来,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 “我叫刘婕,是智杰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六年了。” 女人抬手将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故作姿态的不看洛璇,自顾自的走到贾智杰的办公桌前坐下,又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办公桌上贾智杰与洛璇的合影。 “你叫洛璇,我是知道的。” 女人把手中的照片朝下扣在了桌上,利用身体将转椅轻轻的转向了洛璇的方向:“不可否认,你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妖娆,又很做作的漂亮。智杰喜欢这种漂亮,当然,我也见多了。” 看到洛璇惨白的面色,女人无奈又同情的轻笑了一声:“呵,不过你也别难过了,男人嘛,又事业有成,没个三妻四妾反倒显得他没魅力了。当年我明知他花心还一心要嫁,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撼动我的位置。” “可是我进公司两年了,从来不知道他有家室的。” 洛璇心里有些发怵,不知为何,自己面对这样一个要啥没啥的女人却有一种源自骨子的自卑,或许这就是小三与正主较量时的那种没底气吧。 “谁敢说啊?这家公司的老总是我表弟,就连智杰的工作都是我帮他找的,你说说,谁敢把老板家的丑事往外说啊?更何况你一个,第三者,你觉得呢?” 女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璇,被刷得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只有微风吹过时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被人称作是第三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自己不是知情者,而贾智杰,也是自己除了陈什外唯一一个上了心的男人。 “可是,你说他有很多女人,在哪儿呢?我也没见到啊。” 洛璇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眼前的这个女人与自己而言如此不堪,但她却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妻子,而自己喜欢的人,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即是如此,洛璇还是想要抓住那最后一抹希望。 “要不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女人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又或许是她对这种事真的不在乎,洛璇也不想像伺候上司一样一直站着面对她,索性就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他的异性缘一直很好,从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是他最聪明的一点是,他绝不会同时找好几个小姑娘,一次两个就够了,当然,我是铁打的那个,因为我家有钱。” “就连他工作了也是一样,家里有个不工作的我,公司有个陪他应酬的漂亮姑娘,说实在的,你在他以前的那些小姑娘里,真算不上出挑的。” 看着洛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女人反倒笑得更开心了,她随手打开面前的一个抽屉,掏出了一包夏威夷果甩在桌子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爱把吃的放这里,不过干听着挺累的,一起吃点?” 也不等洛璇回应,女人继续说道:“那些小姑娘,短的陪他两三个月,长的陪他两三年,所以你看看你,也不算时间太长对吧?” “她们离开他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见到了我。”、 女人得意的笑了笑,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了一个U盘,插在了电脑上,缓缓的打开了身后的多媒体。 “那些年轻貌美还有点才华的小姑娘见到我,都以为可以取代我,都开始拼了命的闹,但是现实哪儿会是她们想的那么容易?” 就是说这么一句话的空当,多媒体开了,U盘也被识别出来了。女人打开U盘,又打开了里面唯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叫:小丑。文件夹里又是十几个文件夹,各个以人名命名。 这些文件夹的名字洛璇基本上都不认识,只看到其中一个是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女人随意打开其中的一个文件夹,里面尽是一些淫秽且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 所以这就是那些女人不敢闹下去的原因了吧,不用刘婕解释洛璇就懂,用一个女孩的尊严和隐私来当把柄换取自己的安生,居然是这样卑劣的手段。 “需要我放你的看看吗?”女人似笑非笑的将鼠标移向写有洛璇名字的文件夹上。 “不必了,你的意思我懂。”洛璇故作淡定,一脸冷漠的看向刘婕:“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的目的没什么,只是听他提你次数有些多了,过来宣誓一下主权罢了。”女人站起身,努了努嘴:“我倒不是怕他爱上你,只是想让你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而已。” 洛璇仅仅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过了太多坎坷,与她而言,这样的处境真算不上最差的。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一块洗碗抹布,本来的样子洁白干净,接触到太多的油污,最终变得肮脏不堪。 但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的是,肮脏不堪不是自己的原貌,油污经过努力也可以清洗掉,虽然过往会在心里留下痕迹,但是自己绝不会任由肮脏体现在外表上。 仅仅是被人拿住把柄了而已,自己失去的东西已经那么多了,不介意再多一个贾智杰和一份工作。 ------------ 第二十七章 久别重逢 看着女人张扬的傲气,沉默了许久的洛璇无奈的笑了,起身走到刘婕的对面:“我明白我的处境,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如果我选择离开,你能把我的视频和照片删掉吗?” 洛璇觉得自己问了个无比愚蠢的问题,如果她真的会删掉,那之前那些女人的视频照片又怎么会留在这里。 “你觉得呢?”女人反问:“如果我删了,你岂不会卷土重来?” 是啊,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小丑罢了,除了选择灰溜溜的退出没有任何退路。 洛璇看着贾智杰的办公桌,这个办公桌从自己来时就在这里了,桌子没有换,桌上的东西换了一次又一次,钢笔、烟灰缸、文件夹、相框、照片,等等等等,都是自己来了之后当作一个个小礼物放在这里的,虽然这里充满了自己的气息,却不得不说这种气息更像是一种笑话。 “所以这U盘里的东西,你还有备份是吗?” 洛璇哀伤的表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此时刘婕占据了极大的上风,她的目的达到了。 “当然,这种东西留一份可不够,不过你除外,毕竟你来的太……啊!!” 还没等刘婕反应过来,洛璇已经抡起桌上的烟灰缸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头上,下手没有丝毫的犹豫。惨叫过后刘婕就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血液顺着洁白的地板汇入一条条缝隙里,洛璇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取下了电脑上的U盘,又打开保险柜拿出了一沓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她不怕刘婕会死,因为还有不到五分钟就是下班时间了,贾智杰的会也该结束了。今天是周三,每周三下班后贾智杰都会和自己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然后共度良宵,所以他很快就会回来。 当然,他回来后就再也见不到洛璇了,因为那个时候洛璇已经出现在了市纪检部的门口。既然贾智杰夫妻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威胁自己,那么就不要怪自己毁掉他们的生活了。 之前洛璇从办公室保险柜里取出的那一沓文件,都是两年以来自己搜集到的贾智杰行贿做假账贪污的证据,要怪就怪他对自己过分信任,这种东西在保险柜里放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或许他注意到的只有与这些东西一网之隔的支票黄金和珠宝首饰吧。 除此以外,洛璇还打电话报了警,将U盘及里面的内容提交给了警察和纪检人员看。说到底,洛璇对这种东西是否外露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自己不要被这种东西拿住而已。 与其因为这些被人威胁,不如先发制人拿给该看的人看,才是发挥它们最大的用处。 当天夜里在医院,贾智杰被带走审问,也就此断送了他的前途。应该是家里有关系的缘故,他只是被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就被放了出来,从此以后销声匿迹,永远的离开了温友集团。 想到贾智杰和温友集团老总的关系,洛璇本来不想再在这里继续自己的事业,却在离职当天被请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以她正直且业务能力出众正式聘用她为部门财务总监,顶替了贾智杰的位置。 没有人质疑她的正直是因为什么,她就顺其自然的留在了这里,全当是个机会。贾智杰被抓走的事情在公司内部有无数种说法,也有人在背后议论,但是还没有人敢当面说些什么。 在洛璇看来,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她付出了多少就得到了多少,并没有什么不妥。而贾智杰得到的,不过是他玩弄了那么多人的感情做错了那么多事请应该遭受的报应罢了。 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洛璇将重心放到了工作里,一步步被提拔为整个温友集团的财务总监。贾智杰教给她很多东西,她记的最清楚的不是怎么做好本职工作,而是像他一样,贪污。 但是洛璇心里明白,她比贾智杰强的一点是,自己不会随便信任任何人。 …… “三年了,你比以前更迷人了。” 三年了,贾智杰不知经历了什么,但是从他脸上可以看出,这些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刚好走到这里,一起进来看看吧?” 在魔法森林外,贾智杰向洛璇提出了邀请。 贾智杰今年只有三十七岁,从外表看来却早已不复当年盛况。 他的身高还是占优势的,但应该很久没有健身了,整个人胖了一圈,还有些垮。当年天大地大发型最大,即使感冒发烧重病在床也要给头发上着哩的他如今只留着普通的寸头。就连着装风格也完全变了,长衬衫大短裤,除了脸略比当年苍老一点,从其他地方完全想象不到他就是三年后的贾智杰。 “你说,我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该你恨我还是我恨你?”贾智杰问道。 三年时间,物是人非,洛璇以为自己赢了,却不料见到他的那一刻,内心的痛苦无比强烈。那么优秀的他,不该变成这样。是自己的自私,让他成了这样。 “说到底,当初是我太冲动了,你要恨我,我也只能说对不起。”洛璇摇了摇头,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举报贾智杰过后,自己也陷入过深深的苦恼,时而后悔时而后怕,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些年来我也想过很多。” 还是和当年一样,贾智杰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了洛璇的肩上,不知为何,洛璇也没有躲开:“入狱的那一年,我老婆跟我解释了当天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真的恨透了你。我本来觉得,我给你钱,给你人脉,教会你那么多东西,你陪我两年,这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你只是我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本来也不多么干净,你该知足。” 看着洛璇想要反驳,贾智杰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自己继续说了下去:“临出狱的时候,我本来想报复你,但是站在温友写字楼下时,我突然退缩了。” “我突然开始想象如果我是你,刚从大学出来,找了一份高于自己能力的工作,拼命的巴结上司,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学习自己不会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遇见了自己爱的人,以为这个人也爱自己,最后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他三千佳丽中的一个,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被断了后路,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洛璇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自己刚到温友那两年的心路历程。 ------------ 第二十八章 机关重重 “所以我离开了,我想一切重新开始。”贾智杰将手插入头发从前额捋到颈部,这是他曾经的招牌动作,时过境迁,只留着平头的他还保留着这个习惯,给人一种苍凉的喜感。 “但是因为之前留有案底,找工作的事情一直不顺利,还好刘婕没有抛弃我,她也不敢抛弃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她。之后我迷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刘婕也替我还了一次又一次。就在不久前,她忍不了了走了,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阿来找到了我。” 洛璇突然笑了,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贾智杰,却没想到贾智杰会如此大度。在自己心里明明幻想了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景,但没有一次是以这样的平静而开场的。对他的那种愧疚,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洛璇,你还记得吗?我们当初计划过要买一套房子。”贾智杰一手搭在洛璇的肩上,另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面前的一棵树,树是普通的柏树,手摸的位置用小刀刻着“xxx爱xxx”,许是过去太久太久了,两个人名已经模糊不清,横在两人名字中间的爱心还很清楚。 洛璇不由得想起以前自己看过的一个段子,经常有人在树上刻着某某某爱某某某,但是相爱并且出来约会的两个人,跑到小树林里为什么要带刀子呢? “是你说的,房子要买在郊区,要独栋的小别墅,旁边最好都是大片大片的森林,你不怕虫子也不怕野兽。平常我们在市区生活,双休和节假日住到郊区,去体验最亲近自然的生活。” 贾智杰的手从树上抽离,轻轻的抚摸着洛璇的脸,洛璇没有拒绝:“你要的房子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建好了,等到我们赢得奖金离开这里,还清负债,我们就去那里生活,好不好?” “好。”洛璇抓住了贾智杰的手,十指相扣,不由自主的动作里体现出了两人深爱过的证据。 洛璇不知不觉的随着贾智杰走进了魔法森林,却被眼前所见吓到了。刚才的入口已经消失,所处之地让人感觉已经在里面呆了很久很久。 “你知道这里的规则吗?需不需要我跟你讲解一下?”贾智杰看着洛璇,露出了一抹目的达成的冷笑:“我不想赢你赢的太卑鄙。” “所以你来过这儿?”洛璇吃惊了,难道说贾智杰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设身处地说了那么多真心话,就是为了把自己引进来而已? “当然,我早上就来过。”贾智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并且和我一起来的那个蠢货,已经被我解决在这里了。” 这一刻洛璇实在是哭笑不得,那么多年了,吃过那么多次的亏,上过那么多次的当,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每一次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但是那种重感情又恋旧的性格,终归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自己不喜欢的人可以一次有一次的利用,自己喜欢的人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原谅,这种矛盾又让人恶心的性格,活该总被人耍。 但是洛璇还是有一个优点的,就是无论在多危机的关头自己都能快速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然后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既然你那么有经验,就讲讲吧。”洛璇控制住了内心的痛苦,向贾智杰抱以最官方的微笑。 “这里有个很梦幻的名字,叫做魔法森林,也是幸存者游戏决赛的场地。但是,它的打开方式有两种,我们边走边说。”贾智杰一边说,一边想拉着洛璇四处走走,洛璇已经上过一次当,自然不会再信他,而是四两拨千斤的推开了他的手,道:“我还是站在这儿听你说完吧。” “呢呵”贾智杰有些尴尬的笑笑,也不过多的强求,继续说道:“它的两种打开方式分别针对于决赛和日常,决赛的我还没感受过就先不说了,我来说下日常的打开方式吧。” 贾智杰丝毫不在意对面的人对自己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因为在他眼里,只要一起进来的人再出去时就已经被淘汰了。 “它有识别人数的功能,当一个人要进入时机关不会开启,人进入时无论怎么走都是出口。而当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进入森林时,它的机关会自动开启。” “机关这个东西是一系列的,没有特指,碰上哪个就是哪个。这里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都有可能是机关的组成部分,它们的触发机能也不固定,要么是你走过、要么是你碰到,总之只要让它们感受到了你的存在,就有可能触发机关。” “进入森林之后,你与和你一起进来的人是无法分开的,想要分开行走是不可能的,因为会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你无法分开。” “当一行人中的任意一个人触动机关时,机关会采取群体攻击模式,即把一行人都控制起来,这个时候,就是决胜负的关键时刻了。” “至于它是如何判定胜负的呢?很容易,就是在几人同时被控制时会各自产生幻觉。每个人都是自己幻觉里的主人公,主人公在自己的幻觉里会做出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忏悔。” “事实上,一行人里每个人感受到的幻觉都是一模一样的,做的事情也是一模一样的。判定输赢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真诚。森林系统会自动识别每个人的忏悔内容,选择出最真诚的那个作为赢家,其他人则被困在森林里,直到机关关闭才会被放出,但那时会因为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回房被淘汰。” “所以这个游戏最核心的内容就是,无论进来几个人,只有最人性未泯的那个人能够顺利离开。” 贾智杰说完游戏规则,似笑非笑的看着洛璇:“我之所以把这些都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这样铁石心肠至人命与不顾的人,赢不了。” “比起你做事的程度而言,我觉得我道行还太浅。”洛璇回以最官方的微笑,耸了耸肩:“现在可以走了。” ------------ 第二十九章 儿童劫(一) 不知为何,和贾智杰一起走在这样一片机关重重的森林里,明知两人只有一个人能顺利离开,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或许是太信任自己的人品了吧。 洛璇无奈的笑笑,自己这种人,还哪来的什么人品可言。 倘若不是在这样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方,自己说不定还真的挺想和贾智杰再续前缘,可惜当年那件事已经成了一道逾越不了的鸿沟,让两个人之间爱意残存,更多的只有戒备。 曾经的洛璇虽然虚荣,虽然爱美,虽然怨恨自己得不到爱人的心。但从读了大学开始,她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她以为他们只是因为自己年轻漂亮,却发现于他们而言,很多时候也是非自己不可的。现在这种自卑又自恋的性格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 洛璇在徘徊于很多有钱人身边的时候,也开始慢慢寻找自己的爱好,她发现自己虽然喜欢体制,但也享受自由;虽然喜欢都市,但也享受大自然。 人可以是多面的,一方面无法抗拒自己本来的生活,另一方面又在忙里偷闲的享受与生活截然相反的安逸。 就像这片森林,它是如此的惬意、舒适,让人置身于其中恨不能老死在里面,但它的危机四伏,又让人望而却步。 “如果你取得了游戏的最终胜利,在有足够条件的情况下,你会选择赎我出去吗?” 本来并肩走着的贾智杰突然停下,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看着洛璇,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然。”洛璇想都没想的就点了点头:“毕竟在这里我们就要决一胜负,如果你被淘汰,那一定是因为我。” “但是我不会,因为赎你,不值得,更何况我不会输。”贾智杰轻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呵,非要闹得这样你死我活吗? 洛璇不太痛快的跟在贾智杰身后,当年的事情明明是他有错在先,用卑劣的手段利用算计别人,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急了的兔子咬了人而已,凭什么这么怨恨自己?洛璇抬手看了眼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洛璇跟在贾智杰身后漫无目的的走着,被身旁的一棵歪脖子树吸引住了目光。 这个歪脖子树很特别,下半段笔直笔直,高的直插云霄,而到了其他树的树顶高度时,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就像一个被沿对称轴切开的核桃夹子。 洛璇想起小的时候,家门口就有这样一棵歪脖子树,长得突兀又夸张。因为附近建了学校,整片地从城郊变成开发区又变成了闹市区,短短几年时间就像经历了沧海桑田,这里从一片又一片杂草丛生的麦田变成了林立的高楼,唯一不变的是那棵依旧突兀的歪脖子树。 最早家里是平房,那时的洛璇还在上小学,在她的眼里,那棵歪脖子树仿佛高得望不到头。后来上了初中又上了高中,家里也从平房变成了小二楼,最后变成了小高层。而那棵树上的果实也从最开始的高不可攀变得唾手可得。 除此之外,那棵树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它在慢慢的倾斜。 或许是因为太笔直太高的缘故,经历着风吹雨打瑞雪骄阳,有一天洛璇突然发现,当正午的时候自己站在太阳下,影子刚刚好被踩在自己脚下,而那颗歪脖子树的影子有些略向北倾斜,那个时候洛璇上小学,是在自己被妈妈罚站时发现的。 初中的时候,洛璇被陈什拒绝,心灰意冷没头没脑的坐在窗台上,看着树干那个诡异的弯度,突然就将手中的绳子搭了上去,结成一个结,套在了自己脖子上,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果然是因为太胖了,手工搓出来的绳子就在自己坠下来挣扎时断开了,洛璇倒在地上,抬头发现那棵树倾斜的程度更严重了,自己掉下来的位置离树根几乎离了两米远。 高中毕业时,被妈妈赶出家门,没来得及注意那棵树,而当多年以后,洛璇工作两年,和贾智杰闹崩了莫名其妙回到了家里,再看见那棵树时,它已经垂在了四楼的窗户上,如果四楼的人家打开窗户,树枝可能会伸进家里。 来spirit前,洛璇又回了一次家,那棵树已经被砍断横在了家门口的绿化带边上,了无生气。 而此时在这里,洛璇再次看见了这棵歪脖子树,之所以确定这就是童年那棵,除了那块诡异的弯度,还有一点让洛璇能够明确,就是树干处的“涂鸦”。 那块“涂鸦”是在洛璇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了的,源自于一个诡异的梦。 …… 洛璇坐在一张放在门口的白色办公椅上,旁边还坐着几个穿着工装的人,大家神情都很冷漠,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洛璇?”听见有人叫,洛璇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推门而入。 进入到房间内洛璇有点不太明白状况,也不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房间的正中央放了三张桌子,桌子跟前分别坐了三个人,洛璇想也没想就坐在了三人对面。 “您好,洛女士,听说您对我们恩诗早教中心非常感兴趣,我们也看了您的简历,您的各方面条件都非常符合我们的用人标准,请问您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呢?” 坐在正中间的女人用非常谄媚的表情说着非常官方的话,洛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洛璇不记得有来参加面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而自己的专业跟早教毫无关系,更何况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小孩。 “可是,我……” “噢,我们给您的薪资待遇是底薪8000+绩效,您也不用担心福利方面,我们虽然是私人早教机构,但因为软硬件设施过硬,招生方面及资费都不低,所以对老师的福利也不会低的,您就放心吧。” “对,除此以外,我们一周只上四天班,三天休息,相当于每一周都有一个小长假,而且我们还有寒暑假和各种法定节假日,嗨,您知道的嘛,私立幼儿园好处多,自由而且工资还高。” “而且今天是七月十八日,如果您现在就可以就任的话我们的工资刚好可以从今天算起,您觉得呢?” …… ------------ 第三十章 儿童劫(二)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洛璇一脸懵逼,说实在的,这样的条件搁谁都难以拒绝,底薪甚至高于自己在温友的工资,不过也可以理解,作为一个私立早教机构,经济必须是保障。 “您觉得可以吗?”女人又试探性的问道。 “可以可以。”洛璇连忙点头:“请问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呢?” “现在就可以啊。”看到洛璇答应,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洛璇面前,边握手边说道:“欢迎您的加入。” 虽然洛璇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鬼迷心窍的就答应来上班了,既来之则安之,按理说此时的自己应该还在幸存者游戏中举步维艰的奋斗着,但从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这里面试,难道说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而已吗? 倘若如此,那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面试呢?难道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东西?不过也正常,自从工作以后总是很忙,有些健忘也是正常的,大不了哪天去医院看看呗。 再不济,难道说现在还是在幸存者游戏中,一切都只是幻觉吗? 不不不,那更不可能了,记得最后一个游戏是要有一个场景让自己忏悔,而自己来面试又能发生什么呢,洛璇更加确定了自己参加幸存者游戏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只不过这个梦境太过现实。 洛璇跟着领路的人从面试的房间离开,下楼后绕过一条小道,走进了一个充满童趣的院子。 这个院子大门口有一个石碑,石碑上用行楷刻着:恩诗早教中心。进入院子过后有三栋楼房,其中两个是四层,还有一个只有两层。 三栋楼的外层都涂着黑漆,黑漆上有上了色的儿童简笔画。机构虽然看起来处处充满了儿童的气息,但让洛璇觉得难受的是,这里的气氛非常压抑。 这种压抑不是单纯的压抑,而是建立在强烈反差上的压抑。 虽然说是院子,但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全封闭的环境,卡通画虽然天真可爱,但是草地是假的,背景是黑色的,就连网上看整个院子也有一个背景棚罩着,仿佛进入了一个真空的状态。 “洛老师,这个就是您要带的班了。” 跟随着引路人手指的方向,洛璇来到了一个班门口,门框处镶了一个金属牌子,上面写着:天使一班。再回过头时,那个带自己来的人已经不见了。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洛璇有点无语,就这么缺老师吗?先是给出这么高的工资,也不在乎是否专业,一听能来上班立马就让来带班,送到地方就走,这里的人都在忙些什么呢?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洛璇推开天使一班的门,接着就看到了二十个恶魔一般的孩子。班里没有老师,到处一片狼藉。附近的地上放着画画用的染料,通通被打开了,整个教师满地满桌满凳子到处都是结成痂的染料,七彩斑斓,就连孩子的衣服裤子脸上手上也未能幸免。 我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当洛璇一筹莫展的时候,从教师的另一个单间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女老师背着个包包,戴着墨镜,看到洛璇过来,一脸的冷漠。 “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干了,剩下的你处理一下吧。”女老师从包里掏出来了一张工作证,递给洛璇:“呐,这是你的工作证,上面让我跟你交接一下。” “谢谢。” 洛璇觉得这个女老师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仿佛这个机构让她深恶痛绝一般,恨不能马上离开。 女老师抬手看了眼表,又环顾了一眼那些乱成一团的孩子们,伸出手来拍了拍洛璇的肩膀:“现在已经四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家长就来接了,你最好收拾一下。” 不等洛璇回答,那个女老师就转身离开了。 洛璇有些无力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感觉大腿处有些冰凉凉的,起身看了一眼凉意来自凳子上的一滩水,准备擦干了事儿,才知道根本不是水,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孩子撒的尿。 洛璇这回彻底无语了,感觉这才像是一场梦,旁边孩子的吵闹声还萦绕在耳边,吵得人头痛,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但想要强制自己醒来又醒不来。 洛璇掐了自己一下,明显可以感觉到痛楚,看来真的不是在做梦。洛璇抬眼看了眼表,时间是中午四点半整,想到刚刚那个女老师说的话,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家长接送时间了,看到这样的一片狼藉肯定不行,还是打扫一下吧。 洛璇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孩子们安顿下来,他们的衣服是没办法洗了,就只能将就着把他们皮肤裸露出来的地方清洗了一下,虽然依旧是看不过眼,但希望家长们不要太难缠。 其实洛璇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如果不是最近新闻里经常有老师虐童被爆出来会受千夫所指,还会被人肉,自己可能真的会气到打这些孩子。 “老师,妈妈在外面,我去找她可以吗?” 正当洛璇忙得跟陀螺一样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傻傻的小男孩拽住了她的衣角,向窗外指了指。 洛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下面有一个成年女人,朝自己这边看着。洛璇没有再看,而是往洗手池那边走过去,打算继续给孩子们洗洗,一边应付着那个小孩:“你不要着急,接园的时候老师带你们一起过去。” “妈妈在跟我招手呢!”男孩不依不饶。 洛璇有点烦闷的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门口把门锁上,转过头来看着男孩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要是能出去就去吧。” 本来想的是男孩会被自己的严肃劲儿吓到,而且又出不去,应该不会胡闹了。但是洛璇重新走回到洗手池时,发现男孩正在往窗边走去。就在这个时候,洛璇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当自己反应过来时,男孩已经翻窗而下。 “妈妈——” ------------ 第三十一章 儿童劫(三) “别下去!” 洛璇的速度远远比不过男孩矫健的身手,当她跑到窗边时,男孩已经躺在了外面的水泥地上了,四层楼的高度,足以摔死一个成年人,更何况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男孩躺在地上抽搐,他所谓的“母亲”却在旁边冷眼旁观,虽然附近还聚着很多家长,但看着孩子的那个样子,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种奇特的冷漠,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璇的大脑迅速运转着,从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时一切都变得很不正常。 自己本来在玩一场充满杀戮的游戏,却突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自己的本科学的是财经,却来到这样一所托幼机构面试;自己根本不喜欢孩子,却因为这里高额的薪资选择了接受这份工作;这里的老师没有丝毫的责任心,孩子也都像恶魔一样,就连家长,看见自己的孩子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表现得如此冷漠。 洛璇一度以为自己还在进行着所谓的幸存者游戏,但是与那里没有丝毫关系的托幼机构让自己明白,如果不是产生了幻觉,现在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洛璇对自己很有自信,自己不是一个能随便被催眠或者随便产生幻觉的人,因为童年的刺激,内心的排他性非常严重,绝不会是一个被随便洗脑的人。 既然在恩诗发生的这些事不是自己的梦,也不是所谓的幻觉,那么孩子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该怎么办? 洛璇再次看向窗外,那个孩子一动不动,他已经死了。但是还没有到接园的时候,班里还有十几二十个聒噪的孩子们,自己绝不能离开他们。 正当洛璇急得快要疯掉了的时候,接园的时间到了。 家长们都在外面敲门,洛璇只能鼓起勇气将门打开。那些家长们一个接一个的将孩子们接走,没有再发生任何让自己奇怪的事情,直到最后一个孩子被接走,洛璇关上了门,冲动了楼下。 那个男孩刚刚跳下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了一摊血迹。就连刚刚围观的家长们也被驱散了,只剩下几个老师围在那里。 “那孩子……怎么样了?”或许是心虚,洛璇说话时有些结巴。 “嗨,你是不知道,那个孩子能把人愁死。”其中一个老师摆了摆手,表现出一副不用担心的样子:“那个男孩儿是个傻子,他妈妈也早想让他死了,每次都站在窗户底下引他下来,其他老师都把他锁起来,还是防不住啊,终于如愿了。” “是啊,你不用担心,他妈妈也有点傻的。”另一个老师也安慰道:“绝对不会有人告你的,你还当你的老师,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行了。” ??? 洛璇惊呆了,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吗?一个孩子的死亡,对家人来说是解脱,对老师来说是迟早,这个托幼机构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地方,能拿着家长高昂的学费这样对待他们的孩子? “行啦,他妈妈都把他尸体带走了,你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回去吧。”先前的那个女老师伸出手来搭在洛璇肩上:“校长跟我说了,你跟我住一个宿舍,我叫苏莫,我们一起走吧。” “宿舍?”洛璇又懵了:“这里不让回家的吗?” “没说不让回啊,”女老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但是据我所知你是东隅市的吧,这里是城郊,回去坐班车都要两三个小时呢,多不划算啊。” “所以这里不是在市里吗?”洛璇更加震惊了,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找到的工作,自以为有那么多好的薪资和待遇,全部都是建立在自己对它的不了解上:“不在市里招生都是从哪儿来的啊?” “招生这种事情,打个蒙氏的旗号好招的很,这都不是该我们操心的事儿了。”苏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拉着洛璇往一条小路上走去:“住宿条件挺好的,八十平米,两室一厅,不会让你觉得憋屈的。” 那行吧。 洛璇心里默默的想着,突然就想掏出手机来搜索一下这家叫做恩诗的托幼机构,看了下天黑的程度,此时应该已经接近晚上六点了,在搜索框离打出恩诗托幼中心六个字后,点击进入,网页却进入了404界面。 “这里是城郊,信号贼差。”苏莫朝着洛璇的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无奈的努嘴摇了摇头:“要么你回宿舍了再试试吧,说不定那边好点。” “行吧。” 洛璇嘴上表达着认可,心里却已经犯起了嘀咕,之前发生那么多奇怪事情的阴影还没有过去,这里连个网都没有,莫不是个什么地下组织,搞传销什么的吧,先是哄着骗着,等到骗不过去了要求发展下线。但是也不对啊,那些接孩子走的家长也确实带着孩子离开了,并不是什么人都不能走的啊。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等到明天下了班出去转转吧。 洛璇跟着苏莫身后,走进了那个四层楼的房子,又跟着她上了顶楼,来到了正对着楼梯口的一个房门口。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啦!噔噔噔噔~”苏莫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用钥匙打开后咣当一声把门推开:“怎么样,是不是充满了漫画的感觉啊?” 看到房内的场景后,洛璇有些哭笑不得,里面的一切都是粉嫩嫩的,放着各式各样的公仔和玩偶,就连冰箱贴、空调什么的,一切都弄得粉嘟嘟的。 “怎么?但到你不喜欢呀?”看到洛璇错愕的表情,苏莫表现得有些失望。 “没有没有,不是不喜欢。”洛璇连忙摆手:“只是我之前的工作是关于金融的,好久没有接触过这样天真烂漫的风格了,有点不太适应。” 其实洛璇对这种风格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由于在温友那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早就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既然苏莫是自己的同事,自然也没必要为这些小事闹僵才对。 “就是嘛,我看你就是以前的生活太死板了!”或许是洛璇给出的理由很受用,苏莫的表情缓和多了:“我们这里要啥有啥,孩子也可爱,你大可不要太阴暗了,活泼一些对你有好处!” 阴暗? 洛璇对于苏莫的这个用词不太满意,十足十的贬义词,自己明明是来当幼儿教师的,阴暗这个词简直就是对这个行业最大的侮辱。 “我很阴暗吗?”洛璇冷冷的问道。 “你不阴暗吗?”苏莫的表情也瞬间冷漠了下来,一改之前的傻乐:“你关心住所、关心能不能出去、关心别人对你的看法和你要付出的代价,但是今天那个死在你面前的孩子,你关心了吗?” “我……”洛璇被苏莫强大的气场吓到了,之前明明是她告诉自己不用担心,告诉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当她突然以这样的语气质问自己时,自己却无言以对。 确实错在自己。 “你的房间在那里。”面对洛璇的窘迫,苏莫只是指了指西边的房间,自己朝另一个卧室走去:“今天发生的事情,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砰—” 听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洛璇不由得心里颤了一下,眼前仿佛有混乱的画面闪现着,整个人晕乎乎的,想要把画面整理起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勉强进屋,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 第三十二章 儿童劫(四)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洛璇习惯性的抬手按下了闹铃,想像之前上班一样,等待第二个闹钟前再眯五分钟时,却突然一个激灵醒来了。 这里不是自己家,是在恩诗早教中心。 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头疼说睡就睡着了,醒来依旧是在这里,看来是真事而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洛璇心里有些怵得慌,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就跟参加幸存者游戏一样,像是一场梦,如此的不真实。明明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却不觉得有太强烈的冲击感。 难道真如苏莫所说,自己已经阴暗到对人命冷眼旁观的地步了吗?倘若如此,自己还自私自利的想着怎么拿工资怎么置办衣食住行,这和吃人血馒头有什么区别? 洛璇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冷漠的人,还是等到合适的时候离开这里吧。 等再次来到昨天的天使一班,推开门,洛璇看见孩子们齐刷刷的坐在自己面前,抬手看了眼表,四点半?表停了,教室里也找不到钟表,那种没来由的奇怪感觉更加浓烈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孩子们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衣服上还是昨天没有洗掉的染料,整个教室看似整齐,但满地的染料汇成了一片星空一般的“艺术品”。 不该是这样的。 洛璇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孩子们单纯天真的笑脸都在看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疯了,那现在应该还早,为什么这些孩子会在自己来之前齐刷刷的出现在这里,还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这么安静整齐? 幼儿园包括早教机构这样的地方,难道不该是老师到了班里时候再把孩子送来的吗? 头脑中昨晚那种碎片一样的画面再次涌向了洛璇,仿佛要把她击倒,不对,不对,全都有问题,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洛璇实在是想不明白。 “老师,我想看电视,可不可以?”正当洛璇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绵嫩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可以,去看吧。”洛璇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可是就在这时,她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电视是液晶屏的,被电视架托着,挂在了墙上,开关的高度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成年人来说抬手就能按到,但是对于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是跳起来都够不到的。 小女孩很聪明,跳了几下发现自己够不到电视之后,搬了一个小板凳过来,踩在小板凳上,跳一跳勉强应该可以够到。 “啊——”依旧是女孩绵嫩的声音,但是与刚刚不同,这次是痛苦的惨叫。 惨叫的来源是因为女孩在踩着凳子按开关时没有跳好,不小心摔到了,身子和脚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卡在了凳子的空隙里,而电视也由于刚才的闯动掉了下来,砸在了女孩的头上。当洛璇去看时,女孩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下真的完了。 这是洛璇的第一想法,看着女孩倒在血泊之中,洛璇想把她拉出来,但是细细的胳膊,小小的骨头,仿佛一拉就会断掉一样。 看着这个场景,洛璇的眼前一花,险些晕倒,眼前又浮现出无数画面,像海啸一般涌来,仿佛要将人淹死在咸咸的、不见底的深海里。 “老师,朵朵怎么了?”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嗦着自己的指头走了过来,痴呆呆的把自己沾满口水的手指拿出来,伸向了那个叫朵朵的女孩留在白色瓷砖上的鲜血。 “老师,是红色。”胖小孩笑起来,样子呆傻呆傻的,仿佛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洛璇一瞬间觉得好悲哀,这种悲哀源自教育。当人命就这样轻易的凋零在眼前时,人们只知道去探索知识,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人性。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不该是教会孩子血液是红色的样本。 缓和了片刻,洛璇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找到苏莫的电话,拨了过去。 紧接着就听见苏莫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走过来的声音,当她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喧闹了起来。 “苏老师,苏老师,我要抱抱。” “苏老师,你今天好漂亮……” “苏老师……” 在洛璇看来,苏莫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老师,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打扮得并不很时尚,也不是很漂亮,为什么这些孩子看见她都跟看见女神一样? 更何况,这好像并不是她的班吧,怎么好像所有孩子都认识她一样。 “苏莫,你听我解释,朵朵说她想开电视看,我就让她去了,结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苏莫原本冷冷的表情突然转变,绽起了一抹僵硬微笑,抬手拍了拍洛璇的肩膀,看向洛璇:“这里老师太少了,这样的事情不少发生,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真的不用请警察来鉴定一下吗?”洛璇深知自己有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苏莫的这种态度更加让她不安,明明是自己的错,她不仅不怪,反而还安慰自己让回去休息,这正常吗? “这个孩子叫朵朵,她的父亲是个抢劫犯,要入狱服刑15年,今年只是第三年。”苏莫无奈的撇了撇嘴:“就在去年的时候,她母亲抛弃了她,是她的外婆送她来的幼儿园,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有老年痴呆,自己哪天丢了都不知道,更别提这个孩子了。” 苏莫把手搭在了洛璇的肩上,试图让她放下心来:“这样可怜的孩子,死了反倒解脱了,你别想这么多,回去休息吧。” 不知为何,每当苏莫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时,自己感受到的不是放松,而是一种触电般的恐惧感。但是在她语言的安慰下,洛璇还是选择离开教室,往宿舍走去。 其实她也想看看苏莫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但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愧疚,洛璇还是选择了离开。 可能是一种做错事后的愧疚,洛璇走在路上时总有一种错觉,就是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虽然这些人自己都不认识,但是看到自己,她们都在微笑。 这种微笑不是普通的微笑,它既不发自内心,也不是简单的客气,而是一种就是为了让自己感受到才笑的那种微笑。 “欸,洛老师,这马上就接园了,你干什么去呀?” 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洛璇立马回过头,讲话的是昨天刚来时面试自己的那个老师。本想客气的回答她的问题,但稍微一回味她说的话,洛璇立马有了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马上就接园了?可是现在不是早上吗? “家长每天要接几次园啊?”洛璇问道。 “噢,我们这里是半封闭的,有的孩子住在这里,有的孩子每天会被接走,但是一般来说,只有到了下午五点半才是接园时间。”那个老师不明白洛璇的表情为什么如此复杂,但还是很热情的介绍了自己:“我姓刘,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的。” “明白……” 洛璇点了点头,但内心的恐惧已经无以复加,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手表,上面的时间显示的是16:30。 如此没有逻辑,从昨天第一次看表至今,时间一直定格在下午四点半。在现实中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难怪。 洛璇一瞬间豁然开朗,难怪这里的人对于死去的孩子表现得如此平静,在自己手上出了这么多的意外也没有人责怪自己,这种超越常理的三观只是源自于自己毫无逻辑的梦境而已。 既然如此,那自己大可不必担心了,只是一场梦罢了,大不了再回去睡一觉,等到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但是梦醒时自己会在哪里呢?是继续幸存者游戏,还是又回归了本来的生活呢?洛璇不敢想。 其实想想,在恩诗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毫无逻辑的,自己却偏偏要想出很多理由来佐证逻辑上的漏洞,真是庸人自扰。就像是在天使一班,一个班二十个孩子,却只有自己一个新来的老师,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回到宿舍,苏莫不在,整个房子的粉色格调让洛璇很难受。很明确的说,自己讨厌粉色,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被幼儿园同班的小朋友欺负,被他们在脸上用粉色的水彩笔涂了一脸,从此以后被小朋友起外号叫屁桃君。 当然,都已经过去了,过后经历了那么多,谁还会把当年那些小事放在心上。 ------------ 第三十三章 儿童劫(五) 洛璇缩回了自己的房间,是个简约风格的小卧室,整体色彩是冷色调的蓝。拉上窗帘,躺在了大大的床上。 不知为何,自从进到这里之后,洛璇总能感觉有些碎片般的画面在自己脑海中,还没有被拼凑成型,但那种忘记了什么的感觉是挥之不去的。 洛璇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整一面的天花板上是一副壁画,画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可以看出来是个男孩,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像弯弯的月牙,藕节一样的胳膊白白嫩嫩,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但是除此以外洛璇觉得很奇怪,就是这个男孩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让自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明明想不起来却引诱着自己一直去想。 “啊——” 那种头脑里的抽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要将脑子里的一切揉成一团再撕开来,难以承受。就像那种在厕所蹲久了过后腿脚发麻,坐立难安的感觉。 “叩叩叩” 骨节触碰玻璃的声音想起,洛璇突然冷静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声音来源于洛璇身后的窗子,应该是有人在外面敲响窗户的声音。 可是,自己明明住在五楼啊。 准确的说是在四楼。洛璇刚刚上来的时候发现这栋楼没有四楼,自己所在的楼层写着5F,一共只有四层楼。 透过深蓝色的窗帘,洛璇看见一个人形阴影在跟前摇曳,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在空中轻微的荡来荡去,每当荡向窗户时,就会发出“珰—”的撞击声,紧接着又是敲窗户的“叩叩”声。 洛璇看不见外面的人是谁,但从形态可以看出应该不是成年人。 看着窗外晃动的声影,洛璇的头疼的快要炸裂,这一幕也似乎似曾相识,这里的一切都仿佛似曾相识。一定是哪里不对,应该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就到过这里。 洛璇突然觉得恶心,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压迫了神经,明明什么都没有吃,但就是没来由的想要干呕,挣扎着跑到厕所,对着马桶吐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脑袋里那种强烈的痛感快要把人折磨死,洛璇像回到床上,却因为浑身酸痛寸步难离,瘫倒在了厕所的地上。 “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洛璇觉得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听见了刚刚没有关严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强撑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卧室还保持着刚才的模样,洛璇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苏莫还没有回来,自以为的梦也没有醒,窗户跟前的黑影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也就是说之前看到的并不是错觉。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洛璇火了,一把拉开窗帘,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孩童,面对着自己的方向,脸色铁青,翻着白眼,舌头伸得很长,浑身直挺挺的被吊在窗前。 他已经死了。 “呕~” 洛璇这下真的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就吐了起来,早上没有吃东西,吐的都是绿色的胆汁。 所以说,刚刚他在窗前摇荡,敲窗户时只是为了求助,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体会到他的意思,说不定还能救下他,只可惜…… 当洛璇再抬头看向他时,却发现他翻着的白眼突然动了一下,转而以一种直勾勾的眼神看向了自己,四目相对之时,洛璇的大脑突然有了一瞬间的空白时刻。 就是这一瞬间的空白,折磨了洛璇两天的记忆碎片突然幻化成型,变成了流动着的动画。 …… 洛璇想起了一切,原来自己并不无辜。 自己与恩诗早教中心的关系并不浅,准确的说,自己已经在这里工作三年了。 苏莫是和自己同时被聘请来的幼儿教师,每人负责一个蒙氏班,天使一班就是曾经带过的班,而自己现在所住的宿舍,也是之前住过的。 在恩诗早教中心工作了三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其实洛璇自己,自以为积极向上喜欢孩子,其实对生命,是毫无敬畏之心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孩子听话了就夸,不听话就打,有的孩子就是欠收拾。苏莫对于自己的很多做法并不满意,而每当这个时候,洛璇就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当老师就该这样的,不理解不是你的错。” 怪不得在这里的两天时间,每当苏莫拍着自己的肩膀安慰自己时,都会有一种别扭感。 天使一班有个小男孩,起名叫多多。长得很可爱很单纯很可爱,唯一让人可惜的是,他有唐氏综合症。按理说唐氏综合症的小孩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但是他看起来呆呆萌萌,并不让人觉得傻。 刚来报名时,洛璇就很喜欢这个孩子,可是不到两天时间洛璇就发现,这个孩子是个傻子。或许别人难以理解那种心情,当你很喜欢一个人时,发现这个人非常不堪,就会将曾经的喜欢变做一种耻辱,导致对那个人的怨恨。 洛璇对多多就是如此。 多多不仅是个傻子,他的父亲还是个囚犯,他的母亲在他父亲入狱后就走了,留下他和年迈的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只有偶尔,他的姨姨回来看看他。 一开始洛璇还可怜这个孩子,后来发现,他根本不值得同情。 大年三十,逢年过节,老师们都要回家的时候,没有人来接多多,洛璇只能带着他一起过年。当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多又哭又闹,充分显示出一个傻子作为来,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除此以外,当洛璇带着多多时,他也经常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搞得气氛非常尴尬,甚至还当众掀过洛璇的裙子,此般种种,让洛璇对他越来越厌恶。 而自己真正该回忆的事情是在一个月之前,洛璇在班里带着孩子们一起做游戏,其他孩子们都玩的很投入,只有多多,痴呆呆的望着电视。 “老师,我想看电视。”他指了指电视,看着洛璇。 “不可以。”洛璇制止了他。 “可是老师,我想看电视嘛!”多多不依不饶,踩在凳子上一遍又一遍的跳起来去按电视的开关。 “你就这么想看电视吗?”此时的洛璇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死死的盯着他,嘴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内心却已经咬牙切齿。 “昂。”对于多多而言,能够理解一句话的字面意思已实属难得,听见洛璇这样问自己,他立马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很好。”洛璇点了点头,走到储物柜跟前,找出了一根缝裤腰的松紧绷带,将多多的手吊着捆在了放电视的架子上。 多多的个子很矮,手被捆在电视架上时脚是够不到小板凳的,难受的感觉无法让他智慧的解决绷带,只能拼了命的挣扎。 “咣啷——” “啊——” 就像朵朵摔下来时一样,惨叫声响起。 电视架无法承受多多的奋力挣扎,连带着电视一起掉在了地上,砸在了多多身上。 一瞬间的血流如注让洛璇毫无防备,当她将多多从椅子和电视之间拉出来之后,只剩下了多多支离破碎的身体。 怎么办,怎么办? 当着一个班孩子的面,洛璇做了一生中最蠢的决定,直接将多多从教学楼的四楼扔了下去。其实就在松手的前一刻洛璇发现了多多还有气息,但是她依然选择了松手。 …… ------------ 第三十四章 儿童劫(六) 没有想象中人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洛璇趴到窗户跟前去看时,发现多多被一截铁丝吊在了三楼的窗户跟前,隔着一层厚厚的地板,洛璇听见了楼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迟疑了片刻,洛璇还是跑到了楼下,推开三楼教室的门,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的多多。 他被自己从三楼扔下来时挂在了铁丝上,整个颈部被割开了一大半,动脉被拉开,鲜血像喷泉一样嗞在了窗户上,整个窗户红红的一片。 当洛璇打开窗户时,多多的身首已经分离,像两块石头一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砸进了洛璇的心里,也就是那一瞬间,洛璇关于恩诗的所有记忆被划归到了另一个空间。 后面发生的事情洛璇还记忆犹新,多多死去的那一刻,或许是太刺激,洛璇忘记了字恩诗发生的所有事,从那时起到现在,洛璇的记忆一直不是很稳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每一天都像是新的开始。 在这里两天遇见的所有人,除了苏莫以外,都是孩子的家长。 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所有孩子的家长天天站在恩诗早教中心的门口,拉着横幅要求声讨自己,自己也因此被拘留。 但是由于对发生的一切都失去了记忆,连测谎仪都没办法奈何得了,法院没办法定罪,加上恩诗早教中心教学楼里面没有摄像头,没有人知道多多是怎样摔成了那样又怎样掉下了楼的,天使一班的孩子们还小,话都说不清楚,也没有民事行为能力,自然也做不了人证。 就这样,一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却没办法将自己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绳之以法。 这两天以来一见血腥就头痛欲裂的痛苦消弭殆尽,身体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负担,但是找回了自己记忆的感觉却并不快乐,真相是一种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痛苦。 苏莫是一直反对自己用体罚的方式教育孩子的人,这些年来,她眼睁睁的看着洛璇摧残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却无能为力,她恨洛璇。 来面试时见到的刘老师,她是多多的姨姨,是多多的所有亲人里唯一喜欢多多的人,她也恨洛璇。 就连刚来时碰到的和自己交班的年轻女老师,也是这里一个孩子的家长,在洛璇的过往里,她虐待的远不止多多一个孩子,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将自己挫骨扬灰。 这里所有孩子的家长每天都送孩子入园离园,就是为了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们每天见到自己都打招呼,她们通过真的假的各种方式种种细节来重演当日多多的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的记忆恢复过后将自己绳之以法。 她们对自己的态度有多好,内心里就有多恨自己,洛璇每天在恩诗早教中心来来去去,看见的都是笑脸,所有的人对自己都很热情,其实,她们都盼着洛璇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时间最恶毒的报复不是简单的索命,而是要让恨的人感受到那种进退维谷的痛苦。 洛璇已经不想再去纠结什么逻辑,什么过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边只有仇人,而自己该做的,要么继续装下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记起来,要么就只能以命抵命。 “洛老师,洛老师你怎么了?” 洛璇一个激灵,转过身看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苏莫。 “窗户,窗户外面……” 洛璇已经不知道内心的恐惧究竟源自对自己所做错事的罪恶感,还是害怕大家对自己实施最残忍的报复,又或者只是因为吊在自己卧室窗外的孩子恐怖的死相。 “这个孩子是自己跑到楼顶玩时不小心掉下来又被绳子挂住了脖子吊死在这里的,你不要害怕,这不是你的错。”苏莫伸出手,搭在了洛璇的肩膀上:“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今晚就睡在客厅可以吗?” “你不要碰我!”苏莫的手搭在洛璇肩上,这种恐惧的感觉让洛璇突然激动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卧室的门口,伸出手来指向苏莫:“是你,是你……” 就在这一刻,苏莫一直皱着眉的表情突然鲜活起来,她笑得很狰狞,压低了声音看向洛璇:“没错,是我,是我,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洛璇没敢再看苏莫的眼睛,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我该想起什么……”与其说是在问苏莫,倒不如说洛璇是在自言自语,她挣扎着站起身,往窗户的方向走去。 …… “砰—” 一声闷闷的、沉重的响声,洛璇从四楼一跃而下,重重的摔在了结实的水泥地上,面朝上,眼睛的角度正正的看向吊在窗前的男孩。 洛璇动弹不得,意识还有些残存。肉体上的痛苦已经不足为惧,她能够体会到骨头断裂的感觉,能体会到血液从自己的体内流向四面八方的感觉,能体会到自己的“尸首”寸寸变凉的感觉。 在肉体的痛苦慢慢麻木,内心的煎熬慢慢消弭的同时,洛璇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切终于该结束了吧? …… “喂,醒醒……” 模糊得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声音响起,自己已经在地狱了吗?洛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蹲在自己身边的人。 “阿来?”看到阿来脸的这一刻,洛璇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如果自己死了,绝不可能在这里看见阿来,如果自己没死,看见阿来,自己应该回到了幸存者游戏中。 “是我。”阿来伸出了手,将躺在地上的洛璇拉了起来。 当洛璇站直之后才发现,此时的自己正站在魔法森林外,而透过这片森林,可以看见贾智杰还在森林之中。 “你一个女孩子,放到一边吧,这种事我来处理。”贾智杰还在自己的幻觉之中,二话不说爬上了树,努力的解开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的幻觉应该跟自己是一样的,但不同的是,自己选择了赎罪,而他,选择了继续伪装下去。 洛璇不知道,倘若这一切并不只是个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继续假装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自己逼疯。 不知是恻隐之心作祟还是什么,洛璇抬脚踏进了魔法森林里,想要将贾智杰从幻觉里拉出来,却在进入森林的一瞬间从里面出来了。 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进去,更别说救他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能出来?”看着身边的阿来,洛璇问道。 “因为你赢了,所以他靠自己,永远都不能出来。”阿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看向洛璇:“不过你不用担心,晚上十点一过,魔法森林系统关闭,他会从幻觉里出来。但是同时,他也会被淘汰。” “所以,他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对吗?”这是洛璇想知道答案的唯一一个问题。 “是的。”阿来点头。 洛璇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16:30:01,16:30:02,16:30:03…… 仿佛当自己看向它时,它才开始了走动。洛璇没有犹豫,将表从手腕摘下来,丢进了森林里,也是在同一角度,它又出现在了森林之外,自己的面前。 看来除了人,任何物件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洛璇从地上捡起了表,或许是刚刚摔了一下的缘故,表的时间停留在了下午的四点半,既然如此,那留下它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还是走吧。 洛璇发现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从小,自己都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在母亲的鞭策下被迫成了一个结果主义者,虽然不认同,但是不得不照做。 从认识陈什开始,发现自己还是那样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直到被他拒绝,自己才开始慢慢认可母亲说的话。 母亲虽然让人讨厌,但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该有的人生阅历和所说的道理是不会错的。 然后就是长久的与母亲融合并对抗着,练就成了后来的性格,就连人生观都发生了改变。 是的,其实在洛璇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大家喜欢什么样的人,洛璇就变成什么样的人,自己会毫不犹豫的讨好所有认可或不认可自己的人,形成了一种习惯。 洛璇知道,自己的性格改变了很多,恨着很多人,也爱着很多人。但没有想到的是,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即使自己被一遍又一遍的伤害,却仍不忍心看到他们被伤害。 对陈什,对贾智杰都是如此。 “发什么呆呢?走啊!” 苏美余尖锐又不客气的声音将洛璇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两人已经到了魔法森林跟前了。 ------------ 第三十五章 原来是爱情啊(一) 自从参加游戏开始,洛璇一直觉得自己精神恍惚,分不清幻觉与现实,在幻觉里时会觉得幻觉如此真实,在现实里时又会觉得现实如此梦幻。 看着身边矮自己将近十公分的苏美余,洛璇心里燃起了杀意。自己和贾智杰是两种人,不会因为盲目的自信而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遇,所以游戏规则,苏美余没必要知道。 不知为何,明明和昨天进去的地方是一样的,看见的景色却全然不同,如果说昨天看见的是青翠的春景,那今天进去时就是茂盛的夏景。草木仿佛也高大了许多,显得整个空间都压抑了不少。 “这有什么好玩的啊?”苏美余一边走着,一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森林里虫子多,她穿得也并不是多么严实,不时的有虫子爬到她的胳膊上,她只能狼狈得用手拨拉着:“我要出去。” “好啊,那我们原路返回吧。”洛璇笑着带着她往来时的路上走,但是苏美余不知道,她可能很难再出去了。来去的景色全然不同,可身处在这样一片森林里,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 “这时哪儿?”一个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看到旁边只坐了个年轻姑娘,勉强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是谁?” 女孩不是平白无故说出的这句话,只是醒来后她就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这是在哪里,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这个坐在床边的姑娘是谁。 “怎么?做多了亏心事,在这装失忆呢?”年轻姑娘一脸不悦的站了起来,看她的样子,恨不得上去给眼前这个人两巴掌,但是片刻之后,她还是平静了下来。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我来告诉你吧。” 年轻姑娘从随身背的包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三个人在海边的合影,中间是个男孩,男孩两边分别站了个女孩,三人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 年轻女子指着中间的那个男孩说道:“他叫辛伽,是我的哥哥。右边这个是我,我叫苏莫。左边这个是你,你叫洛璇,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关系。” 听到苏莫这么说,洛璇好像有点印象,几个人交往的画面在眼前忽闪,但更详细的情节还是想不太起来。 “咱们两个是大学同学,一个学校一个班,辛伽大我们两届,在学校附近工作,节假日双休,我们经常三个人一起出去玩,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了?” 苏莫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她仿佛并不相信洛璇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她的眼里,洛璇这么做只是为了逃避自己曾经做过的肮脏事罢了。 洛璇陷入了沉思,她记得苏莫,记得辛伽,记得三个人之间发生的很多事,关于苏莫为什么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也找到了缘由。 洛璇今年二十八,认识辛伽也十年了。那年洛璇考上了位于东隅市本地的呈州大学,苏莫是自己的室友。 虽然一个宿舍有六个人,但是只有苏莫和自己是本地人,所以两人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再然后不久,洛璇认识了辛伽。 辛伽大洛璇两岁,大三,是两人的学长,也是学生会主席。他看起来阳光帅气,热情开朗,无论在哪里都能左右逢源,相比起高高在上的优秀,他体现出的是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起码不全是。 辛伽是苏莫的哥哥,但不是亲哥。苏莫的父母在年轻的时候因为生不了孩子所以领养了辛伽,但有了辛伽一年之后,怀上了苏莫。 其实如果没有苏莫,辛伽会被养父母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但因为苏莫的出现,辛伽就像一个被玩旧的布偶,被丢到了一边。 说实在的,苏莫没有辛伽的完美长相,没有辛伽的好性格,也没有辛伽的聪明才智,但在辛伽眼里,她身为养父母的亲生女儿这一唯一优势,早已盖过了自己的全部。 所以辛伽拼了命的努力,从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他有一张明确的时刻表,规定了什么时候学习、什么时候健身、什么时候吃什么东西,一切的一切,都有固定的模式。 但因为这种完美,养父母对他更加“敬而远之”。他们需要的是个能在自己跟前撒娇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完美得不可方物的圣人。 养父母对辛伽很客气,每句话都字斟句酌,不像对苏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于辛伽而言,自己需要的是养父母对苏莫的那种感情。 辛伽各方各面的情商都很高,但是脑子偏偏转不过这个弯。在他的眼里养父母对自己和苏莫的差别对待,是因为自己的不够优秀和自己养子的身份。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辛伽拼命的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而养父母跟他更加说不上话。 洛璇认识辛伽是在新生开学典礼上,辛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讲话,他一上台,苏莫就抓着自己的手喊道:快看快看,是我哥欸。但是她的声音淹没在众多花痴女的喧闹声中,洛璇也没当做回事。 也是后来洛璇到苏莫家里吃饭,在饭桌上看见辛伽,才知道苏莫真的是他妹妹。 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就是这次吃饭两人遇见互相看对了眼,走到了一起。 在很多很多人眼里,辛伽和洛璇是郎才女貌,更多的人觉得,洛璇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辛伽,但是只有洛璇清楚,在两人的爱情中,辛伽才是卑微的一方。 并不是自己太过强势,而是辛伽爱得卑微。他的一生中一直在努力创造价值,因为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被人随意丢到垃圾桶里,他需要讨好每个人来证明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其实洛璇的性格也是很温和的,但因为辛伽的讨好,自己在一点点的改变。当她发现辛伽并不完全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时失望过,但那种失望慢慢变成了同情。 十年的感情,绝大多数都是靠着辛伽的讨好和洛璇的同情辛苦维系着的。在外人看来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但这种很好是建立在一方的无条件退让和一方的不忍心责怪上的,具体的细节和两人内心的想法外人难以知晓。 这种慢火熬粥的感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质的改变,一切都源自一个月前,洛璇听见辛伽亲口跟她说: 我们还是分手吧。 ------------ 第三十六章 原来是爱情啊(二) 后面发生了什么?洛璇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断层,很多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半个月前自己生日的当天。 洛璇的生日在五月,金牛座,听人说这是最重利益的星座,但是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你为什么要来带我蹦极啊?”辛伽问道。 “从这里跳下去,如果绳子断了,我们的一切就结束了;如果我们平安归来,就开始各自的新生活吧。”这里是在沿海的一家极限挑战俱乐部,高台离海面大概有八十米的距离,但是绳子的长度只有六十米。 洛璇追求刺激,这个地方两人之前就来过,但通常只有洛璇一个人敢玩,辛伽只在旁边负责观看,他在这里唯一陪她玩过的游戏只有海盗船,为此洛璇还经常形容他是个娘们儿。 “可是你知道,我不敢的。” 洛璇确实知道,辛伽从小就恐高,此时站在八十米的高台上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胆量,更别提从这里跳下去了。 “你不敢?呵!”洛璇冷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敢跟我提分手啊?” 即使到现在,洛璇也绝不相信辛伽敢跟自己说分手,因为在洛璇眼里,她们十年的感情,辛伽可以抛弃任何人,包括养父母和苏莫,除了她。 “是不是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不会再纠缠我?”辛伽没有直接回答洛璇的问题,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急于摆脱一切。 纠缠? 洛璇心里有些难过,原来两人十年的感情,在辛伽眼里只是一种纠缠? “是的。”洛璇点头:“如果你不……” “咚——” 还没等洛璇把话说完,辛伽就已经毫不犹豫的从高台上跳了下去,旁边的工作人员被吓得目瞪口呆,还好刚刚已经绑好了绳子,就在这个时候,洛璇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后来的事情洛璇就不记得了,再有意识时自己已经在这里了。 “我想起来了。”洛璇微笑着看向苏莫,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需要多少钱我会照付给你。” “你这是什么话?”苏莫怒极反笑:“你以为我在这里照顾你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跟你要钱的吗?” “我们不是闺蜜么,我该谢谢你的。”虽然在印象里,苏莫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最爱的人的妹妹,但是洛璇并不觉得自己跟她有很深的感情,或许是金牛座特有的冷酷,又或许是因为辛伽的缘故。 “你以为我需要你的谢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苏莫激动得放下手中的照片,毫不手软的将洛璇从床上拽了下来,丝毫不顾她的虚弱,一路把她拉扯到了同一楼层的ICU病房门前。 “你给我看看,哥哥已经被你害成什么样了!”这句话苏莫几乎是咆哮着说出口的,透过ICU的玻璃窗,洛璇可以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的头被纱布包着,戴着呼吸机,全身插满了管子,一动不动。 那次蹦极之后,洛璇和辛伽,一个躺在病床上刚刚苏醒,另一个在ICU里生不如死,不知道的以为只是一场事故,但是知道的人都明白,罪魁祸首就是洛璇。 洛璇之所以喜欢来这家俱乐部玩,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确实喜欢极限运动,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是自己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开的。 那个朋友是谁没必要详说,但能让洛璇随时想进进想出出还是可以的。在这里洛璇有两条专用蹦极绳,一条红色,一条黑色,一条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条是为辛伽准备的。 自己的那根红色绳子已经磨得可以看出痕迹了,但蓝色的那条还崭新如初。 如以往一样,洛璇的绳子是自己绑好的,这次,连辛伽的绳子也是洛璇绑好的,整个过程中,工作人员很放心,也自然没有去接触绳子。 但是殊不知,就在两人蹦极的三天前,洛璇来过这里,并且给绳子做了些手脚。 当然,她不会愚蠢到只单纯的切断绳子,她只是在切断绳子之后,又将它们接回去了而已,接回去用的是无色透明的热熔胶棒,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小小的瑕疵。 从这里跳下去,如果绳子断了,我们的一切就结束了;如果我们平安归来,就开始各自的新生活吧。 既然放出了这句话,洛璇就不会自私到只切辛伽的绳子,两人的绳子她都做了手脚。 那句话说得那么感性,但是辛伽心里只有对高度的恐惧和急于摆脱的纠缠,他根本没有细想洛璇说的话的含义。 但是洛璇不明白,自己明明截断了两人绳子同样的位置,为什么自己半个月就能醒来,而辛伽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却躺在了ICU里。 “或许是老天爷在帮我吧,始乱终弃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洛璇的语气云淡风轻,她没有直视苏莫,而是用只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病房里的辛伽,一边摘下了缠在头上的纱布。 “始乱终弃的是你,该遭报应的也是你才对。”苏莫咬牙切齿的看着洛璇:“你一点都不关心他,所以才会在他提出分手后一心置他于死地,你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分手,也没有在乎过这背后的原因!” “跟你当了十年的朋友,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苏莫从包里翻出来了一本病例,甩在了洛璇的手里:“我不明白为什么辛伽会那么喜欢你,你冷酷无情,自私自利,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我真不知道你是哪点配得上他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洛璇自嘲的笑了,在她的印象里,苏莫是自己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到无论有什么话都会直说,却没想到,苏莫对自己的一切好都是装出来的。 “这种话我哪敢说?”苏莫的语气突然软了很多,嘴角强抿出一抹笑意,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如果不跟你做朋友,我哪有那么多接触他的机会?我不想每天跟他只有一顿饭的相处时间,我不喜欢每天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跟他说不上几句话的感觉。” 苏莫的眼神里充满了落寞,她盯着病房里的辛伽看了很久,最终把视线移到了洛璇手里的病历本上:“他跟你分手是因为淋巴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 ------------ 第三十七章 原来是爱情啊(三) “他的生活很健康很有规律,谁都没想到这种病会让他摊上。之所以发现,是因为他本来想向你求婚的,但是那段时间他身体不是很舒服,就偷偷做了个检查,发现了这个病。”苏莫伸出右手,露出了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比她的手指小了一圈,很紧,但她依旧戴着。 “其实他因为这个要跟你分手我是很不赞同的,你们可以同甘,为什么就不能共苦呢?后来我想了想,也好,你们分手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他了。查出淋巴癌之前,他把求婚戒指都买好了,可是再也没有机会戴在你手上了。” 苏莫背对着洛璇低下了头,也没有再看病房里的辛伽,辛伽变成这样并不只是因为蹦极绳断了,更大一部分是因为恐高导致他在掉进海里之前就已经昏厥了,所以溺水加上淋巴癌的并发症,让他成了现在这样。 这么说来自己倒是罪人了,洛璇无奈的笑了,辛伽爱她是一种习惯,洛璇虽然不是非他不可,但那种习惯就像空气,不在乎时不存在,不存在时又活不下去,她对辛伽不是一种爱,而是一种习惯的需要。 “谁会以为这种玛丽苏的剧情会在自己的生活里发生啊?是他自己搞得那么矫情,我只是做了我最可能做的事而已。” 看到苏莫没有任何反应,洛璇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拐角的走廊走来两个中年人,是苏莫的父母。 “啪—” 苏莫的母亲丝毫没有手软,一巴掌扇在了洛璇的脸上。 “枉我们一家人对你那么好,把你当成未来的儿媳妇,没想到你心肠那么歹毒。”面对洛璇,苏莫的妈妈怒目而视,恨不得把长久以来的怨恨都在一夕之间表达出来:“你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来祸害我们家了。” “念在你是长辈的份上,这一巴掌我受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洛璇用一贯的冷漠回应着,本想转身离开的,但看到了苏莫妈妈的样子,又犹豫了。 在洛璇的印象里,苏莫的妈妈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在银行当收银,一路做到了经理,前不久刚刚退休。明明已经五十五岁了,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有四十岁上下。 她最让人羡慕的就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自己以前给她梳头的时候还会调侃她头发黑亮显得比辛伽还年轻,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白发就像卸妆水一样,让人看起来一夜之间就老了几十岁,再加之她已无心打扮,没有化妆加上随意的着装,若不是身材和气质在那做底,看上去就像个花甲老人。 “洛洛,即使我们两家有缘无分,我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来。” 洛洛,在洛璇的印象里,这么叫自己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是辛伽和他的养父母,即使自己和他们闹得这么掰了,辛伽的养父还愿意用这个称谓来叫自己,洛璇觉得愧疚。 “叔叔,我知道这件事错在我,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有辛伽的生活,我已经把自己融入到了你们家中,十年的时间,我从未想过没有他的生活,当他跟我提分手的那一刻,比起他,我更想结束的是我的人生。”不知为何,洛璇对辛伽,对苏莫,对叔叔阿姨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是这种话藏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你该这样想。 “我之所以不愿意承认我的过错是因为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既然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干脆顺其自然好了。”洛璇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往ICU走去,隔着一层玻璃,静静的看着辛伽,他还是那样安静,安静得毫无生息。 “您好,请问你们是辛伽的家属吗?”洛璇往身后看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辛伽养父母面前。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各项指标也回归正常,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也方便你们照顾。”医生有条不紊的说道:“你们谁来跟我办一下手续?” “叔叔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叔叔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知道错在你,也知道你的世界里不能没有辛伽,那就该让他开开心心的走完最后一程。”苏莫的爸爸站在洛璇的身后,轻轻的叹了一声气。 是啊,辛伽说分手是因为他得了绝症不想耽误自己,自己犯了这样的弥天大错,叔叔阿姨也没有过多的怪罪自己,还能冷静的跟自己讲道理。毕竟眼前的人都是自己曾经改口叫过爸妈的人,自己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女儿。 洛璇知道,这件事从头至尾自己都不占理,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报复心重还疑神疑鬼的小女人,根本没资格跟任何人争论对错。 看着手续办完,辛伽被转到了普通病房,洛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他的床边。 曾经的辛伽是个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体重七十多公斤,很健美的身材,虽然算不上壮实,但也让人感觉很健康。 距出事到现在短短十五天的时间,他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两条胳膊放在被子上,瘦得可以清晰的看见经脉,左手因为打针的缘故已经淤青了一大片,右手也被扎得跟马蜂窝一样。整个人面色灰白,鼻腔还插了胃管,进食只能吃流食,绝大多数时间都昏睡着。 洛璇端了个小板凳坐在辛伽的床边,握住了他没有打针的那只手,细细按摩着,这样对消除淤青有帮助。 “你真的不该这样的。” 不知犹豫了多久,洛璇还是以这样的一句话进行了自己的开场,事故过后,她已无言面对辛伽。 “你总是什么都考虑我的想法,都要以我的利益为主,明明很多话明说就可以了,你偏要迁就我,说出来又能怎么样,你知道我这个人偏激,非选了一个最糟糕的办法,你当生活是电视剧吗?” 洛璇忍住眼泪,却忍不住去责怪眼前这个人,他永远那么好脾气,什么苦都可以吃却不愿意伤到别人,他的人生总是在努力的讨好每一个人,事事迁就,可别人总将他的迁就当成理所应当。 “如果你说实话,我肯定不会抛弃你的,抛弃你我才是真的无情无义,我们去好好治病,谁说晚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就算褪一层皮,只要你想好好活着,老天爷都不会放弃你的。” “你那么优秀,还有大好的前途,如果人生就这样结束了你会甘心吗?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可以,怎么会是你……” ------------ 第三十八章 原来是爱情啊(四) 明明知道辛伽不会有任何回应,洛璇还是一股脑的把想说的话都说了个遍:“你记得我们以前的约定吗?你说三十岁以前你要打拼事业,男人三十而立,我们大婚,婚礼要在东隅市最豪华的酒店设宴,要请我们所有的亲朋好友,最好能嗨上三天三夜……” “你还说蜜月的时候我们不出国,就自驾游,走遍中国排名前十最有传统文化的景点,而且要开的车还得是房车,要有全景天窗,晚上停在景区外边看星星,看日出日落,看朝露晚霞……” “你还说结了婚我们2022年要孩子,要生个虎宝宝,最好是一儿一女,儿子长大了让他学吉他小提琴和街舞,让他做个有艺术细胞异性缘好的情场高手,女儿长大了让她学钢琴形体和烘焙,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 “除了这些你还说,等到我60岁退了休还要再等三年你才退休,然后我们把市里的房子留给孩子,自己跑到山里自己搭个小木屋,过隐居的生活,这些可都是你说的,现在倒好,你说不干就不干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洛璇抱着辛伽的手哭了起来,她本来并不难过,也不擅长哭,却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在辛伽的病床前说出两人曾经的规划时会觉得如此痛苦,以前经历过的种种都不足以让她落泪,却没想到自己的软肋还是眼前这个离不开的人。 “没关系,我批准了,你可以再找个比我优秀的人陪你过这样的生活……” 洛璇突然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发,抬起头来,看见辛伽微微睁开了眼睛,无比的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再睡过去。 或许是因为手抬得有些高,洛璇看见辛伽插在手上的输液器有些回血,忙站起来叫医生,突然间觉得头晕,本以为是低血压犯了想坚持一下,却突然没了意识。 …… “曾经牵着手说的以后那个普通路口,如今月如钩海棠消瘦一叶知秋;流星只听见一句誓愿就落在你背后,下雪的冬天树梢上挂满流年……” 在哀伤的音乐声中洛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莫名忍不住的抽泣了一下,习惯性的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哭了很久很久,眼睛都肿了。 等到缓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魔法森林外,之前和辛伽在一起的一切就像是梦一场,却又无比真实,要不是她的生命里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可能会真的以为是真实发生的吧。 所以这一切连梦境都不是,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场幻觉。没想到幻觉里发生那么悲伤的事情都比自己的真实生活要幸福啊,还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十年如一日的陪伴着自己,在现实中自己却总是被伤害的那个。 倘若现实中也有一个如辛伽一般的男孩陪伴着自己,那自己的前半生一定不会过得如此跌宕起伏,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愿意过平平淡淡又幸福的生活呢。 洛璇往森林里看去,苏美余还没有出来,本以为每次进同一个场地的游戏模式是一样的,没想到差异还是挺大的。 第一次陷入幻觉的时候,自己还保留着真实的记忆,幻觉与现实没有明显的界限,自己时常在里面徘徊不定。但是这次进去,对于以前的记忆已经丝毫不存在了,留下只有幻觉给予的记忆。 如果再有第三次、第四次,洛璇不敢想,如果到了决赛,可能还有更可怕的赛制吧。 “你出来的还真快啊。”洛璇转过头,阿来幽幽的声音响起。 “阿来,我想问你个问题,究竟要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顺利出来呢?”看见阿来,洛璇有无数问题想问,纠结了很久,最终问出口的却是个看起来最没有营养的问题。 “魔幻森林的每一场游戏都有一个特定的场景,想要脱离幻境必须要找到里面的三个门,并且用钥匙打开它们。当然,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门,钥匙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钥匙。”阿来并不打算隐瞒什么,而是细细解释着。 “第一道门叫做忏悔,要求你必须在心里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第二道门叫赎罪,要求你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以达成赎罪的目的;第三道门叫原谅,要求你得做到让被你伤害的人原谅你。” “但这不是硬性指标,像是你在第一次进来时,你没有忏悔,没有求得原谅,而是直接用自杀的方式选择了赎罪,这是赎罪里最极端的方式,也是你人性未泯的完美表达,所以你很快就能出来。” “这次进来时,你先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辛伽的病床前落泪,唤醒了他并征得了他的原谅,所以你顺利打开了忏悔、赎罪和原谅三扇门,从幻觉里离开了。” 阿来看向洛璇,忍不住的告诫道:“但是魔法森林的日常赛制你可能还不是非常了解,但你一定注意到了两次进来的幻觉程度和经历事情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这是因为,只有第一次进来是能保留部分记忆的,以后的每一次进来幻境都会为你安排全新的记忆。” “除此之外,每一次经历的事件激烈程度会逐渐递减,也就是说,你在幻境所创造的事件里承担的责任会逐渐递减,很可能到最后,你根本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就无法走出森林。”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再带人来这里了。因为很有可能造成的局面是,你第N次进来,而他只是第一次进来,你占完全的劣势,必输无疑。” 阿来微微转过头,看见苏美余还沉迷在幻境里难以自拔,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问洛璇:“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房间吧。” 洛璇点了点头,刚好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阿来,决定边走边问。 “阿来,在两次幻境里,我都碰见了一个叫做苏莫的女孩,她们都长得一模一样,但却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幻境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这是为什么呢?” “N&PC,你应该可以理解,苏莫,包括辛伽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阿来的解释很轻巧,却让听的人无比压抑:“从第三回合游戏开始,几乎每场游戏场地里都会存在类似他们这样的角色,他们是游戏的创造者,也将自己的痕迹留在了里面,反正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在现实中碰面。” 洛璇感觉spirit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泥潭,四处机关重重,很多人很多事自己没见过也闻所未闻,这里给自己的感觉就像上帝在下棋,自己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可惜这时的洛璇太愚蠢了,如果她能早些理解到阿来话里的意思,之后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 第三十九章 老友重逢(一)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孟子》 此时已经是2018年7月19日早晨,距离第二回合游戏猜房子开始还有将近一天的时间,之前的两天已经有三个人被陆续淘汰,所以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敢毫无顾忌的离开自己的房间了。 “咚咚咚” 二号房住了四个人,分别是顾义、叶玮、白楚和何安琪,短短两天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此时房间里只剩下顾义和叶玮两个大男人,听见敲门声,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顾义起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纪在五十五岁上下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多一点,头发花白,但给人的感觉很精练,看到他就会莫名想到神探夏洛克里面的华生,很类似的形象。 事实上,他的经历也确实符合他的外在体现,此人名叫郑锋,是东隅市监狱的狱警,也是此批幸存者游戏中的23号玩家。 他来找的人自然是叶玮,说起来两人也是有着不解之缘的。 叶玮服刑时所在的监狱正是东隅市监狱,所处地方是东隅市的郊区,建立在新开发的一个别墅区的附近。郑锋在这里工作,因为妻子的关系,以低价买了一栋小别墅,这样也方便来回。 东隅市监狱关押的没有重刑犯,服刑人员犯得几乎都是政治经济上的罪,郑锋是在六年前被调到了这里来的,在这里当狱警两年,又因为种种原因,被调离到了更远的地方。 “你是……郑队长?” 顾义开门之后,郑锋直奔叶玮而来,叶玮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从牙缝中憋出来了这么几个字。 “是我。”郑锋将嘴角扬起了一个最合适的高度,挤出了眼角深深的鱼尾纹,看起来慈爱又不乏严肃,但是从他深邃的眼神里能看出更可怕的东西:“你小子出来不学好,参加这种游戏又想整什么歪门邪道的把戏啊?” “郑队长,我哪敢啊。”叶玮平时总给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感觉,没曾想当他面对当年的狱警时语气讨好得跟只哈巴狗一样:“这不是犯了事闹得妻离子散,想挣点大钱东山再起嘛!” “东山再起?继续搞你的传销?”郑锋说这话时的表情是微笑着的,但从他轻快的语气中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或许做久了狱警的都是这样的吧,不然怎么震慑得住那些千奇百怪的犯人呢。 “错的事犯了一次就不会再犯第二次了嘛!”眼看着这个话题绕不过了,叶玮赶紧挪到桌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郑锋,又拿出火柴擦出了火:“来来来,郑队长,您抽烟,抽烟……” 郑锋将烟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过滤嘴就在唇边,整只烟离叶玮递来的火柴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但是他并没有要点烟的意思,一动不动的看着叶玮手中的火柴燃尽,再看叶玮,即使被火烫到手指也没有要把火柴吹灭的意思,而是就那样等着它在自己的指尖慢慢燃尽。 看到火灭了,郑锋不再说话,而是把烟递还给了叶玮,冷冷的说了一句:“戒了。” “哎,哎。”叶玮连声诺诺着,头低得很低很低,他能感觉到手指已经被烫到起了泡,但是当年经历过的,比这个泡要残忍得太多太多:“那个,郑队长,要不……” “哎,可当不起,你叫我老郑就成。”郑锋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是遮掩不住的高高在上:“走,咱们哥俩儿下去转转,顺便叙叙旧。” “那感情好啊!”叶玮笑道:“不过得麻烦郑哥您等一下,我收拾收拾。” “你收拾你的,我也回去捯饬捯饬,十二点在楼门口见吧。” “诶,好嘞。”叶玮狗腿的跑到门口为郑锋把门打开,送他出去了。 其实自出狱以来,叶玮就再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了,此时已经早上十点多,距离他起床已经三四个小时,该收拾的早就收拾好了。他今天本来也没有要出门的打算,但是既然遇见的是老朋友,那可不能扫兴了。 叶玮有个常背在身上的军用背包,里面放的是什么没人知道,此时的他走到卫生间内的洗衣机跟前,透过定在墙上的架子,掏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里仿佛放着什么,有点重量,叶玮把它放在手里提溜提溜,放进了身后的包里。 和郑锋认识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那年是叶玮服刑的第五年,原来的狱警被调走,郑锋接替了他的位置。 但话说过来,郑锋这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他是被下调到东隅市监狱来的,原因是在他以前管辖的范围里,被犯人以行贿受贿、私自倒卖违禁物品的理由给联合举报了。 但即使到了东隅市监狱,郑锋之前的行为也半点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他在那里工作了两年,那两年也是叶玮的前半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两年。 …… 两年前,东隅市监狱。 “好了,今天就先干到这,大家先跟我回去,有个人要带你们认识一下。”领队的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把犯人们召集到了一起。 叶玮有些不耐烦,他从树荫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跟着领队一起回了房间。 这里的构造可能和别的监狱不太一样,它一共四层,中间是一个圆形大厅,四周都是一间挨着一间的房子,每个房间大小在三十平米左右,却要住下将近二十个人。 当叶玮回到房间时,他发现其他房的犯人已经到齐了,大家都规规整整的站在房门口的扶手处,一切井然有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叶玮看了一眼正中央柱子上的挂钟,时间是下午五点半不到,按理说平时集合晚饭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六点,可是不知为何今天早了这么多。 此时,在大家的注视之下,从外面走来了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男人年龄在五十岁上下,虽然年纪不小,但给人一种精干利索的感觉。 “大家好,我叫郑锋,是从首府监狱调来这里的,从今以后,我就是这里的监狱长了,你们可以叫我郑管教或者郑队长。另外,无论是犯人还是各位狱警,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得过我这一关,我的要求是安全有序,重新做人。无论在哪里,我的要求都不会变,散。” 郑锋这号人叶玮见得多了,他在这里服刑已经第五年了,每一个狱警一开始都会给人一种大公无私的感觉,但是出不了个把月,他们的真实面目就会露出来,对他们来说,与其安安心心的拿着死工资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不如各自行个方便,还能捞到不少油水。 现实也确实如此,叶玮靠着当年搞传销藏起来的小金库,打通了不少关系,联合狱警把烟酒等的一些违禁物品运进来,再以高价贩卖,相当于一种投资,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郑锋的到来意味着之前的监狱长被调走,叶玮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进货渠道一下子就断了。这么看来的话,一切还是得重新牵起来啊。 “呐,郑队长,来尝尝。” 在郑锋正式调到东隅市监狱的第三天,叶玮递给他了一只贵烟,这是他手头最值钱的烟,平时也是用来孝敬关系好的狱警的。 叶玮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他递这个烟来拉拢郑锋,一方面是为了让郑锋知道,自己手头是很有钱的,跟自己一条线,包他油水足。另一方面是郑锋应该明白,自己能弄进贵烟,自然也能在这里做酒的生意。 “这哪来的呀?”郑锋也不客气,把过滤嘴放进嘴里,任由叶玮给他点烟。 “嗨,这不就一条线嘛,我们这每次运物资的老刘,他负责进货,然后验货的知道是谁就会放行,再转到您这儿,卖给大家,相当于一条产业链,您放心,绝不会出岔子。”看到郑锋仿佛对这些很感兴趣,鱼儿上钩了,叶玮也就毫不避讳的讲了起来。 “那,你们都怎么分的呢?”郑锋将过滤嘴要在牙间,说起话来有些含混不清,但是叶玮都听得真真切切。 “是这样的,因为打通关系和成本方面都靠我,所以我拿六分,进货的拿一分,安检的拿一分,之前的监狱长拿两分。毕竟这种东西,光成本就占一半了,所以相当于我只拿了一分利。”感觉郑锋对这个很感兴趣,叶玮为了让他清楚,解释得很详细,生怕他对分利不满意。 “成,那就来次大的吧。”郑锋嘴里的烟抽了一半,毫不吝惜的被他丢在了地上,叶玮接到指令,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为了让郑锋对自己刮目相看,他已经决定第一次就投入全部的成本。 郑锋走后,叶玮看到地上的烟头剩了一半,还燃着,有些可惜的将它捡了起来就着又抽了两口才放起来,烟在这里是违禁物品,叶玮不敢随意丢弃,这种东西要等时机成熟找人带出去才行。 大约又过了三两天,进货的老刘又来了,叶玮将他全部的资产给了老刘,静静的等待着大赚一笔,却没想到,自己几乎断送了自己接下来的服刑生涯。 “叶玮,你去转告大家,从今天开始,所有的烟酒小吃,价钱一律涨两成。包括在手机的使用方面,也得经过我。” ------------ 第四十章 老友重逢(二) “郑队长,这不行呀,兄弟们都在这儿了,哪有那么多钱再多出两成啊?”叶玮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了郑锋的为人,以为他只是那种有油水就捞的人,没想到自己撺掇两下,他直接就狮子大开口了。 钱这东西谁不想赚,但是自己倒腾这些东西也有个两三年了,从来没涨过价,郑锋一来就直接涨两成,别说自己不愿意,就是那些犯人也不会同意的呀。 “他们是你兄弟,不是我兄弟。”郑锋伸出拳头,轻轻的在叶玮的肩上砸了两拳:“卖的这些东西外面的人唾手可得,但是他们不行,因为不配。” 看到叶玮的脸色慢慢黯淡下去,郑锋也不耐烦的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去办:“他们来到这里都是有原因的,当他们知道这里的日子并没有想的那么好过时,在外头就会谨慎小心,不会再轻易进来了。” “郑队长说的是。” 叶玮不同意他的理论,却只能像个哈巴狗一样连声应诺,因为他心里明白,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郑锋,不然自己丧失的不仅仅是今后的利润,还有一切自由。 叶玮以为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替郑锋办事就还能像以前一样自由,却没想到,在郑锋这个老狐狸跟前,自己就像只单纯的家养兔子。 货进来的那一天,大家像往常一样,休息的时间围在一个角落里,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乖乖的交出了钱,毕竟在监狱这种暗无天日没有自由的地方,一点点小小的刺激物都能带给大家无限的快感。 叶玮走到推车后面,掂了一罐啤酒在手里,正准备打开时,拉环被一双黝黑且粗糙的手按住了:“钱呢?” 说话的是郑锋,叶玮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想从他手里把啤酒拿出来,看似郑锋只是轻轻的将啤酒罐捏住的,但叶玮往外拉时却发现纹丝不动,才知道他并不只是在开玩笑。 “不是,郑队长,您知道的我的钱都拿去进货了,外面就卖两三块钱的东西,你就……”虽然满心的不痛快,叶玮还是堆着一脸笑容,因为他知道,郑锋惹不起。 “按规矩来。” 听见了这四个字,叶玮觉得一切都没了回旋的余地,就连喝酒的心思都没了,郑锋这么搞就是纯和自己过不去,从他的那一句:他们是你兄弟不是我兄弟就能感觉出来,在他眼里,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 “阿玮,先拿去用吧。”正当叶玮生气的时候,和自己一个牢房关系很好的哥们儿荣武递过来了一张紫色的票子,虽然现金在监狱也是违禁品,但是也算是一种潜规则了,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小金库,无论是电子钞票还是现金。 叶玮将手中的钞票递给了郑锋,平日里在自己眼中,啤酒这种东西都算是可以随意施舍的,根本不会把它当做回事,今天被郑锋这么一折腾,把一罐啤酒搞得跟一寸黄金一样难得,倒让自己更渴望了。 “六块。”郑锋的声音依旧精神,却听不出任何情绪:“涨了两成,是你自己通知下去的。” “我……”叶玮气得脏话要脱口而出,最终却还是忍住了,他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冲动,一失足成千古恨,最终悻悻的把攒着钱的手收了回来:“有钱了再喝。” 然而叶玮还是太天真了,他以为有钱这种事近在眼前,当他真正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被郑锋断了后路。 时间大概又回去了两三天左右,要是搁平时,东西一卖完狱长就会把存折拿给自己,但是几天过去了,郑锋那里还没有半点动静。 叶玮决定主动去找,但是郑锋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彻底凉了。 “郑队长,那个挣的钱……”不知为何,叶玮在其他人面前永远趾高气昂的,在郑锋面前却完全硬气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为他是狱警自己是犯人,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郑锋让人看不透的为人。 “挣的钱?挣得什么钱呀?”不得不说,郑锋装起傻来有模有样,搁外人可能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清楚。 “就……”看到他这样,叶玮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郑锋之前说的又是涨价又是要钱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下心来,把他当为了蝇头小利可以利用的人,殊不知他看上的还有自己这份。 “那算了,郑队长,您总得把成本给我吧,不然以后这生意可怎么做呀?”此时的叶玮有苦难言,心头对郑锋纵又千百般怨恨也不能表达出来,说起话来该多谄媚还是得多谄媚。 “成本?成本是你出的么?”郑锋冷冷的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呢?” “我……”叶玮的话被堵得死死的,他从未想过郑锋会如此无耻,想把自己辛苦了那么多年捞来的钱全部吞掉:“就大前天咱进货的时候,给老刘钱的人是我啊!” “可是现在钱在我手里,你又能怎么样呢?”从眉眼看来,郑锋并没有笑,但他将嘴角扬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不然你去告我啊。” 不然你去告我呀。 其实那些钱并不是很多,花了小几万也就刚好能堆满一个推车,在那些捞够了油水的狱警跟前简直就是不入眼的小钱,但就是这些钱,已经是叶玮服刑四年以来的全部财产。 他因为传销被判入狱,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全部被冻结,就是现在这张银行卡还是用狱友的身份办的,里面存的钱从一开始一百一百的小钱一路往上走着,从未掉下来过。 几万块对于他来说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即使老婆带孩子走之前自己也没有拿过家里一分钱。 这些钱绝不能就这么让郑锋吞了!这是叶玮缓过神来唯一的想法。 紧接着,叶玮就做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他向督查举报了郑锋。 举报的方式很直接,为了不让郑锋有所警觉,叶玮忍辱负重了一个月,在督查来到监狱例行公事的时候,站在他跟前同他讲:“我要举报我们的监狱长郑锋,他在监狱内流通违禁物品。” 然而,当督查身边跟着郑锋,带着人进了自己所在的房间,从墙角的砖头后面发现自己藏起来的烟头,空啤酒罐和包装袋时,叶玮才知道什么叫做民不与官斗。 这件事完全没有查到郑锋的头上,反倒是叶玮的老底被掏了个一干二净,本来今年如果表现得好就有机会获得减刑,这么一来一切都泡汤了。 从被查处当天晚上直到三个月的时间,叶玮都要在晚上十点钟休息的时间参加学习班进行政治学习。除此以外,叶玮对于之前的所有账务还做过一个账本,账本被查了出来,所有和他一起进行过违禁物品买卖的犯人也被扒了出来,需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政治学习。 如此一来叶玮直接成了所有人的众矢之的,事情是他挑起的,被搜查到的关于大家不利的信息也是从他那里而来,以前对他好言好语的兄弟们一夕之间变了脸,仿佛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看大家都挺累的,我给大家求来一个福利。”那天是个梅雨天,到处都潮潮的,因为天气的缘故,没有日常劳动,所有人都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郑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从现在开始,大家就不用轮流打扫厕所了。”郑锋平时给人的感觉冷峻而肃穆,此时说起喜讯来给人一种硬是假装出来的活泼:“因为从今以后,只要我在一天,厕所就由叶玮来打扫。” ------------ 第四十一章 老友重逢(三) “凭什么?!”叶玮彻底怒了:“我三个月的学习刚刚结束,你已经指派了以后大厅的卫生都由我负责,我哪里还有时间管什么厕所啊?你这分明就是打击报复!” “我也是为你好啊。”郑锋冷冷的笑道:“之前的学习是让你在思想上进步,现在让你劳动是为了让你将思想的进步以实际行动表达出来,况且,平时休息的时间还有很多,足够你打扫厕所了。” 叶玮有些无助的看向身旁那些和自己朝夕相处曾经还是兄弟的人,他们一个二个都面无表情,包括荣武在内的个别几个犯人向自己报以同情的目光。不过比起同情,他们更多的情感是开心,毕竟自己的活让别人干又不是一件坏事。 看到叶玮的脸色很难看,郑锋反倒开心起来:“给你提供了一个进步的机会,你不改感谢我吗?” “谢谢郑队长。” 这五个字叶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对于郑锋的狠毒恨得牙痒痒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玮除了每天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劳动,休息下来的时间还要打扫大厅和厕所,整栋楼住了不下三百个犯人,每层一个厕所,打扫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郑锋的要求下,只要活没干完就只给主食不给菜,刚开始的几天叶玮几乎每顿都只能抱着两个馒头干啃,不过在一天天的努力下,也算是能勉强完成了。 郑锋对叶玮实行的不是肉体上的惩罚,起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他喜欢利用其他犯人,造成内部矛盾引发战争,这样的话小面积的打斗一方面可以让他们长记性,另一方面和自己没关系。 或许郑锋是想在无聊的狱警生涯里添些乐趣,他的矛头总是会对向叶玮,叶玮除了遭受大家的排挤等一系列的精神折磨外,还要承受着身体上的伤害。 叶玮一开始不明白郑锋这么大年龄为什么要这么娘们唧唧的跟自己过不去,直到这之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年轻的新狱警,叶玮才知道缘由。 新狱警也姓郑,是郑锋的儿子,为了做区分,大家都喜欢叫他小郑队长。他的性格还挺开朗,没几天时间就和这些犯人打成了一片,也是那个时候,叶玮知道了郑锋家里的变故。 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郑锋参加工作没几年,妻子被人骗到一个传销组织里去了,整整三四个月的时间毫无音信,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过后不久,附近的一个传销组织窝点被端掉了,郑锋妻子的尸体也被人找到了。 她是因为不肯屈服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毒打和虐待,最后身体和心灵都撑不住了,又没有人给她医治,就那样放任她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了。 在那些人的眼里,一条人命就像杀一只羊一只猪一样,根本不想后果,她的尸体被锁进了一个大号的冰柜里,用一层玻璃板隔住,上面都是大家平时喝的冷饮冰棍什么的,根本没有人在意下面居然还有一具尸体。 虽然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当警方找到她尸体时,尸体已经冻成了一块冰疙瘩,化了好几天才勉强化开。 他的妻子就那样悲惨的死去了,留下了一个只有两岁多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小郑队长,郑锋没有再娶,一个人把小郑队长拉扯到大。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郑锋对于犯人特别是因为传销被抓紧来的人产生了深深的怨恨,在他的眼里,那些该死的犯人是没有人权的,他们手里直接间接都有不少人命,法律没有让他们一命抵一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在郑锋的眼里,这些人进到监狱就相当于下了地狱,因为他们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因为他们而死去的人不能瞑目,所以监狱应该是一个伸张正义的地方。 伸张正义法律只是一部分,进到监狱里,他们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是,郑锋的日子过得很苦,叶玮也承认。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折磨自己的理由,相比起自己犯下的已经昭告天下的罪责,郑锋所犯的那些不见天日的罪责也该受到惩罚。 很快,这个让自己报复的机会就来了。 郑锋来到东隅市监狱已经大概两年的时间了,那天是个暴雨的深夜,时间大概是在凌晨一两点左右。 荣武年龄在三十上下,是叶玮在这里最好的朋友,进来也就将近两年的时间,不过他被判的是死刑缓期执行。他本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却在相亲的时候结识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姑娘是邻市的人,据说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因为前男友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现在就想找个老实人嫁了。对于荣武来说,这样的漂亮老婆是求之不得的,双方父母都见过了,哪怕她提出了要二十万的彩礼,荣武也二话不说卖了地给了她。 然而就在喜宴的前一天,姑娘带着钱和她所谓的“父母”一起消失了,荣武这是遇见了骗子! 荣武家的地并不肥沃,甚至有些贫瘠,也就是大了点看起来比较值钱,往年无论旱涝种下的粮食卖掉也仅够一家人口粮,现在连地都卖了,家里穷得连头牛都没剩下。 对于农民来说,地就是最宝贵的东西,钱没了可以挣,房子没了可以盖,但是地没了,一切经济来源也就没了。除此以外,这也是一种羞辱,以后村里的人都会知道荣武娶不到老婆,这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得知真相之后,荣武并没有报警,而是托人找到了那个姑娘家的住处,连夜带着砍刀从窗户翻进了她家,捅死了她和她那个所谓的母亲。 法院给出的判决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本来荣武有机会减成无期徒刑,却因为买卖违禁物品的缘故,丧失了减刑的机会。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该是荣武执行死刑的时间了。荣武也曾哭着说过他还年轻,不想死。作为自己的好兄弟,叶玮也不想让他死,于是给他出了个蠢决定:越狱。 ------------ 第四十二章 老友重逢(四) 当天晚上,荣武和叶玮因为过敏被送到了医院救治。 荣武对鸡蛋过敏,叶玮对桃子过敏,平时两人看到自己过敏的东西都会让给对方吃,再加上监狱里吃这些东西的机会也很少,所以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而这几天刚好有领导要来视察,三餐质量种类都提高了,于是给两人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要看的都是过敏科,所以即使平时不允许此时也只能带着两人一起去医院。 押送两人的狱警刚好就是郑锋和他的儿子,这次的越狱两人也策划了很久,终于天时地利人和,找了这样一个绝妙的机会,离开了东隅市监狱。 雨下得很大很大,密集的雨点打在警车上像是拆房子的声音,咚咚咚咚响个不停,或许是心里有事的缘故,两人觉得无比紧张,手脚冰凉。 叶玮为了荣武真的算是拼了,平常摸一下桃子手上都能起一片疹子的人一口气吃下了两个桃子,此时的他浑身忽冷忽热,还有些晕眩,但不至于要命。 和他相比荣武要好一些,荣武的整个脸肿起来了,呼吸道也有些炎症,在狱警的看押下,两个人顺利到达了市医院。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了,除了急诊四处都空无一人,按理来说犯人不能离开警察的视线,但是由于急诊人太多,又怕造成一定的恐慌,所以让小郑队长在外面看着他们,郑锋进去排队挂号。 毕竟小郑队长干这行也有一些时间,算不上是新人了,加之叶玮和荣武都用手铐拷在了院门口的铁栅栏上了,所以倒也没什么。 大雨变成了暴雨,三个人就这样站在医院黑漆漆院墙的角落,头顶只有一块之前养狗的篷布搭着,勉强淋不上雨,至于郑锋,或许是急诊的人太多了,去挂号迟迟没有回来。 一切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发生转折的,荣武虽然是个农民,但是对种地并不十分上心,他的兴趣在于修自行车。于是在自家门前支了个摊,修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的业务还包括开锁。 要说技术多么高超是不至于,但是用个十几二十分钟把手背在身后盲开个锁还算不上难事,甚至教会了叶玮,两人开锁的工具是一枚女士的黑色发卡,来源正是叶玮。 所以无论怎么说,叶玮都是荣武越狱彻头彻尾的从犯。 不知什么时候,荣武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开了一只手的手铐,或许是太过紧张,手铐在打开的一瞬间磕在了铁栅栏上,发出了清脆的“当啷”一声。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 “跑啊!”此时的叶玮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朝着荣武喊道,荣武本来因为惊吓愣在原地,听见叶玮的指示,拔腿就往医院外跑去,而小郑队长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追了上去。 小郑队长毕竟是警校出身,年纪轻而且训练有素,还没跑几步就追上了荣武,但是单靠他一个人的能力想把荣武擒住还有点难,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当——”的一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荣武只是单纯的想要挣脱,挥舞了一下手,而手上另一半的手铐敲在了小郑队长的头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当叶玮解开手铐跟着跑出去时,看见小郑队长满头鲜血,鲜血和着被雨水打湿的泥土,艰难的在地上爬着,在不到两米的地方躺着他的手机,荣武已经不知去向。 看到叶玮走到自己跟前,他虚弱的躺在了地上,气若游丝的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叫人……” 叶玮在原地呆滞了几秒,头脑一片空白,待他反应过来时,几步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扔到了马路对面的护城河里。 这条路没有监控,院子里也没有监控,更没有目击证人,荣武已经跑了,一不做二不休,小郑队长看见自己也跟着跑出来了,所以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在原路返回的短短几秒时间里,叶玮的脑子里就想了这些。 当叶玮走到院外时,小郑队长还躺在原地,不过已经动弹不得,头上的鲜血在路灯下混着雨水,已经看不清颜色,看见自己再次过来时,小郑队长睁大了眼睛,挣扎着求叶玮:“救救我……” 几乎没有任何心理斗争,叶玮举起手,重重的用另一半手铐砸向小郑队长,一下又一下,直到他没有了任何的生命体征。 其实本来,除了想要帮助荣武越狱,叶玮自己也是想走的,但是现在牵扯上了人命,他不能离开。 叶玮重新回到院内那个能遮住雨的篷布下,把另一半的手铐拷在了铁栅栏上,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做了几件事,他扯下了自己这边的篷布,以便别人觉得自己淋到雨不合理,藏起了开锁用的发卡,然后利用雨水弄干净了手拷上和小郑队长有关的所有痕迹。 这场大雨真是天公给的福利,几乎冲刷走了一切痕迹。无论今天晚上过得有多么煎熬,等到天一亮,雨过天晴,整片大地会被大雨洗刷得一干二净。 至于荣武到底能不能逃走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自己这样拼了命的帮他,再加上两人将近两年的交情,就算被抓了,荣武应该也不会供出自己,毕竟供不供,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短短的几分钟内,叶玮想了太多太多,他想起了初见荣武时荣武老实憨厚的样子,想起了小郑队长积极阳光的样子,想起了郑锋在谈起他这个儿子时骄傲的样子。 是啊,小郑队长人很好,总能和大家打成一片,绝不压榨犯人们的钱财,还劝大家回头是岸。他总说,生命是时间最美好的东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进了监狱,也不算人生结束了。 小郑队长的理想是当个保家卫国的军人,高考时想考国防生,因为几分之差失之交臂,进了警察学校,出来后就跟着郑锋当狱警。其实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只要有机会,他还能调离监狱,当武警、当刑警、立三等功、二等功,还能有荣耀的一生,为祖国效力。 但是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里,他的一切都结束了,年仅二十五岁的小郑队长,怀抱着对生命的渴望和对人性的绝望,死在了泥泞又孤寂的小路上。 对于小郑队长的死叶玮很愧疚,但是自己也欠了荣武一条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导致了荣武没能减刑,是自己把他推上了这条路。 所以荣武和小郑队长,总有一个人要死,大错已经铸成,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切只能将错就错。 叶玮在暴雨中默默等待着,等了大概有个三五分钟的时间,看到有人出来,他才大声的喊起来:“快来人啊!有犯人跑了!” ------------ 第四十三章 老友重逢(五) 叶玮坐在审判桌前,被明亮的灯光闪得睁不开眼。就因为自己是犯人的原因,连做笔录都和普通人走的程序不一样。 审问自己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不认识的警察,女警察负责审问,男警察负责记录,郑锋不在场,因为受害人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荣武越狱这个案子他必须回避。 “叶玮,现在请你详细说明一下案发经过。”女警察一脸严肃的问道。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叶玮很紧张,但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紧张,因为这样比冷静更合理:“昨天晚上,郑队长进去排队挂号了,剩下小郑队长我们三个人在栅栏那边,然后小郑队长把我们拷在栅栏上……” 对于一个擅长说谎的人来说,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在谎话里掺进很多真话,直到连自己都当真了才算成功。 “因为急诊人太多了,而且很乱,郑队长怕我们跟着进去造成恐慌,就让我们在外边呆着,刚好栅栏上面有块篷布能挡住雨,我们就在那儿了,其实篷布破破烂烂的,根本挡不住什么,然后我们仨就在那儿聊起来,荣武说想吃他娘炕的南瓜饼,里面放了鸡蛋、牛奶、南瓜、黄油……” “咳,说重点。”女警察轻咳一声,皱着眉头表示不满。 “噢噢,重点……”叶玮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道:“然后左等右等郑队长都不来,那么长时间我们就一直聊天,就跟平常在监狱里一样,也没什么不一样,也不知道荣武怎么就把手铐解下来了,突然就跑了,跟着小郑队长就追出去了……” 其实叶玮多数说的是实话,只是节省了很多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之前搞传销的时候也是一样,最要懂得语言的艺术,多年来的历练让他知道怎样说谎能更加让人信服,包括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也得注意,绝不能在这些专业的刑警跟前露出破绽。 “小郑队长一跑出去我就喊,喊来人啊来人啊,犯人跑啦!可能是当时太晚了,急诊里面的人就算听见了估计也急着办自己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我叫了多久才有人出来……” “然后呢?”看到叶玮说着说着停下了,女警官继续问道。 “然后,然后就有很多人出来了,郑队长看见小郑队长和荣武都不见了,就让围观的人看住我,自己出去追了……那些人对我指指点点,特别吵,或许是过敏的缘故,头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莫名其妙被带回来了……” 讲这段话时叶玮说的是实打实的真话,看到从自己这里好像问不出什么东西,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警察有些头疼,荣武跑了,小郑队长死了,上头要知道下面对这些束手无策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为了显得自己的无辜,叶玮故意装傻,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们就在医院门口啊,应该有监控的,你们可以调监控来看看人跑去哪儿了!”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叶玮说的话,继续问:“你最好老实一点,监控我们正在调取,也在寻找目击证人,小郑队长正在医院抢救,等到他醒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我们把你叫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对荣武越狱这件事到底知不知情?” “警官,天地良心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跑了的时候我都懵了!”叶玮表面装的浮夸,其实内心里都快笑出来了,当时自己打小郑队长是确认了他当场死亡了,也看过自己走过的那条路并没有摄像头,至于目击证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以后就更不可能出现了。 从六年前自己被抓来审讯的时候叶玮就知道,这些警察就会搞心理战术,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却偏偏装出一副我们什么都知道就等你承认的样子,再狠点有同伙的搞个囚徒困境,当年自己就是傻才会承认,白白被判了这么多年。 “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有一个疑问。”女警察眼睛眯了起来,看向叶玮:“如果资料没错的话,你进来应该有五六年了吧,这五六年里,没有任何记载你因为过敏的症状外出就医的,我说的对吗?” “对,没有……”叶玮点了点头,突然打了个寒颤,因为荣武越狱的事情,自己甚至没能好好治疗,只吃了些抗过敏的药物就回来了,现在症状置只缓解了一点点,浑身的红疹还没有消下去。 “是啊,五六年你都没有过过敏,这么久以来你接触桃子的机会也不少,那为什么今天你就过敏成这样了呢?” 虽然对策都已经想好了,但这些警察也不是傻子,一个二个都是有备而来,这样问问题问得叶玮很不舒服,但是也不得不回答。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我对桃子过敏。”叶玮做出了一副特别忸怩的样子来:“在我的印象里我就没有吃过桃子,从小我妈就跟我说我桃子过敏不能吃,所以我也一直尽量避免碰到桃子……” “然后昨天晚饭过后每个人发了个水蜜桃,我还是想着不吃,就给了荣武,荣武是知道我对桃子过敏的……”叶玮不在乎,荣武已经跑了,自己把问题都推到他身上,抓不回来也没有人对质,抓回来了他横竖一死,也不至于拉自己垫背。 “荣武说我可怜,桃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无福消受,他还问我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我说是,他说要不试试呗,说不定不过敏呢,然后我实在是嘴馋,就吃了两口,谁知道……” “唉……”叶玮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两只手抱住了头以表示自己的后悔:“我真没想到,他是存了这个心了。” “照你这么说,荣武对鸡蛋过敏你也是知情的了?”看到叶玮点头,女警官继续问道:“那平时发给荣武的鸡蛋,他不吃,是不是也都给你了?” 叶玮继续点头,女警官一口气问了下去:“那晚餐有鸡蛋,荣武却没有给你吃,你就没有起疑心吗?” “嗨,这有啥可怀疑的。”叶玮抬起头,又露出了一副释然的表情:“他也不是每次都给我呀,有时候也给别人,这次没给我谁能想到他就自己给吃了……” 叶玮看着女警官若有所思的样子,回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身后的表,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凌晨一点,自己和荣武离开监狱去医院,不过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透过审讯室后门的小玻璃窗,叶玮看见郑锋正在往自己这边看,作为一名警察,先是妻子被罪犯杀死,现在儿子也不能幸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苦一定很煎熬吧。 不知为何,看到郑锋如此痛苦的样子,叶玮突然觉得他可怜,自己一心要报复他,害死了他的儿子,看到他痛苦本应该高兴,此时心里却充满了愧疚。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女警官死死的盯住了叶玮,加上旁边白织灯的衬托,眼睛里仿佛能冒出光来:“从你被拷在栅栏上到手铐被解开,这中间你的手铐被私自开过吗?” ------------ 第四十四章 老友重逢(六) 当听到这个问题时叶玮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没有证据,她不会这样轻易的问自己,而手铐此时就戴在自己的手上,她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这样问呢? 整个逻辑又要从头梳理,叶玮的大脑快速的运转着,如果说自己试图打开,那就必然要有工具,可是工具已经藏起来了,要想逻辑成立,只能说是荣武带走的工具。 可是如果荣武把工具带走,那自己就必须是在他逃跑之前自己就有了打开手铐的心思,这和预谋越狱或者共犯无二,那么只能说是荣武逃跑后自己想要打开手铐,可是工具又去了哪里呢? 逻辑不通,叶玮一度很绝望,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推翻自己之前的口供,不然自己说的话会被仔细分析,即使再细致,谎话终究是谎话,他们只会找到越来越多的漏洞。 此时只能赌一把了,叶玮不知道自己开锁的手法到底怎样,会不会在锁眼处留下痕迹,也不知道这些警察会不会来进一步检查,但是如果此时不能表现得硬气一点就真的完了。 “没有。”叶玮也盯着女警官的眼睛看,当两人对视时,再加上强光的照射,叶玮自然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这不叫做贼心虚。 “好吧。”女警官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叶玮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打开了桌上的对讲机,对着那边说道:“你们可以把人带走了。” 审问终归是审问,自己的反侦察能力再强也强不过这些专业的警察,叶玮的心里越来越心虚,直到郑锋进来将自己带走。 在关上审讯室门的一瞬间,叶玮听见女警官跟男警官说:“目击证人找到了,我们现在过去。” 这一瞬间叶玮的天都要塌了,目击证人找到了,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人看见是自己亲手将小郑队长打死的,他的供词一出来,现场的线索掘地三尺也会比现在找得细致,那自己之前装得那么辛苦,到头来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人一眼看穿。 和郑锋一起走在回牢房的路上,郑锋一言不发,叶玮也不敢说话,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身边的人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此时却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呆着,但是依自己对于郑锋的了解,他可能后面还憋着什么大招。 但是叶玮锁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警方找到的目击证人并没有看见自己,只是在荣武刚刚逃跑时看见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因为大雨的关系,所有的线索都被抹去了,没有人来检查自己的手铐。并且从这个晚上之后,叶玮就再也没有见过郑锋了。 有人说郑锋病退了,有人说他想不开自杀了,有人说他去了一个深山老林过隐居的生活去了,但是没有一个说法是经过证实的。如果不是在幸存者游戏里遇见郑锋,叶玮可能真的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他。 接下来叶玮再东隅市监狱的生活又回到了郑锋来之前的样子,自由散漫,但是也无所谓了,剩下的狱警们再难缠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郑锋了。 …… “唉,你们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吧?”看到叶玮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样子,顾义嘴里嚼着口香糖,试探性的问道。 “我们都是社会人,谁和谁的关系能简单了?”叶玮四两拨千斤的轧回了顾义的话,背上背包离开了。 郑锋是二十三号玩家,住在第二会场的六号房间,叶玮还没凑到跟前,就看到郑锋走房里走了出来,他也背了个不小的单肩包。看见叶玮前,郑锋的脸色铁青,但是在看到叶玮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洋溢出了满满的硬挤出来的笑。 说实在的,这种笑容和他本身的风格很不匹配,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很深,像蜘蛛网一样,比起慈爱的老头,他的样子更像一个沉稳的老年变态。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从缆车上下来之后,郑锋就直直的奔着正对面的几栋楼走去,速度很快,健步如飞,其间会回头看看叶玮还有没有跟着,走了有个几分钟,叶玮追得有些体力不支,用手撑着膝盖弯腰半蹲再原地。 “第四回合游戏会场,时间旅程。”郑锋停下来,指着跟前的一栋房子,眼睛幽幽的看向叶玮:“敢不敢进来?” “这有什么不敢?”叶玮冷哼了一声,虽然面对这样一个自己心有愧疚的老头还是有些发怵,但是气势不能输,就算活到最后的两个人是自己和他,照样得决出胜负。 叶玮环顾了一下这栋房子,延续了整个spirit的英式风格,是一个棕色调的小别墅,算到房顶也只有不到十米的高度。 从外面看来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子,随着郑锋进到里面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房子的里面依旧是红棕色的色调,显得整个房子暗沉沉的,是十八世纪英国人都爱用的风格,大厅布置得很奢华,顶部直至房顶,挂着一个华丽的吊灯,吊灯垂得很低很低,几乎与一楼的房顶平齐。 其实除了大厅,整个房子的构造与第三回合游戏会场神秘花园的构造无二,都是有一条弧形楼梯通向二楼,靠门对面的地方都罗列着一个个房间。但是相对来说,这个房子要比神秘花园的房子小得太多太多,小到一层楼也就只有三个房间。 “游戏规则是什么?” 叶玮在这里也呆了有一阵子了,如果搁平时,只要自己到达一个新的场地,阿来都会出现讲解与该场地对应的游戏规则,但是这么久了阿来都没有出现,自己只能问郑锋。 “你自己看吧。”郑锋从沙发的靠背上取下了一个黑色过了塑的卡片,递向了叶玮,当叶玮准备去拿时,他再次松手,任由卡片掉到了地上,划进了沙发下面。 很好,叶玮已经被郑锋这样折磨得没有脾气了,只能趴下来从沙发下面掏出了那张卡片。 “时间旅程。”叶玮在心里默念。 ------------ 第四十五章 时间旅程(一) “还是我来给你解释吧。”正当叶玮准备继续往下看时,听见了阿来熟悉的声音:“时间旅程即传统意义上的跨时空旅行,就在这个房子里,存在着一个连接两个时空的多维空间隧道,而隧道,就在二楼正中间那扇门后。” “你在开玩笑吗?”叶玮有些无语,穿越时空这种事情,多年来一直有科学家在研究,不还是一无所获,现在如此轻易的告诉自己面前就有这样一个东西,叶玮自然不会相信。 “如果你指的是药物致幻或者情境重置什么的我可能会信,但是你说的不是虫洞吗?怎么可能?”叶玮冷笑了一下,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无神论者,这种看起来会让世界大乱的东西,决不能认可其存在。 “到底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否达到我们的目的。”阿来并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争执,继续往下解释道:“总而言之,它的开启模式是当有两个或两个以上互相认识或有一定了解的人进到隧道里时,它会像哆啦A梦的时光机一样带你去到你曾经经历过的、对你的人生有重大变故的时刻。” “由于它还存在一些BUG,因为你们是时空旅行者,你们和曾经的你们不能同时出现,所以你们的意志会寄存在曾经的躯体里,而曾经躯体里的意志处于游离状态,醒来后并不会对你们所做的事有任何印象,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短片了。” “但是,你们在那个时空的所作所为会直接改变未来的一切,比如在异时空你死了,那么这个时空的你将再也无法走出来,因为你已经不存在于未来了。还有,每个人的经历都是分开的,即使你们穿越的是共同的时空,也会有一个隔层将你们分割开来。” “这个意思啊。”叶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真如阿来所说,异时空发生的事情会改变之后发生的一切,那么如果自己能够回到入狱之前的生活,是不是有可能重活一次呢? “不过我们要怎么出来呢?”叶玮问道,他并不怕回到过去,他怕的,只是把过去失败的人生再过一遍。 “这个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你们没有死在里面,无论伤的多重,都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极大,如果你们不愿意,也可以选择拒绝。”阿来看着叶玮与郑锋两人,嘴角扬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就试试呗。”叶玮挑衅着看了眼郑锋,郑锋和他对视了一秒,转过头二话不说就走上了二楼正中间的那扇门跟前,等到叶玮来时,一起推门而入…… “等一下!”叶玮转过头,郑锋面目依旧那样坚毅,却毫无征兆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救下我儿子。” “……”叶玮没有给出答复,闭上眼走进了房间里。 …… 依旧是那个朦胧的雨夜,大雨滂沱,仿佛要将一切淹没。 当叶玮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当年医院急诊室后院的门口,手上捏着一枚女士黑色发卡,手铐一端拷在右手手腕处,另一端已经被自己解开。 是啊,叶玮为当年那件事愧疚了很久很久,却不曾想到自己真的有机会回到曾经,那个自己有机会救下小郑队长的时刻。 “救救我……” 叶玮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囚服的裤腿,当自己低头去看时,发现小郑队长如当年一样,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有些充血,求救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呼吸起来能听见有血卡在喉咙里不顺畅的声音。别说是小郑队长,就算是一直兔子这样呆在自己跟前,自己也不会坐视不管。 但是叶玮说过,时空旅行中发生的事情会直接影响到未来,当年自己还有得选择,但是现在,自己无从选择。 如果时间能再早一点点,叶玮可以选择不解开手铐直接呼救,但是卡在这个时间点,荣武已经逃跑,自己也丢掉了小郑队长的手机,如果他被救下来,自己那么多年的牢就白坐了。 叶玮突然想到了红皇后假说,你只有不断的奔跑,才能保证停留在原地。 曾经做下的所有决定,都是危难时刻做下的最好的决定,如果保持冷静的思考选择新的道路,说不定会有更糟糕的结果。 “咚—” 又是一声手铐敲击头骨的声音,这个声音叶玮一生中听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四年前小郑队长死去的时候,第二次是如今回到四年前再次亲手杀死他的时候。 看着小郑队长死不瞑目的望着天空,暴雨没有丝毫的怜惜,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头上,小郑队长的尸体正在由外而内寸寸变凉。 不知为何,叶玮有些恐惧,时隔四年,自己杀死小郑队长时无奈又可恨的样子依旧让自己恶心。 接下来叶玮如四年前的夜晚一样,收起了开锁用的发卡,扯烂了角落里的篷布,清洗了手铐上的污渍,重新把自己拷在了栅栏跟前,开始呼救…… 当叶玮再度清醒过来时自己又回到了那扇门的跟前,身旁没有任何人,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自己出来了而郑锋没有出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叶玮站在二楼走廊上,看见两个不认识的女生有说有笑的推门进来,看见叶玮站在楼上,两人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两个女生看起来也就只有二十岁上下,像是很早就认识的样子,一个女孩看起来端庄一点,另一个女孩打扮有些另类。 “你们是谁?”叶玮问道。 “我叫李媛希,她叫李菁。”看起来比较端庄的女孩说道:“我们是这场游戏的17、18号玩家,你又是谁?” “17、18号玩家?”叶玮觉得真巧,他刚好想乘这个时候看看阿来所说的游戏规则是否属实:“那你们住在第二会场后的房间里对吗?” “对,我们住在五号房。”李媛希点了点头:“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郑锋的人,他大概六十岁左右,个子一米七多点,以前当过警察,而且……” “认识啊,他蛮厉害的。”打扮另类的女孩嘴里嚼着口香糖:“郑叔叔就住六号房,就这么几天功夫,他还教了我们不少……” “叶玮,你给我去死吧!!!” 李菁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向了二楼中间的那扇被打开的门。 “啊——” ------------ 第四十六章 时间旅程(二) 短促的也就三五秒不到,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正当李菁的话说到一半时,郑锋从叶玮身后的门里冲了出来扑向了叶玮,或许是在监狱服刑时间太久,叶玮的很多习惯都没有改变,当感到危险迫近的时候习惯性的蹲了下来。 待反应过来打自己的那个人是郑锋,他没有手软,从自己身上的夹克里抽出了一把还没出鞘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用嘴咬开刀鞘,举起匕首向郑锋刺去。 郑锋也没有手软,扭打还没有一两秒的时间就双双从扶手处摔到了一楼。 “咚!” 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叶玮被郑锋压在身下动弹不得,郑锋却没有再攻击自己,从二楼摔下来,两米多的距离,叶玮感觉自己都快散架了,一切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郑锋一口鲜血吐了叶玮一脸,瞬间没了气息,只剩下瞪大的双眼还在直勾勾的看着叶玮。 “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两个女孩子的尖叫声,等到反应过来后叶玮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匕首在两人摔下来的过程中已经深深的插入了郑锋的心脏处,郑锋当场毙命。 叶玮推开郑锋,起来后用胳膊抹了一下脸,满脸腥臭又渐渐凝固的血液让他很不舒服,而马甲胸口处也浸满了刚刚郑锋躺在自己身上时流下来的血,浑身都充满了嗜血的杀气。 当他再看向郑锋时一瞬间恍惚了一下,郑锋的手呈爪状,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死不瞑目,嘴巴张着,和小郑队长死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叶玮不知郑锋在进行时间旅程时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对自己如此怨恨,以至于一出门看到自己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当然,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 “两个急诊号,谢谢。”当郑锋从护士手中接过两张挂号单时,整个人突然晕眩了一秒。 不好! 郑锋手里攒着挂号单,听到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拼了命的往院子外面的路上跑去,当看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果然,过去的事情就算回去了,也是无法改变的。 有些事情的真相他很多年前就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当年儿子去世,尸检报告他也看到了,左面颅骨遭到重创三下,致命伤两个,右面颅骨遭到重创四下,致命伤两个。 他觉得这是他的报应,最早当实习警员的时候,他为了顺利通过试用期,在另一个与自己同期竞争的警察的烟里掺了药,导致那人在执行一个小任务时因为疲劳驾驶,被另一辆车别到了沟里,造成三个同事受不同程度的轻伤,任务以失败告终,那个实习警察也没能通过试用期。 于是郑锋正式进了警察队伍,最开始他做的是刑警,其实论刑侦能力,他绝不属于下乘,但是三年后因为妻子的死一蹶不振之后,又犯了不少小错误,所以被调到监狱做了狱警。 其实做狱警也没什么的,但是自从妻子死后他就有点偏激,特别是他所在的监狱关的都是一些重刑犯,在他眼里,这些重刑犯的所作所为多多少少都扯上了不少人命,这样的人,不过是社会的渣滓。 就这样社会的渣滓,他们还有一堆的家人和亲朋好友,总是对定时定点的来探监,会给狱警塞很多很多的钱,还有人从上往下的施压,就为了让这些犯人能在监狱里过得好些。 可是他们配吗? 因为他们伤害了别人,有的人甚至还断送了别人的性命,却天天有人跟他们说,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出狱之后你还不是很大年龄,你还有光明的未来。 不仅他们的家人这么说,连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的警察都这么说,凭什么? 被他们杀死的人、致残的人,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本也该有光明的未来,那些人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被毁掉了,犯人们因为犯了错所以进了监狱,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鼓励他们? 在那些人的眼里,这些犯人犯了错,被判了刑,已经很可怜了,在监狱里吃穿用度一律从简,还总被人管着,还要劳动,还要被训斥,出狱了他们的罪责就赎完了,因为坐牢,他们会处处受排挤,明明已经改过自新了,却还要饱受这种不公,他们太可怜了。 对于这种想法郑锋不敢苟同,这些人不值得被怜悯,那些被断送了生命的人还没来得及规划就已经丧失了未来,凭什么这些犯人改过自新就该被原谅? 很多事情,无论是被忘记还是被原谅,都是不可能的。 既然这个社会不管,那就让自己来做上帝吧。 从此以后郑锋性格大变,他不知道很多犯人甚至其他狱警都爱在私底下叫他希特勒,他喜欢老老实实、心怀愧疚,时刻怀抱感恩之心的犯人,而那些在监狱里还想着怎么疏通关系、勒索钱财的人,就算出狱了也不会走正道。 他要对付的,就是这种人。 其实在郑锋从警的这三十多年时间里,叶玮这样冷酷又目无法纪,一心向利的人并不占少数,而自己打压他们的方法也很统一,不过是先让他们有希望,再折断他们一切经济和人脉资源,最后以劳动和做思想工作来磨炼他们的心性,这样这些人都会变得听话懂事,再不敢有歪心思。 但是知道自己处理叶玮的时候才知道,那种人即使看起来服从了,心里却是不服的。 郑锋不相信儿子是被荣武杀死的,荣武这个人很老实,看当年卷宗的时候发现,他杀了那个骗婚的女人和她的母亲后,没有离开,而是直接报了警,等到警察来把他抓走。 案件在公审的时候,他没有请律师,也拒绝家人给他请律师,他说他杀了人,两条命,不配活着,愿意以死谢罪,让家里人就当从来没有自己的存在。 他的认罪态度非常好,即使判他死刑也没有一句怨言,曾经聊起来的时候问他想不想减成无期,他说那还得忏悔一辈子,不如死了,下辈子投胎给人家当牛做马。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执行死刑的几个月前选择了越狱,还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一名关系还不错的警察,郑锋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就算他这么做了,也一定是因为后面有人挑唆。 而挑唆他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叶玮。 ------------ 第四十七章 时间旅程(三) 郑锋研究过儿子头上的伤势,其中左侧颅骨的三个伤痕里,有一个与其他两个不太一致。 手铐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凸起,呈镜面对称,根据伤口可以看出来,七个伤口中有六个都是右手抓着铐链打出来的。 当时把两个犯人铐在铁栅栏上的时候,荣武铐的是左手,而叶玮铐的是右手。 现在荣武已经跑了,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叶玮曾经打开过手铐,儿子死得不明不白,郑锋即使心中再恨也无能为力。 他以为这是他的报应,一直是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折磨别人,老天爷竟然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让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接连失去亲人,难道该受到惩罚的是自己吗? 自从儿子死后,郑锋早早办了病退,在东隅市警界跟消失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知道,即使吃斋念佛,日夜祷告妻子孩子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所以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报仇。 两年前的一天,也是儿子的忌日,郑锋去一家儿子生前很喜欢的甜品店买他最爱吃的巧克力,想要烧纸钱的时候顺便也烧给他,之后自己驱车来到烈士墓园,那个儿子走后自己一直很忌讳的地方。 但是就是那一天,在埋葬儿子的地方,郑锋看见了惊喜。 自从荣武越狱之后,他就成了A级通缉犯,到处都贴了他的通缉海报,但是两年时间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 郑锋进了墓园,从入口处到儿子的目的只有不到四五米的距离,他看见了一个佝偻着身子,有些肥胖的身躯背对着自己跪在儿子墓前。通过警察的直觉,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人正是荣武。 几乎没有反应的,他几步上前把荣武按倒在地,荣武看见抓住自己的人是郑锋,也就放弃了挣扎。 自从病退之后,郑锋不能随身带着手铐和枪,他就一直在口袋里装着自锁式尼龙扎带,此时刚好派上了用场。把荣武在原地捆住了之后,郑锋拨打了报警电话。 说实在的,两年的时间沧海桑田,大家都改变了太多太多,且不说郑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就荣武,除了体态还和之前差不多,其他的地方真的是大变了样。 之前在监狱他剃的光头,而此时他的头发散乱结成缕,层次不齐,最长的地方已经及肩,也长出了不少白头发。他只有三十岁出头,但是看精神面貌就像个花甲老人。 看见荣武,郑锋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有太多的情绪想爆发,恨不得冲上去抹了他的脖子再自杀。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可以,长久的沉默后他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郑海阳,是你杀的吗?” 郑海阳就是小郑队长,他曾经是郑锋的骄傲,是他的全部希望,如今却成了一抷黄土,埋在与自己相隔不到一尺的地下。 “是我杀的。”荣武双眼无神,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墓碑上的字,仿佛灵魂出窍,整个人毫无生气:“我跑够了,早就想自首了,但是我知道只要我自首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知道我该去哪,但是也不敢回去。” “我不想听你的故事,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死海阳的?” 郑锋的声音轻轻的,像催眠一样,他莫名觉得,只要自己不吓到荣武,他就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荣武说的磕磕巴巴:“当时下好大的雨……他抓住我……我就想要是被抓回去会被立即处死……就拼命推他……就挣扎,然后我就突然听到咚的一声,我也不知道手铐怎么就打到他的头了……他好像就使不上劲了,我就推开他一直跑一直跑……” 荣武说话时眼神处于游离的状态,一直看着左上角,郑锋知道他没有说谎,也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所以你只打了他一下是吗?那你是亲眼看到他已经死了然后跑了吗?”郑锋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就打了一下……”荣武回忆起那天,整个人都在打哆嗦,说起话来喘着粗气,仿佛那天的事情就近在眼前:“我跑的时候他没死,他还在往前爬着追我……” “所以海阳当时头被打了七下,其中只有一下是你打的对吗?”郑锋盯着荣武的眼睛,真相马上就要呼之欲出,却发现自己心急则乱,犯了大忌。 “七下?”荣武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那应该都是我打的……” “不可能!”郑锋急了:“那一下和其他六下的伤口有差别,不是一个人打的,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是不是叶玮教唆你越狱?是不是他也准备和你一起跑?” “没有没有。”荣武连连摆手:“是我不想死,我让他吃桃子,这样能分散一下你们的注意力,人是我杀的,和他没有关系。” 看到荣武这样的反应,郑锋的心凉了半截,他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也决定自己背下所有黑锅了。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警察来后带荣武离开,审讯了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松口,一个人把所有罪都认了。 但也是他这样的行为让郑锋知道,这个叶玮非除不可。 …… 时间回到五天之前,郑锋已经托人找到了叶玮出狱后的住所,准备找个日子好好跟他叙叙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敲开了自己家的门,那个人就是阿来。 “您好,郑锋先生,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来要请您参加幸存者游戏,请问您有兴趣吗?”那时的阿来如现在一般,谦逊有礼。 “没兴趣。”郑锋不耐烦的就要把门关上。 “您的老朋友叶玮已经准备参加了,在那里或许你们老友重逢还能叙叙旧呢!”阿来不紧不慢的说道。 “叶玮……”郑锋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笑容定格在了脸上,显出了深深的皱纹:“可以一试。” …… 所以那天当郑锋无意中来到了时间旅程这个会场之后,他就决定要最后试一试叶玮了,如果叶玮还心有愧疚,就让他死得痛快一点,如果他不知悔改,就让他生不如死。 时间旅程根本没有阿来说得那么可怕,也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虫洞。它只是通过药物致幻之后,利用玩家大脑皮层里的记忆催眠他们,让他们重新回到曾经最后悔或者最不堪回首的时刻,看看他们究竟会不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阿来所说的会改变未来也纯属无稽之谈,这只是为了看看玩家究竟会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而丧失礼义廉耻罢了。 但是阿来有一件事没有说谎,那就是如果玩家死在了自己的环境里,就真的不会再醒来了。 当郑锋与叶玮进到同一个幻境时,他的幻觉自己也可以感受到,所以当自己亲眼看着海阳被叶玮一下又一下的打死时,也是他心中杀意最盛的时候,殊不知自己真的是年龄大了,一个不小心就被反杀了。 …… “阿菁,我好害怕,我们还要不要进了啊?”李媛希看着倒在大厅身体已经冰凉正等着人来拉走的郑锋,有些紧张的拉了拉李菁的衣袖。 “当然要进了,胆小鬼。” 李菁昂首挺胸,绕开郑锋的尸体上了二楼,走到门前,等待李媛希上来。当两人手拉手推开所谓虫洞的门时,李媛希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 第四十八章 夏之歌(一) 2018年7月20日10:00 第二回合游戏会场。 陈什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十点整了,又大概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与预计的24人相比人数远远不够。大家都在那个魔方楼门口三三两两的分拨站着,就在这个时候,阿来走了过来。 “各位玩家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陈什低头看了眼手表,阿来也就迟到了两三分钟的时间,不过用这个作为一个开场白也不算太奇怪。 “在游戏开始之前,我还是有些事情要交待给大家。”阿来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本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轻咳了一声,照着本子念道:“第三回合游戏预计参加人数24人,实际参加人数十七人。现在,我来宣读被淘汰的玩家名字,以被淘汰的先后顺序为准。” “2018年7月17日,许姜珂、贾智杰、何安琪、白楚四人被淘汰;2018年7月18日,苏美余被淘汰;2018年7月19日,郑锋、李菁被淘汰,共计7人。” 阿来将本子捏在手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幸存者游戏举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得不说在场的各位玩家着实是这么多届玩家里最优秀的了。”阿来说着,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不知是欣慰还是什么,他又将本子举在面前,继续说道:“现在,我开始宣读各个会场参加第二回合游戏的玩家名字。” “第一会场:郑蓉、顾义、叶玮、陈什、温暖、洛璇。 第二会场:陆雅、张哲、李媛希、文质、向蝶、汤佳玉。 第三会场:莫连凯、安婷婷、何柒、付康博、屠楠。” “游戏规则我已经在复活赛结束当晚告知各位玩家了,现在请各位玩家按照编号的先后顺序有秩序进入各自的游戏区域,以从下至上,从左至右为准,进错房间的一律以淘汰处理。” 说完这句话,阿来就侧过身走到了玻璃门的旁边,看着玩家们一个个进来。 …… 陈什的游戏场地在一楼左数第四列的五间房,一走到这里,心中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很别扭。三天前自己和洛璇、温暖一起观摩别人玩游戏,却无意进入到了别人的幻境,现如今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幻境,不知道在自己已知是幻觉的情况下,是不是还会失态呢? 陈什走到了第一个房间跟前,由于是一楼的关系,虽然墙和房顶都是玻璃的,但是地板是白色瓷砖。玻璃门上挂了一块蓝底黑字A4大小的牌子,上面写了两个字:夏歌。 夏歌,夏歌…… 陈什想了很久很久,才对这个仿佛很遥远的名字有了一点点的印象。 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年秀秀13岁,刚上初一。 在自己的印象里,秀秀一般都很乐观开朗,和同学朋友的关系也不错,学习啊艺术方面更别提了,但是有一阵子,她的情绪总是很低落。 那段时间大概是在四月中旬,初一快要结束的时候,因为学校组织运动会,部分集体的活动需要拉拉队,于是从小学舞蹈的秀秀报了名,和她一起报名的还有同班的文艺委员夏歌。 那个夏歌陈什见过,一米六几的个子,在一帮十几岁的小女孩里面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她长得挺好看,性格看起来也很开朗,跟大姐大一样,跳舞也不错,和秀秀一样都是童子功,学校拉拉队最后的领操就要在她和秀秀两个人里面选。 然而两人一起练习没几天,秀秀就突然哭着跑回了家,但无论陈什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原因,从这以后一直都郁郁寡欢。 陈什没有办法,只能趁休息的时间跑到学校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现大家练舞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到了休息的时间,秀秀总会一个人躲到一个小角落里,离夏歌远远的。 而夏歌的表现也很奇怪,明明看到秀秀不太想理她的样子,却总是要跟她凑到一起,还搂着她的肩膀,陈什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决定回来之后问个清楚。 那天,当秀秀回来之后,陈什把她拉到了沙发上,想和她把话说清楚。 通过秀秀的解释,陈什大概知道,这个叫夏歌的女孩性取向不太正常,在之前两人没有一起合作的时候就骚扰过秀秀几回,现在两人有机会经常呆在一起了,夏歌也丝毫不避讳,反而总要跟自己有些肢体接触,搞得大家以为她们两个人都是同性恋似的。 “其实,如果你不想跟她一起练舞,你可以选择退出的呀,这是你的权利。”毕竟秀秀年龄还小,陈什不想她解决问题的方法和自己一样锋芒毕露,这样很容易激化矛盾。 “可是这个舞我准备了很久,从编舞到排舞再到现在基本上都是我带着大家做的,我不想退出。”秀秀撅起了嘴,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陈什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好好处理一下不要伤害到大家的好。 “那,要么哥哥找老师去谈一下,把情况说明了,让她退出可以吗?”陈什试探性的问道。 “不行不行……”秀秀想要解释,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陈什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秀秀,你跟哥哥说实话,你到底在怕什么?” 陈什抓住秀秀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任何人都有可能害你,但是你要相信哥哥是永远都会帮助你的。” “呜呜呜——”听到陈什这么说,秀秀终于绷不住了,痛哭起来,说起话来也哽咽着:“那天我在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她在沙发下面放了摄像头……她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把照片发给所有人都看看……” “什么?!” 陈什这回彻底怒了,从小秀秀都是那么天真善良,从来不会去伤害别人,她一直相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能够做成自己想要做的所有事情,但为什么那么小就会有这样可恶的人来告诉她,想赢也可以通过毁掉自己的竞争对手来取得胜利? 发生这样的事,既不能通过学校来处理,父母又住在那么远的地方,也不能让他们担心。面对这种可恶的人,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对。 …… “你不用管我是谁,如果你不退学,除了曝光这些照片,我还会让你遭受到更绝望的事情。” 夏歌看着眼前这个手中拿着手机,戴着纯白色面具,不知道长相,用变声器模拟出很低沉而诡异的声音的人,惊恐得连把衣服穿好的勇气都没有了,看着他渐渐走远的样子,吓得瘫倒在地。 ------------ 第四十九章 夏之歌(二) 当陈什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那个门口挂着“夏歌”牌子的房间,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陈什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想努努力把门拉开,发现拉不开,可能是还在十五分钟的保护时段之内吧。 唉,陈什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那种有些特别味道的气体进到咽喉,再过度到肺里的感觉,就像是把一颗泡腾片扔到水里,瞬间炸裂开来的感觉,别提有多爽了。 其实想想,自己也是个老烟枪了,初中,康霞被自己逼走,自己失去了当时唯一一个朋友,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什染上了吸烟的恶习。不过那又怎样呢,每个人都有能让自己快乐的点,有的人喜欢画画,有的人喜欢唱歌,有的人喜欢喝酒,自己不过是喜欢抽烟而已,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能给我也来一根吗?”一个有些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陈什一个激灵,转过了身,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后,她理着一头蓬松的短发,看起来又干又直,头发是挑染的绿色和红色,身着一套镶满铆钉的皮衣皮裤,化很浓的烟熏妆,身高一米七多点,活脱脱的一个非主流少女。 “你是夏歌?” 陈什一边问,一边递过了一支烟,对于当年那事,陈什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自己穷其一生都要保护的一个人就是秀秀,如果有人伤害秀秀,自己甚至可以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阿诗玛。”女孩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举起烟看了一眼,又接过陈什递来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将过滤嘴放在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看来你日子过得还不错。” “夏歌,你今年应该19岁了吧?”既然不说是也不说不说,陈什也就当她是夏歌了,她曾经伤害过秀秀,自己也让她长了记性,五年时间过去了,也算是扯平了吧。 “还有两个月十九。”女孩冷冷的回答道,又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扫视了陈什一遍:“所以,你就是当年那个逼我退学的人吗?” “是我。”陈什口中的香烟还剩一节指甲盖那么长,但他已经没了兴趣,将烟头扔在地上,又用脚熄灭了它。 “呵,当年以为你跟个魔鬼一样强大,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怪我那个时候太弱小了。”女孩又长长的吸了一口烟,以很缓慢的速度将烟从口中吐了出来,看着烟在空中呈一条细细的气流在某个临界点扩散开来,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陈什余光看到旁边摆着两个铁凳子,一边问问题一边就坐了上去,顺便也邀请夏歌坐下:“你现在性取向还正常不?” “我性取向从来都是正常的。”夏歌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望向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逼我退学,就像你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 “是吗?”陈什觉得有些可笑,她以为秀秀不敢把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还在这里理直气壮的跟自己说这些,反正现在自己也是在幻境里罢了,不是说呆的时间越长越好吗?那大不了听听她怎么说咯:“愿闻其详。” 根据夏歌说的,陈什大概知道了一些她的情况。从小家里条件很一般,父母离异,自己由妈妈带大。妈妈靠着开出租车挣钱贴补家用,能从早上七点钟出车跑到晚上九点不吃东西不下车,趁着等红绿灯的空当喝点水,一天只有晚上回去的时候吃一顿饭。 所以夏歌整天整天的见不到妈妈,一日三餐只能自己解决,所辛妈妈留的钱不少。 妈妈对待自己很苛刻,但是对待夏歌,能多大方就多大方。 夏歌从小学习声乐和舞蹈,因为这样既省了买乐器的钱又能学到不少东西,总之妈妈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妈妈虽然放养但满怀期待,虽然清贫但毫不吝啬的教育下,夏歌的性格变化也很大。 她深受妈妈的影响,总喜欢照顾别人,因为妈妈对自己期待很高,所以她对自己也丝毫不敢松懈,虽然在同学朋友眼里,夏歌自由乐观,学习好又有特长,对待所有人都很热情,但只有夏歌自己知道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那次比赛,我们是公平竞争。”夏歌抽完烟,把烟头在玻璃墙上按灭:“哪怕我知道我跳舞没她好,我都没有想要放弃,因为我希望妈妈为我花的钱没有白花,希望她能看到我在队伍最前面光荣的领操的样子。” “有一天,我和陈秀练完舞一起回家,在路上她突然说想跟我一起喝奶茶,我就去了。”说到这里,陈什能感到夏歌的情绪有一丝烦躁:“可是去了之后呢,她就莫名其妙拉着我说了好多好多……” “她说她的生活一点都不幸福,虽然看起来很优秀,在外人眼里聪明漂亮多才多艺,但是她总觉得一天到晚空落落的,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我,她才知道,风光背后还有很多难以启齿的东西。”夏歌有些哭笑不得的指了指自己,看向陈什:“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喜欢我。” 在陈什有些诧异的目光里,夏歌继续说道:“她说从开学开始她就很喜欢我,觉得我和她是两种不一样的性格,是她生命里缺失的那一份。她不敢告诉我,但是不说心里更难受,所以才约我来跟我说这些的。” “这不可能,秀秀不是同性恋。”陈什觉得夏歌是在说胡话,这不是自己听到的故事版本。 “那又怎么样,这就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夏歌的情绪突然有一些激动,从凳子上离开,站了起来:“她说希望我能对她好一点,主动一点,哪怕我不喜欢她也不要伤了她的心,她不需要我为她做些什么,如果在她一个人孤单的时候我能上去跟她说两句话她就很开心了。” “她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样?我也不想事情太尴尬,大不了大家就当关系亲密点的朋友咯,大家都那么小,都是女孩子,能干些什么?” 夏歌突然停了下来,深深的喘了两口气,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陈什:“然而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吗?是通过陈秀的一个眼神。” ------------ 第五十章 夏之歌(三) “什么眼神?”陈什问。 “再给支烟。”夏歌停下了要说的话,直到再次点起一支阿诗玛,情绪才平复了一些:“那天被你抓走拍了那些照片时,我还不知道我招惹了谁,不知道你是陈秀的哥哥,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逼我退学。” “在我办退学手续的时候,我看见陈秀透过校长室的门缝在看我,她是知道我要退学的,她是笑着的,她的眼神……很满意。”夏歌苦笑了一下:“当时我还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直到出了办公室的门,她在那里等我,我还想跟她说,以后就不能照顾她了。” “但是陈秀她倒好,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从我手里拿走了退学申请,看完了之后又还给了我,然后跟我说:‘你别说,我哥的办事效率还真高,这下你明白跟我竞争的后果是什么了吧?’,就是那一句话,我才知道,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放屁!”听到夏歌所阐述的事情真相,陈什很愤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意思是她天天都在装,上学的时候她假装喜欢你,回家了之后假装被你骚扰,假装被你拍了照,假装了半个月,就为了最后让我以为你才是坏人,拿我当枪使,让我收拾你,就为了一个领操名额?你在想什么,那个时候秀秀才13岁!” “要么怎么说她是个天才呢。”夏歌撇了撇嘴:“你信或不信都与我无关,当年的事情过去都过去了,我都没有要再报复你了。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么阴险,你当年在对我做过那种事后,我早该找机会杀了你全家了吧。” 虽然夏歌说的话听起来都有理有据,但是本着对秀秀的理解,陈什是决不能相信她说的这些话的。他不相信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会为了一个领操名额处心积虑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对付别人,更何况秀秀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以她自己的能力想要什么完全可以理所应当的拿下,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手段呢? 看到陈什不说话了,夏歌却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也不知这些话是说给陈什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件事过后我退学,我妈问我为什么要退学,我没有办法解释,就说我爱上了我们老师,被老师拒绝了。” “这种事情得算是家丑吧,我妈就同意我退学了,然后把我转到了一个离家远的住宿制初中。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我心性都变了,变得越来越阴暗了,我开始喜欢沉珂,喜欢留和她一样的发型,学着和她一样的非主流少女割腕、在手上刻字,反正大家都那样……” “然后,然后我就真的喜欢上了我的班主任,他比我大二十多岁,因为我是不良少女嘛,就老被他叫到办公室,你别说,他天天像唐僧一样絮絮叨叨苦口婆心的教导我,有的时候见不到他还甚是想念呢。” 透过夏歌厚重的烟熏妆,陈什看见她的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颗泪痣配上她总是眼神迷离望向不知名的地方无比协调,如果不是自己清楚秀秀的为人,她说的话真的挺有感染力。 “那,你现在还在上学吗?”不知为何,陈什觉得夏歌这个人像极了洛璇,外在全是尖锐的刺,却不会去主动伤害别人。 “哈?你在想什么啊。”夏歌自嘲的笑了一下,低下了头:“我这样的人,能把初中上完都不错了,我已经出来打工两三年了。一想到妈妈对我那么失望,我真的连家都不敢回。” 滴答,滴答…… 小小的空间里安静得陈什都能听见手表上秒针声音,就是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异样。 按理来说,自从当年逼着夏歌退学之后自己就没有再见过她了,记得复活赛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和洛璇温暖一起来到这边场地时,发现这里除了玩家之外的一切人事物,都是玩家自己的幻觉才对。 那么如果前提是自己没有再见过夏歌,那么现在出现在面前夏歌的形象又是怎么来的呢?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当年那个逼她退学的人呢? 陈什懒得再想那么多,抬起手来看了眼表,此时已经十一点了,自己在这间房里呆了近一个小时,应该不短了吧,要么去下间房子算了。看着夏歌还在那里啪嗒啪嗒抽着烟,陈什有些于心不忍,转过身把口袋里剩下的半包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了她。 “你这就要走了吗?”夏歌也看着陈什,把烟盒放在了腿上:“我希望我经历的事情能让你看清陈秀,她是你妹妹,你当她天真无暇也没什么,但是不用等多久你就会后悔的。” “秀秀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陈什笃定的盯着夏歌的眼睛,在自己眼里,哪怕秀秀真的这么可怕,那自己也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好自为之。”这是夏歌最后留下的四个字,陈什微微颔首,向后几步退去,离开了房间。 站在走廊里,陈什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虽然走廊里也有致幻剂,但是房间里的“故交”更让人觉得压抑,陈什又往里看了眼,夏歌依旧背对着自己坐在凳子上,隐约可以看见缭绕的烟雾。 不知为何,陈什突然觉得,这里的工作人员那么神通广大,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在玩家的幻觉中加入他们想让玩家看见的东西。 说不定现实中的夏歌转学之后没有了秀秀的竞争,能够更好的表现自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现在已经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准备去上学了呢,而不是现在这种不入流的非主流少女模样。 陈什急于摆脱与夏歌有关的一切,眼神尽量避开那间房子,毫不犹豫的走向了与之间那间房间只有一堵透明玻璃墙之隔的房间,几乎没有距离。 在走进房间前他没有忘记看了一眼门牌,依旧是蓝底黑字A4纸大小,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梁阿清。 ------------ 第五十一章 对不起,阿清(一) 这么快就到阿清了吗?陈什苦笑了一下。 那个在记忆里有着一张鹅蛋脸,皮肤白里泛红吹弹可破,永远扎着一束有点碎发的马尾。工作的时候穿白衬衫配工装群,日常的时候穿T恤配百褶裙,总是素面朝天的女孩,自己真的能在房里见到吗? 陈什想要立马进去,却又迟迟不敢把门推开,因为自己见到的,很可能只是一具尸体。 对不起。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当时陈什二十五六岁,和阿清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 两人工作的地方都在同一楼层,且工作性质都与IT相关,属于两家合作公司,陈什负责软件开发,阿清负责信息录入,难免要打交道。 初次遇见这个叫阿清的女孩,陈什想到了康霞。相较起来,阿清要漂亮许多,但两人都属于那种比较热情,积极阳光的性格,所以陈什难免会多注意她两眼。 陈什以为自己属于那种心思比较深的,却没想到心里那点小九九早都被人看出来了,在不久后的一次公司聚会上,大家接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就把两人撮合到了一起。 阿清的性格很好,工作地点近,所以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很多,下班了一起吃饭,加班时互相带点小吃,跟她在一起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交往久了,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2016年7月3日,是阿清去世的日子。 本来和她约好,两人一起放年假,四号去敦煌玩,但是就这样在临出发的前一天,大家就此天人两隔。 那天秀秀学考,一天的时间考完了四门功课,晚上五点半时,陈什准时等在了校门口准备接她。这时,阿清打来了电话。 七月的敦煌人多天气也热,阿清打电话来是想问问要不要帮自己也准备上长衣长裤和防晒面罩什么的,陈什也就和她聊了一会,但是在通话过程中,秀秀也打来了电话。 陈什以为秀秀打电话来是告诉自己已经考完出来了,也就没有插接电话,直接在校门口张望着等她出来接走,就和阿清聊了一阵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都没见到秀秀出来,她也没有再打电话,于是陈什挂了阿清的电话给秀秀拨了过去:“秀秀,你在那儿呢?出来了吗?” “哥,你在跟谁打电话这么久都不接我电话?” 不知为何,陈什觉得秀秀的情绪有点低落,于是连忙解释道:“噢,是你阿清姐,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明天休年假去敦煌玩,你刚好今天学考考完,到时候带上你一起。” “不用了。”秀秀在那边冷冷的说道:“考试考得一锅粥,还玩什么呀,你们自己玩的开心就好。” “喂,秀秀……”陈什话说到一半,都还没问出来她在哪,就被挂了电话。 其实秀秀的成绩是完全不用人操心的,平时每次考完试跟不考试都没什么区别,该干嘛干嘛,但是这次一反常态,看来真的是没考好。 陈什有些担心,于是再次给她回拨过去,秀秀挂断了电话,没有接,再打还是不接,陈什愈发担心了,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了过去,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按理说秀秀考完试也有半个多小时了。这么长时间,要么她还在学校呆着,要么就是专门躲开了自己走了。 就在这时手机上来了个电话,陈什连看都没看就接通了:“秀秀,你在哪儿呢?” “我是阿清……”电话是阿清打来的,陈什感觉到她的声音有点虚弱,正要继续问,手机又来了个电话,这次是秀秀打来的,陈什想都没想就接通了秀秀的电话,至于阿清,她可能只是收拾东西累了,还是先处理要紧事吧。 “秀秀,你在哪儿?”陈什忙不迭的问道。 “我在哪儿有那么重要吗?”秀秀反问,沉默了一秒后又继续说道:“我在出租车上,去市郊朋友开的一家酒吧,你不用担心,我们这有四个人呢。” 秀秀说的话没办法让陈什放下心来,此时天都快黑了,四个高中生去酒吧,还在市郊,人少车也少,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四个都是女生吗?” “两男两女。” 不知道怎么了,陈什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不详的预感,仿佛现在不赶快过去接上她自己就会永远失去这个妹妹一样,于是让她给自己发个热点过来。 但是秀秀并没有发,非但没有发还挂了电话,陈什想到之前在秀秀的手机上安了卫星定位系统,于是赶紧打开手机GPS想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就在这时,阿清再次打来了电话,陈什因为手滑再次将电话挂了,定位到秀秀之后,陈什一路忙着追踪,早就把阿清忘在了脑后。 对于陈什而言,和阿清吵架,年假不能出去玩都是小事,只有秀秀的安慰才是大事。 最后,费了老鼻子的劲找到了秀秀所在的酒吧,把酩酊大醉的她从里面带出来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在回家的出租车上,陈什才想起来给阿清回电话。 电话打通了却没有人接,或许是在睡觉或者生气了吧,但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等到回去应该都一两点了,还是不打扰她睡觉了吧,陈什想了一会儿,按灭了手机屏幕。 “哥,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特别生气啊?”秀秀喝醉了酒,话都说不清楚,陈什本想怪他,却怎么也不忍心。 “偶尔一次考不好没有关系的,哥哥上学的时候还经常不及格呢,不都过来了。”陈什抬起手来摸了摸陈秀的头:“况且哥哥知道,以你的天分,一努力就能学好的。” “其实我考得挺好的,我只是心情不好……”说到这里,陈秀停下了,当陈什看向她时已经泣不成声:“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离我越来越远,除了哥哥没有人从始至终的陪伴着我,现在哥哥也有女朋友了,再也不会有人喜欢秀秀了……” “傻秀秀,你在想什么啊?”陈什有些无奈地笑了,秀秀才十六岁,果然是个十六岁女孩该有的样子,为了一点点的小事想很多很多:“就算哥哥有女朋友了结婚了,你也是我最爱的妹妹,不会因为有了阿清就改变对你的态度,你和你阿清姐都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但是只有你是不可取代的。” “真的么?”陈秀停止了流泪,表情有些委屈的搂住了陈什的胳膊,仰起头来看着陈什的眼睛,悠悠的说道:“你发誓,如果你抛弃了我就不得好死。” 这种毒誓发起来毫无意义还不吉利,陈什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陈秀,却见她表情非常严肃认真,静静的等待着自己说出口,便只能无奈的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抛弃了你,日后一定不得好死。” “就知道哥哥最好啦!”看到陈什这么没有底线,陈秀突然没心没肺的笑了。 “嗡嗡嗡——” 突来的震动声让陈什一个激灵,手机响了,是阿清打来的。接起电话,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您好,是陈什先生吗?我们是东隅市公安局的,有些事情需要您来一趟配合一下调查。”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陈什心里漏跳了一拍,突然想到阿清之前的异样,心中不详的预感空前浓郁。 “事情关于梁阿清女士我们不便详说,还是请您来了之后再进一步了解吧。”电话那边果断拒绝。 “好吧,我尽快赶到。” 此时离到家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也是陈什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 ------------ 第五十二章 对不起,阿清(二) “事情是这样的,在七月三日晚上六点前后,梁女士一个人在家,却不知床底下还藏了一个人。通过法医鉴定加上与您的通话记录可以推断出当时的情形……” 警官说道:“歹徒可能已经在床底潜伏了很久,因为梁女士看见了他或者他主动出来,与梁女士有了冲突。第一个致命伤是在脑干部位,梁女士在受伤几近昏厥的情况下拨通了您的电话,却因此被歹徒发现,用现场梁女士留下的高跟鞋再次袭击了她。” “之后歹徒拿走了贵重物品后,经过手机上的划痕我们可以推断出歹徒因为梁女士有报警行为,将她的手机踢到了玄关处,通过很长时间的挣扎,梁女士才爬到玄关附近拿到了手机,再次拨通了你的电话,时间大概是在晚上六点二十左右,却再次被挂断。这也是为什么案发现场在卧室,而我们赶到时她却在门口的原因。” “直到六点半左右,梁女士才拨通了110报警电话,电话通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当警方根据电话定位了她的位置赶到时,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所以我想问一下,您在五点半致七点这个时间断内在做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拒接与梁女士的通话?” “当时我妹妹心情很糟糕,还和几个朋友跑到了市郊的酒吧,我怕她出事,所以那一阵子在忙着定位,手滑没接上阿清的电话,我是真的没想到就这么几十分钟的时间会出这种事,否则我一定不会挂断她的电话的……” 此时对于陈什而言,心中除了后悔就是后悔,阿清对自己如此信任,在受害的第一时刻想到的是给自己打电话而不是警察,倘若这个救命的电话打给的不是自己,她应该已经得救了吧。 陈什看着警察递来的照片,阿清的死状很惨,鲜血从卧室一路蔓延到了门口玄幻处,侧趴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长长的头发也因为血液的浸染成了一缕一缕的。 那时的陈什看到那样的照片,心顿时凉了半截,因为自己的疏忽真的造成了自己未婚妻的死亡,但是这件事本身就是无解的。 秀秀担心自己因为阿清而抛弃她,如果自己没能在第一时刻找到她并且让她放心,那么出事的就会是秀秀,反之,安慰了秀秀,受害的就是阿清。如果一定要二选一的话,陈什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出事的是秀秀,那么自己必然会因此和阿清分手,但阿清出了事,自己却不能因为这个伤害秀秀,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错都在自己啊。 陈什停止了回忆,回过神来再次望向了那块牌子,上面阿清两个字是如此的熟悉,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深吸了一口气,陈什推门而入,倘若真的能在房里见到阿清,自己一定会向她解释清楚。 可是等了很久很久,房间里依然空白一片,陈什抬手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二十了,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呆了少说也有十几分钟了吧,究竟是致幻剂对自己不起作用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陈什想了又想,或许是因为在自己潜意识里觉得愧对于阿清,又明确知道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迟迟见不到她吧,还是说自己内心深处是恐惧见到她的? “时间到了,你怎么还不走啊?”一声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陈什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冷静了几秒后,才缓缓的转过身。 “因为……”陈什正想说因为我知道你在,但是当他看见阿清的样子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阿清的头发如自己当时在照片上看见的那样脏乱,一缕一缕散落着,太阳穴上两寸的地方有个小指大小的窟窿,已经被凝固的血渍堵住。 她的身上穿着陈什买给她的浅蓝色睡裙,但是裙子却被血渍污染了,上面尽是一块一块黑褐色的血污,早已看不出原貌。 “因为什么?”阿清睁大了眼睛看着陈什,眼神毫无生气充满了血丝,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但是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微笑。 “没有什么。”陈什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 “没有什么……”阿清双眼无神,愣愣的看向他:“没有什么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两年未见,再见已是阴阳两隔,陈什想过无数次如果梦见阿清该说什么,但是如今就在面前,自己却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口.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陈什看着阿清,许久才说出口。 “我为什么要恨你?杀我的那个人又不是你。”阿清平时就很注意形象,即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也是一边用手梳理着头发一边说话:“我只恨自己信错了人。” “你知道那个晚上我有多绝望吗?” 阿清歪嘴惨然一笑,默默的找到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低下了头:“那天我一个人在家,一想到马上就能和你一起去旅行我就很开心,所以我早早的就开始收拾行李。” “然后我走到了卧室,或许真的是我心情太好了,房间里藏了个人我都没发现,直到我想起有些东西放在床底的收纳盒里。当我去拿时,撩起帘子蹲下身的一瞬间我就看见了那个人侧躺在床底,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不过我一个女孩子,没被吓到都不错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但是还没跑到门口他就已经钻出来又把我拉了回去,他捂住我的嘴,把我打倒在地。” 难以想象,即使已经是鬼了,在谈论到自己的死因时阿清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语气平淡,若不是看见眼泪从她眼里缓缓流出来的样子,别人或许只以为她是在讲一个故事。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脆弱,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又动弹不得,我当时什么都想不到,我只能想到手机还在身上让你打电话来救我……” “可是呢?连救救我三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你就把电话挂了。我本以为给你打了电话他知道我求救了会害怕的逃跑,不曾想他却狗急跳墙又打了我,真的好疼啊……” 阿清伸出手捂住了头上的伤口,陈什想上前安慰,却又觉得自己不配。阿清冷冷的看着他,双手按在伤口上,突然撕心裂肺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哈哈呜哈哈……你还记得那双高跟鞋吗?是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给我的,呜呜呜……” 是的,一切都是陈什的错,此时的陈什既不能上前安慰,也不能就这样走开,只能在原地站着不动了,看着阿清又哭又笑的样子。 “对不起,那天实在是因为秀秀出了些事情我必须处理,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小概率的事情,否则我……” “你不用解释。”阿清抽泣着,眼睛并没有看陈什,而是看向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就是我太好说话了,就是我太不重要了,陈秀发生了任何事你都会去管,可是我,活该我去死!” “我跟你在一起一年半,你的眼里最重要的就是陈秀,我连她的一个小拇指甲盖都不如,但是那天发生的事,你以为她完全不知情的吗?” ------------ 第五十三章 对不起,阿清(三) “你以为她完全不知情吗?” 阿清这句话一出口,陈什脸色都变了,他一直以为阿清善解人意,却不曾想她连秀秀的醋都吃。 “你在说什么呢?”陈什微微皱起了眉。 “我知道你疼爱陈秀,却没想到这种爱是愚爱,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阿清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眼里有血有泪,苍白的面容看上去就像一个鬼魅:“我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怪癖,要在家里安那么多摄像头?” “摄像头?”这下陈什愣住了:“我安什么摄像头了?” “果然你不知道。”阿清微微垂下了眼睑,嘴上扬起了一抹不知是自嘲还是绝望的笑容:“所以这一切只有可能是陈秀做的咯?那么你知不知道,在你定位她的时候她也可以监视你,在你的家你的公司包括我家,只要你经常会去的地方,她都安上了摄像头,她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善良!” “你在说什么呢?”阿清的话让陈什哭笑不得,秀秀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不相信我?”阿清无奈的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不过无所谓,我反正已经这样了,至于你,就自求多福吧。” “秀秀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能让你对她有这么大的成见?我看以前你们关系挺好的呀?” 听到阿清这样讲话,陈什觉得不可理喻,他甚至都在怀疑这个有着阿清面容的人究竟是不是阿清,或许她压根不是个人,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罢了。 “我敢跟她关系不好吗?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阿清冷笑道:“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她在我家安了摄像头的?她把我睡觉,换衣服,上厕所的录像发给了我,其中还包括我前男友来我家时的照片,借此来威胁我,让我跟你分手你知道吗?” “当时我只以为她是个孩子,加上心虚,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告诉你,但是她说了,如果这些事我告诉你了,她就让我身败名裂,你觉得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生前,阿清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说话也绝不会如现在这样歇斯底里,她做事很有分寸,待人也亲和,陈什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到底该相信她还是相信秀秀。 秀秀是陈什亲手带大的,她什么样子自己最清楚,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违背法律道德的事情。 陈什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游戏本来就是为了离间自己和陈秀的感情来的。陈什自己为对发生过的事情了然于胸,但是从夏歌到阿清都对秀秀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然而这两个人一个多年未见,一个已经去世,而且在大家有交往事并没有对秀秀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所以很有可能这些幻觉都是游戏赋予自己的,都不是现实。 毕竟这种事情也难以证实,自己现在也不可能回家去看有没有摄像头,也不可能回去后找到夏歌再询问当年发生的事情,只有见到秀秀,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事发当天,在我跟你通完第一个电话后不久,我接到了陈秀的电话。”阿清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陈什的眼睛,继续说道:“她跟我说,阿清姐,你明天要跟我哥出去玩,一定要带我之前送你的那个飞巾哦,敦煌风沙大,小心皮肤吹坏了。” “自从她给我看过我家的监控录像之后,她就很久没有私下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了,我找人来拆掉了家里所有的针孔摄像头,却没想到不是全部。” “她给我买的那个飞巾我放在卧室床下的一个袋子里,她连这个都一清二楚,她一定是看见了床下有人才故意引诱我去拿,否则我不相信世上有这么蹩脚的巧合……” “够了!”陈什制止了阿清的控诉,摆了摆手强行让自己心情平复了下来:“秀秀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难以查实,所以我不会信,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见到秀秀我也不会问,无论你是不是阿清,当年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对秀秀有什么偏见。” “这不是偏见……” 陈什没有再顾及阿清在身后说的话,转身离开了房间,并不忘将门带上。 他背靠在玻璃门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再转身看房间时,阿清还缩在墙角,样子很可怜。陈什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是啊,自己知道会见到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道歉,没想到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收尾,无论房里的人是不是真的阿清,这都是一种遗憾,陈什想推门进去最后再和阿清说几句话,却发现门已经打不开了。 陈什对这个游戏充满了疑惑,进去十五分钟内出不来,出来了又进不去,见到的人不知真假,就连说出的话也像是胡言乱语。 明明之前阿来说过,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每个人的心魔,可是就这样的程度,哪里算得上是心魔? ……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你!” 巨大的吼叫声吓了一跳,声音来自和自己房间正对面的一个房间,里面是一个女孩子,看起来长相很普通,比较瘦弱,女孩名字叫屠楠,住在哪个房间忘记了,但是记得洛璇跟自己提到过她,说是一个看起来淳朴却让人莫名恐惧的人。 洛璇没有详提,但陈什现在也算是见识到了,屠楠此时手中仿佛拿了一把刀,拼了命的向自己见到的东西挥舞,陈什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只看到她的房门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安东阳。 陈什抬眼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五十了,距离自己进到阿清的房间也有将近一个小时了。 “咣——” 巨大的玻璃门撞击声吓了陈什一跳,他抬起头,看见对面房间的那个女孩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连头也没有回。 屠楠关上门,看见陈什正望着他,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问道:“你看什么看?” 陈什无奈的耸了耸肩,走向了第三个房间,房间门上写着两个大字:郝哲。 临进门前陈什又偏头看向了之间的两个房间,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 第五十四章 失乐园(一) 2017年7月20日。 失乐园真人CS体验基地。 陈秀身着迷彩服,手里拎着一把彩弹枪,躲在沙袋山后,对着不远处一个油桶旁的女孩瞄准起来,距离只有不足十米,风力也不大,更何况女孩是不是就要把头探出来看看情况。 “咚!”一声巨响,是子弹打在油桶上的声音。 “该死,居然躲开了。”陈秀懊恼的躲回到沙袋后面。 “谁在那儿?”说话的是唐欣然。 “砰!砰砰砰!”见没有人回应,唐欣然以及她的队友们果断举枪回击,子弹接连打在沙袋上,震得陈秀头皮发麻。 “没事儿,我来。”郝哲从另一面跑了过来,一把讲陈秀拉到自己身后,一边观察一边对着对面开枪,场面一度混乱起来。陈秀也不甘示弱,几下爬到接近沙袋顶端的地方,有沙袋挡着,刚刚好又是对面的视野盲区,陈秀找了个固定点稳住,也毫不留情的对对面扫射起来。 “他们人多,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走为上策。”郝哲看着上方还在战斗的陈秀,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没子弹了。” “我也没子弹了。” 陈秀有些懊恼,踩在支点上的脚松开,背朝沙袋跳了下来,刚一站定就愣住了,此时的唐欣然正举着枪一脸阴冷的看着她,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举枪的小跟班。 “陈秀,你去死吧!!!” “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子弹朝着陈秀的方位射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对着心脏的位置。说时迟那时快,郝哲在看见唐欣然的第一时间就有了动作,几乎是在子弹发射的同一时间,挡在了陈秀前面。 “唔……” 巨大的冲击力让毫无防备的郝哲向后倒去,眼看着就要倒在陈秀怀里,陈秀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换好了弹夹,坏笑着从郝哲身后闪了出来,举枪扫射敌方的人。 “砰砰砰!!” 看着敌人一个个倒下,陈秀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没什么人了,才回过头来看还倒在地上的郝哲。 郝哲捂着胸口中弹的位置,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后脑勺部位靠在沙带上,头和身子几乎呈直角。 “好啦,人我都解决了,你戏也太足了吧,不难受么?”陈秀用脚尖怼了怼郝哲,郝哲却就势侧身倒了下去,手也随着惯性搭在了地上,当看清楚一切时,陈秀才吓得叫起来。 “啊——” “有病。” 听到陈秀的尖叫声,唐欣然不耐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从迷彩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镜子,用湿巾对着镜子擦刚才溅到脸上的红色颜料。 陈秀哆哆嗦嗦的蹲了下来,用食指探到郝哲鼻子跟前,停了几秒后,才转过头看向唐欣然:“郝哲死了。” “开什么玩笑?”唐欣然冷笑了一声,几步走到跟前,看着郝哲:“我又不是故意让你没有游戏体验的,谁让你那么喜欢英雄救美还不跟我一队?” 然而郝哲没有半点反应,陈秀急了,对着旁边围观的同学们喊起来:“你们快点报警叫救护车啊,郝哲真的不行了!” 郝哲侧躺在地上,左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搭在右腿上,刚刚捂住枪眼的右手搭在地上,手心处是一滩还未凝固的血渍,胸口处绿色的迷彩服也被染成了一片暗色。 “郝哲?郝哲?你不要开玩笑啊?” 唐欣然这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连忙跪在地上去摸郝哲的伤口处,确确实实不是颜料,而是未凝固的血液。 “怎么会这样?” 唐欣然提起枪,枪口斜向地面,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后,她躬身爬了过去,拾起地上的弹壳。 这是真真正正的弹壳,没有颜料,枪也是真枪。 而郝哲,也是真真正正的停止了呼吸。 …… “不可能,我们运送进来的所有仿真枪、彩弹和防弹衣都是经过层层审验和测评的,这绝不可能是我们失乐园内部提供的。” 警察局里,失乐园真人CS体验基地的老板吓得直哆嗦,基地开业至今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生意一直也还不错,却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 通过警方的检查得出结果,唐欣然所持的机关枪是真枪,并非仿真枪,每个人穿在迷彩服里的防弹衣,只有郝哲的是没有防弹功能的普通夹克,就这一点而言必然有问题。 “其实当时有一点挺奇怪的。”一个女生斜眼看了陈秀和唐欣然一眼,跟警察说道:“我们和唐欣然是一队的,从各自的基地出来之后她就说先把陈秀解决了,不然游戏没得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见有人把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在这里说出来,唐欣然有些莫名其妙,大家都是同学,开开心心出来玩,出了事把自己推出来又是几个意思? “你让她说完。”警察礼貌的看了一眼唐欣然,示意讲话的女生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知道,唐欣然喜欢郝哲,郝哲一直在追陈秀,所以事事和陈秀过不去,况且当时打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听见了,我们都在正面应战,她突然就跑到陈秀她们后面,硬要淘汰陈秀……” “而且大家都看见了,要不是郝哲在前面挡着这一枪就打在陈秀身上了,就算陈秀的防弹衣没问题,多多少少也会受些伤的。除了这个,唐欣然开枪前还笑得特别诡异,还说陈秀,你去死吧!这种话。” “真人CS这种玩法很正常啊,我是不喜欢陈秀,我就是要淘汰陈秀有问题吗?”唐欣然怒气冲冲的瞪着那个女生:“更何况我要真想弄死陈秀,为什么穿假防弹衣的是郝哲不是陈秀啊?” “换装备的时候我和郝哲一直在一起,或许那个假防弹衣真的该我穿的,是他拿错了。”陈秀垂下眼,表情很哀伤,她不愿去看唐欣然,也不肯接受郝哲的死因:“所以该死的人是我,他穿错了衣服,还替我挡了子弹,我这一辈子都欠他的。”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把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吗?”看见大家都一边倒的站在陈秀这边,好像她是受害者而自己是杀人凶手,唐欣然气急了:“我真的事先不知情的,我不知道我枪里子弹是真的,也不知道他们防弹衣谁真的假的,我杀谁也不可能杀郝哲的,大家都是同学……” “你还知道大家都是同学?你确实不可能杀郝哲,你真的想谁死大家心里都清楚。”陈秀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情或许太过巧合了,这里是你介绍的,活动是你组织的,枪里有子弹的,只有郝哲的防弹衣有问题,而你又一直追着我打,所以事实究竟是什么,还是交给警察来调查吧。” “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你们先不要走,事情我们会进一步查实的,你们不要担心。”警察叔叔站起来,客气的把大家带到了休息室。 “全天下都觉得我是杀人凶手,你现在满意了。”休息室里坐了很多人却鸦雀无声,大家都在自己想自己的事情,只有唐欣然一脸怨毒的看向陈秀说道。 “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都没有理由下结论,但如果不是郝哲挡在我前面,或许现在成为一具尸体的人已经是我了。”陈秀冷冷的回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对付我。” “我没有……” “唐欣然是哪个?” 唐欣然正要分辨,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了两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女,以很不冷静的姿态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我就是……” “啪!” 唐欣然的话还没说完,中年女人一个健步冲上前朝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打完之后双手死死的卡住了唐欣然的脖子,恨不得将她掐死:“你个贱人,你还我儿子!!!” ------------ 第五十五章 失乐园(二) “所有人都以为杀了我最大的受益人是唐欣然,但是唐欣然杀了郝哲,最大的受益人是我。哥哥,我说得对吗?”陈秀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的看着刚刚加班回来的陈什。 陈什看了眼表,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么晚了不睡觉,明天早上还要补课呢。”陈什有些心虚,脱下穿在身上的西服外套,挂在一进门的衣架上:“今天发工资,补习班的钱我现在给你,然后……” “是不是你做的?”陈秀打断了陈什的话,冷冷的问道。 “是。”陈什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也不辩解,坐在了沙发上:“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做的很干净,也查不到我头上来,如果你自责,我就去自首……” “哥哥!”陈秀气愤的站了起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陈什情绪有些低落,他知道这绝不是秀秀想要的结果,唐欣然成绩超过秀秀,她可以努力超回来,郝哲的追求耽搁了她的生活与学习,她也可以直接拒绝。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自己的做法,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秀秀,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为这种无干的人难过,我是为了自己心里痛快,所以你不要难过,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乖,快去睡觉吧。” 陈什拍了拍陈秀的肩膀,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我明早就会去自首。” “别去。”秀秀的眼泪从脸颊上流了下来,说起话来声音都是哽咽的:“你是我哥哥,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哪怕犯罪,我不会怪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先睡了。” 看着秀秀的背影,陈什陷入了沉思。 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做过不少,但是这次确实有些明显了,导致秀秀直接猜到了自己头上。陈什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为了唐欣然和郝哲两人,秀秀受了太多的委屈。 …… “陈秀,下课来我办公室。” 陈秀在班主任的桌前站了整整一个课间的时间,直到上课铃响起,班主任才放下了一直在改作业的笔,皱眉看着陈秀:“你这次数学只考了131,班里第六。总分602,年级第七名。在你之前的所有考试里,成绩从没有跌下过年级前三。开学就高三了,这个时候成绩掉下去,我不明白你是不是能力有限?” “对不起,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下次一定考好。”陈秀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班主任从面前的一沓卷子里抽出两张卷子:“你131,郝哲82分,还没达及格线,听说他最近在追求你是吗?” “老师,我已经拒绝了。”听到老师说到这方面,陈秀连忙分辨,如果只是成绩不好,努努力也就考好了,但是如果上升到早恋的问题,学校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是,你拒绝了,但是没有解决。”班主任又抽出了一张卷子:“这是唐欣然这次的数学成绩,147,全班第一。总成绩667,年级第一。之前她的成绩再好也没有超过过你,反而是你,一旦被超越,再加上身边那么多琐事,就很难再追回去了。” “老师,郝哲这件事我会解决,成绩我也会努力提上去,希望您能相信我。” 陈秀知道,班主任一直不是很喜欢自己,一来是因为唐欣然的父亲是学校董事,常年给老师送礼,却因为成绩等各方面都难以超过陈秀而与很多奖项失之交臂,另一方面陈秀这个孩子风头太盛,也想找个机会好好打压打压她。 “你能不能解决成绩能不能提高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的工资也不会因此而多了或少了,所以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你可以回去了。”老师从陈秀手里拿回了唐欣然的卷子,看着她转身走开,到门口时,再次叫住了她:“对了,这学期的三好学生和奖学金名额我已经报上去了,是唐欣然。” 听到老师说的话,陈秀停顿了一下,但是下一秒还是没有任何言语的转身离开了。 那个时候大概是六月底,从那时开始秀秀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就连晚上睡觉也会失眠到深夜。 她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这些都是不该她早早经历的。 她一直很努力,也很自信,但是如今因为这么多的外界原因让她产生了挫败感,这是不该由她而承担的。 所以当得知唐欣然邀请秀秀班里的同学去玩真人CS时,一整套的计划就已经在陈什脑海里成型了。而当天送秀秀到失乐园体验基地后,他也一直没有离开。 陈什一早就了解好了关于失乐园真人CS体验基地所有的着装与器械并早早做好了准备,在把秀秀送到后,他先是将自己从特殊渠道弄来的机关枪与唐欣然的彩弹枪做了调换,然后又调换了郝哲的防弹衣。 而很多事情也并非巧合,就像唐欣然一直在追求郝哲,郝哲的眼里却只有陈秀。即使器械和服装没有问题,唐欣然也会因为个人仇恨而想早早的解决掉秀秀。就算秀秀不同意与郝哲组队,郝哲也会死皮赖脸的跟在她身边。 如果自己的计划有偏差也无所谓,唐欣然手中枪里的子弹只要打到人身上,即使穿着防弹衣也会受到一定的伤害,唐欣然依旧会被带走调查。 彩弹枪有一定的冲击力,郝哲在防弹衣是假的的情况下被打到,多多少少也会受伤。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自己还得再想一套收拾他俩的计划。 然而事情就是如陈什想的一样精确,唐欣然确实第一个想淘汰秀秀,郝哲也寸步不离的跟着秀秀,在秀秀身处危险时也挺身而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也让唐欣然百口莫辩。 在后来对案情的跟进中,郝哲的死亡由失乐园基地与唐欣然共同承担,以民事处罚结束。毕竟没有证据能证明枪是由唐欣然带来的,也不能证明这与失乐园基地没有关系。 再后来,唐欣然转学,一切尘埃落定。 陈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门牌上的“郝哲”二字,推门走了进去。 ------------ 第五十六章 失乐园(三) “久等了。” 不知等了多久,陈什才等来了这么三个字,转过身,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郝哲。 郝哲此时的样子与一年前并无二致,留着简单的毛寸,一身运动风格的嘻哈装,身高近一米八,如果不是发型撑着,看起来就像个流里流气的街边混混。 陈什思索着,进第一间房时,看见的应该是夏歌现如今的样子,进到第二间房时,看见的是阿清死去的样子,进到这间房,陈什却难以给郝哲下定论。 既然不是郝哲穿着迷彩服死去的样子,那就应该是以前的样子了吧。 陈什不明白自己想这些有什么意义,但是此时他很想知道房间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形态,是灵魂、是活体、亦或是自己的幻觉而已。陈什明知自己是杀害郝哲的凶手,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上前照着郝哲身上摸了一下。 是真实存在的,有体温也有真实的触感,在郝哲诧异的眼神里,陈什讪笑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陈秀的哥哥?”郝哲问道。 其实不得不说,虽然郝哲这孩子看起来痞痞的,但是声音很好听。轻微的烟嗓里还透着些稚嫩。 “是我。”陈什点了点头。 “你真幸福,有个好妹妹。”郝哲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眼神不知道看向了哪里:“我也很幸福,起码我不是她哥哥,还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你没有机会了。”不知为何,郝哲给人的态度比较友好,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人鬼殊途。” “是啊,人鬼殊途,我已经死了。”郝哲无奈一笑,可以看到两个深深的梨涡,陈什突然觉得有点可惜,这样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那么轻易的就死去了。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等你吗?”郝哲的浅笑逐渐变成了冷笑:“这里是没有秘密的,我知道杀害我的凶手是谁。” “所以你是来索命的吗?”陈什也丝毫不避讳,既然他知道真相,自己也没兴趣兜圈子,此时时间是十二点二十多,自己在房间里呆的时间早已超过十五分钟,如果情况不妙离开就好。 “当然不,我只是想来和你聊聊陈秀。”郝哲轻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哀凉:“我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宁愿成为她的一条狗,到头来却成了她最想除掉的人,真是讽刺。” “所以你想表达些什么?”陈什冷冷的看着郝哲:“我之间进到的两间房,里面的人对秀秀有成见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连你都在这个时候跟我说秀秀的坏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你大可以这么想,也可以不相信我,但如果这样的话,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郝哲依旧笑着,仿佛根本不介意陈什对他的轻视:“我有些故事,或许你可以成为听故事的人。” “愿闻其详。” 陈什看到房间角落放着一个凳子,明知也是假的,但还是几步上前拎了过来。既然都有真实触感,陈什也就毫无顾忌的坐了上去。 陈什瞥眼望了一眼旁边屠楠的房间,也不知她看见了什么,像一个癫狂的人在对别人进行疯狂的指责。看起来应该是房里的人对她有所亏欠吧,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都能够在房间里呆那么久,如果自己不能呆得更久,恐怕只有被淘汰的份。 陈什心里有些难过,来到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但是走过了三个房间,都是曾经犯下的错,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对自己有所亏欠的,难道自己已经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吗? “高一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陈秀。那时的她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校服,坐在靠墙的位置做卷子,那个时候刚刚开学,大家连课本都没有领,我凑上去看,发现她在做高考数学卷子。” 说起当年发生的事,郝哲眼睛望向左上方,微笑着,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历历在目:“然后我就坐到她旁边看她做卷子,对答案的时候成绩是145分,她却气得把卷子给撕了。我跟她说去年高考卷子能考145已经非常高了,有什么生气的,她只冷冷的回答了一句,我已经是第二次做这套卷子了。”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女孩与众不同。”郝哲收回视线,看向了陈什:“像她这样一个漂亮有气质的女孩子,做起事来还那么认真,怎么让人不心动?所以我决定一定要追上她。” “可是她跟我说,一个时间段有一个时间段该做的事,她不想在大学以前谈恋爱,如果我能等就等,等不了找别人也好。但是希望我能在这段时间里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去讨好她。” “就是因为她的一番话让我觉得,她无论是对待学习、生活还是感情,都是很认真的,是怎样就怎样,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模棱两可,给人机会又不直接答应,一直吊着。从她的话里我可以看出来,那个时候是不想,只要她想,就会认真对待一辈子。” “这样一个好女孩我自然是不会放弃,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但是直到高一下学期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她彻底有了改观。” “我们班之前的副班主任姓娄,教历史的,主要管生活方面,因为我们两家是邻居的缘故,所以我和娄老师关系还不错。你应该知道,他后来因为被人匿名举报作风有问题被处分了,不久就离职走了。” “其实就在那之前,陈秀找到我,手里拿着个包装好的礼盒,让我放到娄老师值班室的柜子里,还嘱咐我这是她的一点心意,一定要偷偷的放,因为她想看到娄老师发现惊喜的样子,我问她是什么,她还说保密。” “以前时不时娄老师会在值班的时候让我帮他带东西,也经常会有同学拖我的手给老师送礼,所以我压根没多想,就偷偷放到他柜子里了,接过当天晚上上头就来人检查,在娄老师的柜子里发现了那个礼盒。” “但是你知道吗?那个礼盒里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礼物,而是我们班一个女生穿过的内衣内裤一类的物品,下面还有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条:孟玲,你的气息、你的体温,你身体上的每一处菌群与氧分,从今日起都与我息息相关。——娄。” ------------ 第五十七章 失乐园(四) “这算什么?这实打实的是性骚扰啊!”郝哲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因为这件事,娄老师当天就被带走行政拘留了,再回到学校就办离职手续走了,而那个女生也因为名声不好不久后退学了,因为这个,我去质问陈秀,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陈什面无表情的看着郝哲,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郝哲的话。如果要信,就是要自己完全颠覆对秀秀的认识,明明已经死去的郝哲,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同自己将这些?如果不信,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不久,但很多细节都可以和郝哲说的对得上。 “陈秀跟我说,没有人能证明是她给了我这个礼盒,让我把它放在老师柜子里的,如果我敢出去说,她就敢把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她就说是被逼的。你知道吗?当她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快塌了。” 郝哲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两年多前的那个清晨,自己守在陈秀上学的必经之路上与她当面对质,问她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毁掉娄老师时,陈秀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因为他太不会开玩笑了,居然拿我与萧美娘作比。” 只这一句话,郝哲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娄老师上课的一贯风格就是幽默风趣,喜欢将历史融会贯通到生活和故事里,两周前的一节历史课上,他讲到了隋朝,提到了萧美娘,说她命带桃花是祸国妖妃,伺候过几代帝王及臣子,数次守寡,年近半百还能勾搭阅人无数的李世民。 然后下面就有男同学开玩笑,那得长得多漂亮才能让男人一见到就爱上,宁可拱手江山也要纵情声色呢? 娄老师眼睛在班里转了一圈,最终视线定格在了陈秀身上,说道:“我们班要说能与萧美娘比的应该也就是陈秀了吧,历史上说萧皇后好学能文,天生丽质,娇媚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完完全全对得上,就连遗留下来的画像上,陈秀都与萧皇后有几分相似了。” 娄老师开玩笑跟讲故事一样,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止不住了,全然不顾陈秀尴尬的眼神继续说道:“莫不是陈秀你就是萧皇后转世吧?那我们岂不是得说一声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了?” “同学们,其实老师除了历史,对面相也有一些研究,就拿陈秀来说,你确确实实是漂亮,一双桃花眼,但是眉形较散,光这两点就可以看出你追求完美,特别要强,形式极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然你也不要生气哈,这只是面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其实要我说,陈秀你这孩子太过锋芒毕露,可千万不要走了萧美娘的老路。” 娄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唾沫横飞,陈秀只能在下面尴尬赔笑。 …… “所以你就是为了老师的几句玩笑话就要毁掉他的一生吗?”郝哲有些难以置信,娄老师虽然爱开玩笑,但是很招同学的喜欢,他绝不会想到陈秀会如此的斤斤计较。 “几句玩笑话?”陈秀用嘲讽的语气反问道:“你知道几句玩笑话会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大改变吗?以后同学们会怎么看我?我的名声还能好吗?更何况,他说的不是玩笑话,是事实。” 陈秀死死的盯着郝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是追求完美,就是要强,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决不允许我的人生有什么污点,于是我在算计娄老师的时候,顺手把孟玲也列进计划里了。” “可是,孟玲又怎么招惹你了?”郝哲不明白,孟玲是陈秀的室友,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也不错,她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赶孟玲走呢? “孟玲她身体不好,该走就得走。”陈秀将五指插进长长的头发里抖了抖,让头发显得更加蓬松:“我晚上要看书,早上要背英语,中午要练琴,她总说我妨碍她休息了,还拿来医院的诊断书用抑郁症来威胁我,我又不是没见过抑郁症患者,当然不会怕她,我只是讨厌别人威胁我,顺便让她的抑郁症更加真实一些。” 在郝哲震惊的眼神中陈秀继续说道:“至于你,郝哲,我想要对付你如同对付一只蝼蚁,如果你愿意帮我继续做事,我答应只要你和我考上同一个大学我就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闭上嘴就好,如果你连闭嘴都不愿意,就请你在今后的每时每刻都要多加留心,毕竟生命可贵,你母亲生下你把你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 陈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平淡,平淡得让人觉得她只是在讲故事而不是阐述事实。在郝哲的眼里,此时的她与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是如此的深谋远虑,恶毒且没有是非观,让人后背发凉。 但就是这样的陈秀,在郝哲眼里更加高高在上,仿佛就像历史上的吕雉,冷酷狠毒,但就是因为她的阴毒注定了世界都是她的,与她为伍相当于与虎谋皮,却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是啊,陈秀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成功,在得到她的同时成为她身后的男人,有朝一日还能分得一杯羹也不是一件坏事。 “从那以后,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要杜绝一切可能与她有竞争关系的人和事,有自己的计划,这些计划都是由我来实施的。” “我至今不知道我与她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利用与被利用?追求与被追求?她给我的承诺我信了,我一方面想好好学习,和她考到一个学校继续帮她做事,一方面又害怕,想要避免这一切,所以我一直很矛盾。” “直到那天我们一起玩真人CS时我才知道,她根本没有要兑现承诺的意思。” “之前我在失乐园玩过一次,所以从材质上细微的差别可以分辨出真假防弹衣,本来她要穿的防弹衣是假的,却以大小不合适为由跟我的调换了,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大小,那一刻我就知道,她要对我下手了。” “我不敢问,也不敢换,彩弹枪打在身上即使不穿防弹衣人也不会受伤,我偷偷检查了陈秀的彩弹枪,没有问题,我以为是我想多了。” “在唐欣然那一枪打过来的时候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挡了上去,谁能想到她会用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来对付我?要知道如果我没有挡那一枪她半条命可能都没了!她就是在赌,赌我会不会真的为她所用,如果我死了就算了,如果我没死,她有一百种方法让我死。” “你是陈秀的哥哥,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你以为我死在了你的手里,其实你只是她计划里的一颗棋子而已,如果我不说你会愧疚一辈子。可是看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就明白了,在陈秀眼里,我和你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她可能要利用你一辈子。” 陈什不敢再说不可能,即使郝哲已经死去,却能将当初发生的事情细节始末原原本本的讲清,甚至在自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真相上说出了更多的“真相”。 可是自己该相信他吗?秀秀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啊! 陈什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去,离开以后蹲下来平静了很久很久,才推开了第四扇写着“欣然”二字的门…… ------------ 第五十八章 索命(一) “砰砰砰!!!” 刚一进到房间里,陈什就被巨大的拍门声惊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不认识的女孩子在拼了命的奔跑,边跑边拍着透明的玻璃墙,面色极度惊恐,当看到房间里的陈什时她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用力的拍打着房门。 “救救我!救救我啊!!” 陈什明知门拉不开,还是犹豫了一下才上前去为她开门。犹豫的那几秒里陈什想了太多太多,一方面担心如果门开了算作自动离开房间自己很有可能被淘汰,一方面又存着私心,如果女孩出了事死在了外面就会自动筛掉一个玩家,自己的胜率更高。 短短几秒钟过去,陈什走到门口,发现房门真的拉不开,心也跟着放了下来,趁着唐欣然还没出现,索性在这看看戏吧。 “砰砰砰!砰砰砰!!!” “救救我啊!” 女孩依旧不住的拍打着玻璃门,眼中充满了绝望,歇斯底里的大声呼救。但无论是陈什还是对面的屠楠,亦或是其他什么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对她施以援助。 “啊——”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陈什眼睁睁的看着女孩趴在自己的门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抓着她的头发,让她的头一下一下的往透明的玻璃门上撞过来。 “咚!咚!咚!……” 一下接一下的撞击声让陈什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女孩的头上已经流出了血液,在撞击的过程中几乎要沁在玻璃门上。女孩气息尚存,但完完全全被支配着加上伤势,早已没有力气再呼救挣扎,只由着自己的头像砖头一样一下下砸着,仿佛连求生欲都丧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像几分钟,又像几小时,门外的生息渐渐消失了,女孩的头最后一下砸在门上后,整个人就像块烂抹布一样,随着重力滑落到了地上。门上正中殷红一片,旁边还有无数在挣扎中留下的血手印,鲜血毫不吝惜的流了下来,淌到了地上和女孩的脸上,又顺着女孩的脸颊流向了她死都没有闭上的眼里,通红一片。 就在这时,阿来不知从哪里赶了过来,用带着歉意的眼神向陈什示意了一下,便将那个女孩拦腰抱起转身离开了,依稀还能看见女孩尸体上的血液滴到地上。 看了一眼门口,走廊处地上有大片还未凝固的血液,其中一部分渗了过来,流到了房间里,陈什离房间离门口的距离不过一米,看向脚下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血泊的边缘处。 陈什瞬间恶心得有些反胃,干呕了几声,胃部受到了重视,出现了更强烈的酸痛感。陈什抬手看了眼表,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或许是在上一间房呆得时间太长,早已过了饭点都不知道。 呵,还饭点,陈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游戏没有结束就不要妄想吃饭。手伸进了口袋,却发现口袋里的奶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吃完了。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硬扛扛了,如果顺利的话,再有一两个小时也就能离开了。 陈什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踱步,因为之前进房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没有看时间,所以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更不知道唐欣然什么时候会出现。 陈什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不过一块透明玻璃,可能都不能叫做天花板了。想想从小到大,自己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些恐高,第一次来这里时直接上了五楼,看似淡定,其实都有些腿软了。还好这次被分在了一楼,不然可能光一个恐高都能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这时,陈什感觉背后一阵寒意,透过反光,面前的玻璃墙隐约能看到一些房内的场景,仿佛有一个人影在向自己慢慢靠近,但是或许是自己个子比较高挡住了,只能通过含糊的影子感知到那人的距离。 不知为何,之前见夏歌,见阿清,见郝哲,自己都是非常淡定的,毕竟夏歌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在自己眼里都不是一件大事了,而阿清和郝哲都是已经死去了的人,自己是无神论者,见到他们,全当是自己的幻觉,只要意识还清醒,幻觉就伤不到自己。 至于唐欣然,她和夏歌一样,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自己也说不准,在陈什的世界观里,鬼不仅对人没有伤害,还能保守秘密,人比鬼要可怕太多。 就是这几秒的晃神让陈什的反应慢了半拍,突然间他感到一个类似绳子的东西从后面绕了过来套住了自己的脖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绳子突然向后收紧,陈什一个踉跄朝后倒了过去。就在背部离地面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借着绳子的力量,陈什被吊住了。 绳子勒在脖子上那种窒息的感觉让陈什大脑一片空白,手想要用力的扣进颈部的绳子里却完全插不进去,腿想要努力的站起来,但由于姿势的缘故只能不住的在地上打滑,始终无法站起来。 难道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吗?陈什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为了秀秀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就要被这个很可能是自己幻觉的东西杀死了吗? 当然,究竟是不是幻觉,一试便知。 如果是真实的,唐欣然要置自己于死地必然不会中途放手,也不会给自己绝地反杀的机会,除非她怕承担责任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但是就冲她现在已经下了死手,自己恐怕是没有机会了。然而如果只是幻觉的话,自己的幻觉要由自己做主。 女孩毕竟在体力上不占优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陈什几度窒息,也能慢慢感受到唐欣然的力气在慢慢变小。突然,陈什得着一个绳子微松的空当,将手插进了绳子里,用尽全身力气,把绳子往前方拉去。 “咚!”的一声,陈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但是心中却轻松了很多,赶紧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刚刚那种窒息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到了。 不过,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缓过神来的陈什在第一时间继续捞住了手中的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绳子连带着绳子那端的人往最近的玻璃窗上摔去。 “啪”的一声巨响,唐欣然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重重的甩在了墙上。或许是太重了,又或许是玻璃墙确实质量不好,在摔向墙的同时,玻璃墙碎了。 唐欣然侧身摔在了地上,只穿着T恤短裤的她右面的胳膊和腿压在碎玻璃渣上,顷刻之间,鲜血就从各个伤口处涌了出来。 看着血流不止的身体更加激起了唐欣然的恨意,她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玻璃,向陈什扑了过去。 “啊!我要杀了你!!!” ------------ 第五十九章 索命(二) 陈什只微微一侧身就躲开了,在这过程中他抓住了唐欣然的手,一个过肩摔将唐欣然摔在了地上。趁她没反应过来之前,陈什用手中的绳子反捆住了她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陈什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自己去摔唐欣然的时候,碎掉的玻璃墙那边是郝哲的房间,现在再看过去,郝哲已经不见了。 记得游戏规则说玩家在房间里呆的时间越长胜率越高,自己也试过在进房间十五分钟之内无法拉开房门,那么在房间已经碎掉的情况下自己再呆在房间里还能算是游戏时间吗?如果说十五分钟以内想离开房间,通过打碎玻璃墙从前一个房间出去又是否可行呢? 陈什知道此时的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唐欣然还在自己手边挣扎,看到房间里有颗树,陈什索性将绳子死死的绑在了树上,唐欣然对自己已经无法构成威胁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什突然明白了,无论是夏歌还是唐欣然,她们虽然没死,但都是自己的幻觉。那棵树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能通过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将唐欣然捆住,那她必然也是自己的幻觉。这么想来,陈什心里轻松了很多。 “你们兄妹两个阴险狡诈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即使被捆住,唐欣然也不落下风,依旧谩骂着。 “那你又有什么好无辜的?”陈什面对着唐欣然,盘腿坐在了地上:“真枪假枪从外型到手感都有细微的差别,就算你看不出来,试枪过后你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陈什冷冷的看着她:“你看到你的枪打不出彩弹,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埋伏秀秀,就不是阴险狡诈了吗?” “是,没错,我承认,我就是想让陈秀去死!”唐欣然梗着脖子吼道:“她明明知道我喜欢郝哲还要去勾引他,明明知道我看中成绩还要假装根本没有认真学习就能很优秀!我受够了!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受过这种气,两年时间,有她在我从来没有考过班里第一,从来没有拿到过只有一个名额的所有奖项,就连郝哲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我早就受够了!”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觉得我没有做错。”陈什微微笑道:“如果你没有转学,对秀秀来说还真是个很大的威胁。” “你懂什么?没有人能是她的威胁。” 在陈什诧异的眼神中,唐欣然突然平淡了下来,脸上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一脸同情的看着陈什:“曾经,我和她是室友,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后来出了一件事,我就没办法继续跟她做朋友了。” “我们宿舍本来有六个人,有一个女孩子退学就剩下五个了,但是你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退学吗?” “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个,那么我很失望,听不到有意思的故事了。”陈什不耐烦的靠着身后的玻璃窗,他对唐欣然素来没有好印象,如果不是为了在房里多呆一会儿,胜率更高一些,可能早就出去了。 “果然,你什么都知道。”唐欣然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是后来我们宿舍搬进了一个高三的学姐,那个学姐跳楼死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想说就说,不必吊我胃口。”陈什面无表情的回应道,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陈什已经无法再坚定对陈秀一贯的看法,但他依然不会完全相信自己幻觉说出的话,既然唐欣然想说,他也只有听着的份。 “学姐名字叫罗雨,长得挺漂亮的,成绩也很优秀,她一心要申请常春藤大学的名额,学校希望她不受同学的干扰,所以让她从自己的宿舍搬了出来跟我们住到了一起。” “罗雨学姐人很好,平时不上课,总是一个人在宿舍里复习。闲下来了,我们有什么问题她都会热心的回答,还把高一高二的参考书和笔记拿给我们看,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没谁不喜欢吧。” “后来罗雨学姐真的申请成功了,但是在她准备搬出去的头一天,就听说了她自杀的消息。” “当时警察勘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罗雨学姐的尸体我看得真真切切,她脸的右侧从眉骨处到眼睛再到嘴角,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划伤,虽然到后面轻得多了,但是那条伤痕足以让她瞎眼毁容。” “她出事的时候我们刚下课,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堆人围着,我就挤上去看,风刚好把染了血的白布吹起了一个角,我看到罗雨学姐死得面目全非。”就在这时,唐欣然话锋一转,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陈什:“所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要说就说,不用跟我商量。”陈什不耐烦的把玩着那枚铁戒指,没有再看唐欣然。 “我回到宿舍时宿舍已经被封了,我想进去被人拦在了外面,只能在隔壁宿舍呆着。听隔壁的同学说,罗雨学姐跳下去之前大概是中午的时候,她男朋友来看她,所以想洗个脸化妆,但是她擦脸的毛巾里沿着纹路夹着一枚刀片,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毁了。” “再然后,她们连事情都没有说完警察就进来把我带走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警察带走,你知道这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吗?” “他们把我带到警察局里审问,还让我看现场的证物,毛巾被鲜血染的通红,已经看不见原来的颜色,里面夹了一个缺了角的美工刀刀片。” …… “唐欣然?”审案的警官坐在唐欣然的对面,确认了她的身份后拿起了一个取样袋,里面放了一枚沾了血的美工刀刀片:“这个,是你的吗?” 刀片上有个缺口,唐欣然一眼就看出这确实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我的,但是……” “好的。”警官仿佛并不想知道更多的细节,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又出示了另一个取样袋,举在她面前,袋里放了一个没有刀片的美工刀:“这个东西是我在你书桌上的笔筒里找到的,请问也是你的东西吗?” “是的。” 警察继续说道:“根据对比,我们发现刀片与你的美工刀刀柄完全匹配,这你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唐欣然很明白警察这是怀疑上了自己,赶紧辩解道:“是陈秀,她前一天晚上跟我说买了一个木质书架,做工不好毛毛糙糙的想用刀片改改……” 听她这么说,警察的表情有些严肃起来,转身对旁边的一个小警官说道:“去把陈秀叫来。” 接着,警察又问道:“你们和受害人在一起居住有多久了?” “将近一个学期了。” 唐欣然虽然不懂警察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们宿舍本来有四个人,上个学期一个同学出了些事情退学了,然后这个学期罗雨学姐就搬过来了,不过一直一来我们关系都很好,我也想不到有谁会害他……” “可是据我所知,你和罗雨之间产生过一些矛盾。”不等唐欣然回答,他继续说道:“听说你之前偷过她的参考书,被发现后你们两人吵过一架,有这回事吗?” “有……”唐欣然脸色有些难看,连忙解释道:“但那只是个小插曲,那本书我找过东隅市所有图书馆都没有借到,看到学姐有我就想借来看看,但是学姐要用就没给我,后来趁她不在我想去拿来复印一下,还没出门就被她发现了,可是当时她只是警告了我,我们就争执了几句,不是你说的吵架……” “所以你们之间确实有些矛盾是吗?”警官的问题就像在挖坑,平时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情被他一点拨总显得有些更深的意思。 “给你说了这算不上矛盾,我们只是……” “卡啦——” 唐欣然的话说到了一半就被开门声打断了,另外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叶警官,陈秀带来了。” ------------ 第六十章 索命(三) “你好,请问你是高二一班住在564宿舍的陈秀吗?”叶警官问道。 “是。”陈秀适时的抽泣了几声,平静下来后问:“你们是不是因为罗雨学姐的事来找我?我和罗雨学姐的关系一直很好,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明显可以看出来陈秀确实很难过,红着眼圈好像刚刚哭过,叶警官犹豫了一下,举起了取样袋里的美工刀刀片问道:“听说你在案发之前跟唐欣然借过这个刀片是吗?” “没有啊,”陈秀诧异的抬头盯着那个刀片:“我有美工刀啊,为什么要跟她借,而且……而且这个刀片好像是我们宿舍另一个女生的。” “你确定吗?唐欣然说这个刀片是她的,她借给了你。”叶警官说道:“你在仔细看看,美工刀几乎每个高中生都会人手一把,你怎么确定这个是你们宿舍另一个女生的?” “我不确定……”陈秀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记得之前谁的美工刀好像缺了个角,可能就是唐欣然的,是我记错了。” “这样啊,”叶警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听说你最近买了个简易的木质书架,是不是有这回事呢?” “没有啊,我最近没怎么买东西,唯一网购的还是一个笔筒,不过确实是木质的,这有什么问题吗?”陈秀表现的有些蒙圈,好像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警察叫她来不问罗雨学姐的事而是一直在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噢噢,没什么问题。”叶警官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不过那个笔筒……是网购的话,方便让我看一下它的图片吗?” “当然。”陈秀利索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开已购商品,点开了那个笔筒的图片给叶警官看。 那个笔筒虽说是木质的,更准确的讲应该是竹制的,从图片上看表面很光滑,价钱也不便宜,应该是经过精心打磨的,并不毛糙。叶警官看完后顺手翻了翻购买记录,确实如她所说,然后将手机递还给了陈秀,态度明显客气了一些:“那请问,你知道受害人是怎么去世的吗?” “知道,但不是很详细。”陈秀点了点头:“好像是她毛巾里被放进了刀片,脸毁了容,跳楼自杀死的。下了课我去吃饭了,吃了一半好像听说有人跳楼了我也没多想,吃完了走在路上还没到宿舍的时候就被人拉住告诉我说罗雨学姐跳楼自杀了。” “那有关罗雨性格、社交和近期的一些重大事故你能说来听听吗?” “可以啊。”陈秀抿着嘴,皱眉边想边说:“罗雨学姐这个人性格挺好的,讲话不多但很中听,对人也很热情,像我们住在一个宿舍能帮到忙的她都会主动帮我们,就算有的时候我们玩的晚她也不会嫌我们吵,就自己戴个耳机眼罩就睡了,反正一般没什么矛盾。” “而且她家里条件也还可以,父母都是白领一类的,平常应该也没和人结仇什么的,总之就是学姐应该没什么仇家。至于重大事故也没别的,也就是她好像头两天接到的消息申请常春藤大学成功了,准备这两天搬走的。” “这样啊。”叶警官噢了一声:“她申请上了常春藤大学,那你知不知道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和她是竞争关系或者嫉妒她的学长学姐什么的?” “不会。”陈秀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整个学校就学姐一个人申请了,而且她搬来我们宿舍之后就很少有人来找她了,都是高三,大家都很忙,谁会有闲工夫整这些有的没的?” “况且白天高三的学长学姐们都在上课,如果真的是他们中的一个,直接调监控或者询问谁没有上课就好了啊。其实我觉得这个可能是可以排除了的,因为如果有外人想进到我们宿舍总得有人给他们开门吧,我们不在,他们总不至于在学姐的眼皮子底下把刀片塞毛巾里吧?” “监控我们正在调取,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叶警官边说边用笔在手头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其实你的意思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是你们自己宿舍的人干的?” “啊?那就更不可能了啊!”听叶警官这么说,陈秀情绪有些激动,声音立马高了一个八度:“我们和罗雨学姐关系都很好,学姐还帮过我们很多忙,绝对不会……” 陈秀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只是个意外啊?” 看到陈秀怯生生的样子,叶警官不由得有些想笑,这个女孩还真是单纯啊:“基本排除了意外,毕竟你想,这么长的刀片被沿着毛巾纹理塞进去,还弄得那么隐秘,我们拿到证物的时候刀片还完好无损的在里面卡着,除非是有人处心积虑,否则不可能弄得那么牢固。” “可是,这……”陈秀还是不敢相信。 “小姑娘,你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经历的人和事多了,不能把人想得太单纯。”其实叶警官心里明白,像这样还没有进入社会的小女孩,还在象牙塔里,根本不了解社会的险恶,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吃亏的:“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听说在案发前几天,你们宿舍的唐欣然和受害人发生过一些争执是吗?” “算不上是争执吧,就是一些小矛盾而已啊。”陈秀慢慢的回忆着:“好像是唐欣然拿了学姐的书,被学姐看到了,所以有些小矛盾……你们不会是以为……” 陈秀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急得连忙帮唐欣然解释道:“欣然她就是脾气大有些公主病,这种伤害人的事她做不出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叶警官看陈秀着急的都要哭了,连忙安慰道:“所以我们会继续调查的,如果唐欣然是无辜的,一定还她一个公道。” 陈秀依然在哭,叶警官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忍心,大概过了几分钟后,他站起身向陈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感谢你能来协助调查,打扰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送陈秀离开后叶警官舒了一口气,坐回到桌子上看笔录,旁边的助手若有所思的盯着做笔录的本子:“叶警官,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单纯的孩子吗?” ------------ 第六十一章 索命(四) 后来发生的事情唐欣然这辈子都忘不掉。 由于没有人证,物证也不充分,最终这个案件只能以意外告终,自己依旧和从前一样在班里上课,但是同学老师们看自己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认定了自己是个杀人凶手。 唐欣然回忆着那段时间,自己学习依旧很努力,同学们和自己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客气,但是不再和自己一起吃饭,也不再有过多的交流,更不知道她们背地里会怎么议论自己。 唐欣然虽然问心无愧,但自己还是容忍不了大家的目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郝哲不太理她了。 在警察那里,无论自己怎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刀片借给了陈秀都没有人相信,陈秀甚至从笔筒里拿出了一大把美工刀,逼到最后自己不得不承认可能是记错了。 其实从陈秀否认向自己借过刀片开始,唐欣然就已经心知肚明了,所以她打算去找陈秀摊牌。 …… “你猜的没错,是我做的,而且从罗雨申请常春藤大学成功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有了这个计划,也一早把你选做了我的替罪羊。” 面对唐欣然的质问,陈秀就这样坦白了。在自己的家里,唐欣然居然拘谨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罗雨学姐人那么好,有那么光明的前途,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嫉妒,就像你嫉妒我那样嫉妒。”陈秀微微扬起了下巴,垂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唐欣然:“既然她成功了,以我的成绩,日后会有无数人逼我去做和她一样事,我不想这么累。” “所以就因为你不想这么累,就要毁掉学姐的一辈子吗?她有多努力你也看到了,你怎么忍心让她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一炬?” 看到陈秀毫不悔过的样子,唐欣然急了。 “你别跟我提努力,我这辈子最恶心别人跟我说自己有多努力。”陈秀冷冷的笑道:“真正优秀的人不需要整天把努力放在嘴边,他们用成绩就可以证明。天天把努力挂嘴边的,要么是没有好好努力,要么就是个傻子,努力了还不能成功。罗雨申请成功了就足以证明她是优秀的,我不喜欢比我优秀的人离我那么近还要挡在我前面。” “可是世上优秀的人那么多,你能把他们都除干净吗?” “无关的人可以忽略,是竞争关系的有一个除一个。” 唐欣然没有想到,和自己在一起玩耍了那么久的好朋友居然有如此极端的思想,她同自己讲的话如同一种邪教的思维,你不认同,但是细想想却很有道理。 “那么我呢?你嫁祸给谁不好,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因,为,你,蠢。”陈秀眼睛盯着唐欣然,一字一顿的说道:“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一直很讨厌你。明明成绩不如我,却恨不得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学习有多努力,让大家去同情你,来让我帮你让你,你说凭什么?” “我平时也就随便学学,你都那么努力的学还是考不过我我有什么办法,你不过一个输在了起跑线上的傻子,还硬要和我比,我都没拿你当对手,你却来天天缠着我,我觉得你没有这个资格。” 不得不说,真话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在唐欣然眼里,自己一年多以来从没有放弃过努力,她以陈秀为目标,拼了命的学习,到头来却只被陈秀当作一个傻子? 唐欣然知道,自己并不是为了博同情而处处跟人说努力。而是因为父母都是领导,一直拿自己当他们的骄傲,知道有陈秀这号人的存在之后,每次考完试他们都会问自己陈秀考了多少分,而自己的成绩从未超过过陈秀,所以只有以努力来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所以你就要我来背这个锅?” “这个嘛,有几个方面的原因吧。”陈秀想了想,说道:“一来是罗雨出事以后为了避免查到我身上,总得找个替罪羊;二来,你的存在确实让我厌倦了,如果能把你整退学也挺好;这三嘛,也是最后一点,郝哲是我的人,我不希望你天天缠着他。” “可是你不都拒绝他了吗?”听到最后一个原因,唐欣然彻底怒了:“你明明拒绝了他,却把他当你的人,还不让别人接近他,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贱人!”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看到唐欣然生气了,陈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摆了摆手,像是在安慰她:“我不是指男女朋友的那种属于,而是……他是替我做事的人,类似当初让娄老师离职,孟玲转学的那盒‘礼物’,就是郝哲亲手替我放到娄老师柜子里的,是那种‘我的人’,你懂吗?” 看到唐欣然彻底的愣在了原地,陈秀心满意足的笑着站了起来:“既然话也说开了,我就不逗留了,先走一步,打扰了。” 唐欣然的家是个二层的小洋楼,刚刚两人的谈话一直在二楼的沙发处进行。说完陈秀就以轻盈的步伐踩着唐欣然家的环形楼梯下了楼,走到一楼门口处换鞋子。 当她换好鞋子,再抬头看唐欣然时,唐欣然正趴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找着什么。 “你是在找这个吗?”陈秀手里举着刚刚顺手从沙发缝里取出来的录音笔,笑盈盈的看着唐欣然,在唐欣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重重的将录音笔摔在了地上,又蹲下从一片渣滓中取出了储存卡,之后打开门悄然离去。 ……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陈什冷冷的看着唐欣然,即使心中有千百种滋味,也表现得毫无兴趣:“我的妹妹我很了解,即使她做出这种事,我也会帮她。” “帮她?你知道帮她的后果是什么吗?”唐欣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什,难以理解他的想法:“你知道郝哲吗?郝哲就是因为帮她,所以死了,她就是一个卸磨杀驴的人!” “首先,郝哲死不是因为他帮秀秀,而是因为他知道了秀秀的秘密。其次,我不是驴。” 陈什不耐烦的抬手看了眼表,听唐欣然讲了这么久,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多了,而屠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第四个房间去了第五个房间。 陈什腿盘得有些麻,站起来后微微活动了一会儿:“果然你只是我的一个幻想,能被我幻想出的树捆住这么久,浑身上下的碎玻璃渣还愿意喋喋不休的给我讲半天故事,也挺不容易了。” “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 陈什不置可否的笑笑,走到了门口,正准备打开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开门的手又揣进了裤子口袋里,转过头来看着唐欣然:“你认识温暖吗?” “温暖?什么温暖?” “看吧,就说了你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陈什摇了摇头,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 第六十二章 晨曦微露(一)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唐琬《钗头凤》 陈什踏着先前死在门口的女孩已经凝固的鲜血离开了房间,看着支离破碎的房间,玻璃墙是碎的,唐欣然还在树上绑着,一切无比虚幻又无比真实。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来到这个场地的时候,有一个女孩从五楼破窗而下,当场摔死在自己面前。前后只相隔了几天,再到这里时一切又是全新的模样。窗户不再有破损,也不曾见到陈旧的血污。 也就是说,每结束一场游戏,场地就会还原一次。可是之前两天自己偶尔也会下来看看,并没有见到打理的人在,所以spirit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陈什觉得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一开始来这里的任务就是带秀秀离开,可是来了也有好几天了没见到秀秀也就算了,游戏过程中居然有无数人事物在暗示自己一直所坚守的都是错误的。但是无所谓,就算这是真相,也要等到秀秀亲口承认自己才会相信。 站到最后一扇门前,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几分,陈什饿得都有些招不住了,但看了看旁边,屠楠还在她的房间里,如果此时自己离开,和认输又有什么区别。 门口的牌子上写了两个字:妹妹。 是秀秀吗? 陈什有些激动,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就见到秀秀,那么剩下的游戏自己甚至不用参加,抵销掉秀秀的赎金后带她离开就可以了。但是,倘若里面的人不是秀秀,那事情就真的没有这么简单了。 陈什推开门,缓步走进房内,房间内和刚进入前四个房间的样子一样,都是空空如也。再回头张望刚刚那间房,一切还如离开时一样破败不堪。 或许是之前的几个小时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了,陈什觉得身体有些疲惫不堪,反正以惯例来讲房间里的东西会在自己进入后十到十五分钟出现,那自己干脆趁着这点短暂的时间眯一会儿。 这么想着,陈什索性也就躺下了,没有枕头没有垫子,只能将两只手枕在脑后,莫名其妙想到古人说的以天为被地为床,不过这床有点凉,就这么想着想着,陈什就进入了梦乡…… …… 滴答—滴答— 是水滴的声音,陈什感觉脸上痒痒的,奈何还没睡够,不太清醒,只用手背轻轻拂去了脸上的液体,翻了个身又睡下了。 啪嗒—啪嗒— 是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陈什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除了那种危险到来的寒意,更多的好像是衣服被浸湿了刮来一阵风的寒冷。 陈什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在陈什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左右,有些微胖,穿着湖蓝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马尾辫,浑身上下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哒哒的。 “陈,陈曦?” 待认出面前的女孩是谁,陈什吓得心跳漏跳了几拍,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女孩朝着他慢慢走了过来,女孩每往前一步,陈什就踉跄着往后退一步,一直退到墙边,无路可退。 “原来哥哥还记得我呀?”女孩面色惨白,踮起了脚尖头顶也才到达陈什心脏的位置,但就是这样,也足以带给他莫大的压力:“你说,我是不是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呢?” “你,你是我的幻觉,我不怕你。”陈曦每向前一步,陈什就往旁边躲一步,一直躲到墙角,实在无路可退,陈什鼓起勇气伸出手来推了陈曦一下给自己壮胆。 “哥哥,你在说什么呢?你为什么要怕我?我是你的妹妹啊!”陈曦的声音很轻柔,有着孩子的稚嫩,但是充满了阴森森的气息,让人听得脊背发凉。 “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呀?”不等陈什回答,陈曦猛然凑了上来,突如其来的对视让陈什内心的恐惧更甚,也不等他回答,陈曦就自言自语的继续说了下去:“我想应该是恨的,恨到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留。” 其实现在的父母并不是三人的亲生父母,而是姨姨姨夫。在陈什九岁那年,母亲生下了秀秀,还没出月子就因病去世,几天后听说父亲也去世了,从那以后就一直是姨姨姨夫在养着这三个孩子。 随着陈曦的刻意提醒,陈什不得不回想到十三年前的那个盛夏暑假的一天,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天,也是人生中亲手杀死第一个人的日子。 那年陈曦12岁,自己14岁,而秀秀只有五岁。 …… “哥哥,今天外面有风,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呀?” 当时陈什正在看书,陈曦抱着一个硕大的风筝走了进来,撒起了娇。 “额……好啊。”陈什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微风轻拂,刚好三个人也有一阵子没有到外面好好的玩了,索性答应了:“你去看看秀秀起床了没。” “好的!”陈曦学着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笑盈盈的走出了房间。 唉。 陈什叹了口气,其实一直以来,陈曦都不喜欢秀秀,这其中的原因太多太多,多的自己也不好说清。 一方面是因为父母的死,母亲生秀秀时难产,好不容易救了过来,坐月子时却几次大出血,听大人说后来母亲去世就是因为没有调理过来,之后父亲就随母亲去了。 另一方面,毕竟姨姨姨夫也有自己的孩子和事业,当年因为年龄小,早早的改了口,其实他们对三人管理并不多,秀秀年龄又小,自己作为长子必须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所以对秀秀照顾有加,也因此陈曦多次向自己抱怨有了妹妹哥哥都不爱她了之类的话。 再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秀秀漂亮又聪明吧,毕竟是个小孩子,长的漂亮就能留住大半大人的视线,再加上聪明机灵,时不时能给大家带来笑料,就更讨人喜欢了,相较之下有些胖胖的陈曦就不那么可爱了。 在陈什看来,陈曦也是自己的亲妹妹,疼爱她无可厚非,但从不久前的一天,陈什突然意识到,迟早有一天,陈曦会威胁到秀秀的生命安全。 ------------ 第六十三章 晨曦微露(二) 那天陈什带两个妹妹到百货商场玩,商场很大,一到四楼都是卖服装的,五楼是书店,六楼卖美食,再往上就是一些俱乐部之类的场所了。 由于这天是休息天,到处都人满为患,陈什带着陈曦和秀秀上了六楼,找了个位置让她们坐下自己就去点餐了,但是当自己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陈曦和秀秀都不见了,占好的位置上坐了几个陌生人。 陈什放下食物,在整层楼来来回回的找,自己的个子不高,只到那些大人的肩头,整层楼又是人挤人,找起人来如同大海捞针。 现在要找个人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了,但是那个时候,三个孩子只有陈什手里有电话,当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去广播站或者直接报警了。 “哎哎,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找两个跟你一起过来的小女娃娃呀?” 正当陈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转完了整栋大楼,再次回到了吃饭的桌子跟前,一个带着孩子的阿姨就坐在邻桌。 “对对对,我在找我两个妹妹,你们有看到她们去哪儿了吗?”陈什像抓到了救星一样,连忙问道。 “哎呀,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啦。”阿姨皱着眉回忆着,仿佛对具体的情况也不太了解:“我只记得她们两个刚坐下不久,那个大的就跟小的说去楼上玩滑滑梯,我当时就想楼上又不是游乐场哪来的滑滑梯,反正两个娃娃就走了嘛……” 陈什甚至都没听清阿姨后面说了什么就飞奔着跑到楼梯口,疯了似的要上楼,刚进到楼梯口里面,陈什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正当他要说抱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陈曦。 “你怎么在这里?秀秀呢?” 看到陈什出现在面前,陈曦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秀秀说要去找你,我没看住她,她坐电梯下去了……” 一瞬间陈什气得要死,她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自己去点餐之前都说了就在旁边柜台,为什么要跑下楼,更何况陈曦说秀秀是坐电梯下去的,那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楼梯间。 陈什不再理她,径直爬上了七楼。 和六楼比起来,七楼的人要少很多,大都是些健身房,体育馆一类的,和下面不带门面的摊位不同,它们虽然门都敞开着,但是一眼望不到全景。 陈什只能一家一家跟着找,在那些奇怪的成年人异样的眼神中,他终于在一家台球俱乐部里看到秀秀的身影,秀秀正坐在一个长相狂野,看起来很社会的中年男子肩上看他们打台球。 “哥哥!哥哥!” 陈什还没走到跟前,秀秀就笑盈盈的朝自己张开了手,当陈什把她从人身上抱下来时,她还一脸得意洋洋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你看吧,我就说哥哥不会不要我的!” 中年男子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陈什:“你这么小就带着妹妹们出来玩,大人去哪儿了?” 陈什正想回答,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从他的话里好像能更多的信息,忙问道:“妹妹们?你还看到我其他妹妹了?” “对啊,难不成那个大的也丢了?”中年男子倒也坦诚:“我前面去上厕所,看到个你这么大的小女孩儿领着这个小的,跟这个说姐姐去给你找滑滑梯,你先到房子里等着我,之后就走了,我就把这个带进来了。” 看来果真和自己想的一样,陈什的心凉了半截,他自认为秀秀年龄比较小,一出生父母就都不在了,对她好点是应该的,却没想到陈曦居然安了这样的心思。 谢过中年男子之后,陈什抱着秀秀离开了台球室,走到门口时看见陈曦低着头看着自己,陈什没有再说话,直接抱着秀秀就回了家,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看陈曦一眼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 距离这件事过去已经有个把月了,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陈什一如既往的对秀秀好,却不再过多的搭理陈曦,而陈曦也不怎么离自己了。 本以为她是脾气倔或是在反省自己的错误,却没想到她会突然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提出要去放风筝,陈什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陈什在准备出门检查东西时发现了端倪,问题就出在陈曦拿出的风筝上。 这个风筝是陈什买的,他心里很清楚哪里出现了变动。蝴蝶的外型,翅膀的下方各添了一块塑料布,且塑料布很紧实,中间仿佛填充了一些不明气体。除此以外风筝线也有问题,本来缠起线的地方有个手柄,即使线放完了手柄也可以将线捞住,还能往里收回。但是陈什看到的手柄,已经被换成了一条拇指粗的木棍。 根据这个构造陈什大概可以猜到陈曦想干什么,对于她和自己这样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即使线放完了用体重也可以拽住风筝,但是秀秀就不一样了,她很可能会被带到天上去。 陈什想得并不是很详细,大多也只是自己的猜想,如果自己无端冤枉陈曦,她只会对秀秀越来越怨恨,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证实一下才好。 陈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将风筝又递还给了陈曦,拉着秀秀出了门。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刚出门没多久,陈曦就迫不及待的找了一块空地放风筝,她自以为戏演得天衣无缝。当所有的线都被放完之后,线的一端被紧紧绑在木棍上,风筝已经飞得好高好高,秀秀迫不及待的跟在她身后,央求陈曦让她也放一会儿。 “来,哥哥带你。” 在秀秀抓住木棍的同一时刻,陈什抓住了连带着秀秀的手一起抓住了木棍,他一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单纯的在带秀秀玩,一边偷偷的观察着陈曦的表情。 陈曦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转而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旁边追着跑着闹着,陈什很明显的能感觉到风筝的拉力,他四两拨千斤的把木棍从秀秀手里转了出来,趁着一阵大风刮过,顺势松开手,眼睁睁的看着风筝随着风上了天。 “哥哥,风筝飞了,风筝飞了!” 秀秀不知是看着风筝飞了高兴还是怎么地了,手指着风筝的方向边跑边追,陈什也就由着她,毕竟这里离家很近,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秀秀看风筝跑远了也就不追了。而自己趁着这段时间,还有些事要做。 ------------ 第六十四章 晨曦微露(三) 其实在风筝这件事之前,陈什只觉得陈曦是嫉妒,想让秀秀吃吃苦头,却没想到她居然会用如此阴险的招伤害秀秀,妄图置秀秀于死地。 在秀秀出生之前,陈什对陈曦是非常好的,两个人经常一起玩耍,有什么东西也会跟她一起分享,时不时还会帮她做作业,哪怕有了秀秀,陈什也没亏待过她。 但是她怎么样呢?她居然想让秀秀丢掉,想害死她!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什下定了决心,与其天天担心秀秀的安慰,活得战战兢兢,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得愧疚一辈子,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除掉陈曦。 一开始有这个念头时陈什还吓了一跳,但是思来想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秀秀被陈曦害死,自己会一生活在没能救下秀秀的愧疚里,还要一直面对杀害至亲的陈曦。比起这个,还不如自己杀死陈曦,起码保住了什么都不懂的秀秀。 在空地处往前走有条小桥,桥下有条小河。虽然说是小河,但其实水挺深而且水流很急,淹死一个不会游泳的成年人绰绰有余。 小桥只是一个普通的灰色砖头砌起来的桥,但是里面暗藏玄机。 秀秀小的时候,陈什和陈曦经常轮流照看她,闲下来的人会跑出来玩,时间长了,两人在桥跟前发明了一个特殊的玩法,寻宝。 桥头处有一块松懈的砖头,每当砖头在时,说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砖头不在了,说明会有宝藏藏在附近,两人经常比赛看谁的宝藏不会被发现。 既然如此,那就借用一下两人童年的小游戏吧! 也就花了几分钟的时间,陈什布置好了一切,跑回到空地附近去找陈曦和秀秀。 空地跟前人很少,秀秀正蹲在地上扒拉蚂蚁窝玩,而陈曦在一旁看着她玩,表情空洞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边都没什么人玩,不然我们去桥上看野鸭子吧?” 陈什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朝她们走过去,一听说看野鸭子,两个孩子顿时精神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桥边跑去,在与陈曦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陈什心里突然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自己不过比她大了两岁,还是亲兄妹,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她的生死? 为了秀秀。 为了秀秀,这四个字就像玫瑰花上的刺,深深的扎进了根茎里,吸取着泥土的养分,享受着阳光的照耀,孕育出了无比娇艳的玫瑰。 秀秀就像这朵玫瑰,有刺的保护,根的养分和也的陪衬,终于长成了独一无二的花朵,仿佛囊括了时间的一切完美。 陈什想到在台球桌旁,秀秀坐在那个中年男子肩上看球的样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姐姐想要丢掉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好是坏,她以她的一切单纯与美好看待世间的一切,殊不知这世上还有陈曦那般丑恶的内心。 放风筝的时候也是如此,陈曦已经下定了决心置她于死地,可秀秀还单纯的为风筝飞走了而伤心,她还是个孩子,来到世上只度过了短短的五年,不该连小学都没上,连更美好的世界都没看到就被自己的亲姐姐害死。 想通了这一切,陈什逐渐平静了下来,他转过了身,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看着陈曦和秀秀在桥上玩耍。 事情和他推断的一样,当陈曦看到桥边的柱子上少了一块砖头之后,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完全忘记了秀秀的存在,跑上跑下的寻找着宝藏的下落。 秀秀也不知道姐姐在干什么,只踮着脚尖趴在桥边看桥底的野鸭,不知两人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多久,秀秀终于觉得无聊了,问陈曦:“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找宝藏。” 陈曦无心跟她讲太多,只是在怀疑宝藏是否真的存在,她已经沿着小桥找了个遍,根本没有宝藏的影子,更何况哥哥最近好像有点生自己的气,又怎么会突然跟自己玩起以前的游戏? 可是那块砖头是真真切切的消失了,不是被人踢开,也没有在任何自己能看见的地方,平常砖头完全消失的时候,就是桥的附近有宝藏的时候。 “姐姐,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红袋子在桥下……” 是的,是红袋子,每次寻宝的时候,宝藏都会被放在一个红色袋子里。陈曦连忙跑下了桥,躬下身子往桥底看,看见了那个随风飘摇的红色塑料袋。 陈曦这时才明白,之所以刚才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是因为袋子挂得位置太隐匿了,自己的个子太高,不低下头怎么样都是视野的盲区。 一瞬间陈曦只觉得好感动好感动,突然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在秀秀出生之前,哥哥对自己非常好。他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都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人,以前家门口的小女孩都喜欢找他玩,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带上自己。 还有这种寻宝游戏,明明这么幼稚,他还愿意一直陪自己玩。 可是秀秀出生之后,爸爸妈妈都去世了,姨姨姨夫也没空管自己兄妹几个,所以一直是哥哥在带着她,自己就这样被冷落了。 陈曦知道,自己之所以讨厌秀秀是因为一个链条,由于秀秀的出生导致爸爸妈妈的去世,爸爸妈妈去世所以兄妹三人成了孤儿,直接导致了自己被冷落。 也就是说,因为秀秀的出现,使自己成了孤儿,还失去了哥哥的宠爱。 所以陈曦恨秀秀,是秀秀的存在让自己失去了一切,所以唯有她消失,自己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才能重新快乐起来。 那天在台球室,哥哥可能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再加上刚刚风筝的问题,哥哥用那样的方式阻止了自己伤害秀秀,却又在这个时候主动和自己玩寻宝的游戏,一定是因为哥哥想暗示自己,虽然他对秀秀照顾有加,却不会忘记自己。 想到这,陈曦鼻尖一酸,突然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太小肚鸡肠了。秀秀一出生就成了孤儿,亲姐姐还想杀死她,她才是最可怜的人。 陈曦连忙弓下身,一边用手抓住桥边的一棵小树,一边用脚试探着往前够,想要用另一只手拿到桥底的那个红袋子。 无奈距离实在有些远了,怎么够都还差一些位置。 “姐姐,你抓住我的手,这样就可以够到了。” 陈秀跑到桥面靠尾部的地方,刚好与陈曦站的位置和绑着红袋子的位置形成一个三角形,拉着自己,陈曦应该就可以够到了。 “扑哧——” 一声奇怪的摩擦声,陈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位置明明可以抓到红袋子,袋子却在被抓住的一瞬间脱离了她的手,惯性加上重力的作用让陈曦始料未及的踩空了。 “哥哥,哥哥快过来,姐姐要掉下去了!!” ------------ 第六十五章 晨曦微露(四) 后来发生的事情陈什至今记忆犹新,从空地到桥尾,几十米的距离,陈什走了将近一分多钟。远远的,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陈曦掉到河里,然而秀秀却紧紧的抓住了陈曦。 陈什想走慢一点,再慢一点,直到陈曦掉下河去自己再赶到,然后假装下河捞人,最终无功而返。 陈什也心疼,秀秀才五岁,那么矮小,却能抓住陈曦这么个身高一米四几,体重四十公斤的胖子,还抓得那么牢。 “哥哥,救救我……” 听到陈曦的呼救,陈什的心渐渐冷了下去,自己走得这么慢,这么慢,如果一直等到陈曦掉下去自己才下河去救,没救上来善良的秀秀一定会认为是由于她力气太小导致了姐姐的死亡,她会为了这个恶毒的姐姐内疚一辈子! 不该! 陈什咬了咬牙,脚边的速度快了许多,今天就算了吧。还有明天,还有后天,陈曦这种又坏又蠢的人,只要她还没有伤到秀秀,自己就算再容她两天又何妨? 陈什快跑了几步,就要到达桥边的时候,却见秀秀和陈曦双双坠入了河里…… 再后来,再后来是如此的顺理成章。陈什跳下河去救下了秀秀,陈曦随着河流不知飘到了哪里,从此消失在世上,尸骨无存。 这是陈什亲手杀的第一个人,也是最让他良心不安的一个。毕竟这种事情,自己的亲妹妹都能舍弃,就不会在乎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 “我没有不给你活路,是你自己不给你自己活路。”陈什突然硬气了起来,狠狠的一下将陈曦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嫉妒成性,连亲妹妹都想杀害,你活着一天,秀秀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我宁可亲手解决了你,也不愿秀秀死后我整日面对一个杀害亲人的妹妹!” “强盗逻辑。”陈曦冷哼了一声,她满身的海腥味让陈什很不舒服,下意识的想要离她越远越好:“你不希望面对杀死亲人的我,所以你就要杀死我,难道你忘了吗?我也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 “你不要说话,让我来问。” 被推开的陈曦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还是一步一步朝着陈什的方向走去:“那个红袋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为什么我抓不住它?” “是气球。”陈什清了清嗓子,摒住了呼吸。因为饥饿的缘故胃本来就不舒服,陈曦身上的味道更让人觉得恶心:“那个位置我是专门量好的,不掉到河里你绝对拿不到袋子。” “所以你在设计寻宝游戏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了我会死是吗?”陈曦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什,不知是水还是眼泪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流了下来:“所以你和陈秀一早就想让我死是吗?!!” “只是我罢了,关秀秀什么事?我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什么错都要往秀秀身上推的劲儿!”陈什突然就觉得不怕她了,这些话在自己心里憋了太久太久,他不想陈曦死得不明不白,无数次在梦里梦见陈曦来索命,却一直没机会将原因告知,只有今天,当自己幻觉出的陈曦站在自己面前,他终于有勇气将这些话和盘托出。 “我们出去玩你想把秀秀弄丢,去放风筝你想秀秀摔死,可是在你要掉到河里的时候,是秀秀紧紧的抓着你,她想救你上来,她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如果不救你上来姐姐会死!你看看你到底又多么恶毒?” “才不是这样。” 陈曦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微笑,像看着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陈什:“陈秀才没有要救我,是我紧紧抓着她的手,是我不想死,所以才会在桥上吊那么久!” “我都想不起来有多久了,我只觉得我被吊在桥上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你来的速度比蜗牛还慢,就是那一刻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想救我,你想我死!” “你不会知道我抓得有多紧,紧到陈秀是因为甩不掉我手疼才哭着叫你来救我,紧到就像是蚂蚱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就再不会撒手,陈秀哭了,所以你心疼了才跑得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她呢,因为甩不掉我,又怕你救下我,索性和我一起掉进了河里……” “不可能!绝不可能!”陈什恶狠狠的看着陈曦:“我讨厌你除了你心怀鬼胎,还有你对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敌意,你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其实最坏的是你自己!” “你可以不信。”陈曦脸上的讽刺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是啊,毕竟你呵护了那么对年,信任了那么多年的好妹妹,有朝一日你发现她从骨子里都透着狠毒,血液里都是邪恶,当然你接受不了啦。” “别人说的我都可以信,唯独你说的我绝不相信。”陈什将头偏向了一边:“那个时候她才五岁,难道五岁的孩子会懂得以自残的方式来威胁我吗?倘若我当时选择了救你而不是她,又会怎么样呢?” “不就是赌吗?我也会,只不过她知道她的胜率更高而已。”陈曦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什,一步一步的靠近,直到近得无法再近:“这个机关是你所做的,我的胜率少三分之一,赶来救我时你走得那么慢,我的胜率少一半,所以在她看来,你会救我的几率只有六分之一而已,这个几率,她还是赌得起的。” “不可能,呕……” 陈什给予反驳,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陈曦身上浓郁的海腥气一瞬间全部进入了陈什的胸腔,引发了生理反应,直接蹲下吐了起来。 但是吐了很久很久,除了几口酸水再无其他,恶心的感觉也淡了许多。陈什大口喘着气,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就是这一站,大脑的缺氧加上饥饿引发的低血糖,陈什毫无防备晕倒在了地上。 …… “阿来,哥哥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已经吊了葡萄糖,应该快了。” 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陈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围在自己身边的温暖,阿来和洛璇。挣扎着坐起身,陈什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是自己的房间了。也就是说,自己已经从猜房子这个游戏中出来了。 “哥哥醒了!” 陈什没有搭理激动的温暖,而是看向了阿来:“我被淘汰了吗?” “哥哥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淘汰呢?你可是第二名啊,要不是晕倒,说不定第一就是你的了……” 温暖趴在陈什的床边,嘴角微笑的弧度刚刚好,盈盈笑眼也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却让陈什觉得不太舒服:“第一是不是屠楠?” “哥哥你好厉害,这个你都知道!” “温暖,有句话我想跟你说。”陈什看着温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除了秀秀,我不喜欢任何人叫我哥哥,包括你,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哥哥了。” “知道了。” 温暖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神采奕奕的眼睛一瞬间也没了光彩:“我先去休息了。” “等一下。” 陈什冷冷的声音在温暖背后响起:“你和秀秀到底是什么关系?唐欣然说她不认识你。” ------------ 第六十六章 荼靡花开(一) 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糜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春暮游小园》 光洁的地面上停了一只一寸多长的蚂蚱,纹丝不动。一只纤细的手指悄无声息的按住了蚂蚱的半边腿和翅膀,蚂蚱想飞便飞不起来,甚至能看见从它受伤的躯体旁流出的并非红色的血液。 蚂蚱扑棱着,忍受着疼痛也要奋力挣扎,无奈对手太过强大,挣扎只会受更重的伤。 此时,那枚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抬了起来,蚂蚱挣脱了束缚,一瞬间蹦起老高,如果按照它曾今的能力,或许能稳稳的攀附在不远处的玻璃墙上。如今却因为受伤,在接触到光滑墙体的一刻,笨拙的从墙上滑落下来。 “噗呲——” 一只雪白的帆布鞋底扎在了蚂蚱的身上,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就已成了一滩烂泥,脏了光洁的地面。 在旁人看来,屠楠不过一个二十来岁,吃穿靠兼职和助学金,家境贫苦,朴素得有些土气的女大学生。但是没有人知道,她这双看起来粗糙得不像二十岁孩子的手,究竟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是小竹鞭子打在手上的声音,屠芷正在弹钢琴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琴音也随之断了半拍,又以极快的速度接上了。 “左手第二个音错了,是升F不是F,你已经是第二次犯这个错了。” “知道了,老师。” 钢琴老师虽然下手不虚,但教起屠芷来态度还是很好的,毕竟是十年的恩师,屠芷并不怨恨她,连感谢都来不及。 十岁的屠楠躲在书房外的窗户跟前,静静的听着姐姐弹出的音乐,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亡灵序曲。屠楠不玩魔兽世界,却觉得这首歌无比好听,闭上眼能让人有种置身神秘幻境的画面感。 姐姐的皮肤很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眼尾有些微微上扬,小巧的鼻子配上恰到好处的唇形,美得不可方物。 除了长的漂亮,姐姐的身材也很好。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一字肩的版型露出了她天鹅一般的颈部和性感的锁骨,穿着银白色高跟鞋的两只脚,一只脚随着音乐的节奏律动,另一只脚与地面呈九十度角。 从屠楠的角度看来,姐姐的长相姿态,一举一动都是最完美的,美好的就像天上的仙女,看她弹琴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场视听盛宴。 那一年姐姐十五岁,只比屠楠大了五岁。 屠楠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天天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却因为在谈恋爱时去城里看了一场音乐会,于是有了关于艺术的梦想。 当然,着梦想不针对他们自己,而是他们的孩子。 屠芷是屠楠的姐姐,也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生下这个女儿的时候,村里刚好赶上拆迁,换了一个单独的小二层,家里的生活算是宽裕了一点。 屠芷越长越漂亮,只要是见过她的人都会说这孩子是个美人胚子,所以在屠芷四岁多的时候开始,父母就开始培养她学钢琴和刺绣。 而屠芷在艺术方面确实很有天赋,所以即使到后面家境贫寒,父母也没有让她半途而废。 家里的房子是个小二层,光卧室就有四五间,但是除了姐姐的书房和卧室是精装修以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毛坯。就连客厅卫生间一类的房间,家里也没闲钱好好装修,所以也就一只将就用着。 在外人看来,这家的教养方式就是姐姐被偏爱,妹妹被忽视,但只有屠楠知道,并不完全如此。 父母小时候也送屠楠去学习钢琴,但是无奈她确实没这方面的天赋,无论是音乐还是舞蹈都一塌糊涂,所以只能当个普通孩子散养着。 在屠楠眼里,姐姐就像是完美的维纳斯,一颦一笑都自带风情,性格温婉不张扬,追求她的男孩可以从村里排进城,但即使这样,父母也没有把她当作摇钱树来养,而是由得她开心。 就像如今的追星一般,屠楠有着对姐姐近乎狂热的喜爱。姐姐就是她的偶像,就像她人生中的灯塔,给她照亮了方向,伤心难过的时候,只要姐姐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说话,屠楠就能忘记生活中的一切不愉快。 同样,就像不允许别人让自己的偶像受委屈一样,只要有人伤害到姐姐,屠楠敢去直接拼命。 为了接受更良好的教育,姐姐从高中开始就去邻市上学,市里的男孩子不像农村的朴实还知根知底,所以追起姐姐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大概是姐姐高二的时候,屠楠只有十二岁,还是和同班的男孩用树叶包泥巴当饺子玩过家家的年纪,某一个双休,姐姐一回家就哭了。 屠楠不知道怎么安慰姐姐,只能静静的呆在她身边守着她,直到姐姐平静了下来,才将事情始末告知屠楠。 原来同班一个男孩子追求屠芷不得,于是纠集了几个哥们儿把她赌在了校门口,逼着她答应当自己的女朋友,屠芷急于摆脱他于是答应了。但是男孩以男朋友就要护送女朋友回家为由,一路跟在屠芷后面到了村子里。 虽然姐姐请求屠楠不要把这些告诉父母,但是屠楠怎么能容忍姐姐受到这样的委屈,直接拿着把铁锹冲出了房门就去找那个男生去了,那个男生没有半点眼色,好死不死的就在门口站着,看到个头不足一米五的屠楠,男生一把就抢过了她手里的铁锹,还扬言要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此时父母都在地里干活,家里就只有屠楠和姐姐两个人在,眼看着那个男生就要冲进家门找姐姐的麻烦,屠楠直接冲向院子里的狗笼子,放出了笼子里的三条柴犬,那个男生被狗追了一路,腿着翻了三座山,差点连家都找不到。 不过从此以后,姐姐学校再也没敢有男生找姐姐的麻烦。 屠楠以为生活就会这样毫无波澜的度过,姐姐依旧是完美的姐姐,像所有的白富美一样,家人结婚生孩子,过上丈夫疼爱,孩子喜欢的生活。但是没曾想到,一场巨大的灾难如同地震海啸一样不期而至,将屠楠一家推入了地狱的深渊。 ------------ 第六十七章 荼靡花开(二) 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屠楠看着姐姐被一个帅气的男人挽着臂弯,走在红毯上,眉眼都是笑意,两人对视时的眼神发着光,仿佛从对方眼里能看见自己一生的幸福。 这个男人就是屠楠的姐夫,名叫陆品。陆品年纪比姐姐大了三四岁,长得星眉剑目一脸正气,是邻市一个富商的儿子,姐姐与他相识大约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本来见家长之前,男方的父母对穷人家出身的姐姐不太满意,一直在给儿子张罗着相亲。但是当她们看到姐姐温柔贤惠,漂亮又多才多艺的样子,就觉得能让儿子幸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有人都觉得两人是在相互成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只有屠楠觉得,姐姐的公公婆婆看人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 事情还是得从姐姐的婚礼说起,在姐姐和陆品准备拿着户口本准备去领结婚证的时候,姐姐的公公却扣下了两人的户口本,说是他们那边的习俗是一定要婚宴结束才能领证,不然婚礼很容易出岔子,一出事就是一辈子。 但是这样的说辞在屠楠看来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两家虽然一村一市,但车程不过半个小时,这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奇怪的习俗。所以很多人都觉得那家人是不是不喜欢姐姐,就找这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推脱,想让姐姐知难而退。 但是姐姐相信的是爱情,在她眼里,美貌、才艺、钱财、权势,一切都不重要,生命中最重要的是能找到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另一半。对于姐姐来说,陆品很爱她,公婆对她态度也很好,与其说她们这么做是想阻止两人的婚姻,倒不如说是在考验自己。 于是在所有人担忧的眼神下,姐姐着一身秀禾服,红色的底上绣着黄色的图案,盘发配合着头上的发饰和流苏把脸型修饰得柔和且饱满,是如此的美轮美奂,像极了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倾世佳人。之后,姐姐笑语嫣然的被陆品背上了婚车,在众人郎才女貌的感慨下进行了婚礼,最后进入了洞房。 屠楠松了一口气,看来前面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婚礼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没有人闹事,也没有出任何岔子。但是就在当晚,陆品的突然出现,让屠楠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忧不仅没错,而且此后的一切才是真的噩梦。 …… “砰砰砰!砰砰砰!” “爸,妈,你们快起来呀,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因为这间酒店容量有限,而且双方请的人都不少,所以大家只能紧着住,屠楠就和父母一起挤在一个标间里。 此时已经是夜里四点多了,听到陆品歇斯底里的喊叫,正在睡梦中的屠楠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那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如同在心里安了一个蚁穴,成千上万的虫蚁在肆意啃食,仿佛命在旦夕。 打开了灯,屠楠草草的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打开房门,看见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陆品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眉毛向下耷拉着,喘息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眼圈急得发红,直往房里看。 “我……我们折腾到挺晚了就睡了,刚刚突然觉得有动静,爬起来一看,阿芷……阿芷她不见了,我想着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听到姐姐不见了的一瞬间,屠楠的第一反应就是环着房间看了一周,确认了没有姐姐的身影,屠楠突然觉得太阳穴跳着跳着疼,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姐姐不在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一下好吗?” 虽然屠楠心中的不安更甚了,但是她还是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想要先缓和一下气氛,看看能不能从陆品的口中找到什么线索。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陆品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大中午的时候我们该弄的都弄完了,之后又是敬酒又是干嘛的反正也没完没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我们才回房间,然后我们俩都醉得一塌糊涂的,没多久就都睡了……” “我睡得迷迷瞪瞪的,脑子也不太清晰,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隐约觉得有点动静,但是那个动静很小,我又困,跟鬼压床一样怎么着都醒不来……反正就浑身不得劲儿,不知道睡了多久,惊了一下突然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浑身冒汗特别热,反正就觉得不太对劲,打开了床头灯想喝口水,然后就发现阿芷不见了……” 因为陆品的声音确实不小,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都是一些住得远的双方的亲朋好友。听见陆品所说的话,大家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会不会是姐姐身体不舒服,在厕所或者去外面透气什么的,你有没有去找过啊?”屠楠问道。 不知为何,虽然屠楠心头觉得有大事发生,但还是自欺欺人的觉得姐姐不是丢了,而是因为某些原因自己去了哪里。 “找过了,我都找过了!”陆品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厕所,走廊,大厅,花园……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就是没有阿芷的影子!会不会是她突然变卦了不想嫁给我了?” 看着陆品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屠楠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不是突然,是从始至终都不太对劲,从自己被陆品吵醒的那一刻开始,好像一切都不太对劲。 屠楠细细的想着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作为一个新郎,在酒店里,在新娘消失了的情况下找遍了整个酒店。这个酒店是二十四小时的,即使是半夜四点多也不至于一个值班的人都没有,而陆品是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这里,也就是说,除了他以外当时并没有人知道姐姐消失的事情? 更何况,像婚礼这么大的日子,在现场没有出任何事,一转眼姐姐不见了,他的表现有些着急的过头了。仿佛知道姐姐不仅仅是自己离开,而很可能是有去无回。 最奇怪的是,姐姐消失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担心姐姐的安危,而是在想姐姐会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逃婚? 综合一下,他一方面觉得姐姐是逃婚自己离开,一方面又着急得像要天人两隔,这种奇怪的落差,让人不得不多想。 “你是不是大概知道姐姐去了哪里?” 屠楠盯着陆品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就是他迟疑的这一瞬间,屠楠扑捉到了他眼里的慌乱:“我要是知道的话,还来找你们干嘛啊?” 是啊,紧紧凭自己的这些感觉,并不能定下陆品的罪,屠楠也知道当务之急并不是和他讨论这些。 “那你还不赶快去调监控录像?!” ------------ 第六十八章 荼靡花开(三) 后面的事情屠楠再想起时都觉得如鲠在喉,在自己心中如同女神一般的姐姐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新婚之夜。 通过调取监控录像可以看到,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有几个高大的蒙面男子进到了两人的房间里,只隔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就看到这些人离开了,其中一个人背上还扛着昏睡着的姐姐。 经过几个监控的整合发现,这些人从进到酒店之后直奔姐姐的洞房。房间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偏僻的隔间,要想直奔而来,必然是事先做好了功课的,屠楠不仅后背发凉,也就是说,在姐姐结婚之前,就有人计划要掳走她了。 而后通过对房间内烟酒的检查又发现,姐姐姐夫所喝的解酒茶里有药物“raging”的残留,“raging”是一种迷药,服用后虽然意识清醒,但是会导致头晕、全身乏力。也就是说,身体是休眠的,但身体是清醒的,要想完全恢复至少要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解酒茶是酒店提供的,是密封包装的,在封口的一面上仔细看可以看见各有一个细小的针眼,所以说,迷药应该是通过针眼注射到解酒茶里的。 警察调查了酒店的人员后又了解了一下他们工作的流程,在房间布置好之后,酒席开始之前,每个房间都会放置相应人数的解酒茶。也就是说,不仅两个新人的房间,所有人的房间都是应该有解酒茶的。 可是对其余的解酒茶进行了检测后发现里面并没有“raging”的存在,除此之外,警察还对尽到过洞房的人通通进行了核实,因为婚礼的缘故,很多环节都要在新人的房间进行,前前后后进到房间里的人多达二三十人。 可是针对这些人的调查并没有过多的线索,想要通过网络查到“raging”的走向也没有任何的结果,所有的线索都在这时断了。 屠楠始终觉得陆品有问题,警察也将他列为了重点嫌疑人,但经过了一系列的调查,还是将他的嫌疑排除了。 这之后,断掉的不仅是与姐姐失踪案相关的线索,还有与陆品一家的联系。 过往就像一点朱砂,即使日后过得多么光鲜亮丽,都会有它烙印心头,在你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给你致命的疼痛,让你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被忘记。 屠楠再见到姐姐时,已经是两年之后,在一个阴暗湿冷却富丽堂皇的地下室里。 …… 自从姐姐失踪以后,屠楠就办理了休学,一年期限已过,姐姐还是杳无音讯,于是屠楠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退学。在她的眼里,自己的人生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有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一切。 那天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生活就像一滩死水,屠楠依旧是穿梭与所有姐姐可能来到的大街小巷,在每个电线杆子上都贴上了寻人启事。漫无目的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生怕哪一眼漏掉了姐姐的身影。 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叮铃~” 手机的消息声打破了屠楠内心的死寂,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接到过通知了,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这条短信一定有姐姐的消息。 屠楠迅速的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开之后发现并不是手机短信,而是有人添加自己的> 陌生的网名,陌生的头像,一切都是陌生的,唯一可疑的是它的显示来源是搜索手机号。正当屠楠以为是搞推销的准备忽略掉的时候,那个微信再次加了她的好友,这次不同的是,好友申请里写了一句话:我有屠芷的消息。 此时的屠楠根本没有细想他的目的,直接将大拇指挪到了同意一栏,按了下去。 “叮铃~”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手机再次收到了一条消息,来源正是刚刚那个加上的> 他发来的是一张图片,图片上的人正是姐姐屠芷。 通过图片可以看出来,姐姐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两只腿直直的站在那里,连姿势都被固定住了,一动不能动,她的鼻子和嘴巴各插上了三个细长的管子,通到玻璃容器外面。 姐姐穿着的,正是她婚礼那天穿的那件秀禾服,头上戴的流苏仿佛也是凝固在一起的。 但是那个巨大的玻璃容器之外有什么,屠楠实在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看出姐姐的位置是在一个舞台的正中央,后面是一块紫色的幕布。拍摄的位置并不近,但是除了那个玻璃容器舞台和幕布以外,几乎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看到姐姐还活着,屠楠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不知是高兴还是愤怒。难道整整两年的时间,姐姐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吗? “你是谁?” “这里是哪里?把地址发给我!” “你为什么要给我发这种东西?!” “求你!快点把地址发给我!!!” “你在吗?” “你说话呀!!” “……” 这个时候屠楠已经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想赶快知道姐姐所在的地方,但是自从收到那张图片之后,那人就再也没有回过信息了。 屠楠有些绝望了,她带着手机跑到了警察局,技术人员针对微信号查到了它背后的电话号码,但是这个电话号码已经停机,注册号码的身份证信息也不是本人,总之从这个> 接着警察又针对那张图片进行了分析,试图通过上面的信息分析到屠芷的所在地等的一些信息,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此时的屠楠彻底绝望了,她现在所能知道的和姐姐有关的一切信息就是姐姐还活着,活得很痛苦,如果自己找不到她,她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 是啊,从小到大父母就很偏心,所有的人都喜欢姐姐,赞扬姐姐。和姐姐站在一起,两人仿佛是云泥之别。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姐姐从小就接受着上层路线,学着高雅的艺术,结交着城市里的朋友,穿漂亮的,吃最好的,就连住的地方都是精装修的。 而自己呢,因为家里的贫穷,所有钱都紧着姐姐花,学习是和村里的孩子一起跟支教的老师学习,朋友也都和自己一样,从小就要帮着家里干农活,吃穿用度一律从简,外表看上去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土气。就连姐姐穿旧了穿剩下的衣服留给了自己,穿上都像是农村人偷来了城里人衣服穿的感觉。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别人都不待见自己,但是自己还有姐姐啊。 屠楠一点都不嫉妒姐姐,因为她从没想过自己也要跟姐姐一个高度。姐姐如今的一切都是经过她长期的努力的,在旁人看来她很优秀,但是事实上,她因为从小练钢琴跟得老师不够专业满手是伤,因为要保持身材每天只吃素和一点点鸡胸肉,为了形体好看每天都会做平板支撑练习劈叉,在家走路永远都是顶着书走的。 屠楠知道,姐姐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付出了常人无法容忍的努力,自己做不到,就没有资格嫉妒她。 但是呢,一场婚礼过后,姐姐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被囚禁在小小的玻璃匣子里动弹不得,宛如一只被树脂浸透了的飞虫,变成了一块玲珑的琥珀。 但是琥珀的形态配不上姐姐,姐姐就是屠楠眼中的神,神要做的不是被禁锢住力量,而应该绽放出属于她自己的光彩! 所以无论如何,屠楠都一定要救出姐姐。哪怕牺牲了自己,也一定要成就姐姐! “叮铃~” 手机再次响起了有消息的声音,屠楠条件反射般的抽出了手机,还是那个人。 “2017年7月31日,东隅市五星广场负三层301号,你一个人来。” ------------ 第六十九章 荼靡花开(四) 2017年7月31日,东隅市五星广场负三层。 明明外面天气热得像蒸桑拿一样,但是当屠楠下了负三层的电梯,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那种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当屠楠刚走出电梯间,门还每关时,一个压低了帽檐看不见脸,穿着黑色风衣的消瘦男子狠狠的撞了她一下。屠楠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恼怒,正要回头说那个男人时他已经进到了电梯里,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屠楠看见了那个男人尖锐的眼神直勾勾的与自己四目相对。 “神经病。” 屠楠懊恼的背过了身,往301走去。 301号是一个双开门的房间,房门是关上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礼仪旗袍的女孩,看到屠楠走过去,主动迎了过来。 “您好小姐,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邀请函?” 屠楠微微挑了挑眉,那个人在微信上给她只发了时间和地点,也没提到邀请函什么的呀? “是的,我们拍卖会场必须凭邀请函入场。” 看着后面来的人一个一个拿着邀请函进了会场,里面没有屠楠认识的人,想要通过门缝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无奈进门之后有一块帘子,拦住了门里的一切。 屠楠掏出手机,给那个微信号发了条消息:“请问怎么样能得到邀请函?” 但是等了很久很久,那个人都没有回消息。 “我再想想办法吧。”屠楠有些懊恼的转过身,准备离开。 “小姐,请等一下。” 听到那个礼仪小姐叫住自己,屠楠皱着眉转过了头。 礼仪小姐微微一笑,略躬了下身,从屠楠的后背和双肩背包之间抽出了一张玫红色的卡片,屠楠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张邀请函。 “请进。” 看到有邀请函,那个礼仪小姐脸上绽放出了最完美的笑容,向后退了几步侧身打开了301的房门,微微鞠躬邀请屠楠进来。 屠楠脸上变得凝重起来,想到刚刚那个撞到自己的男人,是他专门把那张邀请函放在自己这里的,还有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屠楠永远不会忘记他那张消瘦的脸。 三七分的头发,身形修长,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上下。若是这时屠楠就能预料到日后会发生的事情,一定宁可此生都再见不到姐姐屠芷。 撩开帘子,屠楠走进了301会场,当她定睛看到会场的全貌时,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了。 整个会场大概有一个大学礼堂那么大,大厅富丽堂皇,容纳了不下三十桌的人,光一桌就能坐下十人左右。但就是这么大的一个会场,所有位置几乎都已经坐满了。 屠楠无心找位置,因为她发现,在会场的正北方是一个舞台,正是微信图片里放着被囚禁在玻璃匣子里的姐姐的那个舞台,舞台上放了三个棺材大小的东西,分别被黑色的布盖住,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女士,请跟我来。”正当屠楠准备上台去看黑布下的东西时,一个端着酒杯的服务员不露声色的拦住了她,将她带到了角落处的一个位置上。 “不好意思,女士,您来的太晚了,只剩下这一个位置了。不过您别着急,还有半个小时拍卖会就开始了。”看到屠楠落座,那个服务员颔首表示歉意。 “没关系。”因为没能上去看到黑布下的东西,所以屠楠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拍卖会? 屠楠想到在门口被礼仪小姐要邀请函时她就提到了这里是拍卖会场,可是拍卖的东西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台上黑布下的东西吗?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的话,其中一个就是姐姐了。 如果是拍卖的话,以自己的经济能力或许什么也买不到,看到舞台的四周站着好几个五大三粗拿着电棍的保安,如果想要明抢,就自己一个人,显然是不现实的。 与其想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倒不如先看看,毕竟买卖人口是犯法的,等到看到黑布下的东西时,只要有姐姐,就直接报警叫警察来,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女士,给。”正坐在桌边发呆的屠楠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转过头,发现是之前门口的那个礼仪小姐,她手中拿着一个号牌,递给了自己。 号牌就是普通的用来拍卖的那种号牌,屠楠的这张用黑体大大的写着285,如果猜的没错,这应该是参与拍卖的人对应的号码吧。 屠楠接过号码,点头谢过了那个礼仪小姐,心咕咚咕咚跳个不停,看着其他的人都一脸淡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多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互相聊着天。而且这些人着装都很正式,男的穿着西装,女的穿着礼服,只有屠楠一个人,穿着一身运动服还背着双肩背包,看起来比这里的服务生还要穷酸。 突然,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整个会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北方的舞台,准确的说是主席台。 在众人的注目下,一个消瘦的男子推着一个坐在轮椅里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旁边上了台,而那个男子,正是之前在电梯外撞了自己一下,穿风衣体型修长的男子。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 大家晚上好,欢迎参加我们温友公司举办的拍卖会,我是拍卖师阿来,很荣幸为大家主持今天的拍卖。本次拍卖会本着公开、公平、公正、诚实守信的原则,我期望大家踊跃竞买并预祝大家好运!” “本次拍卖的产品皆为温友公司董事长温延青先生的独家藏品,因不少好友想要珍藏,求而不得。温先生决定忍痛割爱,将几件藏品拿出来拍卖给有缘人。并且,温先生已将此次的拍卖权全权委托给了我。” 屠楠面色不善的看着台上的阿来和温延青。阿来是怎样的人先不去多想,但说这个温延青,台上的东西都是他的独家藏品,难道说他的藏品之一就是姐姐? 可是看他年纪大概在六七十岁上下,刚过花甲之年就满头银发,行动都得靠轮椅,像是生过什么大病一样。况且他一脸慈爱,笑起来皱纹一道一道,初次见面的人应该会觉得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下面,我将为大家宣读一下拍卖规则和注意事项……” 屠楠根本无心听阿来读的这些条条框框,她只想知道姐姐是否就在台上。还有这个阿来,他明明是本次拍卖会的主持人,明知自己什么也买不起,却要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来告知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阿来读完了规则和注意事项,侧过身走向了主席台最左边的那件展品跟前,手轻轻的拎起了黑布的一角。 “现在,我来为大家出示今天的第一件藏品:紫玉生烟。” ------------ 第七十章 荼靡花开(五) 阿来将放在黑布上的手陡然抬起,随着力的作用,黑布被高高的掀起,又以很快的速度滑落在了地上,一个棺材大小的玻璃匣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啊——” 看见藏品,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哪里是什么玻璃匣子,根本就是一个全封闭的“琥珀”。 琥珀中有一个女孩,长相有些古色古香,像极了电视里看到的古风美人。她穿着一套汉服,汉服仿佛是私人订制,从上到下与她的身形完美契合。但是这些于屠楠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远远不如姐姐的美丽。女孩唯一最瞩目的一点,就是她的眼睛。 她有着一双紫色的瞳孔,即使隔了一层树脂都能体会到她眼睛里的光芒。即使她已经死了,或许是死的时间还不够久,又或许是树脂完美的封闭住了水分的流逝,所以才能让她的眼睛一如活着般闪亮。 难怪要叫紫玉生烟。 根据琥珀的形状大致可以看出来,制作方法应该是先将一个人固定在一个玻璃匣子里,再从外部往里面灌注被提炼过的透明树脂,将人完全的封闭起来,只有嘴巴和鼻子会插入一根管子通向玻璃匣子外,直至将匣子注满为止。待树脂完全凝固住,再将外面的玻璃敲碎,便形成了这样的一个“活体琥珀”。 不过奇怪的是,说是活体琥珀,根据它的原理也能够通过管子吃到一点流食什么的,但屠楠完全感觉不到里面女孩的生命体征。 和姐姐不同的是,通过之前收到的那张图片都能感觉到姐姐还活着,但是这个女孩就这样出现在面前,却丝毫感觉不到她还活着。 “紫玉生烟。起拍价三千万,三千万一次……” 阿来走回到拍卖桌前,拿起了手中的锤子,开始起拍。 “三千五百万。” 和自己同桌的一个中年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那尊琥珀,如同看见一个稀世珍宝,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在阿来刚刚喊出起拍价的同时,他直接举牌往上追加了五百万。 “四千万。”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声音来源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女人沉稳的声音响起,叫起价来毫不犹豫,听气势仿佛对这尊“紫玉生烟”势在必得。 “四千五百万。” 接着竞拍的是邻桌的一个青年男子,他一身西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得笔直。他面色冷峻,这个价钱仿佛有点超出预算,但还并没有放弃竞价的意思。 “五千万。” 这个声音依旧是另一个角落里的那个女人。 “八千万!” 和自己同桌的男人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号牌,这次的这次的竞价直接直接高到了八千万,几乎是起拍价的三倍。但是屠楠注意到,男人已经非常不淡定了,他的眼神很犀利,直勾勾的盯着“紫玉生烟”,双腿轻微的抖动,坐姿紧绷,可见这已经是他的底线。 “一亿!” 依旧是那个女人冷静的声音,当她话音一落,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像看一尊佛祖一样看向她的方向。 倒是与自己同一桌的男人,怏怏的放下了手中的号码牌,整个人靠在了靠椅上,仿佛失了全部力气,得了软骨病一般。 “一亿一次,一亿两次,一亿三次,成交!” “当—” 在阿来喊出成交的那一刻,全场都陷入了无边寂静,同桌竞拍的那个男人恨恨的将手中的泡沫号牌掰成了一块一块,手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把号码牌撕掉啊?确定其他两件藏品你不会喜欢吗?”屠楠虽然自己心里也是百爪挠心,但还是很好奇那个男人的行为。 那个男人听见屠楠的声音,幽幽的转过了脸,阴沉着脸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了几秒,才冷冷的开口说道:“最烂的都拍不上,后面的我还有机会吗?” 屠楠自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靠在了椅背上,默默等待着第二件藏品的展示。 “咱们虽然还有两件藏品没有找到它的主人,但是我们全场总共有三百多位一掷千金的大亨,此时的放弃意味着未来无休止的后悔,甚至有可能耗费两倍三倍乃至数倍的价钱才能买回它,所以各位买家请不要按捺自己躁动的内心,让我们来看第二件藏品:香腮雪吧!” “哗——” 阿来扬起手,掀起了右面展品上的黑布,黑布迎着风哗的一声鼓起来又滑落在地,露出了黑布下的展品。 同样是一个琥珀,里面是个穿着一身紫莲绑袖荷边舞衣,身形姣好,肤若凝脂的女子,年龄左不过二十岁。就美观而言远超上一个藏品,这样的距离竟然看不出琥珀中女子的死活。 屠楠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用树脂将一个活物凝起来会有一定的压迫感,究竟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让人活着,并且让这样精美的服饰如在空气中一样完整呢? “香腮雪,起拍价五千万。五千万一次……” 阿来声音虽不算浑厚,但胜在好听,喊出来掷地有声充满磁性。 “八千万!”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竞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年龄在六十岁上下的老年人。屠楠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身后可以看见他的背影,挺拔的身形,气场全开。 一下子就将价钱从五千万抬到了八千万,这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倘若只是一场车祸,一条人命不过百十万,说来毫无价值。但是被人做成了艺术品,动辄就是千万起步,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配有这样的殊荣。 屠楠知道,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第三件藏品应该就是姐姐。姐姐是无价之宝,即使被做成了标本也不能完完全全展示出她的美好,所以自己此来的目的就是救出姐姐,决不能空手而归。 只是这阿来究竟是什么目的,屠楠不知道。他一方面代替那个变态的老头拍卖藏品赚得盆满钵满,一方面又通过种种途径把自己引来这里,指望自己以高价买下藏品绝无可能,安排了那么多的保安又说明了他压根没打算给自己留机会救下姐姐,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屠楠眸子一冷,背后寒意顿起。 只剩下一个可能,他是想自己亲眼看着姐姐活着被做成琥珀,动弹不得生不如死,最后被倒手卖给一个又一个变态的收藏者。 屠楠记得以前看过一个视频,描述的是在泰国的一个马戏团里有一件被摆在角落的展品。展品是一个透明的花瓶,花瓶里是一个被割了舌头,注射了软骨针的女人,她的身体如一滩液体,融入了透明的花瓶里,只留下了头在瓶口。 人活着,能看见,却动弹不得说不出话,不知还能活多久。倘若姐姐成了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 屠楠看向展台上站着的阿来,阿来只如看其他竞拍者一样扫视了自己一眼,并无特别之处。 “一个亿!” ------------ 第七十一章 荼靡花开(六) 一天之内仅通过藏品就有两笔上亿的交易额,且不说藏品本身的价值有多少,光是温友公司打出的牌子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 屠楠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辍了学的大学生,从小生长在农村,家里靠种地生活,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就连坐在座位上的这几百号人,他们姿态各异,更是让人看不透,每人有多少身家通过外貌也不好评判,唯一让人知道就是他们都是各行各业的大佬,绝不是自己这种人可以比的。 “一亿两千万!” 其实从第一件藏品以一亿元成交时,整个会场就已经喧闹起来,如果阿来没有拿着话筒说话可能他的声音早已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即是如此,所有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了展台之上。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对于这样变态美的艺术究竟有多么热爱,但是可以看出他们的狂热早已超出了展品本身。 “一亿五千万!” 一个年龄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优雅的从将这个数字从口中说出,声音不大,但是本来喧闹的会场因为她而变得安静起来。 屠楠也将目光转向了这个女子,她坐在整个会场前排正中央,着一身蓝色凤凰戏牡丹旗袍,旗袍值多少钱屠楠不知道,但光就那个材质针脚和做工,只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她看上去相貌精致而娇小,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屠楠对她的长相略有印象,好像在一个时尚杂志的方面上看到过她这张脸。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她应该叫戚漫,是一家与温友公司同一级别的贸易公司董事长戚安的独生女。 戚安老来得女,如今年龄已近七十,很多场合已经不亲自出席了,多半事情都由女儿戚漫代为打理。所以戚漫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被培养成了戚氏的接班人,办起事来胆大心细,雷厉风行。 “一亿五千万零一元。” 几乎就在戚漫喊出一亿五千万那一刻的下一秒,一个同样娇俏的声音在她的旁边响起。屠楠扫了一眼,那个女孩叫恩兮,现任是戚漫的前任,三人经常捆绑出现在各种娱乐周刊上,两人明里暗里也一直在斗。 从年龄上看恩兮才刚过二十,明显要占优势,但她只是仗着老爹有钱不学无术,是个纯纯的富二代。 “一亿八千万。” 戚漫冷笑了一声,轻轻撇了一眼恩兮。 “一亿八千万零一元。” 通常这种数字说出口是为人所不齿的,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恩兮是跟戚漫杠上了,即使有想要的也都噤声看戏了,任她俩斗着。 “两亿。” “两亿零一元!” 戚漫话音未落恩兮又接着跟上,两人都红了眼,僵持不下,但明显可以看出恩兮更沉不住气。 “不过一个死物罢了,非要抢你就拿去吧。” 如果只挣家产高低,戚漫是完全不畏惧恩兮的,只是看舍不舍得罢了。两亿绝不是戚漫的底线,只是她不屑跟恩兮这种人争了而已。 “大可放心,你拿走了我不会抢的,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下面的人都憋着笑看着两人,戚漫只冷冷的一句话就已经触动了恩兮的底线,她就是在明着讽刺恩兮抢了自己的男朋友。 “你这个贱女人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那我就保证你想要的东西一样都得不到!” 戚漫和恩兮之间只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中间也没东西挡着,但两人的争执只限于口头,并没有直接打起来。本以为恩兮这种脾气是那种一眼不和就动手的,但毕竟都是公众人物,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注意也得注意。 在这样的场合发生这样的事情,其余的人就算有心竞拍也只能看戏。更何况屠楠,她心系的只有姐姐。 “两亿零一元一次!” “两亿零一元两次!” “两亿零一元三次!成交!” “当—” 锤子落下的那一刻,屠楠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凉意,如同三伏的雪,让人不寒而栗。而那种凉意,正来自于摆在展台正中那个盖着黑布的展品。 阿来将手放在黑布上,看着下面喧闹的人群,脸上绽起的笑容莫名让人有一种距离感。 “各位,在出示最后一件展品时,为使大家以最好状态面对竞拍,不留遗憾,在这里我们给大家留了三十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 “我们状态很好,不需要休息!” “就是,我们就是冲着最后一件展品来的,不然白等这么久……” “就知道吊人胃口……” “……” 前来竞拍的人明显不乐意了,他们对主办方这种卖关子的做法很是厌恶,奈何保镖那么多,即使想看一眼都是难事,只能不耐烦的坐在位置上一边闲聊,一边等待中场休息时间结束。 近三百人里,最终只有一人能取得最后这件藏品,其余的人都是陪跑。就算是这样,大多数人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这里等待着。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大家拼的除了财富的多少,更多的是权利的高低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于屠楠来说,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比一旁竞拍的这些人要煎熬千百倍,她不知这最后一件藏品究竟是不是姐姐,也不知姐姐是死是活,更不知如果自己无法救出姐姐的话,姐姐又会被谁带去什么地方做什么样的用途。 屠楠呆呆的望着展台上的最后一件藏品,眼神如同小时候家里穷连鸡蛋都吃不起,过年的时候改善伙食看到碗里有一大块红烧肉一般,想吃又舍不得,闻着肉味口水直窜,撕一块报纸包起来,好几天的时间一饿了就闻闻,却始终不忍心下口。 直到有一天,或许只过了短短几天,哪块肉坏了,发霉了,香喷喷的味道也变臭了,报纸里外裹着一堆苍蝇蟑螂,最终不得不连着里面的肉一起丢掉。 此时的屠楠就是那种心情,姐姐还那么年轻,刚刚结婚,合该有自己美好的未来。一切却在最美的时光里戛然而止,如腐臭了的肉块,曾经只是看只是闻,却没能去尝上一口,可惜、不甘。 “想救姐姐,是吗?” ------------ 第七十二章 荼蘼花开(七)  “想救姐姐,是吗?” 屠楠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阿来已经默默的走到了自己身后。屠楠抬眼看他,片刻之后又低下了头,她不想回答阿来的问题,因为她不知道阿来苦心孤诣把自己引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办法救姐姐出去还是那位有钱人想看看自己绝望痛苦的样子。 “我有办法,想不想试试?” 阿来和屠楠之间保持着不近的距离,两人的对话虽然清晰,却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听见。 在听到阿来说他有办法的时候,屠楠明显有些沉不住气,她猜不到阿来作为主办方,要帮助自己救姐姐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因为在她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丘之貉。 屠楠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盯着自己看,但是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愈发浓重,仿佛所有人的都是看客,只有自己是演员,是小丑,他们弄出了一个盛大的拍卖会,就是为了看到自己费尽心思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样子。 “要出去说吗?” 思虑片刻,屠楠还是抬头望向了阿来。 “不出去,你也不要看我,太扎眼。”此时的阿来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屠楠的斜后方,不远处走来了一位端着托盘的应侍生,托盘里有两杯红酒,走近后,阿来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托盘。 阿来刻意的将托盘蹭着屠楠的肩膀拿了过来,那一刻屠楠清楚的感受到了托盘下有纸张的存在,在阿来放下红酒,拿开托盘的那一瞬间,屠楠假意帮忙扶了一下,实则截下了那张纸。 而阿来拿走了托盘转过身去走向了别的地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静静的品了一口酒,屠楠就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假意上厕所离开了座位,进了卫生间后连忙打开了纸条。 “魔术环节,偷梁换柱。” 偷梁换柱? 屠楠莫名觉得胆寒,在脑中检索了一下会场的布局,因为一直以来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三个琥珀上,忽略了幕布背后的空间。此时此刻,心中的焦灼如同蚁群啃食着屠楠的心。 刚进入会场,看见那三尊琥珀时,屠楠感觉舞台很小,将将能站下阿来和那个温延青,但此时再回忆一下就能发现,整个舞台其实呈整圆形,由于幕布的遮挡,暴露出来的位置甚至不及一半。 有机会,还有机会,真的还有机会! 屠楠在原地焦急的踱步,当务之急是要想一个能够顺利成章进入后台的方法,既不让人怀疑,又能有做手脚的可能。 “哗——” 冲水的声音响起,还没等屠楠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就被赫然推开,戚漫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高跟鞋的声音很清脆,戚漫踏下了二十厘米高的台阶,和屠楠擦肩而过,当走到厕所门口时,戚漫转过了身。 “明明有位置,怎么不进啊?” 戚漫的声音很清冷,屠楠的心漏跳了一拍,也实在是心理素质太差,在与她四目相对之时,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将一切和盘托出。 “脏……” “哦,是嘛?”戚漫若有所思的反问了一句,回过眼来上下扫视了屠楠一眼:“这次拍卖,是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想来……” 戚漫仿佛有能够窥探人心的能力,她随便的一个问题都仿佛是在得知真相了之后有意的试探,即使如此,屠楠仍要隐瞒,毕竟这种事决不能轻易向陌生人解释。 “来见见世面也好。” 戚漫轻轻的努了努嘴,抬手将垂落在耳边的发丝打理了一下,优雅地转身走开:“不过你放心,这里没有任何你能够带走的东西。” 或许吧。 屠楠的心里默默的想着,迟疑了几秒,也跟着离开了洗手间。 望着戚漫的背影,屠楠不由得有些落寞,像戚漫这样的女孩,应该是天下所有男子都倾慕的对象吧。她的一生不用接触贫穷,不用接触离别,自然也不用接触自己如今的痛苦。 “请假装问路,然后跟我走。”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陌生男子走到了屠楠的身边。 “那请问是通往哪里呢?”屠楠冷冷的问道。 “或许是通往你最渴望的地方吧。”服务生模棱两可的回答了她的话,但屠楠已经明白,自己只有跟着他这一条路可走了。 走得好得偿所愿,走不好万丈深渊。 整个会场明明不大,服务生却硬是带着屠楠走出了九曲十八弯,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到了一个类似后台的地方。 明明展品只有三件,整个后台却比展台大出整整三倍,里面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东西,灯也没有开,冷清荒芜的样子让人莫名心慌。更可怕的是,不知何时,那个服务生已经没了踪影。 “来帮忙的是吧?赶紧把衣服换上啊!” 都没等看见那个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一个手提袋就已经被甩在了自己脸上。屠楠正想发火,却看见从手提袋里掉出了一个面具。 一张明黄色的面具,由于掉色的缘故都能看见上面斑驳的锈迹。面具只能遮住脸的上半部分,但是这种造型,非常适用于……魔术。 屠楠不再多话,从地上捡起面具塞进了纸袋里,四周环顾了一下,看到了一个类似试衣间的地方,转身进去,拉上了帘子。 ……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又见面了。” 阿来一如既往的能镇得住场子,当他出现在展台上时,台下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的定格在了他和身后的那件展品上。 “在最后一件藏品起拍之前,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一个小节目:琥珀再现。现在有请我们的魔术师NALA!” “嘁——” 大家刚刚被调动起来的气氛再次因为阿来的卖关子变得不耐烦了起来,阿来却不以为意,偏头看向站在出场位置旁的屠楠,轻轻点了点头。 “大家虽然提前做了功课,但对琥珀的形成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充满了好奇吧,那么现在,就让我——温友的御用魔术师NALA为大家再现至美吧!” ------------ 第七十三章 荼蘼花开(八)  屠楠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子,这些说辞都是压在纸袋里衣服下面的。 当激昂的音乐声响起,屠楠镇臂一甩将幕布高高的扬了起来遮住了前面的琥珀,因为里面缠了绳索,所以幕布几乎遮住了整个舞台。 和琥珀一起被遮住的,还有以LANA为名屠楠。 屠楠的打算是破釜沉舟,拼死一战,她甚至都没有去看阿来的表情,只是在幕布完全拉上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抬手将琥珀往下拉了过来,和地面形成了一个四十五度的夹角。 这几尊琥珀在设计之初,为了便于流通,特意在底部网上十厘米处挖了两个洞,洞里是两个活动的万向轮,只要琥珀倾斜,里面的万向轮就能自动滑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背景变成了诡异的轻音乐,在场的几百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望着黑茫茫的幕布,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背后的一切。 而此时的屠楠早已没闲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只知道,能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几分钟过后,如若幕布没有拉开,势必会引起在场人的骚乱,以温氏的通天能耐,自己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手眼。 但这也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屠楠只能尽可能的将琥珀带得越远越好。 偌大的后台一如刚进来的时候,到处都暗沉沉的,仿佛空无一人,又仿佛处处都能藏人。 走过一个大厅,又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再通过两个堆着杂物的仓库,就来到了五星广场负三层的地下停车场。 然而这个停车场构造很奇特,从负一层到负三层的这一块都是五星广场的停车场,然而三层楼之间没有一节台阶,出去停车场地是平的,其他地方都是缓坡。 屠楠能做的有限,她只能拖着这个几百公斤重的琥珀拼了命的往上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阿来给她规划好的,所有的机会都在这一条路上,屠楠几乎是本能的在奔跑,脑子里唯一在想的是姐姐的音容笑貌。 这种缓坡奔跑起来也累的让人奔溃想哭,屠楠知道希望几乎为零,无论跑到哪里,迟早都要被温氏的人找到。 但是她更加知道的是,姐姐哪怕死,也不该被活活的做成观赏品供这些有钱人交易。 不知跑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十分钟,时间应该没有那么久,因为屠楠知道自己体能没有这么好。 从躲进幕布里的一瞬间,就开始了暗适应,身边的一切都是暗沉沉的,直到此刻,看见一个斜坡上方太阳投射进来的光芒,屠楠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正要往上走,屠楠看到了一群人向自己走来,待镇定下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戚漫和一干准备竞拍的那些人。 拖着琥珀,原地转了个身,又看到从刚刚的会场追来的阿来,以及好几位的工作人员。 是啊,拖着一尊这么重的琥珀,自己又能跑到多远的地方去呢? 屠楠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冷漠的看向阿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辛辛苦苦的把我骗来,就是为了看我以为希望在即却又绝望的样子吗?在我看来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你们有钱人的一场戏啊。” “不然你以为呢?”阿来嘴角微扬,露出了邪魅的微笑:“倘若不是你甘愿做这个演员,又怎么能让大家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呢?不过也多亏了你,给了这最后一尊琥珀足够的噱头,你身后的这些人,恐怕舍得巨额家产,也要定了这琥珀呢。” “就是有你这样的狗奴才,他们这些有钱人才会随意践踏穷人的尊严和生命,你这种狗东西死不足惜,但是又凭什么拿我们的希望开玩笑?” 这话屠楠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口,她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畜生,我祝你死无葬身之地,不仅你不得好死,你的儿子女儿,你的子子孙孙都不得好死!” “呵,不过一条狗而已,你何必那么生气。”说话的是恩兮,她一如既往摆出一个富二代高高在上的做派来:“不过我们也该感谢你,小小的拍卖会,还免费送了张现场观影券呢。” 站在恩兮身边的戚漫也笑了起来,她双手怀胸,直勾勾的盯着屠楠的背影。 “在卫生间的时候就知道你有问题,明明没人却不进去,一跟我说话就漏了馅,我前脚离开厕所你后脚也跟着离开,明明胆小如鼠还想瞒天过海,不自量力。” 屠楠眼睛望着地面,缓缓的转过身朝向了戚漫,抬起头来用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了她:“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一只你们抬脚就能踩死的蚂蚁,但是这个琥珀里的人不是别人,她是十几年来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我无法接受她活着,却被人做成了工艺品赏玩,她也无法接受。” “这世上让人无法接受的事物多了去了,但不是所有事都是不接受就能够有回旋的余地的。”戚漫抬眼看了一眼恩兮:“就像刚刚那尊香腮雪,我也想要,但是让给了她。这是因为,这尊‘荼蘼’,我要定了。” 在听到戚漫这句话,屠楠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脸颊滑落,她紧紧的咬住嘴唇,直至口腔充斥着鲜血的腥味,又思虑了片刻,面向戚漫,坚定地跪了下来。 “我求你,把我姐姐还给我好吗?我这条命都给你。” “小姑娘,你不要闹了好吗?你值几个钱,你姐姐又值几个钱,心里没点数吗?”戚漫撇嘴笑了笑,向前几步身体微微靠前,看向了屠楠:“不过你不用想太多,只要拍下了这尊‘荼蘼’,我可以单方面给你十万块钱甚至更多,保证你可以继续学业,衣食无忧。” “哟,戚漫,你什么时候口气这么大了?”恩兮面色不悦的跟了上来,恶狠狠的瞪着戚漫:“这‘荼蘼’最后到底花落谁家还没有定数呢,你怎么就搞得跟你的囊中之物一样了?” “如果我没猜错,拍下‘香腮雪’应该已经花掉了你所有的预算了吧?所以你是想拿什么来跟我竞拍呢?” 听到恩兮想跟自己竞拍,戚漫冷冷的直起了身子,目光看向了“荼蘼”。 “不许动!” 就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荼蘼”上时,屠楠一个健步冲上前,将手中的匕首横在了戚漫的颈间:“我命令你,现在就拍下‘荼蘼’,然后把她给我。” ------------ 第七十四章 荼蘼花开(九)  “ok。” 戚漫穿着高跟鞋,比屠楠高了半个头,在屠楠将刀子横在她颈间的一刻,她虽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但脸上的神情依然悠哉,仿佛这把刀根本要不了自己的命。 “不过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还是要看一下温老的意思。” 戚漫泠然一笑,望向了温延青:“温老,戚漫自知这‘荼蘼’是您的心血所注,在这么一个地方进行拍卖太过随便,但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毕竟晚辈这条小命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温延青坐在轮椅上,微微眯起眼睛,表情大有深意,思索了片刻后,略微抬起头朝向了阿来的方向,阿来也顺势躬下了身子,把耳朵凑向了温延青:“阿来,我既已将拍卖事宜完全委托给了你,就由你来做这个决定吧。” 听到了授意,阿来直起了身子,面向屠楠:“小姑娘,其实我刚刚已经报了警,根据我们的了解,最近的派出所离这步行不过十分钟,且不说这十分钟能否让‘荼蘼’有一个合适的主人,就算她被卖出去了,后续的手续问题、运送问题,不知这些你都考虑好了没有?” “报警了?”在听到阿来说已经报警了的一刹那,屠楠真的慌了,沉寂了几秒后,才恶狠狠的紧了紧手中的匕首:“你们要是报警,我就杀了她!” “吓唬小姑娘做什么?倘若真敢让警察介入,你们就不会把拍卖场地定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了。”戚漫的冷静仿佛根本不相信屠楠有这个胆子杀了自己,而是冷静的思考着现实。 “信不信由你。”阿来摊了摊手,示意后面议论纷纷的人安静:“那么现在就开始对最后一件展品‘荼蘼’进行拍卖,起拍价八千万。” “八千万一次。” “一亿。”戚漫冷冷的说道。 “一亿两千万!” 看见戚漫竞拍,恩兮再次不甘落后的往上加价,她在乎的并不是面前这个无与伦比的展品,而是能够在所有人面前胜过戚漫的虚荣。 “一亿五千万。” 此时旁边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如果最终拍下“荼蘼”的人真是戚漫,她难免会把“荼蘼”转让给屠楠,那她又何必花大价钱来竞拍呢?难道是真怕那把廉价的匕首会要了她的命? “一亿八千万。” 一个精干的老年男人站了出来,如果认的没错的话,他似乎也参与了第二件展品的竞拍。 “两个亿。” 戚漫再次竞拍,将价钱哄抬到了两亿,这几乎就是第二件展品最后的成交价了。 “两亿三千万。”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牌子,而此时的戚漫脸色仿佛越来越难看。 “两亿五千万。”戚漫继续说道。 那个老人扭过脸看了一眼戚漫,转而又表情阴冷的看向了“荼蘼”,犹豫了一下,最后恶狠狠的喊出了最后的报价:“两亿八千万。” “三个亿。”戚漫脸色不好看,但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哼!”在听到戚漫喊出三个亿的报价时,那个老人终于将手中的牌子丢到了地上,转过头看向了陪同自己一起前来的助手:“送我回去。” “是。”助手毕恭毕敬的跟在了老人的身后。 “三个亿一次!” “三个亿两次!” “三亿一千万。” 再次参与竞拍的人是恩兮,从她趾高气昂的表情中可以看到,她其实并不想买下“荼蘼”,无非是希望戚漫能多花点冤枉钱罢了。 “三亿一千万一次!” “三亿一千万两次!” 阿来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难道场上的最高价,就要由恩兮女士……” “你快点竞拍啊!”看到荼蘼马上就要成交,而戚漫毫无反应,屠楠急得手都在发抖,锋利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戚漫的皮肤,恩兮脸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知道戚漫为了自己的命,多少钱都舍得。 “对不起,我资产有限,玩不起这种游戏。” 戚漫撇嘴笑笑,无奈的看向恩兮,又略低了低头:“倘若你要我死,我也没办法。” “你答应我的……” 绝望之余,屠楠面无血色的瞪着戚漫,满脸的不可置信:“我现在是亡命之徒,我真有可能会杀了你的!” “三亿一千万三次!成交!”阿来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屠楠的身上:“恭喜恩兮女士,获得了这最后一件拍品‘荼蘼’的所有权。” “我说了我这条命是你的,要杀要剐随便。”戚漫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屠楠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希望一次一次的燃起,又一次一次的熄灭,今天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仿佛让人历经了世间坎坷。 手背朝上握刀的屠楠,缓缓的将手中的匕首轮了个圈,改成了手心朝上。满心的怨念让她恨透了眼前的女人,抢走姐姐已经无能为力,此时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戚漫,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件事,以此来为姐姐博得最后的生的希望。 “你还有机会的。”戚漫冷冷的说道:“‘荼蘼’的所有权现在归恩兮了,你可以求她。” “戚漫你有病吧?不要命也要在这给我使绊子?”恩兮气得跳脚:“你就是故意的,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拍下来,你就是知道我预算不够,宁可忍痛割爱不要命了也要我难看?!” “毕竟这东西就算拍下来了也不归我,这冤枉钱谁爱花谁花,我戚漫再有钱也比不得你,三个亿容你这么糟蹋。” 戚漫微微的扬起了嘴角,伸出手推开了屠楠僵硬的、架在自己颈间的手,伤口不深,稍作处理就好。 “那就你!” 屠楠突然大吼了一声,上前一步扯住了恩兮,想要故技重施去要挟恩兮。 可就在屠楠已经要扑向恩兮的时候,恩兮一个闪身侧了过来,伸出脚绊住了屠楠,屠楠扑了个空,毫无方向感的撞向了“荼蘼”。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荼蘼”被摔在了地上,裂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 第七十五章 荼蘼花开(十)  一瞬间,整个地下停车场如同深夜一样寂静。 荼蘼花的花语是末路之美,琥珀易碎,树脂凝固之后的硬度压迫足以将一个人慢慢至于死地。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荼蘼”至美在于她此时还残存的生命。 屠楠颤抖的走上前去,想要将已经与姐姐合二为一的琥珀剥离开来,但是刚一抬手,就被温延青制止了。 “不可以……咳咳……” 温延青焦急的伸手制止,却因重心不稳险些从轮椅上跌落下来,稳住之后才缓缓说道:“因为条件不允许,制作‘荼蘼’之初只是在头部和心脏部位做了分隔,其他部位与树脂已经浑然一体,硬要剥离结果只能是玉石俱焚。” “什么?”屠楠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敢相信,自己几经周折,费尽心思换来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姐姐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不过有两个个办法。” 在屠楠绝望之际,温延青再次开口:“一来‘荼蘼’制成时间较短,可以使用酒精溶解。二来,就是通过110°-135°的高温将其放入密室溶解。当然,后者成功率会大一些,你也不必担心高温会对你姐姐有什么样的影响,我自有办法。” “但是,‘荼蘼’必须由我带回去。” “首先,‘荼蘼’已碎,你一个人很难保证在不伤害你姐姐的情况下将其带回,其次,无论是酒精溶解还是高温溶解,都不是你能够轻易做到的。可不可以,就在你一句话。” “我……” 屠楠犹豫了,自己为了救姐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仅没能救下姐姐,还险些将她毁掉,为了姐姐自己连犯罪都敢,最后却不得不将其拱手还给这个一手毁掉姐姐生活的变态老头。 “好……” “警察来了!” “吧”字还没说出口,警报声伴随着旁边人慌乱的脚步声、嘈杂的喧闹声淹没了整个地下停车场的出口,一瞬之间所有人四下散开,屠楠再回头,不管是温延青、阿来还是戚漫和恩兮,早已跑得不见踪影,整个现场就只剩下了屠楠和躺在一边的“荼蘼”。 “不许动!”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屠楠只能毫无意识的举起了双手,几个身着警服的人走下了车,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个拍卖未果愤然离场的老头。 短短的几个小时,仿佛人生中所有的大起大落都放在了屠楠一个人的身上,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思考,只能行尸走肉般的被警察推上了警车。 就在上车前的那一刹那,屠楠朝着“荼蘼”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便是与姐姐屠芷的最后一眼。 那个老头正贪婪的趴在“荼蘼”旁,用手轻轻的托起了她的头部,搬起来重重的吻了下去,仿佛要与之骨血相融。 “我要带你走,要你陪我一辈子……” 破碎“荼蘼”重度不是老头一人就可以轻易负担的,在他抱起“荼蘼”的一瞬间,屠芷的头部便与身体分成了两半。 “不!!!” 屠楠疯了似的跑向姐姐,却被警察强行将双手反剪,按进了警车里,只留下几个勘察现场的警察、那个该死的老头和身首分离的姐姐。 “咔—” 屠楠面对刺眼的灯光毫无反应,她如同一个丧失了灵魂了蝼蚁,眼睑下垂,不知道看往了什么方向。 “我们接到报案,有人举报你挟持人质,以期获得价值过亿的违法藏品,这一点你承认吗?” “那是我姐姐,亲姐姐……” 屠楠抬起头,强光的照射让她看不清对面的人脸,只能微微撇嘴,惨兮兮的笑了起来,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控诉。 时隔几年,后面的事情屠楠已经记得不真切了,她只记得戚漫没有对自己提起诉讼,法院想对自己提起公诉最终也是不了了之,温延青、阿来、戚漫、恩兮、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头都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在至深的仇恨中度过了余下的几年。 …… 2018年7月1日深夜。 屠楠走在家附近的夜市里,一个兜售琥珀的小贩引起了她的注意。七月,即使是深夜温度也超过了二十几度,小贩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风衣向每个经过的路人兜售自己利用模具制作出来的琥珀,里面有的是花,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苍蝇,再珍贵一点的也不过是个展翅的蝴蝶。 去死吧! 你去死吧! 你现在就去死吧! 偏执的想法占据了屠楠的大脑,她转过身,在旁边卖五金的小摊上买了把起子,默默的跟在了卖琥珀的小贩身后。 小贩丝毫感受不到身后的危险,他依旧微笑着,同迎面向自己走来的每一个人打开风衣,兜售自己衣服上挂着的一个又一个的琥珀。 整条夜市长度不过一公里,从头走到尾也要不了几分钟,小贩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条冗长的,通往出口的小路,路旁没有路灯,也没什么人。 环顾四周,当屠楠看到周围没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毅然决然的抬起了手,举起手中的起子就要向小贩的颈部刺下去。 “你放手!”屠楠以低沉的声音吼道。 就在刚才,还没等屠楠下手,自己的胳膊就被一个人抓住,生生的将自己拖拽进了冗长的、阴暗的小路上,而整个过程,那个小贩都浑然不知。 “你到底是谁?” 屠楠以打太极的手法将自己的胳膊绕着那人的手轮了一圈,挣脱开来。那人倒也识趣,没有再过来。 扫兴。 屠楠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却再次抓住了她:“是我。” 精干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时隔数年,再次听见这个声音的一刻,屠楠还是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阿来,你怎么敢找过来?!” 一句简单的反问,被屠楠说得咬牙切齿,她恨不得将眼前人挫骨扬灰。 “那就,走个程序吧。” 即使天色灰暗,屠楠只能看到一个简单的轮廓,阿来还是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你好,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邀请您参加一个游戏。” “在这个游戏里,你可以得偿所愿。” ------------ 第七十六章 滴水刑(一)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增广贤文》 屠楠永远忘不了姐姐去世后的几年自己是怎样过的,父亲因为悲痛在外出务工时不慎掉入了化粪池跟着离世了,而后母亲也因病重再没起来过床。 几年的时间里,屠楠手上不知粘上了多少鲜血,制作琥珀的小贩可恨、一掷千金的富商可恨、为非作歹的权贵可恨、为这些人卖命的走狗也可恨,屠楠俨然成为了一个城市猎人。 没有人能想到,她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漠视生命的心。 在那些人的眼里,他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不是命,那就要让他们体验一下生命究竟可以为何等草芥。 那日之后,屠楠的人生如同《白夜行》中的亮司,不再以真实身份示人,穿行于芸芸众生之中,只为心中的那一点执念。 不同的是,亮司的雪穗活着,而屠楠与姐姐早已天人永隔,她要做的一切,不过是复仇而已。 …… “陆品。” 随着一个激灵,眼前的男人顿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帅气的样貌,皮肤还是那样养尊处优的白皙,身上的品牌衣服没有一点点的褶皱,仿佛姐姐的惨死没有对他产生半点影响。 正是这个自己曾经都改口叫了姐夫的人,协同那些吸血鬼害死了姐姐。 “楠楠啊,你怎么在这儿呢?” 上流社会的人果然不一样,明明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无限的恐惧,经历了那么多,转过来仍旧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嘴角打开的角度完美的对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我想你了呀,姐,夫。” 屠楠微笑着递过一瓶水,那种水在专卖店的售价是三位数,但是陆品没有接,微微后退了一步将双手环在胸前,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微笑渐渐消失。 “我真不知道阿芷为什么会被那些人抓走。”陆品撇嘴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看向前方:“确实是我的错,如果那时我能有所防备,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姐夫,你没必要自责的。”屠楠看着陆品,微微低下了头:“姐姐死前我就在旁边,她用眼神告诉我,她不怪你。” 屠楠从随身背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小黑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雪青色的丝帕,屠楠将它提溜了起来,递到了陆品面前:“这是姐姐生前绣的,还是个半成品,姐姐刺绣不好,为此手还受了不少伤,我想她一定是准备送给你的,就自作主张绣完了拿来给你。” 雪青色的丝帕上是两只戏水的鸳鸯,光从针脚来看,刺绣的人手法应该很稚嫩,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是翻到背面,不是想象中的乱七八糟,而是三个字“芷之品”。 就在陆品准备接过来的时候,屠楠的手往后缩了一下,又好生的把丝帕放回到了黑盒子里面,关上了盒子郑重其事的递给了陆品。 “谢谢。” 陆品接了过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屠楠,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缓缓的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她一定废了很多心思吧。” 此时的陆品眼睛已经红了,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那块丝帕上的鸳鸯图案:“如果没有那件事,该多好。” “嘶——” “咣啷——” 伴随着倒吸气的声音,盒子掉到了地上,陆品急忙把手塞进了嘴里吮吸起来。 “啊,姐夫你怎么了?” 屠楠连忙从地上把盒子捡了起来,仔细检查后满怀歉意道:“真不好意思,是我太大意了,不相信把针留上面了。” “没事儿,没事儿。”陆品笑容尴尬的摇了摇头,又从屠楠手里拿过了盒子:“说到底还是我太不小心。” “姐夫,我问你个问题呗。”屠楠没有接陆品的话茬,直接问起了自己的问题:“发生那件事,你事先到底知不知情?” 就在问出问题的一刹那,屠楠能看到陆品眼中明显的回避,便冷笑道:“你不用回答,我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不在乎我们家的贫穷同意你们结婚?为什么你们结婚了又迟迟不让领证?为什么那么大的酒店当晚没有一个值班人员?为什么你当时的表现如此异常?” 看到陆品想要狡辩,屠楠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你真的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 “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爸妈同意你们的婚礼是因为他们知道,姐姐绝不会是你最终的妻子,不让领证是因为她们压根没有准备让姐姐进到你家的户口本里,当晚消失的值班人员是被你们的人调走的,你的异常是因为你一早就知道姐姐这一消失就是天人永隔。” “不,不……不是你说的那样。”陆品慌忙的摆了摆手,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下口,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确实,我是知情人。” “我们陆家和温氏是世交,在认识阿芷之前的一天,我突然被叫回家开家庭会议,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温伯伯在不久前的一个钢琴比赛上看到了阿芷,觉得惊为天人,所以提出让我去追求阿芷,我父亲也说,这个儿媳非屠芷不可。” “那时我就想到了他们有所图谋,但不知道究竟图什么,再加上这种事情我也做过不少次了,就像上级派下来的任务,乖乖去做了。” “阿芷是个好女孩,和她的相处很愉快,我爱上了她。但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一桩交易,所以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随时会失去的不舍中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 “一直到谈婚论嫁,我父母都没有任何的反对,直到我以为他们让我追阿芷的原因只是因为看上了她这个儿媳妇的时候,温伯伯说结了婚才能领证,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婚礼容易出事。” “就连我父亲也是这么说,所以我知道,最可怕的就要来了。本以为只要顺利结完婚一切就能过去,但婚礼的前一天,温伯伯跟我说:‘好好结你的婚,其余的事情都不要操心’,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所以你就这样任由姐姐被他们抓走了?”屠楠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的看着陆品,她从没想过,这个姐姐托付终身的男人,从认识开始,就是抱着索取来的。 “我当时是真的昏迷不醒,我能有什么办法?”陆品无奈的摇了摇头:“况且就算我反抗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的,他们早都算计好了一切。” “呵。”屠楠冷笑了一声:“看来像你这样的人,只有被骗的命呢。” “那我能……你到底什么意思”陆品有些懊恼,突然听出了话外的意思,然而此时的他只感到周身在不停的晃动,仿佛马上就要天崩地裂一样的晕眩:“我这是怎么了?” “你刚刚被刺到手的针头,是我故意放进去的,至于放了什么,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 “raging。” 当听到从屠楠口出吐出了这个词的发音,陆品再也坚持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你不喝水又怎样,我有一百种方法能够收拾你。” 屠楠俯下身去,双手抓住了陆品的脚,把他整个人在地上拖行着…… ------------ 第七十七章 滴水刑(二) “啪嗒——啪嗒——” …… 沉闷而有规律的水滴声吵醒了睡梦中的陆品,阴冷与潮湿让他很不适应。 免为其难的睁开了眼睛,此时的陆品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大小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里,正对面是一整堵墙的镜子,四周零零散散的房了一些东西,但当看清了镜中的景象,陆品像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镜中的陆品坐在一个椅子上,椅子左右是两个上了底座的铁柱,铁柱上方连在一起,是一个呈正方形的玻璃,箍住了陆品的头。它的上方是没有密封的,所以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不至于窒息。 陆品想要晃动头部,却发现太阳穴的部位被固定了起来,无论怎样都纹丝不动,镜子中的他被剃成了光头,头顶的正上方是一个水管,水管里正有水滴滴哒哒的滴在陆品的头上,流下来的水顺着脸和脖子流在了身上。 除此以外,上面还有一个特殊的装备,这个装备由两面镜子组成,一面从斜后方照着陆品的头顶,一面在斜上方折射到后面镜子的样子,呈现在陆品的面前。 “啊!!!什么东西啊!!!” 水滴滴在头顶上的瘙痒感让陆品奔溃,他伸出手想要挠头,却发现手脚都被上了镣铐,当手伸到嘴部的时候就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无法挠到头顶的位置。 不仅如此,陆品的手上还被套上了很多链条,有的链条连接着的是木桶,有的是座椅,而有的只是一个铁质的碗。 陆品想要通过甩动所连接的物品打碎箍住头部的玻璃,但是却发现铁链呈环形,终点被钉在了墙上,根本无法将所连的物品甩起来。 “不用挣扎了,没有用的。” 一个冷漠的女声传来,陆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声音就算入了土自己也不会忘记,因为声音的主人差一点点就做了他的小姨子。 屠楠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门,她静静的从后面绕到了镜子跟前,从角落里搬出一个椅子,坐在了陆品的对面。 “传闻商纣王时期,有一个仆人给纣王奉茶,因为不小心将一滴水滴在了纣王的袍子上,知道在劫难逃,便跪在原地等罚。” 屠楠的眼神放空,不知看向了哪里,仿佛自己就置身于故事之中,面无表情的讲着自己的故事:“然而残暴的纣王并没有直言刑罚,只柔声告诉他:我不会将刀剑加诸在你身上,你给我的,我会加倍赐还给你。” “仆人以为自己是大难不死,却不料等待自己的是一个漫长的刑期。” “纣王命刑官做了一个装置,装置让仆人的头动弹不得,四肢虽然能自由活动,但是够不到自己的头顶。头顶上悬着一个水桶,桶底凿了一个小眼,让水慢慢滴在那个仆人头顶,刑官每天按时加水,一桶水一天刚好滴完。” “那个仆人不仅不用再干活了,每天还有人伺候他吃喝拉撒,但是半个月之后,刑官告诉仆人他的头顶已经被水泡软了;过了一个月,刑官告诉仆人他开始掉头发了;这个时候仆人能够感觉到头顶的疼痛,头顶的皮也裂开了。” “他的伤处招来了苍蝇,为了让他体会痛苦,刑官一边行刑,一边为他治疗。后来他的头皮脱离了天灵盖,露出了白花花的颅骨,那个时候仆人已经痛的食不安寝了。” “这之后的两年时间,仆人一直被吊着命,但是痛苦越来越深,他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承受这样的折磨。” “这个刑罚持续了两年没有结束,整个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据说后来纣王又减慢了滴水的速度,默默等待着仆人颅骨被滴穿的一刻,直到他变疯,变傻……” 说着说着,屠楠的眼神依旧空洞,嘴角却勾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她将头转向陆品:“你勾结家人算计我姐姐,任由她在新婚之夜被人劫走,让她被做成动弹不得生不如死的活体琥珀,所以她的惨死也是拜你所赐。” “你说,如果姐姐还活着,她会原谅你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此时的陆品精神以及快要崩溃,常人听到这样残酷的刑罚都会胆寒,更别提已经被加诸在了自己身上。 “我想干什么?你猜不到吗?” 屠楠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的抚摸着陆品白皙光滑的脸:“真是养尊处优啊,怪不得姐姐会那么爱你。” “你……屠……,楠楠,你听我说。”陆品穿着粗气,咬牙切齿却假意谄媚的看着屠楠:“只要你放了我,十万、一百万、一千万……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 “我不需要!!!” 屠楠尖叫着伸手掐住了陆品的脖子,在连续的深呼吸后终于平静下来,松开了自己的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是吗?” “我……我知道,我错了,”陆品抬眼看着屠楠,眼神里充满了卑微:“我对不起阿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一家,你要什么我都会补偿,只要……” “我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屠楠后撤了一步,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逃,你是逃不出去了,你就奢望着你家里人可以早日找到你吧。” “这个装置我策划了将近一年,玻璃用的是钢化玻璃,我也不会像那些刑官一样伺候你,吃喝拉撒你手上绑着绳子,需要的话拉过来就可以,我会按时来给你换。” “当然,比较好的一点是我不会给你上药,也不会调整水流速度,如果招来了苍蝇虫子,啃食你的骨血的话你应该感谢它们,因为是它们的存在才会让你死得早一些,省去了不少折磨。” “不过,这苍蝇应该不会都聚集在你的头上,你的身上有水流过,流在衣服上,湿冷的泡着你的身体,用不了几天就会又脏又臭又软又烂,最终成为细菌的培养皿,或许这样,你才能体会姐姐十之一二的痛苦。而你,会通过上边的镜子,一点一点的见证自己的死亡。” “屠楠,你个狗娘养的贱货!老子出去了……唔……” 屠楠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手工搓出来的绳子,绕到陆品身后绑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声而说不出话:“你已经害死了姐姐,还要侮辱我们的父母吗?” “你放心,很快就会有人来陪你了。” ------------ 第七十八章 滴水刑(三) 当进门的那一刻,屠楠有一种短暂的晕眩感,晕眩过后睁开眼,房间里的样子让她震惊极了,明明从外面看来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空空如也,但进来之后自己确实又看到,这里是姐姐的房间。 “还是说正事吧,婚庆今天把宣传册送过来了,我们先拟定一下伯父伯母还有伴娘伴郎团的服装吧。”姐姐俯下神,从床头柜中抽出了一个类似画册的东西,对屠楠的出现毫无反应。 除此以外,一个赛程里的其余35个成员,每一天都有人被淘汰、受伤、或者死亡。 屠楠不明白,这个游戏就是一场豪赌,注定要用35个人的一生换取一个人的胜利。 依照几天来的观察,倘若赢家在几番输赢之后只能拿走区区的几千万,那么剩下的35个人究竟要做什么样的劳动才能创造出超越这几千万的价值呢? “我已经计划好了,结婚的时候最好是中式婚礼,从小我就喜欢秀禾服,穿上人古色古香还有气质,你觉得怎么样?”第二回合游戏,猜房子,余下的17个幸存者随机分配房间,屠楠被分配在了一楼正中间的位置,右边的玩家是一个叫陈什的男人,而左边,是一个叫温暖的小女孩。 当进门的那一刻,屠楠有一种短暂的晕眩感,晕眩过后睁开眼,房间里的样子让她震惊极了,明明从外面看来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空空如也,但进来之后自己确实又看到,这里是姐姐的房间。 其实在来时屠楠就注意到了,海报上印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是温友集团的董事长,但如果屠楠记得没错,那时进入到拍卖场之后,阿来介绍说,温延青才是温友集团的董事长,难道温友集团有两个董事长? 亦或是这两人有什么关系?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是淡粉色,地上铺着毛绒绒的浅粉色地毯,中间靠墙放着一张公主铁架床,床上是粉红豹的四件套,对面的一整面墙都做成了错落有致的书架,靠近窗户的位置是一款漆黑色的三角钢琴,而钢琴也是这个房间唯一的暗色。 “好……对了,阿芷,”陆品突然叫住了姐姐:“刚刚妈发短信说她快到楼下了,你去接一下,我上个厕所。”第二回合游戏,猜房子,余下的17个幸存者随机分配房间,屠楠被分配在了一楼正中间的位置,右边的玩家是一个叫陈什的男人,而左边,是一个叫温暖的小女孩。 ------------ 第七十九章 滴水刑(四) “你可以看见我?”屠楠震惊的看着陆品,伸出手推了他一把,陆品也结结实实的往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修了什么隐身术吗?我为什么会看不见你?”陆品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可是,为什么姐姐看不见我,我刚刚想抓她也没有抓住啊?” “你说阿芷吗?她还在下面停车没上来呢。”陆品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屠楠的额头:“你也没有发烧啊,怎么神神叨叨的?没事干好好的躲在床底下,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不会产生什么幻觉了吧?” 被陆品这么一说,屠楠更奇怪了,如果自始至终姐姐都没有进过这间房子,那自己刚刚看见的是什么?明明在自己的记忆里陆品和姐姐都死了,那么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和他所说在停车的姐姐又算是什么呢? “可是我刚刚明明听见你和姐姐说话啊,你们在讨论婚礼的事情不是吗?”此时的屠楠已经全然不顾眼前的男人是杀害姐姐的直接凶手了,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就是姐姐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阿芷都不在房间我们怎么说话,也不是在打电话,倒是你,一直跟着了魔一样。” 屠楠不再听陆品的废话,转过身走到窗口处往下看,那里有一个自家画的车位。 拉开窗帘,看见姐姐刚好从车上下来,透过窗户看见了屠楠,笑着招了招手。 突然屠楠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好像似曾相识,看了看日历,确实是姐姐婚前一月左右的时间,早晨十点十五,那么,该怎么办呢? “陆品,你必须和姐姐分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陆品有些气急败坏:“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自己本来在参加幸存者游戏,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再醒来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但是该怎么解释呢,这么说他肯定不会信的? “姐夫你自己说过的啊,备用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 果然找借口说谎会让人心虚,即使眼前这个人让自己厌恶至极,脱口而出的称呼依然是“姐夫”。 “是吗?”陆品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暴戾起来:“这话我是说过,但是那是大门的钥匙,我们房间的钥匙,你又是从哪儿来的?更何况,这明明是你自己家呀?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个?” “我……”屠楠一瞬间语竭,为什么在这里心虚的是自己,而不是陆品这个渣男:“你问我为什么之前能不能先让我跟你说几句话?” “你根本就不知道温延青和你父母要利用姐姐做什么就主动向她示好,事实上,仅仅一个月后,你们的喜宴当天,姐姐就会被温延青的人接走做成活体琥珀,过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活,余下的每一秒都是人生的倒计时,最终死无全尸,这是你想要的吗?” “怎么可能?”陆品笑了:“我们家世代是商人,商人图财,不会害命。” “你们害的命还少吗?”屠楠不想再跟他废话,从身后背包的侧兜里掏出了一把蝴蝶刀,伸向了陆品:“你只要和姐姐分手,我保证不杀你,否则,就一命换一命。” “你在我家,杀我?你觉得可能吗?”陆品抬起了手,将手表对准了屠楠:“我最喜欢看的一部动漫就是名侦探柯南,它给我最大的灵感就是,万物都可以当凶器。我敬你是我未来的小姨子,也不想跟你撕破脸,现在立马从我房间里出去。” “不可能,只要你不和姐姐分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屠楠一步步逼近,眼看和陆品的距离不足一尺,陆品无奈的按下了手表上的按钮。 “砰——” …… 流气弹巨大的冲击力把屠楠震翻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带来了短暂的晕眩,勉强睁开了眼睛,陆品静静的走了过来,从自己脚边拾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蝴蝶刀,绕在指尖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个刀是我在圣彼得堡参加义卖的时候一个卖珍珠的商人送给我的,他还挺有诚意,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屠楠想起身,但是浑身没什么劲,只能硬着头皮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陆品一步步的逼近,走到屠楠身边时躬下了身子,他的鼻尖几乎贴到了屠楠的耳朵:“我不知道你今天在发什么疯,但是你也说了,我害的命不少,当然也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处理掉。” “唰!” 一声短暂的,金属与皮子碰撞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屠楠耳边的,那把蝴蝶刀被陆品直直的插入了沙发里,力道狠到刀柄都没入了一半。 陆品重新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手,眯眼看向了屠楠:“以前对你好是客气,请不要蹬鼻子上脸,说真的,你们家那么多人,除了阿芷,没有一个我看得上。” 呵。 屠楠冷笑着低下了头,是吗?当初一直觉得陆品对姐姐情真意切,却不知在他眼里想自己这样的家人都是被嫌弃的对象,想到姐姐死后,爸爸和妈妈也相继去世,自己活不活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复仇。 但是如今,姐姐没死,陆品这种人自己也是忍不下的。 想想即使他和姐姐结了婚,他看上的不过是姐姐的长相,等不了几年,姐姐容颜老去,他一定会抛弃妻子,再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自己放心把姐姐交给他? “可是,姐夫。”屠楠缓缓站了起来,走向了陆品:“姐姐已经死了,不是吗?” “你又在……唔……” 就在陆品转过来的一瞬间,屠楠狠狠的将刀子插入了陆品的腹部,狠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随着刀柄几乎一起没入了陆品的身体,把他抵在门上,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接着,又用力转了转刀把,恨不得那几公分的刀刃能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浆糊。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直到陆品再没有半点动静,屠楠才松开了手,陆品的身体也随之滑了下来。 而真正让屠楠恐惧的不是自己杀了人,而是此时床头柜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四十五了,也就是说,从看见姐姐在楼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而在家里没人的情况下,究竟什么能让姐姐半个小时都没有走进这间房子? 门上,地上,身上,床上,四处全是陆品的血,屠楠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是故意要弄脏姐姐的房间的,更可怕的是,如果等会姐姐看见了这一幕,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思索了片刻,她最终下定决心,将门反锁起来,打开了姐姐的衣柜,将陆品塞了进去,为了方便固定,用脚将一个铁质衣架拉成了正方形,将陆品的头卡在了那里,关好了衣柜的门。 姐姐的房间连着一个独卫,屠楠索性换下了床单被套换了新的,又去卫生间里拿了一把拖把打湿,疯狂的拖洗着地上的血渍,一次又一次,直到几乎看不见色差,才将拖把放了回去。 因为身上也溅上了不少血,屠楠最终打开衣柜的下层,取出了一套姐姐的干净衣服换上。屠楠已经不再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当务之急,是先得把姐姐支开,再从长计议了。 屠楠回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一刻了,打开了反锁着的门,眼前的场景却让她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房间的外面,是幸存者游戏第三回合,猜房子的游戏场地。 屠楠回头,房门已经锁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四周都是透明的墙。 ------------ 第八十章 诛心(一) 难怪过去一个小时时间姐姐也没有走进那间房子,那间房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一直渴望回到姐姐失踪前的日子改变一切,潜意识却告诉自己,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调整了一下心情,屠楠来到了第二个房间门口,蓝色的牌子上写着两个黑体字:恩兮、戚漫。 也可以是两个人吗? 屠楠又往前看了一眼,余下的三个房间分别写着祝龙、阿来和温延青。 来到这里至今一个星期时间,阿来时时刻刻就在自己身边阴魂不散,这都没什么好怕的,房间里的他又能怎样,不过像陆品一眼,换一种死法罢了。 屠楠回到第二个房前,不假思索推门而进。 和第一个房间不同,第二个房间在外面看是什么样,进来还是什么样,空空如也,不存在任何幻想中的东西。 …… 陆品被屠楠囚禁起来的第三天,他看见了恩兮,以及戚漫。 此时的陆品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浑身湿淋淋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几天,头顶的瘙痒感让他浑身难受,或许是天气有些凉的缘故,他已经有一些轻微的感冒了。 戚漫和恩兮是在同一天被推进这间房的,准确的说,是陆品身后的那间房。 从陆品面前的镜子可以看到后面的情况,身后不远处是一整面单面玻璃墙,陆品能看到墙后房间里的发生的一切,但是镜子那边的人看不见陆品。 屠楠将那间房从中间用一大块不锈钢隔开,具体是嵌进去还是立在那里不得而知,反正两面的人是互相看不见的。 被抬进去时恩兮和戚漫都处于昏迷的状态,屠楠慢悠悠将两人各放在一张椅子上,手上、脚上、腰上都绑上镣铐,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陆品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那边的两人才有点动静。先醒来的人是戚漫,此时的房间灯光很昏暗,昏暗到她一瞬间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镣铐很专业,不给人一点点逃脱的余地,她拼了命的想要挣扎,却发现无论怎么动自己的活动范围也只有方圆一两平米的样子。 “啊——救命啊!” 戚漫想求救,但是当喊叫起来,听见的是浅浅的、沉闷的回音时她就明白,这个房间是隔音的,自己叫得声音再大也没有用处。 “你们是谁?要多少钱?” 沉默了一会儿,戚漫愈发冷静下来,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经历让她早已对绑架这种事了解透彻,只要给的价钱足够满意,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完好无损的从这里出去。 所以只要静静等着就好了,他们在这里没有任何动静,应该已经去联系爸爸了,戚漫舒了一口气,对爸爸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别说一千万、一个亿,就是豁出戚家全部家产他也在所不惜。 “滋滋滋——滋滋——” 突然,一阵电流声传来,抬头寻声望去,发声点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和自己相隔一米左右的上方,雪花屏幕随着电流声的稳定逐渐显像了。 屏幕只有一个Ipad大小,戚漫不近视,她能很清楚的看见屏幕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屠楠。 “我想玩一个游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做《电锯惊魂》?” 戚漫头突然嗡的一声,短短的一句话,她能够获得的信息量太大太大了。 你们,也就是说被抓来这里的人绝不止自己一人,只是被分开了而已。而屠楠所提到的电锯惊魂,加上她开场所说的那句英文,切切实实的在向能看见电视的人表达,她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折磨自己。 说到动机,戚漫冷笑了一下,不过为了她那个可怜的姐姐罢了。 “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是有所了解,那么现在,我将为你们讲解一下游戏规则。” “在你们身后一墙之隔的地方坐着你们多年以来最讨厌的人,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熬。” “你们两人每隔一天都能向我提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是取下对方身上的某样东西,会直接威胁生命的不算,作为交换,你将失去她所失去东西的一半。” “期间,你们可以吃、可以喝,可以享受一切能让你们活下去必要的东西。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赢家,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戚漫死死的看着视频里的屠楠,安静了下来,也不再挣扎。如果自己猜的没错,另外那个人一定就是恩兮了,但是她并不愿意这样陪屠楠玩。 以自己家和恩兮家的财力物力,无论两人谁从这里离开,屠楠势必会被全国通缉,且不说她是不是孤注一掷的狠角色,单就自己而言,如果有幸活下来,从这里离开后恩兮家的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更何况,就算屠楠要报仇,后面还有温延青她们,她应该不会随便下死手。 想到这里,戚漫微微笑了一下,不是要玩吗?那就陪她玩到底吧。 “除此以外,你们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分钟对方的视频,希望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你们能够表达清楚想对对方说的话。” 戚漫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等待着屠楠的到来。 “咔啦—”清脆的开门声响起,戚漫微微偏头,看见屠楠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握着一把蝴蝶刀。 屠楠的嘴唇已经干得起皮,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将干裂的地方撑开,流出了比唇色还深的血液。她的笑很渗人,就像一个毫无同理心的孩子在虐杀小动物时的样子。 “恩兮说,她要用她脸上的一道疤换你两道。” 屠楠手起刀落,在戚漫还没反应过来时两刀就已经划了过去,一瞬间戚漫没有感到疼,只感到热腾腾的血液滴在了腿上。 “啊——” 戚漫尖叫起来,在尖叫的一瞬间,她觉察到了皮肤之间摩擦的剧痛。戚漫做梦都没有想到,屠楠会真的动手,而恩兮会如此不动脑子,真要搞个你死我活不可。 屠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纱布,叠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块,敷在了戚漫的伤口部位,又拿出了一卷医用胶带,将纱布固定好。 接着,在戚漫恶狠狠的怒视下,屠楠掏出了一个DV,镜头朝向戚漫:“有什么想跟恩兮说的,可以开始说了。” 戚漫缓缓的抬起头,盯向了镜头,她的眼睛通红却没有因为疼痛流出一滴眼泪,而是轻启朱唇,咬牙切齿的说道:“恩兮,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 第八十一章 诛心(二) 而另一边恩兮这里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她早已把戚漫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在别人眼里,自己从小被当做公主一样养大,但是只有恩兮自己知道,戚漫的存在没有让她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因为年纪相仿,家族企业水平相差不大,又都是独生女,所以两人总是会被拿来比较。比较来比较去,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戚漫哪哪儿都比自己强。 戚漫做事风格雷厉风行,有经商头脑,而自己只是一个有公主病的大小姐。戚漫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而自己却动不动就会因为发脾气上商业头条。戚漫从小学习就好,小小年纪就考上工商管理硕士,而自己从高中开始就是靠父母的关系才上的名校。 其实光这些她都无所谓的,直到有一天在一个酒会上,自己碰见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恩兮知道很久了,他叫杨安,和自己同校,两家是世交。父亲曾经和自己提到过,有时间找机会让两人见一面,如果感觉还不错,毕业以后就会结婚。 本来政治联姻这种事情恩兮是嗤之以鼻的,但碰巧那个男生长得瘦瘦高高,骨相很好,多才多艺,在学校还是风云人物。想到毕业之后嫁给他,还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在那天的酒会上,恩兮和爸爸一起出席,杨安出现时,她绽放出了平生最美的笑容,而他只是客气的看了眼恩兮爸爸,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分开了,全程没有看自己一眼。 此时的恩兮已经很难受了,而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就在几分钟之后,戚漫一个人从正门进场,那个男生在一旁的角落里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走向了戚漫。 “全寿集团杨安,久仰戚小姐大名。” 面对杨安伸出的手,戚漫落落大方的握了握,简短的几句寒暄之后,两人便闪到一个角落聊了起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人仿佛认识了一个世纪。 目睹全程的恩兮整个人都在颤抖,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已经饿了好几天,跟前放了一碗你最爱吃的饭,就当你要吃掉它的时候走来一个人,不仅从你手中把饭抢走,还当着你的面把饭吃掉,一口不剩。 恩兮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之前被人说自己哪哪儿都不如戚漫时自己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但是凭什么,当大家起点一致时,她的资源会好那么多? 此时的恩兮对于酒会已经全无兴趣,只是全程盯着戚漫看,在这一天,她定下了自己后半辈子的目标,只要能让戚漫不痛快,自己就痛快了。 那之后不久,杨安和戚漫在一起了。又过了不久,恩兮用尽手段,把杨安抢了过来。 短短的两年时间,恩兮过得格外漫长,她每天都会在网上跟踪关于戚漫的报导,视奸她的微博、人人网、Ins等,甚至还找了私家侦探跟踪她,就为了拍下她日常的不检点,所有戚漫要去的地方恩兮都会提前赶到,所有戚漫要见的人恩兮也会想尽办法提前认识。 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失败了,但也有几次能让恩兮一想到就高兴好久的成功案例。唯独让她不理解的是,如果被人这样整的人是自己,恩兮应该早就疯了,但是反观戚漫,好像自己做的一切于她的生活毫无影响。 就像不久前的那场拍卖会,一尊香腮雪,两个亿的价钱,这几乎花掉了自己在短期内所有可以转圜的资金,只为了看到戚漫那种吃了苍蝇的表情。但是戚漫呢,依然云淡风气,那种无所谓,好像对香腮雪没有任何兴趣似的。 倒像是自己吃了亏。 恩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抓来这个地方的,只依稀记得最后的记忆是在公司里,闲来无事去看了看人事部面试,待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意思,就从面试厅里出来了。走到门口时,有一个化着很浓的装的女人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多想,去了趟洗手间后准备坐电梯下楼,当时大概是下午四点多,电梯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恩兮按下了负一层。 电梯下行到一楼时停了下来,恩兮看见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再次走了进来,莫名有些熟悉,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再之后,恩兮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一开始的恩兮和戚漫一眼,只当是自己被人绑架了而已,但是当面前的屏幕里出现了屠楠的脸,她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来。 屏幕里的屠楠是素颜,但是她的身形和五官,不就是在公司里碰到的那个女人吗? 听屠楠讲完游戏规则,恩兮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说呢,恩兮不知道此时该不该是思考私人恩怨的时候,只要两人愿意等,应该不出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等到家里人的救援。但此时,不就是自己可以好好折磨她的时候了吗? 最后还是理性占据了上风,恩兮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几乎是被固定在一定的范围里的,想走出去当然不可能。虽然和戚漫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喊了几声,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做了隔音处理的,这可怎么是好呢? 最后恩兮下定了决心,如果屠楠先来找的是自己,自己只会提出取下戚漫的类似两根头发、几根汗毛之类的要求,那么戚漫也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大家就相安无事在这里等几天。 可是…… 恩兮突然有些犹豫,如果她戚漫不这么想呢?刚好抓住自己不想两败俱伤这个弱点,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那么都要不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自己可能就会死在这里了。 她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咔啦—”清脆的开门声响起,恩兮转过头,看见屠楠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握着一把蝴蝶刀。 “戚漫说,她要用她脸上的一道疤换你两道。” 恩兮瞬间懵了,她没有想到一向被人夸赞聪明的戚漫会选择认真玩这样一个送命的游戏。 鲜血啪嗒啪嗒滴在了恩兮的蓝色裙子上,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喊叫,任由屠楠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恩兮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她万没有想到戚漫第一步就要从这里下手。 屠楠举起了DV,恩兮两眼无神的看向了镜头,从她眼里看不出半点杀意,但是她所说的话却又那样残忍:“我要戚漫的两根食指。” 听到这话戚漫应该很明白了,这是恩兮的宣战。 ------------ 第八十二章 诛心(三) “你呢?你想要什么?” 再来到戚漫那里,屠楠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动作也越来越娴熟。 被砍掉两根手指的戚漫冷冷的看着被缠上纱布的手,若有所思的呆滞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屠楠说:“我要她的两只手。” 此时仅仅是第二天。 更令屠楠感到奇怪的是,戚漫和恩兮仿佛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多大的敌意,仿佛在她们的世界里,最怨恨的人只有对方。 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个真实事件,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绑架了一对双胞胎姐妹,把她们囚禁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每天给她们吃快要坏掉的食物,喝自来水。 两个姐妹在一开始的日子里只想着要逃跑,几次尝试之后发现不仅逃不掉,还会受到惨无人道的虐待,最终放弃了逃跑。 非但如此,两人心里还萌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她们每天都会在心里暗暗比较,男人进来先给将食物递给谁?他对谁笑得更多一些?他跟谁说的话更多?…… 事实上,因为两姐妹长得很像很像,大多数的时候男人根本分不清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有一天,男人再次来到地下室,给两姐妹带来了鸡腿。妹妹是真的饿了,加上这里本就没有别人,吃的时候很不注意形象,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油。男人看着妹妹吃东西的样子,笑了一下。 就是这笑,让姐姐醋意大发,在男人离开后不久,姐姐就捂死了妹妹。 屠楠每次一想到这个故事就很想笑,不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变态。但是没曾想,自己在冥冥之中也无意构建了这样的一个世界。 但凡恩兮和戚漫有点脑子,她们一定会把自己当做是共同的敌人,偏偏两人结怨已久,对彼此没有半点信任。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放弃了挣扎,转而把战火投向对面。 从姐姐失踪到现在,屠楠明白至深的一个道理就是,一切都可以试探,唯有人性不可以。 她猜到两人都不愿意用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方式换自己离开这个房间,所以只能给这个游戏加点料了。 事实上,恩兮和戚漫并没有提出要用自己的一道疤换对方的两道疤。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两人没有办法交流,只要各自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有建立起的一切都会骤然崩塌。 只要用纱布把脸蒙住,两人便不会有任何怀疑。 第三天,恩兮用自己的一只脚换了戚漫的两只脚。 第四天,戚漫用一只眼睛换了恩兮的两只眼睛。 第五天,恩兮用自己的一条腿换了戚漫的两条腿。 第六天,戚漫用自己的一条胳膊换了恩兮的两条胳膊。 第七天,恩兮用自己的四条肋骨换了戚漫的八根肋骨。 第八天,戚漫用自己的一半头皮换下了恩兮的整张头皮。 第九天,恩兮用自己的半个肺换下了戚漫的一个肺。 第十天,戚漫用自己的一个肾脏换下了恩兮的两个肾脏。 恩兮死了。 其实屠楠还想慢慢折磨她们,本以为她们会从指甲、牙齿等方面循序渐进,只可惜,两人一开始就玩得太大。 屠楠故意晾了戚漫一天,把恩兮的死状投在屏幕上让戚漫看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屠楠睡醒了才进到这间房里来。 于戚漫而言,最难接受的并非恩兮的死,而是自己为了耗死她所付出的代价。房间的四周都是镜子,戚漫在这里待了十天,十天的时间,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没有双腿,没有了头皮,瞎了一只眼睛,少了一个胳膊,失去了八根肋骨、一个肺以及一个肾脏。 但是还活着。 戚漫心想,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可能连爸爸都不敢认自己了吧,看到这种鬼样子,或许爸爸会因为接受不了走在自己前面。 “你可以走了。”屠楠推着一个轮椅进来了,将戚漫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抬到了轮椅上。 戚漫没有挣扎,任由她拿起了一根松紧带将自己固定在轮椅上。 “别说,你比进来的时候轻太多了,现在可能连三十公斤都没有了。”屠楠没有放慢手里的动作,有条不紊的系好了松紧带之后,起身将她往外推去。 “等下可能还得委屈你,现在天挺热,我不能把你放在人太多的地方,这个楼直通向五星广场停车场,就是我姐姐死去的地方,你在那里等着吧。” 戚漫无动于衷的低眉垂目,屠楠把轮椅推到门口,伸手打开了房间的门。当戚漫被推出那个房间的一刻,她看见了陆品。 此时的陆品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毫无声息垂着头,脸贴在玻璃上,口中涌出的鲜血浸了一身,从衣服流到裤子,最后又流到脚下。最后鲜血混合着头顶依然滴滴哒哒流着的水,形成涓涓细流,流向了房间的某个角落。 屠楠皱了皱眉,走到陆品跟前,用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掰开了他的嘴,看了几秒后又放了回去:“真没意思,我以为他至少能再撑一个月,谁知道这么早就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这六个字是从屠楠进来之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戚漫唯一说的话。 “他咬舌了,应该是失血过多死的吧。”屠楠云淡风轻的说道:“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先带你走。” 屠楠转过身继续推轮椅,将轮椅推到了门口,松开手准备开门。 “你杀了我吧。” 这是戚漫说的第二句话。 屠楠转过身,看向戚漫的眼睛,戚漫毫不躲闪的看了回去,眼神坚定而绝望。 “你真聪明。” 两人对视了近半分钟后,屠楠突然将嘴角扬起了一个绝妙的弧度,转过头伸手拉开了门。 门外又是一间房,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在戚漫的注视下,屠楠伸手按下了墙壁上的一块砖。接着,靠近里侧的一面,地上的砖头向四周分开,下面是一个至少两三米高的池子。池子四平米左右,里面的液体大概一米高。 “看到了吗?这是我特制的硫酸池,是我毁尸灭迹的地方。” 屠楠笑着看向戚漫,悠哉悠哉的走到了她的身后。在戚漫的面部已经极度恐慌到发抖的状态下,将手伸向了轮椅扶手。 “永别了。” ------------ 第八十三章 诛心(四) 屠楠的思绪又回到了猜房子的游戏,四周环顾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便推门走了进去。 屠楠以为会和进入陆品的房间一样,先让自己晕过去,再醒来已经处于另一个环境。但好像这个不太一样了,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一眼望过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相隔几个房间的其他人也在进行游戏,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 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屠楠左右看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像极了大学的时候替导师监考,除了扣扣指甲什么也做不了,更像是没有姐姐的每一天,太无聊了。 屠楠想离开,但是又害怕离开之后再也回不来,白白比别人少了几十分钟,莫名其妙被淘汰掉。想问阿来,往外看了看,也没有看见他。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屠楠都准备放弃了,她终于起身,慢慢踱步走到了门口,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是知道我们要来所以害怕了吗?” 声音是从屠楠背后传来的,屠楠正准备回头,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她几乎条件反射的躬下身侧过来以另一个角度站直。 面前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恩兮和戚漫。她们现在的样子就是那时随着硫酸化作一滩液体时的样子,戚漫没有了双手、一只眼睛和一条胳膊,而恩兮没有了双眼、一条腿和两条胳膊。 屠楠正想冷笑,但是突然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两人失去的部位毫无违和感的连接上了一根和原肢等长的铁链,代替胳膊的铁链连接着的是一个像手又不是手、又无数铁片组成的义肢。义肢像极了变形金刚,可以随着主人的想法伸缩,变形。 屠楠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部叫做《王牌特工》的电影,里面有个女的失去了双脚,就是用类似这样的东西作为武器代替了脚。 “哗啦啦—” “唔—” 屠楠在毫无防备之下,突然感到颈间一紧,等她反应过来时不仅吃不上劲,而且已经被扼住了呼吸道。 是恩兮用代替她胳膊的链条将屠楠缠了起来。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屠楠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像电视上的雪花泡沫一样,越来越缥缈,越来越悠远…… 诶? 貌似刚刚的窒息感没有那么强烈了,屠楠想睁眼,但此时的自己如同平时被鬼压床一样,只能陷入无边的一个又一个短暂的梦境,伴随着环境里的声音,不停的变动着梦境的内容。 “她已经被解决了,接下来该我们两个了吧。” 恩兮的眼睛处是两个结痂的黑洞,在旁人看来可怖至极。 “手下败将而已,生前比不过我,死后有什么好比的?” 细细的铁链不知是怎么撑起的戚漫,她和生前一样,一副冷静漠然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被放在眼里。 “哗啦啦——咣啷。”是铁链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恩兮抬起手想像勒死屠楠一眼勒死戚漫,但是戚漫是面朝着她,有比她多一只眼的视野,抬起手中的铁链就和恩兮的缠在了一起,还没等那边反应过来,她又直接用能够代替手的铁片将恩兮的铁链从根部斩断。 铁链掉在了地上。 “无论死活,你都玩不过我。” 戚漫冷冷的看着恩兮,恩兮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因为只有一条腿,其他的三条肢体都是铁链,其中一条还断掉了,所以跪在地上的姿势显得无比诡异。 “都是你这个死女人。” 恩兮突然不动了,整个背部弓着,连接在身上的铁链发出了浅浅的、哗啦啦的声音,戚漫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明显能感受到她已经气到发抖。 “玩不过就是玩不过,早说什么问题都没……” “你闭嘴!都怪你!” 戚漫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恩兮喝止住了,其实在她眼里恩兮就跟个小妹妹一样,什么都比不过但是什么都要比,倘若她动点脑子,两人在媒体跟前做个塑料姐妹花装装样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所有人都说你理智,都说你聪明,结果呢?!重要关头,你为了不让我好过,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要比过我!到底是谁的错?!” “什么?” 戚漫有些不解,她究竟何出此言。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她要的就是我们自相残杀?”恩兮已经没有了眼神,头朝向地面,垂得很低很低:“我本想,她不敢杀死我们,我们就等着,都不对对方造成太大伤害,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救出去,可是谁知道,你上来就要了我两道疤……” “那时我就在想,要是我不下狠手,真的等不到有人来救就会死掉了……” “你在说什么?” 戚漫更听不懂恩兮的话了:“不是你先要求在我脸色划两道疤的吗?” “所以说,你们两人没有半点信任啊。” 不知什么时候,或许是两人吵架的空当,屠楠已经悄无声息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不知何时,她手里拿了一个铁钩,在两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铁钩勾住铁链,栓在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屠楠手里的铁钩是哪儿来的,也没人发现,不知何时透明的玻璃墙上出现了几个大号挂钩,屠楠几乎是把两人挂在了挂钩上。 戚漫和恩兮不能过于用力,太用力会导致铁链掉落,撕裂皮肤。 “我就怕你们把问题想复杂了,所以第一天就告诉你们,对方要用一道疤换你们两道疤。”屠楠睁大了眼睛,嘴巴咧得很大,笑得有些无力但又发自内心:“果然,人在利益面前都是自私的。” “我要杀了你!” 反应了几秒,恩兮突然暴怒起来,挣扎着就要往屠楠的方向扑去。戚漫在一边漠然的看着,也不阻止。 “其实你费了这么大的劲,除了让我们死,没有任何收益。” 戚漫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喜怒,依然是轻启朱唇:“你姐姐回来了吗?你父亲复活了吗?你的家回到曾经的样子了吗?” “除了满身的戾气,什么都没有得到。这就是你们穷人的思想,为了仇怨不惜毁掉一切,你永远都不会得偿所愿,而且……”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你!” 这是屠楠最不愿听到的话,这也是她从姐姐离开后每天都能想到、避之不及的话。从戚漫口中说出来,她只感到无比的讽刺,抬起手将手中的铁钩毫无章法的向戚漫砍去,只希望她赶紧闭嘴。 是啊,她心心念念的复仇大业,除了能杀死几个人,还能得到什么呢? 此时的屠楠心智已经不太稳定了,她不清楚自己在这间房待了多久,也不在乎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屠楠喘着粗气推开了方面,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戾气,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第三间房前,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第二间房,里面空空如也。 此时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屠楠偏头,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什。因为他的编号靠前,之前几次三番的介绍都会提到,所以屠楠对他还有点印象。 相比起自己心虚的不稳定,陈什看起来要好太多,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普通的疑虑。以这个状态,他排名应该会在自己前面吧,想到这屠楠心情更恶劣了,恶狠狠的冲陈什翻了个白眼,吼道:“你看什么看?” 随后便推开了第三间房的房门,房门上写着“祝龙”二字。 ------------ 第八十四章 斩首(一) 每一个参加猜房子的人,对这里的机制都很难了解,屠楠也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会莫名晕厥过去进到一个不相干的环境,还是在这里默默等着,就能等来死去的鬼魂。 从第一个房间出来之后她还有一点窃喜,说不定有一个房间属于姐姐,可是并没有。 屠楠静静的在第三个房间里盘腿席地而坐,等待着祝龙的出现。 …… 其实屠楠对祝龙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貌似是一个不太著名的艺术收藏家。不著名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藏品很多,最好的永远轮不到他,最次的又看不上,所以藏品室放着的都是一些尚可的残品。 解决完陆品、恩兮、顾漫三人后,屠楠花了近几个月的时间寻找祝龙,最后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到了他。工地是一个学校,刚刚处于破土动工的阶段,它的前生是一个坟场,祝龙来这里打工的目的就是想从坟场里淘到点宝。 他有没有淘到宝屠楠不知道,屠楠只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是他的忌日了。 “您好,祝老师,请问您还记得我吗?” 正蹲在地上借着手机电筒的亮光看着一截指骨的祝龙听见声音,不由得一个激灵,慢慢转过头,看见了屠楠。 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屠楠和那时在拍卖场时一样,扎着一个零散的马尾,穿着一身不成套的运动服。 “你……你是那个,琥珀的妹妹?” 祝龙将手机翻了个面朝向屠楠,屠楠被刺眼的灯光照着,不闪不避:“是我。” 确认了眼前的人大概是来寻仇的,加之之前陆品、恩兮和戚漫三人的失踪,屠楠已经被列为了主要嫌疑人,祝龙站了起来。虽然屠芷的事情温氏藏着掖着不想人知道,但当时参与拍卖的人有好几百个,风声早已走漏的差不多了。 或许是蹲得太久了,祝龙猛地站起来时大脑有些缺氧,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铁棍,举向屠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祝老师,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即使给被晃着眼睛,屠楠依旧摆出了一副恳切的样子:“我是有事求你。” 屠楠看不见祝龙的视线,但不出意外眼神应该是疑惑的:“姐姐的事情我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本来我想就这样的,但是没办法,父亲因为一些意外去世,母亲精神状况也不太好,所以我必须得想点办法,不然我就连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或许是因为愧疚吧,阿来前段时间阿来找到了我,他想办法把姐姐的尸体重新接上了,还原了‘荼蘼’,但是因为有点瑕疵,所以我愿意低价卖掉,好好给父亲办身后事。” 祝龙没有吭声,手里朝向屠楠的铁棍也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他一面有些动心,一面又对这个女人充满了疑心。 “其实我也知道您的经济状况不太好,所以本来打算联系戚漫小姐的,但是不知为何,在她家公司下面门都没进,就有警察冲过来把我带走了。莫名其妙被问了好多问题,在里面呆了将近一天半才被放出来。后来我又……”、 “等,等一下。”祝龙突然有反应了,他依旧用强烈的手机灯光照着屠楠,一边问道:“你去找过戚漫?” “对啊。”屠楠无辜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报案一见到我,连话都不说一声就直接报警,警察问我的话也奇怪,我以为还是姐姐的事情就如实说了,但是后来他们就没兴趣,把我放走了。” “所以你不知道戚漫已经失踪了是吗?”祝龙盯着屠楠,屠楠的眼睛不太舒服,虽然眯着但还是很尽力的想要睁开。 “我……算知道吧,警察问问题的时候隐隐约约就有这样的暗示,我大概能想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所以你说失踪,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屠楠闭了闭眼睛,伸出手想把祝龙的手机按下去:“祝老师,您别一直晃我眼睛啊,我是真的急事儿,您再不松口我真的就走投无路了。” 祝龙这才想起他找自己是什么事儿,松了口气将手机放下,手机的余光刚好能让彼此看间对方脸的轮廓:“是什么样的瑕疵?” “就是……”屠楠撇了撇嘴,眼角向左下角看去:“颈部这一块儿因为断裂前还是活体,所以出血有点多,有一些浸入了树脂里面,形成了几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红点。还有颈部树脂连接的地方是二次加工,虽然已经是最好的工艺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接缝处透明度不是很高,有一层雾蒙蒙的干净,再就没有了。” “你出价多少?”祝龙听了个大概,事实上他对小的瑕疵并不在意,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价钱又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是好东西。 “一百万。”屠楠说出这个数是表现得并不自信,祝龙看着屠楠,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说‘荼蘼’,一百万?” “五十万也行。”屠楠的表情有些难看了:“我知道已经毁了,但是不能再少了,我要给我父亲下葬,还要给母亲看病,再少就真的没办法了……” “我知道,行,一百万就一百万。” 祝龙质疑时并不是嫌价钱高,他只觉得这个小女孩儿真好骗。当时的三件藏品,前两件都是死物,价格也在八千万之上了,而这个荼蘼即使再有瑕疵,也没想到她只会小心翼翼的给个一百万的价钱。 “这样吧,我先去看看,合适就交钱。”祝龙将手里的铁棍随手甩在了一边,关掉了手机电筒:“我叫辆车,现在就去吧。” 此时虽然已经的半夜了,但祝龙怕夜长梦多,别转身有人用更高的价格买走,这样就是空欢喜一场了。 “不用叫车,我们去旁边路上,我车在那儿。”屠楠忙说道。 “你还有车呢?”祝龙听出了一些端倪。 “对呀。”屠楠点了点头:“阿来知道我要卖,他又不打算自己出面,所以借了辆车给我,您是不是担心我没驾照呀,放心,上学的时候考过,虽然是c照,但货车能开的,现在黑灯瞎火也没人,不怕出事儿。” 屠楠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货车钥匙,在祝龙面前晃了晃,祝龙放下心来跟她并排往公路上走去。 上了车后,屠楠通过前倒车镜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祝龙,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 第八十五章 斩首(二) 祝龙醒来时眼前已经大亮,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还是在屠楠的车上。因为小货车只能坐两个人,所以他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刚开没多久,因为夜深天有些凉的缘故屠楠开了暖风,这车应该也用了不少时间了,祝龙能明显感觉到开开暖风时有一股灰尘的味道。 或许是太久没好好休息了,祝龙本想再跟屠楠聊聊“荼蘼”,但还没张口就被一个哈欠怼了回来,索性闭上眼睛,打算在车上小憩一会儿。 浑身酸痛的感觉着实不舒服,祝龙清醒时发现自己被捆住双手吊了起来。吊住自己的是一根很粗的绳子,脚下是一个十五公分左右的木头桩子,脚勾一下就能碰到木头桩子。 “啪嗒—” 随着开门的声音,屠楠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让我来看荼蘼的吗?捆我做什么?”祝龙有些愤怒,这些话一说出口,后背突然感到一阵凉意,是啊,捆自己做什么?屠楠装得无辜,自己要不是为了那件藏品不该这么轻易相信她的。 很多事情根本禁不起推敲,一个差点以两个亿成交的藏品,就算再有瑕疵,再缺钱她会以两百分之一的价钱出售吗?还有她口口声声提到的阿来,阿来又是以什么样的能力,站在什么立场能够给她把“荼蘼”修好,让她卖出去还借车的? 更何况,多少个夜里,祝龙都会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荼蘼”被毁时,自己扑了上去,那是惋惜。记得自己抱起那个头颅时,屠楠看向自己的眼神,通红而绝望,仿佛能流出血来。 还有屠楠提到戚漫时,表示自己去找过却被带到了警察局,一切表现得那么无辜,但如果事实像她说的那样,为什么警察一直没有取消对她的通缉,而她消失的这半年里,又去了哪里呢? “说实话,你是这些人里面最不该死的一个。”屠楠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不出喜乐:“但是你亲吻姐姐的样子太恶心了,恶心到我一想起姐姐在死后那样被你玷污就吃不下饭,也为了姐姐九泉之下得以安生,你必须死。” “不过嘛,既然你不是直接导致姐姐死去的人,你可以选择死的快慢。” 屠楠和昨晚一样,只穿着一身普通的、不成套的运动服。这样的装扮无论谁在大家上看到她,都不会把她联想成一个变态的杀人凶手。 她从祝龙身后的一个角落里拿起了一把修花用的剪子,踱回到祝龙面前,刀尖朝上。 “你想让我给你剪开吗?” “想,想。”祝龙咽了口口水:“留我一条狗命,‘荼蘼’我不要了,一百万照给你,怎么样?” 屠楠仿佛听到了什么脏耳朵的东西,偏头皱了皱眉,眯上了眼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荼蘼’呢?” “我……我,我没想,我没要,我没说想要啊。”祝龙虽然没听懂屠楠的意思,但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她花语中的杀机。 屠楠冷笑一声,不再搭腔,将修花的剪子举到与祝龙被捆住的双手平行的地方,“咔哒”一声,剪断了绳子。 “呵——” 前一秒祝龙都快被吓到尿裤子了,后一秒发现束缚双手的绳子被剪断,笑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发现了更可怕的问题。 正当他从木板上走下来时,双脚只有脚尖能够落地,与此同时,颈部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拉扯力,勒得人近乎窒息。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祝龙又站回到了木板上。 “你到底想干嘛?” 祝龙这回是真的愤怒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个女人就一直在耍他,让他在生与死的边缘来回试探。倒不是说祝龙不怕死,这种感觉就像是钝刀子割肉,痛苦但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儿。 勒住祝龙脖子的是一根类似鱼线的东西,很细,细到让人难以察觉。但正是因为它的细,杀伤力才足够大。 祝龙想伸出手来拽断鱼线,但是当他用尽了力气才发现,鱼线没有断,自己的手上还被划出了几道细细的血口子。 “我想干嘛早就告诉你了,当然是想你死了。”屠楠翻了个白眼:“你不用挣扎,这个鱼线是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的,这是我去过好几家卖渔具的店最后确定下来的。” 屠楠躬下身,将木块从祝龙脚下一点一点抽了出来。没有了十几公分的木块儿,祝龙的脚只有踮着才能接触到地面。倘若他不这么做,就只有被勒死的命了。 “你应该感谢我,只要你想,立刻就可以去死。”屠楠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角,像端详一件艺术品一样盯着祝龙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陆品的周期是十二天,恩兮是第十天死的,戚漫是第十一天死的。你嘛,应该会快很多,加油。” 屠楠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往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等一下,等一下。”祝龙喊了起来:“你到底要什么?留我一条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钱,我有很多钱,你不是要给你爸下葬吗?不是要给你妈治病吗?你要多少我都给!” “你先别急着走,你要什么你说啊,能给的我一定给!” “……” 祝龙喊了很久,屠楠刻意走得很慢很慢,仿佛随时都会停下一般。最终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打开房门离开了。 …… 屠楠至今还记得祝龙的死状,双手手心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血道子,面部朝下,颈部被鱼线勒得断到了三分之一处,鲜血几乎喷涌到距他两三米开外的地面上,脸上没有很重的青紫色,应该不是窒息而是失血过多死的。 那时大概才是中午,屠楠有些不高兴,她认为祝龙应该坚持更久。 回到监控室打开录像,看到祝龙挣扎了很久。因为受伤的缘故,手上的血液滴滴哒哒流在了地上,但还是拼了命的踮起脚尖,给自己多一点喘息的机会。 突然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血,脚底打滑了一下,身体急剧下坠。而就是这一下坠,鱼线划烂了祝龙的颈部动脉,之后的几分钟里再努力也是强弩之末了,挣扎没多久祝龙就没了动静。 屠楠处理完尸体,回到房间跪在地上擦拭着祝龙身体里喷溅出的血液。 “真是,死都死了,还不忘恶心别人。” ------------ 第八十六章 斩首(三) 屠楠没有带任何计时工具,也不清楚自己已经在房间里待了多久,和之前一样,她当然也不愿意轻易离开这里。 “嘀嗒-嘀嗒-” 或许是太安静了,屠楠几乎听不见来自外界的任何响声,只能隐约听见钟表有规律的嘀嗒声,随着声音的流淌,屠楠像是被催眠了一样靠在墙边睡了过去。 “唔,唔……唔—” 迷迷瞪瞪中,屠楠听到一阵呻吟声,随之而来的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溅在了自己身上。屠楠能够感受到自己是站着的,双手也被束缚了起来,溅在身上的东西在流动,应该是液体。 此时的感觉就像是鬼压床一般,屠楠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浓烈的困倦感和生理上的不自主让她没法睁眼。 “屠楠——” “屠楠————” 此时的屠楠又听到了一阵阵不知来自何方的呼唤声,像是姐姐的声音,又像是爸爸妈妈的声音。叫声让她稍微有了点精神不至于睡过去。 那就看一眼吧,看看自己是在哪儿,没什么事还是先睡一觉好了。屠楠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处境。 就是这一眼,屠楠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瞬间清醒了。 在离屠楠不到一米的地方,赫然是将死的祝龙。时间仿佛穿越到了祝龙死前的那几分钟,他的颈部被割破,鲜血以喷涌的方式急速流失,生命体征还在,求生的欲望还在,祝龙在拼命挣扎着。 屠楠想要往后退,但发现自己此时的状态就和祝龙那时一样,双手被绳子捆住,颈部被鱼线缠住了。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或许更短,祝龙停止了挣扎,骨头没有被勒断,整个人依靠着那根又细又短的鱼线被固定住,没有了生息。 这什么情况啊? 屠楠环顾了一下四周,依然是在spirit的玻璃房子里,除了死去的祝龙外再看不到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屠楠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左右,早已明白幸存者游戏存在着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一切都可以是凭空变出来的,但此时此刻自己被捆在这里,面前是一个死去的人,如果没有人来的情况下,自己该如何离开? 正当屠楠惆怅的时候,面前祝龙的尸体突然表现出了一阵骚动,类似于丧尸电影里被感染的人丧尸化的过程,持续了近两分钟的时间,祝龙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啊!” 屠楠被吓了一跳,想躲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祝龙向自己走来。 刚刚明明清楚的看到祝龙是被吊在鱼线上的,鱼线上还残存着他淅淅沥沥往下滴的血。但是此刻的祝龙已经与鱼线分开了,只用了一步就走到了屠楠面前。 或许是刚刚抬头的时候有点用力过猛,祝龙的脖子身体和头向后呈一个一百度左右的夹角,鲜血依旧大量的往外涌着。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不是说屠楠怕人还是怕鬼,她只是不明白祝龙的存在形式,更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自然也找不到对应的策略。 祝龙没有说话,脸上突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嘴咧得很大很大,灰黄的、参差不齐的牙齿也暴露出来。与此同时,一把修花的剪子从两人仅存的不到二十公分的空隙中被举了起来,剪断了捆着屠楠手的绳子。 和那时的祝龙一样,绳子被剪断时屠楠站到了木板上。 “我下面该干什么了?” 祝龙伸出手,摆正了自己的头,笑着看向屠楠明知故问道。 “该抽板子了。” 屠楠明白自己的处境,冷笑一声,左脚微微后退,踮起来用右脚踢开了板子:“我看您也不方便,就不麻烦了,我自己来。” “够胆!”祝龙抬手象征性的鼓了鼓掌:“我觉得你应该挺遗憾,没有看着我死,为了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我就在这里站着,看着你能比我多坚持多久?” “很快。”屠楠再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而是默默的将食指伸向了鱼线,用一根指头把鱼线在指尖缠了十几圈,直到再没有地方可以继续缠下去。 “不错,你这个方法确实可以减少点痛苦,但是你打算在这里踮脚站几个小时吗?”祝龙皱了皱眉:“长痛不如短痛,我建议你早死早超生。” 屠楠没有理他,眼神变得晦暗起来,又伸出左手将鱼线平均的分在右手食指的每一处。做好这一切之后,她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以背部朝下的姿势跳了起来。 从跳起来到落地,整个过程速度极快,快到祝龙还没反应过来,那根鱼线就已经断裂开来。屠楠除了脸颊两侧有两道浅浅的口子外,几乎没有受伤。 “艹!” 正当祝龙惊叹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时,屠楠突然捂住了手,指缝间有血流出。定睛一看才知道,鱼线虽然没有伤到她的生命,但是割断了她的一节指骨。 屠楠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充满了戾气,她一边死死的盯着祝龙,一边撕下了衣服的下摆,缠在了手指上。 此时的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每一个房间里遇见的人虽然都是因自己而死的,但是无论是人是鬼,无论对自己有无恶意,好像战斗力都比在现实生活中低了太多太多。在这些房间里,只要符合事物规律,自己就是无敌的。 就像此刻,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包扎伤口,祝龙没有吭声,也没有想立刻杀死自己的行为。那么,就让自己来动手吧。 屠楠躬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把修花的剪子,打开到最大的角度,一步一步朝祝龙走去。 “你要干什么?” 祝龙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自己是死是活,他对屠楠的恐惧来自他的死亡,看到屠楠想自己走来,他只能机械性的一步步往后退去。 屠楠没有说话,但如果此时旁边有人,都能看到她压根紧咬得脸型都变了,眼睛里也流露出了浓烈的戾气和不易察觉的愉悦。 祝龙往后退,退着退着头再次往后扬去,丧失了抵抗的能力。而屠楠猛地加快了脚步,狠狠的用剪子钳住了祝龙的颈部,一路将他怼到了身后的玻璃墙上,直至尸首分离。 整个过程很快,祝龙再也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屠楠冷哼了一声,看到祝龙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扬手将剪子扔到了一边,透过玻璃墙的反光看到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本想擦拭一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做,转身离开了房间。 ------------ 第八十七章 阿来 屠楠推开门,上下左右环顾了一圈,大多数的人都不在了,不出意外要么是五间房子都已走完,要么就是提前离场了。 刚刚那个叫陈什的男人现在已经在第四个房间里了,他手揣在兜里,松松垮垮的靠墙站着,偶尔伴随着一些简单的肢体动作,仿佛在跟人叙家常一般。 屠楠对他不感兴趣,但是粗略一算,本轮游戏有17人参加,只有12人能晋级。坚持到现在的十人不到,如果自己此时从这里离开也能稳稳的保证晋级。但是屠楠不打算离开,因为她知道,只有待得越久,才越有可能遇见阿来和温延青,然后杀死他们。 在进来的那一刻,门就自动关上了。屠楠知道,又得经历时间不长但又漫漫无期的等待了,她盘腿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撕扯着指尖的倒刺。阿来还活着,不足为惧,如果运气好应该还能从他这里套出些话来,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在这就能解决掉他。 屠楠自以为什么都不怕,可事实上每当她心里有顾虑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扣手指。或许是前段时间接触化学物品有些多的缘故,手掉皮掉得厉害,所以不知不觉间发现拇指上的一缕倒刺已经被扯到了第二指节,血顺着指纹缝隙蔓延开来,直至手腕处。 但是她并不觉得痛,因为相比而言刚刚被勒掉的小指更痛。屠楠看不过眼,把手指伸进了嘴里。 “需要纸巾吗?” 屠楠没有转身,听见这个声音她就知道,是阿来来了。 “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杀死你,那么现实生活中的你是死是活?”屠楠是坐在地上的,她的眼睛看向地面,眼神空洞,像是在自言自语:“亦或是说,你是真的阿来,还是我脑海中的幻觉?” “你自己觉得呢?” 阿来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见屠楠没有要起身的样子,便转到她面前和她一样盘腿坐下:“与其说这个,我们不如来聊一些更有意义的话题。” “更有意义的话题,呵~”屠楠冷笑一声抬起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阿来:“那么请你告诉我,当时引诱我参加拍卖会,究竟是什么目的?” “希望你能救下屠芷。” 此时是七月底,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阿来依旧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内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但整个人脸上又充满了肃杀之气,让人几米开外都能感到阵阵凉意。 “救下姐姐?那么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对于他的那句鬼话,屠楠听都懒得听:“你是温延青的人,温延青开拍卖会赚钱,你哪来的狗胆敢做这种事?” “并非如此。”对于屠楠侮辱性的语言,阿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而像是在谈一笔生意一样在商言商:“我的正主,并非温延青。” “不是温延青还能是谁?” 屠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坐的时间太久,腿麻,她把腿撑直换了个姿势:“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整个spirit都是温氏的,你还能是谁的人?” “温老的儿子,温友,也就是幸存者游戏的发起人。” 阿来坐的板正,双手放在膝盖处,虽然气势逼人,但仍像个被问话的学生,有问必答:“也是你们来时在海报上看见的人,他是一个商人。我虽然为温延青做事,但是是温友让我去的。” “拍卖会前他给我下达了一个死命令,要求我在不被温延青怀疑的情况下救屠芷,所以我想到了你。他见不得他父亲的很多所作所为,又难以制止,只能出此下策。” 屠楠转移了自己的视线,嘴角有些微微颤抖,她的表情很微妙,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默默的围着阿来转了一圈,阿来没有任何反应。 “你明明有更多的方法,却选择了最愚蠢的一个。你不仅高估了我,也高估了你自己。”屠楠冷冷的看着阿来:“你说温友看不惯温延青的所作所为,那么他举办一个这样残忍的游戏,那么多人死的死伤的伤,难道就很道义了吗?” “他一定有他的想法。”自坐下之后,阿来的表情和姿势就没有变动过,像一尊雕像一样立在那里:“为他做事就没有怀疑他的理由,我不懂什么仁义道德,但确实对不起你们一家。” 屠楠站在阿来的身后,她盯着阿来的眼睛默默的红了起来,看不出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思虑了很久,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鱼线,从阿来的颈部往后拉过来。 阿来很冷静,一瞬间的窒息感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只用大拇指微长的指甲在颈部与鱼线贴合的部位施加了了一点压力,鱼线就毫无征兆的断了。 屠楠楞在了原地,自己满手是血,为了不被吊死废了一根手指,而阿来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能破解掉? “鱼线很脆的,拉紧的时候碰到任何硬物都会折断,这是韧性再高的材质都无法避免的。”阿来站起了身看向屠楠:“我不到二十岁就跟着老板,又当保镖又负责一切事物周全,这样的小伎俩伤不到我。” 看到屠楠没有反应,阿来从风衣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卷医用纱布,递给了屠楠:“你做的事情付出的代价不太值得,先好好包扎一下你的手吧。” 屠楠接过纱布,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下定了决心的,怎么在阿来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了? “你明知道我来的目的是要复仇,明知道我想杀了你,想杀了温延青,想杀了所有导致我姐姐死的人,你为什么不把我解决掉?在这种游戏里解决掉我是再方便不过的一件事了,你看着我在这蹦跶有什么意思?” “老板没有要求。” 阿来仿佛还有话想说,但这六个字说完后,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屠楠没有阻拦,她只默默的站在原地,将纱布完全展开,像有强迫症一样紧挨着一点一点缠在手上,看起来慢条斯理,但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百爪挠心。 ------------ 第八十八章 心死 屠楠未曾想到整个过程会如此平和,准确的说,是阿来如此平和。所有自己能想到会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打开第五扇房门前习惯性的前后看了看,此时整栋楼已经空无一人,包括那个叫陈什的也不在了。本以为在第四间房待的时间不长,但这么一对比的话,真实时间应该比自己想的长得多。 说真的,刚刚阿来所暴露给自己的信息,有用也没有用。 假设他没有说谎,他身后的人是温友不是温延青,反正都是温家的人,没什么区别的。但如果温友真像他所言以慈悲为怀,那么他组织这样一场幸存者游戏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何况,阿来口口声声说温延青不是正主,但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又如何保证阿来他自己没做什么违背原则道义的事情? 所以说到底,这个人,可杀。 正想着,屠楠隐隐听到了滚轮的声音,往门口看去,是阿来已经推着温延青走了进来。 为什么会这样? 在第二间房的时候戚漫和恩兮是同时出现的,并且走过前四间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再次见到的道理,房门上写着是谁就会见到谁,那么为什么这间房是阿来和温延青一起出现的? 不过屠楠很快就释然了。 时隔一年的时间,温延青远不如一年前意气风发。此时的他瘫坐在轮椅上,颈部安上了支架。本来只是腿不行,现在好像从上到下都瘫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屠楠在心里默想。 “你是屠楠,我记得你。” 虽然温延青身体已经不行了,但他说话的态度依然给人一种老当益壮的感觉。他眯起眼看着屠楠,眼神里是一抹邪光:“就是你,让我损失了两个亿。” “就是你,因为两个亿,让我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 屠楠很厌恶温延青的这种嘴脸,明明是他把自己害成这样,结果不仅毫无愧疚之情,还埋怨自己让他受到了经济损失。 “完整的家?” 温延青的表情很微妙,仿佛是一个成年人在看一个小孩过家家一般:“那是你不知道,你所追求的完整的家,你们家的其他成员是否需要。” “你什么意思啊?”屠楠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明明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但说出话来的语气又禁不住的哽咽:“我姐姐是因为你已经死了,我父亲也是在她失踪之后发生意外去世的,我母亲受不了刺激现在精神状况很不好,请问你觉得我们家谁不需要这个完整的家了?” “所以她还不知道是吗?” 因为安了支架的缘故,温延青抬不了头,虽然阿来在身后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他还是用眼睛瞟了阿来一眼以示询问。 “是。” 阿来微微颔首示意。 “那就没办法了,你跟她解释一下吧。”温延青摆了摆手,将胳膊搭在了轮椅扶手上,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模样。 “其实,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阿来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屠楠,停顿了几秒,刻意的不想跟她进行眼神的对视,看向了一边。 “到底是什么事?” 光听到他们前面说的话屠楠心里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这种预感不足以让她去怀疑自己生存了二十年的原生家庭。其实不是不怀疑,而是不敢怀疑。因为如果是真的,必然是晴天霹雳。 “其实,屠芷被制成‘荼蘼’这件事,你的父亲一早就知道。或者可以说,除了你和你母亲之外,他们都知道的。” 就这一刻,屠楠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在要张口的一刻被生生憋了回去,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血了,恨不得当即死在这里。 “你母亲在两年前被发现患了克罗恩病,这种病需要花很多很多的钱,只能延长寿命,无法治愈。” 看到屠楠眼神空洞,没什么过激的反应,阿来继续说道:“克罗恩病有一部分致病原因是遗传,那一年你高考,高考前有个体检,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为了让你放心学习,你们家里人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瞒着你的。” “在发现你母亲患病之后,屠芷也去做了相应的检查,很可惜,她也患了克罗恩病。” “为了治病,屠芷开始四处比赛、演出,想多挣一些钱,再没多久,她就认识了陆品。”阿来此时的神情已经没有刚开始紧张了,既然屠楠已经知道了事情发生的背景,那她应该就不会轻易对温延青下手了。 “陆品和她的认识确实是设计好的,没过多久,温老就找到了屠芷。” …… “屠小姐,你既然肯来,就是已经认可交易内容了。” 温延青手中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右手推过了一个白色信封:“里面是一张一千万的支票,你现在就可以到银行取出来用来给你母亲治病,但前提是你得完成我的要求。” “我是一个商人,也是一个艺术家,有着对美的追求。” 在说话的同时,温延青甩开了手里的拐杖,摊开了双手:“我正在着手做一个藏品拍卖会,而藏品是三尊琥珀。” 温延青又向屠芷推过两张照片:“她们一个叫紫玉生烟,一个叫香腮雪,是我这一年来耗尽心血所制,现在就差第三尊了。” “你和你母亲患了一样的病,这种病你应该知道,需要巨资才能苟延残喘,没有钱的情况下,你和你母亲都活不了太久。” “只要你答应我,这一千万就是你的。” “当然,我明白你的想法,我可以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 “不用了,我答应你。” …… “事实上,在找屠芷之前,温老已经说服了你的父亲,所以即使屠芷不答应,我们也还有后手。” 阿来看着屠楠,此时的屠楠以跪着的姿势瘫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双眼无神,仿佛已经失去了五感。 “所以说到底,这件事发生前就知情的人,只有你父亲和屠芷自己。” “你父亲跌入粪池不是意外,而是他产生了幻觉,以为是你姐姐跟他索命才出的事故。后来你母亲在准备放弃治疗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把医疗费交过了,银行卡留的是温氏的号码,你母亲找过来后,我们只能告知她真相,所以她疯了。” 阿来已经把真相悉数告知,但此时的屠楠就像个死人一样,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地上,脸贴在膝盖上,看不出是怎样的神情。 屠楠不知道温延青和阿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知道在听完阿来的故事之后,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声音反复询问:我到底该杀谁? 到底该杀谁? 杀谁? ------------ 第八十九章 克拉(一) 世间时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需天养人。 ——《水浒传》 听到阿来宣布游戏开始,叶玮首先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除过个别几个看不出明显情绪的人,大多数的人都表现出一副兴奋混合着紧张的感觉。 默默跟在后面,随着人群走向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叶玮能够感受到一类眼神,那类眼神从22岁开始就伴随着他。仿佛只要他经过的地方,别人就会用一种或歧视、或同情、或厌恶的微妙表情看着他,把他当做异类。 事情的开始还要从第一扇门上的“克拉”二字说起。 …… 叶玮小时候是个有英雄梦的孩子,初中那段时间全校都在流行金庸的武侠。他虽然不爱看书,但也会和大家一样蒙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挑灯夜读。 叶玮最喜欢也最想成为的人是乔峰,智勇双全,胆略过人,豪迈飒爽,不怒自威。这四个成语是别人总结过来的,他却记了一辈子。 因为学习不好的缘故,18岁那年高考准备考警察学校,结果差了一百来分,最终去了一个名声不太好的职高读大专,专业是计算机。 本以为从此就和自己的英雄梦说拜拜了,但是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学校里来了一波征兵的人,都不用他们动员叶玮就动心了。 做不了警察当兵也是一样的嘛,在部队待上几年,需要自己上战场就撸胳膊挽袖子随时准备为国捐躯。不需要自己就老老实实在这过几年,等到毕业证拿上了,退伍了分配工作的时候也有优势。 于是两年后,在叶玮二十二岁这一年,他如愿以偿的退伍,在家附近找了一个软件开发公司,给老板当助手。 老板金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长得大腹便便,肥头大耳,对软件开发一窍不通。只因为家里有钱,又听说软件开发挣钱,所以才开了这么个公司。 叶玮刚来这就知道自己任重而道远。 金敏不了解行情,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就是从类似的公司花大价钱挖人,他以为只要硬件到位软件到位就可以等着数钱了,但就这种没有主见的老板,只会树敌无数,把公司搞的一团糟。 而金敏招叶玮来这个公司并非看上了他的专业,只是因为他觉得专科生便宜好使唤,加之两年的当兵经验,刚好可以在端茶倒水之余再干干保安的活儿。 1998年7月23日,星期四,这天刚好是叶玮的生日。 一大早,叶玮提前来到公司刷了门禁卡,走到休息间烧水磨咖啡。这是他的例行公事,公司加上金敏在内一共八个经理以上级别的领导,每天上班前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八位按照个人口味泡好咖啡,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所以时间得卡好。 弄得差不多后,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此时是七点五十,离上班还有十分钟时间。索性自己也喝点。叶玮舀了两勺咖啡粉放到了自己的杯子里,因为喜欢甜味,又加了两个糖包和半杯奶,咖啡的味道已经稀释到可以忽略不计。 “小叶,诶诶,诶你在啊!” 正当叶玮细细的品味着自己的杰作,金敏毫无征兆的冲了进来,看到了正在喝咖啡的叶玮。叶玮吓了一跳,金敏一般根本不会在八点半之前出现在公司里,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 “咳咳咳,不好意思老板,咖啡已经泡好了还没来得及放您桌上,我这就……” “没事没事,咖啡我来放,你来帮我个忙。”金敏连忙摇头,像哥们一样把手放在了叶玮的肩膀上,连拉带扯的把他带到了公司楼门口:“十点有个大客户要来,这窗户半年没擦过了,就这两个小时,把窗户擦一下。” 叶玮抬头,整个大楼有十层高,图好看所有的外墙全是黑色玻璃材质,从内部看每个房间都是大大的落地窗,四个面,别说两个小时了,就是两天也擦不完啊。 “老板,就我一个人干吗?”虽然平时老板也总会给自己布置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今天格外过分:“我这也擦不完啊,而且连个安全措施也没有……” “有有有,有呢。”金敏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早些年请人来擦的时候留过一套安全绳,我倒是也想请人,这么早等人来了客户都见完了,所以只能靠你了。” 金敏略扬了扬眉,用眼神鼓励着叶玮,露出了一副此事非你不可的样子:“小伙子不要那么轴,擦不完你就把人一来就能看到的地方先擦了,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来嘛!” 毕竟初出茅庐,自己又是个实习生,对于老板这种无理但是可以做到的要求只能默默接受。 几分钟后,叶玮身上挂着防坠安全绳,上了十楼。 叶玮不恐高,相反他对这种被吊在半空中的感觉很是喜欢,其实如果闲一点,没事跑出去接私活给人擦玻璃也挺爽。 从上往下一路擦过来,一个小时过去了才解决了正面不到三分之一。虽然此时才九点多一点,但因为是三伏的缘故,太阳照在黑色窗户上,折射的热量让叶玮又热又渴,很不舒服。 大概也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擦到了六楼。 正当叶玮洗好手中的拖把,避干水,准备擦面前的一块窗户时,窗户被打开了。 那扇窗户对着的刚好是老板的办公室,开窗户的人是老板的独生儿子,已经八岁多了。叶玮不知道老板儿子叫什么,只知道小名是克拉,大家都喜欢叫他金克拉。 和平时一样,只要是双休和寒暑假的时候,金敏都会把他带到单位来。 叶玮挺喜欢克拉的,虽然他平时古灵精怪不喜欢学习,自己给他辅导功课他还嫌弃自己的学历,但不妨碍他和他老爹一样财大气粗,动不动给叶玮钱让他帮忙去开家长会顺便赚一点外快。 “叶叔叔,喝点儿水吧。” 克拉笑着探过身,给叶玮用纸杯接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谢谢克拉。”叶玮一边笑着一边接过水,看都没看就一口下去。 “咳咳咳!!” 其实在喝下的前一秒叶玮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脑子没赶上行为,喝下去后喉咙受到剧烈的刺激,全部吐了出来。 “哈哈哈!叶叔叔,这是我爸的五粮液,怎么不好喝吗?” 克拉和金敏一样长得圆滚滚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叶玮的眼神有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欢乐。 “克拉,快去学习吧,叔叔干活儿呢,乖。” 面对老板的儿子,叶玮只能强忍住怒气,陪着笑脸哄着。 “没意思。” 克拉一瞬间垮下了脸,从第一次见到叶玮到现在将近三个月了,这个叔叔对他总是百依百顺从来不生气。八岁的孩子本身就很皮,他仗着自己的爸爸是老板屡次三番对叶玮做恶作剧,但从来没见叶玮发过脾气,于是挑战叶玮的底线就成了每次见到他必做的事情。 这个叔叔怎么就不会生气呢? 克拉呆坐在桌前发呆,眼睛突然就瞟到了爸爸笔筒里的美工刀,嘴角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他一步一步的向窗口走去。 ------------ 第九十章 克拉(二) “克拉,你要干什么?” 叶玮的声音里有些颤抖,前面见到克拉拿着美工刀过来以为是要闹着玩的,直到他把刀子放到了安全绳上,叶玮才真真正正感到了恐惧。 “叶叔叔,你真的好没意思啊。” 克拉沉下了脸,表情有些僵硬,全然不像平时笑嘻嘻的,此时的他仿佛在严肃的探讨着什么问题。 安全绳一共三根,刚好一套,都是普通的棉纶材质。中间的一根用来上下滑动调节位置,需要人先稳定住自己才能调整,另外两根只是起到了辅助的功能。 克拉手中的美工刀,就放在中间的绳上。 刀子很轻薄,轻薄得像一张纸一样。同时它又很尖锐,尖锐到只轻轻在安全绳上摩擦了两下,绳子就啪啪断开了一半。 绳子快要断裂的地方离叶玮只有不到三十公分,叶玮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调整,那些棉纶搓起来的安全绳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断裂在自己眼前。 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叶玮浑身汗津津的,头发里蒙了好久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到了眼睛里,咸咸的汗水让眼睛像发炎了一样通红,就是这样叶玮都没敢闭上眼睛。 “克拉,把刀子放下好吗?” 叶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像平时哄他一样平静,可是颤抖的面部肌肉出卖了他。 “我特别讨厌你们这样的人。”克拉嘟着嘴,毫不犹豫的又是狠狠几下,绳子断裂的声音很小很细微,但叶玮听得真切。 “啊!” 一瞬间叶玮整个人往下顿了近十公分的距离,另外两根辅助的安全绳拖住了他。但如果克拉真的想让他死,这两根绳子保护不了他太久,只能当一块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我怎么让你讨厌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玮悬在半空中,没有任何安全感。此时的他离克拉的距离将近五十公分,克拉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玮能看见克拉厚厚的双下巴。 “你们都因为我爸爸才讨好我,其实心里都看不起我。” 克拉再次将美工刀探了出来,缓缓挨向了靠近左边的安全绳。叶玮咽了口口水,往下看了一眼,不恐高的他此时面对六层楼的高度无比恐慌。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很尊重你,和你爸爸……” “你闭嘴!” 叶玮想解释,但克拉根本没有想听的意思。 “你这种蠢人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克拉嘴角下撇,鼻孔张大,强忍着要流泪的冲动,恶狠狠的吼道:“我对她那么好,每天给她买吃的,送很多很多的礼物,她也对我百般讨好,主动说要做我女朋友,可结果呢?!”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叶玮没空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此时的他只希望赶快平息克拉的怒火,免得自己因为他这点小情小爱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可结果她居然跟老师说东西是我自愿送她的,是我纠缠她,像我这样又胖又丑傻子一样的人没有人愿意当我女朋友!真是该死!” “啪—” “唔——不要啊!” 又是绳子断裂的声音,叶玮随着再次向下降的十几公分闷哼了一声,这一次就只剩下了一根绳子吊住自己,岌岌可危。 仅剩的一根绳子根本无法保证叶玮的稳定,此时的他悬在空中,距离水泥地面大概二十米的距离,浑身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湿了。 “克拉,克拉……”叶玮昂着头看着距离自己将近一米的克拉,脖子撑得发酸,当兵的时候他想过自己的无数种死法,老死、被敌人枪杀、被水淹死、被人勒死、不愿出卖国家自杀而死……但他玩玩没想过自己会就这样被一个小孩儿玩死:“克拉你听我说,她可能只是害怕被老师批评才这么说的,你不要为这种人生气,你们还小……” 自己不过一条烂命而已,在他眼里死不足惜。哪怕自己死了,也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他,再不济他老爹还可以掏点钱摆平一下,但是自己呢,二十几年的英雄梦说碎就碎。 叶玮说话的语气近乎哀求,他只希望自己能活着。 “你觉得我们还小?” 克拉低头看着叶玮:“她跟老师说我给她很多钱让她跟我一起玩,说她是被迫的,还说我骚扰过很多像她一样单纯的女生,她所有朋友都帮着她说话,你觉得她还小吗?” “老师不信我,同学不信我,连我爸也不信我。” 克拉语气趋近于平静,但是他再一次伸出了刀子,用刀尖轻轻的剐着仅剩的那根绳子,绳子被他的刀尖剐得毛毛糙糙,不过一会就开了一半。 “克拉,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了!”叶玮疯狂的喘着气,他能感受到绳子在自己重力的牵引下在一点点崩裂,哪怕不用刀割,再过一会儿自己就会断掉。 “我还没说完呢。” 克拉满不在乎的看着他,仿佛他的生命在自己眼里真的一文不值:“我爸没收了我全部的零花钱,我所有的朋友都不跟我玩了,平时他们还会主动给我抄答案,这次期末考试他们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如果是你,也一样的。” “不会,我不会!”叶玮吞了口口水,几乎是带着哭腔吼道:“我交朋友不看钱,朋友就是朋友,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你救我上去,我求你了!” “所以在你眼里还是命比较重要咯。”克拉突然短暂的笑了一下,随手把手中刀片还没有收回去的美工刀从六楼扔了下来,转身消失在了叶玮的视线里。 “克拉,克拉你去哪儿?救救我,救救我啊!” 叶玮看不见克拉,安全感跌到谷底,只能一边拼命呼救,一边又得保持身体不要有太剧烈的晃动,他怕绳子会加速断掉。 略略低了下头,地上的人们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只当自己是一个擦窗户的工人而已。 “叔叔,上来吧。” 正当叶玮绝望的时候,克拉不知从哪儿拿过了一根尼龙绳,将一头扔给了叶玮,叶玮赶忙接住,虽然不知另一头在哪儿,但好像很结实的样子。 毕竟在部队当过两年兵,这样的攀爬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叶玮一边拽着绳子,一边用脚找着支点,几秒钟的功夫就爬到了窗户跟前。 正当他准备从窗户进去,一条腿已经跪在了窗台上,他看到绳子的另一头被系在了暖气片上。 就在这时,克拉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解开了绑在暖气片上的活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去死吧!” 叶玮突然懵了,还没等他反应克拉突然举起金敏桌上的台灯,照着叶玮狠狠砸了过来…… “啊——” 最后仅剩的那根棉纶绳几乎顺势就断了,叶玮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楼好高,天好白。 ------------ 第九十一章 克拉(三) 掉下去不过一瞬,叶玮觉得好冤好冤,他不想就这样死掉,他还想活着。 和克拉周旋的这几分钟时间,他体会到了从生到死,再到生再死的绝望。这种痛苦,让他想要让克拉也好好体验一下,可是没有机会了。 “砰!” 一声闷响。 叶玮重重的砸在了写字楼门口一个正在买水果小贩的遮雨棚上,因为重力的缘故,冲破遮雨棚又摔在了地上。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金敏正带着他的客户吃惊的看着自己。 …… 叶玮推开第一扇门,第一次玩这个叫做猜房子的游戏,他并不清楚里面意味着什么。 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墙,上下左右环顾了一周,几乎所有玩家都进到了房子里面,和自己一样不明所以的四处看。 难道这个游戏就是比赛谁在房间里待得更久吗?那房门上贴的人名又有什么意义?一切不得而知。 回想起郑海阳的死,叶玮有难以磨灭的懊悔,他恨自己不仅没有救他,还断了他最后的生路。郑锋对自己再不好,如果不是他先动手,自己也绝不会要他的命。 父子二人都死在自己的手上,叶玮有过不安。 不安和懊悔虽然抹不去,但叶玮总能够把它们深深的隐藏起来,直接死在他手里的性命一双手根本数不过来。 叶玮知道,自己虽然杀人无数,但总归不是个坏人,要怪只能怪过往太苦。 他想到了陈什,那个小伙子应该很快就会被淘汰吧,是有些小聪明,但一看阅历就不够,吃得苦也不多,做事优柔寡断,根本走不到最后。 但自己厌恶他就厌恶在,明明看上去他已经得罪了一堆人,就因为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莫名让人觉得诚恳被保到了最后。 这样的人自己见多了,他有什么值得信任的? 第一回合比赛加上复活赛,同一会场留到现在的还剩下郑蓉、顾义、陈什、温暖、洛璇和自己六人。 陈什刚刚已经有点数了,郑蓉也是个有软肋的人,暂且还没有看到她用什么狠手段,先不考虑。顾义嘛,他对何安琪的所作所为自己也有所耳闻,是个不能轻易放过的人。 至于温暖,一个傻白甜小姑娘而已,但如果这只是她想让大家看到的而已,那就太可怕了。 洛璇嘛,一想到他叶玮都快气笑了。第一回合比赛就是因为她的选择,让自己在一千万和负债一千万里被迫选择了后者。明明对陈什恨之入骨,却还是无条件的相信了他,可气。不过说到底,也算半个可以任人宰割的傻子。 唉。 叶玮叹了口气,从上往下搓了搓眼睛,紧接着又打了个哈欠,这次的游戏真的太无聊了,连到底要干嘛都不知道。 “砰!” 巨大的冲击力把叶玮砸倒在地,在同一时刻他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刀子准备反击,一个侧身从地上翻了起来,这才发现砸自己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米奇玩偶。 米奇玩偶高大概一米五,看上去脏兮兮的,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看到这个,叶玮瞬间就不淡定了。巨大的冲击力明显代表着米奇玩偶里除了棉花还有其他的东西,从后背拉开拉链,叶玮不禁一阵反胃。 “呕——” “你觉得很恶心吗?” 就在叶玮的面前,米奇发出了孩子稚嫩的声音,十七年前的事不住的在眼前闪回。 …… “小朋友,你在这玩什么呢呀?” “讨厌死了,我说了过生日想要个新天利VCD,我爸以为我还小呢,拿个娃娃就把我打发了。”克拉一边发着脾气,一边扯着玩偶的腿往地上摔,突然发现了不对劲,转过身,看见了叶玮。 “叶叔叔……?”克拉的语气惊奇中透露着一丝丝的恐惧:“你怎么会在这里?” “专门来找你呀。”叶玮轻声说道。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克拉家附近的一个旅游景区,一方面现在是淡季,另一方面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所以没什么人。 叶玮一步步的逼近,克拉本能的站起来往后退。 “救……” 救命二字还没完全喊出口,叶玮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捂住了克拉的嘴,一个手拖住他的头,另一个手懒腰抱住把他拖上了自己的车。 当然,这个车只是暂时属于自己,是叶玮跟一个4S店的朋友借来的,连牌照都没上。明天自己一定会把车完好无损的送回去,所以就算出了什么事,朋友违反规定在先,也不敢供出自己。 车后排位置比较宽敞,没花太多力气叶玮就已经把克拉死死的捆好固定在了后面。思考了一会,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准备买回家换上的灯泡,塞进了克拉嘴里。 灯泡有些大,克拉不愿意张嘴,所以塞进去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硬是弄得他嘴角都裂开流血了才安静下来。 “你这孩子,一直不听话,非要弄成这样才能让人省心。” 叶玮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搓着方向盘盯着后视镜,准备调头原路离开:“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 叶玮是故意这么问的,他明明知道克拉发不出半点声音,就是想制造一点恐慌的氛围让他难受:“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说到这,叶玮的嘴角微微的扬起,看起来像在笑,但笑容下面透露更多的是无奈:“我成了植物人,天天躺在病床上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但就因为没有脑死亡,所以医生不建议安乐死。” “我是怎么从六楼摔下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醒来后听朋友说,打官司的时候你爸买通了关系,认定是我安全绳操作有误才摔下去的,你爸是管理不当,只赔了很少很少的一点钱。” “出事后不久,我爸就被查出来得了尿毒症,但为了等我醒来,我爸卖了房子也只能卖的起最便宜的胰岛素,连按时打都做不到。现在病越拖越重,浑身并发症,我是醒来了,他却快不行了。” “所以你不知道的是,三年里你爸托了不少关系,就希望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病床上。” 叶玮越说越亢奋,将车在几乎没有行人和监控的乡间小道上飞速行驶,快到他自己都害怕。 “所以!像你们这样的父子!我会有一个‘大礼’送给你爸的!” ------------ 第九十二章 克拉(四)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毕竟时间过去了太久,叶玮自己都记的不真切了。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花了很长的时间把克拉剥皮剔骨,拿小牙刷把他的骨头一寸一寸刷得锃亮,又拿磨砂纸抛光,最后一节一节摆好塞进了那个米奇玩偶里。 而为了那些处理不了的烂肉,叶玮特意买了一个绞肉馅的机器,将肉分成了几百块,来回打碎,直至丝毫看不出原貌。 那段时间叶玮爱上了钓鱼,他每天都会带一坨碎肉鱼饵到河边,鱼饵用完了就回家,如果夜深了还没用完就直接丢到河里。 叶玮每天都在等,等着警察找上门来,等着接受盘问,等待着金敏来调查自己。他在心里想了好几个万无一失的不在场证明,自己都在惊叹自己的聪明才智。可是他等啊等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于是叶玮忍无可忍,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劲报仇,就为了让金敏知道自己有多不好惹,让他后悔把儿子养成了那个样子,后悔之后的所作所为。 可没想到,儿子的失踪他竟以为是离家出走,甚至只是备了个案就过去了。 叶玮面朝着镜子,三年的病床生涯并没有让他看上去病恹恹,他依旧是那个坚毅带有棱角的他,镜子里的眼神阴狠中带着冷漠。 第二天,叶玮把那个米奇玩偶做成了一件快递,用的假信息,趁人不备放进了快递车里,至于是怎么运到金敏手里的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叶玮真的爱死那个年代了,没有如今四下可见的360度全方位摄像头,没有如今的三步一哨五步一卡,真的有太多太多便利。 快递送到金敏手里的时候叶玮不在现场,过后不久,听说他疯了。 …… 从回忆里抽身,叶玮再次审视着面前的米奇玩偶,它很脏,血渍是在克拉挣扎时留下的。叶玮已经不记得自己回忆了多久,或许是几秒,或许是几分钟,但在这期间,眼前的米奇正常得仿佛之前听见的话都是幻觉。 叶玮将手探向玩偶,透过外面包裹的一层棉花摸到了里面硬邦邦、没有生气的骨头。毫不犹豫的准备将它掏出来,就在这时,米奇玩偶突然从叶玮手中挣脱了。 “嘎吱——” “唔啊!” 一声漫长的、骨头摩擦的声音,上一次听见还是出自《咒怨》里那个索命的恶鬼。叶玮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蹦了一大步,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叶玮相当心虚,他知道这里是个邪门的地方,但没想到会这么邪门。看玩偶的样子就像是十七年前一样,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叶叔叔……我好痛啊……嘎吱……” 米奇玩偶没有张嘴,但却发出了克拉的声音,仍然像个稚嫩的孩子。它慢慢的蠕动着,像个人一样从地上直立起来,一步步向叶玮走去。 “你,你……”叶玮想说你不要过来,但是过度的恐惧已经让他浑身发软,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以期能够躲开这个可怕的东西。 他往后看了一眼,还有不足两米的距离就到门口了,而那个玩偶离他基本等距,速度却很慢。 叶玮不想再等了,他只想尽快逃离这里,猛地转身往门口冲去,可在快要到门口的那一刻,因为极度恐惧导致的腿软让他整个人跪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想够门把手也够不到。 米奇玩偶不知何时加快了速度,叶玮都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被它狠狠的压住了。想爬起来,玩偶的重量让他腰都直不起来,但是慢慢的、慢慢的,叶玮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 一米五左右长度的玩偶是整个横在他身上的,手拉住了脚,将叶玮狠狠的缠了起来。 腰部被勒住的窒息感不足以让他致命,但几节骨头把他箍住,硌得像随时会有骨头插入身体。 叶玮挣扎着,费了好大的劲,整个人跪着趴在了透明的玻璃门上。手明明已经抓住了把手,却因为重力的缘故,门一直无法被拉开。 “救命,救命……” 叶玮右手拉着的把手快被扯成了九十度,左手无力的拍打着玻璃门。他明明知道外面没有人,所有人都在房间里跟自己的秘密周旋,可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看见自己的求救信号。 玩偶的咬合力越来越大,叶玮慢慢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顺畅了,连咽口水口腔里都充斥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希望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叶玮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一直标榜自己的理性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不曾想两次快要被克拉杀死的时候他都在幻想,第一次幻想克拉只是开了个玩笑,他不敢伤害自己;第二次幻想自己只是在梦里被索命,醒来就好了。 可是呢? 几十年来发生过那么多事,从来不会有人帮自己。悲惨的经历让叶玮深信:人,唯有自救。 本来已经快要放弃希望的叶玮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用尽毕生的力气一只腿撑着自己瞬间站起来打开门挤了出去,他整个人出去后是背部朝上倒在地上的,就如同当年从六楼摔下去时的样子。 此时的他不敢放松,因为玩偶还箍在自己的腰上,只能翻了个身在地上爬行着,速度很慢,见到有人的房子就拼了命的捶门呼救。 他的整个大脑都想充了血一样嗡嗡的,嘴巴里的血腥味重到让人反胃。 “呕—” 叶玮以为是干呕,当他反应过来时却发现一口赤褐色的血液出现在了玻璃地面上,与此同时,他发现抱着自己的玩偶明显松了一些。 是心理作用吗? 叶玮无暇顾及太多,手伸向了自己腰间缠在一起玩偶的手脚,想要把它分开。就在此时,阿来走了过来。 “叶先生,您还好吗?” 叶玮愣了一下,转而像看见救兵一样扑了上去,希望阿来能够帮帮自己。 “救救我,救,帮我一下……”由于事态紧急,叶玮表达起来有些口不择言,只希望阿来能看见自己的困境。 阿来虽然面无表情,但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一丝诧异,他将手伸了出来,对叶玮说道:“叶先生,您先起来吧。” “啊?”叶玮虽然伸出了手,但窒息感依然紧随着自己,他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一边努力喘息,一边看着阿来:“你,看不见吗?” ------------ 第九十三章 孟龙(一) “你,看不见吗?” 在叶玮问完这个问题时,他明显能感觉到阿来迟疑了片刻,转而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当然可以看见。” “那你能帮帮我吗?” 此时叶玮的一部分注意力已经被这个幸存者游戏的秘密分散了,他们做出这样一个游戏,专门用以窥探人的秘密,不知用的什么方法使大家看到生命里难以释怀的事物。 最重要的是,他们内部的人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看不见,却要假装一切尽在掌握中,这又是为什么? “叶先生,您都出汗了。” 阿来假装漫不经心的在扶起叶玮的同时用食指抹了一把他额头上的汗渍。 就是这一举动让叶玮不由得心下大寒,这么热的天,遇见这么恐怖的事,出汗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自己与他都是男人,一个男人为另一个男人用手指擦汗,这种举动会不会过于暧昧了? 但是接下来他就释然了。 因为在食指挨向自己额头的一瞬间,叶玮感到了一阵凉意,让自己晕眩了几秒。几秒过后不知不觉的,他发现自己腰间的窒息感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低头看过来,附近哪儿还有那个米奇玩偶的影子? 叶玮惊诧的抬手摸了摸额头处,可那凉意也已经消失无踪了。他把手指抬到鼻子跟前闻了一闻,也没有半点味道。 “你往我头上抹了什么?” “没有什么啊。”阿来平静的看着叶玮:“看你刚才情绪不太好,就想动手帮你擦擦汗,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阿来的话让叶玮无从反驳,他能很明显的知道事情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却无法从阿来这里套出只言片语。 “叶先生啊,第一间房就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后面要小心了啊。”阿来的语气听上去明明是好心提醒,叶玮却隐隐从他的眼角的细纹里看出了一丝看笑话的一丝。 叶玮略低了低头,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看到阿来没有任何表示,便转过身走向了第二间房。 孟龙。 看着蓝底黑字的孟龙二字,准备抬手推门叶玮竟有些犹豫了。 …… 2001年12月。 叶玮裹着开了口子,棉絮少得可怜还直往外跑的棉衣,行走在大街上找活干。 这个时候正直严冬,工地几乎都不开工了,有找不上正式的活儿干,街上也没几个人。想到老爹还病重在出租屋里等着打针,除了街上五毛钱一个三个人能吃一天的白面馍馍,再也没有可以果腹的东西。 街边有卖烤红薯的,叶玮买不起,他看了看自己满手的冻疮,鞋子还是退伍时穿回家的薄球鞋,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他坐在烤红薯的摊边,只想着能暖和暖和。 “去去,哪儿来的叫花子,滚一边儿去,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卖烤红薯的中年男子丝毫没有怜悯之情,只嫌他碍事。 虽说叶玮可怜,但他还是要脸的,被人这么赶,他站起身把棉衣裹得更紧了一些。这个时候的人才交易市场已经没什么活儿了,他只希望能碰碰运气。 “诶,叶子!” 声音是背对着叶玮传来的,转过身,他看见了上学时最好的朋友,孟龙。 其实要说最好的朋友倒也不至于,那个时候大家刚好都在一个宿舍,恰逢1995年前后,上学的学生大都没有电脑,但是网吧出现了。于是一个宿舍的朋友迷上了一款叫做三国志的网友,动不动就逃课夜不归宿跑去网吧打游戏,建立的深厚的友谊。 后来叶玮入了伍,孟龙想去当销售,几乎就断了联系。 “欸叶子,你这大冬天搁这儿干嘛呢?” 孟龙离他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见他转头加快了步速跑了过来。待看到他的脸,长叹了口气:“你说你上学的时候多精神一人啊,这五六年过去怎么沧桑成这样了?” 听到这话叶玮不太高兴,最终还是无奈的耸了耸肩,把自己几年来的遭遇讲给了孟龙听。 “嗨,哥们儿,我以为你弄成这样是当什么大老板发财了呢,搞半天这么惨。”孟龙像当年一样,抬手搂住了叶玮的肩膀:“要不你跟我混吧,包你吃穿不愁。” 听到这话,叶玮再次将孟龙上下审视了一遍。刚刚没太注意,孟龙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黑色的皮鞋在皑皑白雪的折射下看上去锃亮。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叶玮问道。 “高新科技,芯片。”孟龙神秘的笑了笑:“你发现了没有,现在用手机的人越来越多,那玩意儿多贵啊,巴掌大小就是五六千。但是那东西多厉害啊,你在国外,我在这儿,可以直接说上话的。” “你卖手机啊?”叶玮吃惊的看着孟龙,在他眼里,这种东西就像一个高不可攀的门槛,自己 根本没有可能接触它。 “不不不,准确的说是手机芯片。”孟龙摆了摆手:“一个手机市场价五千块钱,里面这个芯片至少占到三千,其他的都是辅助功能。就是有了芯片,你才能随时随笔跟别人联系。” 看着叶玮疑惑的眼神,孟龙爽朗的笑了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哥们儿现在要去谈一单生意,你去看看。” 随后,叶玮跟着孟龙来到了一家咖啡厅,走在路上时孟龙时刻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像是在和别人联系什么。进到咖啡厅里面,叶玮看到了一个染着棕金色头发,戴着墨镜的女人。 女人冲孟龙招了招手,孟龙走到了她的对面坐下,叶玮也客气的坐在了一旁。 “我知道你们公司向来以信誉高著称,我和我们老板也谈过了。”女人优雅的摘下墨镜,看着眼前的两人。浓且精致的妆容让她显得无比迷人:“这次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支票和合同也准备好了,希望您能交个底。” “成本单价是2300,我们的开价是2800,既然您有这个诚心,我们自然得建立在双方都利润最大化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那就2500吧,这个价我还没有给过任何人。” 两人的对话在叶玮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从小到大除了买房子,几乎没听过谁有这种大手笔的对话。 “成交!” 女人也丝毫不含糊,她从随身的手提袋里掏出了一叠合同递到孟龙跟前,孟龙从西服前胸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钢笔,沙沙两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女人有递来了一张支票,叶玮从未见过支票,只能从后往前数着上面的个数。 一二三四五,二十五万! ------------ 第九十四章 孟龙(二) “怎么样,挣钱不难吧?”孟龙笑着甩哒着手里单薄的支票,想想不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塞了进去。 “哥,你是我哥,你得拉兄弟一把呀!” 叶玮完全沉浸在对于金钱的渴望上了,有了钱家里人就不用租房子住了,老爹的病也有的治了,自己也不用在这寒冬腊月里没有骨气的到处找工作了。 “放心叶子,有我一口肉吃就不会少你一口汤喝!”孟龙笑着,手肘弯曲九十度,向前扬了一下意味着拉叶玮入伙:“走,去公司看看!” 叶玮跟着孟龙,最终走到了一家写字楼跟前,这个写字楼相比金敏的公司小了不少,但看到大门上方的牌匾写着几个镶金大字:孟弋格高新科技有限公司后,觉得之前的工作也不过如此。 孟龙带着叶玮进了大楼,直奔电梯上了五楼,电梯是透明的,可以在上来的一路看见其他楼层的全貌。 一楼就是放置着一个普通接待台的大厅,二三四楼是格子间,里面人很多,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到了五楼却是一个和其他楼层全然不同的样子,被分成了三部分,最左边是健身区,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械。右边分成前后两个区域,后面是休闲区,零零散散的放置着几个沙发,角落里摆着一排种类繁多的奶茶咖啡机。 孟龙抬起左手左手,指向健身区域:“整个五楼都是我们三个公司高层的办公室,这边是健身房,工作久了总要活动活动筋骨。” 接着,他又指向了休闲区:“这边是接待区,预约了的客户会在这边等待。” “再往里是三间办公室,虽然挨在一起,但是占地面积挺大的。”孟龙带着叶玮穿过接待区,隔着一个走廊,是三间办公室,三个门上分别写着:董事长、技术顾问和总经理。 “哦,忘记介绍了,我是公司董事长。”在叶玮崇拜的眼神中,孟龙继续说道:“记得公司名字不,孟弋格,就是由我们三个人的名字组成的。” “最早我提出说想建一个这样的公司,所以就拉了他俩入伙,弋是蒋弋,他是公司的技术顾问兼,我们一般叫他弋哥,他年龄大一些。” “格是罗格,她是公司的总经理兼大股东,前期资金基本上都是她出的,主管的是人事方面。” 叶玮噢了一声,孟龙继续说道:“最近这段时间罗格不在,所以人事任免的事情先交给了蒋弋了,我带你见他。” 叶玮乖乖的跟在孟龙身后,敲门后走进了中间的办公室。 “弋哥,我带了个人来。” 听到有人来,背对着门坐在转椅上的所谓“弋哥”转过了身,站起来走向叶玮,笑着伸出了右手:“你好你好。” “啊,您好!我叫叶玮,大专学历。” 叶玮看他如此热情,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双手同他握了手。 “大专,大专好,很好。”蒋弋笑着点了点头:“那你是打算走技术还是销售啊?” “啊?” 被蒋弋这么一问,叶玮有些愣住了,他只想着过来挣大钱,根本没想过自己到底要干些什么。但是吧,搞技术的听上去应该要厉害一些。 “那个,要是想走技术有什么要求?我大专学的计算机。” “计算机?” 听到这儿,蒋弋两眼都放了光,仿佛见到个宝:“那你懂手机芯片吗?” 叶玮毕业后在金敏的公司没做过什么正事,后面出了事又在病床上躺了三年,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手机,在他看来,能玩玩电脑游戏就很厉害了。 “不懂。” “不懂啊。”蒋弋叹了口气,明显有些失望了:“那你只能先干销售了,既然是阿龙带来的人,就不走面试程序了,你愿意做吗?” 叶玮想到了刚才,孟龙和那个女人几分钟不到的功夫,就谈成了一笔二十五万的双赢合同,听到别人愿意要自己,忙激动的点头:“愿意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ok。”蒋弋笑着回到座位跟前,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份用人合同,递给了叶玮:“请坐请坐,要不你先看看,我们这底薪200,其他的都靠提成,卖的多挣得多,卖不出去就只有着两百块。” “两百……”两百虽然不高,但叶玮并不嫌少,在他看来一个月两百也很多了,可想想父亲的病,他只想知道这份工作的工资上限是多少:“那请问,提成怎么算呢?” “一个芯片成本价1000,市场售价在2000-3000不等,你只要能卖出去,余下的钱你和公司二八分,公司八,你二。” 叶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比如我两千卖掉一个,就能拿二百块钱?!” “对啊,所以年入百万不是梦。”蒋弋欣赏的笑了笑,仿佛对叶玮很满意,觉得他很有悟性:“不然你看阿龙,他好好待在办公室当董事长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自己亲自干,不还是想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啊,谢谢谢谢!老板们,我一定好好干!” 走出蒋弋的办公室,叶玮突然感到干劲十足,恨不得里面签个大单子拿提成。 “对了,孟龙。”叶玮问道:“那个,你们都是什么渠道找的客户啊?” “客户一般都是到写字楼一家一家跑,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大单子都是早些年的客户,一直有业务往来。不过叶玮啊,我知道你缺钱,不然我先给你个小单子,去谈谈试试怎么样?” 叶玮虽然没指望他会白送客户给自己,但这正是他渴望的,连忙点头。此时,孟龙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他:“有一件事得先跟你说,所有的进货成本都是自己出的。” “什么意思啊?” 听到这,叶玮有些纳闷了。 “我们公司不是制作芯片的,只是简单的改造。”孟龙解释道:“我们的进货成本在那儿摆着,也不低,如果销售自己卷了钱和货走了,公司代价太大。所以,规矩就是销售自己垫付成本。” “就像这次要给你的单子,快谈成了,客户是小作坊只要五个,我怕多了你也拿不出这个钱,所以就想着先积累些原始成本,这样好日后谈大的。” “可是……”叶玮看着孟龙,有些为难:“我手头没那么多的钱,你能不能先,借点儿?” “叶子啊,我不是不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我也没办法。”孟龙表现出更无奈的样子:“你看,我之前的钱都存的死期取不出来,仅剩的一点儿全拿去进货了,手里这张支票也得要72小时的审核期,我就是因为拿不出钱才把单子给你的,不然是吧,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叶玮抿了抿嘴,他知道家里是有钱的,还剩下七千多块钱,是这么多年以来老爹卖房子剩下的,除了照顾自己,剩下的都在买胰岛素等待长期治疗。 其实也没啥,拿走五千还剩两千多,随便一两个月是能撑过去的,更何况一单谈成,至少一千块就到手了,有百利而无一害。就像孟龙说的,有了原始成本,后面的就是一本万利的事儿了。 “算了,既然你这么为难,我把这单子给别人也可以……” 孟龙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别别,给我,我有钱!” ------------ 第九十五章 孟龙(三) 叶玮几乎没有犹豫,回到家从父亲放钱的柜子里拿了五千块钱,和供货商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碰面。供货商长什么样子叶玮没有看清,只记得捂得很严实。 他递过去的是一沓共计五千的百元大钞,对方只递过来了一个巴掌大小、高约一公分的小匣子。叶玮掂了掂匣子,空落落的,远没有五千块钱的厚重感。 打开盒子,里面随意的躺着五个烫金条纹、指甲盖大小的卡片。叶玮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小东西,一个成本价就是一千。如果哪天能有自己的固定客户来源,像孟龙一样动辄几十万的交易额,别说老爹的病了,就是买房买车都不成问题。 接着叶玮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按照孟龙给的号码拨通了买家的电话,买家很快就接了。 “喂,您好。” “您好,我,我是叶玮,孟弋格公司的叶玮。” 明明自我介绍的话在心里已经讲了无数遍,但还是第一次的缘故,一出口嘴就秃噜。 “啊,不好意思啊,因为之前跟孟总订的是五件货,现在临时出了些问题,您手里有多少现货啊?” 对面声音是一个比较好听女声,可能是信号的问题,再好听的声音都有些失真。叶玮听见她说不好意思出了问题这种话,心中不免有些慌了。 “啊,我现在现货是五件,您要多少我进多少啊?请问出了什么问题,是资金方面的吗?”叶玮的问题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问了过去。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边失真的女声让叶玮听得心里酥酥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因为我们厂设备更新了,所以想多进些货,二十个有吗?” 二十个! 叶玮在心里飞速的算着,一个一千,二十个成本就是两万,两千五卖出去交易额五万,单利润三百,二十个就是六千块! 但是理智还是压制住了他,停顿了两秒,叶玮也略感抱歉的回道:“不好意思,没有这么多了。” “那你能弄来多少?” 叶玮思考了一会,缓缓回道:“七个。” “行,七个,什么时候能交易?”那边的声音很干脆。 “我现在去进,好了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叶玮又重新投币打给了供货商。两个小时候,叶玮从家出来,就在打电话的地方和供货商进行了第二次交易。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再也打不通买家的电话了。 急赤白脸的冲到公司准备去找孟龙,却在大门口处被两个保安拦住了:“我是这公司的销售,我找孟总。” 叶玮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用尽量冷静的态度跟门卫解释。可在他说这话时,两个保安突然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对视了一眼,看向叶玮:“噢噢,销售啊,孟总现在在地下室呢,我们带你过去。” 其实在叶玮的心里,自己从不是一个笨蛋,只不过是运气不够好而已。如果当时能够多思考一下,或许还能脱身,但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叶玮进到地下室,还没来得及反应,保安就把门锁上离开了,而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长长的冗道。 他只能摸黑前进,走了不知多远,眼前出现了一道闪着亮光的缝。叶玮伸出手往前推了一下,门开了。 里面是一个四十五十平米左右的大房间,坐着乌泱泱一百来号人,所有人就跟在听什么亢奋的演讲一样全神贯注,房子的最前面,是蒋弋在慷慨激昂的讲话。 “二十一世纪来了,什么最有前途?!当然是高新科技,中关村每年研发新的科学技术,光卖专利就是几十亿。而高新科技里最新兴的产业是什么?是手机,手机啊!” “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最早没有纸,是蔡伦发明了纸,被人铭记到现在!最早没有火药,有了火药,中国才能在战争中取得技术导向性的胜利!不问别的,就问五年前,中国,你们见过手机吗?” “没有!!!” 叶玮震惊的站在一边,既不好意思打扰蒋弋,心中又焦急芯片卖不出去。 “对,没有,是科技改变了社会!你们试想一下,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花那么多钱买价值远远低于实际成本的手机呢?” “因为方便!” “对,方便!” “……” 下面的回答七七八八,总之都很配合。眼看他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讲不完又不让出去,索性找了个凳子坐下跟大家一起听。 “对,就是方便!人类从古至今活这么久,一直都是世界的霸主,这是为什么呢?不用你们回答,是因为懒。” “哈哈哈……” 下面笑成了一片。 “大家不要笑,这里的懒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告诉你们,人的懒体现在体力方面,不是脑力。只有身体越懒,大脑才会更加发达。” “懒得人工扇扇子,于是人类发明了电风扇;懒得每天熄灯点灯,于是人类发明了电灯;懒得走路,于是人类发明了轿子、马车、火车、汽车;因为懒得见面,于是有了写信;因为懒得写信,人类发明了哔哔机和手机!” “如今,我们就站在科技的最前沿,用最先进的技术,挣最好挣的钱,大家说是不是!” “是!” 又是齐刷刷的在喊是。 “其实说到底,手机到现在唯一的弊端是什么?就是价格昂贵!那么咱们大家要做的是什么呢?是要让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价格昂贵,是因为它值这个价!” 蒋弋的面前放着一个大铁桌子,每每讲到激动处,他都会用拳头砸一下桌子,看得叶玮害怕,别一场讲话下来满手都是血。 “只有当用手机的人越来越多,能体会到它所带来便利的人越来越多,手机才会普及。咱们中国现在12.8亿人,手机持有量1.56亿部,平均每八人就有一部手机。如果要保证人人都能用手机,我们至少还能开发十亿人!” “咱们公司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就是技术革新,等到我们的技术达到能独立制作芯片、独立制作手机的时候,那么在座的你们,公司的元老,每个人都将身价百万、身价千万、身价过亿!” “作为孟弋格高新科技有限公司的技术支持,我向你们保证,至多一年!只要你们肯干,只要你们卖得出去,只要你们愿意为了公司的牌子努力奋斗,一年之内,我保证你们人人都能成为百万富豪!这是我的承诺,只要你们相信,我就一定会做到!大家信吗?!” “信!!!” 相较刚来时的聚精会神,此时现场的人已经如同嗑了药一般,处于亢奋的状态,就连叶玮都跟着心潮澎湃。 “不过,咱们也是有短板的,咱们最大的短板就是人手不够。毛主席说得好,人多力量大,钱,大家要一起挣!好日子,大家要一起过!和你们关系好的亲朋好友,孟弋格踊跃欢迎,关系不好的,有钱也不带他们。我的保证对你们有效,对你们叫来的朋友,同样有效!大家愿意为了咱们的明天,努力奋斗吗?” “愿意!!!” 叶玮的声音混在人群里,他已经彻底被征服了。 ------------ 第九十六章 狼窝(一) “那个,蒋总您好,请问一下孟龙在哪里呀?” 看蒋弋说完了话,拿起桌上的不锈钢茶杯喝完水,拧上了盖子准备走时,叶玮追了上去。 “啊,你是前两天那个……”蒋弋五指微蜷,指向了叶玮:“噢噢,叶玮,你找阿龙什么事?不介意的话跟我说一样的。” “就是,唉……”毕竟是自己的老板,又不熟,叶玮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开口:“就是,孟龙他之前给了我一个单,但是现在那个人我联系不上了。我手里有货,怎么样才能尽快卖出去啊?” “呵,阿龙还挺大方,肯把单给你。”蒋弋笑了笑:“不过我们这大家都是自己拉自己的单,谁有钱不挣给别人啊,我劝你还是自己出去找吧。” “哦,这样啊。” 叶玮有些颓丧,跟随者人群走出了房间,手里紧紧抱着那个七千块钱换来的盒子。 此时的叶玮担心的不是挣不到钱,而是担心如果拉不到客户。他想到之前在金敏公司干的时候认识不少搞软件的人,不知从他们下手有没有可能。 从公司大门走出去,迎面来了几个路人,他们聊的天随着风钻进了叶玮的耳朵里。 “你别说,这块还真是邪乎啊,一年换了三波人。门面做的一个比一个豪华,就是呆不久。”一个姑娘一面说话,一面随手拢了拢头发扎了个马尾。 “听说这以前是个坟场,估计是风水不好,你看这家才不到三个月就听说又要出租了。我家离这好近,一年四季就是叮呤咣啷装修的声音。”另一个姑娘不耐烦的朝公司大门瞅了一眼。 叶玮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公司门上贴了张不大的白纸,上面用大大的黑体字写着“转租”二字。他又往上瞟了一眼,“孟弋格”三个字被雪刷得贼亮,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原来是新建的啊,这是要搬去哪儿呢? 叶玮有些无奈,搬去哪儿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到时候跟着走就行了。他一边走着,一边想找个电话亭,再打电话给那个客户,说不定就能打通了呢。 四下张望之际,叶玮猛然看到一个电线杆子上贴着张小广告,上面隐约写着:高价收购手机芯片、电脑芯片,回收二手芯片什么的,叶玮根本来不及看完,感觉记下了电话,找了个电话亭打了过去。 电话那边跟爽利,很快定了时间地点,叶玮打了个车,赶到了约定的地方。 来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男人西装革履,见到叶玮愣了一下,估计是觉得搞这种高新技术的人应该都很体面吧,自己确实不上档次。 “毕竟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您刚刚在电话里跟我说单价两千五是吗?能否先让我看一下货?”男人把手中的手提袋放到了一边,很笔挺的坐在那里,叶玮总觉得跟他说话好有距离感。 “好好。” 叶玮将手中的盒子推了过去,男人打开盒子,本来微笑着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叶先生,您这是在逗我吗?” “啊?什么?”叶玮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里面零零散散躺着几个指甲大小的东西,他不知道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的是手机芯片,就是后盖拆开整个硅板的那个东西,你这是SIM卡。”男人看叶玮的眼神像看个智障,不耐烦的起身:“你到底带了没有,没有的话我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 “唉唉,别呀。”此时的叶玮大脑一片空白,他吞了口口水,连语言表达都不利落了:“是不是你要的和我这个不是一个东西啊?那我这个值多少钱,您说个价呗。” “你这个就是个号码,一分钱都不值,放大街上掉满地都没人会去捡,神经病。” 男人提上手中的公文包准备离开,叶玮此时全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机械般的上前拉住了男人的袖子,吞吞吐吐了半天,冒出来一句:“求你了,多少买点儿吧。” “滚开,再动我报警了!”男人甩开袖子,扬长而去。 其实在男人说那句一分钱都不值的时候叶玮就知道自己被耍了,他甚至都没有怀疑自己进错了货,因为他感觉到了,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那天碰到孟龙,他带着自己谈生意时,抱着的就是自己现在抱着的这种盒子,交易数量是一百个,那个女的看都没看就直接签了支票,现在想来这根本就不合理。 想到这,叶玮再也按捺不住,身上只有仅剩的几十块钱,他舍不得打的,一路小跑回了公司,乘电梯上了六楼,冲进了孟龙的办公室。 “砰砰砰!” “砰砰砰!” 叶玮浑身都在发抖,又急又气。急在父亲的病需要长期打胰岛素,一家人需要租房住,还有十几天就到了该交房租的日子了这些都需要钱。 而气呢,他气孟龙,上学时那么好的朋友,在明知自己难处的情况下,还设局骗走了自己所有钱。 “谁呀?什么事?” “砰!” 听到孟龙的声音,在他开门的一刹那,叶玮就直接推门而入,上去一拳挥在了孟龙的脸上:“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等,等一下,误会误会!” 孟龙一边想拉住叶玮,一边往后撤,但是毕竟叶玮当过两年兵,身形也比自己高大一些,根本不是对手:“你有什么事儿,先说行吗?不要动手啊!” “说是吧!” 叶玮恶狠狠的冷笑了一声,两手上下拍了拍,一副嫌打孟龙脏了手的感觉,一边粗暴的清了清嗓子:“咳—你这根本不是正规公司,你这是传销!” “从我碰到你开始,你就打定主意要骗我,你做事那么大手笔,居然周转不出我要借的五千块钱。上来一单生意看都不看成交额就是二百五十万,我是想钱想疯了才会信你这一本万利的东西!” “要不是我真找到个卖芯片的人,就这我能再信好一阵子,是他告诉我,这东西分文不值!”叶玮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拽住了孟龙的衣领,两人脸对脸,距离不超过十公分。 叶玮压低了声音,轻轻的歪了歪头,凑在孟龙耳边,悄声道:“七千块钱,少一分钱,我今天在这废你一胳膊。” “钱,好,好。” 孟龙抬手推开了叶玮,正了正自己的衣领,伸手拿起说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打了过去:“快点。” 放下手机,孟龙笑了笑:“秘书。” “当当当。” “孟总。” 听见女人的声音,叶玮充满戒备的看了孟龙一眼,示意他离远一点,自己过去开了门。 “唔——” 但是让叶玮没有算计到的是,就在他开门的一刹那,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冲了过来。找了根绳子把他一绑,直接抗进了电梯,他都没有机会再看孟龙一眼。 ------------ 第九十七章 狼窝(二)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是叶玮这一生都不愿回忆的。 还是地下室,就在蒋弋宣讲的那个房间隔壁,有一个更大的房间。房间墙上安装着一层厚厚的隔音板,吼叫的声音再大在外面也听不见什么。 除此以外,房间里没有没有桌椅板凳,没有床。只有几十个一平米左右的铁笼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解决,几乎每个笼子里都锁着人。 叶玮被那两个保镖捆着塞进了靠近最里面的一个笼子里,上锁之后,他们很轻松的抽调了捆住叶玮的绳子,把放在笼子顶部的饭碗从缝里塞了进去之后,便扬长而去。 “操你妈的!” 此时的叶玮气急败坏,顺手拾起那只碗往笼子上砸,因为距离太短的缘故,碗完好无损的落了下来。 “我劝你还是放过它吧,坏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叶玮朝着声音望去,说话的人就在自己旁边的笼子里。看上去有点女相,要不是留着寸头,乍一看有点分不清男女。 叶玮仔细看了看,他留着毛寸,皮肤还算白皙。因为条件的缘故有些脏兮兮的,像极了长江七号里面的周小狄。 他的眼睑微微向下,眼睛不大不小,显得很无辜。因为是冬天在室内的缘故,他在里面穿了一件咖色毛衣,外面敞着搭了一件普通棉服,黑色的尼龙裤。衣服和他人还算搭,但由于身材的缘故,显得他格外瘦弱。 “你是啥时候进来的?”叶玮问。 “早两天。”那人开口了,声音跟人很像,是轻柔的男声:“你叫什么名字?” “叶玮,树叶的叶,王字旁一个韦小宝的玮。”其实叶玮心中有无数话想说想问,但他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能让人很快就冷静下来:“你呢?” “梁逵,梁是梁木的梁,逵是李逵的逵。”毕竟是介绍自己的名字,梁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噢噢。”叶玮点了点头,心中不禁在想,这名字跟人的气质真是一点不符。 相比这个,叶玮有更多想要知道的东西,简单的寒暄后,还是选择直奔主题:“既然你来的比我早两天,那这儿待的最久的人待多久了?有没有人被放出去过?怎么样才能出去啊?” “我一个一个说啊。”梁逵柔声道:“待最久的我知道的可能有一两个月的,陆陆续续有人熬不下去就发展下线,只要能拿到钱往上交就能出去。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有五千就能赎身了。” 五千。 叶玮的脸垮了下来,如果不是因为缺钱,自己肯定会踏踏实实找一份挣得不多的长工干着,结果倒好,来了这里人财两空。 其实只要饿不死,叶玮自己是没什么,只是他老爹的糖尿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其实在早几年上学的时候,叶玮对传销就略有耳闻,有一阵子市里破获了一起案子,有不少学生都被骗进过传销组织。 他知道,此时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现在需要做的是赶快逃离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上学的时候叶玮经常和舍友逃宿去网吧通宵,正门不敢走,一直走的小门。小门只是一个铁栅栏门,没人把守,常年都是一把明锁挂在那里。也就是在那时,叶玮学会了撬锁。 通过和梁逵以及周边人的攀谈,他了解了这里的不少情况。这里确实是一个毫无底线的传销集团,以孟弋格为商标注册了一个皮包公司,搬来这里不足一个季度。 他们的运作方式主要靠嘴,孟龙、蒋弋和罗格三人是朋友,深知此行可以得到大量非法盈利,于是组建了这样一个团队。 孟龙是提议人,朋友不少,能骗的人也不少。打手是他雇来的,下面的人不听话主要是他来调教。蒋弋确实负责技术,主要职责是教授其他人如何用高端的行话来欺骗外行。罗格则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负责说服这些不愿入伙的人拉更多人入伙。 保镖一走,叶玮立马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发夹,掰成了九十度,从挂在外面的明锁插了进去,在旁边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打开了锁。 就在此时,前一刻还蔫不拉几的人们突然激动起来,个个儿嚷嚷着让叶玮给自己开锁。叶玮犹豫了一下,又将发夹伸进了梁逵面前的锁里,几下便打开了。 在其他人愤怒的叫嚷声中,叶玮扯着梁逵来到了房间门口。房门是暗锁,相比明锁难开太多。叶玮用发夹试了几下没有成功,有些懊恼的踹了一脚门。 “咚!” 欸? 就是这一下,叶玮感受到门本身是很松的,没有被反锁。扯着门把手拽了两下,门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此时叶玮转向梁逵房间里的其他人:“你们有没有带身份证或者类似卡片的?” “你先把我锁开了我再给你!”一个声音喊道。 “就是,你把我们放了呀,要走一起走,不然谁都别走!” “就是!开锁啊你!” 无数声音应和着。 叶玮的脸黑了下来,虽然他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没有人能保证上面的人什么时候会下来。 “要不用我的吧。” 说话的是梁逵,他默默的把手伸向了棉衣的帽子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交给了叶玮:“我藏起来了,他们没搜到。” “多谢。” 叶玮将梁逵的身份证顺着门缝塞了进去,狠狠的剐了几下,啪嗒一声,门开了。与此同时,梁逵的身份证断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叶玮正准备躬身去捡,梁逵拉住了他:“没时间了,我们先走吧。” 于是两人没有再管身后那些还被困在笼子里人的求救,顺着巷道往外跑去。 跑着跑着,一道略有些刺眼的亮光从一缕变成了一片,往前奔跑的两人同时停住了。等反应过来,两人又翻过身往回跑去。 “砰!” 关上门,两人连忙钻回了自己的笼子里,刚把门关上,锁还没来得及锁,就有人打开门进来了。 “我看到刚刚有人出来了,是谁?!” 两位五大三粗的保镖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钢管,在安安静静的房间里四下环顾,脸上露出了凶恶的目光。 “是谁?!” “咣——” 重重的金属撞击声,是钢管砸在铁笼上的声音。 “我说,我说,是他!” 被砸到笼子里的人吓得大叫,抬起手伸向角落,指向了梁逵和叶玮的角度。 “哦—” 保镖轻轻的哦了一声,将钢管垂在了地上,拖着向角落走去。钢管与地面的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就叶玮和梁逵而言,像极了催命符。 ------------ 第九十八章 狼窝(三) “我建议是谁就快点站出来,免得其他人被连累。”钢管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叶玮能明显的感受到震感,但他一动也不敢动。笼门只是虚掩,但凡动静大一点都有可能自己打开。 那个保镖走路走得很慢,球鞋的声音实实的踏在地上,一步步向角落走来。 梁逵闭着眼,整个人缩在靠里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身材比较瘦小的缘故,整个笼子还空了很大的位置。 那个略矮一点的保镖越过他,来到了叶玮跟前。 “是你吗?新来的。”那个保镖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笑容让旁人感到无比恐惧。他把钢管杵在一边,胳膊架在上边,缓缓的躬下身,另一只手准备开叶玮的笼门。 “我是那个……” “梁逵。” 叶玮正准备拼死解释一下,刚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说话的是站在门口的另一个高个子保镖,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从地上捡起了梁逵断成两半的身份证,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这个。” 那个才过来的保镖抓起手中的钢管,朝笼里一伸,别住了梁逵的笼门。再往外一拉,笼门毫不意外的开了。 “滚出来!” 高个儿保镖说话一字一顿,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旁边围着的人隔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梁逵的恐惧。 叶玮不敢动,只死死的盯住了梁逵。看着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脸色惨白,嘴唇能很明显的看出在发抖。 梁逵怯生生的抬眼扫视着整个房间的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但没有人帮他。 他又偏过头看向叶玮,叶玮假装自然的看向了其他地方。 “快-点-儿-” 依旧是那个高个子,他把手中的钢管九十度立在地上,肘部架在上面,看着梁逵像狗一样磨磨唧唧的爬了出来。 “还以为是怎么个人物儿,原来是个怂包啊。” 那保镖拎起钢管,将它贴在梁逵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梁逵止不住的发抖,他什么都不敢做,甚至不敢抬头,只能直着目光看向不知名的前方。 “砰!” 短短的一瞬之间,高个儿保镖突然抽开钢管高举起来,重重的打在了梁逵的背上。随着一声闷响,本来跪着的梁逵毫无抵抗力的趴在了地上。 “你不是牛逼的很吗?怎么不吭气了?” 在一边站了半天的矮个儿保镖跟着走了过来,抬脚踩在了梁逵的头上。梁逵想爬起来,但是那双四十三码的大脚让他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你瞅瞅你这二姨子样儿,上辈子投错胎了当个男人,一百年前大上海你这求样子,就是个卖艺又卖身的百乐门舞女。” 听矮个儿这么嗤笑,高个儿也跟着笑起来,这种不入流的污言秽语旁人听来觉得害臊,但却激起了那两人的进一步言语侮辱。 “让一下。”高个儿摆摆手让矮个儿起开,矮个儿抬脚往后退了两步,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高个儿缓缓蹲下了身子,一条腿膝盖抵在地上,右手提溜起了梁逵的衣领。 此时梁逵的面色已经不再惨白,而是涨得通红起来。明明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任由那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子保镖扯着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背部朝下扔在了笼子上方。 虽然梁逵不高,但这种姿势让他着实难受,只有腰部以上有笼子做依靠,下半身几乎悬在半空中。想动,高个儿保镖的手就按在他颈部,根本动弹不得。 “我就好奇,长这么女相别是个真娘们儿,不然咱来看看他下面到底长没长家伙怎么样?” 高个儿保镖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不老实的去扯他的裤子。 “我看成,你们觉得呢?” 矮个子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看着身边气氛不够热烈,有意挑动一旁围观的人热闹起来。 旁边的人也确实是着了他的道儿,都不管自己也是被关在这里的,只当是在享受额外的福利,纷纷应和起来。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梁逵身上的时候,叶玮偷摸的爬起来,将手伸向挂在外面的明锁,啪嗒一声扣上了。 梁逵无法挣脱,又无法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只能一边任由两人摆弄,一边想办法找支点努力让自己平衡。 严寒的十一月,即使是这么多人的室内,温度也不过十几度,梁逵被扒光了衣服。两个保镖抓起钢管冲着梁逵连踢带打,调笑了好一阵子后,又将他赤条条的扔回了笼子里。 “咣—” 又是一声钢管击打笼子的声音,看了半天热闹的众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了高个儿保镖身上。 “看到了吗?再有人想跑,这就是下场!” 叶玮看着梁逵,他身上不着一丝,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胳膊上、背上,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是被打得一道道红色的印子。 两个保镖离开了房间,房门被锁上,整间房再次归于喧闹,没有人去追究那个出卖梁逵的人,甚至有不少人跟他相谈甚欢。 叶玮有些愧疚,说到底是自己坑了梁逵。他用了人家的身份证,卖了他,关键时刻也不敢站出来一起扛,真不爷们儿。 思虑再三,叶玮只能弓着身子脱掉了身上破旧的棉衣,顺着笼子缝儿塞了过去。 梁逵的脸埋在肘间,感受到叶玮递来的棉衣,缓缓的扯过来后把自己罩了起来。从那时起一整天的时间,无论叶玮怎么叫他,都等不来任何回应。 梁逵不吃不喝,瘦弱的身体瑟缩在破旧的棉衣里,一边围观的人们三三两两根据地理位置凑到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眼神时不时瞟向梁逵的方向。 “你还好吧?” 叶玮有些担心,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是他不仗义,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关键时刻搁谁都会选择先保住自己。 不知是幻听还是什么,叶玮隐约听见棉衣下的梁逵弱弱的哼了一声,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选择靠着笼壁坐下了。 ------------ 第九十九章 狼窝(四) 从那以后,为了防止大家逃跑,整个房间的看守更加严格了。那两个保镖几乎每小时都会下来巡逻一次,根本不给人逃跑的机会。 叶玮就这样在笼子里呆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大家活得跟猪狗一般。能发展出下线的人选择掏钱离开,发展不了下线的就只能在这耗着。 洗不了澡,吃不了饱饭,有些来得早的人都开始捉虱子玩了,叶玮无时不刻在想着老爹怎么样了,他的病有没有着落。直到有一天,叶玮算好了时间,再一次打开了笼门。 走前他问梁逵要不要一起,梁逵摇了摇头。 说到底,叶玮对梁逵除了一点点愧疚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感情,所以在被拒绝的时候叶玮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犹豫。毕竟一别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走交集,为了这样的人没必要折损自己。 离开后叶玮第一时间回到了出租屋中,家里聚了很多人,多到叶玮活到这么大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亲戚。 看到叶玮平安归来,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个多月前他带着家中所有的钱消失,而父亲是严重的一型糖尿病,打不了胰岛素随时会死。亲戚们都以为他不仁不义不孝顺,没有人考虑他的苦衷。 也是听他们说了才知道,就在自己跑回来的三天前,父亲因为高血糖高渗。打不了胰岛素又没钱抢救,死在了出租屋里。 “你还有脸回来?” 这话是叶玮回到家中听见的第一句话,说这话的人是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亲戚。反倒是母亲,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母亲双眼无神的看着叶玮,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叶玮不想跟这些人解释太多,他转身离开了出租屋,亲戚们追在他的身后骂他、扯他,以为这样父亲就能回来一样。 走不了,叶玮就坐在了地上,因为他明白,一切都完了。 于是他就如行尸走肉一般,在那些亲戚的拉扯中回到了出租屋里,跪在父亲的灵位旁,被人按着嗑了一个又一个的响头。 “阿玮,你接受过大学的教育,当过兵,一直都很懂事,能不能告诉妈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天去了哪儿?” 叶玮抬起头看向母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之前因为自己成了植物人瘫在床上,母亲的经济压力就已经很大了。如今再一次受到重创,她的头发已从花白变成了全白。 叶玮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围对自己怒目圆瞪的亲戚们。三年多前困难到只能卖房子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这一个月里自己消失,父亲没钱治病,他们也没出现。而如今,父亲死了,一个个都来看笑话,一个个都来兴师问罪。 其实面对母亲,叶玮是想解释的,只是看到这些冷血的人,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就在这个如同鸽子笼一样的小出租屋里,叶玮被捆在父亲的灵位旁守了整整七天,仿佛这样就能弥补自己给他带来的伤害。 这七天时间,叶玮几乎时刻都在跪着,跪到腿没有知觉了就坐一会儿,等恢复了就继续跪着。 遗照上父亲的表情是微笑着的,照片清晰到眼角的每一根细纹都能看清楚。这是在自己走之后照的,叶玮能想到,应该是看到自己带走了家中全部的积蓄,走投无路才做的准备吧。 叶玮想到以前,一直以来父亲都是一个很慈爱的人,不会过多干预自己,只要是家里人做出的决定他都会支持。 再看照片,叶玮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父亲笑得越开心,自己的愧疚感就越浓郁。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叶玮问自己,如果再来一次机会,还会不会跟孟龙走? 无论问多少次,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会! 因为挣钱,也是为了父亲。 出发点没有错,找工作的方式也没有错,问题就出在自己碰到的人是孟龙!所以归根结底,都是孟龙的错! 一瞬间叶玮觉得自己热血沸腾,就连当时醒来想要找克拉复仇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狂躁,此刻他只想找到孟龙,然后杀了他! 叶玮把手撑在地上,勉强站了起来。不知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低血糖,还是长时间跪着导致体能下降,在站起来的一刻几乎是平趴着摔在了地上。 然而他再一次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他知道孟龙不比克拉,不是随便编两句瞎话就能骗走的,所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你要去哪里呀?你爸爸都被你害死了,你妈妈天都塌了呀?你这是还要去哪里呀?” 走到楼梯间时,某个几乎没见过面的表姨看见他要离开,一边表现出一副无比嫌恶的状态,一边腾出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滚。” 这个字叶玮说的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他没有动怒,可周遭应该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煞气。 那个女人尴尬的收回了手,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摆出了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样子,梗着脖子小声嘟囔道:“你这是要遭天谴的呀!” 叶玮没有再理他,顺着楼梯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小镇并不大,从出租屋到孟弋格平时步行也就三个小时左右。但是这几天跪得太久,膝盖和肌肉都有不小的损伤。中午十二点多离开,等走到已经是晚上五六点了。 叶玮鼓足了勇气,推开门进来。可始料未及的是,他看见的并不是之前那样满满当当的人,而是散布在各个角落的警察。 “站住!” 叶玮被这么一吓,浑身一抖差点跪在地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克拉的事情被人查出来了。 怎么办? 跑! 或许是头脑一热,又或者是求生的本能,叶玮往后撤了一步夺门而出。这个时间外面的人不多,估计都回家吃饭去了,叶玮想混迹在人群中,可苦于行动不便,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追过来的警察逮住了。 一个年轻的小警察上来一脚踹向了他的膝盖窝,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肩膀把胳膊反剪起来,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算是把叶玮制服了。 “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 第一百章 否极泰来(一) “找,找人…” 叶玮低头蹲在地上,围过来的警,察和人群越来越多,他差一点就要承认克拉的事情了,但残存的求生欲没能让他说出口。 “找人?找谁?” 年轻的警,察转过脸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了一眼,问道。 “我找,孟龙。” 叶玮低着头,看不见警,察的表情,只能靠运气硬着头皮回答。 “带走,其他人继续搜。” 一个年老一点的警,察发了话,年轻的警,察伸手抓住手铐中间的链子,把叶玮提溜了起来,押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警车上。 主驾驶有个警,察在开车,副驾驶的位置没有人,后座只坐着叶玮和小警,察两个人。 到这里叶玮差不多明白了,这些人好像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进门不超过一分钟,但他发现孟弋格早已人去楼空。加上这几句简单的对话,几乎可以断定他们是冲着这个传销组织来的。 最可气的是,虽然叶玮百般解释,那些警,察还是断言他是这个组织中的一环。不然也不可能在这里待过离开了,又回来。 叶玮一直表示自己是被骗,可孟龙的社会关系一出来,亲戚外的第一栏就赫然摆着叶玮的名字,简直就是百口莫辩。 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叶玮被判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有期徒刑,两天后被押往东隅市监狱,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入狱。 “艹!” 叶玮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背时了,从毕业到现在就没有一件事情顺过。 工作了碰到克拉那样的熊孩子,差点把自己弄死。当了三年的植物人。出院后房子没了,老爹还患了重病。想挣大钱给老爹治病,莫名其妙进了传销。最后间接害死了老爹,还被抓进监狱多了个案底。 其实叶玮最恨的还不是这个,他只觉得冤枉。所有人都提前跑路了,就他撞在了枪口上。 叶玮气急败坏的坐在地上,一边生闷气,一边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被分配到的房间只有三四十平米大,数了一下铺位,好像有十个个。此时是休息时间,有些人躺着,有些人坐着,基本都在自己位置上待着,只有靠门边的一张床是空着的。 “这儿有人吗?” 叶玮指了指那个铺位,有些人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他,有些人只是随意扫视了一眼,大多数的人连头都没有抬。叶玮自己讨了个没趣儿,只能默默坐下。 “小子,你咋进来的?” 刚坐下,旁边一个三十来岁,满脸横肉的老爷们儿开始对自己这个新人产生了好奇。 “我…我咋进来的…”叶玮挠了挠头,面露不忿:“我什么也没干,被一同寝三年的舍友骗了小一万,想回去找他就莫名其妙被抓来了。” “呵,你这说话跟放屁一样,谁信啊?”刚那老爷们儿把胳膊搭在了叶玮肩上。 叶玮不喜欢这种感觉,搞得自己跟个物件儿一样。他自诩当过两年兵,做什么事情都目空一切,看不起别人,可如今现实让他闭上了嘴。 “爱信不信吧。” 叶玮往下撤了一下肩,那个男人的胳膊自然滑了下来。 男人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僵住了,估计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人。但为了保持住风度,只微微撇了撇嘴。 “你多少号啊?” 估计是实在无聊,叶玮都替他尴尬,那个男人还在没话找话的问问题。 “2023”叶玮如实相告。 “成,那以后就叫你2023,你叫我八叔就行,知道不,对面这五个下周就转狱了。” 不管叶玮想不想听,这八叔都在叨叨叨说个没完。没办法,叶玮只能朝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对面五个人早已对这见怪不怪,都在自己干自己的事儿。 “为什么转狱啊?” 为了让他不那么尴尬,叶玮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接上了他的话。 “他们是呈州柳雁湾那边的人,犯事儿的时候柳雁湾还没有监狱,只能押来东隅。现在那边监狱建好了,就准备送到那边看管去了。” 其实听八叔说话能感觉到他这人不坏,只是有些过分自来熟了。加上他脸型长且饱满,满脸横肉,所以给人的感觉不太好相处。 叶玮若有若无的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络腮胡虽然剃掉,但又有点冒头了。 “还有我头儿上这个,还有半个来月就出狱了,真好啊。”八叔突然感慨起来:“2023,你判了多久?” “15个月。” 叶玮边说着,边四下里看了一眼,这里整体保温不错,穿着统一的棉服和鞋子,感觉要比孟弋格的地下室暖和不少。 “真好啊,十五个月,那就快了。”八叔莫名的叹了口气,视线聚在了鞋尖上,半天没再说话。 “我才刚进来啊。” 叶玮觉得这人有些神经质,小声的嘟囔了一声,准备脱鞋子。 “刚进来,如果你像我们一蹲十几年,就不会觉得十五个月长了…是吧,柏澍?” 八叔本来在跟叶玮说话,突然就提到了睡在右手边那个叫柏澍的男人。叶玮顺着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这张脸,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 叶玮突然想起,三四年前,就在自己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叫柏澍的人天天出现在新闻里。 普通的毛寸,一米七多一点的个子,身形并不魁梧,长得干干净净。除了发型,新闻里见到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人几乎并无二致。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在那段时间几乎被封了神,就连新闻里都称他为:当代城市猎人,天生的杀手。 事情还要从更早前说起,当地有一个工厂老总被人发现溺亡于自家工厂附近常用来排污的河里。这老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非法排序,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要不是上层路线走得好,估计早就坐牢了。 这之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又一个建筑工地的总工程师被发现被砌在了还未完工的水泥墙里。现场还留下了一份A4纸打印出的稿件,上面写着此地开工之处出现过拆迁赔偿问题,工程师直接开着渣土机强拆,导致钉子户致残,最后直接甩钱了结。 …… 同类案件一年之内发生了七起,现场都会留下一张A4纸写明死者生平所做恶事,均是在行凶前一个小时送到死者手里的。 事实上从第三起案件发生时警方就排除了模仿杀人,直接并案调查了。直至第七起案件发生,警方在受害者收到A4纸报警后开始部署,仍没能阻止受害者死亡。 但这一次失策的是柏澍,死者在死前用尽最后力气扯下了他系在脖子上的红围巾。远方警察已经在追来的路上,自己却怎么也抢不回那条围巾,最后只能逃跑。 就是这条红围巾,让警方把柏澍锁定成了犯罪嫌疑人。 ------------ 第一百零一章 否极泰来(二) 就这样,柏澍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高中数学老师,成为了5A级通缉犯。 民众对他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赞同的人认为就是有这种人的存在当权者才能警惕言行,不赞同的人认为做错事了有法律,轮不到某一个人用以暴制暴的手段去处理。 刚开始被通缉的一个多月里柏澍杳无音信,和他共同消失的还有他的父母妻儿。 就在警方持续追查许久无果,接近绝望的时候,柏澍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市公安局门口,表示自己要自首。 在法庭上被提起公诉时,柏澍认下了所有罪名,却不愿透露与案情相关的任何隐情,接受询问时平静得和日常回答学生问题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何犯罪,更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 由于有自首情节且悔错态度良好,警方只有他的证词,除了那条围巾外没有任何物证,加之听说还有人在幕后保他,最后从死刑缓期两年减刑到了无期徒刑。 入狱后第二年,柏澍又因为制作出了一款软件,可以通过DNA和大数据分析以极高的准确度断定一个人的犯罪倾向,被减刑至13年,也调来了如今这个监狱。 但自此之后,柏澍突然变得很奇怪,再也不参与任何可以获得减刑的活动,甚至在进行思想教育时故意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他所制作的软件有些小漏洞,他完全可以修复,可却选择了拒绝,没有人知道原因。 面对八叔突如其来的关注,柏澍一言不发的躺在铺上,腿蜷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 “你看,他就这样,不说话的。” 八叔撇了下嘴,伸出手开始系鞋带:“快收拾收拾吧,马上到干活时间了。” 叶玮叹了口气,站起身。以他的刑期完全是可以取保候审的,但他没有担保人,又没吃没喝,说不好来这儿才是最好的选择。 整点前的两分钟响了一次预备铃,房间里的所有人瞬间站起来排成了两队,左边第一个位置空着,站在第二个位置八叔直接伸手把叶玮扯到了前面。 几乎在整点铃响起的同一时刻,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位着装整齐的狱警走了进来。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一点半,所有人继续早上的工作,五点半结束,未完成晚上加班。” 这里的狱警虽然算不上随和,但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凶恶,跟上学时的教官差不多。 “叶玮,你这三天不要求产量,跟着柏澍学。”狱警抬眼示意跟自己隔着个八叔的柏澍:“这个人你好好带带。” “是!” 柏澍回答问题的声音不大,但是铿锵有力。 叶玮不认识路,只能跟在那个狱警身后闷头走。路程不算遥远,大概步行了十分钟左右,一行人到达了一个厂房门口。 站在外面时叶玮猜不到里面是做什么的,但刚一走到门口,一股浓郁的胶皮味冲得上头。叶玮干呕了一下,强忍住恶心跟了进去,里面是排布得整整齐齐的机器。 还没等反应过来,其他人已经走到了个子的机位旁,叶玮不知道去哪儿,就跟上了柏澍。 柏澍也不怎么理他,走到了一架机器跟前做好,从下面的一个柜子里抽出一个胶皮鞋底,拿着热熔胶棒机围着一周打了一圈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一张皮革粘好。 期间,叶玮一直想插话,但柏澍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抬手打开了机器开关,又拿出一把匕首把多出来的皮革割掉。 机器噪音很大,柏澍并没有直接使用,而且拿起一把锤子来来回回敲着鞋跟一周,直至打到完全服帖才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他把半成品放到机器下牵了几圈线,拿一旁上鞋油的刷子把皮鞋打了几遍,一只鞋子就算完成了。柏澍手法熟练,做得很快,整个过程用时不过五分钟,叶玮看得眼花缭乱。 “看懂了吗?”柏澍问道。 他的声音和他清冷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带着一个老师在解决完学生问题后那种真挚的期盼。 叶玮不好意思说自己没看懂,只能咧嘴傻笑一下:“要不我再看一遍吧。” 柏澍也不多说,毫无偏差的把刚刚的步骤又来了一遍,五分钟后,他再一次面无表情的问道:“看懂了吗?” “算,懂了吧。” 叶玮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毕竟第一次接触的东西,不知道怎样算懂,就他这么个教法,看两遍就指望学会也不现实吧? “后面有机器,你去试试,不懂了再来问我。”柏澍一只手指了指后面,另一只手抚了一下叶玮的后背,不给他一点点反驳的机会就把他支开了。 叶玮只能往后走,走到后面的空机器处坐下了。鞋底子准备好了,热熔胶棒机不太会用,糊得鞋底上都是快凝固的胶,把皮革附在上面怎么也粘不住。 “我来吧。”八叔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接过叶玮手里的东西,熟练的摆弄着:“他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所以有啥事儿找我就行。” “他以前不是老师吗?当老师不需要跟人打交道啊?” 叶玮朝着柏澍的方向瞅了瞅,光头略有些头发,五官并不过分好看但很协调,身高在一众犯人里算矮的,无论怎么看给人的感觉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了。 “其实也不是一早就这样吧。” 八叔说着话,手上的活也没有停下来:“听说他当老师的时候虽然年轻,但业务水平和德行都很好,所以家长和学生都很喜欢他。”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那几年你要在这儿肯定也听说了,当代城市猎人,还没查到他身上就已经被定性了。” “因为他的围巾出现在案发现场,才正式进入到警方视野里的,口供来来回回问了好几遍,不同的人不同的问法,全部都是一套证词,把案件经过说得清清楚楚,详细到案发时的天气、温度、受害人穿了什么样的鞋子、袜子,只要问到的,都能回答正确。” “他记性这么好啊?”叶玮问道。 几句话的功夫,八叔已经做好了一双鞋。看到叶玮好奇心那么重,干脆把憋在心里不知真假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所以才说他高明嘛!无论是小细节还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全都能对答如流,每一份口供都完美得像提前背下来的。” “但是在法庭上就不一样了,他说话唯唯诺诺,前言不搭后语,好些重要细节都说错了。公诉机关让他想清楚再说,期间休庭一次,再上法庭时他不停的哭,案情只字不提,一直说是我做的,全是我做的,不要再问了…” “所以你以为他的无期徒刑怎么来的?是检方认定警,察有伪造口供的嫌疑,除口供和那条围巾外又没有更多的证据,怕搞出冤假错案来,只能弄个无期徒刑结案。” 八叔说话时声音不大但富有感情,再加上肢体动作,叶玮感觉自己听的像是某人的传奇。 “做得怎么样了?” 柏澍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叶玮吓得一个机灵转过了身,八叔则老老实实的退回到了自己的机位。 ------------ 第一百零二章 否极泰来(三) 叶玮往后退了两步,像交不上作业的学生一样不敢看柏澍的眼睛。 “这个不难,做多了熟练了就好了。” 柏澍放缓了手下的动作,把刚刚的步骤又重复了一遍,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很多。 “以前带学生,我对他们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他们根本看不起我。” 柏澍垂着眼,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胶鞋上,说得话里透着浓浓的无奈:“那些孩子就是见人下菜碟,他们对那种看上去冷漠的,高高在上的老师,说不上喜欢吧,最起码也是尊重。” “后来我也变了,以为变成那样会省去很多麻烦,但是学生依旧会拍着肩膀跟我说:‘小柏啊,你装什么?你这样更讨人厌了!’” 叶玮站在旁边,一边听着他讲自己的故事,一边看着他做胶鞋。柏澍就像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可之前看新闻,不是说你很受学生爱戴吗?” 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叶玮只能找准空当把话题接下去。 柏澍微微扬起了嘴角,抬起头来看了叶玮一眼,又低下了头:“新闻的真实性和道听途说有什么区别?总不能我犯了那么大的事儿校长还说:‘我早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吧?我前后的反差越大,他与这件事的关联就越小。” 叶玮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是听闻过柏澍的事迹,才觉得他很难打交道。 “其实很多事情,你可以直接来问我。”柏澍的视线依旧在胶鞋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没什么意义。” 在听到他这么说的一刻,叶玮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发现了。 柏澍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讲一件很日常的小事,叶玮憋了很久,最后弱弱的回了一句:“对不起…” 听到他道歉,柏澍终于抬起头看了叶玮一眼,看到他无比认真,脸涨得通红,不由得笑出了声,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你别这样啊,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柏澍把手放在叶玮肩上,微微使了点劲:“人就像这个胶鞋,加上鞋面,再把多出来的部分去掉就可以。坏了可以修,修到修不了就毁掉,毕竟这东西对环境污染不小。” 叶玮跟着瞎点头,从柏澍手里接过鞋跟,蒙头往上涂抹粘胶,接着贴皮革,弄得手忙脚乱。柏澍突然变得耐心起来,手把手的教。 可是叶玮并不觉得好,他宁可像在部队里,一言不合被体罚都可以,这样钝刀子割肉才是真难受。 “我的速度并不算快,这里的工作要求是一天五十双胶鞋,按照一双十分钟算,至少需要八个小时,大多数的人不加班无法完成。” “教你是我的工作,完成产量也是我的工作,所以需要快些。” 在看到叶玮能独立完成工作后,柏澍撂下一句话离开了。 工作到下午五点半,叶玮跟着大家从厂房离开,或许是胶鞋厂毒性不小,出门的时候一阵恶心头晕,差点昏倒,要不是八叔扶了一把可能真就不行了。 劳改之前,叶玮以为监狱的生活会很艰苦,没曾想这里和工作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八小时工作制,完成产量就可以。一日三餐温饱完全可以保证,晚饭后还有休息时间。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柳雁湾的五个人被带回到家乡那边劳改去了,还有一个人刑满释放了,整间房只剩下自己、柏澍、八叔和一个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男人。 据说那个男人来得比较晚,在八叔和柏澍之后,因为看上去性格比较乖张别人都叫他老怪。 老怪这个人一般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但是看上去攻击性很强,眼睛总是贼溜溜的转,看任何人的目光都带着防备和不善。 老怪年龄在三十岁上下,身形和八叔比瘦弱不少,但和柏澍比又显得壮实很多。因为他给人的感觉不怎么讨喜,所以两人之间交流也不多。 相对老怪来说,叶玮的关注点更多放在了柏澍身上。每天晚饭后,柏澍都盘腿端坐在床上看书,看书速度很快,每天看的书都不一样。 监狱每月都会象征性的发一些工资,也就三十块钱左右,搁别人钱一到手就会买些好吃的。但柏澍从不破戒,平时怎样就还是怎样,所有的存款都会用来买书。 但买书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他看书的速度,一开始叶玮还好奇这些书从哪儿来,后来发现,监狱外会有人专门为他买书寄过来,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更让叶玮奇怪的是,柏澍作为一个曾经的数学老师,基本上没看过和数学甚至理科相关的书,看得大都是哲学、教育学和一些心理学的书籍。 “柏哥,为什么你一个数学老师,从来不看专业书啊?”所以这样的问题,叶玮也确实问过。 “数学是我的专业,但不是我毕生的追求。虽然我永远不可能再做老师了,但我毕生的追求是教育。” 柏澍用这两句话四两拨千斤的回答了叶玮的问题,但站在叶玮的角度,他实在听不懂柏澍这话背后的意思。 叶玮以为从今以后自己就会在这间房不温不火的待上十五个月然后离开,直到一件事改变了一切。 …… 一个天气阴沉的黄昏,吃完晚饭夕阳只剩下余晖,一抹耀眼的橘色被两道灰暗的烟云拢在中间,给黑白灰三色的天空带来了一丝特别。 临近春节,是哈气成冰的季节。一般人能在室内待着绝不会去室外,毕竟室内是有暖气的。 因为头一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收工后狱警安排包括叶玮的四人扫大院里的雪。 扫雪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每下一次雪出一间房的人去扫。可自从另外六个狱友离开后就再没新人进来,整个大院几百平米包菜地,四个人要干完都凌晨了。 分配到个人的场地是狱警安排的,按大小看每个人都一样多,但老怪那块有一半都是菜地,打扫起来更吃力一些。 柏澍发挥了他一贯的作风,速度快得惊人,不到八点就打扫完了。叶玮估计是在部队没少干过活,速度还算上乘,临近九点时也准备回了。 转头看见八叔还在打扫,有些过意不去,拉着大扫把跟了过去。冰天雪地里扫了几个小时,叶玮手脚已经冻得快没知觉了,只想着大家一起干完走了得了。 此时柏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带来了两双手套和一个帽子,把其中一双手套递给了叶玮,另外一双手套和帽子给了八叔,接着便准备离开。 “呦,自私鬼来装好人啦?”老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 第一百零三章 柏澍(一) 听到老怪的声音,三人齐刷刷的转过了头。 大家关系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柏澍和八叔不怎么对付,但有叶玮在中间调和,让外人看来三人关系不错。 反倒是老怪,总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和大家的关系也就莫名疏远了。 搁平时,老怪也没少这样明里暗里说话恶心柏澍,但今天这么明显,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柏澍只简单的扫了老怪一眼,仿佛他说的并不是自己,冲另外两人微微一笑:“也快了,你们扫,我先回去了。” “好嘞!”叶玮点了点头,带上手套准备继续干活。然而就在此时,让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老怪扔掉了手里的大扫把,一个箭步冲到了柏澍身后,用大臂和肘关节勒住了他的脖子。由于重力的冲击加上突发的缺氧,柏澍跪倒在地,撑不住老怪的体重,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到这里老怪依然没有要住手的意思,整个人骑在了柏澍身上,左右开弓的用拳头打他,不给人一丝还手的余地。 “我槽你大爷,就会装高尚!一天天性冷淡的样子,早特么看你不爽了!” 这种情况发生在别处可能不会有什么,但是在监狱里,严重的是要加刑的,谁都没有料到他会这样。 叶玮呆在原地,愣了一秒才冲上去拉架,被八叔拦了一下:“解决不了就离远点,我去找头儿,别把自己搭进去。” 叶玮这才清醒了一点,自己拉架归拉架,搞不好会被迫卷进去,明明刑期不长,别整出什么别的来。 犹豫再三,看到柏澍实在毫无招架之力,叶玮还是冲了上去。之前当兵期间学过格斗和擒拿,用了点儿招轻松就把两人分开了。 此时狱警匆匆赶来,分别了解情况后确定柏澍没有参与斗殴,是老怪单方面的行为,便直接把老怪拉去关禁闭。剩下三人继续把雪扫完,回房时已经接近十点了。 可能是回得比较晚吧,熄灯时间也往后延了,叶玮洗漱完,看见柏澍正靠墙坐着,一条腿平放着,胳膊架在另一条蜷起来的腿上。 他的表情有些忧郁,眉头微微锁住,眼神放空,在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叶玮不想打扰他,跪下来把床铺了铺,钻进了被窝里。 “叶玮啊,你说,人是不是都特别自以为是?” 冷不丁的听到柏澍跟自己说话,叶玮看过去,他的眼神依旧没有聚焦,也没有看向自己。 沉默了一两秒,叶玮叹了口气。 “自以为是?自以为是针对的是那些没有本事的人,如果你想的和做的一样,就不算自以为是。” “那如果,你为一个人做了很多自以为对的事情,触及了法律,却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算不算自以为是呢?” 听到他问得认真,叶玮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柏澍的眼神,仿佛什么事困扰了他多年,迫切想要个答案。 “触及法律本身就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行为,但如果你明知不得已而为之,就该分情况了。” “做了错事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你不愿也无法承担相应的后果,这算自以为是。但如果你做之前就知道会这样还是执意做了,就不算自以为是,只是你的选择罢了。” “是嘛?”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柏澍眨了一下眼,低头呆了几秒,突然看向叶玮的方向:“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咣—”的一声,两人同时寻着声音看过去,八叔正端着脸盆从卫生间出来,三人对视的一瞬间,大家都尴尬了一下。 “要不,我睡那边?” 八叔很快反应过来,很自觉的放下脸盆把被褥卷起来抱到了靠窗的铺位。 柏澍也不客气了,把褥子挪到了八叔之前的位置上。 “我刚当老师,离现在已经七年了…” 七年前柏澍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本科学师范类数学的他正值风华正茂的好年龄,第一份工作就是东隅市的一所普通高中的数学老师。 普通高中的意思大家都懂,不是示范,不是实验,也不是重点,就是一个勉强降点分把本该读专科的学生招进来的学校,但凡有点门路都不会来。 柏澍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对美好工作的幻想,接手了一个刚上高二的二茬子班,前一任老师升职做了年级主任,班就被空下了。 但是柏澍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因为专业就是师范数学,他相信对待学生一定要以心换心。 可二茬子班毕竟是二茬子班,加之之前的老师已经是一个小领导了,一个班三十四个学生没有一个理视柏澍。 那种感觉很难受,柏澍想过自己会被讨厌,被捉弄,被排斥,但从没想过学生根本就不搭理他。 每次让学生安静,大家都无动于衷,当柏澍吼起来的时候,学生就会不约而同的安静一秒,用藐视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班里的请假从来都是走形式,学生给柏澍打电话就是客气一下,如果不答应就直接走人,大家都深谙法不责众的道理,柏澍的班经常一半人都不在。 但这种事情需要出面解释的只有柏澍,他需要一个人顶着所有压力整改班级,可顽疾根本没办法一日根治,于是最后校领导对他下了定义:无能。 后来柏澍无意中看了一部电影《女王的教室》,下定决心好好整改,一边费尽心思了解每一个孩子,一边把自己塑造成清冷漠然的样子。 同时,这个班也进入了高三,高三的大家更加有恃无恐,柏澍已经改变了态度,并没有让自己得到尊重,反而引起了学生的反感。 一天,他准备出期末考试的卷子,电脑突然黑屏了。那个年代,台式电脑本来就慢,卡一会儿也是难免的,但是接着,电脑上出来了一行字: 废人就是废人,假装自己有用的样子很恶心。 这一刻,柏澍才明白自己的电脑被黑了,他疯狂的拍打着键盘,无果,只能长按重启按钮。足足过了三分钟,电脑再次打开,但这次,什么也没有了。 黑客程序不仅格式化了他的电脑,还将他电脑中的东西散播到了校园博客里,里面有他没出完的试卷,还有很多资料。因为这件事,柏澍被记了处分。 大概也是学校看他实在不适合带这个班,便在第二个学期给他安排了一个春季新生班。这个新生班让他结束了噩梦一般的生活,却迫使他自愿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 第一百零四章 柏澍(二) 新班都是刚入学的孩子,也是三十四人,好骗又好吓,柏澍狠下心开始执行自己的铁腕统治。 他先用文件夹制作了每个孩子的成长档案册,从小了解孩子的一切,学习师范的都知道,给一个人最大影响的就是原生家庭。 整整一个星期的自习课,孩子们都老老实实的坐在班里写自己,写家庭,写理想,写过往…… 柏澍也没闲着,每天晚上像追番一样挨个看每个孩子写的东西,遇见有问题的就拿笔记本记下来,抽空通过打电话或者家访的形式了解清楚。 他没有让学生知道自己有多关注他们,但是通过一举一动让学生明白,自己掌控着他们的一切。 除此以外,柏澍还建立了一套魔鬼般的积分制度。除班干部有额外积分外,每个学生都有一百分,分数高的就可以申请奖助学金。 而那些分数低的,轻则罚值日倒垃圾,重则叫家长,回家反省或者直接被调到vip专座,被全班忽视,看不到黑板。 当然这些都是手段,柏澍真正的目的是希望他们能够知道,待在班里好好学习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一年的时间,班里的成绩一直稳列全年级第一,而柏澍也从一个受尽嫌弃的垃圾老师,成为了站在教师节领奖台上的优秀教师。 高二,新学期刚开学,班里一个叫刘歌锦的女孩儿引起了柏澍的注意。 其实刘歌锦这个名字,在她的成长档案第一页里就写得很清楚了:家中重男轻女,生第二胎也希望是个男孩,可发现是女孩之后只能寄全家希望于哥哥,于是给自己起名叫刘歌锦,意思是哥哥能有个锦绣前程。 歌锦在班里算得上是品学兼优,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初中按照片区划分上了一所差劲的学校,请不起辅导老师只能自己找方法学,身边的同学都好玩,她也就跟着玩了。 后来三分之差,来到了这个学校,进到了柏澍的班。发现这里并没有放弃那些学业不佳的孩子,于是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为了目标努力。 但这学期开学后,她的状态就变了。 经常请假,上课无精打采,九月的天气明明还算炎热,却总是穿着长衣长裤,脖子上永远戴着条丝巾。 柏澍觉得奇怪,她也不是新生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学校的礼仪要求,上课期间学生不允许戴帽子围巾的。可每当柏澍想跟她好好谈谈时,她总是遮遮掩掩,然后用各种理由请假回家。 给她妈妈打电话,她妈妈的态度更让柏澍奇怪,一开始也是百般逃避,挂电话的借口千奇百怪。问多了态度就变差了,甚至直言有些事情老师是管不了的。 刘歌锦在班里的位置靠墙,一天上数学课时,柏澍发现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脸色惨白,额头上能看见明显的虚汗。 当时是十一刚回来没几天,天气转凉,还没到采暖的时候,温度仅仅在十几度。刘歌锦秋季校服外面还套了件薄外套,应该不热啊。 “你没事吧?” 柏澍听见刘歌锦的同桌小声的询问,眼睛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同桌抬手摸了一下刘歌锦的额头,放下来的时候手上的手表挂住了她的丝巾,惯性的作用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扯下了那条丝巾。 “啊!” 听到尖叫声,柏澍立马扔下粉笔跑了过去,刘歌锦突然表现的异常恐惧,她拼了命的去抢挂在同桌手表上的丝巾。丝巾卡得很死,发现拽不下来,刘歌锦用胳膊把自己连头带脖子裹了起来。 但是柏澍看见了,他看见在刘歌锦的颈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 “…下课来我办公室。” 犹豫了几秒,他有很多话想问,但碍于学生在场,最终只憋出了这七个字。 …… “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柏澍不知道怎样问合适,只能选择最直接的问法。他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家庭和睦,条件良好。因为学习好,从来没有挨过打,所有的人都说自己是天才。 所以在面对刘歌锦的过往时,他常常会觉得难以想象。 “生病了,要打针。” 刘歌锦的回答很简短,她假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但很明显是假话。 “老师不是傻子,脖子上面都是血管,搞不好要命的,你得的什么病往那儿打针?” 此时的柏澍脑海中飞速闪过四种情况,一类是刘歌锦没有骗人,她真的得了什么怪病,需要通过这种形式来治病。 一类是她父母有虐童癖,通过用针扎的方式实施,虐待。但颈部不同于其他部位,有大动脉和静脉,还有密布的毛细血管,扎不好就是要命的事,以她脖子上针眼的数量,不可能只是普通的虐待6。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刘歌锦吸毒,但和第二种一样,可能性不大。 最后一种可能,结合她的家庭条件,也是柏澍最担心、最恐惧的:刘歌锦被卖去做人体实验了。 柏澍知道,除了第一种以外,其他哪种可能在刘歌锦这里都问不出结果,那只能自己来查了。 下午,柏澍跟着通讯录上的地址,来到了刘歌锦的家门口。之前他也来家访过,但是刘歌锦妈妈表现得很抗拒,说不了几句话就找理由出去了。 她们家是一个单建的小平房,院墙半人高,窗户比较低,柏澍只站在那就能看见屋内的陈设,整个房子由内而外给人一种寒酸的感觉。 “咚咚咚” 犹豫了一会儿,柏澍的教师身份告诉他偷窥是可耻的,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正面交锋。 开门的依旧是刘歌锦妈妈,开门的一瞬,柏澍捕捉到了她脸上的苍老与疲惫。但是很快,被看见柏澍的恐惧代替了。 刘歌锦妈妈立刻准备关门,在推门的一刹那,柏澍从外面挡住了。 “歌锦妈妈,我不知道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来是想好好跟您聊一聊刘歌锦的情况的。” 柏澍卯着劲想把门推开,但刘歌锦妈妈完全没有要让他进来的意思:“柏老师,我知道您是个好老师,但您也要清楚,该管的事管,不该管的不要管。” “歌锦妈妈,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今年是我工作的第三年,时间短不代表我责任心不够。” “咣当”一声。柏澍毕竟是男人,力气要大一些,强行推开了门,进到房间里。 房门再次被关上,刘歌锦妈妈看着柏澍,神色由发愁变为了怨毒,说起话来咬牙切齿:“不是什么事情有责任心就能解决的,你当你的老师就好,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柏澍想到教上一个班时,有学生要请假,明明知道人家并不是生病,只是想偷跑出去玩,打电话给家长核实,家长也是这么说的:你管好其他学生就行,不要多管闲事。 那时的他没资格也没能力多管闲事,但是现在,直觉告诉他,这件事非管不可! ------------ 第一百零五章 柏澍(三) “什么叫多管闲事?刘歌锦妈妈,麻烦您解释一下。” 柏澍平静的看着她,但是说话态度能让人感到不容置疑。 “您女儿满脖子的针眼,多热的天都戴着丝巾,说不定在被衣服遮住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伤,难道这些你都不知情吗?” 刘歌锦妈妈心虚的不敢看柏澍眼睛,柏澍也就顺势继续说下去了:“你女儿一直很努力,她希望你能够注意到她。即使她明白,你的心里只有哥哥,也心甘情愿努力学习挣钱,哪怕这些钱是花给你,花给你儿子她也愿意。” 柏澍抬手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外面接近黄昏的天,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离放学时间已经快两个小时了,我也来了一阵子了,刘歌锦没有出现,说明她还没有回家。可是从学校步行到这里最多也就半个小时路程,你说她去哪儿了呢?” 或许是柏澍还没有说到痛点,刘歌锦妈妈摆出了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就是俗话说的非暴力不合作。你爱说啥说啥去,说完了就请离开。 她索性坐在了一旁的老式沙发上,用抖腿来隐瞒心中的焦虑:“我们家刘歌锦习惯了,放学爱去外面玩,到天黑才…” “你够了!” 柏澍愤怒的打断了她的话,他甚至觉得留着脸面跟这种家长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她到底去哪了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报案确实没用,失踪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不予立案。但她满脖子的针眼,如果你再有所隐瞒,从这里走出去,我立马打电话给妇联告你虐童!” “不行!” 听到报案和妇联这样的字眼,刘歌锦妈妈猛然抬起了头,表现出了害怕,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她跪下用膝盖艰难的挪向柏澍,扑通扑通的磕头。 “柏老师,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柏澍没想过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奇怪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为了学生好,家长却觉得自己在把她们往绝路上逼。 “我可以不管,但你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柏澍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有用,但是他明白,理解是有效沟通的第一步。 刘歌锦妈妈再次垂下了头,就那么跪着,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柏老师,沙发上坐吧。” 柏澍也不客气,走了两步坐在了她家像古董一样的棕黑色沙发上。 “……柏老师,我们家不容易啊!” 刘歌锦妈妈半天憋出这一句话,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往下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为那几个钱把孩子命搭进去啊!” “歌锦有个哥哥,今年二十八了……你也知道,我们家穷,错过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个了……” “那个女娃说,要求不高,有房有车就领证……最晚宽限到十一前……房子嘛,这个卖掉差不多够首付了,但是车子,我们贷不了款了……” “我们就想着,卖血卖肾啥的,能弄来钱的都可以……后来就上网想看看,联系上的人让面谈……” 刘歌锦妈妈一边说一边抽泣,柏澍得听得很仔细才能大概明白她在说什么。 “那个人说,其实不卖肾也可以……找个人去试药,一周三次,一次三千块钱……” “三千块钱啊,谁能拒绝得了……我也想去的,但是人家说是小孩子的药,要未成年去……” “后来我们和歌锦就商量好了,她去……可是谁知道,别人是先给她注射了病毒,再在病体基础上做的实验……” “然后我们就发现,几个月的时间歌锦的身体越来越差,一病就病得起不来床,本来钱凑够了想不干这个了……但是他们说,不给钱也得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我们那个时候才知道……那个病是绝症啊,天杀的东西,是一个有钱人有这个病,人家为了能治好,专门找了我们家孩子,想研究出药卖好价钱呀!” 听到这,柏澍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他早听说过这种组织的存在。由小型医疗机构牵头,有钱人花钱投资,专门研究一些无药可医的病症,药物研究出来了就申请专利上市卖钱,虽然本质违法,但是一本万利。 “一般研究药物找病原体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找健康的孩子呢?”柏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他们说这个病很罕见而且致命周期短,短短三四个月就能要人命,所以只能用健康人去试……这个死了,就换下一个……” “几个月?!” 柏澍惊了,从开学到现在接近一个半月,加上放假的一到两个月,几乎已经到了刘歌锦妈妈说能致命的三四个月了。 “那为什么刚发现的时候你们不报警呢?” “报警了,我的孩子怎么办……”刘歌锦妈妈弱弱的开了口:“我们没钱治,也治不好,他们如果研究出来,说不定还有救……” “最重要的是,他们黑白两道通吃的,最早我们去闹时他们就说了……敢报警,让我们全家死无全尸……” “他们还说,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花钱就能摆平的事情……我们只会人财两空……” “……” 柏澍无言以对,这个家庭最大的问题是贫穷,也是他解决不了的。 那种医疗机构在他小的时候就存在,可那个时候在改革开放前期,有些事情政策法规还不够严谨,身边常听说有些人为了钱去试药。但他没想过这种事情现在还存在,并且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存在。 “叮铃铃玲玲~” 这时,刘歌锦妈妈的电话响了,她打了个寒颤拿起电话,看到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不由自主的在发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柏澍。 “开免提。”不用看能猜到打电话的人是谁。 “喂?” 刘歌锦妈妈按下免提,小心翼翼的打了个招呼。 “来把你女儿接走吧,她一个人回不去。” 那边的声音很冷漠。柏澍觉得不对劲,刘歌锦虽然身体弱,但直到今天见到她时,她还能跑能跳。 “好……我现在去接。”刘歌锦妈妈叹了口气,准备挂电话,站起身顺手拿起了挂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以后就不用来了。”那边停顿了一下:“她已经到发病期了。” ------------ 第一百零六章 正义(一) 发病期。 刘歌锦妈妈知道意味着什么,这个病从发病开始,生存期不会超过一个月,一周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挂了电话,刘歌锦妈妈整个人像没了魂一样。明明看上去很平静,但搀一把就能发现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她走在柏澍前面,宽袖外套穿了半天没穿进去,反应过来才发现袖子在内侧。往外走的时候,在平平展展的路上摔了一跤,柏澍在一旁扶了半天才站起来。 从刘歌锦家里到那家医院,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但是今天两人走了有足足半小时。半小时后,他们站在了一个工厂门口。 这是东隅市的一个化工大厂,名叫天馥。最早负责的是采暖,是个烧锅炉的厂子,后面被合并了之后一并负责供电。 两人刚到没多久,厂子砖红色的大门打开了一扇,一辆银白色的夏利车从里面开了出来。 柏澍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跟着刘歌锦妈妈一起上了车,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 从外观看车窗是普通的单面玻璃,和大街上其他车没有什么区别,进去后却看到前座和后座之间架了一道钢窗,整个和驾驶室是隔开的。 更奇怪的是后座两面的窗户,里面是磨砂质地的灰色玻璃,完全看不到外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柏澍伸手去转升降玻璃的杆儿,但是不知道是杆被焊死了还是玻璃被焊死了,根本打不开。再去开车门,车门也被反锁上了。 “打不开的。” 刘歌锦妈妈在一旁小声说:“我第一次来就是这样的,当时我们也觉得有问题,他们说这是机密,现在想想,应该是怕出事了找过来吧。” 柏澍没接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靠在座椅上。甭管目的是什么,别人不想让你看到,那肯定有万全的策略,挣扎了也没用。 车开了近十分钟,中途有几次转弯,又有好几个下坡。因为看不见,只是粗略的感觉,所以就算柏澍有车让他再找过来也几乎不可能。 车停,目的地到了。听见门锁自动弹开的声音,柏澍打开车门下来。 不得不说他们的安全保密工作做的真好,车停在了一个四面水泥的普通房间里,除了水泥的灰色外,只能看见过两个完全对称的卷帘门,对称到让人连方向都分不清。 “请往这边走。” 说话的是司机,声音很稚嫩,看上去刚刚成年,他在前面,拿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器。按开开关,一侧的卷帘门慢悠悠的往上升,升到高度差不多的时候,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进去后门很快就关上了,幽暗的暗黄色灯光照出了一条冗长的小道,小道左右像宾馆一样,整齐的排列着一扇扇门。 “小伙子车开得挺稳,拿驾照几年了?” 其实柏澍并不想和他说话,但路很长,气氛很沉闷,自己对这里知之甚少,他和自己带的学生年龄又相差不大,便想着能不能套出点话。 “我没有驾照。” 男孩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虽然他年龄看起来很小,但说话行事有一种超出年龄的稳健。 看到柏澍不相信的样子,男孩继续解释:“我今年15岁,还没到考驾照的年龄。” “你倒挺诚实。”柏澍有点皮笑肉不笑:“你们这这么多秘密,照你这样讲话老底被兜完了都不知道。” “不会。” 男孩说话很干脆,只不过背朝着柏澍,看不见他的表情:“教授说了,外人只要问不到点子上就照实说,多说实话才不容易出错。” “那你叫什么名字?” “阿来。” 走到其中一扇门前时,阿来从风衣内侧掏出了一大串钥匙,用手摸索着,仿佛在数是第几个。 柏澍再一次审视着阿来,挺瘦小的一个小男孩,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及膝的风衣,理着普通的碎短发,看上去干净利落。 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多不到一米八,眼睛不大,但五官很协调,脸型有棱有角。属于说不上帅,但越看越舒服的男性类型。 “啪嗒—”一声,门开了。 “歌锦……” 刘歌锦妈妈冲了进去,但是房间里没有她女儿。 这是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病房”,房间里放了四张床,每两张挨着的床中间都放着一个输液架,房间内侧还有一扇门。 窗帘是拉着的,柏澍尝试性的拉开窗帘想看看外面,说不定能看到什么标志性建筑物。但是果然,窗户外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病房”。 “你们这都怎么通风的?” 这个地方邪门到从上了那辆夏利车就哪哪儿都不对劲,为什么会如此近乎偏执的隐匿?难道不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吗? 能做成这样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个联锁的大规模研究中心,不仅成型,还有了一定的基础,绝不是自己最初预计的小作坊。 “中央换气。” 阿来一边应付柏澍,一边打开了房里的门,门的那边又是一个病房,刘歌锦奄奄一息的躺在其中一张床上。 “妈妈…老师…” 距离上一次见她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但差距已经大到让人无法相信。 刘歌锦本来就很瘦,上学期体重在四十五公斤左右,现在看来,估计连四十公斤都没有了。 她的脸上不知是油还是汗,浸得头发一捋一捋的,眼睛微闭着,一睁开眼泪一股一股的顺着太阳穴流向了头发里。 “没事,你躺着休息。” 看到刘歌锦挣扎着想坐起来,柏澍连忙把她按在床上。 刘歌锦妈妈站在一旁,她看见女儿此时的样子半天都不敢凑上前,眼泪簌簌得往下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把人带走吧。” 阿来依旧面无表情,这让柏澍更加接受不了。他明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却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视人命于无度。明明是他们在做违法的事情,害人性命,他却像是饭店的老板,跟客人说打包带走吧那样轻松。 “你们会遭报应的!” 柏澍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但当时的他并没有想手刃这些人的意思,真正让他改变的,是刘歌锦临死所说的话。 ------------ 第一百零七章 正义(二) 回去的路上和来时一样,阿来开着车把人送回到了坐车的地方,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只不过多了一个刘歌锦。 刘歌锦妈妈是指望不了了,柏澍只能自己来,他用一块很大的毛巾被把刘歌锦裹了起来,尽量保证不见风。 离开了天馥,柏澍抱着刘歌锦,他妈妈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 “老师…你什么都知道了是吗?” 她的声音很小,要很认真的听才能听清。柏澍点了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努力扯出一抹中规中矩的微笑。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也哭,那刘歌锦就真的看不见半点希望了。 “老师…你这样抱着我…是不是特别像抱着一具尸体?” 刘歌锦也是笑着的,仿佛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不像之前,每次见到她,她都在尽力回避一切。 只是这话…… 柏澍下意识的看向刘歌锦妈妈,她不敢看自己的女儿,整个人哽咽得说不出话。 “不要说这种话,你身体虚,多休息一会儿。” “我不要……呜呜……不要休息……”刘歌锦刚一张嘴就哭得说不清话,使劲的摇头:“我疼……疼得每天都睡不着……” “我不敢让妈妈知道……偷偷去买两块钱一袋的止疼药……一袋三十颗……我一次吃十几粒都不管用……” 刘歌锦睁眼看着柏澍,这些话她从不曾和说过,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妈妈只想要更多的钱。 第一次带自己来这里,上车前人家还问妈妈想好了没有,她都没带犹豫的说想好了。 上车后发现不对劲,下车了更加异常,连刘歌锦自己都知道这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好事,但妈妈一直在旁边安抚她,告诉她没有关系,打几针就能挣很多钱。 她甚至都没有柏老师一个外人在乎自己的死活,她之所以在一旁不敢过来一方面是心虚,另一方面是在恨为什么自己身体那么不争气,发病之后就再也挣不到那一周的三千块钱了。 “柏老师……你了解我这种病吗?” 刘歌锦依然在抽泣,但语速快到没等柏澍回答就接着往下说:“这个病最早是一个叫……鞑勒的医生发现的,所以叫鞑勒症……” “这个病从被感染……到死亡……一般不会超过半年……只要发病……人就会被活活疼死……” “最早被注射时他们还安慰我……说配合试药很快就能治好……那个时候每天都会觉得骨头痒痒……就是浑身不舒服,但是还能接受……” “后来大概过了一个多月……骨头的痒变成了那种又疼又痒……每天休息不好,越想越疼…越想越痒,经常翻来覆去整宿睡不着觉……” “直到刚开学那一阵子……不痒了,变成疼了,但是那种疼不是很厉害……那是我试药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段时间了……疼着疼着就睡着了……” 这些话刘歌锦都是笑着说的,柏澍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强颜欢笑做到那么极致。面对这样的刘歌锦,他连安慰的话都不能说出口了。 “再后来疼得越来越严重……浑身都难受,经常喘不过气,心跳得厉害……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在疼……” “为了能睡着觉,我每天闭上眼睛就在幻想……幻想我疼的地方爬满了蛆,蛆在我身上咬啊咬……幻想我不是我,是一只死鹿……被蛆咬到只剩下皮,撕开那层皮,里面全是蛆……” “别说了……”柏澍有点恶心。 “柏老师,你也觉得很恶心对不对?”刘歌锦突然不笑了,牙齿咬住了下嘴唇。三秒过后,血从牙印处留了出来,顺着下巴留到了脖子里。 “你看到了……我已经疼到连自残都转移不了了……每天就只能想这种让人恶心的场景,仿佛这样难受的就不是难受本身就……” “你知道吗……从这个月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能治好了……他们连骗都懒得骗我了……” “我疼到想自杀,都坐在了窗台上……但是妈妈跟我说……她说再忍忍,一次三千块钱呢……” 柏澍看向刘歌锦妈妈,她心虚的低下了头,故意避免眼神对视。柏澍这才明白,从头至尾,刘歌锦就不是自愿的。 回到刘歌锦家里,柏澍把她抱到了床上,刘歌锦妈妈依然跟在一旁。 “妈妈,我想和柏老师单独聊聊。” 听到刘歌锦这么说,柏澍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无人可说。 看着刘歌锦妈妈走出去关好了门,柏澍又给她盖了一层被子,希望可以暖和一点。 “柏老师……我前面不愿意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你是一个好老师,如果知道我发生了这种事……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的……” “与其阻止……还是让我妈痛痛快快把钱拿上吧,我想看看我拿命换来的钱到底能不能让她过上想过的日子,横竖都是一死……” “还有就是……你说你最看不惯那种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弃自己的人……我怕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钱可以不要命的人……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都知道了……” “不不,”柏澍打断了她的话:“你很努力很认真,也很有想法,我知道你从来不是那种人。”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刘歌锦再次强忍着笑了一下,笑得嘴角都在抽搐,病已经危及到神经了:“今天我听着他们给我妈打电话……那个时候我就想通了,什么都不重要……” “柏老师……你说世上真的有鬼魂吗?” 柏澍大学时入了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但他知道,这不是刘歌锦想要的答案。 “虽然我没见过,但一定是有的。”他肯定的点了点头:“说不定我们看不见他们,但是他们会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鬼魂应该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如果你真的变成鬼魂,一定会比现在开心很多,而且……” “不可能的……”刘歌锦突然打断了柏澍的话:“如果我变成鬼魂,一定是最狠毒的厉鬼。” “因为……我的心中……充满了仇恨!” ------------ 第一百零八章 正义(三) “柏老师,我有的时候觉得这个社会特别不公平……我每次疼到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大声喊,我说放我走……我要你们死……我要报警让你们判死刑……” “但是他们根本懒得理我,嫌我幼稚……他们说我要是敢报警全家都得给我陪葬……还说别说判刑了,就连拘留都不需要……” “柏老师……我十六岁,我今年才十六岁……” 刘歌锦眼睛红彤彤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血丝遍布眼白。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像极了快要发狂的丧尸。 “我们拿命来换钱,他们有钱人却可以拿钱换命!我没有违法,得到的是比坐牢还残忍的折磨……他们草菅人命,靠钱却能换来自由和更加肆无忌惮的知法犯法……” “明明我也有机会得到这样的人生……但是我才十六岁,我要死在十六岁了……他们剥夺了我的生命,也剥夺了我未来可能得到的一切机会……” 刘歌锦说话很费劲,但还是一直说一直说,说到没有力气了就喘会气继续说,像是生怕过了今天,心中的一切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一样。 “柏老师……你不是想当一个了解学生的好老师吗但是你发现没有……你连学生的命都保不住……你准备拿什么来教育他们?” “政治书里讲了,生存权和发展权是人最基本的权利……但是我连这最基本的权利都没有了,是不是我连人都不配当了呢?” “数学课,您讲的是数列,是函数……但是这些在我们的生活中根本用不到……我纠结的是一周三次一次三千一个月就是九千块,哥哥看上的车十四万,我要四个月才能挣来……” “钱凑凑差不多就够了……但是我的命呢?现在我连十四万都不想了,我每天在想,两块一袋的止疼药对我来说没有用……我想用十几块一支的吗啡,想用几十一针的杜冷丁……” “妈妈跟我说,打了也没有用,浪费钱……她说我去试药是挣钱的,就不要想着再往外出了……” 从小到大柏澍都没有哭过,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人间疾苦,以为一个人过得再苦也就是去街边讨饭,吃几毛钱的花卷。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人穷到要用自己的健康去换钱。 每当学生找他谈心,告诉他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时候,他都会想当然的回答:你是个学生,学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类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但是今后这些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了,人世有太多的艰难。 “老师,你哭了……” 听到这话,柏澍连忙去擦自己的脸,他第一次在学生面前表现得如此手足无措。 “刚来这所学校,我以为以后的人生会像很多人一样……高中毕业不念书了,就去找个厂子打工……一个月拿几百块过一辈子……” “可是我遇见你,你是个好老师……你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学,无论他多么自暴自弃……你对每一个人都很好,所以我也想好好学习,念师范学校,当老师……” 刘歌锦伸出手,想去抓什么,最终还是无力的垂在床上。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我只想好好活着……我不想当老师了,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职业……” 看到刘歌锦再一次伸手要拉自己,柏澍往前把她撑着坐了起来,准备撒手的时候,刘歌锦狠狠的拽住了自己。 “老师……有句悄悄话,我想跟你说……” 没等柏澍反应过来,刘歌锦胳膊突然使劲,脸凑到了柏澍脸边,照着他的腮帮处,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在感受到痛楚的一刹那,柏澍条件反射般的推开了刘歌锦,那一刻他并不觉得痛,只觉得难以置信。 “这就很痛了吗?” 刘歌锦被柏澍重重的推开,整个人瘫在床上,明明已经没什么生气的她,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 “这就让你受不了啦!果然,你谁都不了解,你只了解你自己……” 柏澍突然觉得脖子上有些痒,手摸了上去,摸到了正往下流的血,白色的衬衫领口处也被血渍污染了。 “你疯了吗?”柏澍看着她,半天才憋出了这四个字。 “我不是疯了,我是要死了……” 刘歌锦依然笑着,只不过笑容充满了嘲讽:“你说当老师有什么用,口口声声教着别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说的全是自己的人生……” “一旦易地而处,你的那一套根本没用………你以为你改变了很多,其实只是他们愿意装给你看而已……你改变不了社会的本质,你甚至连改变某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柏老师,你要改变的,要教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个世道,只有到那个时候,你才有资格当你理想中教书育人的老师……” 回家的路上,柏澍脖子上戴着刘歌锦这学期开学来天天戴着的丝巾,伤口已经没有再继续流血了,但两排牙印还清晰可见。 丝巾是墨绿色的,只能遮住大概,星星点点的血污印在他的衣服衬衫上,结成了黑褐色。 刘歌锦说的没错,作为老师想要改变学生的观念和思想,首先要改变的应该是这个世道。 就像发生在刘歌锦身上的这件事一样,总得有人为此负责。法律无法伸张的正义,总得有人来执行。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柏澍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只把很小的一部分精力放在班里学生身上,只要他们不出什么大事就不管。 果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私自研制药物的厂子虽然把产业链做得很隐匿,但通过天馥的建厂和近几年的施工情况,基本就能掌握药物研制的情况。 整个制药产业链由八部分组成,其中专门负责药物研发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医师,名叫郎纪平,博士学历,最早是一个神经科的医生。 由于职务便利,他一边当医生,一边研制药物。申请过几个专利后,他突然想在医学界有所建树。于是利用天馥的地下厂区,建立起了这么一个违反人道主义的实验室。 虽然资金不够,但通过他这些年的威望,集结了七大股东,形成了这么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这七个大股东有天馥的老总、市政部门的领导、建筑公司的总工程师、企业总经理、商场老板等等,他们利用职务之便,提供资金和审批手续,郎纪平负责着手研究。 药物研制出来后,会通过正规产品检验进行洗白,申请、获得新药证书和药品批准文号后、进行药品生产,上市再监测。 只要检测成功就立刻申请专利,到了这一步就算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卖专利或直接高价卖药,最后以分成的形式把盈利发放到每一个股东的手里,到此结束。 “所以,那七起案件真的都是你所为吗?” 叶玮听柏澍讲自己的故事,跟在听悬疑一样难以置信。 柏澍微微的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六起。” “其中有一对夫妻,共同参与了药物的研制。但女方长期出差,我没办法一起动手,只能分开解决了。” 叶玮若有所思,他佩服柏澍的决绝和算计,虽然没有全身而退,但是杀了那么多人还好端端的待在监狱,这是他的本事。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股东和研制药物的那个人,你没能处理掉是吗?” 叶玮看向了柏澍的脸,左脸腮部有两排牙印,三年过去了,牙印依旧还在。 “是啊,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出狱的理由。” ------------ 第一百零九章 正义(四) “一旦出狱,他们会穷尽一切杀了我。” 柏澍靠墙蜷腿坐着,看向远方,灯已经熄了,只有幽暗的月光透过高墙的小窗子照了进来,叶玮能看见他眼中的光。 从小到大,别人对叶玮的形容有很多,开朗,热情,努力,机灵,这些都不是什么贬义词。 如果没有克拉,自己现在可能生活得很好。或许在某家普通的公司,从事着普通的工作,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存着钱买房,或者给老爹治病。 叶玮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果别人不招惹自己,自己也肯定不会存杀心。 克拉毁了自己的生活,杀了他是报应。而孟龙,间接害死了老爹,还让自己白白坐了一年多的牢,叶玮出狱之后第一个要干掉的人就是他。 但柏澍呢?他和刘歌锦两人无亲无故,只不过当了一年的班主任,就要为人家杀那么多人。 叶玮本来觉得自己没有底线,但比起柏澍,实在是太有底线了。但自己有底线只是源自自私,柏澍的无底线源自于他的博爱。 “你也觉得我错了?” 突然被问到,叶玮愣了一下,转而摇了摇头。 叶玮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态,之前在电视上看到柏澍,只觉得他是个杀人无数的犯罪天才,城市猎人,为这个世道扫清障碍,对错不予评说。 但如今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却发现他就和那些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然而就是这种普通,让叶玮感觉更加神圣。 就像一个人信佛,每天拜佛,直到有一天有机会和高僧同吃同行,即使高僧与普通人无二,也会让这个人注意到他的一言一行,并以此为标杆。 当神被拉入凡尘,才会更加被人信奉。 “我觉得到此为止,足够了。我杀他们,不是出于一个老师的身份,而且想救下千千万万像刘歌锦那样的人。” 柏澍叹了口气,抽回眼神看了看叶玮:“坏人是杀不完的,剩下的人足以得到警示,死者已矣,我不想歌锦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是啊,你还是先自保吧。” 叶玮低着头,有些没话找话:“很多时候,监狱也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渗透进来想杀你的人,就相当于瓮中捉鳖了。” “如果是那样,我也认了。” 柏澍若无其事的笑笑,伸手指了一下八叔的方向:“有个政客想用我,把他派过来,想安排我尽早出狱,还允诺保我一家平安。” 八叔一动不动的躺在铺上,叶玮知道他一定没睡着。这么小的房间,说什么在哪个角落都能听见,柏澍竟也不避讳。 “那挺好啊,又不用被困在这里,还能保证人生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叶玮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何乐而不为?”柏澍轻笑了一声,像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看了一眼叶玮:“你以为那个人,和我要杀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投资的方向不同罢了。” “所谓保我一家平安,也是实打实的威胁,为那种人卖命,不值。” “是吗?”叶玮苦笑:“有资格被人利用也挺好的,总好过当一颗棋子,被人弄得家破人亡,到头来发现什么都不是。” “哦?”柏澍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不然你也说说你的故事吧?” …… 叶玮不记得那晚跟柏澍两人聊了多久,只记得该睡觉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第二天工作时眼睛都睁不开,只靠着几个月来的流水作业和本能动着,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余下的一年时光过得飞快,每天做着一样无聊的工作。受柏澍影响,叶玮学会了看书,毕竟人活一世要不断进步,如果和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只会像之前那样被人欺骗。 出狱前不久的一天,趁八叔不在,柏澍和叶玮两人提前完工回到了房间。 “叶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想复仇吗?” 这话是柏澍说的,自那晚聊完之后,两人再也没有探讨过各自的过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想。” 叶玮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想好万全之策了吗?” 叶玮摇了摇头。 “我想了一个,只要不出大错,就不会有任何闪失。”柏澍神情很严肃,就像在研究千古数学难题一样认真:“作为交换,你也帮我一个忙。” …… 出狱那天,柏澍还在上工,叶玮连包都没有拎,还穿着来时的那身棉衣。二月的天已经回暖,棉衣穿着热,脱了冷,只能敞开扣子。 没有人接,叶玮也知道自己不配。记得上学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男主出狱,一家老小从早等到晚。到了自己,却是如此凄凉。 其实他也幻想过的,说不定了老娘会来,可是一年三个月的时间,一次探监也没有,都是奢望。 身无分文,只能腿着走回家,但回家后已经是人去楼空。房东在一年前就收回了房子,转手卖给了一个外地人。 叶玮不敢问房东,只能变着法的问这个新业主。新业主也说不清楚,只说听说这房不吉利,价格低才买的。 至于之前的租户,听房东提起过。家里一个念了职业学校的儿子,刚工作出事故成了植物人,父亲又患了重病,老两口卖了房子租住在这里。 熬了三年,儿子苏醒了,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后来不知道儿子着了什么魔,不管父亲死活,拿走家中仅有的积蓄跑了,一走半个月,父亲重病熬死在了家中。 后来那儿子回来了一趟,不久又走了,再不久听说进了局子。母亲死了丈夫,儿子又这样,没了盼头,不久得了脑梗瘫在床上,被亲戚接走了。再然后,就没人知道了。 叶玮匆匆道别,别人口中的一个故事,就是他的全部人生。他过成这样,全部是拜孟龙所赐,现在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按照柏澍留下来的地址,叶玮找到了东隅银行。入狱前,柏澍曾在这里租过两个保险柜。据工作人员说,如果有人来开这个保险柜,第一个按照密码给就可以,但是不可以一起取走,第二个要再等至少三个月才可以取。 叶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照办了。第一个保险柜里只有一个小小的信封,信封里有一张存折和一张泛黄写着密码的纸条,密码下还写了一句话:祝你得偿所愿! 喜欢幸存者游戏请大家收藏:()幸存者游戏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章 复仇(一) 叶玮看了一眼存折上的数字,五个零,二十万。 柏澍只说有钱,但没说过有这么多。他也没有告诉叶玮钱是哪儿来的,他没说,叶玮也就没有问。 这二十万带给叶玮的除了转瞬即逝的狂喜,更多的是落寞。如果这钱出现在一年半以前,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柏澍很聪明,他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证存款,所以资金也没有被冻结。提供了密码后等了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工作人员拿来了一个手提袋。 手提袋里是钱,那个时候正值第四套和第五套人民币交替的时候,往里看一眼,零的整得花花绿绿满满一袋子钱,拿在手里仿佛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叶玮走出银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了间宾馆住下,联系大专时的母校要到了孟龙的身份证号,买材料伪造了一张孟龙的身份证。 之所以直接要身份证号,是因为那个时期电话还没有普及,学校根本没有留学生的电话。没要地址是因为孟龙的所谓“工作”,不配有一个长久的家庭住址。 那时的身份证都是第一代身份证,没有芯片,辨识度很低,伪造出来的只要够像,拿到哪儿都不会被人怀疑。接着,叶玮走到一家营业厅,准备用这张身份证办一张电话卡。 “先生,您已经在本公司办过一张SIM卡了,请确认是否本人在使用,需要继续注册新卡吗?” 移动公司的小姑娘很年轻,遇到的问题都会认真询问。 “办理过?没有啊!”叶玮充分表现出了什么叫做演技:“这不可能,我才买的手机,以前都没有用过的,怎么会办理过?” “先生先生,请不要激动。” 小姑娘赶紧安抚他:“这样的事情很常见,所以办卡前我们会先问的,像您这样可能是信息被盗用了。只要本人来出示身份证,我可以帮您注销前一个号码的。” “注销!赶紧赶紧注销!” 叶玮故意露出一副厌烦的表情,表示自己才是真正的孟龙,也不怕被人怀疑。 等到小姑娘准备用老式的电脑注销旧号时,叶玮又理直气壮的制止了:“哎哎,等一下,你干脆把电话号给我,我姐夫公安上的,我倒要看看谁敢盗用我信息!” “好的,先生。” 叶玮的目的达到了,他拿到了孟龙的电话,回到宾馆以后,用新号码播了过去。 “喂,你好,腾龙贸易有限公司。”那边传来的是孟龙熟悉的声音。 “啊对,你就是那个卖……”叶玮压低了声音,装出一副记性不好的样子。 “黄金期货。”孟龙的语气和欺骗自己时一样,能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对对对,黄金期货,最近做生意赚了些钱,想搞投资,打算先进个十万的,你那里可以不?” “当然可以。”电话那边的孟龙先答应了,进而沉默了一秒,道:“要不定个地方面谈吧,我先准备好合约。” “没问题!” 叶玮爽快的答应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宾馆的电脑,开始在网上搜腾龙贸易有限公司。 果然和以往一样,这也是孟龙注册的皮包公司,做的是各种期货,看上去真实有效,实则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产品。 到了约定时间,叶玮如约来到了曾经的那家咖啡馆,就是他看着孟龙交易了十万的咖啡馆。 在叶玮看来,咖啡这东西就是有钱又穷讲究的人喝的,所以从未碰过。但今天,他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好,点了一杯意式,静静地等待孟龙。 孟龙没有迟到,甚至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多分钟过来,他以为客户没来,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等,叶玮看时间差不多了,默默做到了他对面。 “你好,你……” 孟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凳子太重,被绊得坐了回去。 “看看,这是什么?” 叶玮也不含糊,直接把手提袋推到了两人中间。因为惯性的作用,袋子倒了,里面的钱有两摞顺着桌子滚到了孟龙身上,孟龙没有再跑,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你想怎么样?” “问得好!” 叶玮突然拍桌亮了一下嗓门,咖啡馆里仅有的几个人齐刷刷的转向这边。孟龙急了,他又想让叶玮声音小点,又不敢表现过于激动。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突然就发达了吗?”叶玮坐了回去,压低了声音,身子前倾趴向孟龙,两人之间只隔了十几公分:“被你关起来的时候,我想回家,家里地下还埋了几千块钱。” “老爹老娘不知道,我就想着去地里挖出来。刚巧赶上我老爹出殡,耽搁了些日子。再跑回去你们已经人去楼空了。” “虽然知道你们搞的是传销,但那玩意儿能赚钱我也是清楚的。就想6着还留下那么多芯片呢,干脆找个外行卖掉,收个本回来,结果就碰到了我后来的老板。” “那老板跟你一样,也是搞传销的。他专门卖药,成本几十,能卖出几百的高价。而且这个有实体,货真价实的药拿到手里,能不能治好病就看造化了。” 看着孟龙疑惑的眼神,叶玮又凑近了一点点,微笑刚刚好露出八颗牙齿:“这二十万是我这一年来挣的钱,在他那里,我永远只是一个销售。所以,我出十万跟你干,当副手。腾龙刚刚注册不久,咱们一边搞期货,一边卖药,挣的钱你八我二,怎么样?” “……我以为你会恨我。” 孟龙还是坐着,但旁人已能明显看出他眼中的犹豫。一年多以前窝点被端,要不是提前跑路现在就在牢里了。为了日后东山再起,他拿着所剩无几的钱去赌博,几乎输干净了。 好不容易熬到前几个月,他拿着仅剩的几万块钱注册了腾龙贸易有限公司。一切刚刚起步,正是缺钱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叶玮。 “恨,怎么不恨!” 叶玮深知,欺骗对方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就是不欺骗。能说真话说真话,将很少的谎言蕴藏在实话里,就算心理大师坐在对面也发现不了。 “但是比起恨你,我更想挣大钱!” 叶玮压低嗓门,眼神中透露着贪婪的光芒,说话的重音无可挑剔。 “好,我带你,但是十万不够,我要十五万。” “成交!” 喜欢幸存者游戏请大家收藏:()幸存者游戏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复仇(二) 来之前,叶玮事先想好了千万种说辞。只要想办法和孟龙靠上,哪怕不是副手,哪怕只是个能偶尔见到的销售,后面的计划就水到渠成了。 说到底,孟龙这种以骗为生的人,会那么轻易相信自己。 叶玮知道,在柏澍的世界观里,一个人不该为一群人的狂欢买单。就像那些研发新药的,不该以少部分健康人的命为代价。 但是叶玮不同,欲除大害,必然要损失一些人的利益,才能最终保证利益最大,这和一将功成万骨枯是一个道理。 所以为了报仇,他不惜以犯罪的方式接近孟龙。 叶玮所提出的卖假药和以往常见的传销模式不同,也是柏澍教他的。 直接买一些低价药品,类似板蓝根,维C一类的,包装成高昂的万能药。总之,没病能提高免疫力,小病吃了就好了,大病吃了也没事,发现没效果就换药,不会有人找过来,这也是多种传销模式里最不容易被发现的一种。 很快,孟龙就联系好了药品厂商,用叶玮提供的十五万囤了一个仓库的L品牌感冒药。之所以选这个品牌,是因为它包装非常简易,成本很低,二次包装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接着,孟龙又亲自设计了一款包装及药品说明,把感冒药碾成粉末状,用银色独立包装在上面印上了新的名字:灵统散。 灵统散被孟龙做的受众很广,对应症状有失眠多梦,感冒发烧,内分泌失调,肾虚,胃寒,多种炎症,妇科疾病,甲肝乙肝丙肝,肝炎及各类早期癌症。 就这种说明,但凡是有点不舒服的人,看到了估计都会觉得对症吧,就差写个包治百病上去了。 至于副作用那一栏,孟龙写的是暂未发现。叶玮相信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写个百无禁忌上去。 果然是传销的丑恶嘴脸,只要是能骗人买产品,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 完成二次包装之后,最重要的一步开始了,贩卖。 这里的贩卖和以往叶玮见过的那种传销不同,它甚至不需要把固定的人困在固定的地方。 可毕竟跟正规药物不同,它无法在正规药店出售,所以只能由孟龙当供货商,把商品多次少量分给手下的销售们,他们愿意卖多少钱是他们的事,孟龙只要躺着收钱就可以了。 “你别说,这还真是个挣钱的好方法。” 孟龙坐在出租屋里,喝着啤酒,把一摞一摞的百元大钞码在了一起:“我八你二,呐!这些是你的!” 叶玮看着被推到自己跟前的一摞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对住的地方要求不是很高,只要有电视能看新闻就可以。看新闻不是因为害怕哪天被抓走,而是想知道,有没有人因为吃了这些药延误治疗造成严重后果。 “嫌少?我七你三也行!” 孟龙把罐装啤酒放到了一边,又抬起手把自己跟前放着的钱数了一阵,拿出来一沓摆到叶玮跟前:“这是你最早来找我入股时候的十五万,连本带利也给你!” 叶玮没有数,叹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那天咱俩在咖啡馆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啊!” “嗨,你还提那个时候干嘛?”孟龙摆了摆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罐装啤酒,把仅有的酒一饮而尽。 “那天你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来寻仇的,吓我一跳。真够哥们儿,挣钱了也没忘了我!” “可不。”叶玮笑了一下。 “叮铃铃铃铃铃……” 电话响了,叶玮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跟有仪式感的接通电话:“喂,您好。” “……” 孟龙坐在一旁,完全听不见电话那头的人在讲什么,只能凭感觉猜测。 “啊对对对…是我……对的,上口200×57×42……嗯对,高60厘米,对…大一些的……不不,现在不要,做好了先放你那儿,需要了我会去拿……嗯嗯,好……” 叶玮匆匆忙忙的讲完,挂了电话。 “你买啥了?”孟龙问。 “棺材。”叶玮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假装不小心看到孟龙诧异的表情,解释道:“不是给亲戚的,是我自己用的。” “啊?你是得啥病了吗?”孟龙更诧异了:“现在咱那么有钱,有病就尽早治,看着健健康康的就买棺材,不吉利。” “说啥呢!我好好的,什么病都没有!” 叶玮故意瞪了孟龙一眼,认真解释起来:“这个棺材是我的一条后路,我们现在挣的钱是不义之财,如果被抓判刑少说也是五年十年的。所以我打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直接装死下葬,死在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面前,换个身份拿着钱开始新生活。” 看到孟龙不说话,眼神发直,叶玮知道他动心了。这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对孟龙了解不少。 大学毕业开始,爹妈给了一笔钱当启动资金,准备让他做生意。谁知道他拿到这钱就被骗了,爹妈一怒之下表示不再管他了。孟龙觉得这是耻辱,干脆跟上了骗他的那些人,走上了一条传销的不归路。 其实孟龙也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有机会,他只想开个小店,娶妻生子,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所以,这条后路是柏澍的无数种复仇方法中的一个,也是叶玮为孟龙量身定做的。 “不过啊,也没必要非等到那一天。我就打算定个目标,挣到两百万的时候就金盆洗手,隐姓埋名换个地方做正经生意。” 叶玮也是无所谓了,孟龙不说他说。 “能不能,帮我也订一个?”又过了很久,孟龙缓缓的问了一句。 “哎呀,你别想起一出是一出啊,我这可是深思熟虑的。” 叶玮知道,三十六计里欲擒故纵这个计谋,古往今来,屡试不爽。 “我没有想起一出是一出,我也是深思熟虑的,快订吧!” “……” 就这样,两人不仅在一起合谋了如何赚钱,还在一起合谋了死亡。 2003年3月末,全国范围内开启了一场抗非典拉锯战,很多人病急乱投医,孟龙叶玮两人趁机大赚了一笔。 2003年6月,孟龙叶玮二人正式准备启动自己的“去世”。 幸存者游戏最新章节地址: 幸存者游戏全文阅读地址:/82155/ 幸存者游戏txt下载地址: 幸存者游戏手机阅读:/82155/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一百一十一章 复仇(二))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幸存者游戏》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复仇(三) 2003年6月1日。 这天是一年一度的儿童节,叶玮组织了一帮大学同学,大概十来人,一起到江南酒家聚餐。 这些同学在全班四十来号人里联系比较多的,对于孟龙所做的营生多多少少也有了解,只有让他们目睹孟龙的死,一切才会顺理成章。 酒过三巡,时间也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酒店打烊,大家颤颤巍巍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意识还有一点,但都不太清醒了。 “我……我还能喝,再来!干杯!!” 孟龙充分展现出了一个喝醉酒的人应有的姿态,连拖带拽的把朋友们带到了一个烟酒店的门口,进去买了一瓶茅台,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孟龙把酒瓶子打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倒进了酒里。 “去他娘的生活!” 他把酒充分摇晃过后,将瓶子举过头顶。旁边站的一群人以为他在吸毒,都没敢去阻止。 接着,孟龙将酒瓶倒置,里面的液体倾泻而下…… “啪!” 瓶中酒下去了三分之一,孟龙突然将酒瓶重重的摔在地上。整个人晃了一下,接着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诶,孟龙!孟龙你咋了?” 有人去拉他,却发现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打120,快打120!” 不知是谁在喊,一旁的其他人酒也醒了一半,赶紧从口袋里掏手机。 “等一下!”叶玮上前两步,从孟龙手里扯出一个小号的保鲜自封袋,上面贴了一个标签,标签上写了三个大写字母:KCN。 “氰化钾,是氰化钾!”一个人看到之后喊了起来:“他是自杀,没救了。” “送医院吧。”叶玮叹了口气,弓下身子架起了孟龙,随手拉了个同学帮忙。两人一起把人扛到路边,打了辆车。 叶玮让那个人先回去,等警,察来了做笔录,自己把孟龙塞进了车里:“到殡仪馆。” “殡仪馆?” 司机吓了一跳,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看到死人一样的孟龙。估计觉得晦气,没再搭话,一路开到了殡仪馆。 “给,死亡证明。”来到殡仪馆,叶玮从口袋里掏出事先伪造好的死亡证明:“几个月前有个人订过一口棺材,叫孟龙。” 工作人员收下死亡证明,没有细看,拿了个担架把孟龙拉到了所定棺材处。 “孟先生只定了棺材和墓地,其他净身、寿衣、灵车、遗照和下葬的钱都没有出,请问你们有自己准备吗?” 叶玮犹豫了一下,半晌才开口:“他就是因为穷才自杀的,这些钱我们也出不起。不然那些虚的就不要了,到时候我把遗照做好,出殡的钱出掉,直接下葬吧?” “可以。”估计对这种穷光蛋已经司空见惯了,工作人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诧异:“那请问你们出殡要安排在什么时候呢?” “尽快吧。” 叶玮皱了皱眉:“让他早一点入土为安,也是我作为朋友能尽的最后心意了。” “他的亲人来不了吗?” “他是孤儿。” 叶玮没有骗人,在孟龙去搞传销了之后,他家里人就跟他断绝来往了,所以说是孤儿也没什么错。 工作人员又问了一些常规问题后,叶玮便离开了。后面的事情他没空操劳,也没人让他去做笔录,所以就回了出租屋。 刚到地方,接到了当时在场一个同学的电话,说警察也没问什么问题,大家口径都很一致。但是后来,又有江南酒家的服务员来警,察局送了一张遗书过来。通过监控,可以看到那是在吃完饭大家陆续离开的时候孟龙自己塞在桌子下的。 遗书上没几个字,大意就是亏心事做太多,日子过不下去了想死。希望以这种的方式死掉,好歹让人知道这世界自己来过。 还好那时警,察并没有当做回事,以普通的自杀结案。否则不知道如果详查起来,自己会不会也受牵连。 为了计划的完美实施,叶玮借由没钱寄存,出钱将孟龙送回到了出租屋里。连灵车都没用,直接找了个卡车拉了回去。 …… “嚯!买个这么大号儿的还憋得慌,快把你那玩意儿拿出来,我来捯饬捯饬!” 孟龙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歇了一会儿,拿起了叶玮的“神器”。 说是神器,其实就是一个柏澍画的草图,叶玮量着棺材做出来的锁。这个锁上在棺材内部,当棺材盖被盖上的时候,只要有人在里面拧上这个锁,外面的人就无法把盖子打开,给人一种棺材已经被钉上了的假象。 两人拿着榔头和起子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把锁固定好了。 “我先进去试试,你在外面看着啊!” 孟龙丢下手里的工具,跳到了棺材里:“来,叶玮,把盖儿盖上!” 叶玮无奈的看了看他,使出吃奶的劲才把盖摞好。虽然这个棺材是便宜货,就几千块钱,但用料还是实木的,重量不轻。 “啪嗒-” 叶玮听到了一声细小的,闷闷的关锁声。他知道,一切尘埃落定了。 几个月来的讨好,几个月来的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这么一刻。 锁是柏澍设计的,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事实上,这个锁只能锁一次。上锁之后,不仅外面无法打开,里面的人同样无法开锁。要强行打开,只能毁掉这口棺材。 但是叶玮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靠着棺材壁坐了下来,与孟龙只有一层实木的距离。 “孟龙你知道吗?我老爹去世的时候,用的是一个只要一百来块的简易骨灰盒。这种实木棺材,家里根本没钱买。” “唉,人生无常,节哀吧。” 叶玮听见棺材那头传来孟龙闷闷的声音,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我记得两年前见你你说你爸得的糖尿病啊,糖尿病生存期不是挺长的吗?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没钱治病,人就没了,多正常的事。” 叶玮听见孟龙在里面捯饬那个锁,摆弄了半天也没有打开,这是他忍了那么久,最想听见的声音。 “咦?” 此时孟龙已经发现锁有问题,但他并没有怀疑叶玮,而且继续摆弄:“怎么就没钱了?你不是有二十万呢么?” “我老爹死,是两年前的事了。”叶玮冷冷的回答。 “哎呀,两年前你可以找我……什么?两年前?” 孟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突然用力的锤了一下那个锁,依旧打不开:“那个时候你不是跑了吗?难道那之前……” “没错,就是在我被你骗光所有钱关起来的时候,我老爹没钱治病,死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复仇(四) “兄弟,你开玩笑呢?”孟龙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不敢相信和自己同窗三年,又一起拼搏了几个月的好哥们儿真的要致自己于死地,开锁的手变得有些颤抖。 “我当初多信任你啊,就像你现在信任我一样。” 叶玮面无表情的从口袋里把烟掏出来,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火柴擦了很久才着,点燃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叶玮,叶玮…兄弟!我错了!我错了……”那边的孟龙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用手不停地捶打锁和棺材缝隙:“你要怎么样?你到底想干嘛?恨我你打我啊,我出来你打死我都可以……你不要这样……” “你以为我不想打死你吗?” 叶玮的声音不大,和孟龙的狂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要叶玮开口说话,孟龙就会安静一会儿:“我已经因为你坐过一次牢了,不想再脏了手。” “你坐牢了?什么时候的事?” 孟龙这么问不代表真的想知道答案,他只是希望能找个切入口让叶玮心软,放他出来。 “老爹刚死,我准备去孟弋格找你,想和你同归于尽。刚到地方发现你们都撤了,准备走的时候被警,察抓住,认定我和你是一伙的,然后蹲了十五个月。” “十五个月?” 孟龙大致算了一下:“那不就是你跑了之后到找过来的那段时间吗?” “你说得很对,就是那段时间。” 叶玮又吸了一口烟,他很喜欢抽烟过肺的感觉。尼古丁以气态滑入口腔,顺着气管下去,用一种近乎侵略的方式涌进肺部,一瞬间的撕裂感让人飘飘欲仙。 “那你的钱是哪儿来的?” “钱嘛,一位高人给的。” 叶玮突然有些冷了,从旁边卧室里抱来被褥,铺在棺材旁边。 “叶玮,叶哥,之前都是我的不是,我的错,你放我出来,你要啥我都给你……” 看叶玮像是要动真格的,孟龙越来越焦躁。被困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坐也坐不起来,跪也得趴着跪。因为紧张的缘故,孟龙感觉呼吸已经有些困难了。 “我能跟你要啥?呵!”叶玮冷笑了一声:“除了你的命,我什么也不想要。” “咚!咚!!” 孟龙不再寄希望于叶玮了,他只求自己能把锁打开。一拳一拳的锤在锁上,锤在棺材缝隙处。 几下功夫手就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棺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孟龙只觉得疼,隐隐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叶玮你个畜生!等我出去我宰了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叶玮你给我开开!我弄死你!” “大爷的,你赶紧……” 既然求饶感化不了叶玮,孟龙露出了本性,咬牙切齿的咒骂,声音由高亢变得沙哑。 叶玮不再说话了,他静静地缩在被窝里。六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房间窗户开着,有点微风,温度刚刚好。 叶玮从小就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不爱在安静的地方睡觉,越是喧闹睡得越快。 小时候在家开着电视睡,住校的时候会趁舍友睡前酝酿睡意。坐牢的那段时间,他也喜欢在八叔均匀的呼噜声中睡过去。 所以孟龙就在身旁的棺材里,发出的噪声越大,叶玮睡得越安稳。 “叶玮…你还在不在……我知道错了,求你,我真知道错了,我快不行了……” 此时是下午三点多,距离孟龙被关在棺材里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即使棺材是便宜货,密封不是上等,但实木的材质也阻隔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空气流通。 孟龙真的快不行了。 最开始只是觉得闷,到后来恶心得一直想吐。上一顿饭是头天晚上吃的,到现在十几二十个小时。醉酒之后口臭的味道充斥在这个狭小的棺材里,孟龙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他听不见叶玮的声音,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更不清楚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窒息的感觉让孟龙浑身难受,在棺材里动弹不停。他明明知道自己呼吸越急促能活的时间越短,可求生的本能无法让他平静下来。 “呲啦——呲啦——” 孟龙精神越来越萎靡,不再有力气捶打,只能一下一下的用指甲剐旁边的棺材壁,直到指骨露了出来。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这种疼痛能让他缓解窒息带来的痛苦。“” …… 叶玮醒来已经快凌晨了,距离孟龙被困在棺材里已经过去了十五个小时。 这一觉,叶玮睡得很香。自从老爹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了。 从被窝里出来的时候,窗户还开着。夜晚风有些凉,吹得人头疼。他放回被褥,再次走到了棺材跟前,用手敲了敲,没有回应。 应该已经死了。 孟龙的葬礼如期进行,那晚一起喝酒的老同学几乎都到了场。他们站得很分散,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又闭口不言。 对于叶玮而言,这就够了。 有人目睹孟龙的死,所有流程都水到渠成,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处理完孟龙的丧事,叶玮转身把收到的礼金从信封里掏出来。那个时候人一般都是一百一百的给,数了一下,大致是两千多一点,又把这两千多拿皮筋缠了一下,塞进了一个大点的信封里。 看来,除了这些大学同学,他也没什么朋友了啊。 离开之后,叶玮来到了一家福利院,把信封从大门口的捐款箱扔了进去,就转身离开了。 他不想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逗留太久,柏澍已经帮他报了仇,所以该自己帮得忙不能就这样算了。 就像有些人喜欢求神拜佛,不准便不准了,如若准,总得去还个愿吧。 走到外面的街上,打了个的。叶玮记得,因为东隅市区很小,南北两头即使步行也不过三五个小时,所以自己从小不管去哪基本都是走路。 但出狱之后有了钱,就没有步行的习惯了。 车停了,叶玮再一次来到了东隅银行。此时距离他上一次取走二十万,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柏澍的时间卡得刚刚好。 “您好,开1205号保险柜。”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复仇(五) 银行柜台人员从1205号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天蓝色收纳盒,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东西。犹豫了一会儿,叶玮抱着那个收纳箱回到了出租屋。 记得当时柏澍让自己帮忙的时候,说拿到东西就知道该干什么了,所以叶玮也没多想,把收纳盒打开了。 收纳盒里有一个纸箱子和一个信封,纸箱子是密封好的,上面贴了一张快递单,快递单上所有信息都是空白的。 又看了一眼那个信封,正面写着“开箱者亲启”,叶玮没有多想,拿剪刀剪开信封,取出了信件。 里面是两张普通的信签纸,纸张有些泛黄。那种大气又有棱角的字体,很好看。叶玮认识,这就是柏澍的字。 “尊敬的x,你好!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在写下这封信时,我可能还不知道你是谁,也许还未见过你。但是开信的是你,你一定是我最信任的人。 纸箱子里是我毕生所有,都是干干净净、最珍贵的东西,我打算把它们留给我最爱的家人。 在第二张信纸里写有住址和联系方式,为了不暴露他们的行踪,送件人的信息也写在了第二张纸里,是杜撰的。请您充当一个帮忙投递的人,把东西送到他们手里,尽快离开就好。 ps:物品虽然贵重但特殊,请务必让我的家人亲启,但不要告诉他们送东西的是谁,谢谢。 柏澍” 信很短,大概占了纸张的三分之二。叶玮明白,柏澍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监狱,为了报恩,他必须把东西送达。 就这么小小一个纸箱子,小到和牛奶箱差不多大。捧在手里有一点重量。叶玮晃了晃箱子,里面的东西跟着动了一下。 光就手感而言,应该不是钱。就算是钱,也不足二十万。叶玮不信柏澍会给一个陌生人和家人一样多的钱。 更何况,柏澍在信里说了,这是他毕生所有,干干净净,无论如何要送到妻儿手中,那肯定是很珍贵的东西。 石头? 钻石? 金块? 一瞬间叶玮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都被他一一排除了,要么手感不对,要么声音不对,要么就是不至于这么值钱。 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留下的地址离自己住的地方不近,现在过去回来就是晚上了,所以叶玮打算第二天白天去。 可是这一晚好漫长啊,他几乎都没怎么睡着,一闭上眼睛那个盒子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就像变戏法一样,一会儿跳出来一坨金子,一会儿跳出来一个古董玉器。叶玮无数次想把箱子打开,但就冲那一句家人亲启,还是忍住了。 天还没亮透叶玮就起床洗漱了,透过镜子,发现自己的精神并不好。人都是贪婪又有好奇心的,就像自己,得到了那二十万,就在想什么会比二十万更贵重。 大概八点多,外面天已经大亮,叶玮出了门。其实这时他还是挺忐忑的,害怕没有办法完成柏澍交给自己的使命。 四年多的时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倘若柏澍的妻儿搬家离开了这里,那岂不是还要费好大的劲去找到她们? 按照写好的地址找了过去,叶玮发现那里是一个小二楼。东隅市作为呈州省下面的地级市,是交通枢纽,物价不低,特别是房价,全国范围内都是排得上号的。 在叶玮的观念里,当老师的都是穷光蛋。有一个词怎么说,穷教书的,说的就是教师这个职业。一个月千八百,怎么动辄拿出来二十万?怎么留毕生所有给妻儿?怎么能在入狱前买这么贵的房子留给妻儿? 想了半天,叶玮心中有了两个答案。要么是柏澍被什么幕后黑手雇佣才杀的人,要么一切都是祖产。 也不是不可能啊! 突然明白自己想太多也是徒劳,进去之后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大概等了有一分钟,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打开了房门。 “你是?” 在叶玮的视角里,这个女人有些强势。这天是双休,她应该不上班,但即使在家里,她也穿了一身工装,仿佛随时等待着要谈论生意。 原来柏澍的妻子是个工作狂啊。 叶玮只当自己是个帮忙的,又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也没有特意买快递员的衣服。所以看见他这样,女人不明所以。 “请问您是梁女士吗?” 女人疑惑的点了点头:“请问有什么事?” “这个是庞先生让我送过来的。”其实叶玮本来想直接说柏澍的,但想起信里特意说了不要告诉家人是他,于是就用了快递上留下的名字。 “谢谢!” 女人一听说庞先生,眼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一刻,叶玮觉得怪怪的,这个情绪不对,但具体应该怎么他又说不清楚。 “还有事吗?” 看到送快递的还站在原地,女人有点不耐烦,下了逐客令。 “没,没事了。” 回答完这句,叶玮仓皇离开,在叶玮的眼里,柏澍就是一种信仰,就连他的妻子自己也不可以多看。 转身走的时候,叶玮还犹豫了一下。这个小二楼是独栋的,院子废弃,只要女人在一楼,叶玮就能看着她拆开快递。 唉,何必呢? 女人开心,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开心,也不该让柏澍知道。 走到大马路上搭车,不一会儿,一辆车停在了面前,叶玮上了车。 “砰!” “咚!”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叶玮觉得大脑嗡的一声,顿时天旋地转,克制了很久才缓过来。看向不远处自己刚刚离开的小二楼,此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真它娘的倒霉!” 身边的司机狠狠的顿了两下方向盘,发出了刺耳的嘟嘟声。后座的窗户就在刚刚,被一个不大的石块以极大的冲击力砸穿了。 “走!走!快走!” 缓过劲来的叶玮,第一反应就是赶快逃离这里,他已经猜到制造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必定是柏澍。 因为刚刚的突发状况,车子已经熄火了,司机打了打火,依旧没发动着。 “算了,叫个拖车吧。” 看到司机拿出电话拨号,叶玮有些坐不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块钱放在了车挡风玻璃上:“您拿着修车,我先走了。” 那司机也是见钱眼开,虽然觉得叶玮这种做法不够意思,但看在钱的份上,也就放他走了。 太久没有走路,叶玮一边拦车一边跑,只希望快点离开。 回到出租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视,附近的信号塔信号接收不怎么样,不管换到哪儿都有雪花。叶玮一个台接一个台的换,终于换到了市电视台。 “今晨九时许,东隅市中心莨安区13号别墅发生重大爆炸事件,整个楼被摧毁,事故造成了三死一伤。” “死者分别是东隅市市委书记梁秀、其丈夫窦鹏程和保姆。在二楼睡觉的儿子重伤送入医院抢救。” “真相尚未查明,事情经过请待后续报导……”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复仇(六) 市委书记? 叶玮呆住了,那个女人不是柏澍的妻子,而且东隅的市委书记? 柏澍说过,和刘歌锦案件相关的人已经处理掉了七个,还剩下一个股东和制药的人。 那么这个梁秀,就是他所说的股东? 柏澍并没有放过他们,而是选择了一种不用出狱就能出手的方法解决了一切。 也就是说,柏澍在四年前自首入狱的时候就已经策划好了一切,决心送这个叫梁秀的女人下地狱了。 心机之深,不得不让人咋舌。 到此时叶玮才明白,从入狱开始,自己就是他维护正义之道的一枚棋子。 二十万的存折,那封信,还有那个应该放着炸药的纸箱子,都是他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想到这里,叶玮非但不恨柏澍利用了自己,反而更加佩服他了。倘若有一天自己也能这么处心积虑,那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通过猫眼看了一下,是三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叶玮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把门打开了。 “警,察。”带头的警,察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是叶玮吗?” “对。”叶玮点了点头。 “我们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我姓王。” “噢噢,那请坐。” 出租屋里没有沙发,只有两张床,王警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 王警官拿出了一张照片,叶玮认识,是梁秀。 “认识,梁秀。” 其实叶玮根本不在乎这些,活到现在,珍惜的东西都没了,没用的钱倒一大堆。 他不怕梁秀事件的真相被发现,就算是替柏澍顶罪,也心甘情愿。出事了就都推给柏澍,聪明如他,一定会想到脱罪的方法。 “怎么认识的?” “说实话,不认识。”思考了一会儿,叶玮还是决定照实说:“一个朋友让我帮忙送个箱子给她,我就送去了。” “什么朋友?”王警官接着问。 “嗯……等一下。”叶玮起身走到外面客厅,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放到警官跟前:“你们自己看吧。” 那两张纸就是柏澍留下的信纸,王警官拿到手里看完内容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被密封袋装起来的信纸,信纸上印着红色宋体的题头:东隅市监狱。 虽然从小打游戏,但叶玮视力很好,相距近一米的距离,几乎可以看清上面的字迹,是柏澍的字。 “你跟柏澍,算什么交情?” 王警官的态度不算特别恶劣,给人一种很平淡的感觉,叶玮看不透他的立场,只能边想边回答。 “之前莫名其妙被人抓,因为传销判了一年多,刚好和他在一个房间。去的时候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四个人。” “他觉得另外两个都不可信,我比较憨厚老实,就经常一起聊天,就这么回事。” 事实如此,叶玮不算说谎,他不想说柏澍是因为自己刑期短才选中了自己,这无疑是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更何况叶玮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压根没有查到柏澍身上。 “那你知不知道,就在我们来找你之前,柏澍提出认所有罪,前提是把这封信交到你手里。” 看着王警官递过来的信,叶玮有些懵,但还是接了。 信只有一张,和前面那张四年前的信一样,都出自柏澍的手笔,只不过字体小了一些,紧凑了一点。 “叶玮: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欺骗了你。” “梁女士不是我的妻子,而且刘歌锦案件里那个投资最多的制造厂股东。她利用职务之便,做不该做的事情,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快递里的东西不是什么宝物,而且我提前准备好的炸药。炸药加了多组火药电源线,封口的胶带上缠了所有的线,用502粘好的,只要拆开快递,必然爆炸。” “我相信你的人品,让你不要打开,你不会开。” “之所以写信告诉你这一切,是因为我不想你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怕查到你身上你没办法脱罪,更不想你认为我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还有…” 信写到这里就断了,最后留下的“还有”二字上被划了三道,意思是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叶玮觉得信里给到的动机不足以让他自首,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信,隐隐发现有些不对劲。 在监狱里时,经常有要写读后感的机会,写信的纸统一都是硬着东隅市监狱题头的纸,颜色应该是纯白纯白的,但这张纸略微有一点点暗沉。 “接个电话吧。” 王警官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通话开了免提,并且还有录音,那边好像是他们内部的号码:“喂,你好。” “是叶玮吗?” 虽然通过手机,说话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但叶玮还是很轻易的听出来这就是柏澍的声音:“是我。” “信你收到了吗?”柏澍的声音有些低沉:“对不起。” “不不不,不用客气,信收到了。” 叶玮听不得柏澍道歉,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追了好久的明星,不仅走到了自己跟前,还要跟自己道歉一样。 “收到了就好,咳。”柏澍在那边清了清嗓子,停了一秒:“信你收好,我想说的话都在里面。” “好。”除了好,叶玮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王警官很自然的把手机抽了回去:“我们现在要回去审柏澍了,你抽空来局里做一下笔录。” “哦,好的。”不知为何,叶玮有些慌乱,赶紧点了点头。看到警官们起身,跟着站了起来准备送客。 几个人从卧室出来,走到玄幻处时,靠后的警官已经把门打开了,王警官跟着走了出去。关门的前一刻,他转过身看叶玮:“你看你方不方便把那封信给我们用一下?” “我先再看看,回头你们需要了再给可以吗?”叶玮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因为写封信里,可能真的存在秘密。 “哦好,那就请做笔录时一起带来吧?” 又客气了两句,警官三人一起离开了。 刚关上门,叶玮赶紧坐到了桌子跟前,把那封信从密封袋里取了出来。 到底哪儿有问题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信纸颜色确实暗了一些。 这件事想想叶玮都觉得脊背发凉,倘若当时自己再贪心一点点,打开了那个纸箱子,可能整栋楼的人都要给自己陪葬了。 难道柏澍不怕信错了人,这么多年的计策付之东流吗?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复仇(七) 叶玮打开了手机浏览器,准备搜一搜怎么样才可以让字现形,就要输入的时候,又放弃了。 万一那些警官只是假意把东西给了自己,就等着破解好了坐收渔翁之利怎么办?不然放一放再说,等去做笔录的时候就说信被洗衣机搅了。 好方法! 叶玮索性把信放在了窗台上,出租屋乱得跟猪窝一样,放在显眼的地方不容易藏丢。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出狱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自己连母亲在哪里都不知道。 六月的天喜怒无常,刚刚警,察来时外面还是大太阳,此时却下起了小雨。 叶玮打起伞出了门,来到临近的派出所录了笔录,顺便跑到户籍大厅,问到了母亲现在住的地方。 那个地方离自己的出租屋很近,步行也就十来分钟时间,也是造化弄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和母亲碰到过。 想到直接空手去不太好,叶玮进药店买了个血压仪礼盒,按着地址找了过去。 这里是一个姨母的家,姨母是母亲的亲姐姐,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但父亲过世时把自己按在父亲灵位前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进门前叶玮就想好了,姨母不算有钱,就冲她肯照顾母亲三年,一会儿不管她骂啥自己都不会还嘴。 “咚咚咚!” 站在姨母家门口,附近的住户来来去去都会朝着自己多看几眼,那个眼神像防贼一样。犹豫再三,叶玮敲响了门。 “你哪位啊?” 开门的正是姨母本人,一年多不见,她老了很多,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几乎全白。 “我是叶玮。” “砰!” 刚说完自己的名字,姨母就毫不留情的摔上了门。在叶玮心里这是情理之中的,但他更希望自己能得到原谅。 “姨母,我是叶玮,您看着我长大的。谢谢您照顾我妈,我想来看她一眼。” 叶玮高着嗓子,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说。 “你还有脸回来?谁让你看一眼可是折寿的!”那边传来姨母恶狠狠的声音:“你这种小王八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克父母啊,天煞孤星,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叶玮本应该难受的,可此时他更想笑。姨母一辈子没识过几个字,说个话仿佛要把毕生会的成语都表达出来。 “是!我是王八蛋!我不得好死!可就算要我死,也得让我看一眼我妈吧?”叶玮就像个油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 “您开门呐,我就看一眼,说几句话我就走。不让我进,我就没日没夜挨这守着,一直敲您这门。就算您找物业来,我也……” “咔哒-” 门开了,叶玮笑了。他微鞠了一躬进了门,把手里的血压仪递到了姨母手里:“谢谢您,一直这么照顾我妈。还有这个…” 叶玮又递去了另外一个纸袋子,里是二十万块钱。 看到袋子里的钱,姨母脸都黑了,反过来往叶玮怀里塞。叶玮不要,她就把钱扔在了地上。 “我要冲钱来的当初就不会照顾你妈,拿着你的脏钱给我滚!” “不是脏钱,干干净净的。” 叶玮这话一点都不违心,自己拿着柏澍的二十万赚了小一百万,拿来的这些相当于柏澍的钱。 说到底就是一笔交易,自己受到柏澍雇佣,解决了梁秀。梁秀为富不仁,死了也是为民除害,所以这是干净钱。 “干干净净的?”姨母对他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那你告诉我,你是买彩票了还是怎么了?坐个牢出来白得这么多钱?” “唉,要不您听我解释一下吧。” 叶玮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饭厅的桌子前:“老爹那事,我是被骗了,搞得人财两空,这是我的错。后来我准备找人家算账,那个人提出来,二十万帮他坐两年牢。” “姨母啊,您也看到了我是个苦命人,没有坠楼那事儿我肯定不会混成现在这样。老爹的死都是我的错,有机会坐牢换钱再好不过了。” 这几句是谎话,但比真话管用,姨母不说话了,把叶玮带到了里屋,母亲的床前。 在叶玮的印象里,母亲就算身体不怎么样,也算富态的。如今她年龄不过五十出头,瘫着一动不动,头发全白,骨瘦如柴,像个古稀老人。 “是阿玮吗?” 母亲的声音很小,眼睛微睁,挣扎着想坐起来,最终还是颓唐的瘫下。 “妈……” 叶玮很久没有哭了,但看到母亲这样,一个字刚说出口就哽咽了:“对不起……” “阿玮啊……好好的……” 母亲嘴巴里咕噜了半天,缓缓吐出了六个字,很认真的听才能听懂。 “好,妈,您放心……” 叶玮跪在床前,手肘撑在床面上,手握着母亲的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会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只想这样跪着,把几年来做错的事都赎回来。 …… 离开时姨母还是把那二十万甩出来了,她收下了血压仪,表示已经原谅了叶玮,但叶玮的钱还是不敢要。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叶玮也不坚持,纸袋子底烂了,他就抱着钱走了。 回到出租屋躺下,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好觉,再次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自己一直坚信,人生总是起起落落,日子无论多苦,光明终将来到。现在的生活已经这样了,再惨又能惨成什么样? “叮铃铃玲玲……” 正当感慨人生的时候,手机响了,叶玮想也没想接起了电话。 “喂,是叶总吗?我小赵。” 小赵叶玮认识,他是孟龙介绍来做销售的,从分拣到包装再到运输都是由他主管。 “噢噢,小赵呀,怎么了?” “是这样的,叶总。我们作为供货商,和客户合同签的是每月月初送货,今天十号了,离发货的日子还有五天。东西都在我这里,没有孟总的签字不能直接发货。” “平时最晚五号就能发的,但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好几天了我都没联系上孟总。所以我就想着给您打个电话,看您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去世了。” 叶玮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赵表现得很震惊,可很明显只是为了走个流程,不让别人觉得他太过冷血。还没等叶玮回答,他又继续问:“那进货这事怎么办啊?客户催呢!” “那……那你等我,一会儿回了公司我签。” “好的叶总。” 挂了电话,叶玮无力的瘫倒。他以为一切能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以为所有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在他眼里,腾龙贸易有限公司是孟龙一手建立的,是孟龙的财产,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但和小赵通完电话,叶玮才反应过来,如果按照流程做了法人变更,自己就是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了。 其实叶玮对钱没有很大的渴望,只是眼前有一个商机摆在他面前,那就是:不做法人变更,继续贩卖药品牟利。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度入狱(一) 再一次,叶玮换好整套西装,打好领带,把皮鞋擦得锃亮,出门了。 来到腾龙贸易有限公司,小赵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叶玮摆出十足的派头,直奔孟龙的办公室,坐在了摇椅上。 “字我先签,抽空陪我做一下法人变更。” “好的,叶总。” 这只是叶玮的缓兵之计,小赵只有配合的份。在他看来,一切只要先稳住,掌了权,就没有人在乎到底该谁管事了。 老在办公室坐着实在没事儿做,干脆看起了报纸。叶玮已经很久不看报纸了,百无聊赖之际,一个豆腐块大小的信息吸引了他。 那是一则卖房启事。 要卖的房子就在市中心,离姨母家很近,离腾龙贸易有限公司也很近,是一个一百八十平米的三层别墅。 东隅市市中心的放假在一平米三千上下,贵到一般人租房都嫌贵。粗略估算了一下,一百八十平米,大概五十四万,掏得起。 买这么大的房子,叶玮主要考虑的不是自己,而且母亲。 出租屋不适合养病,老住在姨母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如果有了自己的房子,请个高级护工,母亲说不定能早点好起来。 说干就干,叶玮按着报纸上的电话打了过去,约好时间准备看房。 “您好!” “您好您好!” 叶玮有一个习惯,别人说话客气他会更客气,当然地位不等同时酌情而定。 卖房的是一个年龄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女人,带了一个孩子,穿着很朴素。 “我姓张,叫张莉,这是我们家自己的房子,挺爱惜的,进来看吧?” 叶玮跟着她进了门,整个房子是很明快的建筑风格,以暖白色为主色调。东西不多,但都是成套搭配的。 “你这房子不错呀。”叶玮没话找话:“市中心,地段好,全市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地界了,租出去也能拿不少钱,怎么舍得卖啊?” “唉~” 张女士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引起了叶玮的好奇,一边稍微迈大了点步子,和张女士并肩走,一边偷偷的用余光观察她。 张莉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多一点,但因为瘦的缘故,看上去身形很修长。 她的瘦是那种健康的瘦,外表看上去精神有魅力,但从她流转的眼波中可以看出过得并不开心。 叶玮也不是那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张莉不愿说,他就不问,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您觉得怎么样?” “啊?哦!”叶玮对张莉着了迷,恍然在梦里一样,听到问问题才回过神来:“可以,可以,挺好的。” “那就好。”女人点了点头:“你觉得价钱怎么样?” “价钱?” 叶玮有些懵,他记得启事上说的价钱面议,来这半天了也没听张莉说过关于价钱的问题。 “对啊,因为我急需用钱,连中介都没找,直接登了个报,打算快点卖出去。” 张莉从叶玮的态度里看不透他是不是要真心买房,只能继续动员:“一百八十三平米,按一平米两千八算,五十一万两千四,一周内如果能付全款五十万就可以,您看怎么样?” 叶玮在脑子里大概算了一下,这个地段按市价差不多三千一平米,一百八十三平将近五十五万,她这个一下子就便宜了小五万,如果不是这房子出过什么问题,那就是张莉是个傻子。 “价钱比我想得低很多。”叶玮摆出一副高傲的派头:“跟我预计的有些出入,您这不会是凶宅吧?” “不是不是!”女人连连摆手,就要解释,想了想最后侧过脸垂下了头:“没办法,还不是我前夫……” “他本来是个土地局的小官,不知怎么的年初就粘上了赌瘾。白天看着好好在干活,一回到家就和人赌,本来没几个钱,给他输得差不多了,他又去受贿……” “四月份的时候就被双规了,结果儿子又检查出来得了白血病。没办法才卖房子,您要是觉得不吉利就算了。” 张莉说话的语气很低沉,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叶玮觉得自己这样很不道德,一边揭别人的伤疤,一边又在伤口上撒盐。 “没有没有,房子挺好的。”叶玮往旁边瞅了一眼,看见一直拉着张莉的手的小男孩。他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和妈妈一样很瘦,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四处张望。 叶玮看着心疼,俯下身来捏了捏他的脸:“今明两天我就交全款。” “啊?”女人惊呆了,2003年,多有钱才能说拿就拿出五十万,她甚至觉得叶玮在耍自己:“那个……合同还没签,还有过户……” “没事,就之前打给你的那个号码,需要我干什么联系我就好。”叶玮觉得这样有点太上赶了,接着补充了一下:“工作性质,平时也不忙。” “谢谢。” 明明是正常的买卖,不知道张莉为什么要红着眼圈谢自己,叶玮也是没话找话:“这孩子……治病要多少钱?” “还算幸运,是早期。听说化疗加骨髓移植就能控制,最少三四十万吧。” 女人随身拎了个手包,从里面掏出来了一沓纸,引着叶玮走到了一楼客厅的沙发跟前:“您请坐,先看一下合同吧。” “噢,好。” 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翘起了二郎腿,叶玮一页一页翻看着合同。虽然跟孟龙一起开公司几个月了,但他对这种和同性的文件不感兴趣,也没了解过。 大致翻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叶玮也就签字按了手印。这些钱和干苦力挣来的辛苦钱不一样,就像一串单纯的数字,花起来心里是没有感觉的。 “三四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卖了房子治好病,你打算拿什么生活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女人颓唐的低下了头,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儿子:“都已经这样了,病治好了我就去打工,实在不行就讨饭,还能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叶玮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不然这样,房子是我的,但你们继续住。除了治病化疗手术以外,养病就在家里,你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顾我妈,一个月给你开一万的工资。”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母亲一直放在姨母那里也不是个事儿,带回来有人照顾,还是个知根知底靠谱的人,多好的事情啊。 “真的吗?” 张莉病急乱投医,仿佛只要叶玮肯给钱,她连卖身都愿意。 “真的。等我一下,我出去取个钱,下午就把过户办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度入狱(二) 其实叶玮不喜欢小孩子的。 本来是无感,但自从克拉那事儿发生之后他看到小孩子就深恶痛绝。此时愿意接受这么个女人还有孩子,除了因为母亲之外,主要还是出于怜悯。 去姨母那里接人的时候,姨母有些不太乐意,主要还是担心叶玮做的营生见不得人。 不过估计还是长久的照养厌倦了,没有过多的周旋,也就让叶玮把人接走了。 从此,叶玮过上了如鱼得水的生活,一边借用孟龙的名号管理腾龙贸易有限公司,一边二次包装低价药品卖出高价,无论是签字还是什么,用的都是孟龙的名字。 人都是贪婪的,当叶玮拥有二十万的时候,开始畅想两百万,如今他已经有了两百万,又想着过千万。 叶玮不是没想过金盆洗手,但如今的他羁绊太多,要养母亲,养张莉,还要顾着张莉的孩子。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张莉作为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带着一个得病的孩子可怜巴巴的讨生活。叶玮从小到大也没谈过女朋友,很快就坠入她的温柔乡里。 八月份,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叶玮开始想着转移财产。张莉也想尽办法起草协议,想跟老公解除婚姻关系。 叶玮突然有了主意,那就是等张莉离婚了之后两人结婚,一面用两人的秘密账户转移非法所得,把干净的钱财记为婚后财产。这样以后查起来查不到自己头上,赃款也不至于被全部查封。 说干就干,张莉的丈夫不愿意协议离婚,叶玮直接找律师提起诉讼,以赌博和坐牢为由,用张莉的名义提起诉讼,强制解除了婚姻关系。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入秋,张莉再次怀孕,她的大儿子病情得到了控制。加之叶玮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了不让母亲有遗憾,两人很快就结婚了。 婚后,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张莉儿子化疗过后身体开始慢慢恢复。天无绝人之路,一天医院打来电话,说骨髓配型成功了。 手术当天,张莉本来打算亲自守在儿子身边的。但因为叶玮母亲临时出了些状况,只能先回来照顾。 说实在的,叶玮也觉得委屈了她,怀着孕来照顾老人,还不如直接找个保姆什么的来的容易。 术后,张莉儿子恢复得很好,一家人的日子也慢慢有了起色。然而到了张莉生产这天,一切都变了。 这天是2004年7月的某一天,天渐渐热起来了。 当时的叶玮就在产房门口等着,医生已经进去了,时间也过去了很久。张莉是他甚少人生经历中的第一个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两人唯一的孩子。 “您好,请问是病人家属吗?” 产房里走出一个戴口罩的女医生,手中抱着一个文件夹板。 “是是,我是,怎么样了?” 叶玮连连点头。 “是这样的,预产期比预计提前了十几天。”女医生将手中的文件夹板递向叶玮,同时又递过去了一支笔:“主要问题和营养无关,主要是因为脐带绕颈。” 怕叶玮不知道什么叫脐带绕颈,女医生继续解释道:“就是说,脐带缠住了孩子的脖子,没有办法自然生产,我们初步考虑是做剖腹产手术,您看怎么样?” “剖腹产?”叶玮心里凉了一下:“我听说很多人剖腹产到后面母子双亡的,要不,您还是试一下?” “家属,您要知道,当我们提出做剖腹产的时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叶玮看不见女医生的脸,只看见她的眼睛很认真的盯着自己,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更何况,如果您坚持不签字,延误了手术时间,胎儿在母体中待的时间过长,可能会导致大脑缺氧。到时候,就算孩子生下来,也会有先天性缺陷的。” 叶玮从小就听老人说,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是男人,疼不在自己身上,但现在就待在产房门口,整个人如坐针毡。 “所以必须剖是吗?” 他接过纸笔,笔尖挨在纸上,迟迟下不了手。 “也可以这么说。”医生给了肯定的答案。 叶玮签好字,把纸笔递还了过去。刚刚的匆匆一眼,他看到了手术方案:全麻。 一瞬间,叶玮觉得这个世界好恐怖。张莉就躺在手术室里,自然分娩时不打麻药,整个人在无休止的疼痛中度过,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现在孩子生不出来,要做剖宫手术,打了麻药可以缓解痛苦,但命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叶玮想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做过一场无比诡异的梦。 梦里自己整个人没有了知觉,待在一个六面都是镜子的房间里,身边围了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有的拿着刀子,有的拿着叉子,拉开了自己的肚子。正上方是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镜子里能看到肚子里的一切,血潺潺的往外流。 他们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口水流到了叶玮被割开的肚子里,叶玮感觉不到疼痛,只能看着自己这样一点一点被分食。 他觉得产房里的张莉一定也是同样的绝望,意识尚存,生死未卜,无法为自己做任何决定,只能听天由命。 叶玮觉得这个女人可怜极了,她没有上过很多学。中专没毕业就一个人跑到东隅市打工,识几个字,靠着一张漂亮脸蛋认识了前夫。 前夫是个绩优股,当着个不大不小的官,拿着不多不少的钱。从结婚后张莉就没有上过一天班,在家备孕怀孕生孩子坐月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当起了全职主妇。 本以为日子会就这样过到老,但有一天,前夫开始赌博。她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非但不管用,还换来了前夫的拳打脚踢。 这也就算了,反正家里是有点儿家底的,张莉以为他赌输了就不赌了。可谁知道他胆子那么大,敢贪污受贿,拿单位的钱去赌。 直到被双规的那天,张莉以为天都要塌了,以为今后的日子不会比这再苦了。谁知道,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 四月,幼儿园组织体检。抽血化验过后,儿子的班主任很郑重的把自己叫到了幼儿园,告诉自己孩子的血项有些问题,要去大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本来她没有当做回事,但本着花钱求个安心的想法,带着孩子去家门口的门诊又化验了一下血项,得到的结果和幼儿园一致:血项异常,需做进一步检查。 这下她再不敢含糊了,一套检查做下来,也得到了自己最怕看到的结果:白血病,早期。 叶玮心里明白,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这个女人不知道会过得怎样苦。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自己有必要对她负责,她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 想到这,叶玮又有些焦虑了。他必须赶快取舍,早一点从腾龙贸易有限公司抽身出来。从五月份开始,就听说到处都在严打传销,如果再不早做决断,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唉~ 叶玮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塑料蓝凳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根,点上…… “请问是叶玮吗?”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度入狱(三) “请问是叶玮吗?” “对,是我。” 叶玮习惯性的回答,一转头,发现不对劲。 问问题的是三个陌生人,他们都穿着警服。得到肯定的回答,其中一个警,察走过来,掏出手铐挂在了叶玮手腕处,锁上。 “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一刻,叶玮没有想逃跑,也没有想狡辩,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声音反复在脑中回荡:完了…… “我……我老婆还在生孩子……” 叶玮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小到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还是在跟别人说,他希望警,察能答应,又希望他们不答应。 说实话,他宁可张莉生完孩子见不到自己,也不希望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走。 …… “这个人,你认识吗?” 警官推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孟龙。叶玮觉得可笑,系统上一输入身份证账号就能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人脉,作为他的大学同学,自己能说不认识吗? “认识。” “方便讲讲吗?” 叶玮左右环顾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在一个审讯室里,坐在一个木质的连体凳上,想动,发现凳子是固定在地上的,上了锁。 正对面是一张长桌子,坐了四个警,察,穿着很正式,两个主审,一个负责鉴定,还有一个记录人。 四位警官身后的墙上有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右面的墙上是一个大屏幕,事实播放审讯情况。 “孟龙是我大学同学,同宿舍的,我们关系挺好,毕业之后就不怎么联系了。” “后来,因为出了一些事情,家里经济条件很拮据,我只能重新找工作,就那个时候遇到了孟龙。” “孟龙说要带我挣大钱,但没想到他是搞传销啊,跑没跑掉,还被骗走了一大笔钱。再后来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准备找他算账的时候,我又莫名其妙被抓坐了一年多牢……” 其实警,察能找过来,肯定已经掌握自己违法的实质证据了。此时自己能做的,只能一面质疑司法公正,一面扯些有的没的,看他们具体了解到哪一步了再对症下药。 果不其然,当叶玮说到这里的时候,坐在他正对面负责主审的警官皱了皱眉,身体往后撤了一下,翘起二郎腿,小臂互相交叠。 作为警,察,他占主动权,所以对叶玮并没有防备,只当普通的审讯来对待。但叶玮记得,以前当兵的时候,很长一阵子,大家迷上了心理侧写,知道人的一举一动都有特别的意思。 所以这位警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还没有切入到真正想知道的话题,想快速终结叶玮现阶段的陈述。 “出狱之后,有天他找到我,给我塞了二十万,让我用我自己的名义给他的公司投资。” 叶玮轻笑了一下:“谁和钱过不去啊是不是?他的意思就是,我的身份干净,拿他的钱给他投资,赚了我分,赚不到也不用我补,想着这是他欠我的,就答应了。” 柏澍给叶玮的二十万,除了自己知道,死去的孟龙知道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更何况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就算查也查不到了。 “然后呢?” 警官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们只想知道腾龙贸易有限公司是不是叶玮在做主。 “然后……然后孟龙死了,我就拿着剩下的钱过逍遥日子,一直到今天你们找到我。” 这些话假得不像样子,叶玮也不是存心骗人,他知道言多必失,只要不是证据已经摆在面前,一切罪责都不会认的。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警官又推过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小赵。 “赵立冬。” 叶玮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那个警官从桌子下抱出来了一个纸箱子,纸箱子里满满放着各式的合同和文件:“这些文件后面的签名你可以看一下,是不是都出自你的手笔?” 另一位警官站起来,把箱子抱到叶玮面前。叶玮只看了抬头就知道,都是自己签的。 “是。”叶玮无从狡辩。 所幸警,察的调查仅仅针对这次的传销,没有对孟龙的死起疑心,叶玮自知抵赖只会加重量刑,干脆避重就轻的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很快法院判决下来了,十年。 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叶玮就做过最坏的打算,十年,这个数字不多不少,刚好毁掉一个人的人生。 刚知道结果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张莉。她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一点点,现在又一夜回到解放前。 孩子生没生出来两说,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第二个丈夫也被抓走判了刑,心里该有多绝望。不过这女人也是奇怪了,怎么她两个丈夫都爱干些违法乱纪的事啊。 进入监狱当天,张莉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来,但是拖人把过冬的衣服拿给了叶玮。 经过重重筛查,衣服终于交到了手里,拿到那包衣服,叶玮心里酸酸涩涩的。 十年,叶玮不知道这十年该怎样过。之前的十五个月有柏澍,这里不知道又会有谁。 虽然同在东隅市监狱,但这里的居住条件比之前待的地方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小小的房间住着整整十个人,只有一扇小小的铁窗,一进来就会感觉闷热,待久了总觉得会得心脏病死掉。 就这样熬了一个夏天,到了十一月,下过一场雪后天气又变得异常寒冷。牢房里是最老式的那种暖气包叶玮住的位置靠门,会漏风,离暖气很远,所以动不动睡到半夜又会被冻醒。 直到有一天,叶玮半夜醒来,冷得不得了,头有点涨涨的疼,可能是着了风。想着之前老婆送来的那些衣服里有一件是带大帽子的棉服,于是开了柜子去取。 诡异的月光照在房间里,大家天天干搬运的重活,累得不行,睡得很香,除了个别打鼾的,其他人像死了一样。 穿上棉服,叶玮缩进了被子里。他的习惯是左脸朝下趴着睡,今天也一样。刚翻过身,一个东西梗在心口的位置,他轻轻的“嘶”了一声,手抚了过去,发现口袋内侧好像有东西。 ------------ 第一百二十章 花魁(一) 什么啊? 叶玮心里一边嘟囔,一边伸手去掏,拿出来了一块东西。凭手感应该是折起来的纸,悄悄地摊开,仅有一点点月光什么也看不清,于是随手揣进了口袋里。 从当兵时就有早起的习惯,生物钟在那儿摆着,总会比别人早一个小时起床。叶玮起来后温度有些回暖,放衣服时想起昨晚那张纸,于是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仔细一看,那张纸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当初柏澍写来的信。 不对呀,按理说这封信被送来的时候是夏天,怎么会出现在冬天的衣服里? 翻过来一看,背面也是密密麻麻的,出自柏澍的字。只不过这些字略粗略大一些,颜色是紫棕色的。 “对不起叶玮,利用了你。这封信我做了些手脚,有些内容或许多年后你才会看到,或许永远也看不见。” “但是我想告诉你,当初的事情并没有结束。之所以躲在监狱里,是因为我面对的不仅仅是几个投资人这么简单,整个制药环节还有一个背后的财团,我对他们一无所有,只知道大老板叫做郎纪平。” “你之前看到的都不重要,这里才是重点。希望我用死刑能够换来天下太平,这就是我所能维护的正义。” “你和我一样,自私并正义着。我相信你看见这封信绝不会独善其身,恳求你,查出一切,竭尽所能用你的方法去处理,将真相公之于众。” 呵,当自己是蝙蝠侠吗? 叶玮眼睛无神的盯着手指,记得当初收到这封信之后,再看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对柏澍审讯工作的报导。柏澍认下了所有罪行,一审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可接下来,事件导向变了。突然有人以个人名义为柏澍聘请了著名的律师团提起诉讼,带领舆论做无罪辩护,直到现在二审判决都没有下来。 原来柏澍写下这封信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可他又怎么断定自己一定会管这码子闲事。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更戏剧的是,离开了柏澍的自己,走上了一条卖假药的不归路。 当初的信仰呢? 叶玮将纸撕碎,塞进嘴里。不喝水,就这样一点一点咀嚼着,直到成了浆糊,才狠狠地咽下。那种干而硬的感觉,仿佛要将食管撑裂。 天还没亮透,叶玮干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进来半年了,却再也没有在这里找到当年和柏澍、八叔那样的感情了。 “噔噔蹬蹬噔噔蹬蹬蹬~” 致爱丽丝的音乐响起,起床的时间到了,大家陆陆续续的爬起来,叶玮也跟着从铺上坐起来了。 “咣当——” 铁门上的闸被人从外面抬起,门开了,狱警走了进来:“刘玉立,张海福收拾东西。” 叶玮眼睛瞟向靠窗的位置,看到了狱警叫的那两个人。几天前就知道,他们该出狱了。 真好啊,十多年的刑期就这样熬过去了,而自己还遥遥无期呢。 “大家来认识一下,这个叫葛辉,这个叫梁逵,以后就住这儿了。”狱警朝他们示意了一下:“去吧。”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就从狱警身后走了过来。 梁逵? 刚听到名字觉得挺巧,但抬头,叶玮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此梁逵就是那时和自己一起被困在传销组织的梁逵。 他一如既往地秀气,白皙的皮肤,剃了光头,穿着一身简单的蓝色囚服显得格外修长。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接着尴尬的笑了一下低下了头。 或许是之前坐牢一个房间只有三个人的缘故,大家关系还不错,这里人多,明显要复杂很多。 本来躺在自己旁边的人,外号老鬼,在梁辉走过去时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虽然没有任何对话,但明显两人是认识的。 狱警走后,大家开始抓紧时间整理内务。从起床到出工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不快一点是来不及的。 老鬼收拾得差不多之后,跪着把被褥卷了卷,抱起来往靠窗的地方走去。到了梁逵跟前,很随意的把被褥扔在他身上,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了句:“我们换铺。” “为什么啊?我刚收拾好。” 梁逵有些不情愿,眼神短暂的看了一下老鬼,很快避开了,也没有要换位置的打算。 “真娘们儿,让你换你就换!” 老鬼站着,梁逵坐着,这是一种姿势上的压制。接着老鬼上去照着他肩膀上踹了一脚,以表示自己地位的不可撼动。 来这半年了,叶玮对这个老鬼也算有所了解。他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脸型有棱有角,胡子不管怎么剃都有硬硬的胡茬,毛发旺盛,性格强硬,眼睛滚圆滚圆,看人的时候有点三白眼,眼神直勾勾的。 他日常最喜欢炫耀他的肌肉,待房间里没事就借窗户栏杆练引体向上。据说他入狱原因是在地下跟人打黑拳,打伤了对手的脾脏,导致那人在回家的路上不治身亡,而他因为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了十二年。 仿佛对老鬼来说,杀了人被判刑不是一种耻辱,而是人生中可以拿来被炫耀的履历。 其他人不怎么搭理他,都自己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则每天沉浸在招招这个,惹惹那个的乐趣中。 “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 说话的是另一个新来的,叫葛辉的人。葛辉背靠墙,坐在床上,像看戏一样看着两人。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叶玮能明显感觉到葛辉的气场,那种做惯了恶,人见人怕的气场。 “辉哥,这小娘子欠教训,我这算为民除害了。” 老鬼这话说的极具侮辱性,梁逵在一边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不过老鬼的那声“辉哥”,体现出了一种阶级感。要说之前,老鬼在这就够作威作福的了,现在来个地位比他还高的,估计大家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叶玮气不过,走过来将老鬼的东西推到一边,把梁逵的被褥卷巴起来,抱到了之前老鬼的位置:“别跟这种人计较,免得气着自己。” 叶玮知道,这些人就会欺软怕硬。之前老鬼想来找麻烦,听说自己当过兵,坐过牢,没敢真动手。但今天这事儿一出,只怕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梁逵没再说话,眼看出工的时间快到了,大家迅速收拾完出门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魁(二) “谢谢啊。” 并肩走着的时候,梁逵低声跟叶玮道了谢。叶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年一起被关起来时,梁逵被整得好惨,所以对于他,叶玮心里只有愧疚。 “有什么好谢啊,算起来真是我对不起你。” 梁逵身上好像自带一种魔力,跟他说话的人要么莫名变得轻声细语,要么就是无比暴躁,叶玮是前者:“你什么罪,被判了多少年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梁逵耸了耸肩:“我被判了九年,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干。” “当年孟弋格老巢被端,我跟大家一起跑了。上有父母和刚出嫁的姐姐,下面还有一个上学的妹妹,我只能出去找活干。” “兜兜转转去了一家夜总会,跟我一起来的那个梁辉记得吧?就是他开的。他见到我之后,说我面相不错,开出五千的月薪,给了我一份工作。” “当时我真以为是遇见好人了,可是哪知道……”梁逵边走路,边抬头往上看,努力遏制眼泪不要留下来:“说是酒保,其实就是男陪酒,赔的顾客也不一定都是女顾客……” “葛辉黑白两道通吃,平时很少在自家夜总会里出现,有一天突然来找我,说有一笔大单子,只要我同意,卡里立马就能多五万块钱。” “这种事情隔个半拉月就会有一次,谁会跟钱过不去,我就同意了。” “房间是葛辉指定的,就是那种,你懂的。这回的顾客是个只有十六七,年龄比我还小的高中生。但那个高中生挺横的,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我也和平时一样,就受着呗,反正五万块钱已经在卡里了。” “事办得差不多了之后准备睡了,房间里有水,我俩就拿起来喝,水里好像被放了东西,没过多久我就没有意识了。” “等到我醒来已经是半夜了,一开灯整张床上全是血,和我睡觉的那个孩子手脚都被人砍断,半梦半醒的状态。” “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浑身都是血渍,想跑出去房门也被锁上了。因为房间是二楼,我真怕了,准备从窗户上跳下去,刚开窗户发现楼下停了好几辆警车,房门突然就被踹开了。” “后来我就被带到了警,察局,那个被砍断手脚的男孩和我一样被下了安眠药之后又被人打了麻药,一点意识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成那样了。警,察问发生了什么,他说跟我进了房间之后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 “砍他的砍刀就在现场,上面有我的指纹。二次注射麻药的针管上也有我的指纹,就在床上扔着。虽然我身体里也有安眠药成分,但是根本无法证明我的清白。” “这差不多算人赃并获了,就等我认罪。可就在这个时候,葛辉他先认罪了。他跟警方说,那个人是他儿子的同学,他儿子在校期间经常被那个人霸凌,还因此患了抑郁症。” “为了给儿子报仇,他给了我五万块钱,让我教训那个人,不信可以查我银行卡进账单。所以怎么说呢,人证物证俱在,都没等我认罪,判决书就下来了。” “最后我被判了九年,他被判了三年半,一点让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之前两年劳改是在另一个区里,现在合并了,刚好来了这儿。” “和我第一段经历好像啊。”叶玮听完他的故事,心里只有浓浓的同情。梁逵就和自己一样,只想好好生活,但遇见的人和事根本无法让两人好好生活。 “那你呢?怎么也混成这样了?” “我嘛,传销啊,我自找的。” 从放假到去做工的地方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 和之前做胶鞋的工厂不同,这边的劳改主要做的都是苦力活,每天负责砍树、扛木头、二次处理再装车,反正一点也不轻松。但因为入门容易,省去了适应的过程。 干活按照房间分组,同一房间的十个人分成一组。组内又分小组,狱警估计也是想打个平衡,把老鬼和梁逵分到了一起。只要达到额定的量,大家都能休息,达不到就集体加班。 梁逵因为瘦的缘故,有些使不上劲。老鬼虽然看不上他,但懒得当场计较,估计是想早点休息,所以他一个人干了一大半的活儿。 叶玮这边的搭档是葛辉。 虽然葛辉看上去有五十岁了,个子一米七五左右,身材也算不上魁梧。但是一干活就能感觉到,表面的年老体弱都是假象。 “小子,你跟那花儿认识?”葛辉突然搭话。 “花儿?” 叶玮知道他说的是梁逵,但故意装没听懂。装车的时候故意往前杵了一下,葛辉往后一顿。 “梁逵。”葛辉也不计较,装完了又回头扛新的木头。 “认识啊。”叶玮的表现很冷漠,他知道老鬼故意和梁逵过不去,葛辉算计梁逵,又和老鬼是一伙儿的,那自己跟葛辉肯定站在对立面。 “可以呢,我还挺喜欢他的。” 葛辉说这话时没朝向叶玮,看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玮冷笑,没有搭话。 其实搬运木材看上去累,但比以前在胶鞋厂健康得多,起码不用每天待在充满有毒气体的工厂里。这里再累,就当强身健体了。 葛辉干活挺利索,为人老成也不多事,但因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叶玮对他没有好感。 本以为自己不惹事就能在这儿安安心心的待下去,没想到,事情自己找上门来了。 初冬的天气温度稳定在零度左右,天寒地冻更得加快砍树的速度。一天下工后回到房间,自己和葛辉这一组是第一个回来的,手冻得快没有知觉了,于是想靠着暖气恢复一下。 人陆续回来,叶玮也暖和的差不多了。室内的温度在二十多度左右,不需要穿太多,就把衣服放下去取饭盒了。 东隅市监狱一日三餐没有囚犯的餐厅,都是自己拿着饭盒等打饭的人过来。时间固定,过了那个点儿就没饭吃了。 叶玮有些心神不宁,不住的往外看,因为梁逵和老鬼还没有回来。 “噶几——” 铁门开了,回来的依旧不是他们俩,而是来送饭的师傅。 “快点儿快点儿!” 打饭师傅牛高马大,进门就往最里面冲,刚回来的人忙忙碌碌一阵子,整个房间充斥着铁质的饭盒和盖子碰撞的声音。 今天伙食还不错,辣椒炒肉,粉条白菜和蒜苔,总之是比较下饭的。师傅一路打过来,到叶玮跟前时,叶玮舔着脸来了句:“多点儿,谢谢。” 师傅抬眼瞅了一眼,没说什么,多加了半勺子米饭。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花魁(三) 看看窗外,天已经蒙蒙黑,只能看见远方的轮廓。距离自己回来已经过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打饭师傅前脚刚走,后脚梁逵和老鬼就回来了。 很明显,他俩今晚没饭吃了。 “把你饭盒拿出来。”叶玮跟梁逵说:“我打得多,分你点儿。” “谢啦。” 梁逵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表示感谢,拿来饭盒看着叶玮把一半的饭菜都拨拉了进去。 就在他端起来准备吃时,老鬼两步走上前一脚踹翻了梁逵的饭盒,里面的汤汁和菜泼了梁逵一身一铺,场面一片狼藉。 “你干什么你?!” 梁逵涨红了脸,低头看了看满是油渍的囚衣,抬起头来瞪向老鬼质问他。 “你个废物你还有脸吃饭?” “是你卸木材的时候故意撞我,我的手才会扭伤,不然至于那么晚回来吗?” 梁逵也是真的发怒了,站起来抬手把翻了的饭盒扔在地上,咣当一声,场面一度很尴尬。 叶玮知道完了,老鬼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现在连梁逵这种新来的,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都敢跟他来硬的,刚好给了他一个动手的理由。 “你丫闭嘴!” 果不其然,老鬼抬腿一脚踹向梁逵的肚子,梁逵再一次被摔爬在了铺上。 老鬼不依不饶,左手捏成了拳头,右手大拇指挨个按压左手手指关节,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接着,他弯下腰抓住了梁逵的囚服衣领,把梁逵拽起来换了个方向扔在了两排床铺之间的过道上。 两边坐在床上的人没有一个上前制止,有的甚至像个没事人一样往嘴里扒饭。梁逵一只手扭伤,又被连摔了两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不是牛逼得很吗?说呀?怎么不说话了?” 老鬼一步步往前逼近,梁逵爬不起来,只能用手肘撑着地一步步往后退,最后整个人靠在了暖气包上。 “嘶~” 在撞上暖气包的一瞬间,梁逵条件反射一样的往前弹了一下。这个季节暖气的温度很烫,长时间和皮肤接触可能会灼伤皮肤。 老鬼不依不饶,突然抬脚架在了梁逵锁骨的位置,把他整个颈部硬生生的怼在了暖气片上。梁逵努力的想要挣扎,但以此时的姿势已经根本使不上劲。 “看你这个娘们儿样子,叫什么梁逵?干脆叫花魁得了!你这种在古代都能撑起一个花楼了,哈哈!” 老鬼一边笑,一边左右环顾看向旁边的人,大家都跟在看热闹,也跟着呵呵了两声。 叶玮坐在一边,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在孟弋格的那个地下室里,梁逵饱受践踏,自己像个鸵鸟一样躲起来。现在同样如此,但自己不能再做一个看客了。 “你说像你这样的怂包,男人女人都伺候,会不会染上什么病啊?就是那种,脏病?” 老鬼弓下腰,脚还踩在梁逵锁骨处,形成了一种特别尴尬的姿势。可能是不解气,老鬼又伸手捏住了梁逵的脸。 梁逵一只手的手腕可能是脱臼了,根本抬不起来,另一只手想要推开老鬼,但老鬼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再不适可而止我就叫狱警了!” 说话的是叶玮,我为把手放在门口的按钮上,还没有按下去。 由于怕犯人逃跑,房间门落锁后从里面是打不开的,唯一能跟外面联系的只有那个按钮,只要按下去,整层楼都会响起警报声,很快就会有狱警过来。 老鬼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舌尖在口腔中转了一圈,由于生气,表情阴沉得可怕。转身的同时放下了架在梁逵锁骨上的脚,一步一步朝叶玮走过来:“你倒是挺爱多管闲事?” “我这叫见义勇为。”叶玮抬头直视着老鬼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其实叶玮知道,自己平时根本不会管这些事情。但是柏澍信中说的那个“正义”刺痛了自己,他认为自己是正义的,认为自己遇事不会独善其身。所以哪怕说的不对,也不能让他失望。 “很好。” 老鬼故意皱着眉露出了一种扭曲的笑容,抬手鼓了鼓掌:“你们俩什么关系啊?我看着像那花楼姑娘受了委屈,你在一旁喊她卖艺不卖身一样,说不定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你俩都搞到一块儿去了吧?” “所以你是在说你是个嫖客吗?” 叶玮冷冷的反问,并没有打算得到回答。他没有再看老鬼,而是利索的把梁逵的床单被套扯下来,去储物柜里拿来新的给换上了。 “谢谢啊,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或许是不想牵连叶玮,梁逵想要拒绝他的好意。但第一步都迈出了,谁还在意会有什么后果。 叶玮抱起换洗的床单,拍了拍梁逵的肩膀:“我来吧,你先把你身上搞搞干净。” 其实叶玮才不怕老鬼的这些小儿科手段,东隅市监狱的看管很严格,通常不会出现霸凌的情况。况且大家白天都在忙着干苦力,哪还有力气招惹是非? 由于刚才被暖气片烫到,梁逵的后颈部留下了几条红红的印子。叶玮和狱警关系还算不错,要到了一瓶烫伤膏,每天按时给梁逵抹药。 而老鬼呢,也安分了好一阵子。叶玮知道有一句话叫暴风雨前的宁静,但看到老鬼没什么作为,也就释然了,或许是真怕得不到减刑吧。 但是事实证明,叶玮不仅低估了自己的单纯,也高估了老鬼的人品。 那是一个连下两天大雪的寒冷午后,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多。梁逵因为发烧请了假,在监狱内部的诊所里输过液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然而五点多下工之后回到房间,叶玮并没有看见梁逵。 一直等到七点多,天都黑了,梁逵还是没有回来。难道说他的病情加重,被留在诊所观察了吗? 真正让叶玮觉得不对劲的,还是老鬼的表现。平时老鬼一到晚饭后就会健身,但是今天没有。他平时会喋喋不休的跟身边的人谈起自己的往事,有说不完的话,但他今天一直无所事事的坐在铺上,抖着腿吹着口哨,眼神时不时的望向窗外。 而且,平时老鬼都会在饭前半小时左右回来,今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打饭了。 马上就到八点了,叶玮决定再等等。因为就算加班,到八点所有人也该回来了,每到八点狱警会查一次考勤,梁逵如果真的出事,他们会处理的。 “噔噔蹬蹬噔噔蹬蹬蹬~” 又是熟悉的致爱丽丝的声音,房门被打开,狱警走了进来。 “二号铺,梁逵人呢?”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魁(四) 被人救下时,梁逵几乎丧失了意识,下巴脱臼了。躺在病床上整个人身体像有一团火在烧,被人拍打脸只有隐隐的撞击感,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下午经历了什么。 四点左右,梁逵正躺在床上补觉,隐约觉得有人进来上厕所。上工的地方没有卫生间,路程又不远,跑着来回也就十分钟左右,回来上厕所很正常。 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老鬼上完厕所,过来叫醒了自己:“快起来了,头儿说我们继续运木材,让你到菜地里去摘点菠菜。” “菠菜?” 梁逵睡得迷迷瞪瞪的,听到任务只能爬起来换衣服。这种事情在夏天常有,大家正常上工,挑体弱的犯人去帮厨。 看到老鬼已经出去了,梁逵收拾好也出了门。 整个东隅市监狱四面环山,为了更好的进行看管,房间所在的整栋楼位于山窝里。牢房离菜地步行有十来分钟的路程,牢房、菜地和上工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梁逵穿的不是很多,以为最多一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可到了菜地他傻眼了。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菜地被埋得严严实实,四周一点白色以外的颜色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菠菜了。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梁逵准备离开。可刚走没几步,雪地看不清路,梁逵失足滚进了一个菜窖里。 这个菜窖口开在上方,顺着石梯下去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梁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准备顺着石梯爬上来时,一个人朝着他走了下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鬼。 梁逵已经走到了一半,看见老鬼下来,不自觉的退了回去,两人这样僵持着,一直退到无路可退。 “你要干嘛?” 这回梁逵是真的怕了,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老鬼都敢为所欲为,更别说在现在这种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了。 “当然是,让你闭嘴了。” 老鬼笑了,一边轻声的说,一边把一个磨圆了,手腕大小呢木头塞进了梁逵的嘴里。 木头很粗,把嘴巴撑得很开,不用手根本拿不掉。但明显老鬼并不想就这样算了,他坐在梁逵的肚子上,一只胳膊按住了他的两只手,另一只手解开了他的鞋带,翻了个面,反向用鞋带把梁逵的手捆了起来。 “唔,唔~” 梁逵的挣扎和恐惧更加激起了老鬼的兽欲,老鬼脱光了梁逵的衣服,又把他的裤子褪到了脚踝处,整个人坐在了梁逵的身上,用上了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东西…… 后面的事情梁逵不想再去回忆,只记得完事过后老鬼心满意足的笑容。 老鬼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梁逵,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如同端详着一个工艺品,一点也不像人多时表现出的厌恶。这才是真的老鬼,一个变态同性恋。 “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保证你没有一天好日子过。”说这话时老鬼是笑着的,他细致的帮梁逵穿好衣服,又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还有你的小男朋友叶玮,他一定会跟着你一起遭殃。” 木头还在梁逵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到他着急的样子,老鬼把木头抽了出来。 “唔……” 由于木头过于粗大,卡在嘴里的时间过长,梁逵的下巴脱臼了,嘴巴依旧合不上,口水不停地往外流。 “我天,不是吧?” 老鬼不敢相信他这么脆弱,本想直接把人放了的,但现在这样往狱警那一告,自己至少得关半个月的禁闭,减刑就更不要想了。 也不知道是头脑一热还是什么,老鬼把梁逵扛出了菜窖,拿另一根鞋带把他拴在了窖口上,赶紧跑回去上工了。 老鬼敢这么干,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里管得不严,只要没人往上告就不会管。一下午的时间,老鬼都在忐忑中度过,即怕梁逵冻死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又怕他活着被人发现指认自己。 梁逵被送到诊所时高烧四十度,躺着的时候一直在喃喃自语,整个人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时不时还会说几句胡话。 本以为监狱方面会彻查这件事,可却迟迟没有动静。没有审问任何人,也没有放下任何话,直到梁逵清醒了才有人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 梁逵这一醒,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于当天发生的事情要么沉默,要么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无论谁和他讲话他都表现得异常平静。 这还不算完,休息的时间可以去探望病号。叶玮带去了午饭留下的苹果,梁逵却显得异常客气,客气程度远远超过了以往,仿佛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你到底怎么了?”叶玮不明白梁逵为什么要刻意疏远自己,虽然能想到肯定跟老鬼有关系,无奈他不说,自己也没办法知道真相。 “没怎么,可能是冻醒了。”梁逵柔和的笑了笑:“人都在这儿了,就好好改造吧,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不需要您费心。” 不,梁逵不应该是这样的。 叶玮清楚,梁逵虽然遇事喜欢自己扛着,但也绝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亲近的人,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咔啦-” 病房门从外面被打开,进来的人是老鬼:“烧退了吗?退了我就送你回去歇着吧?” “噢,医生说可以回了,我收拾一下。”梁逵不再理叶玮,笑着应和了一下,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药。 叶玮惊呆了,从醒来到现在不过两天时间,梁逵怎么突然和老鬼关系变这么好了? 以前梁逵看到老鬼都是躲着走,甚至尽量避免眼神上的接触。现在老鬼主动来接他,他居然还表现得很配合,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也一起吗?”正在收拾东西的老鬼突然问起叶玮。 “啊?嗯。”叶玮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选择跟着。 回去的路程并不遥远,老鬼和梁逵有说有笑的走在前面,叶玮一个人在后面走。他能感觉到梁逵现在的样子都是装的,一定有自己的盘算。 “哎,我说真的,你就是投错胎了,要是个娘们儿能迷倒多少男人啊?”老鬼边说,边用手搂住了梁逵的腰。 “瞧你说的,我现在这样不也迷倒你了嘛?” 梁逵说话时没有刻意的发嗲,甚至还有点不卑不亢,但听得叶玮一阵恶寒。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鬼(一) 从这以后,梁逵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叶玮,连眼神上的交流都没有。反而跟老鬼打得火热,两人无论是上工还是回了房间都腻歪在一起,有时还会撞见一些不可描述的场景,而其他人就像看不见一样。 说实话,早些时候叶玮就发现这老鬼的性取向不大正常,每次秀肌肉或者锻炼身体,总会挑固定某些人在的时候。现在又和梁逵搅和到一块儿,更加印证了叶玮的猜想。 直到有一天,下工回来的叶玮抱着本《菊与刀》在看,老鬼突然就拉着梁逵走了过来。 “那个,叶玮啊,有件事商量一下啊?” 老鬼说这话时态度很好,难得见他这么低声下气,叶玮觉得挺稀奇:“什么事儿?你说。” “咱俩换个铺呗。” “为什么?” 叶玮在问这个问题的同时,瞟到了他身后的梁逵。梁逵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躲闪,微微的皱了下眉,全程低着头,好像是不太情愿的。 “每天活都在一起干呢,休息也在一起刚好,就想着跟你商量一下。”老鬼挠了挠头,又笑着说:“梁逵也这么觉得,是吧?” 他边说着边碰了一下梁逵,梁逵回过神,点了点头,很诚恳的看着叶玮道:“啊,嗯!” 老鬼一般跟人说话时都有些趾高气扬,有什么要求也不会这么客气的解释,通常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 叶玮实在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只好换了位置,但那种异样感一直憋在心底。 直到有一天,他因为腰闪了一下没办法上工,必须回房间静养两天。本以为两天时间看看书睡睡觉很快就过去了,但梁逵说的话让他接下来的时间寝食难安。 那个时候叶玮靠墙坐着,翻着还没有看完的书。梁逵中途来上厕所,叶玮瞟了一眼,等到他出来时,默默的来了一句:“原来你是同性恋啊?” 梁逵短暂的顿了一下,并没有要回答的打算,准备开门离开,叶玮突然提高了音量:“原来你之前的怂都是假的啊?果然现在小日子过得滋润多了,老朋友都不认了。” 叶玮说这话虽是在故意激他,但也有真心的成分。他怕再这样下去有一天梁逵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有不认,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梁逵表情有些无辜的笑了笑,笑出了苍凉感,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嘴角对称的上扬,一切都恰到好处。 “咔哒-” “砰!” 就在梁逵打开门的一刹那,叶玮一个弹跳飞跃起身冲了过来,一巴掌拍上了门,整个人靠在门上,把梁逵堵在了房内。 “你要这样,我也没办法。” 梁逵无奈的笑笑,转身坐到了门口他自己的铺上:“那你什么时候起身,我就什么时候再走吧。” “你确定?”叶玮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我不会堵很久的,就一个小时。老鬼疑心病那么重的人,他知道我在这里,你一个厕所上那么久,就算说是我把你堵在这里的,他会听你的解释吗?” “更何况你跟他讲,我兜这么大一圈子,什么也没说,就是为了挑拨你俩的关系,他会信吗?” 梁逵瞪大了眼睛望着地面发呆,没有抬眼去看叶玮。知道他可能在犹豫,叶玮干脆趁热打铁,坐在了梁逵的身边,用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脸缓缓的靠了过去。 “你说,如果我顺便在你身上留下什么印记,老鬼会不会多想呢?” “够了!” 梁逵一把推开了叶玮,坐起来就要开房门往外冲。叶玮不依不饶的拽住了他的腿,努力把他往下拉:“你今天要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会放你走!” “你就饶了我吧……” 眼看着走不了了,梁逵终于决定服软:“我跟你说清楚有用吗?你什么也做不了……” “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 叶玮觉得他的逻辑很奇怪,人遇到事情不应该想着怎么样去解决吗?为什么都没有选择求助就认定了得不到帮助? “因为我确定你什么都做不了!”梁逵瞪大了眼睛看着叶玮,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你不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哪怕在夜总会,我也没有受到过那样的屈辱!” “那还不算完,他跟我说只要顺着他,就不会再找我的麻烦。我姐姐妹妹的人身安全也能得到保障,我身边的人都能过得很好,包括你!” “他用我威胁你?”叶玮觉得很可笑,自己当过兵,坐过牢,杀过人,在这种地方,他老鬼能怎样:“呵!他威胁得着么?我会怕他?” “你不怕我怕!” 梁逵垂下了眼:“我从小运气就不好,一毕业工作就不包分配了,找工作被骗,打工就没碰到过好人。进来这里遇见老鬼,他那种黑白两道通吃的,就算你不怕,我还有姐姐妹妹!” “她们和我不一样,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她们……何况我们要出去还有这么长时间,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梁逵仰了下头,抬手抹了下眼泪,脸上又重新恢复了标准的笑容:“就算死在这里我都不怕,我只怕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我懂了。”叶玮轻飘飘的说了三个字,但这三个字里透露了无数讯息,他主动为梁逵拉开房间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该怎样就怎样吧,我们很快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听到后面这句话,梁逵有些疑惑的转过头,而叶玮反手关上了门,没有打算解释。 叶玮重新回到铺上躺下,天花板洁白无瑕,墙壁上贴了一句简单的标语: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立志做新人。 可是自己配吗? 自己杀了可以有无限前途的克拉,逼疯了他爸爸,杀死了孟龙,又间接害死了梁秀,回不了头了。 但是梁逵不一样,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却一直被人伤害。他拥有最单纯的心境,只希望身边的人能过好,可命运一直在跟他开玩笑。 是的,像梁逵这样的人,不应该拥有这样的人生。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老鬼(二)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很快,叶玮等来了一个绝佳的好时机。 每年一到十二月份,要干的活就少了,从一天八小时改成了一天六小时。天气寒冷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家要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 当然在这里过年不像在家,买买年货吃吃喝喝串串门看个春晚,大家在这里是没什么自由的,所有的活动时间都是为了大年初一的春节做准备。 其实这样的活动监狱也不愿意搞,但为了显得春风化雨,迎合市里的需要,每年大年初一的时候都会搞一个直播节目。 说是直播,其实就是提前录制好,到直播的时候播出来而已。东隅市电视台会提前来人进行采访,确保初一的时候播放正常。 这就相当于监狱内部的联欢晚会,总共千余人,八个部门,每个部门都会出一项节目。 今年的节目貌似一早就计划好了,是一台主题为侠肝义胆的歌舞剧。首先以一个两三分钟的小品开场,几个人在讨论古今中外的英雄人物,一个人默默走过,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 接着就是用歌舞的方式表达戏剧冲突,刚才那个默默走过的人在远处看到几个歹徒在打劫一个瘦弱的小伙子,于是飞身出来和歹徒搏斗,最终救下了那个人。 刚提出这个构想时,大家都挺嫌弃的,也就是没办法和女监联合,否则和英雄救美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这个可以改一下。”说话的是梁逵:“我之前学过一点点的新闻采编,这种桥段太俗,不够有戏剧张力。” “不需要戏剧张力啊,大过年的,图的就是个氛围。” 狱警并不打算采纳他的意见,甚至还有点嫌弃:“就像你什么时候在春晚上能看到负能量的东西?歌舞剧歌舞剧,看的是歌舞,只要歌舞够精彩,剧本怎样无所谓。” “既然是歌舞剧不是小品,对剧本的要求才应该更高。”葛辉突然接过了话茬:“以小品的方式表现歌舞,实在是有点突兀,所以我觉得剧本可以不动,但形式一定要新颖。” “怎么个新颖法?” 这狱警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东西,对葛辉的态度明显要好很多。 “嗯……” 葛辉略做出思索的样子,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台下是能坐下几千人的大礼堂,如果总是在地面表演确实有些枯燥了,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选择一些利用空间的表演。” 听到这里,叶玮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对没错,打斗场景我们可以吊威亚。” “威亚?”狱警被大家大开的脑洞惊住了。 “对,就是威亚。”叶玮解释道:“前面的小品部分不变,说书人唱着京剧念白,讲述着古今中外的英雄事迹,主角在一边默默听着,然后独自离开。” “接着插进一段舒缓一点的流行音乐独白,表示主角的内心其实很渴望当英雄,过度到现代,但是和平年代,怎么变成英雄呢?” 听到这里,大家没有了前面的互相抬杠,意见仿佛莫名达成了一致。 “对对对,这个时候歹徒就可以出现了,被抢的人从左面上台,歹徒从右面上台,走到舞台中间的时候开始推搡。” 每当这个时候,老鬼总要秀一下他的优越感:“当被抢的人倒在地上,歹徒们抢到钱准备离开的时候,主角吊着威亚横空出世,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人。” “我有个想法。”葛辉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为了展现特色,歹徒们上场时也要吊着威亚,主角出现后的所有打斗都在空中进行,这样后排观众也能看得很清楚。” “对呢,这个好!” 老鬼就像个捧臭脚的,无论葛辉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那就这么定了。”看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狱警决定先按照这套方案来排练,具体的边练边改:“那咱们来定一下演员,有没有要毛遂自荐的?” “主角我来吧?” 说话的是老鬼,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明显胸有成竹:“我练过几年散打,技术和动作上没有问题,武术指导也行。” “武术指导用不着你。”狱警边说边笑,老鬼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就这么点儿时间,他们已经混熟了:“当主角可以,那歹徒谁来?” “我俩吧?”另一个房间的两个大老爷们儿举起了手,顺着望过去,两人长得五大三粗,胡子剃了但还是有络腮胡茬,一脸横肉,看着很凶残:“您不老说我俩一看就长得不像好人嘛?当歹徒再合适不过了。” “成。”狱警也不过计较,只要自愿就行:“再来俩。” 接着又有两个不认识的人举了手,歹徒的名额满了。 “被抢的人谁来?”狱警又问。 大家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吱声,这么怂的角色估计也没人愿意演。 “要不,就花魁吧?”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声:“娘里娘气的,被抢刚好,如果能反串就更完美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叶玮看向了梁逵,梁逵涨红了脸躲在队伍的最后面,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旁的老鬼没有任何表情,正当叶玮以为他不会有作为的时候,他从后面默默走到了说话人的背后,胳膊搭在了那人肩膀上:“不说话你会死是不是?” 那一瞬间叶玮就快要原谅他了,但这种原谅是建立在他和梁逵关系好的基础上。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两人闹掰了,梁逵会被他整得多惨。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怎么样啊?梁逵?” 回过神来,狱警已经在询问意见了,梁逵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ok,就这么定了。” 虽然没提过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那狱警感觉自己能坏了,手中的警棍当双截棍一样甩哒来甩哒去,夹在了腋下:“还缺一个场务和背景制作,看看谁行。” “背景制作我来吧!”叶玮自告奋勇举起了手,一切和预想的一样:“我大专学的计算机,只要有素材,你要啥样我能给你做成啥样。” 狱警抬眼,表情有些犹豫,但看到旁人没有质疑,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就你来。” “那我来当场务吧。” 这回说话的人是梁辉:“我进来前也算是从事物资管理方面的工作,运运东西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那就这么定了!” 那狱警边说话边弹了下舌,心情愉悦的吹着口哨离开了。临走时回过头招呼了一声:“参加节目的人,晚上七点博雅厅排练。”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鬼(三) 博雅厅是个不大的阶梯教室,没当监狱有主题活动需要录像的时候,就会找一些表现好的人来这里配合录影。所以除此以外,逢年过节的节目排练活动也可以在这里进行。 那个狱警是个年轻人,新来不久,没事就会嚼着口香糖来看大家排练。手里的警棍甩来甩去,一副没见过啥世面的样子。 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节目从筹备到定型,大家又在原本的内容里添加了很多新的元素,形式越来越丰富,已经趋近于完美了。 年二十九,东隅市电视台准时造访,提前录制大年初一的节目内容,千余人的合堂里,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那个节目放在在第七个压轴出场,本部门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中间靠后,要参加演出的人位置就在前三排,为了方便更换服装和准备场地。 表演时有专门放背景的人,于是叶玮坐在了同部门的人群当中,看着那些无聊的节目,有些昏昏欲睡。 “每年都是这些东西,无聊哈?” 坐在旁边的葛辉有意无意的找话说。 “是啊,不就走个过场嘛?不过也好,要没这个,我们可能现在还在干活呢。” 叶玮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但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心情细想这些,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的表演上。 “第六个了。”葛辉又来了一句,默默地关注着叶玮的表现。 “是啊,第六个了。” 叶玮有意让自己保持冷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舞台,手紧紧的抓着扶手,仿佛一松手整个人会激动得跳起来。 这一切被葛辉尽收眼底。 第六个节目是一个红歌合唱,一个台上站了近一百人,单薄的木地板好像虽然会塌陷下去。 不过合唱的形式很新颖,刚一上台的时候先是以戏剧的形式表现了一段近代抗争史,把大家看得热血沸腾后自然的过度到了要唱的歌,下场时前后呼应的离了场。 “他们这个还不错啊。”葛辉又在旁边感慨,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看着叶玮。 “嗯,不错…” 叶玮敷衍着,他对所有的节目都不感兴趣。但是,他感兴趣的东西马上就要来了。 摄影机位已经调整好,上一场节目谢幕后舞台还是黑的,主持人从侧面上场串词,一束追光打下,现场很安静,大家都在默默等待着下一个节目。 “节目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大合唱展现了我们的风采,接下来的时间我们留给压轴的歌舞剧《当代英雄》。” “咳咳!” 叶玮清了清嗓,坐直了身子。 节目开始,大幕缓缓拉开,舞台的最前方,放着一排长矛。本来的设计是所有人都吊着威亚从侧面入场,但为了展现戏剧冲突,到老鬼那一块儿时换了。 别人的威亚从舞台侧面吊起来,而老鬼的威亚,直接连着舞台前方放着长矛的架子,他出场时,会直接从正中间最高处落下来。 大家果然不负众望,一切跟彩排时一样精彩,打斗的场景有专业人士指导。虽然是普通的舞台,但给人一种在大剧院的观感。 …… “啊——” 现场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乱成了一团。 就在刚才,连在长矛架子上的威亚吊着老鬼从台上缓缓落下。可跟彩排不一样的是,架子以跟缓慢的速度向舞台内侧倒去,老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从上至下被长矛穿透。 就这样,老鬼和半倒着的长矛形成了一个八叉的形状。血液没有流出来,但黄铜色的长矛上被鲜血染红了,穗子也因为潮湿加上重力的因素倒向一边。 “安静!安静!所有人原地不动坐好!” 狱警一边叫停了正在录像的人,一边让在场所有人保持安静。救援的人很快赶到,但老鬼早已没有了生命气息。 就在随着拥挤的人流回房间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叶玮的肩上:“跟我们过来一下。” …… “听说把威亚连在架子上是你的主意?” 叶玮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被审问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是围绕着他来进行的,警官也对他有了质疑。 “对,是我的主意,但彩排的时候都没有问题啊!” 叶玮的脑袋飞速思考着整个事件:“最早用威亚就是我想的,其他的人从两边进来,老鬼从中间上,这样展示出来的效果最好。” “彩排之前都是假定,临彩排的时候用的模塑,老鬼七十多公斤重,我们一直用的八十公斤的,绝对不可能出问题。就在昨天我们彩排了好几次,都是真人上场,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 负责审讯的两个警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又转过头来看向叶玮:“负责道具的人是谁?” “葛辉。” 警官略点了点头,一副在思索什么的样子,这时响来了短暂的敲门声,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不认识的警官走进来把一叠报告放在了桌上,跟正对面的警官耳语了几句离开了。 大致翻看了报告之后,警官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叶玮。 “彩排的时间在昨天下午,道具在今天早上六七点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听你的意思,之前彩排就是老鬼亲自上阵,没有出现过问题,那问题就出在了今天准备的道具上,是吗?” 可以看出,那个警官并没有特别怀疑叶玮,更多是在例行他的职责而已。 “我也猜不到,但是……应该是这样吧?” 叶玮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像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傻了,看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也很无奈。 “这样吧,你先回去,刘队你帮忙把那个叫葛辉的带过来。” 其实审讯室和葛辉的房间就在同一栋楼里,叶玮估计他之所以专门找警官去带,是怕两人见面之后串供吧。倒也无所谓,叶玮丧丧的跟在刘队身后。 “如果不是葛辉,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刘队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叶玮有点接不住。 “这……我不知道。”恍惚的摇了摇头,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叶玮又加了一句:“他得罪的人不少,所以谁都有嫌疑。” “哦?” 刘队轻轻的一个语气词表达了疑惑,但这份疑惑让他不得不多审视这个看上去很胆小的年轻人:“那你呢?” ------------ 第一百二十七章老鬼 (四) “那你呢?” “我?”叶玮故作冷静的自问自答:“我反正不怎么喜欢他,爱出风头又崇尚武力,搁谁谁烦。” 这么多次事件以来,叶玮深谙一个道理,当你被人怀疑的时候,只要没有证据,就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出你细微的动机,这样反而更容易洗脱嫌疑。 刘队没再说话,把叶玮送回房间,带走了葛辉。 离开时葛辉嘴角微扬,没有看任何人,唯独对叶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一笑,让叶玮心里不舒服极了。 “哎,叶子,你知道老鬼怎么死的吗?”临铺的人一看见警官离开,立马凑了过来,像有什么八卦要分享。 “我就坐在台下,都看到了。” 叶玮没心情理他。 “嗨,谁说这个了?”那人说话一股老北京味儿,仿佛在说着什么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听说问题出在道具上了,好好儿的道具在演出前夕给人替了,那玩意儿根本撑不住老鬼体重,上去就倒。” “如果像你说的一样,那这就不是一场意外了?”叶玮若有所思:“可是想想也不太可能啊,道具是我们演示很多遍提前准备好的,不可能出问题的!” 邻铺的人轻叹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年轻啊,不想想看这是哪里?监狱啊,哪个人不是作案累累?保不齐就藏了个犯罪天才呢。” “不可能!”叶玮故意做样子辩驳:“我们房的人没有重刑犯,就算关系不好平时也是和和气气的,不可能在监狱里还干这种事。你呢?你连排练都没参加,怎么就知道那么多?” “我懒得理你。” 那人一脸不可理喻的看着叶玮:“平时花魁被欺负那么凶,你也没怎么好过过,一出事大家就你好我好了,装什么呀?”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叶玮把矛头对向了邻铺:“我看过犯罪心理学的书,很多犯人在杀了人之后为了满足自己的表现欲,会故意向别人提起自己的犯案手法。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是当事人都没看出端倪,警方也没有下任何定义,怎么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更何况,平时咱俩也不熟吧?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 邻铺被叶玮这么一说,再加上旁边的人都在朝这边看,顿时没了脾气,自讨没趣的翻了个白眼,躲进被窝里开始补觉。 发生了这样的事,本来定在下午的活动也无限延期了。叶玮平时忙惯了,突然就闲下来也挺无聊,于是随手从枕头地下掏出了一本《万历十五年》。 其实叶玮对这类书不感兴趣,但这本书柏澍看过,只要是柏澍喜欢的一定是好书,所以叶玮也看。 相较这种窥一般而知全貌的史书,叶玮更喜欢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那种抽丝剥茧,不到结局不知真相的感觉,才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痛快。 可惜监狱这种地方,不会给犯人看这种书的机会。 “咣——” 门突然开了,葛辉和一个狱警从外面走了进来,一面脱外套甩在了他的铺上,一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玮。 “梁逵,叶玮,你们俩收拾好跟我走。” 跟着葛辉过来的狱警是新面孔,叶玮不认识,迅速套上外套,整理好着装,和梁逵一起跟了过去。 “是我俩有什么问题吗?”叶玮试探的问狱警。 “不排除他杀,根据了解你俩嫌疑比较大,不过方向,就正常问几个问题。” 这个狱警说话还挺客气,从他的语气中感觉不出什么特殊的意思。 “比起我俩的嫌疑,葛辉应该更让人怀疑吧?” 一旁的梁逵悠悠的来了一句。 叶玮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着跟了一句:“说起嫌疑,我邻铺特奇怪,好像了解什么内幕一样,感觉像他干的。” “是葛辉。” 梁逵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他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叶玮,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葛辉才是凶手。” “可是葛辉他不像……”叶玮还想说话,梁逵狠狠的一眼瞪了过来,叶玮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改口:“也是,他俩平常关系就怪怪的。” “行了,这都不消停。” 在狱警的呵斥下,两人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跟着走到了要去的地方。 审讯室和前几次去过的构造很类似,但窗户朝向不同,应该是一东一西,里面依旧是两个人负责审讯,一人负责做记录,其中一个审讯自己的是之前人中的一个。 “有些问题我们没问,你也没说,所以再了解一下。” 主审警官把这话说得很平淡,但意思很明确,就是在质疑叶玮的避重就轻。 “好的,请问,我一定配合。” “根据对你们房间的人和同一节目相关人员的了解,你、梁逵和死者的一些关系好像很微妙,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嗨!那不叫微妙,我们关系本来就不咋地。”叶玮毫不犹豫的和盘托出:“我跟梁逵之前就认识,刚进来的时候,老鬼一直欺负我们俩,我也看他不顺眼的很,后来才发现他是个Ga-y,和梁逵好上了。你说搞成这样他不尴尬吗?所以关系就淡了。” “你说的‘老鬼’是死者吗?” 对于叶玮可以营造的故事内容,负责审讯的警官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不说信,也不说不信,总之就是全盘了解透彻并且记录了下来。 “是是,是死者。”叶玮连忙点头。 “所以说,梁逵本来是你的朋友,但是后来就跟死者好上并且疏远了你。在这件事上,你心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平衡?” “是挺不平衡,但是这都几个月了,也不至于杀人啊。” 叶玮的态度介于轻松和紧张之间,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冷静,这是他所认为的恰到好处。 “更何况,我又不是同性恋,多恶心啊。看到他俩那样,也不只是梁逵疏远我,我怕老跟他一起遭人闲话。” “所以,你确定梁逵是同性恋吗?” “啊?” 审讯官这么一问,叶玮有点懵了,警官的脑回路确实比正常人要清奇,总是在看似平淡无奇的话里找一些奇怪的突破口。 “其实……我……”叶玮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确定他是,那警官一定会在他们俩的关系上找突破口,真相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但如果说不确定是不是,那梁逵的动机就会被无限放大。毕竟这些警官又不是吃白饭的,用蛛丝马迹拼图应该是他们最擅长的事。 叶玮思索再三,肯定的点下了头:“我确定,他应该是。”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鬼(五) 此时的叶玮所能摆脱嫌疑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一切都推到梁逵身上,再由梁逵推给葛辉。 说到底,不是叶玮不讲道义,而是因为梁逵什么都没有做,也不怕查。 是的没错,叶玮心理很清楚,杀死老鬼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自己大专时的专业说是计算机,但导师的主攻方向是3D模拟技术,所以自己学得格外认真。哪怕从未从事过相关工作,这种专业技术也不会说忘干净就忘干净。 从入狱到现在,每周六中午都会给本部门所有犯人五十分钟时间练习打字。说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专人管理,不联网,想干什么都行。 一开始,叶玮跟所有人一样,玩玩金山打字通或者蜘蛛纸牌什么的,但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电脑里居然还安装了3DSMAX。 本来也是无聊,就随便练练手,想找回当年在学校的感觉。但自从下定决心要整治老鬼,又接着被安排了初一晚会之后,叶玮决定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软件。 所以不需要彩排,好几套的道具,提前准备好教轻的一套,放在该放的位置。等到表演开始前,自己坐在观众席上,众目睽睽之下,不需要做任何手脚。 后勤人员是电视台派来的,他们什么也不懂,只需要把东西搬到该搬的地方去,用绳子固定好就可以了。 其实叶玮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固定架子的绳子如果不断,架子再轻也不会倒。但是刀割很容易被查出人为损坏,被认定为他杀,所以叶玮花了很长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磨损绳子。 磨损程度要求很高,不够细的话绳子不会断,太细的话绳子会提前断掉,所以这一切不仅要看事先的布置,更要看运气。 所幸叶玮运气不错,纵使有再多疑点,最终也只会被认定为意外。 “还有一个问题,从电视台来人起,你参与了哪些道具的布置?” “从电视台来人起……就是昨天。” 叶玮轻吸了一口气,看神朝向左上方,没有固定的焦点:“我和大家一起,有卡车过来,把平时排练的东西往上面抗,所有的东西都在一间工具房里,因为人手多,所以架子也不是我拿的。” “但是但是!”叶玮连忙打断了自己的回忆:“卸东西的时候我们要重新摆的,《当代英雄》是倒数第二个,所以东西都是靠里放的,当时我就在一边,道具没有任何问题。” “再然后……” 叶玮的眼神再次滑向了左上方:“本来上面都要贴标签的,但是可能因为我们东西比较少,跟我来交接的那个工作人员说没事,她都清楚的,我就走了。交接完了所有东西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主审警官依旧面无表情:“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昨天交接之前,道具没有任何问题对吗?” “对!” 叶玮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导致死者身亡,这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舞台上的架子,又是从哪儿来的呢?本来的架子又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其实到这里,叶玮的心态已经快崩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完事具备,不能毁在这一哆嗦,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葛辉。 “我说实话啊,您可别说是我讲出来的……”叶玮故意表现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其实我本来是负责背景制作的,不是场务……场务是葛辉。” “而且我只是提出用威亚,本来大家都不愿意的,是葛辉强烈要求说出来的效果好才采用的……让他管道具他不怎么管,什么东西都甩给我,乱七八糟的人又那么多,谁能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儿啊?” “所以你问我什么以前的架子、现在的架子在哪儿我还真不知道,更何况,昨天交接完电视台还看着彩排了一遍呢,当时没有任何问题的!” 叶玮知道,如果仅仅是辩解,光最后一句话就够了,但是想到可以把罪责推给葛辉,不由得兜了个圈子才把话说完。 “行。”主审警官略微点了点头,从他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他已经大致排除了自己的嫌疑:“听你们同房间的人和你自己说法,死者生前经常找你和梁逵二人的麻烦,具体发生过哪些事?” “具体……”叶玮想了想,跟干脆的回答道:“他没动过我,一般都是欺负梁逵,我俩几乎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 “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主审警官自己都搞懵了,露出了很勉强的假笑:“好的,了解了,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找你的,现在可以出去了。” “哦好。”叶玮站起身,又意犹未尽的回头看了两眼,走到门跟前才转过头打开门离开。 门口依旧是刚才的那个狱警,梁逵已经接受完了审讯,和狱警站在一起。 “先别急着走。” 正当叶玮以为可以离开时,狱警再一次叫住了他:“里面在分析材料,让走了才能走。” 哦。 叶玮点了点头,突然感觉有些头晕,转过身靠墙站定。 “你流鼻血了。” 看到梁逵看自己,连忙伸手往自己的人中处探,一低头血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抬头抬头!” 旁边的狱警一边喊,一边想从自己口袋里找些卫生纸,无奈翻了一圈都没有。 “你先去旁边水房吧,我去找点纸。” “你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一旁的梁逵递过来了一块刺绣的真丝手帕,上面还绣了一个“L”。叶玮用了才发现,这个是梁逵母亲留给他的。 记得之前自己还调侃过,说现在不光男生,女生都不流行用手帕了,梁逵告诉自己那是母亲亲手绣的,所以视若珍宝。 “谢谢,我洗干净了还你。” “不用。” 叶玮的样子有些狼狈,擦干净止住了血,便随手把手帕塞进了口袋里。 “咔哒—” 传来了门开的声音,寻声望去,刚刚的那个主审走了出来,朝叶玮这边看了看,又看向梁逵:“梁逵?” “是我。”梁逵有些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你跟我进来。”主审看向狱警:“叶玮你可以带走了,送回去你再过来。” “好。” ……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叶玮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没事,梁逵没事,但是葛辉被调到了其他地方服刑。大家都在传老鬼是葛辉杀的,但是没有任何人出来肯定这一点。 可真巧,邻铺的男人为了展现自己的优越感再次跳了出来。他之所以会知道那么多是因为他的表舅是这里的一个小狱警,而且葛辉也不只是换了个地方服刑而已。 法院已经提出了公诉,判定葛辉故意杀人罪名成立,死刑立即执行。为不让狱内的其他犯人人心大乱,警方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叶玮心里清楚得很,只靠那天自己的几句话根本无法判葛辉的罪,一定是梁逵做了什么。他不说,自己也不会问。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男绿茶 叶玮以为除掉了这些人,自己和梁逵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可没想到梁逵居然再一次疏远了自己。 当然,叶玮没有多想。他知道,老鬼的死和葛辉的死刑已经让两人间有了隔阂。身边跟着一个随时会为自己杀人的人,无论心理再强大都会害怕的吧。 不过这样也好,两人的关系疏远一些,也免得有心之人把旧事动不动的拿出来说。叶玮想到那天梁逵给自己的手帕,虽然算不上便宜,但毕竟是母亲留给他的,还是找个机会还掉的好。 叶玮洗了很多遍,基本上看不到有任何印记了,专程挑了一个吃完饭的午后,和梁逵一起并肩往房间走,将手帕递给了他。 “这个还给你,你放心,我已经洗干净了。” 不知为何,在面对梁逵时,叶玮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可能因为在孟龙传销组织的地下室里害他受辱,从那时起就带着的愧疚感吧。 “不用了,你扔了吧。” 梁逵抿起嘴来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不是很对称。叶玮明白他的想法,这种贴身的东西被别人用过,确实有些恶心。最后只能讪讪的收了回来,揣回兜里。 本想同路一起回房间,但梁逵刻意快走了几步,跟其他人并排,把自己甩在了后面。 这种感觉让叶玮很不舒服,好像自己上赶着要怎么样似的。 回到房间,继续从枕头下抽出《万历十五年》来看,其实叶玮很少午休,也习惯了晚睡早起。因为柏澍说过,人的一生很短暂,要抓紧时间争分夺秒,才能活得比别人有价值。 如果这是他成功的原因,那叶玮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哪怕是在监狱里,也绝不放弃学习。 “唉,梁逵,我记得你和叶玮是在入狱前就认识的对吧?”邻铺的多嘴男又开始八卦。 “认识,但是不熟。”梁逵小声的回应。 对于他的这个回答,叶玮感觉很不舒服,两人的关系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老鬼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熟啊?”邻铺的男人怏怏的撇了撇嘴:“刚来看你俩那么好,叶玮还动不动给你出头,以为多好的交情呢?” “是吧?”梁逵标准的微笑了一下,露出了两个酒窝。 “不过……”那个男人眼神一转,突然有些不怀好意:“你和老鬼到底啥关系啊?看着天天勾肩搭背的,你……那个正常不?” “什么?”梁逵突然红了脸,假装不懂的样子瞪了回去。 “哎呦哎呦,脸红了,我就说嘛,就是有问题!”邻铺的男人没有任何眼力价,一边调侃,一边还想着别人可以应和他。 “够了啊!” 叶玮伸脚踢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他闭嘴。他非但没有闭嘴,还自言自语的聊嗨了:“护花使者呀?懂了,我懂了!怪不得现在这么尴尬,是不是当年你和老鬼是情敌,情敌死了,你们就不认……”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听他这么扯下去书都看不进去,索性不看了。因为这本书是新看的,还没有配书签,叶玮想了想,干脆从口袋里掏出梁逵的那块手帕放了进去。 可能是觉得不妥,又从书里抽出来塞回了口袋里,他抬眼看了一眼梁逵,梁逵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了看他。 既然如此,叶玮倒也释怀了,下午上工时自己先走了,可是中间休息时,梁逵叫住了他。 “叶玮,你来一下。” 中间休息的世界只有二十分钟,叶玮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是看表情挺不高兴,也就跟了过去。 两人停在了一棵树的附近,树的旁边是不见底的悬崖,从工作的地方走过来大概要三五分钟的时间,叶玮不明白他把自己带得这么偏干什么。 “你还是把那个手帕给我吧。” 梁逵的表情很冷漠,手摊着,就像是老师上课发现学生偷要收走的样子一样。 叶玮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放在了梁逵手中,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故作轻快的笑了笑:“我就说嘛,你那么宝贵的东西,也不能……唉唉……” 叶玮话说到一半,梁逵直接抬手把手帕从悬崖跟前丢了下去,开春的寒风力量不大,手帕打了几个弯才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你这是怎么了?” 叶玮不明白,自从老鬼一死,葛辉被处死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态度。自己是招他还是惹他了吗?难道说他根本不想老鬼死,之前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老鬼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是你说他拿你姐姐妹妹威胁你的,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我没有说不对,也很满意这个结果。但是你觉得恶心,所以以后没事离我远一点。” “什么?”叶玮不明白他说这个话的意思,自己到底是哪里招他惹他了吗?为什么突然这个态度:“我们现在关系干净和同房间的任何一个人一样,怎么就让你恶心了?手帕是你自己给我的,扔也扔了现在还想怎么样?” “和手帕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也可以给任何人。所以你不要搞得自己多特殊一样,我们萍水相逢,和其他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也不要觉得我们俩的感情有多特殊。” 叶玮从未见过梁逵有这样的嘴脸,记忆里他跟自己说话态度都很好,就像是弟弟信任哥哥一样。 “我没有觉得我们感情特殊,如你所说,我会离你远一点。”此时的叶玮也不想废话了,帮人帮到底嘛:“虽然你有些虚伪,可以和老鬼搂搂抱抱着,打工可以跟男人睡觉,但是既然我让你困扰了,那我也明白该怎么做了。” “我不是同性恋!” 梁逵突然抓狂,他恶狠狠的瞪着叶玮,说话一字一顿:“是我没把话说清楚,那你现在听好了!” “当初被困在地下室,我帮你是想能一起跑出去,没有任何感情加持。在这里也一样,我知道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故意讨好你。” “当初和我一起来的人是葛辉,我最初想借你手除掉的人其实是他。他才是那个拿我姐姐妹妹威胁我,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的人。” “相比老鬼,他的行径更让我厌恶一万倍,入狱前他就让我跟那些男人女人睡觉,入狱之后他竟然以我为砝码买通狱内的关系。来这之前的两年,除了他以外,我还要服侍整个房间的所有人,有时甚至还有其他房的犯人!” “来这总要老实一阵子嘛,谁知道老鬼先自己跳出来了,所以就用他当那个导火索,顺便除掉葛辉。” “所以……”叶玮不敢继续往下说,梁逵一直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深的心思:“我……” “你,不过算我整个计划里的一个工具罢了,事情结束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就会想到以前的生活,所以我恶心。” “我之所以敢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不怕你对我做什么。如果你敢乱来,我立马向狱警告发你。” …… 叶玮被他噎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整个人呆在原地。也是在这一刻,下定决心要除掉梁逵。 ------------ 第一百三十章 新的人命(一) 接下来的日子叶玮表现得很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该上工时上工。很少有语言交流,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如果再有人多嘴提两人之前的关系,叶玮也只是礼貌性的笑一笑,并不参与谈话。时间长了,大家也觉得无聊,便没有人再提了。 他们不提,叶玮心里却不会忘。这辈子他最恨的,就是有把柄被人抓在手上。自己是出于朋友情谊和信任才会选择为他杀人,却没想到头来被反咬一口。 这种亏,绝不能吃。 可能是老天爷看自己过得太苦了吧,每当这个时候就会给出很多平时没有的机会。 大家上工的地方是一片森林,做的工作也不过是砍树、锯木再运输出去,一片完了就会随着调整到下一个地方。 上次聊天后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随着进度,做工的场地移到了悬崖附近。其实本来应该搞个防护栏的,但因为数量不多,又没有人找死,所以用不了一周应该就会换到其他地方去。 看来时间有些紧啊,一周时间处理掉一个人,还得神不知鬼不觉,叶玮突然有了一个好想法。 这个想法是从第二天开始就有了眉目的,因为木头重量不轻,即使是四个人抬也有些吃力,再加上怕出事,大家经常都是抬一会儿喊三二一一起放。 可即使是这样,也发生过一两次人拦不住,木头过重而从悬崖上掉下去是情况。 又是一个下午上工的时候,叶玮刚好和梁逵还有同一房间的其他两人组成一组,其他部门的犯人负责伐木,叶玮这边的负责运送。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长时间的用力气大家都有些乏力,人也晕晕乎乎的。 运到其中一棵的时候,为了不和其他树发生碰撞,几个人都是靠着边走的,离悬崖不过一两米的距离。 叶玮和另一个人靠里,右边是邻铺的男人,离悬崖一侧最近的是梁逵。 邻铺的男人虽然话多,但身体并不怎么好,利用他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叶玮四下看看没有其他人,抬脚将从别地捡来的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踢到了他脚下。 “哎呀!”看着邻铺的男人倒下,叶玮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使出了吃奶的劲将树朝梁逵的方向推了过去…… “咚!” 惯性的力量让树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又紧接着滚下了悬崖,而在树落地之前,梁逵就已经掉了下去。 “怎么回事?” 邻铺的男人被树砸到,脸吓得惨白,几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 “这里几年也出不了几次事,怎么次次都在你们这儿?” 负责审讯的警官是从跟监狱对口的派出所来的,和上次是一拨人,负责审讯的警官也有些眼熟。 “说吧,当时怎么回事?” “说实话,我真不清楚……”叶玮抿了抿嘴,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坐着,仿佛失了魂一样。 “当时就在搬那棵树,很重,我还撑得住。可是不知道怎么了,那个重量突然就压在了我身上,树就很往下坠,都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滚下去了。当时我被树砸到,整个人都是懵的,反应过来才发现梁逵也跟着掉下去了。” 警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身把房间里的窗帘全部拉上,回到座位后又抬手把放在桌边审讯用的照明灯调整到最亮,朝向叶玮的眼睛。 叶玮被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只能把手挡在眼前,希望可以缓解灯光对眼睛带来的刺痛。 “手放下来,看着我的眼睛。” 警官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很认真的盯着叶玮。不知为何,可能是警校和工作长期以来带给自己的直觉,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无论发生什么,每一次都和他有关。 叶玮无奈的把手放下来,努力睁眼看向审讯台的方向,他是嫌疑人,又是监狱的犯人,不敢对此有任何异议。 “我继续问你,依照你的说法,在你把树放在地上之前,是有其他人先松手了是吗?” “那肯定的呀!” 叶玮知道警官这么做是想让自己因为急躁而把事实和盘托出,索性将计就计,故意表现出一副很躁的样子来:“平时和别人一起搬木材也是这样的,如果撑不出有人先松手,重量不平衡了,肯定撑不住的呀!” “那我再问你,当时你能感觉到是谁先送的手吗?” 叶玮挠了挠头,刻意低头抬着眼看警官,仿佛自己知道什么却不愿意说出来:“如果我的感觉没错,应该是我跟我一头的人先松的手。” “跟你一头?” 那个警官拿起手上的照片看了一眼,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女警官:“是这个人么?” 女警官点头:“对,卢奇。” “谁在审他?” “暂时还没有安排,事发的时候因为惯性,他被木材砸伤,腿骨骨折,还有些内出血。所以我们打算平稳一些了之后再派人去做笔录。” “行。” 主审警官点了点头,再一次把重点放在了叶玮身上:“我记得之前我们了解过你和梁逵的关系,当时你表示你们在入狱前就认识,关系很好是吗?” “可以这么说吧。”叶玮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当时感情还是挺不错的。” 还没等警察发问,叶玮继续说:“但是自从老鬼的事情过去了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疏远我,交流就很少了。” 叶玮知道,说这些可能会加大自己的嫌疑。但是如果不说,警官通过别人的嘴里得知了相关情况,肯定会更加怀疑自己。 “那你们只是交流少了吗?有没有因此发生过什么冲突?” “没有。”叶玮很直接的摇了摇头:“倒不是说我们关系好到不会起争执,是梁逵,他脾气特别好,一般不可能和任何人发生争执。” 记得以前看过一本犯罪心理学的书,嫌疑人从侧面表现出对死者的肯定,可以很大程度上的缓解审讯官对自己的怀疑。 “那出事的时候,你们一起抬木材的四个人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很明显那个警官也就按照大纲随便问问,好像并没有很在意问到的结果。 “没有,就和平时一样的。”叶玮否定:“不过我们从下午开始做工到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虽然强度和平时差不多,但是您也能想到,力气活嘛!干久了浑身都软,当时离工间休息也就不到半个小时了。” 其实到这里,那个警官有些不耐烦了。从叶玮这里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再把亮度调高,说道:“其实根据我们的调查,除死者以外你们三个人的位置,就你最容易直接导致死者跌落悬崖。” “死者?”光线刺眼,叶玮顺势红了眼圈:“梁逵已经死了吗?”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的人命(二) “悬崖几百米高,下面就算是海绵也活不下来了。” 警官突然放下手中手中的笔,食指交叉,撑着下巴,眼睛直直的盯着叶玮:“根据我们在案发现场的勘察,我们测量了脚印的位置和木材掉落在地上的印子,好像有外力略向梁逵的方向推动,而这个只可能发生在你和卢奇的身上。” “不可能!我没有!”叶玮攒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瞪了回去:“梁逵他人很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我只是松了手,当时还想努力撑一下,怕真掉了砸到人挨骂,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这种态度是在以往的审讯中叶玮从未表现过的,越是这样,越容易让警官认为自己在说真话。可能是受到柏澍太多的影响了,叶玮疯狂的爱上了分析别人的心理。 刚刚那番话看起来是气话,其实也悄悄的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自己的脚印会比较深。 “我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这不是还有卢奇吗?”警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得卢奇和死者的关系怎么样?” “卢奇和……”也是为了躲避灯光,叶玮垂下眼,仿佛在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故事:“光我看来他俩应该没什么关系,就在同一间房而已。还有卢奇,他除了嘴碎一点,人还是挺好的。” “而且我觉得,应该也不可能是卢奇。” 叶玮知道,哪怕自己嫌疑还没有被洗脱,帮别人开脱也是一种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做法。 “继续说。”警官打了个哈欠,他已经有些困了。 事发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多,等警方来现场勘查时五点左右。那时几人就分别被带到不同的房间等候审讯了,具体等了多久叶玮不知道。但窗帘拉上之前外面天都已经黑了,现在应该不早了。 “事发时我们离管教的位置有些远,把人叫来的时候卢奇坐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还有些呕血,站也站不起来。您想想,哪有人为了害别人把自己搭进去啊?” “你看过三十六计吗?” 对面的警官突然微笑着来了一句:“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叫做苦肉计,你做不出来,别人也做不出来吗?” “……” 叶玮有些无语,自己只是想随口为卢奇开脱几句,没想到偏偏让这警官把嫌疑锁定在了卢奇身上,这脑回路也是挺清奇的。 “行了,就先这样吧,情况了解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又是这句话,叶玮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每一次的审讯都是以这样的一句话结尾。 回房间的路上,叶玮的心情莫名有些低沉。自己直接间接杀死过很多很多的人,怕过也恐惧过。但最让自己上头的还是对梁逵的恨,下决心只要一秒钟,事成之后心中只有无尽的悔恨。 他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已,何必非要置于死地呢? 叶玮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本性吧,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的罪犯。无论是被逼至此还是主动出手,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 回到房间,叶玮红着眼圈,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但没有人把他当做凶手。 后来,卢奇承认,当时脚下一滑摔倒了,大脑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都不太记得了。这种话毫无意义,也确实问不出什么来了。最终,现场的勘察没什么突破,梁逵的死以意外收场。 这之后过了三年,郑锋来到这家监狱做狱警,于是又发生了后来自己杀死郑海阳的事情。刑满出狱,当叶玮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入狱前也是怕自己的账户被查封,所以把全部通过传销得来的钱转移到了妻子张莉的秘密账户里。他深知自己对不起妻子和孩子,但他错以为张莉对自己用情很深,以为她会来接自己出狱,以为她会一直等自己。 可是张莉没有。 叶玮不信邪,或许张莉压根不知道自己出狱的日子是哪天。他在脑海中想过无数可能,最可怕的也莫过于张莉死了。但绝不可能是难产,因为他记得,张莉曾经给自己寄过东西。 身上的钱不多,但叶玮还是选择了打的。十年的世界,归心似箭。可来到家门口,他才真正傻了眼。 自己曾经专门为张莉买的二层小洋楼,来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素不相识的小伙子。当询问起张莉的去向时,小伙子的回答让叶玮几近崩溃。 “这房子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妈买的,离现在将近十年了吧。当时卖房子的是个阿姨,她说她丈夫死了,孤儿寡母活不下去,又怕触景生情,想把房子卖了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他丈夫死了。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叶玮的心。 张莉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因为前夫的事情格外需要家的温暖,又有了孩子,叶玮不认为她会因为自己坐牢就放弃这个家。 “那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问这句话时,叶玮忍住了哽咽。 “有,好几年前房屋发生过产权问题,当时我爸妈还联系过她。”小伙子回答的很快,看到叶玮等着,他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来要电话的,尴尬的笑了笑:“我跟我妈打个电话问一下。” 最终电话要来了,拨过去是空号。 是啊,她真的是下定决心要结束这段关系了呢。 叶玮感觉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起来,浑身上下就一套衣服一个包,包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房子房子没了,老婆孩子不见了。 出狱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叶玮都在幻想,当初的几百万老婆还留着没花。自己回去之后两人带着孩子远走高飞,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结果呢,这个计划没变,只是自己不在这个计划里了。 叶玮知道,一切不能就这样算了。 来到公安局,以丈夫的身份要到了张莉的现住址和联系方式后,叶玮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用在监狱这几年攒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 那是在另一个省,准一线的大城市,经济发展不知比东隅这个小县城高出了几个档次。 一天两夜的车程,叶玮身上的钱所剩无几,火车上的泡面很贵,自己连饭都不敢吃。只好买了块压缩干粮,和着车厢里免费供应的热水充饥。 下了火车,边问边找到了地址,敲开门的时候,叶玮愣住了。 “你是?”开门的是一个比自己年龄略大些的中年男子,整个人大腹便便。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新的人命(三) “老公,谁啊?” 还没等叶玮回答,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到了叶玮的耳中,是张莉。 “问你话呢?你是谁?”那个男人很不耐烦的样子,仿佛把自己当成了要饭的。 “哦哦,我是来修电视的。”叶玮勉强的笑了笑。 “我家电视没坏啊。”男人狐疑的看了看叶玮:“你这也没穿工作服,没有工牌的,谁叫你来的?” “是个女的,您要不问一下?” 叶玮一边敷衍的回答,一边往房里望,他想再确认一下,好让自己死心。 “你叫的人?” 男人身子拦在门口,敞开门让张莉看。 “没有啊。”张莉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侧过脸往这边看过来,和叶玮四目相对的一刻,突然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哦对,是我。”张莉笑着走了过来:“不过不是修家里的电视,是修我们单位的。是不是你们公司给错信息了呀?等我换个衣服带你过去啊……” 叶玮稀里糊涂的站在门口,大致过了三五分钟的时间,张莉换好衣服出来了。 两人谈话的地方在一间咖啡馆里,小小的包间,两个方形拼接在一起的小桌子,面对面坐着,每人面前放着一杯热美式和一块牛排。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张莉带着墨镜,语气很冷漠。 “派出所给的地址。” 不知为何,明明更加生气的是自己,张莉却表现出了一副全世界都欠她的样子。 “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什么叫我打扰你的生活?你是我老婆啊?”叶玮火了:“就算你这么绝情,那我们的孩子呢?你不能不让我见孩子吧?” “你还想见孩子?” 张莉冷笑了一声:“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我难产在产房和老天爷搏斗,你因为做的哪些破事儿被抓走,你想过我们吗?” “我当初做的是什么买卖你又不是不知道,几百万都在你的账户里了,能说我没想过你们吗?” 叶玮肺都快被气炸了,他一直以为妻子是个好女人,却没想到会如此厚颜无耻。 “几百万?你给我过吗?” 张莉突然露出了一抹很诡异的笑容:“你没有给过我一分钱,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如果觉得我骗你,请去法院告我。” 叶玮呆住了,当初这钱存进她账户时是两人一起去的,而现在这个嘴脸是在告诉叶玮,这个账,她不认了,自己一分钱都不要想拿到。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难道不是吗?”张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叶玮咬紧牙关,狠狠的攒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片刻之后,他平静了下来。 是啊,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自己失去过很多很多东西,相较于以前的哪些事,一个女人算什么呢?在监狱里时就已经接到了母亲的死讯,所以自己和张莉的孩子,就是叶玮唯一的血亲了。 “那孩子呢?他叫什么名字?”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叫夏爱莉。”张莉露出了标准的微笑。 “姓夏?”叶玮再一次愣住了。 “对啊,我老公姓夏。” “你老公是我!” 叶玮几乎气得要伸手去掐她,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是我前夫。”张莉依旧微笑:“就在你入狱的第二年,我们就协议离婚了。” “协议离婚?”叶玮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根本不知情!哪儿来的协议?!” “这就要看我老公是做什么的了呀,他在检察院工作,伪造个协议还不容易?” 张莉微笑着端起桌前的美式抿了一口,还戴着墨镜,叶玮看不见她的眼睛。出狱到现在,短短几天时间,这个女人一直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也不可能让你认回爱莉。”张莉一边慢悠悠的说话,一边用做了美甲的手轻轻的摩挲咖啡杯边上的口红印:“如果你是爱莉,你也宁可自己的爸爸是个检察院副院长,而不是个刚刚刑满出狱的犯人吧?” “你说得对。” 叶玮突然笑了,他伸出手拿起一旁的刀叉,轻轻的割着牛排。 “你拿错了,应该左叉右刀。”张莉提醒他。 “张莉,你知道吗?”叶玮没有调整,一边说话一边把牛排用叉子送进嘴里:“这是我第一次吃牛排。” “以后还有机会的。” 张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说的话,你都懂了吗?” “我还有机会,但是你没有了。” “什么?唔……” 就在张莉问什么的那一刻,叶玮猛地站起身,将左手的刀子狠狠的插入了张莉的颈部动脉又拔了出来。张莉发不出声,只能猛烈的抽搐,短短几分钟过后,便摊在了椅子上。 叶玮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入狱前的那件,黑色的,血喷溅在上面看得不是很明显。他拿走了张莉手包里的所有钱和能证明身份的相关证件,把包间的门关好后告诉旁边的服务员,这里面的女士正在打一通很重要的工作电话,十分钟内不要进去。 接着他来到前台买单,为的是怕咖啡厅的人怕两人逃单而提前进入包间。 叶玮从未如此冲动过,杀过那么多人,这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准备便动了手的。当然,他也明白,自己逃不了多久了。 就这样,叶玮买了张火车票回到东隅,他想坐牢也能回到熟悉的地方。如果有机会,最好能去上个坟。 本以为下车后就会等来警方的抓捕,但是没有。可能还没有查到自己,或是查到了还没有布好网吧。叶玮往父母墓的方向走去,他已经无所谓了,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你好,这位先生,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邀请你参加一个游戏。” 叶玮站在一条街的街口,身边的男人三十岁上下,身着一件黑色风衣,三七分头。 “我不想玩游戏。” 叶玮摇头。 “参加游戏,你可以逃脱警方的追捕。” 这句话让叶玮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再一次的转过头看这个叫阿来的男人,他微微一笑:“我们的车在马路对面。”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孟龙(续) 叶玮回过神来,重新审视面前的房间。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自己却在如此短暂的人生中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 “嘶——哈——”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这种声音很熟悉却又很遥远。就像跑完一千米后极度缺氧,气管充血,呼吸中带着血腥气的感觉。 透明的玻璃房里,没有任何人出入,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樽红木棺材。 叶玮认识这个棺材,侧面棺材盖和棺材体相交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缺口,是自己装那个内锁的时候磕出来的。这样细微的点,不是自己绝不会有人知道。 叶玮突然放了心,别说只是自己的幻觉了,就算孟龙站在跟前也不在怕的。 “你真的不会怕吗?” 是孟龙的声音,那样的年轻,和当年并无二致。 叶玮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棺材在自己面前打开,孟龙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眼睑通红,嘴巴乌黑,脸呈青紫色,浑身都是抓痕。十个手指的指甲尽数断裂,只剩下粘凝在上面结了痂的血污。 “该怕的人是你才对吧?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一次又一次。”叶玮冷笑,伸手想把孟龙塞回棺材里去,却扑了个空,自己根本碰不到他。 “果然是幻觉啊。” 叶玮突然觉得无趣,碰也碰不到,打也打不了,只能看看他吓人的样子。总不能聊天吧,该跟他说的话十几年前就说完了,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时间应该快到了吧,干脆到下一个房间去算了。叶玮起身准备开门,却在手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被弹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叶玮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孟龙,孟龙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叶玮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受控制,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外力操纵着一般,慢悠悠的走到了棺材跟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掀开棺材盖,然后走进去,躺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叶玮突然感到了恐惧,棺材盖就正对着自己,缓缓的合上了,整个棺材内部一片漆黑。 可即使这样,叶玮还是不受控制的用手去摸索那个自己亲手安在棺材内侧的锁。 “咔哒—” 这个声音叶玮此生听到过两次,第一次是孟龙被关在棺材里时,第二次,就是现在。 叶玮再清楚不过了,这个锁是柏澍给的,他的东西制作好了就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所以自己绝无可能离开这里。 “感觉如何?” 叶玮听到外面传来孟龙的声音,他的状态一如曾经坐在棺材外的自己,惬意悠然。 “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心呢?我当时在里面呆了很久,久到我已经算不清时间,只觉得一生中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更久了,恨不得在进入棺材的那一刻就已经死掉了。” 确实很久,躺在棺材里的叶玮冷笑,六个小时时他都没死,还真是能坚持啊。 六个小时? 大致推算了一下时间,游戏开始时不到十一点,见到克拉的那个房间从进去到离开花了至少半个小时。此时应该十一点多了,如果自己能坚持六个小时以上,到下午的五六点,阿来是不是会来救自己呢? 叶玮不敢拿这个打赌,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孟龙能坚持六个小时不代表自己也可以。万一有人在五间房内坚持时间超过六个小时,算作游戏没有结束,阿来不来清场怎么办呢? 更何况根据之前的经验,自己可以看到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也可以看见。 求人不如求己。 既然无法从锁上下手,那如果棺材体能够被破开自己应该是可以出去的,如果能有把匕首就好了。 叶玮叹了口气,记得在监狱里时有一年,狱警说放电影,看的是《肖申克的救赎》。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犯人还有机会看这种越狱题材的影片,但是想一想,如果能有一个像安迪那样的鹤嘴锄就好了。 唉,还是不做梦了吧。 棺材很硬,硌得叶玮不太舒服,他想用手撑把自己撑起来调整一个姿势,但是在手按到底座的时候,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嘶——” 棺材里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触觉来感受那东西是什么。当手被划伤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是匕首。 因为右手被划伤,不好使劲。叶玮干脆左手拿匕首捅向棺材侧面。 “铛!铛!铛!……” 匕首一下接一下的捅着,每隔十几下就会用手去摸一下凹槽,一来是想看看到什么程度了,二来是要确定一下位置。 “铛!铛!铛!……”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有一个小时左右了,叶玮感觉自己的手很酸,使不出太大了力气了。可是棺材壁的凹槽并没有很深,起码比起自己知道的尺寸还早得很。即使凿开洞了,想要把整侧棺材壁剖开钻出去也是个力气活。 效率只会越来越低,叶玮的心沉到了谷底。整个棺材里闷闷的,还充斥着木头碎屑的味道。 窒息感已经慢慢席卷上来,照这样下去别说六个小时,可能自己连三个小时都撑不下去了。 可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叶玮的脑子一直在转,他已经忘记了外面还有孟龙鬼魂的存在。 叶玮的手轻轻的抚摸匕首,刀尖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已经有些钝了,效率大打折扣。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如果在里面的人是柏澍,他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吧。 说到底,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用这个锁杀死孟龙的时候,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它会成为自己的坟墓。 该死! “嘶——” 叶玮一拳打向那个内锁,可锁是铁质的,叶玮只觉得指骨处火辣辣的疼。 对了! 叶玮突然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当初孟龙被困在棺材里没有出来是因为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工具。此时自己又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去想着撬锁,却想着凿棺材,傻得可笑! 叶玮伸手轻轻的摸索着锁的部位,找到了一块铁皮与木头有间隙的地方。把匕首尖插了进去,往下一按…… 开了。 呵,叶玮冷笑,使出吃奶的劲把棺材盖往上推。因为是红木材质,很重,用了最大力气只打开了一条十公分上下的缝隙。 这样也不是事儿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玮下了狠心,再一次往上抬时挤着把腿塞了进去。接着又努力了两次,棺材盖掀开,终于出来了。 叶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一片狼藉,尽是拍都拍不掉的木屑。所有露出来的皮肤都是各种细小的伤口,但是叶玮不怕了,他知道,孟龙无论是死是活,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是当他再一次的环顾四周,哪儿还有什么孟龙?别说他了,就连刚刚废了老鼻子劲才出来的棺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房间干干净净,六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墙,干净得就像自己只是进来睡了一觉而已。 叶玮不想过多逗留,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径直走向了第三个房间,房门上写着两个字——张莉。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莉 叶玮没有往下看其他房间的名字,但是他觉得不对。假设如阿来所说,每个人的五间房都是越来越难以倾吐的秘密,第一是克拉,第二是孟龙,第三是张莉,那么第四第五又会是谁? 叶玮认为,除了柏澍,张莉就是给自己带来第二大秘密的人了。郑锋在之前就已经见过,难道还会再来一次?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提前剧透没有意思,叶玮拉开第三扇门走了进去。 或因为前两扇门的经验,他知道一进来什么也不会发生,就盘腿坐在地上默默等待。 或许是以前当过兵的缘故,大家经常盘腿坐着,他对自己足够了解,十多分钟腿就麻了,该来的人差不多也就来了。 刚才开棺材花了太多的力气,此时的叶玮已经很疲乏了。他靠墙做好,默默的眯上了眼睛。 …… “琅琅—” 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让叶玮猛然睁开眼睛。在他的面前重现了那日咖啡馆里的场景,包厢里,两个精巧的小方桌,张莉坐在一面,另一面的位置空着。 “来坐呀。” 听到张莉的招呼声,叶玮有些奇怪。之前每一次见到被自己杀死的人,他们都是死后的模样。唯独张莉,她就好好的坐在那里。 而且无论是克拉还是孟龙,见到自己都充满了杀气。张莉和他们不同,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叶玮不想过多纠结,干脆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杀了我吗?”张莉悠悠的问道。 这下轮到叶玮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死去的人会这么平静的坐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对话。 “其实……我挺后悔的。”叶玮有些心虚,缓缓的低下了头。 “我想知道,那天你要杀我,是什么让你下定了决心?是我、钱还是孩子?” 叶玮低下了头,轻叹了一口气:“都有吧……最主要的,应该是孩子。” “阿玮,你看我一眼。” 叶玮一直低着头,听到张莉这么说,就抬头来看她。她摘下了墨镜,眼角是一块很明显的淤青。 “可能我就是这样的命吧,也算是你带我脱离苦海了。”张莉扯着嘴角,勉强的笑了笑:“我之所以那么说,是想你在余生还有挂念,却没想到刺激了你。” “什么意思?”叶玮不懂。 “我的一生只有三个男人,第一个是个只会吃喝嫖赌打女人的禽兽。第三个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恶魔,只有你真的爱我。” 看叶玮不说话,张莉干脆脱下了身上的外搭,露出了胳膊和颈部的皮肤,上面是一块块被抽打的痕迹和淤青。 “我们的孩子根本没有活下来,就在你被抓走的那一天,因为难产,她就离我们而去了。” 叶玮只觉得如鲠在喉,有无数问题想要问出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质问她。 “你给我的那些钱,我没有花,也没有机会花。”张莉的眼睛看向一侧,眼神里待着浓浓的对生活的厌倦。 “当时你因为传销被提起公诉,查到我身上,那些秘密账户全部被冻结了,我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就连那个房子也是我知道大事不好,提前卖掉了的。” “后来,法院认定我对你传销这件事不知情,就放我走了。但是卖房子所得全部款项,也一起被查收了。” 张莉像没有感情的机器,慢悠悠的诉说着几年来自己的不幸。一边说,一边重新把外搭披在了自己身上:“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找到了一个之前的老朋友,她给我介绍了在检察院当资料管理的工作,工资不高,勉强可以户口。” 张莉一边说话,一边抹着眼泪:“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他比我大八岁,前妻死了。在知道我有丈夫的情况下,坚持给我办了离婚手续。第二年,他因为工作的缘故被调到了其他城市,我就跟他一起走了。” “可是你知道吗?老天爷不给我要孩子的机会,因为他的缘故,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有孩子,所以没多久,我们领养了一个孩子,就是那天我跟你说的爱莉。” 叶玮觉得自己可笑极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过了几年苦日子,就自以为看透了人情冷暖,轻易的因为几句话被激怒而杀死了真正爱自己的人。 “或许是因为我的私心吧,领养的那个孩子是和我们死去的孩子同一年生的。本以为生活可以好好过,可谁知他简直就是个魔鬼。我总算懂了一个道理,生理的缺陷会导致心理缺陷。他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喝很多很多的酒,喝醉了就打我……” 张莉一边说话,一边用做了美甲的拇指抚摸着受伤的皮肤,脸上依旧微笑着,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在地狱里的生活。 “那天见到你,不是我不想认,是我不敢认。他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威胁他说你出了狱他就完了。这下可好,他说如果你敢出现,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免掉后顾之忧。” “因为爱莉年龄的缘故,他也怀疑那是我们的孩子,前前后后抽血做了好几次的亲子鉴定。所以那天你出现,不让你见孩子,一方面是怕你知道我们的孩子没有了难过。但是又怕你仓促之间认了孩子惹来杀生之祸……”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叶玮已经没脸面对张莉,头垂得很低很低,无声的抽泣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 “我怕我说了,你会以命相搏。为了我这种人,真的不值得。所以我宁可大家相忘于江湖,却没想到说的话过激,惹怒了你。” 张莉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站起身:“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解脱了,谢谢你。” 她是怎么来的,就是怎么走的。没等叶玮反应过来,张莉就消失了。等到叶玮走出包间,整个包间也都消失不见了。 有一点是叶玮很恐惧的,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那么张莉所说的这些话是现实还是自己希望的现实? 如果是自己希望的现实,那么叶玮完全没必要如此愧疚。但如果是真的现实,死去的张莉又是如何以这种形式来告知自己的呢? 看来要知道这些必须得等到这个游戏结束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花魁(续) 既来之则安之,叶玮无数次的这样跟自己打气。叶玮以为进入监狱就是自己要面对的最可怕的结局,却不想这里把过往的一切秘密抽丝剥茧的拍在明面,更加让人接受不了。 第四间房的门上写着“花魁”二字,叶玮不禁冷笑,这个人确实要比张莉重要太多。 叶玮突然明白这个游戏意义何在了。 猜房子,猜的不仅仅是房间里的人是谁,更是这个人和自己背后的秘密。 叶玮默默等待着梁逵的出现,没有计时的工具,没有任何参照,只能坐在原地默默的等待。 整个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能让自己提起兴趣的东西。叶玮百无聊赖的四下乱看,自己房间的正下方,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正在疯狂的惨叫,整个人一下接一下的撞击玻璃墙,希望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逃离房间。 她究竟见到了什么,竟然会如此惧怕。 “看什么呢?” 听到梁逵的声音,叶玮习惯性的转过身。可是转过身,自己已经不在透明的玻璃房间里,而是在当初和梁逵发生争执的悬崖边上。 “我没有……” 叶玮低头看自己的着装,果然是监狱里的囚服。 就这一瞬间,叶玮突然陷入了崩溃。想起之前在玩时空旅程的那个游戏时,阿来说这个游戏存在漏洞,游戏里发生的一切都会改变今后的人生。如果死在游戏里,现实中也不会再醒过来。 所以现在这是要怎么样?重新坐八九年的牢,出狱之后再去杀张莉,再回到幸存者游戏? 这不就是一个死循环嘛?叶玮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初衷,当初回到东隅市,不过是想给父母上个坟再去接受死刑而已。参加这个游戏并不比死了轻松,出狱之后还得过逃亡的生活,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还是把那个手帕还给我吧。” 一切都和当初一模一样,叶玮冷笑,手探进口袋拿出那块手帕,在递给梁逵的一瞬间,改变方向松了手。 真丝手帕很轻,随着风在空中转了几个弯飘向悬崖底:“我知道,给你你也会扔掉。” “你怎么了?”梁逵发现自己被人看看透,脸上神情有些挂不住了。 “你不是同性恋,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我,为了从地下室逃出去所以给我身份证。为了嫁祸葛辉所以故意和老鬼起冲突,然后诱导我杀死老鬼。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梁逵的脸上满是震惊,他无法相信自己一直当猴耍的一个人居然什么都一清二楚。 “如果我敢不听你的话,你就会向狱警告发杀死老鬼的人是我,对吗?” 叶玮突然觉得好累,从毕业到现在不过二十年的时间,自己经历得太多太多,有太多的秘密,每一个都很致命。 这些秘密像极了身上的伤疤,走在路上磕了一下,流了不少血,再哭一鼻子。抹点药,伤口就结痂了。本以为会就这样慢慢恢复,可是生活一遍又一遍的撕开血痂,看着自己出更多的血,流更多的眼泪,伤口却永远无法愈合。 “你知道就好。” 可以看出,梁逵本来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说,但被叶玮抢先之后,就只剩下了这五个字。 “可能你就是这样的人吧。”叶玮在跟梁逵说话,但语气更像是自言自语:“故意假装软弱,骗取别人的同情,其实是蛊惑人心的好手。你的人生很可悲,但我还是愿意为了你杀人。如果再来一遍,我依然会杀了老鬼。” “我最恨的不是你欺骗我,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继续帮你。但是事情结束了,你不仅告诉我一切,还要像扔掉一块破抹布一样甩掉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没有价值。” 叶玮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疯子,所有这些话都是真心的,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叶玮一直以为自己杀人是自私,是为了自己能过得更好。其实不然,每一次的杀人,除了无奈,更多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疯了吗?” 梁逵有些不可思议的瞪了一眼叶玮,实在是无话可说,转身就想离开。叶玮却突然冷笑,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梁逵:“我们一起去死怎么样啊?” 看着叶玮愈发癫狂的表情,梁逵有些恐惧,想要翻手推开抓住自己的手。无奈毕竟叶玮的身体素质要好很多,他始终没有办法挣脱。 “不想死你就老老实实听我说吧。”叶玮习惯性的用另一只手捋了一下头:“我杀过的人不止老鬼一个,狠起来连孩子都不会放过,更不用说一个你。我杀过的所有人里面,你是最让我恶心的。” “杀过的人里?”梁逵有些不可思议,表情也从恐惧变到了嫌弃,手上也没有停止挣扎:“你怕不是有什么癔症吧?神经病啊!” “哈哈哈哈哈哈!” 叶玮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远处巡视的人好像也看到了这边的状况,朝这边走来。 叶玮突然不笑了,面无表情的看向梁逵。接着,一把把他推下了悬崖。 “哎!你干什么?!” 看到狱警朝自己跑来,叶玮释然了。 无论这是现实还是游戏,无论在这里死了会不会在现实中醒来,一切都无所谓了。 叶玮面向悬崖,纵身跳了下去。 …… “砰!” 剧烈的撞击声让叶玮有些懵圈,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是在猜房子的游戏当中。房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叶玮发现自己并没有外伤,也没有很强烈的不适感。记得阿来之前说过,如果在幻觉中死亡,现实中也会死去。自己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跳崖的,可如今却安然无恙。 呵,叶玮懂了。 无论幻觉再怎么危险,也不过是幻觉而已,根本无法置人于死地。能让人死的,只有充满恐惧的自己。 一瞬间,叶玮觉得自己无所畏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打开了房间门,头也不回的走向了第五个房间——柏澍。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柏澍(续) 最后一间房,开门之前,叶玮信心满满。可当他打开门的一瞬间,突然有些怂了。 这里面可是柏澍啊。 对叶玮而言,柏澍就是人生的灯塔。明知他已经死了,自己却希望他还活着。 一进到房间里,房门就自动关上了。叶玮很紧张,来来回回在原地踱步,又不由得啃起了拇指指甲盖。 距离柏澍被执行死刑已经过去十年多了,但是他布置的任务自己还没有完成。 叶玮不知道柏澍会以怎样的形式和样子出现,他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突然有一种错觉,叶玮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学生一样,老师一布置任务自己就抢先举手,抢先干掉。老师的赞许能让自己信心满满,一个不满的眼神又可以让自己彻夜难眠。 在前两个房间里时,叶玮的状态是很困倦的。可此时,知道即将出现的人是柏澍,自己精神得就像是临终病人回光返照一样。 不知道在原地走了多久,指甲都被啃出血了柏澍还没有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紧张的情绪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更加觉得难以面对了。 叶玮转过身,低着头,额头抵在玻璃墙上,不敢面对背后的世界。 突然,叶玮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抬起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知道手的主人一定是柏澍,但是他不敢回头。 “叶玮啊。” 这个声音叶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无论语气怎样,在他看来,都是无比亲切随和的。 慢慢的转过身,面对面的,是穿着囚服,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柏澍。 “……柏澍”。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柏澍微笑,就像是老师看孩子的那种慈爱的微笑。 如果旁边有其他人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柏澍三十岁出头,而叶玮已经四十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柏澍就像是叶玮的长辈一样。 “我知道你搞传销是为了报仇,但是不义之财不要挣,不然,就会有人像我一样天天想着怎么能让你付出代价。” “是是。”叶玮头垂得很低,像鸡捣米一样点着:“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整整吃了十年牢饭,老婆孩子也没了。” 看到柏澍还想说话,叶玮赶忙续上了话茬:“只不过,你交代我的事情,还没有眉目。” “不需要眉目,你已经在这里了。” 无论聊到多么紧迫的内容,柏澍的语气都很平淡,现在也是如此,就像在唠家常一般。 “你是觉得我赢不了了吗?” 此时的叶玮还没有理解柏澍的意思,只当他觉得自己无法赢得比赛离开这里:“你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柏澍轻轻摇了摇头:“你要做的,比赢得比赛更加艰难。因为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叶玮还是不懂。 “和歌锦的事情相关的人我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幕后的大财团。留给你的信的后半段,你应该看到了吧?” “看到了!”叶玮连忙点头:“你说财团大老板叫温延青,让我查明一切真相然后公之于众。” “对,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在这个幸存者游戏的内部,处处都会提到一个名字。” “spirit……”叶玮一边念叨,一边恍然大悟:“是温友集团吗?” “没错。”柏澍点头:“温延青创造了温氏集团,温友集团只是温氏集团的一个小小分支。他有一儿一女,儿子温友负责在明面上做生意以供制药环节的开销。” “其实温延青只有温友一个孩子,他的妻子在生下这个儿子后就难产死了。至于外界传闻的女儿,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叫什么,她甚至不是温延青的亲生骨肉。但是,她承担着整个制药的地下环节。” 对叶玮而言,这又是一个惊天大秘密。短短的一天时间,叶玮已经知道了太多太多的秘密,所以也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了: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找到温延青和那个不知身份的女儿,然后杀掉她们是吗?” 柏澍摇头:“温氏集团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大财团,温延青和他女儿是核心,但并不是少了她俩就会垮台。所以你要做的,是潜入敌人内部,搜集一切证据,用法律的武器端掉整个温氏集团。” “就靠我?”叶玮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自己对温氏集团一无所知,难道就要靠着这短短一个赛程的时间完成这些要求吗? “现在只能靠你了。”柏澍这话说得很真诚:“所以我要恳请你,哪怕赢得了最后的比赛,也想办法留在这里,更好的打入温氏内部。” 叶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是说我赢了之后,主动要求留在这里,慢慢找证据对吗?” “可以吗?” 柏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很真诚的看向叶玮。这种眼神让叶玮很紧张,他轻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我也……只能留在这里了呀,我杀了人,出去了也会被抓。” “谢谢。” “不……不客气。” 柏澍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总是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做事。叶玮有些晕头转向,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身负国家危亡的秘密特工,浑身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干劲。 “还有,幸存者游戏并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这里危机重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是柏澍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说完后,柏澍就凭空消失不见了,整个房间干净得就像他从未来过。 叶玮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上下左右一看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这个时候出去,就算不是第一也一定不会被淘汰吧。 反正柏澍已经离开,干脆开门出去算了,此时,阿来就在门外等着。 “还有几个人了?” 叶玮一边跟着阿来往会场外走,一边重新审视这个叫阿来的男人。如果记得没错,十几年前柏澍带着刘歌锦往返于家和治病的地方时,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司机,就叫阿来。 这样算的话年龄差不多,再结合柏澍告诉自己的这些情况,一切就都对得上了。 “两个。” 叶玮舒了一口气。 走到指定的地方时,已经有很多人等在这里了。记得一起参加游戏的有十七人,但是……叶玮大略数了一下,好像只有十二三个人在这里,那其他的人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吗?就剩下的这些人里面,大多数的人虽然疲惫,但还是很开心的。个别几个表情颓败,应该是要被淘汰了吧。 那个叫陈什的还没有出来,叶玮脸上露出了一副玩味的笑容,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啊。 当然,这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叶玮像其他人一样默默等在这里。 …… 不知过了多久,阿来带着屠楠来到了这里,要求大家站好之后,打开了手中的本子。 “各位玩家,请安静,第二回合游戏:猜房子到此结束,现在由我来为大家宣布淘汰和晋级名单。首先宣布被淘汰名单,以下排名不分先后。” “郑蓉、顾义、张哲、汤佳玉、文质。以上五位被淘汰的玩家请在大家解散后稍等片刻。” “接下来是晋级名单,此名单由分数从低至高宣布。” “向蝶、温暖、何柒、安婷婷、陆雅、莫连凯、付博康、洛璇、李媛希、叶玮、陈什、屠楠。” “已经晋级的各位玩家,大家现在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2018年7月21日,也就是明晚19:00,请大家准时在大厅等候。” 叶玮跟在大部队后面,排着队坐缆车回房间。自己出来之后并没有见到陈什出来,接着就是屠楠,但是陈什是游戏的第二名,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清算 “你和秀秀到底是什么关系?唐欣然说她不认识你。” 三号房间内,坐在床上的陈什冷冷的质问温暖,温暖回过头,表情有些憔悴,微微笑着:“秀秀是我最好的姐妹。” “可是唐欣然不认识你。” 陈什虽然也算半个直男,但他对这种看起来娇滴滴又好像心机深重的女孩是有抵抗力的。 “如果骗你,我不得好死。”丢下这一句话,温暖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洛璇打破了寂静,她虽然也不是很喜欢温暖,但大家好歹都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的尴尬很容易影响后续的游戏。 “我……”陈什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咚咚咚!”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洛璇转身去开门。 “你就是洛璇?”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对,你有什么……啊!” 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的男人就已经冲了进来,一拳打在了洛璇的脸上。由于惯性,洛璇被冲撞在了地上,而那个男人还想动手。 看到这一幕,陈什从床上爬了起来,横在了男人和洛璇之间:“有什么事好好说,对女生动手你还是那人吗?” “那你要先问问她干了什么事儿?” 男人余怒未消,依旧恶狠狠的瞪着洛璇。 如果不出意外,在参加游戏的人里自己应该只认识苏美余、陈什和贾智杰,这个男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认识他?”陈什问。 洛璇摇了摇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再一次的审视面前的这个男人。虽说不认识,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知道了,来帮苏美余算账的。”洛璇冷笑一声,抬手把散落及腰的长发扎成马尾,以示应战。 男人叫莫连凯,如果不出意料,应该是和苏美余一起来参加游戏的。那天带苏美余去魔法森林之前,在她的房间里,有一张两人的合照。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为什么她跟你出去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 几天不见,苏美余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他这样问了也是白问,只是想要个交代罢了。 “那你可能就得问她自己了。”洛璇将小臂交叠在一起,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如果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她也不会输。” “那明天我们两个去一次,敢不敢?” 莫连凯强压着怒火,眼眶已经泛红,如果不是条件有限,他恨不得当场把洛璇手刃了。 “我累了,今晚要好好休息,还要应对明晚的游戏,没工夫跟你玩儿。” 洛璇并不打算理他,冷笑一声转过身,准备回去休息。 “你去死吧!” 莫连凯已经恨到极致,在洛璇转身的一刹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朝她扑过去。 “当啷—” 匕首落地的声音,陈什制止了他:“你赶紧出去,不然我现在就叫阿来带你走。” “洛璇……,你给我等着!” 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莫连凯已经与她不共戴天。 “你到底把那个叫苏美余的怎么了?”陈什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看到莫连凯这样,还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没干什么啊?”洛璇笑笑:“就骗去玩了个游戏而已,结果她亏心事做太多,没有出来。” 陈什耸了耸肩,看出洛璇没有想要详说的意思,又重新躺了回去。 …… 时间过得很快,一觉睡醒就已经是早上十二点了。陈什洗漱完,准备出门转转,一出门看到温暖从外面进来,顿时没了兴致。 “我想跟你谈谈。”陈什先开了口。 温暖点头,索性坐回到了桌前:“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可以一个一个来问。” “不然我们也玩一个小游戏吧?”陈什突然提议,他在昨天发现了一个好东西,桌子最下层的抽屉里,有一包苦瓜干。 “你对我很好奇,同样,我也好奇你。”陈什一边说,一边把苦瓜干放在了桌子上:“我吃一片,问你一个问题。同样,你也可以吃苦瓜,然后问我问题。” “那你算找错人了。”温暖的微笑一如既往的和煦:“我心脏不好,平常吃的很多药里都有苦瓜。我最不怕吃的,就是苦。” “那就来吧。” 既然她已经变相同意了,陈什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打开透明密封袋,拿了一片塞进嘴里。 真他娘的苦! 陈什有些后悔,虽然自己经常在家做苦瓜炒蛋,自以为对苦味已经免疫了,但是苦瓜干的味道还是让他有些上头。 “你来参加这个游戏,除了秀秀以外,和我有没有关系?” “当然。”温暖干脆的回答。 “具体是为什么?”陈什继续问。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温暖没有回答,也从密封袋里取出了一片,放在了嘴里:“你对陈秀的感情,是不是已经超越了普通兄妹?” “……你说的没错,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句话陈什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口,他以为温暖认定自己对秀秀的感情不是亲情,而是爱情。 “参加这个游戏,具体和我有什么关系?”陈什又吃了一片苦瓜干。 “我想从陈秀身边,把你抢走。” 温暖的人格就像是撕裂了一样,她所说的话和表现出来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像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 陈什又要拿苦瓜,却被温暖按住了手,温暖抢先吃下了一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陈秀做过最过分的事情是什么?” “杀人。”陈什不假思索的回答:“但是她并不知情。” “哦?”温暖玩味的笑了笑:“那你后悔过吗?” 陈什没有想到温暖会如此直接,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了,只能将手摊向那包苦瓜:“遵守规则。” “噢,好。”温暖微微一笑,又吃了一片:“你后悔过为陈秀所做的一切吗?” “从不后悔。”叶玮干脆的回答,想了想,又拿了一片苦瓜干塞进嘴里:“你有可能伤害陈秀吗?” “当然,如果她先伤害了我。”温暖回答完,再次吃下一片苦瓜干:“你真的认为,你为陈秀所做的一切,她都不知情吗?” “当然……也许吧。” 如果在一周前,这个问题自己可以干脆的回答出来。但是经历过猜房子这个游戏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不!更准确的是,他对秀秀居然有了一丁点儿的芥蒂。 “还有一个问题。”温暖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一片接一片的吃下苦瓜干:“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陈秀授意你做的?” “不可能!”陈什恨不得拍桌子,二十多年里,秀秀一直是那么单纯那么善良,但是为什么自己参加了这个游戏之后,所有人都在告诉自己,秀秀有问题?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一切都是我做的,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和她无关!” 陈什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说眼前这个叫温暖的女孩,是自己为了秀秀伤害过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陈什再次拿起一片苦瓜干…… “你是夏歌吗?” “不是。” 温暖依旧微笑着回答完问题,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累了,游戏结束。” ------------ 第一百三十八章神秘花园 (一) 其实陈什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但是看样子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能作罢。 如果温暖说的都是实话,那自己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既然如此,熬到下午六点左右,吃完晚饭,消了消食,陈什叫上了洛璇和温暖一起来到大厅等待。 虽然是夏天,又处于三伏。但毕竟在室内,有中央空调,所以整体温度在二十二三度左右,比较适宜。 本以为自己来的算早的了,但是到时才发现,已经有很多人等在了这里。 …… “各位玩家,我们又见面了。” 陈什抬眼看了一下手表,刚好是七点整,阿来准时到场,拿起了手中的花名册。 “1、2、3、4……11、12,好的,人已经到齐了,我们现在来说一下游戏规则。” “剧本杀,各位玩过吗?” 陈什回忆了一下,听说过,但是没有玩过,据说难度系数还是挺大的。 “无论有没有玩过,游戏就要从现在开始了。我先说一下一级规则。” “第三回合游戏:神秘花园。” “各位都是付钱来参加旅行团的成员,神秘花园只是大家暂时居住的旅馆,大家要在这里够四十八个小时。” “在我宣布完游戏规则之后,大家每个人都会收到属于自己那一部分的剧本。剧本会重新塑造你的身份,也会要求你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如果在游戏期间,大家做出了与剧本固定片段不相符的事情,那么你会被淘汰。” “你们十二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些人之间相互认识,有些人并不相识。在游戏进行过程中,会陆续出现两个死者,当然,大家不用害怕。死者我们采取的是AI仿真技术,既可以让你真实的感受尸体,又不会影响尸检的科学性。” “所有人在进入到游戏之后,只能讨论与游戏相关的事宜,尽量不要将游戏以外的成分带入游戏中来,这样会影响决策。” “大家所拿的剧本中都只有属于自己的片段,所有人不可以交换剧本,也不可以违规看他人的剧本。十二个人里,有两个人是凶手。凶手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的作案手法,隐瞒自己的凶手身份。” “所有人在拿自己剧本的同时,又都扮演着侦探的身份。每晚八点是结算时间,结算前会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进行讨论,八点整表决选出凶手,并共同推选出一个代表做案情推算。被表决出局的人无论是不是凶手,都会被当作淘汰。” “第三天的晚上八点是清算时间,大家表决过后,没有被表决出局的人全员晋级,剧本中的时间就是现实中的实际时间。接着,每人要给出一份自己推理的案发经过报告,其中推理正确的人会获得一千万的金钱奖励,不限人数,其余人没有奖励也不做惩罚。” “但是,如果没有人能够给出正确答案,就由我来选出与正确答案最相近的两份报告,报告的主人获得一千万现金奖励。” “当然,在游戏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让大家接受不了的情景,也可能会有凶手不愿意当凶手。如有以上两类情况出现,任何人都可以选择退出游戏,退出游戏会被系统判定为自动淘汰。” “以上,是本游戏的一级规则,大家听懂了吗?” 陈什点了点头,虽然规则很繁琐,但勉勉强强也算可以听懂。 “好的,接下来是发放剧本时间。” 在阿来的要求下,所有人按照自己的序号站成一排,阿来将自己手中抱着的一沓剧本逐个发在每个人手中。 陈什接过剧本,外面是一个黑色的硬塑料壳,翻开里面是过了塑的几页纸。纸被固定在了塑料壳里,一般不会调出来让其他人看到。 “接下来,是剧本阅读时间,本剧本只有当日和次日两天的剧本内容,第三日的内容二十四小时后发布。” 大厅被布置成了类似机房的样子,一共有十二套桌椅,每套桌椅中间都被磨砂的双面玻璃隔开,陈什知道是什么意思,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号之后,就坐了进去。 《神秘花园》 时间:2018年7月21日。 地点:神秘花园(该花园是一个巨大的城堡,城堡有两层,一层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花园,被设计成中国传统太极阴阳两面,一面是水培花卉,一面是土培花卉。一层二层各安排了七间房给大家居住。) 人物:A(某酒店会计)、H(在校学生) 陈什、温暖、叶玮、洛璇、陆雅、李媛希、屠楠、付博康、向蝶、莫连凯、安婷婷、何柒。 (其中,你只认识你的妹妹温暖,她是一个酒店管理专业的在校生、女朋友洛璇,她是你妹妹已经毕业的师姐,和A是大学同班同学。) 故事背景: 你叫陈什,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每天过着朝五晚九的生活,身心俱疲。因为前段时间为公司立了大功,公司批了你年假。当时正值暑假,妹妹放假,在她和同学的组织下,你又带上女朋友,报了这个旅游团。 时间线: 20:00,你们乘坐的车辆在路途上行驶,天色已黑,大家昏昏欲睡。 20:30,车辆到达目的地。 20:10,A由于晕车的关系,整个人不太舒服。此时有人提出同行的何柒是医生,何柒随身携带医药箱,便拿出先锋霉素注射给A注射。 21:30,由于车程较长,到达住所之后,有人提出要吃点东西。但是此次旅行并没有安排晚餐,大家就准备吃点自备的零食休息。此时你看妹妹脸色不好,就想着提议大家一人做一道拿手菜,也能促进一下交流。 同时,有人提出同行的屠楠是酒店厨师,她也自告奋勇说随便做几个菜算了,和导游付博康一起开了厨房的门。 22:20,饭菜做好,大家饱餐一顿后准备回房休息。A还是不舒服,她熟识的几个朋友送她回房间,你女朋友也跟着一起去了,但是因为你不认识A,所以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22:30,天色已晚,你的房间在二楼。这个时候你烟瘾犯了,想出来抽根烟,看见你女朋友和大家一起从A房间出来,于是你俩在楼道里聊了一会儿。 23:00,此时夜色已深,坐了很久的车,也很累了,于是你选择回房睡觉。 注明:每晚24:00-次日7:00,除凶手外任何人不得离开自己的房间。 2018年7月22日。 7:50,旅游团规定吃早饭的世界是早晨八点,你起床洗漱完后便下了楼,到处都是喧闹声。你女朋友也在此列,她告诉你,A死在了自己的房间。 流程: 自我介绍:8:00-10:00,大家进行自我介绍,说明和死者的关系,并讲清案发前后自己的时间线。 搜证环节:10:00-12:00,每人可以在登记之后,选择三处地方进行搜证,在此期间不可公开证物。 午餐时间:12:00-13:00。 圆桌会议:13:00-15:00,大家可以针对时间线、证物、人物关系进行讨论,并确定重点怀疑对象。 二次搜证:15:00-17:00,各位玩家再次搜证,每人有一次机会,在此期间不可公开证物。 晚饭时间:17:00-18:00。 圆桌会议:18:00-20:00,针对搜证,确定真凶。 结案时间:20:00-21:00,大家进行表决,并由推选出的代表人做结案陈述,对错不会当场告知。 故事背景和流程到这里就结束了,陈什努了努嘴,好像不是很复杂的样子,接着翻到了下一页。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秘花园(二) 你的任务: 1.第一天,务必在大家都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提出共进夜宵。 2.你不是凶手,你需要主动搜证,配合大家进行案情分析,不被淘汰并找出真凶。 整个剧本到这里就结束了,陈什转头看了看四周,已经陆续有人看完剧本走出隔间,于是也抱着剧本走了出来。 “哥,我们要一起呦。” 刚走出大厅,温暖就跟了过来,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洛璇。 大厅外停着一辆22座的大巴车,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陈什上了车,发现A和莫连凯坐在一起,是第二排的位置。莫连凯的位置靠窗,A靠过道。 “坐这儿吧。” 陈什指了指A身后的位置,刚好空着。或许是对温暖有了一种排斥感,陈什在明知温暖晕车的情况下,还是让洛璇坐在了自己身边靠窗的位置,温暖只能坐在靠过道另一边的位置上。 温暖前面坐的是屠楠和安婷婷,再前面是何柒和付博康。 “嗨,我坐这儿吧。”这时,一个叫向蝶的女孩儿走了过来,想要坐在温暖身边。 “好呀。”温暖笑着点了点头,顺势往里挪了一些,靠窗坐着。 呵,还真是不让自己吃亏啊。 如果陈什猜的没错,每个人的剧本都应该不是单独存在的。这些人有些平时是没有交流的,但现在坐在一起,多半也是因为想要更倾向于剧本给出的个人身份。 等到人来的差不多了,最后一个上车的是阿来:“各位,我们的旅程,现在就开始了。” 阿来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用钥匙把车发动着,出发了。 “各位旅客,大家好,我是本次旅行的导游,付博康。”坐在第一排的付博康站起来,面向整车的人:“现在是八点整,到达目的地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时间,请各位旅客耐心等待。” 半个小时,和剧本里给出的时间线差不多。付博康是导游,那么也就是说车上的每个人都是有任务的。任务不一定针对案情,也许仅仅是让故事变得完整。 不过陈什有些想笑,从这里到第三回合游戏会场,就算是直接坐缆车然后步行过去,也要不了一刻钟的时间。这半个小时的车程是想干嘛?在路上兜圈子吗? 事实证明自己太幼稚了,陈什才发现,除了坐缆车一条路之外,还有一条由外围进入游戏会场的地方,并且足够通车,阿来现在走的就是这条路。 “咳咳咳,咳咳。”坐在前面那个叫A的女孩一直在咳嗽,大晚上弄得人挺烦躁的。 其实陈什很好奇,这个女孩就是传说中的AI,她的样子和真人一模一样,甚至可以模拟人类的体质以及死后肉体的真实状态。怎么现在科技都如此发达了吗,那么她自己知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怎么死呢? “你还好吧?”莫连凯关心的问道。 “大学时的毛病了,每次一感冒就这样,还是有炎症,咳咳。”A一边咳嗽一边回话:“我现在难受主要是晕车,从上学到现在一坐大巴就要死不活的,还好没怎么吃东西,不然早吐了。” “不吃东西才晕的厉害嘛!”坐在过道那边的屠楠搭话了:“我这有藿香正气液呢,这玩意儿好像防晕车。” “是嘛,谢谢,不用了。”莫连凯腾出手去拿A的包:“我记得早上你带藿香正气水了,好像和洗漱的东西放一起了。” 莫连凯拿出一盒藿香正气液,抽了一支插好递给A,A拿过来喝掉了。 额…… 陈什观察得很细致,莫连凯没有任何机会在药品上做手脚。剧本不会给莫名其妙没有意义的东西,难道晕车吃药会导致她的死亡吗? “来,你靠窗坐吧,我去扔个垃圾。”莫连凯和Amy换过位置,准备起身去丢药瓶。 陈什看到洛璇刚吃完零食,把垃圾放在塑料袋里,捏在手上,于是赶紧抢过塑料袋,叫住了莫连凯:“没事,我这有垃圾袋,放我这吧。” “哦。” 莫连凯有些诧异,看到陈什身边坐着的人是洛璇,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但最后还是把药瓶递给了陈什。 “你有病啊?”洛璇想看傻子一样看着陈什:“还有抢着帮别人扔垃圾的。” “我们现在玩的是侦探游戏。”陈什小声说:“如果他是凶手,搞不好这就是物证了。” “呵呵。”洛璇冷哼:“哪个傻子凶手会把物证摆在你跟前啊。” 唉,陈什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因为是在spirit的游戏场地上,除了车灯旁边几乎没有任何照明,只能百无聊赖的靠在座椅上休息。 自从来了这里,手机被没收,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外界了。不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个天天跟电脑打交道的人,离开了电脑手机互联网,居然还觉得每天过得挺充实。 “咳咳……咳咳…”Amy还在不停的咳嗽,导游付博康再一次转过了身:“那个……你还好吧,身上有没有带消炎药?” “不用你管。” Amy报以一个白眼,清了清嗓子,看向窗外。 陈什觉得很诧异,付博康说话时语气很尴尬,Amy的态度又很不友善,这不应该是旅客和导游之间的关系啊,难道两个人认识? “诶,何柒,你带医药箱了吗?”付博康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第一排靠窗的何柒。 “基础药。”何柒冷漠的回答,语气不太高兴。 “等会下车安顿好,给看看呗。” 付博康的语气小心翼翼,陈什看出来了,如果不意外,那个何柒应该是付博康的女朋友吧。 “知道了。”何柒的态度依旧冷冷的。 “吱——” 由于惯性的力量,陈什整个人往前顿了一下,原来是车停了。 “各位旅客,目的地已到,大家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陈什背上自己的书包,和洛璇一起下了车,温暖一个人默默跟在后面。 看她这样陈什确实有些不忍心,人家小小一个女孩,身体也不好,就因为表现得目的不单纯自己就这样对待她,似乎也不合适。 更何况,在这个游戏里,自己还要当她的好哥哥呢。 ------------ 第一百四十章 神秘花园(三) “各位旅客,我们现在来安排一下房间吧。”付博康把大家都集中在了大厅里:“根据大家之间关系的远近,我会合理安排楼层的。” “A、洛璇、陈什、安婷婷、屠楠、何柒、莫连凯,你们七人住在二楼。” “因为我是导游,楼层低方便一些,所以H、我、叶玮、温暖、陆雅、向蝶、李媛希,我们七人住在一楼。” “请问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这能有什么意见,估计也不是他安排的,而是剧本里直接写好让他来宣布。 看到大家都没意见,付博康搓了搓手,说道:“那个……我知道一路上大家都没有吃饭,舟车劳顿很饿了,但是在你们的旅行计划里,晚上厨师下班了,没有人准备夜宵,所以……大家自行回房安排吧。” “嗨,行吧。”大家也没什么意见,但是准备回房是,都互相看了看,没有要走的意思。 哦! 陈什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必须要留下大家一起吃夜宵才行,忙站起身:“那个……我妹妹身体不太好,有些低血糖,吃零食不行……” 突然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占理,连忙即兴给自己加戏:“而且大家都一个旅游团的,相识一场不容易,不然我们来个联谊……” 陈什一边说,一边看向付博康:“这里的厨房和食材可以用吗?” “可以可以。”付博康点了点头,摊手指向厨房的方向:“请便。” 陈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厨房很大,可以同时容纳很多人。 不过还是觉得这个游戏很尬,大家都按照剧本上来完成自己的任务,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真的很考验演技。 “请问各位都会做饭吗?”陈什继续问道:“如果都会做饭的话,我们一人出一道菜,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解决夜宵的问题,你们看怎么样?” “我不会做饭怎么办?”洛璇有些不好意思的跩了一下陈什的胳膊:“我在家没做过饭,连面条都能煮糊。” “哥……我也不会……”温暖也说话了。 陈什突然觉得很无语,本以为就是一个提议而已,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任务,怎么会搞得这么尴尬。 “要不我来吧?” 此时屠楠站了出来:“我是厨师,不就弄个夜宵的事儿嘛,我来,现在九点半,过上半个小时来吃就好了。。” “那太好了……” 陆续有人赞成,屠楠也不多说话,放下东西就进了厨房。 她的剧本专门负责做饭吗?可是设计剧本的人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做饭?万一刚好安排给了洛璇,煮个面条都是糊的岂不是很尴尬。 不对…… 陈什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有问题的。自己的任务是让大家非要吃这顿夜宵,现在夜宵改成屠楠来做,她做饭又是为了让谁来承接下一步呢? 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从参加幸存者游戏以来就一直灌输着一个理念,只要规则没有禁止,就可以做。 神秘花园这个游戏应该也是如此,规则里讲不能不按照剧本里说的去做,那么自己空当的时间段里,是不是也可以做些别的事呢? 陈什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干脆不回房间,把房卡给了洛璇,让她帮自己把行李放好。而自己呢,负责帮屠楠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本意是要监督,以免她做个饭的功夫给人下毒。 不过……如果真是在饭里下毒,那自己帮她打下手,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岂不是更容易让人怀疑? 嘶~ 陈什觉得自己挺可笑,哪儿那么重的内心戏,不就一场游戏嘛,想干啥就干啥好了。 进到厨房里,陈什才知道游戏是怎样避免做出来的食物不能吃了,那就是,直接准备好了食材。 “你来干什么?剧本里没说有人来。”屠楠有些怀疑陈什的用意。 “但也没说不能来呀。”陈什笑了笑:“我来给你打打下手。” “随便吧。” 陈什看了一眼放在旁边案板上的食材,是一大堆被串好的蔬菜和肉类,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剧本里说,这些食材是我要做的,想着大家一起吃烧烤热闹,你不要出去说这是提前做好的。” 屠楠本来不想交代那么多,但怕他出去乱说,影响整个游戏,只能摊牌。 “OK。”陈什伸出了三个手指。 不就是简单的炸串嘛,陈什觉得无聊,仔细的一样一样看那些菜品:蘑菇、青椒、韭菜、肉块、土豆片、火腿肠、西蓝花、娃娃菜……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些菜很正常,应该也不相克。而且就算在里面下了毒,一桌子的人,总不能都死这儿吧。 这样一个游戏,连死者都是AI模拟的,肯定想避免搞出问题,还是算了吧。 陈什朝外面大厅看过去,好像有几个人围在那里,索性出厨房凑了过去。 “你们在干嘛呢?” 陈什走近,围在餐桌跟前的人是何柒、付博康、A和莫连凯。 “看病。”何柒冷冷的回答,从行军包里掏出了一个电脑大小的小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常用药物和注射剂。 “张嘴。” A听话的张了嘴,何柒把棉签放在她的舌苔上:“就是普通的扁桃体发炎,你是想吃药慢慢好,还是直接打针,来得快一些?” “打针。” 阿来说死者是AI,真是不可思议啊。A无论从说话还是做事,都让人感觉无限趋近于真人。而且AI到底要发展到怎样的程度,才能完全模拟人的死亡呢? “先锋过敏吗?”何柒问。 “不过敏。”A摇头。 何柒拿出一个密封包装的注射器,又取出了医药箱里的一个小瓶子。打开小瓶子的盖子,将注射器插了进去,把液体全部进来后,倒过来把空气打了出去。 “还是做个皮试吧。” A没有啃声,任由何柒抓着她的手做了皮试。几个人就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等着,实在无聊,陈什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家聊了起来。 “你们俩是男女朋友啊?”他问的是A和莫连凯。 “是啊。”莫连凯一边回答,一边无奈的耸了耸肩。他估计也觉得自己悲催,身份居然是死者的男朋友。 “她是我男友的前女友。”何柒的表情在这时才有了些笑意:“这剧本绝了,居然要求我从始至终对她态度都得很恶劣。” “怪不得。”陈什笑了笑:“你真的是医生吗?” “那不然?”何柒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质疑:“我要不是医生,就算是AI也不敢乱打针呀。”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秘花园(四) 不知聊了多久,何柒看了眼手表,表示皮试时间到了,看到A没有任何过敏反应,拿起注射器准备进行注射。 “那个……”何柒的语气有些尴尬:“肌肉针,你们回避一下。” “呵呵,好。”陈什干笑了两声,和另外两男人一起转过了身…… “好了。” 听到这两个字,陈什转过了身,A也正常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但是从脸色上来看,她还是明显的不太舒服。 “A……”陈什不知道自己脑子的哪根筋抽了:“你知不知道你晚上会死啊?” …… 场面一片寂静,A以外的其余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自己。 “你再问一遍,就立刻算作淘汰。” 说这话的人是阿来,原来自己过来的时候,阿来就一直在旁边观察。陈什赶紧闭嘴,他知道自己犯了大忌。但是转念一想,阿来这样的说法是认同了自己在时间线以外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当我没说。”陈什僵着脸笑了笑:“何柒,你能不能把那个注射器、药瓶还有密封袋给我呀?” “干嘛?”何柒的语气充满了戒备感。 “万一有问题呢?也算是个证据了。”不知为何,陈什突然觉得自己傻傻的。别人都在努力的扮演剧本中的角色,就自己二不唧唧,案件还没发生就提前做好了当侦探的准备。 “拿去没问题,我也没有动手脚,但是……”何柒冷冷一笑:“希望你不要在上面动手脚然后嫁祸给我呦~” “放心吧,我光明正大。” 陈什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十点多了,不就几个炸串嘛,至于做这么久? 估计大家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有人从房间出来,来到大厅,找位置坐下。大概十点左右,所有人都到齐了。 “我去,烧烤呀?”付博康表现得挺开心:“得劲,这得配啤酒吧?我去厨房拿一件过来啊。” 那些烧烤密密麻麻摊了一桌,陈什觉得很滑稽,环境像在酒店吃大餐,吃得却是路边摊最常见的烧烤。 大家吃得很尽兴,但是陈什全程都在注意A,如果屠楠在事物里下毒,那么从她接触了的食材中应该可以发现有毒物质。 可能是因为晕车还没缓过来,加上感冒身体不太舒适,A只吃了一点点西蓝花和蘑菇。 “你不再吃点儿啊?”何柒的语气依旧冷冷冰冰:“我看你症状确实不轻,想让药物吸收的快一点才在饭前给你打针的,不吃饭的话对肠胃不好。” “太油腻了,吃不下。”A这话应该不是在针对屠楠,而是她真的没有胃口。 “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这时坐在自己身边的洛璇说话了:“总得喝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陈什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很生硬,忍不住看了她两眼,好好地怎么还劝病人喝酒呢? “感冒期间喝酒会加重病情的,付博康,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纯净水……” 何柒的语气还是很生硬,但毕竟医者仁心,该说的还是说到了。 “我那儿有,上去给你拿。” 莫连凯没等回答,转身上楼拿了一瓶水来打开递给了A。 不过一瓶水的事儿,为什么还要搞得这么麻烦?吃饭的地方到厨房距离不到一百米,而回房间还要上个楼,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 陈什感觉自己很多疑,同样是在这里吃饭,其他人给人的感觉都很正常,好像不知道会死人一样,只有自己疑神疑鬼的,不奇怪吗? 但陈什认为自己的多疑并不多余,因为就在刚才,莫连凯拧瓶子的时候,陈什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 就是那种,被密封好的水平,第一次启封时,塑料圈和瓶盖之间脱离时“咔哒”的声音。 这个瓶子被启封过。 陈什看着A没有任何芥蒂的拿过瓶子喝水,咕咚咕咚,满瓶的水喝了大约三分之一。 “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A站起身,满脸的倦意:“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了,你们先吃。” “你房间有吃的吗?晚上饿了可以吃。”一旁的安婷婷说了一句:“我房间里有些面包,等会吃完饭拿给你吧?” “谢谢主管,不麻烦了。”A的走路有些头重脚轻,莫连凯连忙过去扶住。 “那个……要不我还是去拿点吃的吧,我们来的时候带的都是些膨化食品,填不饱肚子,对她的感冒也没啥好处。”莫连凯这话是对安婷婷说的。 安婷婷点了点头:“好,吃完饭我送过去。” 即使A离开,这顿饭的气氛也没有活跃起来,大家匆匆吃完,就准备回各自的房间了。 “屠楠,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她吧?”安婷婷问。 “好,你先回房间拿吃的,我看看我那儿有啥吧。”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离开了。 “我也要去。”洛璇在一边轻轻碰了陈什一下:“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 看到陈什点头,洛璇又看向了叶玮:“叶老师,您也一起去吧,毕竟很多年没见了。” “嗯。” 叶玮很平淡的表示同意。 不知为何,以以往看悬疑的经验,陈什认为A肯定会死于这些人一起出现之后。况且,依照现有的线索,大致可以推算出一下人物关系线。 首先,安婷婷、屠楠和A应该是相约一起来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同事关系。 其次,何柒、付博康是一起来的,两人和A也是认识的,何柒是付博康现任女友,A是她的前任女友。 而洛璇虽然是跟自己一起来的,但她和A是老同学的关系,叶玮应该是两人的老师,这两个人也有一定的问题。 最后就是莫连凯,到现在为止他和A接触最多,也是她的现任男朋友。 OK,陈什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如果明天真出事,就先从这几个人上下手吧。 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陈什也准备离开,但是看到桌子上一片狼藉,觉得就这样走了不是太好,准备去收拾一下。 “没关系,你放在这里就可以,服务员很早就会过来收拾。”阿来在一边提醒。 “哦,好。”陈什准备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桌子,发现刚刚A喝了三分之一的水还放在桌子上,犹豫了一下,问阿来:“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阿来点头:“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不需要做的事情不建议做太多,除了会增添场外因素,还有可能让你成为重点怀疑对象的。” “谢谢提醒。”陈什报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毕竟玩游戏嘛,要有竞技意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个死者(一) 陈什按照剧本所说,十点半准时站到房外走廊的扶杆处抽烟。 此时,旁边房间房门被打开,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叶玮和洛璇一起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屠楠和安婷婷。 “莫连凯在里面吗?”陈什问洛璇。 “在呢。”洛璇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莫连凯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陈什和洛璇在这边说话,礼貌的点了点头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你觉得他有没有问题?”陈什用目光示意莫连凯。 “我不知道。”洛璇耸了耸肩,表情不置可否。 “我觉得你有问题。”陈什看洛璇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这不像你,你平时都会主动怀疑别人,所以你是凶手吗?” “我不是,你不要乱怀疑。”洛璇的表情有些难看了:“不是要保我不被淘汰吗?有本事就先把我供出去呀。” “所以你真的是凶手?”陈什愈发觉得她可疑:“放心,如果你是凶手,我帮你。” “我不是!” 洛璇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那么多废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有意思。 陈什躺着,细细回想从上车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其实每个人的背包都是不是自己准备的,而是在看完剧本后阿来一一给发的。陈什仔细看了自己的包,包里的有些东西让他觉得怪异,除了食物和水外,还有一把开了刃、非常轻薄的匕首。 根据阿来所说,在这里的两天时间,要发生两起案件。到现在为止,每个人只能看到第一个案件的时间线,那么有没有可能,自己是第二个案件的凶手呢? 想到这里,陈什又有了疑问,如果第二个案件的凶手在第一个案件中就被表决出局,那么第二个案件要怎么办呢? 难道说,谁被淘汰也是剧本的一个环节吗? 陈什不禁有些后怕,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聪明才智,觉得前几局的游戏是靠自己才晋级到现在。那么有没有可能,从第一个游戏开始,就已经确定好了被淘汰的人选了呢? “嘀嗒—嘀嗒—嘀嗒—” 陈什听见秒针转动的声音,可是环顾房间四周,并没有挂钟啊。仔细的分辨了一会儿,发现声音来源于一旁的床头柜。陈什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第一个抽屉里放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闹钟。 这个也是案件的一环吗?陈什决定还是不多想了,把闹钟时间调到了早上七点,距离起床还有八个小时左右,还是早点休息吧,毕竟明天可是一场硬仗啊!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听到响声,陈什关掉了闹钟,脑子还不太清醒,但该起床了。 先强撑着坐了起来,窗帘是很好的材质,七点外面天应该已经亮了,但房间里还是漆黑一片。 缓了一会儿,起身打开了灯。不知为何,每次住酒店都想吐槽,房间里的灯永远都是暗黄色的,生怕你太清醒。 陈什走到窗户跟前,拉开了窗帘,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整个人感觉都精神了。 打开窗户,植物经过了一晚上的呼吸作用,净化了全世界的空气,闻起来都比晚上清醒很多。 大概洗漱了一下后,陈什看了一眼时间,大概是早上七点半。想起昨天剧本给的时间线里,自己应该在七点五十下楼。如果现在就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当做违规,与其冒这种风险,还不如坐在窗口看看日出。 差不多熬到还有五分钟七点五十的时候,陈什听见走廊里传来的敲门和喊人的声音。不出意外应该是Amy已经死了,大家打不开门,快要发现尸体了吧。 “咚!” 又等了五分钟,陈什等来了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同一时间发生的震颤,估计是有人把房间门撞开了。看了看表,七点五十整。 陈什推开门走了出去,所有在场的人都进了A的房间。这简直就是为了撞门而撞门啊,既然厨师都来了,要把备用钥匙就这么难吗? 陈什随着声音进到了A的房间里,里面除了几个玩家外,还有A的尸体。 陈什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莫连凯、安婷婷、洛璇、屠楠。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叶玮也走了进来。 A的死状有些惨,她平躺着,眼睛睁着,充满了红血丝,嘴巴张得很大,看上去像窒息死亡的。 如果是窒息死亡的话……,陈什上前一步,把A的睡衣领子往下扯了一点,没有勒痕。 “不要破坏现场。”旁边的莫连凯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陈什又看向了A的手,她的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并且没有很明显的挣扎痕迹。床单虽然有一些褶皱,但不是很夸张。 这就怪了,如果没有勒痕,那么可能是有人用枕头或者衣服捂住她的口鼻致死的。这样的致死手法肯定会让死者因为缺氧有强烈的挣扎,可是现场完全没有这样的迹象。 估计是听到了动静,一楼的玩家也陆续上来了。陈什还想在现场找线索,一旁的阿来发话了:“现在是八点整,开始进入自我介绍环节,请各位玩家到一楼餐桌前就坐。” 餐桌是圆形的,大家围成一圈坐着。陈什以自己为中心,往右顺序分别是洛璇、叶玮、安婷婷、屠楠、莫连凯、何柒、陆雅、付博康、李媛希、向蝶、H、温暖。 “那就从我说起吧。”莫连凯先举了手:“我是A的男朋友。” “各位,大家可以边吃饭边聊。”阿来端了一个方形大托盘,把托盘里的食物放在了大家面前的餐桌上,是牛奶、皮蛋瘦肉粥、南瓜粥和黑米粥,一共十三份。 阿来回到厨房,又端来了几碟小菜、十三个鸡蛋和两盘卷饼皮。 真是丰盛啊,看着大家陆陆续续选走了自己喜欢喝的粥,陈什也跟着端过一碗黑米粥和一个鸡蛋。虽然算不上多么丰盛,但也不错了。 “那我……就继续了啊?” 莫连凯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大家。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个死者(二) “我是A的男朋友莫连凯,我们俩过来是来旅游的。她的工作是厨师,平时很少休息,听她说这次是私下里跟主管安婷婷一起来的欢送旅行。刚好最近她身体不好,有些感冒请了假,我怕她照顾不好自己,就跟着一起来了。” “其实我们上学的时候就是一个学校的,但不在一个院,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追求他。大二她就和付博康在一起了,这些我都是知情的。大四毕业,他们俩分手,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说着说着,莫连凯自己都觉得尴尬,面对这么多人假装自己和一个人工智能有那么深的感情,确实很搞笑。 “算了,我说时间线吧。昨天我们一起上的车,车上她晕车,我就一直陪着她。后来回房间放了包,付博康拉着她说让何柒给打一针,我就在旁边看着,当时他也在。” 莫连凯指陈什。 “再然后就是吃饭,当时大家都在,她嫌腻,没吃两口,喝了点水就上去了。” “上去的那段时间好像就十多分钟,她就哭,说自己从小身体都不好,当厨师哪有这样的。她本科学的是酒店管理,成绩一直很好,就身体不好,错失了很多机会。” “后来大家就都上来了,每个人带了些吃的来,都是比较爽口的。我们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大家就走了。” “最后就是今天早上起来,A很少睡懒觉,她神经衰弱,经常失眠。晚上就算吃了安眠药,早上也起得很早,但是今天早上我去敲门她没开门,敲了很久都没开,我们就破门而入了,就是这样。” “好。”背手站在一旁的阿来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问题。”陈什率先举手:“记得在吃饭的时候你给死者拿了一瓶水,水是满的,但是是启封过的,你有没有在水上动手脚?” “你怎么知道水启封过?”估计莫连凯的剧本里没有这段,所以他的表情很诧异:“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陈什认真的看着他:“一般瓶装水为了避免热胀冷缩导致漏水,都不会装满,你给的瓶子里的水是装满的。并且在你开瓶子的时候,我没有听到塑料圈和瓶盖脱离的声音。” 莫连凯脸色不太好看,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道:“因为我们工资有限,又要准备买房结婚,所以只能从小钱上抠,平时买水都买矿泉水,喝完了灌烧好的白开水,还有问题吗?” “没了。” 其实陈什不是没问题,而是老问他怕给问毛了,反正后面还有两次搜证和圆桌会议,可以慢慢聊。 “我也有问题。”洛璇冷笑了一下看向他:“昨天晚饭后,我们几个从A房间出来,你比我们出来得晚了几分钟,请问那几分钟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陪她!” 莫连凯很愤怒的瞪着洛璇,陈什感觉他的愤怒并不来源于亏心,而是对洛璇的恨。 “你们走了,我说了些话哄她睡觉,然后把灯关了才带上门出来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她没出事,那就没有不对,但是现在她死了,而你是和她最后接触的人。”本来在一旁看戏的叶玮也发话了:“刚刚我看到了尸体的样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窒息死亡,是不是你打时间差把她扼死的?” “我没有。”莫连凯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我没有动机。” 他只是自告奋勇第一个发言,想要撇清自己的嫌疑,却没想到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然而最可怕的不是被怀疑,而是自己根本没办法辩驳这个问题。 “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动机。”一旁的屠楠悠悠的说道。 “你们够了吧!我不是凶手,两个小时自我介绍这都过去二十分钟了,到你了。” 莫连凯看着屠楠,他已经决意要拒绝回答问题了。 “好吧,那就我。”屠楠摊了摊手,表示无所谓。 “我和A还有婷姐,我们仨是一起来的。就像莫连凯说的,婷姐作为主管,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我们私下搞了个欢送旅行。” “因为婷姐人很好,平时很照顾我们,而我们两个又都是厨师岗,关系也不错,所以攒了这个局。” 屠楠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着大家,看着没有人质疑她,就继续往下说了。 “时间线嘛,我们一起来坐的旅游巴士,路上她不舒服,就没说几句话。后来陈什提出要做饭,大家又说自己不太会做饭,反正都饿了嘛。A也不舒服,我就想赶快做点大家吃了好休息。” “食材很简易,做起来也很快,做好饭了我就端过来,然后大家一起在吃。吃完饭想着A没吃几口嘛,就回房拿了些吃的给她吃,当时大家都在的。” 听到屠楠这么说,在场的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早上准备起来吃早饭,看到你们都围在A房门口,我也跟着过去了,进门就看见了她的尸体,我的就到这里。” “我有问题。”一边的付博康发问:“你给她吃的东西是什么?有没有留底?” “冰糖雪梨,吃了治嗓子疼,平时我也给她做过的。”屠楠的回答没有什么疑点:“有没有留底我就不知道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吃。” “啊,这个我可以证明。”莫连凯补充:“当时A把梨子全吃了,汤喝了一半儿,还说格外好喝,为了不浪费,我把剩下的喝了。” 没等其他人有疑问,莫连凯继续说:“不可能下毒,要是下毒估计我也死了。” “对了。”陈什本想表达自己的疑问,想要鉴定A所吃的食物有没有毒,但是想到她的死状,应该不太可能是中毒所致,反正到时候法医会给出确切的死因,只能讪笑着看着大家:“额……没事了。” 屠楠输了口气,看向坐在旁边的安婷婷:“婷姐,你来吧。” 安婷婷点了点头,开口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个死者(三) “我和A、屠楠是一个酒店的,因为另一个五星级酒店高薪聘请我去当主管,所以我提出了辞职申请。我们老板人很好,希望我能有好的发展,就批准了。” “新酒店还没办理入职,A提出一起旅行当欢送我,然后还带上了屠楠,我们几个就一起过来了。” “至于时间线嘛,在车上,我和屠楠坐一起的,屠楠和A隔了一条走道,车上她不舒服,几乎没有跟我们聊天。下车后大家都在一起的,说要吃宵夜,屠楠说让我们十点下来,我就十点下来了。” “吃完饭我跟屠楠一起去看的A,出来也是一起出来的,然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些了。” 下面坐的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个叫李媛希的女生举手提问:“我记得当时提出给A送吃的的人是你,你给她拿了什么?” “小麻花还有馍片。”安婷婷回答:“小麻花是软的,咸甜口,她吃了一些,馍片嫌油腻没有吃。” “好的,知道了。”李媛希点了点头。 “我也有问题。”何柒问:“你一直说你和死者关系很好,但是在大家等饭做好的那段时间里,屠楠在做饭,你为什么不去看看死者?” “你这不是道德绑架吗?”安婷婷不耐烦的笑了一下:“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而且平时A身体就不好,都习惯了,总不能全世界都围着她转吧?” “那你会做饭吗?”问话的还是何柒。 “会啊,怎么了?” “你和屠楠关系那么好,会做饭为什么不去和她一起做饭啊?” “我说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安婷婷的态度很不友好:“车程那么久,我回房整理一下我的东西有问题吗?我会做饭为什么一定要帮屠楠做?平时在酒店也是这样啊,都是她们做好饭一起吃,我又不是厨师!” “那就这样吧。”何柒无奈的笑了笑,既然安婷婷不正面回答问题,那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到我。”叶玮自顾自的说起自己来。 “我是A大学时候的专业课老师,她在学校表现非常好,和洛璇一样,都是很优秀的学生,所以我对她们有印象。” “我来参加旅行和她们无关,之前不知她们也在。现在刚好是暑假,温暖、向蝶、李媛希、陆雅、H几个孩子说出来旅行,在学校我刚好又是她们的导师,所以就过来了。” “昨天晚上在车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下了车和大家一样,回房整理东西,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吃完晚饭,我和洛璇去看了A,就去问候了几句,也没带东西给她,之后就出来了,我的到这结束。”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就他的时间线和人物关系而言,好像没什么可疑的。 “那到我。”洛璇发言。 “我和A是大学同学,但我也不是和她一起来的。是我男朋友陈什的妹妹,她和几个同学一起来旅游,把她哥叫上了,我是跟陈什一起来的,来之前知道以前教过我的叶老师也在。” “上车的时候我才发现这趟旅程还有老同学A,我们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交流。” “等饭的时候,陈什让我帮他把东西先拿上去,我就回房间了。等到饭好,我就下来吃饭了。吃完饭和叶老师一起去看她,我还带了两包牛肉干,不过A好像没吃,是吧?” 洛璇故意问莫连凯,因为当自己把牛肉干递过去时,他直接接过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吃。”莫连凯冷冷的回答。 “那我完了。”洛璇摊了摊手,看向陈什。 “该我了,我是陈什,是个程序员,跟我妹一起来的,在此之前和死者素未谋面。” “时间线嘛,就上车下车,和死者零交流。之后大家都在等饭,我就想去帮屠楠打个下手,她做的饭挺简单的,没啥需要我做的。” “后来我看到A、莫连凯、付博康还有何柒在大厅,就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就凑过去了。” “何柒带着医药箱,我就看着她们做皮试,简单聊了两句,之后打了针,差不多就开饭了。” “晚饭后,洛璇去看A,我又不认识她所以没跟过去。一个人也无聊得很,就站在走廊扶杆旁边抽烟,一直到大家都出来,就没了。” “我有问题。” 举手问问题的人是付博康:“晚饭结束后我先送何柒回房间,出来的时候看见你在和阿来聊天。到现在为止你的嫌疑都很小,但是如果你不是凶手,为什么会和阿来交流?” “啥?”陈什有些无奈,怎么和阿来聊天都不行了? “警告。”一旁的阿来举起一块黄色牌子:“不允许聊场外。” “行!”付博康冷笑着点了点头:“那我换个问法,请问你在晚饭过后,跟阿来聊什么呢?” “我准备收拾餐具,他说不用客人收拾,明早会有服务员过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算你过了,我还有第二个问题。”这个付博康一副盯上陈什的样子:“你明明和这个案件没什么关系,但是哪儿都要凑一脚。在旅游大巴上你收莫连凯的药瓶子,屠楠做饭的时候你要去帮厨,A打针你又要了那些医用垃圾,敢问你的主业不会不是程序员,而是捡垃圾的吧?” 付博康说话很难听,但陈什懒得跟他计较:“毕竟出人命了嘛,我拿的这些东西随时可能成为物证,你觉得是垃圾就垃圾了呗。” “物证?”付博康冷笑:“如果是物证的话,请问你从上面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这应该是搜证环节要做的事吧?”陈什不想理他:“请问你还有什么有价值的问题吗?” “我有!” 不等付博康回答,一旁的莫连凯又冒了出来:“我这个问题针对的是洛璇,记得吃饭的时候,你跟Amy说一醉解千愁。你明知道她感冒还说一醉解千愁,是不是故意的?” “A大学专业是酒店管理,你们一个班,专业应该是一样的,这个基本的尝试你不会不知道。” “我就是故意的,有问题吗?” 洛璇冷冷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大学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她,因为她成绩非常优秀。但她很能伪装,在老师面前是成绩优异的乖乖女,在外面却是个抽烟喝酒的小太妹。” “大学的时候我特别努力,却怎么也追不上她。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还是很好的,我很嫉妒她。有一次,我们一起去海边玩,游了一下午的泳之后,她发现她经期来了,身体不太舒服。” “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呗,可她偏不,她和大家一起吃烧烤,还连干了四五瓶冰镇啤酒。从那以后就落下病根了,胃不好,身体还动不动各种炎症,所以后来连烧烤也不吃了。” “所以我就是诚心恶心她的,她知道我嫉妒,所以就过过嘴瘾咯。” 洛璇交待得很清楚。 “不吃烧烤?”叶玮接过话茬,把矛头指向了屠楠:“你和死者不是好朋友吗?你不知道她不吃烧烤?” “拜托,我们是酒店,哪个大酒店吃烧烤啊?我做烧烤是想着你们爱吃,鬼知道她不能吃啊?” 屠楠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话说得也不好听。 “可是你们在一起工作这么久,就没有去外面吃过烧烤吗?”叶玮不依不饶。 “我们两个都是厨师,基本上不去外面吃饭,约饭要么在酒店就做了,要么就是在家自己做。” “OKOK,没问题了。” 看到屠楠不想理他,叶玮也不想自讨没趣。 “到我啦。”温暖小声的开了口。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个死者(四) “我是大四在校生,学习专业是酒店管理。叶老师是我、向蝶、李媛希、陆雅、H五个人共同的导师,刚好放假,大家就一起报了个旅游团来旅游。” “哥哥刚好放年假,我就叫上了他一起,他又带了洛璇。除此以外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时间线很简单,坐车,然后等饭,吃饭,从头到尾和死者没有交流,也没有进她的房间。” 其他人没有问题,温暖的下一个是H,所有人默认她是下一个死者,所以直接跳到了向蝶。 “我是向蝶,我跟温暖她们几个是一个班的,大家一起来旅游。” “我的时间线和温暖一样,从头至尾和死者没有任何接触和交流。” 接着是李媛希。 “我是李媛希,大家一起报的这个旅游团是我提议的。因为付博康是我发小,他们导游也是有指标的,就让我照顾照顾他的工作,还可以给内部价,所以就来了。” “我和死者不认识,时间线和前两位一样。” 到这里,陈什觉得有些怪了,整个旅行团的十二个人虽然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是冥冥之中被分成了两拨,一拨和A的案件相关,另一拨就是温暖她们那帮学生。 而温暖她们几个,无论从人物关系还是时间线都占足了优势,不管怎么怀疑都不会怀疑到她们头上去。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第二个死者H之死,应该主要会围绕着她们来。 现在该付博康发言了。 “我是付博康,是整个旅程的导游。”他的语气很轻松:“何柒是我女朋友,她是个医生,死者A是我前女友。我们旅游公司用的是排班制,这个团该我带了,那么在这之前报这个团的所有人都归我。” “所以我是在开团前才知道A也在这个旅游团里,不然我肯定不会带的。” “我们当初分手是因为毕业了,两个人职业规划不一样,和平分的手,没有什么感情上的矛盾。我女朋友何柒是知道的,所以她特别怕我们两个旧情复燃。” “时间线的话,上车我是导游,就做了所有导游该做的事情。看到A很难受,我就想着刚好何柒是医生,给对症开点药就好了。” “何柒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是答应了。下车之后,就像陈什说的,我们在大厅给A看病。就是比较严重的扁桃体炎,再严重就到肺了。” “所以何柒给她打了消炎的针,打针前还做了皮试,她绝对不过敏的。” “后来吃饭就正常吃饭,吃完饭何柒在呢,我肯定不敢去找A的呀。就把何柒送回房间,自己回去了。” “我有一个猜想。”陈什故意笑了一下,举起了自己的手。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个猜想虽然完美,但更像是天方夜谭。说到底就是想给付博康添堵,以报刚才的仇罢了。 “有没有可能你在撒谎呢?你和A根本不是和平分手,带着浓浓的恨意。或者说,你们分手和何柒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你故意把死者安排在你的旅游团里,联合何柒,一起害死了她?” “你胡说八道!”付博康看出了陈什的意图,气得站起来要骂人,不过忍住了:“没事儿,随便猜,反正有搜证环节,有本事拿证据来说话。” 切,这不是陈什想要的回答。 “好了,该我了。”此时,另外一个女孩打断两人的谈话:“我是陆雅,和李媛希她们一起来的,但是我还有一个身份,何柒的病人。” “那个……”陆雅说话怯生生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和案情有没有关系,反正我很讨厌何柒。因为之前找她看病,她说她看不了,让我去看心理医生。” “但是……但是我和死者不认识的,时间线也和她没有交集。” 陆雅的样子让其他人都愣住了,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傻,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的人。 “到我了,我是何柒。” 最后一个发言者何柒说话了:“我是一名急诊科医生,每天接诊要应对的疾病种类很多,死者的那种病算是最常规的了。” “还是先说人物关系吧,死者和我是情敌,是我男朋友的前女友。他们两个确实是和平分手,我知情,也不喜欢死者,但是从没想过杀了她,因为我是医生,是救人的,这也是我的原则。” “在车上的时候我和死者没有交流,但是付博康提出来要我给她看病。我和付博康感情很好,也不会让他面子上过不去,就答应了。” “等屠楠做饭的空当我给死者做了检查,晕车缓一缓就好了,我能治的主要是她发炎的症状,扁桃体和支气管都感染了,还挺严重的。在车上的时候还好一些,可能是晕车加重了她的反应。” “所以我准备给她打先锋霉素,提前也问了她有没有过敏史,她说打过不过敏。但是先锋和青霉素一样,打之前都要做皮试的,我也给他做了皮试,付博康、莫连凯和陈什都可以证明。” “后来就是正常的吃饭,吃完饭回房休息,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我问个问题。”安婷婷举起了手:“你确定你打的是先锋,而不是其他什么会致死的药吗?” “你在质疑我的医德?”何柒一脸不爽的看着她:“我再说一遍,在做希波格拉底誓言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一位医生,只能治病救人。” “哦。”安婷婷表示知道,但还是继续问:“你打针用的药剂瓶还在吗?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在我这,等会搜证的时候给你。”陈什回答。 “会不会,你做皮试用的和打针用的不是同一种药品呢?”安婷婷继续问。 “我用到的所有东西都给陈什了,你们随便查。”何柒突然觉得当初大方把那些垃圾都给陈什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行为了,只要检查出没有问题,自己就可以解除怀疑了。 陈什抬手看了一眼表,9:57,离搜证还有三分钟。 …… “各位玩家,现在是十点整,大家可以进入搜证环节了。” “大家记得遵守规则,一人只有三次机会。搜寻到的证物必须向我公开,搜证过程中不得公开。” “还有,我也充当鉴识科的作用,如果有需要鉴定的证物,可以直接交给我。” 阿来交待完,示意大家可以行动了,大多数的人都往A的房间去了。 尸体已经看过了,初步推算应该是被人扼死。陈什突然想起一点,莫连凯说A神经衰弱,就算吃了安眠药也会很早起来。 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在死者房间里多逗留的那几分钟,就是在让死者吃安眠药呢? 因为有药劲加持,死者在睡梦中被他用枕头捂死,所以挣扎的迹象不是很明显。 没错,到现在为止,莫连凯就是最大的嫌疑人!陈什直奔他的房间,打算先从这里下手。 因为是酒店,里面属于他的东西很少,环顾了一周,决定先从背包下手。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搜证环节 莫连凯的背包扔在床头柜旁边的地上,是一个旅行用的大号双肩包,可以容纳很多东西。 “你也在啊?” 听见有人说话,陈什转过头,安婷婷从外面走了进来。 “嗯。”陈什点头:“目前看来,他的时间线和死者重合得最多,也是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人,有很大嫌疑。” “那你先吧。”安婷婷表示先来后到,示意陈什找完她再找。 陈什也不客气,直接把莫连凯的背包倒着拎起来,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桌子上。 一套换洗的衣服、袜子、洗漱用品、雨伞、钱包、拖鞋、防晒霜、旅游鞋、几包榨菜、几包薯片、方便面。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陈什突然把目光聚集在了那几包薯片上:一包大包浪味仙、一包乐事青柠味的薯片和一包上好佳。想了一下,陈什把那个大包的浪味仙拿走了。 接着,陈什又拿起了莫连凯的钱包,钱包打开,正中间的透明小框里,是一张两人的合照。照片中的两人是莫连凯和A,地点是一个海滩边上。 不过在这张照片里,陈什发现了猫腻。 照片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一个身形很像付博康的人。 “先这样吧,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陈什表示自己在莫连凯的房间搜证已经结束,安婷婷可以继续了。 所以接下来,该去付博康的房间了对吗? 付博康作为导游,有机会接触每一个人。当时是他提议何柒给A看病,吃夜宵时把啤酒拿出来的人也是他。在洛璇没有撒谎的前提下,付博康和死者又确实是毕业前夕分得手,那他不会不知道A不吃烧烤。 很好。 陈什觉得对这起案件自己已经有了眉目,莫连凯只是可疑而已,付博康才应该是那个凶手。 来到付博康的房间,他的背包除了换洗的衣服外,基本上都不是他的东西。 一个盒子里装了整套没有拆封过的化妆品,除此以外还有花露水、两套登山服、一双女士凉拖、凉帽、眼镜盒和充电宝等。 虽然这些东西大多不是付博康的,但他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也不奇怪。正当犹豫要不要拿那盒化妆品当线索的时候,陈什的余光突然瞟向了床头柜。 床头柜上放了一个A5大小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付博康、A和何柒。 像莫连凯一样,把照片放在钱包里陈什能理解。但是出来旅游,带个这么大的相框,女朋友又没死,不是很奇怪吗? 况且付博康说自己是在和A分手之后才和何柒在一起的,那这里怎么会有三个人的照片? 想到这里,陈什拿下了自己的第三个线索,离开了房间。 “阿来,你登记一下吧。” 一出房门,看见阿来就在楼梯口站着,陈什便上前,把自己拿到的线索交了出来。 “好的。” 登记完后,陈什还想去A的房间看看,但是被阿来拦住了:“你要找的线索已经达到上限了。” 哦。陈什无奈的耸了一下肩,看了眼手表,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搜证就结束了,索性回到桌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个……陈什。” 说话的是陆雅,听见声音,陈什看向她:“怎么了?” “我刚刚去你房间,想找何柒给A打针用的东西,但是没有找到,还在你这儿吗?”陆雅说话语气小心翼翼的。 “哦,在呢。” 陈什本想先找线索,这些东西留到第二轮搜不到的时候拿出来,不过既然有人要,就给她算了。 “谢谢。”陆雅拿上东西,转身离开了。 不知为何,陈什对这个女孩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昨天所说的自我介绍,不仅仅是剧本,还是她的亲身经历。 在阿来那边统计完了之后,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下来。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充满了戒备,场面一度很尴尬。 等到人来齐,大家也不太敢说话,直到阿来从楼梯口下来。 “各位玩家,现在是十二点整,午饭时间。请各位放松心态,先享用美食。” 和早饭一样,阿来用托盘端着食物过来,一共十二道菜和一个排骨汤。这一刻,陈什突然觉得人数限定可能有些寓意。 在西方,十三是非常不吉利的数字。而在这个游戏当中,却一次次出现十三这个概念,十三道菜,十三个人,像极了达芬奇《最后的晚餐》。可能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桌子是方的,一个桌子是圆的吧。 饭菜很丰盛,但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死人是一方面,主要是如果这场游戏没有推选出真凶,那么被淘汰的可能是无辜的任何人。 但是说到底,无论是凶手还是其他人,都只是遵循剧本所给的在做而已。那么这个游戏到底公不公平,还是在无差别的淘汰任何人? “阿来,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说话的人是屠楠:“如果针对第一个死者,有两个嫌疑都很大的人,我们可不可以放弃对第二个死者案情的搜证,继续投第一天认定嫌疑最大的人?” “不可以。”阿来回答:“这样对第一天有嫌疑的人来说不公平。” “哦,好的。”屠楠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场面再次陷入尴尬。大家都在自己吃自己的,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然而更让陈什在意的是,H,第二个死者。此时的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人群中,吃自己的东西。 “我也有问题。”陈什也看向阿来,他对不知什么来头的人工智能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个游戏的设定是有问题的:“有没有可能在场的十三个人里根本没有凶手,游戏就是想让我们互起争执,淘汰别人。” 听到陈什问了这样的问题,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停下了正在吃饭的动作,看向阿来。 “当然不,凶手的剧本会明确杀人动机、杀人手法和杀人过程。” “知道了。”既然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就还是吃饭吧,后续还有那么多环节,不吃饱肚子怎么有体力动脑子?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圆桌会议(一) “各位,现在是两点整,圆桌会议开始。大家可以逐个针对人物关系、时间线、搜证情况来进行质疑与讨论。” 阿来刚一宣布,莫连凯就迫不及待的先发言了。 “各位,现在一定是我嫌疑最大,所以还是按照自我介绍的顺序,我先为大家展示自己的搜证情况并接受提问。” 莫连凯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的正中央:“第一个是A的死状,我本来想直接问阿来死因,但是他说依照时间线,必须等到第二轮搜证才可以下结论,所以我来说一下我的推测。” “事故现场没有遭到破坏,应该是死亡的第一现场。死者眼睛和嘴睁得很大,眼睛有出血,嘴唇轻微的绛紫色,以我来看应该是窒息死亡。” “但是早上看见尸体时,陈什也在,他检查了尸体的颈部,没有勒痕,应该不是被绳子一类的东西勒死的,而我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所以我的嫌疑最大。” 莫连凯毫不掩饰的把自己推了出来:“但是,昨天各位走后,我最多在A房间待了三分钟左右。且不说这些时间够不够扼死一个人,就算是我,那她为什么不挣扎?” 莫连凯指向尸体下的床单:“死者手指僵硬,有要抓握的意思,但床单相对平整。大家离开时A还很清醒,请问我是如何做到在这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扼死她,摆放好尸体并且把床单铺整齐的呢?” 不得不说,莫连凯很聪明,陈什想问的关于死者的一切问题都被他先回答,直接堵上了悠悠众口。 “第二个和第三个物证是A昨天最后吃过的东西,分别是屠楠的冰糖雪梨和安婷婷的小麻花。检查结果已经下来了,这两者都无毒。” “我的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针对任何人的证物,屠楠你请继续吧。” “我的第一份证物也是在案发现场。”屠楠拿出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是A的日记。 “2018年7月21日,心情:阴。 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到你,曾经我们的爱就像钻石一样坚贞不渝,却没想到分开只需要家人的一个不字。很后悔明明可以拥有的一切,最终却因没能坚持成空。看到你们,我很嫉妒。” “如果不出所料,死者说的应该是你吧?付博康?”屠楠的语气很冷酷:“所以你能不能如实告诉大家,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分的手?” “因为……”付博康笑了笑:“因为他父母嫌我穷,所以分手了。” “那你恨吗?” “好聚好散,这有什么?” 此时的付博康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现在我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男女朋友,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可是她还没有放下啊?”屠楠一边说,一边看向了莫连凯:“你也知道的,是吗?” “你在说什么?”莫连凯很好奇矛头为什么会转得这么快,连忙否认:“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是嘛?”屠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请来看我的第二个线索吧。” 她从身上拿出了一个手机,放在桌上。 “手机不是都被没收了吗?”有人质疑。 “那就要看手机里有没有重要的东西了。”屠楠当着所有人的面,双击屏幕。屏幕亮了,壁纸是A和付博康的合照。 “女朋友的手机一直是和别的男人的合照,你真的不知道吗?”屠楠似笑非笑:“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很奇怪,你对死者的态度过于顺从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她的身边,所以,我又找到了第三条线索。” “我去你房间的时候,你的背包已经被人检查过了,我想看看再有没有什么东西,就仔细的翻了翻。这个,在你背包靠背的夹层里。” 所有人看着屠楠把几张A4大小写着字的纸放在了桌上,封面赫然写着七个字:经营权转让协议。 屠楠一边说话,一边把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大家可以看一下,这个文件,甲方A,乙方莫连凯,字已经签掉了。所以说,即使A死了,它也是生效的。” “说得没错!”一旁的叶玮也跟着说了起来:“如果这个文件是旅游前签署的,你完全没有必要带在身上,直接交给律师就可以了。上面的签署日期是七月二十日,就在旅行的前一天。所以你早就策划好了一切,先哄骗A签字,再杀了她拿上经营权。” “我没有!” 看到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自己,莫连凯慌张起来:“她家的财产远不止这些,而且我是她父亲牵线相亲认识的男朋友,我们两个门当户对,我又怎么会为了这点东西杀人灭口?” “那就请你说清楚,她为什么要把经营权转让给你?”屠楠冷冷的看着他。 “……”莫连凯不想说,但看到自己现在是众矢之的,叹了口气,终于选择了开口。 “她说她对开酒店不感兴趣,她就想当厨师。而且,她工作的这家酒店,就是他爸开的。”莫连凯看向大家:“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因为安婷婷是前任主管,她走了之后就要换新的主管。” “A的爸爸多次跟她说,本科学的是酒店管理就应该从事一些相关的专业,更何况家里有这个条件,但她还是不愿意,她就想当厨子做饭。” “后来她爸爸就生气了,说如果再这样就不要工作了,身体也不好,在家好好当富二代养着。” 听到这里,陈什只想说一句话:有钱人的生活我不懂。 “但A是真的很喜欢做饭,就和她爸达成了一个协议,她经营整个酒店,自己在这里当厨师。” “等到酒店经营权转到她名下了之后,她又来找我。说虽然本科学的是酒店管理而且成绩不错,但是她对这个不感兴趣,就转让给了我。” “你们相信我,这个文件是她拿来让我签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莫连凯已经慌了。 “阿来,我有个提议。” 陈什的这个提议是针对整个游戏的,和某个人无关:“我们可不可以不按照顺序出示线索,只要有疑惑的地方随时提出来,可以吗?” “可以。” 阿来表示默许。 “那么好,莫连凯,请看一下这个。”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圆桌会议(二) 陈什把从莫连凯背包里找到的浪味仙放在了桌上,大家都表现得很诧异。 “这个说起来可能得绕个挺大的弯子了。”陈什才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在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为什么要专程去自己的房间里拿水,并且拿来的水为什么是开过封的,,你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莫连凯记得,但他依旧不想说:“我当时说因为穷。” “对啊,可是现在你告诉我们,你不穷。一个连矿泉水瓶都要重复利用的抠门鬼,为什么会买那么多不划算的零食呢?” 陈什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所以,请你再回答一遍,那瓶水有没有问题?” “你说得对。”此时的莫连凯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他颓败的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气儿,回答问题也不再看人的眼睛了:“水里我放了安眠药。” “为什么放安眠药?” “A神经衰弱又不承认,每次失眠了就又哭又闹的,我想让她看心理医生她不看,也不肯靠药物睡个好觉,所以我只能这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莫连凯身上,没有人说话。 “反正就是这样,你们爱信不信。”莫连凯抱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还有问题吗?一次性问个清楚吧。” “何柒,你是医生对吧?”问问题的是叶玮:“前面介绍的时候你说给死者打的是先锋霉素,这个药有没有可能和安眠药发生反应致死呢?” “一般不会吧?”何柒也不太确定,看向莫连凯:“你买的安眠药叫什么?” “安泰乐。” “这个没问题,不过量应该不至死。” 到这里,大家都不在说话,场面突然变得很尴尬。陈什想到自己还有两个线索没有说,赶紧把莫连凯的钱包放在了桌上。 “我还在莫连凯这看到了这个。”陈什把钱包摊开,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照片的内容:“这是他和A的合照,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们仔细看后面……” 手指指向付博康的位置:“你们看,这张照片里付博康也在。” “其实到这问题不大。” 松开手,陈什坐在了椅子上,把从付博康房间拿来的相框摆在了桌子上:“你们再看这张照片,A站在中间,左边是付博康、右边是何柒,不奇怪吗?” 这个时候的莫连凯已经不说话了,转而是付博康突然陷入了沉思。 “那我来说吧。”何柒看他不愿讲话,自己先开了口:“我和A在高中就认识了,那时关系就很好。后来上了大学,她学医,我学酒店管理,专业不一样,但还是经常联系。后来,她就认识了付博康。” “付博康很优秀,我也喜欢他,但他们两个很相爱,我总不能做小三吧?”何柒这句话用的是问句,不仅在问大家,也在问她自己:“照片是在我们三个还是朋友的时候拍的。” “本来我是很祝福他们的,但在毕业前夕,A提出了分手,原因是家里不同意。那段时间付博康很受打击,我就安慰他,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这么说来,你好像很有作案动机呀?” 本来默不作声的洛璇突然发话:“你知道他们感情很好,又是和平分手。所以你跟付博康的感情是很不稳定的,只要有机会,他随时会抛弃你而选择A。” “我没有作案时间。”何柒摇头:“我只是给她打了一针而已,针头那些在陈什那儿,你们大可以去查。” “我已经查了。”说话的是陆雅:“先锋霉素五号,没有问题。” “我说过,我是医生,不可能害人的。”何柒冷冷的和大家对视,表示自己并不心虚。 “你打针的药没有问题,但你刚刚说的这句话有问题。”陆雅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畏缩,用最软弱的语气说着最强硬的话:“这个是2015年年底的报纸,大家可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 看到已经有人拿起报纸在看,陆雅继续说:“这个病人没有到预产期,但是肚子疼得厉害。家里就她一个人,当时是凌晨六点多,搭不上车,步行三公里走到医院。” “当时负责接待的医生没有经验,看她还能走路,身边又没有家属,就把她送到门外,让联系家属,说妇产科八点开门,再等一会儿去妇产科。” “当时已经十二月了,外面雪下了一层,孕妇疼得遭不住,就坐在一个角落里,没有等到妇产科开门就死了。” “而那个负责接待的医生,就是何柒。”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接待的医生是实习医生,没有经验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但与病人的死没有直接关系。最终,实习医生换了一家单位实习,实习期过还是踏上了行医的岗位。”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也很愧疚。”何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成年老事也会被扒出来:“这张报纸我一直留着,之所以继续当医生是想救一辈子的人,去弥补这一条人命。” “所以你口口声声说了这么久自己是医生,绝不害人,到头来不还是害死过人吗?”陆雅眼神呆滞,傻傻的盯着她。 “药瓶你也查了,没有问题不是吗?我以前做过什么事和A的死有关系吗?”何柒语气强硬:“你是玩游戏玩傻了吗?我感觉你精神状况不太好啊。” “你再说一遍!”陆雅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她直勾勾的望着何柒:“我让你再说一遍!” “你有病吧?”何柒不屑的看着她:“我是被狗咬了吗?” “你觉得我是狗是吗?”陆雅的声音压得越来越低,她突然把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嘴角很夸张的上扬:“那么,你再看看这个吧?” 陆雅突然把一张用胶布粘起来,一片狼藉的信纸拍在了何柒的面前:“这封信的落款是2014年,A写给付博康的。那一年她们两个毕业,然后分手。你学医是五年制的,你和付博康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这封信是在你房间的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里面写满了死者对你男朋友的不舍与无奈,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呢?”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何柒冷冷一笑:“昨天走的时候急,付博康让我帮他拿本书,我就顺势塞我包里了。在车上看见A我很生气,回来摔东西的时候从书里掉出来这封信,一气之下就撕了,有问题吗?” “没有。” 陆雅突然表现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嘟着嘴微笑看着何柒:“你不要后悔。” “有病治病,不要在我这发疯!”何柒报以一个白眼。 “何柒,我也去过你的房间,而且,我是和陆雅一起去的。”说话的人是李媛希,她的微笑比陆雅笑得还要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在告诉何柒,你已经被人盯上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圆桌会议(三) “我在你的背包里看到了这本书,《协和简明急诊超声手册》。你看书很认真,笔记做了一大半。”李媛希边说,边把书放在了桌上,翻开最后一页。 陈什看的很清楚,封底内侧的白色纸,被密密麻麻的用红笔写上了A的名字。 “你是有多恨她呀?恨不得杀了她是吗?” “这些说起来没有意思。”何柒的笑咬牙切齿:“我有足够的动机,但是没有作案时间啊,还有请问我的作案手法又是什么呢?” 李媛希脸色冷下来,又拿出一本书放在了大家面前,书名三个字《双食记》。 “这是2010年中国三峡出版社出版的家庭工具书,里面的内容主要讲食物的相宜相克。研究这种东西,你能是什么好鸟?说不定你就偷偷利用这个杀死的A呢。” “怀疑归怀疑,请拿出证据。” 何柒已经打定主意,你说什么都可以,没有证据死也不承认。 “这个游戏不需要证据。”当着所有人的面,李媛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你忘了,这个游戏不是法院,不是人证物证俱全才能定你的罪。被表决出局的,很可能不是凶手,所以谁的嫌疑最大,谁就最有可能被淘汰。” “现在,我来出示我的第三个线索。” 李媛希把一个五百毫升左右,内部是深褐色的液体,外部透明的药瓶放在桌上:“这个是从你的医药箱里找到的,标签上注明了是乙醚,并且只有半瓶。” “我这个人不太懂医学,但是听说过很多人贩子都用这个东西拐卖人口。鼻子上一捂就没有意识了,结合死者的死状,很有可能是你先让她在乙醚的作用下丧失意识无法挣扎,然后下的毒手。” “我从未进过死者的房间。”何柒说。 “随你咯,我的线索说完了。”李媛希耸了耸肩。 …… “我来吧。” 半天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尴尬,叶玮站出来打破了尴尬:“我首先去的是莫连凯的房间,他房间的床头柜抽屉里放着两盒烟,一盒是摩尔女士香烟,一盒是南京,这两个应该不全是你的吧?” “对。”莫连凯点头:“摩尔是A的,南京是我的。” “其实凶案现场我也去过,A的房间没有烟也没有烟头。”叶玮慢悠悠的说道:“本来我想A是我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她不可能抽烟。听完你们自我介绍对她的评价后,我信了。拿这包烟不是对她的死有怀疑,而是怀疑你想让她慢慢的死去。” “A是从大学时就落下病根的,作为他的男朋友,你不会不知道。你可以说是她有烟瘾给她准备的,但是昨天上车到睡前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果真的有烟瘾,不会没有任何反应的。” “等一下。” 所有人看过去,没有存在感的温暖弱弱的举起了手:“我在死者A的枕头底下找到了这个。” 温暖把一盒抽了一半的摩尔香烟放在了桌子上,同时放的还有一个小塑料袋装着的烟灰:“这个算两个线索。” “唉,这么跟你说吧。”莫连凯本来不想解释,但是不解释更不好,于是选择了开口:“她无论身体怎么样都要抽烟,那包烟是上车前没收掉的,以为她就带了这么多,没想到还有。” “这个解释我可以接受。”叶玮点了点头,看向温暖:“我另外两个线索和他没关系,你把你第三条线索先说了吧。” “哦好。”温暖点了点头,把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放在了桌子上:“这个是我在安婷婷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的。” 纸被摊开,是一封辞退信。 “你不是自己辞职,而是被老板辞退的。”温暖说:“根据莫连凯前面的交代,你很可能是因为要让位给死者才被辞退,所以你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安婷婷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没错。” “我在这家酒店待了十四年,老板来找我,说要把我推荐给其他一家五星级的酒店。”她摇了摇头:“我没答应,在这里我是主管,混得如鱼得水。换了地方重新适应不说,可能还得从底层干起,所以我当然恨。” “不过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想故意给添个堵。知道她嗓子不好,故意给她送去馍片和麻花,希望她的病情可以加重一些。” 看安婷婷说得这么痛快,大半不是凶手,叶玮接着拿出自己找到的第二条线索。 “这个,是付博康的手机。” 看到手机,付博康有些不可思议的笑了笑:“你哪儿找到的呀,我都不知道我有手机。” “模型机,就在你褥子下面。”叶玮按亮了手机屏幕,确实是个类似游戏机的模型,连电话都打不了:“你的手机相册里有张照片,是个房屋抵押合同。” “这个啊……”付博康也不隐瞒:“当初A的爸爸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还羞辱我说哪天能拿五百万去娶她女儿,就同意我们在一起。” “所以我是个渣男,虽然和何柒在一起,但是还是在努力挣钱,希望有一天能入死者老爸的法眼。钱存的差不多了,这个房子是我爸妈的,市场估价三百多万,凑一凑就够五百万了。” “有意思。”叶玮笑了笑:“还有这么大方承认自己是渣男的。那我不问了,直接看第三个线索吧。” 第三个线索是一张很多年前的合照,呈州大学酒店管理专业2014届毕业生合照,照片上有身为老师的叶玮和洛璇,除此以外,站在正中央的一个人脸上被用黑色马克笔画了个大坨坨。 “我是2014届酒店管理专业的代课老师,站在正中间这个脸被涂黑的女孩就是死者A,这张照片是在洛璇的房间找到的。而且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就不怎么样。” “对啊。”一边的安婷婷也发了话:“你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来之前不知道A也在,好好的旅游为什么要带大学合照啊?” “因为我是男朋友陈什邀请来的。”洛璇很平淡的进行解释。 “我男朋友又是跟她妹妹那一帮同学来的,来之前我问了一起的有谁,她们提到了叶老师。叶老师也是我的老师,所以带个合照也很合理。” “我有个问题。”安婷婷又问:“我看这个马克笔的印记挺新的,如果只是像你说的,你玩不过她也学不过她,时隔那么多年应该不会还在她脸上画圈圈。那除此以外,你们还有什么过节呢?” “我跟她最大的过节是毕业那年,我们两个争一个留学的机会。学校说看毕业考试成绩,谁的成绩高就让谁去。” “那段时间我废寝忘食,做梦都在考试。但是考试前夕,她爸爸直接一个电话要走了名额,我的所有努力都泡汤了。”这不是洛璇的亲身经历,但她依然说得义愤填膺。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她临走前,突然把飞机票撕了说身体不好不去了。在我眼里是改变命运的一个名额,她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 “其实本来我都认命了,想着毕业以后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但是没想到昨天又见到了她,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才在合照上画花她的脸的。” “我记得昨天晚上去的时候你给她带吃的了是吗?”付博康突然发问。 “对,带的牛肉干,她没有吃。” “哦……” 一瞬间又陷入了尴尬。 ------------ 第一百五十章 圆桌会议(四) “该我了。”说话的是安婷婷,她把两盒头孢放在了桌子上。 “我去的是屠楠房间,平时她和死者关系很好,但是两人也存在竞争关系。毕竟别人也不认识,就去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头孢应该是消炎药。发炎的是A不是你,为什么你这里会有药?” “这个是A让我帮她带的。”屠楠的回答滴水不漏:“她说她每次嗓子疼一吃头孢就好了,没病的时候想囤点,医生不给开,说是处方药。我们家楼下的药店管的松,所以她让我帮她带两盒。” “那你为什么不给她呢?”安婷婷不依不饶。 “在车上我就想给了,但是那个时候付博康打断我的话,说有医生给看,我就想着晚点给吧。” 屠楠的语气很平淡,平淡的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后来看到何柒给她打针,就想打针肯定比吃药来得快,药又不在身上,再后来……就忘了。” “行吧。”安婷婷终于放过了她:“那我说第二个线索,这个是在付博康房间找到的。” 安婷婷的线索是被书夹夹起来的几张纸,纸上是不包括他旅行十三人的名单,名单上A的名字被杠掉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拿着名单的叶玮问。 “你看一眼名单上面的日期,七月十五,根本不像他说的,来了才知道A也在。付博康,你应该一早就知道她会来,是吗?” 付博康点头:“因为何柒在这,我总不能说实话吧?” “呵,反正我们又不是真实情侣。”一旁的何柒冷冷的笑了一下。 “警告。”一直默不作声的阿来再次拿出一张黄色纸牌:“请不要聊与案情无关的话题。” “第三条线索。”安婷婷再次拿出一个手机:“这个也是付博康的手机。其实我最先去的是莫连凯的房间,但是没找到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只有又去了屠楠的房间,才来到付博康这里的。” “我去的时候屠楠刚出来,我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手机,在搜证的时候,我看见了我手里现在的这个。” “在这个游戏当中,有手机就已经很奇怪了,还有两个,不是更奇怪吗?” “打开之后我发现,这个手机应该是针对A的私人手机,付博康和死者一直都有联系。” “你的手机在你随身携带的登山服胸前的口袋里,里面只存了一个电话,是死者的电话,通话记录显示,你们几乎每个月都有联系。你的微信和这个手机是绑定的,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就是死者。” “这还不算完,你的相册里面有几百张照片,全部都是死者的。其中有以前拍的穿校服的照片,有她在家的生活照,也有她近期的照片。所以,请你说清楚,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付博康叹了口气:“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才分的手,虽然都有了对象,但还是想再续前缘。何柒经常会查我的手机,所以我只能准备一个备用的手机。” “如果你们是这么一层关系的话,有嫌疑的人就太多了。”叶玮悠悠的说道:“何柒、莫连凯、付博康,你们每一个都有机会,也有理由杀害她。”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作案时间!”何柒已经气到有些歇斯底里:“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怀疑我?我只是给她打了一针而已!” “没事没事,不用生气。” 坐在何柒旁边的莫连凯赶紧打圆场:“就只是被怀疑而已,我的嫌疑也很大,你越这样别人越觉得你是恼羞成怒。” “那行,到我吧?”何柒脸色明显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把一个日记本放在了桌子上:“我去的是李媛希的房间,因为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听见她说自己是付博康的发小。” “但是因为时间线的缘故,可能不会有人去她那里搜证,所以我就想我去吧,果然发现了端倪。” 何柒随手把日记本摊开:“你们可以随便看,里面的每一页都写满了对付博康的爱,说自己长大之后要嫁给他,所以你也有动机杀死A。” “这算什么线索?”李媛希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喜欢他要杀也杀你,管他前女友什么事?” “因为你知道我不足为惧。”何柒说:“你是他的发小,是蓝颜知己,他有什么秘密跟你说也不奇怪。所以你知道,就算我跟他在一起,他心里的人也不是我,所以你要杀死A。” “反正都是你的猜测,我无话可说。”李媛希摆了摆手:“我和死者几乎零交流,再有动机也不可能是凶手的。” “无所谓,我就是出示一下线索而已。”何柒把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放在桌上:“这个不是陈什拿着的那瓶,是我在A房间发现的,大家可以把瓶子倒过来拿一下。” 叶玮拿过水瓶倒立过来,没有看出什么。 “这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不用她说,我自己来吧。”莫连凯接过话茬:“A喝的所有水里,我都加了安眠药,未开封的我是用针管靠近瓶口的塑料处注射进去的。” “如果你只在她要喝的一瓶水里加安眠药我觉得没有问题,但是你在每一瓶里都加,是不是有点过了?” “A不爱喝水,她一天能喝五百毫升都算多了,所以我是计算好量的。”莫连凯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她现在感冒,嗓子发炎,需要多喝水,你不怕过量吗?” 何柒是医生,在药物用量方面非常较真,安眠药是处方药,任何人都不能胡来。 莫连凯脸色阴沉,不再说话。 “你不说话可以,反正大家心里有数。”何柒拿了一个包装完好的医用注射器放在桌上:“这个是从你背包的侧兜里找到的,里面还有很多,我只拿了这一个。” “不过你都承认了,说是往瓶子里加安眠药用的,我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陈什不禁一阵恶寒,昨天来的时候感觉每个人之间都认识,玩起来应该很有意思。却没想到围绕着一个死者Amy,那么多人都有置她于死地的动机。 “我首先去的是案发现场。”一直没有说话的向蝶开了口:“在案发现场,我看到了这个诊断证明。” 向蝶把纸摊开:“这个就放在死者的背包里,诊断结果是重度抑郁,下面还有开的处方,但是在死者的房间我没有发现这些处方药。莫连凯,请问你知道去哪了吗?” “被她扔了。”莫连凯无奈的说:“她觉得她没病,是我想控制她,所以在来的路上把药全部扔了。” “我觉得你们这样特别没意思。”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圆桌会议(五) 莫连凯表情平淡,靠着椅子坐定,以一种很嘲讽的眼神看着所有人:“就算被警告我也要说,我们只是拿着剧本玩游戏的人而已,何必把人往死里逼呢?” “如果我是凶手,都这样了大可以出来认了,但是我不是。很多东西剧本上都没有,我却要编出合理的理由,这样有意思吗?” “警告。” 一边的阿来才不会听他的控诉,拿出了一张黄色手牌。 “行了,我就说说,你们继续吧。”莫连凯不服气的摆了摆手,陷入沉默。 “好的,那我说我的第二条线索。”向蝶把一张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放在桌子上:“这条线索也是在死者房间发现的,我没办法拿过来,只能拜托阿来拍好拿过来。” 照片上是Amy房间的双层吊灯,吊灯的内侧是一坨红红的东西,仔细看还能发现其中有液体要流出来的迹象。 “我去现场的时候,发现死者的床上有一滴血,但是死者身上没有伤口。当时窗帘没有拉开,我嫌房间暗,就打开了灯。虽然是两层,但我房间上面就是死者的房间,不出意外灯光应该是一致的。” “但当时我感觉不太对劲,因为死者房间的灯光照下来暗沉沉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东西。” “我爬上去一看,发现这个是加厚的糯米纸包起来的血浆。灯开久了电能会转化为热能,糯米纸在液体血浆和热力的作用下会融化,融化之后就会滴下来。” “本来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不合理,但是现在你告诉大家死者有重度抑郁症。只要这个东西不是酒店自己放上去的,那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是你,莫连凯,用这个东西装神弄鬼来害她的,因为也只有你有这样的作案时间。” “等一下,我知道死者的死因了。” 叶玮突然站起身,看向大家:“莫连凯知道死者患有重度抑郁症,但还是放任她丢掉了药,或者根本就是他把药藏起来了,因为很多治疗抑郁症的药里都可以防止病人产生幻觉。” “带死者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他趁死者上厕所或者干什么的功夫,把用糯米纸包着的血浆放在灯上,死者死亡时是躺着的,刚好可以看到头顶上有东西,那是一滩血。” “如果死者胆子大一点,去检查那个灯,就会发现有血滴下来。当然,依照死亡现场,她很可能没有这么做。” “大家想象一下,假如自己有抑郁症,随时可能产生幻觉,突然从天花板上滴下几滴血,会不会被吓个半死?” 看到大家纷纷点头,叶玮突然拿起了第一条线索:死亡现场的照片。 “大家再来看照片,我们都被蒙蔽了。”叶玮指着尸体的脸:“眼睛睁大、眼睑充血、嘴巴张大,死者很可能不是被扼死,而是因为恐惧窒息缺氧而死。” “是心肌梗塞导致的窒息。”一旁的何柒悠悠的说:“枕头有淡淡的一圈汗渍,她的死亡应该是急性心衰引起的。” “不是……你是咋看出来有汗渍的?”一旁的付博康不敢相信的看着何柒,又看了看照片:“我是瞎了吗?” “你没瞎,照片也确实看不清。”何柒信誓旦旦的说:“我去过现场。” “等一下,何柒。”叶玮打断了她的话:“我前面的猜想和你认为的死者死因,有很大的出入吗?” 何柒犹豫了一会儿,认真的摇了摇头:“问题不大,到现在为止你的推理是可以成立的。” “那我继续说。” 叶玮咬了咬嘴唇,像给自己打气一样的点了点头:“死者之所以没有挣扎,应该是你给他下了安眠药的缘故。” “没错。”何柒指出:“据我所知,安泰乐这个安眠药本身就有极大的副作用,其中之一就是患者服用后会导致心悸和无力。”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莫连凯在内,所有的人都被这一通毫无破绽的推理惊到了,大家齐刷刷的看向莫连凯。 “……” 莫连凯在座位上已经坐不住了:“我的时间线……你说的很对,但是……” 他的脸涨得通红,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喘气一边说:“是我把治抑郁症的药藏起来的,是我故意让她喝带安眠药的水,也是我把血浆放在灯里的。我的目的就是想让她死,但是……” 莫连凯看了看阿来,犹豫了一下,突然又表现出了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剧本里说了,死者致死的原因与我无关,我的任务是隐藏想要杀死她的手法并找出真凶!” “第二次警告。” 阿来再一次拿出黄色手牌:“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你们信我……”莫连凯用几乎恳求的语气看向大家:“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不用管他,你继续吧。”叶玮对向蝶说。 “那个……我就找到了这两条线索。” 向蝶低下了头:“你们说吧,我的已经没了。” “果然浓缩的就是精华啊。”洛璇笑着调侃了一下:“那我来说我的线索吧。” “我的三个线索都是在死者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大家可以一起看看。” 洛璇把一个透明密封袋放到了桌子上,里面有一大把头发,是跟死者发色一样的黄褐色,还有些潮湿。 “这个是在浴霸旁边放沐浴露的架子上看见的,刚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就在猜想,死者是不是有什么病,导致掉头发。” “不过现在你们说了,死者又是失眠又是嗓子发炎又是感冒又是抑郁症的,掉多少头发都不奇怪,这个线索就算了吧。” “大家再看一下这个。” 洛璇把另一个透明密封袋放在了桌子上,里面放了一个验孕棒,再没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两道杠代表了怀孕。 紧接着,洛璇又把一盒避孕药放在了桌子上:“大家先看一下验孕棒,我们可以知道死者怀孕了,以死者现在的状态,且不说着孩子要不要,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洛璇没有要故弄玄虚的意思,把第三个线索也放在了桌上,那是一盒粉色的药:米非司酮片。 “这个药我看了一下说明书,是打胎用的。它和验孕棒一样,都被丢在垃圾桶里,但奇怪的是,这个药一颗都没少。”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圆桌会议(六) “死者没有吃药,然后她就死了,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洛璇说:“法医验尸的结果还没有出来,我们不能确定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不过以她们几人的关系,无论孩子父亲是莫连凯还是付博康,都有可能给死者带来杀生之祸。” “孩子是莫连凯的。” 说话的是付博康,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他还有线索没有说了。他把一张被折了很多层的亲子鉴定放在了桌子上。 “这不对呀?” 洛璇觉得奇怪:“既然亲子鉴定都做了,为什么还要再验一遍有没有怀孕呢?” “亲子鉴定是我偷偷做的。”莫连凯面如死灰的坐在那里,说起话来像没有灵魂一样:“之前在家她验过,也特别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我知道她和前男友还有来往,所以哄她做产检的时候买通了医生,做了这个亲子鉴定。” “好好的亲子鉴定,你随身带着是什么意思?”洛璇问:“而且你折成这样,是不是在这上面有什么心结?” “你说的都对。”莫连凯明显有赌气的意思:“我一直知道付博康和Amy还有联系,所以我不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才做的亲子鉴定。避孕药是她自己买的,为什么买,为什么没吃扔了我也不知道!” “OK,这不是我关系的事。”洛璇微微一笑,看向其他人:“现在我们每个人的线索都看完了,还是十几分钟,大家可以讨论一下等会二次搜证重点在谁身上。” “这还用说吗?就是莫连凯咯。”安婷婷轻轻瞥了一下头,用很怜悯的眼神笑着看了一眼他。 “有一种东西叫容错率,我们必须多锁定几个凶手,否则第二次搜证即使发现新的证据,也不好临时改变表决意见。” 屠楠的很冷静的在分析局势:“如果这个游戏这么简单,为什么还会有第二次搜证和第二次圆桌会议。说实话,我感觉尸检报告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为什么呢?”安婷婷对她的话产生了质疑:“我们这里有医生,还是从业多年急诊科的医生,她会看不出来死因吗?更何况莫连凯他自己都承认了,难道他的作案手法还不够复杂吗?” “我觉得屠楠说的有道理。”几乎没怎么说话的李媛希站了出来:“正是因为莫连凯的作案手法很复杂,很大程度上都在凭借运气,根本无法保证百分之百致死,所以真的可能不是凶手。” 陈什看了一眼莫连凯,他就那么坐着,双眼无神,连听见有人为他辩驳都不说话了。 “拜托,死的是谁?是AI!想让它死还能死不了了?”安婷婷不屑的瞪了一眼李媛希:“你每看过推理吗?多少凶杀案都是靠运气取胜的,小孩子不要那么多话。” “警告。” 阿来就像一个看故事的人,平时一句话也不说,等到有人违规才会冒出来。 “没事,反正时间来得及。”陈什说话是为了避免大家吵起来:“如果重心都放在莫连凯身上,可能也没有那么多针对他的证物了,所以我们按照嫌疑从大到小的顺序重点关注几个人吧?” “第一莫连凯。”安婷婷冷哼了一声。 “第二我觉得是何柒。”叶玮说。 何柒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然后就是付博康了吧?”温暖怯生生的接过话茬:“我觉得其他人都无法完成犯罪,这三个够了。” “可以。”叶玮点了点头:“等会搜证,重点看莫连凯,然后是何柒和付博康。” 大家用不说话来表达自己没有异议,场面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 “各位玩家,现在是三点整,大家可以开始进行第二轮搜证了。” 听到阿来说可以,大家停顿了几秒,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离开了餐桌。 陈什在原地停了一下,几乎所有人都往莫连凯的房间去了,除了他自己。 莫连凯从椅子上站起来后准备上楼,走到楼梯最下面一层时停住坐了下来。 “你不去搜证吗?”陈什问他。 “我搜证不搜证很重要吗?反正都要出局了。” 莫连凯也不抬头,就那样垂眉丧眼的靠着栏杆:“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去吧,我房间门背后还有一张Amy的照片,用来扎飞镖的。” “你是凶手吗?”陈什依旧不依不饶的问他。 “我是不是很重要吗?”莫连凯懒懒的抬起头,朝陈什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你就让我在这歇会儿吧,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果你不是凶手,我会尽量保你不被淘汰的。”陈什很认真的看着莫连凯,自己这么说不是因为善良,而是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案件肯定没有大家想得这么简单。 “我不是凶手。”莫连凯自嘲似的低头轻笑了一下:“靠你一个人没用的,淘汰就淘汰吧,谢谢了。” 陈什没有搭腔,毅然决然的转过身,走进了何柒的房间。 即使被很多人翻过,何柒的房间还是很整洁,背包放在床头柜上,里面东西并不多。 陈什想起了她的那个医药箱,李媛希看过,并且从里面拿走了一瓶乙醚。如果凶手不是莫连凯,那么她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陈什把她的包放到床单上,单手把医药箱掏了出来。箱子只有笔记本电脑大小,厚度二十公分不到,锁是那种没有密码,任何人都能打开的锁。 先拧,再拔。 陈什把医药箱摊平,细细的观察里面的每一个药物。 手套、口罩、酒精棉、碘酒、乙醚、生理盐水、纱布、绷带、创可贴、棉花棒、速效救心丸、退烧药、降压药、青霉素、先锋霉素…… 青霉素、先锋霉素。 在陈什的印象里,自己咳嗽感冒优先打的都是青霉素,而且这个何柒的医药箱里就有,她为什么要选择先锋霉素呢? “你在看什么?” 陈什吓得一个激灵,何柒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我……问你一个问题,Amy扁桃体发炎,你为什么给她打的是先锋霉素而不是青霉素?”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二次搜证 “先锋霉素的抗菌谱比青霉素广,更适用于绝大多数的抗菌。”何柒很耐心的在解释:“而且我和A认识很多年了,她得病也不只是这一天两天。” “只要不过敏,大多数的医生首选都是青霉素,因为它便宜。A打了那么多年的青霉素,身体肯定都产生抗药性了,所以我选择先锋霉素没有任何问题。” “懂了!” 陈什故意很油腻的笑了一下,翘着兰花指做了一个娘炮的手势:“那我可以把它带走吗?” 之所以这么做作,是怕接下来的对话让何柒生气。 何柒皱了皱眉,想拒绝,但还是选择了反问:“为什么?” “直觉告诉我,这个药不简单。” “那你轻便吧。”何柒不愿意理他,自己动手把里面装先锋的药瓶放到了旁边,合上了医药箱,塞进包里。 这个时候陈什本可以离开的,但就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她,这个女人有问题,这个女人有问题。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呢?找到线索了吗?”陈什再一次发问。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何柒以冷漠的态度下了逐客令。 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离搜证结束还有将近一个班小时的时间,能干什么呢? 陈什先出门找阿来登记完线索,准备再去其他房间转转,但是被拦下了:“我建议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陈什很诧异。 “你的线索已经登记好了,如果去其他房间看到更有价值的线索是不能换的。假如新的线索没有被发现,而你在圆桌会议上提出来,是会被判犯规的。” 阿来说的话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那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我要干嘛呀?”陈什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可以回房间休息。” 切,好吧。 陈什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个小闹钟,订了一个四点五十的闹钟。然后捞开被子,躺了进去。 参加游戏这么久,只有刚刚圆桌会议时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性的恶。每个人身边都会有朋友,朋友或多或少都会和自己有厉害关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像A这样,同事、男朋友、前男友、闺蜜、上司全部都和她有仇,每个人都有动机置她于死地,想想就觉得可怕。 陈什想到了温暖,在自己眼里,她就是那种最常规的绿茶,还是一个有秘密的绿茶。陈什猜不到她和陈秀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她那种时刻想要越界的态度真的很让人不舒服。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听到闹钟,陈什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看表,四点五十。 来到卫生间先上了个厕所,感觉不太清醒,便放开水龙头里的水,往脸上扑了几把。冰凉的刺痛感仿佛让血液凝固了,陈什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参加游戏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却像是老了十岁。 擦干脸离开了房间下楼,大家已经在桌前等着了。虽然人已经到齐,阿来就站在一旁,但他并没有要提前开始进行下一步的意思。 阿来不说话,大家也不说话。 “各位玩家,现在下午五点整,晚餐时间开始。” 早餐和午餐没什么,晚饭安排在五点,是不是有些太早了?陈什大概梳理了一下时间,早餐和午餐间隔四个小时,午餐和晚餐间隔四个小时。剧本的时间安排,要求大家的睡眠时间至少在晚上十点以后,那晚上岂不是会很饿? 待阿来把饭端来,大家发现相比午餐,晚餐实在是太简陋了。 按份数摆放在每个人桌前的,是一份鸡肉蔬菜沙拉和一杯绿色的饮品,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我相信各位已经没有闲心关注吃喝,况且吃太多油腻的东西不方便用脑。” 每个人都身处在游戏情境中,心思多虑加上食物简陋,更是让大家无心享用,草草吃过饭之后就等待着下一步安排了。 …… “各位玩家,现在是下午六点整,第二次圆桌会议开始。” 即使阿来宣布了开始,大家还是一副被铁打了的样子,面面相觑,没有人想先说话。 陈什心中偷笑了一下,第一次圆桌会议时,第一个发言的莫连凯都快被打成筛子了。 “莫连凯,要不还是你先来?”安婷婷说话的语气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带着浓浓的挑事的意味。 “我没有搜证。”莫连凯毫不避讳的说:“靠一个两个证据根本没办法扭转局势,所以我就坐在楼梯上,抽了半包烟。” 这一点陈什可以肯定,搜证开始时莫连凯就坐在了那里。自己从何柒的房间离开他还在那里,等到自己睡了一觉出来,他依旧在那里。 当时陈什还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休息,他告诉自己,几乎所有人都在他的房间里。 “行了,那我来吧。” 叶玮把一份报告放在了桌子上:“因为只能找一条线索,我不知道什么有价值,于是要来了肯定有价值,可以确定我们怀疑对象的东西:死者的实践报告。” “果然,这个东西和我们想的有很大出入,我直接把结论给大家读一下吧。” 估计是觉得大家轮流看不太方便,叶玮从桌子上拿起报告:“死者在使用头孢菌素类药物后服用酒精,产生双硫仑反应,过敏性休克致其死亡。死亡时间:2018年7月21日23时许。” …… 猜测过死者被扼死、吓死,却没人知道这个双硫仑反应致死是个什么东西。 “你给A吃头孢了?”安婷婷问莫连凯:“你到底给她吃了多少东西?” “我没有……”莫连凯只是摇头。 “屠楠,难道是你吗?”安婷婷又把矛头指向了屠楠。 “不是我。”屠楠也摇头:“我只帮她带了两盒,还没有给呢,都在我这儿了。” “是我。” 所有人都没有关注到的何柒开了口:“先锋霉素,就是头孢的一种。” “那你为什么不说?”有人产生了质疑。 “有什么好说的?”何柒理直气壮的反问道:“我是医生,对症下药,没什么好解释的。” “何柒,你是急诊科医生。”叶玮不解的看着她:“双硫仑反应在临床应该很常见,死亡现场你去过,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我……我看出来了” 何柒低下了头:“就是因为我看出来了,才不敢说。” “头孢是我打的,无论她后面接触的酒精是从哪儿来的我都脱不了干系,所以只能选择闭嘴。” “头孢是处方药啊。”很久没有说话的陆雅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开处方药的时候医生都会给医嘱,把副作用讲清楚,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你跟死者说了吗?” “我没有。”何柒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她接触到的酒精是哪儿来的吗?”陆雅继续问。 “我不知道。”何柒依然摇头:“她打完针后吃过什么东西吗?” “我也不知道。”莫连凯一边否认,一边回忆:“她昨天吃得东西不多,但是种类很杂。烧烤、水、小麻花、冰糖雪梨……我在的时候可能就吃了这些。” “烧烤可以排除。” 何柒确实很让人佩服,自身都难保了,还在帮别人洗脱罪名:“通常来说,头孢加酒导致的双硫仑反应会在半小时内就出现明显症状,具体还要看死者对于酒精的耐受程度。” “她以前挺能喝酒的,但是半年前有一次出去玩,喝了半瓶啤酒就说醉得不行了。检查了一下转氨酶,说因为长期服药的缘故,转氨酶偏低,也就是一喝酒就醉。” “我给她喝的水里面没有任何酒精,只有安泰乐,安泰乐里面也不可能存在酒精。”莫连凯一边回忆一边说:“除此以外她就只吃过小麻花和冰糖雪梨了,冰糖雪梨我也吃了,应该不含酒精吧?” “至于小麻花,就那么一点,怎么可能就致死了呢?” “一般人确实不太可能。”何柒突然看向了安婷婷:“但是如果死者转氨酶很低,可能一支藿香正气液的量都会导致死亡。” 藿香正气液? 陈什突然想起,在车上,莫连凯给A喝了一支藿香正气液。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二次圆桌会议(一) “我想起一件事。”陈什举手,看向莫连凯:“在车上的时候,死者晕车,然后莫连凯给他喝了一瓶藿香正气液。” “没错。”洛璇也想了起来:“当时陈什还把那个瓶子收起来了,现在想想,八点多的时候死者喝下那瓶藿香正气液。之后来到饭厅,只隔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何柒就给她打了头孢,所以这两样东西很可能就是她致死的原因。” “不可能!”何柒反驳:“如果死者转氨酶真的很低,她一定会在半个小时之内产生双硫仑反应,不会到晚上十一点才在睡梦中死去!” “有一种可能,莫连凯给她喝的水。”叶玮很认真的盯着何柒。 “我发誓,水里没有任何酒精!” 莫连凯虽然已经放弃了抵抗,但也不允许别人把啥都算在自己头上。 “听我说完。”叶玮道:“你给她喝的水稀释了头孢和藿香正气液里的酒精成分,延缓了死亡时间。” “那这不就是意外导致的死亡了吗?”安婷婷对此表示怀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在场十二人里没有一个是凶手,结果却要从中表决出一个凶手,这赛制是有问题的!” …… 大家再次陷入了沉思。 陈什觉得这种气氛很诡异,高涨起来的时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辩驳,却总突然因为一句话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那我们继续举证吧?”叶玮看向了大家。 “我先来。”李媛希抬手把一个烟灰缸推到了大家面前。 “我找到这个烟灰缸是在何柒房间的床头柜上,里面没有烟头,也没有一眼就能看到的垃圾。但是放置的位置让我觉得奇怪,所以就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东西。” 李媛希用手捏住烟灰缸的一边,抬了起来:“大家可以看到,这里面是有一层快要凝固的液体,当时我拿起来闻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第一轮搜证的时候我们就出示过,何柒那里有几瓶乙醚,当时以为是要先迷倒死者在下杀手。现在我们可以猜到,是她故意给死者打头孢,然后又用酒精把人害死了。” “我没有!” 何柒疯狂的摇头,看见李媛希得意洋洋的笑,她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只能用恳切的眼神望向其他人:“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干的!” “那你就解释呀?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借口?”李媛希撇嘴微笑望着何柒。 “那个是我用来调配化妆品的。”这个理由看起来很假,但何柒还是说出了口:“这里有些干燥,我带的乳液是针对混油性皮肤的,所以就想兑一下,弄个补水保湿的乳液。” “你当我们傻呀?” 洛璇很爱美,关于化妆品的问题很有发言权:“正常化妆品对成分的要求很精确,通常酒精的使用都有严格的指标。你是医生,能调配化妆品我不奇怪,但是用烟灰缸来当容器,对自己的脸就这么不在意吗?” “我忘记带容器了,就洗干净凑合一下。” 看到其他人对她依旧怀疑不减,何柒终于绷不住了:“行了我说实话吧,朋友开了一家网店,专门仿大牌化妆品的,让我帮她做一下,反正又不是自己用,卫不卫生也无所谓,能挣钱就行。” “真是职业便利啊。”李媛希冷冷一笑。 “阿来,我能不能申请一下,重新调查之前证物的成分?”何柒看向阿来:“酒精必定来源饮用水、小麻花和冰糖雪梨里面,只要查到哪儿有,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对不起,不可以。” 阿来拒绝了,这就是在告诉大家,现在只能透过猜测来断定凶手是谁了。 “这是我的线索。”陈什把手中的先锋霉素放在了桌子上:“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是我从何柒的医药箱里拿来的。” “OK,还有的证据呢。” 此时的叶玮已经掌控了局势,扮演者一个领导者的角色。 “我这儿……” 陆雅默默的举起了手,两个用透明密封袋装起来的棉签放在桌上:“碘酒也是酒,这个我是在死者房间的垃圾桶里看见的,我觉得应该只有医生才有吧?” “这个是给她打完针之后止血用的,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碘酒不能喝,喝了会碘中毒的。” 陈什感觉何柒已经要疯掉了,从知道死者是双硫仑反应致死之后,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向了她。不管有没有道理,先质疑就对了。 “那你的线索是什么?”陆雅反问何柒。 “这个。”何柒把一张插着飞镖的死者生活照摆在桌子上:“在莫连凯房间找到的。” 莫连凯没有要对此表达什么的意思,估计其他人也觉得无趣,便开始等待下一条线索。 “我没找到线索。”付博康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看了一眼何柒。 “我也没找到。”向蝶说。 “我也是。”温暖跟着说。 “那就我来吧。” 洛璇把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起来的白色粉状物放在桌上:“这个是从莫连凯房间找到的,经过成分检验,里面就是他所说的安眠药安泰乐,但除此以外,还有以十比一的比例混合的兴奋剂。” “所以莫连凯,你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象。”洛璇看着他:“可能就连死者的神经衰弱都是你长时间喂给她这种东西导致的。” “而且像死者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在精神不稳定,且多病的情况下要孩子的。” 叶玮突然像想到什么了一样,看着莫连凯:“我知道为什么死者不吃那个打胎药了,是因为她想要这个孩子。而你,不仅不想要孩子,你想顺便把她一起弄死,所以才搭配这么多药物想着办法让她服用。” 莫连凯听到这话,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无奈的微笑,点了点头:“确实。” “我觉得我们的方向不对。” 李媛希站出来打断了大家的谈话:“尸检报告很明确的告诉大家,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双硫仑反应导致的,所以我们的调查重点应该在头孢和酒精的来源上。至于莫连凯,他可能只是个背锅侠而已。” “呵呵。” 何柒冷冷的笑了笑:“你这个意思,就差告诉大家凶手是我了。不过虽然头孢是我打的,酒精我这也有,但我真的不是凶手。” “那么就请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呢?”李媛希不依不饶的揪住了何柒:“头孢的来源是你,那么不管酒精是哪来的,你都逃不了关系。如果没有更确切的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我就认定你了。” “我的证据也指向何柒。”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二次圆桌会议(二) 说话的是屠楠,她在众人的关注下,把一个手机女士手机拿了出来:“这个手机是何柒的,大家可以看一下里面浏览器的搜索历史。” 李媛希一把抢过手机,打开历史记录。本来凝重的神情在看到内容的一刹那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乳液中酒精占比是多少?” “乳液中可使用聚乙二醇的比例是多少?” “和面时可以添加酒精是不是有利于发酵?” “……” “何柒,你也真是可以啊。”李媛希用近乎挑衅的语气说着:“原来医生真的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害人啊。” “我没有!” 此时的何柒全然没有平时稳重的状态,她知道李媛希不会对她有所改编,只能用恳求的眼神看向其他人:“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当何柒眼神看向陈什的时候,陈什竟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自己无法确认她是不是凶手,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准备把她淘汰掉。 “行了,你就不要挣扎了。” 李媛希铁了心的跟何柒杠上了,仿佛两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自己看看你搜过的东西,和面可以加酒精,化妆品可以加酒精。既然现在死者致死的酒精来源没有找到,那么只有你嫌疑最大了。” “……” 何柒站在自己的座位前,拳头狠狠碾着桌子,低着头,没有人能看见她的表情。过了很久,她才咬牙切齿的张了口:“李,媛,希,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好了好了。” 坐在何柒身旁的莫连凯拉了她一把:“不就是一个游戏嘛,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反正现在都这样了,总要有人出局,不知道投谁大家可以来投我,我没意见。” 输了就是一千万啊,陈什想不到莫连凯在输赢面前居然可以这么洒脱。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感觉,或许莫连凯就是凶手,他现在只是在伪装而已。 “轮不到你装好人!” 何柒冷冷的回了一句,然后恶狠狠的坐在了位置上。 “咳咳。” 看到气氛着实尴尬,叶玮清了清嗓子,看向大家:“还有谁没举证了?” “我。”安婷婷举了下手,把一个被撕成两半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我觉得我的线索没什么用处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红色纸折成的爱心和一张支票。 “这个是在付博康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的,那个爱心是死者生前写给他的信,大意就是说,和你分开以后的日子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支票里是五百万,你可以把它兑出来,去找我父亲当彩礼娶我。” “对,没错,这个是我扔的。” 付博康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个信很早就在我这了,我一直留着。直到昨天,看见莫连凯对她无微不至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可以退出了。多没用的男人才会拿女人的钱去要人?我做不出来这种事,所以就把信撕掉扔了。”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屠楠突然发起了火:“你不知道Amy有多爱你,既然想要拒绝这笔钱,你为什么不亲自还给她呢?难道你想让她还留着幻想一直等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付博康低头砸了一下嘴,略思考了几秒后才给出回答:“现在我女朋友和她男朋友都在呢,我要贸然去找她万一被发现,聊的还是结婚的事情,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更何况……”付博康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怕见到她之后,就放不下了。” 这个逻辑没有问题,人都是感性的,做出什么事都不为过。陈什抬手看了眼手表,上次圆桌会议是一人三条线索,这次是一人一条,但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一一半了。 “还有线索吗?”叶玮再次发问。 所有人都互相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已经举证过,便齐齐的摇了摇头。 “OK,那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等会表决的时候投谁出局吧?一个一个来说,我投何柒。” “我投莫连凯,吧。”洛璇表态。 “我……”陈什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不然我们十二个人,一人投一个,投出平票来就都不用出局了。” “可以吗?”陈什看向阿来,幸存者游戏,只要不禁止,就是可以。 阿来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但我们是匿名投票,很可能达不到你要的结果。” “大家觉得怎么样?” 陈什以为会得到大家的赞同,却不想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表态。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大家是什么样的人心里都清楚,谁也不能保证这里有没有自己想弄死的人。就像我,我可以面上答应你投任何人,然后在表决的时候投给自己想要出局的人。而且匿名嘛,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李媛希把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陈什很佩服这种人,能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表现在面上。而自己就不一样了,为了人际关系,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很多时候都要伪装自己心里的邪念。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安婷婷也跟着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我们不是来打友谊赛的,如果没有人出局,这个游戏的存在就是没有意义的。难道要最后大家一起晋级吗?不可能的。” “可……”不得不承认,陈什也快要被说服了。 “那我选何柒吧。” 陈什看了一眼何柒,何柒也看着自己,一瞬间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愧疚的低下了头。 “该我了。”温暖举手:“我选莫连凯。” 向蝶举手:“莫连凯。” 李媛希可能对前两个身为她同学而不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的人有些不满,发言前先侧头看了一下并翻了个白眼:“我选何柒。” “我选莫连凯。”付博康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莫连凯,然后很快低下了头。估计他也很犹豫,但毕竟在游戏中自己担任的是何柒男朋友的身份。 “我选何柒。”陆雅说。 “莫连凯。”何柒的回答只能是这个,如果连她自己都选了自己,那就真的没救了。 这个游戏总是有很多惊喜,第二轮圆桌会议前,所有人的意见都是要莫连凯出局。然而就因为叶玮出示了死者的死亡证明,风向就有大半跑向了何柒。 现在局势是莫连凯和何柒五比四,该莫连凯发言了:“我已经无所谓了,大不了选自己。” “我选何柒。”屠楠说。 “我也选何柒。”安婷婷一边说话,一边冲屠楠微笑了一下。 六比六,平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表决时刻(一) “有意思了。”李媛希突然冷笑了一下:“大家都不变了吗?” 没有人说话。 接着,她看向阿来:“我能不能问一下,如果两个人平票会怎么样?” “增设一个抽签的环节,谁抽到出局就淘汰谁。”阿来的回答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听到这里,陈什看了一眼莫连凯,他的眼睛里依然没有光彩。如果站在他那个位置的是自己,那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的把票投给另一个人。 “你确定要把票投给自己吗?”陈什再一次问他。 莫连凯淡淡的笑了一下:“没关系,大不了抽签的时候再看运气。” …… 接下来又是无止境的宁静,所有人都以各种姿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彼此之间没有交流,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各位玩家不说话,阿来也不说话,他就默默的站在一旁等着,直到晚上八点整。 陈什觉得很奇怪,早上八点到现在,从未见阿来坐下过,也没看见他吃东西,不会阿来也是AI吧?还是不用吃东西的那种? “各位玩家,现在是20:00,表决时间。” 阿来把一叠银行卡大小的卡片逐个发在每个人的面前,一起发的还有最普通的黑色中性笔。卡片是黑色的,上面写着十二个人的名字。 “想要选谁,就用笔在谁的名字后面画勾即可,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没有做出选择的,算作弃权。” 陈什拔掉笔盖,几乎没有犹豫,在何柒名字的后面打下了勾。 五分钟过后,阿来收掉了笔和卡片。拿到手之后,像玩扑克牌一样洗了洗。此时,手里的卡片没有任何顺序可言。 “各位玩家,现在开始唱票。” “莫连凯、何柒、何柒、莫连凯、何柒、何柒、莫连凯、莫连凯、何柒、莫连凯、何柒……” 阿来抬头看大家,表情平静的放下了最后一张卡片:“莫连凯。” “不可能!” 在阿来读完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莫连凯激动的近乎要跳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平票的,是谁?!”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变得通红,恶狠狠的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谁改票了?” “是我。” 屠楠的胳膊肘担在桌子上,头支在手背上,平静的看着莫连凯:“就想赌一把,我不信你会投自己。” “呵……呵呵……” 一天的时间里,无数次的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连凯的状态已经近乎癫狂,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像是在跟自己说:“你……怎么可以改票呢?” “算啦!我给你一个更能接受的理由吧。”屠楠笑容灿烂的看着他:“你不是苏美余的追求者吗?把你淘汰了刚好成全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啊。” “为什么?!”听她这么一说,莫连凯更疑惑了。 “因为她恶心到我了。” 屠楠一字一顿,但是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惬意的微笑让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很开心。 “何柒,莫连凯。”阿来不知何时已经准备好了抽签用的卡片,并排放在了桌子上,右手以很优雅的手势摊开指向卡片:“两位可以开始了。” 还没等莫连凯反应过来,何柒就已经飞速的拿起了一张打开,看到上面的字后,表情凝固住了,看不出悲喜。 莫连凯只能忐忑的拿起被留下的那张卡片,翻过来后他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整个人激动狠狠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闷响。 “看!天不亡我!哈哈哈哈哈!!” 陈什探了探头,看到卡片上写着两个楷体小字:晋级。 “屠楠,我记住你了,还有你们这些投我的人,我一个一个都记住了!” 莫连凯咧开了嘴,笑容夸张到脸几乎要僵掉,他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大家生吞活剥。 不知何时,城堡里走进来了两个着装和阿来一模一样的男人。看见他们,何柒知道是来接自己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那两人跟前走去。 大家都这样安静的看着,只有莫连凯还在一个人狂欢着。陈什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他的所有认命好像都是装出来的。 “各位玩家,在何柒走之前,我要邀请真凶来做一下案情陈述。”阿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没有指向某一个人,但所有人都看向了莫连凯。 “看我干什么?真的不是我!”莫连凯笑着摆了摆手:“难道也不是何柒吗?” “是我。”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屠楠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陈什也惊呆了,这个在第一轮搜证和圆桌会议时就被排除掉的女生,居然是真凶?! “现在,由我来说一下作案的动机和全过程。” “首先,我和死者Amy在同一家酒店工作,任职岗位都是厨师,在明面上,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虽然死者对厨师这份工作很热爱,但她不过是一个有着大小姐脾气,身体不好的富二代而已,在努力程度上远远比不过我。我比她爱研究菜样,比她懂得顾客的心思,比她会处理人际关系。” “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安婷婷安主管走了,以为下一任的主管就是我了,却有人突然告诉我,要接替安婷婷的人是Amy。” “我在这个岗位上待了足足四年,我比任何人都能胜任主管的位置,到头来却被告知这家酒店都是死者Amy的,这就是我的杀人动机。” 陈什心里不禁想笑,玩猜房子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女生和其他人不一样,果然不同凡响。提前给好的剧本让她一表达,好像这真就是她的人生。 “至于杀人手法,其实我忘记是谁在我那里找到头孢了,但那个就是重点。”屠楠说着说着就是微笑起来:“我真没想到运气会那么好,何柒做贼心虚,不敢说死者的死亡原因,我就这样跟着混到了现在。” “如果在第二轮搜证前就能知道死者死于双硫化反应,那我肯定是躲不掉了,没想到吧各位?聪明反被聪明误。”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表决时刻(二) “那我就从旅游大巴上讲起吧。” “我和安婷婷还有死者是一起来的,我知道她有坐车晕车的习惯,所以身上带了藿香正气液。没想到她自己也带了,这个就没有用上。” “她感冒的主要原因不是晕车,而是我在出发的前一天,带着她去游泳,洗澡的时候故意停掉热水。她身体很弱,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犯病。” “头孢不是她让我帮忙买的,而是我提早就准备好的。” 屠楠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仿佛说的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而是在为大家做一个上古传说的介绍:“我不敢在她喝完藿香正气液后立刻给她吃头孢,而且这点剂量也不太可能致死。” “本想往后放放的,没想到那么巧,何柒给她打的先锋就是头孢。我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在很早以前,她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一天她嗓子发炎,说去打个针,晚上还约好了要去嗨,得扛一下。” “当时是我陪她去的,医生要给她打先锋霉素,做皮试的时候说,打完不可以喝酒。头孢就酒,说走就走。结果Amy当场就拒绝了打这个药,说换成阿奇霉素。” “这次也是一样,无论何柒告不告诉她不能喝酒,我都有办法让她喝。”屠楠突然cue到了莫连凯:“冰糖雪梨好吃吗?” 冰糖雪梨! 在她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难看。死者接触过的所有食物每一样大家都查过,但是没有人去查里面的酒精含量。本来都要猜到了,可最终,离真相就差那么一点点。 “我是厨师,我有的是办法往里面加入酒精却不被吃出来。我记得你还告诉大家,死者说今天的冰糖雪梨格外好吃。” “这是自然的啦,因为在酒店,这就是我的拿手菜。”屠楠说的实话充满了自信:“她经常嗓子疼,一疼我就做给她吃,吃过之后症状会环节很多,所以她也很依赖这个。” “今天的冰糖雪梨,我没有加一滴水,全部是用六十度的伏特加酿出来的。为了遮盖酒味,我往里面加了柠檬,柠檬可以增添香味,让她更有胃口吃得更多。可是加了柠檬会变酸,我就又加了更多的冰糖,这么多的辅料,味道果然不错吧?” “就这么简单?”叶玮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屠楠陈述完毕,坐在了位置上。 果然,任何事情都不能想得太复杂。越是复杂,就越容易偏离正轨。听完陈述,所有人都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他们对这个真相难以接受,更难接受的是自以为是的愚蠢。 …… “各位玩家,现在是晚上九点整。请各位跟随我来到古堡的会议室,我们来进行第二轮的剧本研读。” 陈什一直以为这个古堡只有两层,直到来到了会议室,才发现在二层的上方,有一个透明顶层的大厅,也就是阿来所说的会议室。这里的采光很好,就像一个天台。 会议室的构造被摆成了之前研读剧本那地方的样子,每人一个小隔间。陈什打开这次的剧本,还没有看就明显可以感觉到分量要比上一次的多很多。 《神秘花园2》 时间:2018年7月22日。 地点:同前一剧本。 人物:H(系死者、在校学生)。所有人人物关系同前一剧本。 故事背景: 你叫陈什,从小双亲不在身边,你对妹妹的疼爱很深刻,从来不舍得让她受到半点委屈。这次旅游的过程中,你发现妹妹一直闷闷不乐,在你不厌其烦的询问之下,她才告诉你,这里有一个让她很不舒服的人存在。 妹妹所说的这个人就是死者H,在学校时,两人都很优秀,有着很强的竞争关系。此时处于大三,学校开始安排公费留学的相关事宜。妹妹为了这个名额很努力的学习,却在进行留学资格考试前,被死者H刻意锁在了房间里,没能参加考试,并错失了这次机会。 时间线: 22:10,看到妹妹闷闷不乐,你想为她做些什么。左想右想,最后从房间抽屉里拿出一早准备的匕首,把H从房间叫到大厅,威胁她不要再做伤害妹妹的事情。 22:20,你还在跟她进行谈判,有人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了这一幕。你最后威胁了她一句,便把刀拍在桌子上离开了。 22:30,你是一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匕首不在身边,躺在铺上,想睡觉却睡不踏实。于是离开了房间,来到大厅想要把房间拿回去,此时却发现匕首不见了。 22:35,你觉得是死者H拿走了,于是去敲她的门,她告诉你她并没有拿。准备离开的时候,你看见妹妹温暖和她的同学向蝶、陆雅、李媛希几人朝这边走来,说准备了一个大礼物,叫上她一起送给老师叶玮。 22:50,你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打开了房门,发现李媛希和H吵了起来,向蝶、陆雅和妹妹温暖都在劝架。你把妹妹拽了出来,问她怎么了,她表示她也不清楚。 23:00,你不想招惹是非,便让妹妹赶快回房间睡觉,自己也跟着休息了。 2018年7月23日。 7:30,你起得比较早,已经洗漱完了,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此时,突然听见了妹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便赶紧冲出房间直奔妹妹那里。 7:35,H就在温暖门口,她的肩颈处大动脉被划破,血液喷涌得到处都是,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救治无效最终宣告死亡。你往地上一看,血液七拐八拐从大厅的另一头过来,顺着血迹过去,发现血迹的来源是公共卫生间。 此时,你还发现地上放着那把你丢失的刀子,担心别人因此怀疑你,便把它捡走藏了起来。 7:40,你找遍了整个卫生间都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其他人也因为喧闹声纷纷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二个死者(一) 流程: 自我介绍:8:00-10:00,所有人进行自我介绍,说明与死者的关系,并讲清案发前后自己的时间线。 搜证环节:10:00-12:00,由于案件难度降低,所以每人可在登记之后,选择一处地方进行搜证,在此期间不可公开证物。 午餐时间:12:00-13:00. 圆桌会议:13:00-15:00,大家可以针对时间线、证物、任务关系进行讨论,并确定重点怀疑对象。 二次搜证:15:00-17:00,各位玩家再次进行搜证,每人有一次机会,在此期间不可公开证物。 晚饭时间:17:00-18:00. 圆桌会议:18:00-20:00,针对搜证,确定真凶。 结案时间:20:00-21:00,大家进行投票,若被淘汰者是真凶,则其余玩家每人写一份对于案件的分析,最接近答案的人可以获得一千万元奖金。若被淘汰者不是真凶,则由真凶做陈述,并直接获得一千万元奖励。 陈什继续往后翻,到这里,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凶手了。 你的任务: 1.你需要找到究竟是谁拿走了你的刀子。 2.你不是凶手,但可能成为重点怀疑对象,你需要主动搜证,配合大家进行案情分析,不被淘汰并且帮助妹妹温暖洗脱嫌疑。 第二份剧本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陈什觉得有些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看到大家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陈什知道自己不能逗留太久,首先时间线要求做的事自己得按时完成,其次如果看剧本太久,会被人怀疑自己有特殊任务。 合上剧本,陈什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下表,此时已经快要十点了,距离自己的时间线里威胁H只剩下十几分钟的时间。 关上房门,陈什径直来到床头柜跟前,拉开抽屉,拿出匕首放进了裤子口袋里。想到剧本里描述的死者死亡场景,肩颈部被划破,血流了一地,还喷溅得到处都是。如果所有人都要按照时间线的内容来做的话,那拿着真凶剧本的人心理得多强大才能真的去拿刀杀人啊?哪怕死者是个AI。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陈什出了房间,走时不忘把门关好。如果记得没错,H的房间在一楼靠倒数第二间,最里面住的是叶玮,再里面就是公共卫生间了。 往外数的话,H的房间过来接着就是李媛希、陆雅、温暖和向蝶的房间了。 来到H的房门外,陈什左右环顾了一下,没有见到什么人,便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呀?”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子的警觉性不怎么高。估计以为是哪个同学来找自己玩吧,一边问一边就打开了门。 “我是温暖的哥哥,你跟我过来一下。” 其实陈什对这个剧本很无奈,都跑去威胁别人了,不找个隐匿点的位置,非要在大厅。在大厅也就算了,还要等到被人发现,发现了还得把刀子扔外边,这不自己作死吗? “什么事儿啊?” H穿着一件很像洛丽塔的蓝色小裙子,花边粉红色,单从做工来看就知道应该不便宜。为了这身衣服,她还配了个用粉色绸带扎起来的双马尾。 她确实穿得很可爱,但之前吃饭时陈什就注意到,穿短袖时,H的右侧胳膊上纹着花臂。 “您有事儿吗?大叔?” H一边说话,一边翻了个白眼。她口中还嚼着泡泡糖,漫不经心的吐了个泡泡。 陈什也不含糊,从右侧裤子口袋掏出了那把匕首,去掉刀套,反手握着靠向了H的颈部。 “放假前的留学资格考试,是你把温暖锁起来的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H的回答依旧那么漫不经心,她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我也是为你们好啊,留学,她配吗?你们没爹没妈的,出去几年还不把你掏空了呀?” 虽然温暖不是陈什的亲生妹妹,自己现在也只是在演戏而已。但当听到H说出没爹没妈四个字的时候,他想到了秀秀,恨不得真的给这个没家教的女生一点教训。 剧本里说要威胁她,具体怎么威胁?总不至于就这样谝谝传子吧? “你要是想要这个名额,为什么不名正言顺的考?非要用这种不入流的伎俩,睡觉能踏实吗?” 可能是长时间的担着,陈什举刀子的手有些抖。这么多年,自己确实害过不少人,但都是伪装成意外,自己也不会直接目睹他们的死,现在这样拿着刀明着来还是第一次。 “我很踏实啊。” H一副很不怕死的样子,挑衅的看着陈什:“去留学之后,我会每天出去吃饭、喝酒、唱歌、钓凯子,然后发朋友圈让你们观赏的。这样的生活,哪儿还有功夫不踏实啊?还……嘶……你特么真敢弄我?!” 陈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H捂住了下巴,伤口不大,但是仍有血从指缝流出来。 其实他并没有动手,是H自己说得激动凑了上来,刀刃很锋利,轻轻的一擦就破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你吃牢饭去吧!”H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口袋中套出了手机,准备拨报警电话。 不知为何,陈什头脑一热,只觉得此时不阻止后面会有大的麻烦,上前一步抢过手机摔在了地上。 “哎!” 一声怒喝,陈什随着抖了一下,转过身看见叶玮从他房间的方向走了出来:“干嘛呢?!” “老师~” 一看有就行过来,H扭着跑过去拽住了叶玮的胳膊:“他恐吓我,还摔我手机!” 叶玮当仁不让的横在了两人中间,抬起胳膊把H护在了身后:“你要干嘛?” “……我没有要干嘛,你去问问你的好学生,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此时陈什的心根本不在跟他们闲扯上,偷偷看了一眼手表,离回房休息再下来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了,得赶快速战速决才是。 “我不管她做过什么,她还是个学生,你不要拿你社会人的方式来对付她!” “我没有……” 陈什气得跺了一下脚,往旁边偏了两步,把匕首拍在桌子上,伸出食指指向H:“我警告你,如果你以后再敢伤害温暖,我对你不客气!” “老师~你看他!” 此时的H和之前跟自己起争执的她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在老师跟前装得跟个乖孩子一样。陈什不想跟她再起争端,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事儿没事儿,先回去吧。” 陈什回头看了一眼,叶玮一边安抚H,一边从地上捡起了她的手机:“开不了机了,我拿回去帮你看看吧,修好了明早给你。”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那把匕首还在桌上放着,没有人动。 “回房间吧。”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二个死者(二) 说话的人是阿来,他知道,如果此时自己不走就算违规,不值得,便转身回了房间。 如果不是H也不是叶玮,那就不知道谁会去动那把刀,还偷偷拿走了。 陈什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取下手表握在手里,这个时候他一分钟也不敢耽搁,生怕晚一点会错过什么。 之前的案件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的走来走去,是因为跟自己的关系不大。而这个案件,从头到尾就打定主意往自己头上丢黑锅,所以很多事情不得不注意。 22:30。 时间到了,陈什赶紧离开房间下了楼,跑到桌子跟前时发现匕首果然不在了。只能再去到H的房间,敲响了门。 “你又要干嘛?” H对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不耐烦,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贴上了一块很可爱的创口贴。 “那把刀你是不是拿走了?” “我有病啊,拿你那破刀干什么?”H一边回答,一边又上下扫视了一下陈什,露出了一抹很微妙的笑容:“怎么?有把柄在我手里,想来色诱啊?” “……你想多了。” 陈什有些无语,不想跟她多话,这个spirit公司能把AI做成这个德行也是厉害了。 “呸,就你这样我也不会喜欢的。”H又是一个白眼,浮夸得扭了一下转身回房。 “欸,哥—” 听见温暖的声音,陈什转过头,果真像时间线里给的一样,温暖和几个朋友一起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温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边笑着一边问,全然没有看出陈什尴尬的表情。 “你哥说他喜欢我。” H故意睁着眼睛眼巴巴的望着陈什,上齿轻咬下唇,在昏黄的灯光的映照下,颧骨格外亮:“不过人家还小呢,不敢随便谈恋爱,而且马上就要去留学了,异地多麻烦啊……” 陈什强忍住恶心,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打她。这个游戏也真是有意思,两个死者的人生居然都如此扭曲。 “不过,你看上去阳光开朗,就像邻家大哥哥类型的,虽然年纪大些,但确实是我的菜……” “我……” 陈什恶心得快吐了,本想离开,但时间线里的任务还没完成,不敢说走就走,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温暖。 “啊……” 温暖很快意会了,从李媛希手里抱过礼物:“明天是叶老师的生日,晚一点老师就睡了,我们先把礼物送过去啊。” “什么礼物啊?” H慵慵懒懒的看着那个枕头大小的包装盒,用她做过美甲的长指甲戳了进去,打开了一条口子。 “干什么啊你?” 温暖往后撤了一步,脸色有些不太高兴:“之前不早就跟你说过了嘛,拼图,你别给弄坏了。” “切,不就一破拼图。”H白了一眼,再次展现了名侦探柯南里不怕死的嚣张样子:“我跟你们五个人就送这么个一百来块的小玩意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是我们的心意。”李媛希上前推了她一把:“前面说的时候你可没有意见的,现在不要在这给大家添堵。” H罕见的没有还手,像想到什么了似的笑了一下,转身进了房间:“你们等我一下哈,马上来。” 几个女生不知所以,只能在原地站着,一分钟后,H从房间出来,手中还拿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物。 “你这是要干嘛?”此时李媛希已经明显不高兴了。 “你们送你们的,我送我的咯。” “每次都这样你有意思吗?” 说话的依旧是李媛希,她已经不打算搭理H了,跟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往叶玮的房间走去。 “哥,你先回去休息吧。” 陈什点了点头,再一次回到了房间。今天的时间线比昨天复杂很多,时间要卡得非常准确才行。 想到第二天早上,自己会在听到温暖的尖叫后冲出去,而且得是第一个冲出去。看到死者的尸体后还要把刀藏起来,可是这个刀藏哪儿都是个事儿啊。 如果自己把刀当线索拿出来,叶玮又是看见自己威胁死者的,这样自己嫌疑会比任何人都大。 但如果藏起来的话,无论被谁找到,都更加难以辩驳。这个破剧本写的,简直就是在故意针对自己。 “你有病吧?好好的干嘛给大家找不痛快?!”透过房间门,陈什听见李媛希吼叫的声音。赶紧抬手看表,已经晚上十点五十了,得快点下去了。 来到楼下,温暖和另外两个女生果然已经在劝架了。陈什冲到几人跟前,把温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按照时间线给的要求,接下来得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这什么情况啊?” “哥,你就不要问了。”温暖轻轻扯了扯陈什的袖子:“快回房间休息吧。” “和你没啥关系吧?”这句话时间线里没有,但陈什还是问了,应该无伤大雅。 “没什么关系。” “那你就别跟着闹起来了,回去休息吧。” “好,我一会儿就走。” 看到温暖点头,陈什放心的回去了。 躺在铺上,细细的回想一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如果不出意外,这几个女孩,加上自己,应该都会成为H死亡的重要嫌疑人。 到现在为止,李媛希已经很明显的和H发生争执了,自己也算有这个动机。自己动机的来源是温暖,那么温暖也有这个动机。至于向蝶和陆雅,还没有明显看出这两人和H有什么不和,但应该也有隐藏剧情吧。 其实说到底,这个剧本让陈什最不舒服的地方不在于自己要背锅。而是自己这一段的剧情,讲的就是自己和秀秀的关系。再联想到何柒是医生,她又确切在故事里担任医生的工作,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出,每个人拿到的故事背景,都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猜想而已。就算是真的,也不知道会怎样。想到这里,陈什觉得还是不要在这种杂事上费脑筋了,拿起床头柜的闹钟,定了一个七点的闹钟。 ------------ 第一百六十章 第二个死者(三) 陈什是靠着床头躺着的,白天累了一天,此时身上很是疲乏。或许是懒,又或许是什么冥冥之中的力量,自己没有翻过身放那个闹钟,而是直接撑着胳膊探到床头柜跟前放下。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陈什被吓得一个激灵。探过头,发现闹钟被摔在了地上。 果然越是想偷懒越偷不了懒啊,自己的手表不能定闹钟,想要按照时间线的要求准时起床就只能靠这个表了。 陈什趴向床边,伸手把闹钟捡了起来。本来准备确认一下时间就睡了的,却发现表停住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应该是没电了吧。翻向后面装电池的地方,又发现电池好像被摔出来了。 这下陈什彻底被惹恼了,就定个闹钟,怎么这么多破事。其实如果是日常,早起根本没什么困难,毕竟工作单位上班时间就是八点,坐地铁大概要四五十分钟时间,所以平常起床时间都是六点半左右,根本不需要定闹钟就能起床。 可是如今,参加幸存者游戏一个多星期了,每天的游戏时间都不一样,生物钟早就被打乱了,加上昨天确实费脑又废体力的,真的很难保证明天按时起床。 想到这里,陈什索性掀开被子,下床捡电池。 “嘶……” 脚刚一踏在地面上,就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陈什几乎像弹簧一样重新坐回到了床上,再去看脚,侧面划了一道三厘米左右的口子。 天杀的!谁在地上扔刀片啊? 当看到伤口的来源时,陈什几乎快被气爆炸了,一个小小的单面刀片被丢在地上,上面还残留着陈什的血液。 谁这么缺德把刀片扔这儿了?想想不对劲,如果这个东西今天才出现在这里,那么肯定会有人当做线索拿走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它本来是被放在闹钟里的。 陈什先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自己的脚,很疼,走起路来不敢使劲。然后他稍微把刀片清洗了一下,尝试着先给闹钟装上电池,再把刀片铺在上面,最后把壳子盖上。 一切恰到好处。 可是到这里又诧异了,如果这个刀片没有任何意义,那它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如果它有特殊的含义,游戏方又是怎么保证自己一定会弄掉它的? 陈什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再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再晚休息会影响第二天的发挥,只能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 “哥,我好想你啊……” 听到秀秀的声音,陈什睁开了眼睛。可是他就像瞎了一样,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秀秀,你在哪儿?” 看不见脚下,看不见四周,只有地板冰凉的触感能让他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我在这儿,就在你前面,你往前走……” 陈什就这么跟着声音,一步一步走着,仿佛永远也看不见光明……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闹钟响起,陈什几乎是弹跳式的坐了起来,刚才那个梦算不得噩梦,自己却出了一身的冷汗。算了,还是抓紧时间洗漱吧。 “嘶……”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几乎快要跪倒在地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差一点就忘记了。 一瘸一拐的挪到厕所,拿起刷牙缸子准备漱口,水都灌进去了却发现缸子底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外一倒,是一个和昨天闹钟里那个一模一样的刀片。 这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自己的房间到处都是刀片? 陈什想到第一天洗漱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的,昨天晚上因为太累了,只洗了把脸就睡了,没有刷牙也没有关注缸子里面有没有东西。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应该是在自己读剧本的时候放进来的吧? 一瞬间,陈什像恍然大悟了一样,也就是说,主办方为了不让第二起案件影响到第一起案件的判断,很多证物都是在第一起案件结束后才放进去的。这样既可以保证大家的思路正确,又不会对第二起案件的主要嫌疑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得了,那就这样吧。 陈什觉得刀片放在这里太容易被发现了,干脆打开马桶的抽水槽扔了进去。看了下时间,还有两分钟就七点半了,陈什守在门口,生怕错过什么。 “救命啊!来人啊!杀人啦!……” 听见温暖的声音,陈什赶紧打开门冲了下去,已经顾不得脚底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到了温暖的房门口。 现实果然和剧本里一样,H倒在血泊里,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她捂着脖子,眼睛是闭上的,眼皮有轻微的抽动,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 此时温暖房间的门开着,地上、墙上、身上,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血污。温暖房间门口的地上就是自己昨天丢掉的那把刀,陈什不敢耽搁,微微蹲了一下捡起刀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故事是动静确实很大,住在一楼的玩家一个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满地的血,脸上都是惊悚的表情。 陈什按照时间线给的要求,确认H死亡过后,顺着血迹来到了公共卫生间。血迹在卫生间最内侧挂衣服的晾衣台消失了,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死者受伤的第一现场。 再往回走,外面的玩家已经聚齐了,H宣告死亡,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自我介绍环节的开始。 …… “各位玩家,现在早上八点整,早餐已经准备好,请大家稍后。”阿来说话依旧是那样有条不紊。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阿来一趟趟的端着托盘过来,把整整二十二道不重样的广式早茶放在了大家面前。最后,又端来了十一杯不同口味的水果汁。 “现在,大家可以一边享用早餐,一边进行自我介绍了。” 饭看上去很诱人没错,但陈什现在完全没有胃口,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浅蓝偏灰的短袖衬衫,上面斑斑点点都是死者H的血迹。 “我有个提议。”安婷婷举起了手:“根据上一局的流程,我觉得我、付博康、莫连凯、屠楠、洛璇跟这起案件没有关系,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做自我介绍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我介绍(一) 在听到安婷婷这话之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阿来。阿来并没有思考,而是微笑看着大家:“这个由你们来定。” “OK,那就算了,我先来吧。” 叶玮首先发言:“我是死者H的导师,还有李媛希,向蝶,温暖,陆雅这四个孩子,她们平时在校期间都归我管。H呢,是我这一批所有学生里最优秀的一个,她乖巧懂事,学习也很好,这次通过自己的努力,在留学资格考试中得了第一名。大四毕业之后,她就要直接出国留学了。” “至于时间线嘛,昨天晚上十点之后,我在房间里待着。听到外面有发生争执的声音,就想出来看一下,当时我看见陈什拿着刀,划破了死者H的脖子。不过没有伤到动脉,包扎了一下就好了。” “我制止了陈什继续伤害H之后,怕他继续打击报复,就带着H回她的房间。不过我没有进去,看她安全了我也跟着回自己房间了。” “我在房间里没待多久,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发现是她们五个来了,来的时候还带了礼物。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她们怕太晚影响我休息,就提前来给我庆生了。” “至于今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大概六点左右就自然醒了。”叶玮说话的语气很平稳,但从这一点来看,陈什感觉不到他有什么可疑之处。 “一醒来我就去洗漱了,洗漱完时间还早,我就把昨天衣服搓了搓。完事发现这边的房子都是背阴的,没有阳台,根本晾不了衣服。想到靠里有一个公共卫生间,里面有一个专门用来晾衣服的小阳台,我就过去把衣服晾那儿了。” “当时时间还早,我就想回去找点事干。发现胡茬都长出来了,就拿出刮胡刀刮胡子。刮到一半,我听见外面温暖呼救的声音,接着听到有人往那边去了。我知道事态紧急,但想着我不去也会有别人去,而且这个样子也没法见人啊,就快速的刮完胡子才出去的。” “结束了吗?”陈什问,叶玮点了点头。 “那我先说两句吧。”陈什继续说:“我在看到死者之后,跟着血迹找到了叶玮所说的公共卫生间。发现血迹来源就是那里,里面挂了一排衣服,几乎件件上面都有血迹,而且基本都是刚晾上不久,还湿着的。所以我希望这些衣服的主人能详细讲一下自己的时间线。” “可以,那我再多说两句。” 虽然从狼人杀开始叶玮对陈什就表现得很有意见,但既然现在他提出的要求合理,叶玮也就愿意配合了:“我去晾衣服的时候那里是空的,没有人来过,所以挂上就走了。” “叶老师,您确定不需要说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一边的李媛希悠悠的来了一句。 说实话,陈什感觉这个女人很烦。从第一局游戏开始就能看出来她是那种喜欢树敌,没事找事型的。而且这种性格跟剧本设定无关,好像就是她骨子里自带的。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能先出局就好了。 “不用,等到举证的时候再说吧。”叶玮好像很不愿意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把目光放在了陈什身上:“我看我们也别按顺序来了,就你吧,我想知道你和死者到底有什么过节?” “这个嘛……” 陈什突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上一局时自己的任务是找出凶手,这一局却根本没有提这一点,只说了一句:你不是凶手,你需要帮助温暖洗脱嫌疑。 那么意思是不是在委婉的告诉自己,温暖就是凶手? 不过不敢乱猜,也不敢随意把这种想法说出来,陈什只能接过叶玮的话,开始聊自己:“我是温暖的哥哥,自从放暑假以来温暖的心情就不是很好,了解了之后才知道,死者H在学校时经常欺负她,我就想给她一点教训。” “对于刚刚叶玮说的,我有一点质疑。不知道你是真的觉得死者很乖呢,还是其实你知道她的真面目,只是不愿意表达出来?” “你先聊你自己。”叶玮冷冷的回答。 “好,背景说完了,我直接说时间线吧。”陈什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缠,自己说自己的问题更不容易被怀疑:“晚上十点十分的时候,我去敲了死者H的门,想跟她聊聊妹妹的事情,她也出来了。” “可是在聊天过程中,她的态度非常不好,让我很生气,就掏出了匕首,想吓唬吓唬她。”陈什说道这里的时候有些心虚:“可是死者非常强硬,不仅没有被我吓到,还往刀跟前凑,我的手没有动,是她自己蹭过来的。” “然后她的脖子被刀划破,我们两个也差不多要吵起来时,叶玮出来了。他拦在我们俩中间,让我不要伤害他的学生。我也觉得,都是一个班的嘛,未来还有一年要一起学习,不想我妹妹跟她搞得太僵,反正教训也给了,就把刀拍桌上走了。” “回房间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么多人,刀子放在外面不安全。然后就下楼想偷偷把刀子拿回来,可是就这几分钟的时间,刀没了。” “我想着应该是死者拿的吧,就又去敲她的门,想要回来。可是死者说她没拿,这也就算了,她的态度突然变得流里流气的,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想着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好鸟吧,不给就不给了,准备走的时候,她那几个朋友过来了。” “当时我妹问我,说为什么我在这里,我不敢说来要刀的。死者突然说我喜欢她,而且语气特别嗲,我不想理她,跟我妹说了几句就走了。”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吧,我听见下面有人吵架,就想着出门看看。一出门看见李媛希和死者好像在争辩什么,我就问温暖,但是她让我不要问。” “其实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大概快十一点了,我怕影响到第二天休息,就让我妹不要掺和这些事,早点休息。她答应之后,我就回房休息了。” “至于早上……我正常七点起床,洗漱完了之后听见温暖呼救的声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冲下去看。发现死者倒在我妹妹的房门口,血溅得到处都是,基本上已经没有意识,休克了。” “我看到血迹是从走廊的另一头过来的,就顺着想看看凶手会不会还没有走远。一直找到血迹的源头,也就是那个公共卫生间的时候,我都没有看见任何人。” “等我再回来,死者就已经确认死亡了。”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自我介绍(二) “温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李媛希发问:“死者倒在你门前的时候,你没有做什么急救措施吗?” “我……我能做什么?”温暖弱弱的回答:“到处都是血,我好害怕,只能呼救,然后大家就下来了。” “是嘛?”李媛希冷冷的笑了笑,看向陈什:“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到我了。” 陈什点头,让她轻便。 “我和死者H是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我们关系很好,可以算是闺蜜那一类的吧。考大学的时候,我们两个报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都考上了,又成了同学。”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会和她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却没想到她变了。” “或许是高中的时候走读,同学老师基本上只有白天在一起,私底下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我对她还不是很了解。” “等到上了大学,住的是六人间。我们五个加一个当指导员的学姐,大家都住在一起。这个时候我感觉她变了,或者说,她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同样是讲故事,陈什感觉李媛希的代入感要比叶玮强很多,好像一切都是她的亲身经历一样。 “白天上学的时候,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努力上进,经常问老师问题。但是到了没课的时候,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满世界的找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还发现,她找的一切男朋友好像都比她大将近十岁八岁左右,从来没有找过年龄相仿的。我就想着,我们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之间谈谈心多正常,我跟她说不要再这个样子了,可是她不仅不理我,等到第二天的时候还带来她的男朋友堵我。” “她先把我约到一家KTV,说是心情不好唱个歌。可是等到我去了,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她穿着一个露脐吊带,和一条很短的超短裤,非常暴露。等我一进去,她就把门关上了,然后她问我,是不是对她找男朋友有意见。” “当时我最关注的问题不是她想做什么,而是她到底什么时候纹的花臂。我一直以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们做什么事都是一起的。她看我不回答问题,就打了通电话,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你们可以进来了。” “没等电话挂掉,包间的门就开了,从外面走进来几个穿着黑色二道,浑身都是纹身的混混,其中有一个就是她新找的男朋友。我当时特害怕,她又问我,还想不想多管闲事了?我说不了不了,她就突然开始笑,然后当着那群男的的面把我打了一顿。” 陈什觉得很可笑,就这么些事儿,应该也不是真事儿,李媛希说的时候居然气得脸都红了:“我不是打不过她,是怕那群男的真的干点啥。” “之后我越想越气,觉得不能任由自己挨了这顿打,于是我也花钱找了些朋友想要打回去。” “可是我忘记一件事情,我们两个当初之所以能玩到一起,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富二代,都是有钱人。可是我比不过她,我爸做生意还要看她爸的脸色。” “结果准备去报仇的那天,我爸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要乱来,不然家里可能会赔得倾家荡产。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照办,想带着人走吧,她说,今天不跪下来磕头叫她三声姑奶奶,这事没完。” “从那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我恨她,却不敢招惹她。” “昨天也是一样,因为很早就说好了,大家一起报旅游团,叫上叶老师,给叶老师好好庆祝生日。礼物是网购的,不贵,也就两百块钱左右,不是因为我们抠门,而是拼图买回来之后还要好好加工才能送出去。” “我们大概花了几天的时间才完成那个拼图,准备送过去的时候H突然就说不和我们一起送了,她自己拿着礼物过去了。” “那个拼图是3D立体的,主题是桃李满天下,叶老师拆开礼物的时候还挺搞笑的。结果这个时候H就凑过来,把她准备的东西给了叶老师,叶老师一下脸色就变了,让她说清楚。” “那个东西我当时看了一眼,好像就是一个金手链,我不知道为什么叶老师要生那么大的气,想着赶紧安抚一下行了。没想到H突然还来劲了,她抬手就把我们拼图给摔地上了。” “当时我们都懵了,叶老师突然坐下,脸色阴沉让我们都出去,我们就出来了。我当时就想质问一下H到底想干嘛,被好几个人看见,觉得没意思,没说几句就回房休息了。” “我们学校平时晚上有晚自习,通常八九点才能回宿舍,所以大家一般都选择在早上洗衣服。我今天也是,洗了昨天穿的衣服,这边没地方挂,就挂到公共卫生间的阳台那里去了。” “你去的时候有人吗?”陈什忍不住问。 “没有,但是当时已经挂了不少衣服在那儿了。”李媛希回答:“不过陈什啊,我记得H倒地上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伤口应该是被人用刀砍的,你的刀找到了吗?” 陈什瞬间紧张了一下,因为时间紧,自己根本没时间把刀藏起来,现在还在右侧口袋里装着:“还没有。” 李媛希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温暖:“到你了。” “我是温暖,我和死者是同班、同导师、同宿舍的关系。其实本来我们关系还是可以的,学习都还不错,所以经常一起约着去图书馆自习。我哥说的那个事儿吧,还得从这学期期中说起。” “因为我们两个成绩都不错,她属于比较稳定的好,我是一用功就能超过她的那种。期中的时候班主任联系我们,说一个专业给一个去新西兰留学的名额,对我们的学业和未来工作都有很大的好处,希望我们可以珍惜这次机会。” “陈什会去拿刀威胁她也是因为这个事,那个时候是期末了,考试时间在下午,她提前半个小时出门,把我的手机也带走了,然后从外面锁上了宿舍门。” “我们宿舍电脑没有宽带,身边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我只能通过敲门喊人,希望可以有人看见开锁放我出去。但是那天是星期六,学校举办了一个讲座,宿舍楼基本上没有人,一直等到大家回来,才发现我还在里面。” “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所有人都来安慰我,从那以后她就突然不怎么跟我说话了。” 温暖可能觉得这些事没有太多说的必要,交待清楚就可以了,便开始讲自己的时间线。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我介绍(三) “今天回房间之前,哥哥看我心情不太好,就问我怎么了。其实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本来不想讲的。可是越不说,哥哥越担心,我就告诉他了。” “其实在倾诉过后我就释然了,毕竟一场考试而已,就算我去考了,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分数能比她高。而且以H家里的条件,可能我考过她,她也会想办法把名额拿走。” “之后我就在房间歇着了,但是之前约好要给叶老师庆祝生日,所以没有睡觉。到了十点半左右,李媛希来敲我的门,说可以走了,我就跟她一起走。然后沿路又叫了向蝶和陆雅,最后才到的死者H房间。” “其实就像李媛希说的那样,H在人前人后是两个样子。在老师面前她表现得能有多乖就有多乖,在我们跟前才是真实的她。她会满口骂脏话,使唤舍友给她买吃的和日用品,平时从来不打水,都是直接用我们的。如果敢跟她发生争执,她就会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样子,甩上几百块钱说不就是钱的事儿嘛。” “所以昨天晚上也是一样,我们早就计划好一起买的礼物,她不满意,自己又拿了一个过去。就是一个金链子而已,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叶老师会生那么大的气,H的表现也能看出来她就是故意的。所以在陈什问我们发生什么的时候,我才跟他说不要问。” “怎么说呢,李媛希虽然平时脾气不好,但她对老师一直很尊重。看到H惹叶老师生气,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其实吵架也没什么的,平时在宿舍也没少起争执。到了后来,她俩从热战吵成冷战,我们看也劝不住,就都回房间休息了。” “我平时属于那种对睡眠要求很高的,一定要睡够,不然会影响一整天的状态。所以早上起床我起得不早,大概是在七点多一点点。那个时候我正在洗脸,突然就听到有人锤我的门。当时我吓了一跳,眼睛里进了沫子,洗面奶都没冲干净。赶紧冲洗了一下,耽搁了可能有一两分钟吧,才把门打开。” 温暖说着说着竟然叹起了气:“其实如果我当时能早一点开门喊人过来,可能H是可以抢救过来的。” “不是你的错。”李媛希默默的来了一句:“血溅成那样,她被割破的应该是大动脉,你就算开门早可能也救不回来了。” “或许吧。”温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低落:“开门之后,H是倒在地上的,我吓了一跳,赶紧喊人。那个时候她已经在抽搐了,脖子那边的血几乎是在往外喷的。我特别害怕,看出来她好像有话想说,就帮她捂着伤口让她说。” “但是……但是当时她嘴动了很久,我什么也没听见。大家陆续下来的时候,H就已经死了。” 温暖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沉思,事实确实如此。H死亡的样子有很大的视觉冲突,事情一发生,大家就紧接着来到自我介绍的环节,几乎一大半的人身上都有死者粘·稠的血液。 当时陈什还闻了一下,确确实实就是血的味道。spirit到底有什么样的科技,能够把AI制作成真人的样子、真人的性格,甚至还能流出真人的血? 陈什知道,这不是自己该糙心的事儿,转头看向陆雅和向蝶:“她说完了,你俩谁来?” “我吧。” 陆雅举起了手:“其实我们四个人跟H关系都不好,我们甚至还建了一个没有她的群。我的故事和上一局是连在一起的,我们家经济条件还可以,但从小爸爸妈妈都在外面经商挣钱,很少回家,我都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 “爷爷奶奶没上过学,文化水平不高。村里面的人对读书不怎么看重,所以直到我八岁多的时候,爸爸妈妈把我接到城里,我才正式接触义务教育。” “因为比同龄的孩子大两岁左右,也没有经历过学前教育,我念书一直跟不上其他同学。老师很讨厌我,同学也看不起我,还经常有人欺负我。”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他们给我起外号我只能听着,欺负我也只能受着。初三的时候冬天,东隅市下了一场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同学们都很开心,就出去打雪仗。” “当时班里有个男孩子,她在学校认了个妹妹,就是H,当时好多人一起玩。我本来没想下去的,可是看到同学都走了,我也心痒痒,就想跟着去旁边看看。” “我没有要打雪仗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可是突然H就指着我说:那个姐姐都不玩,你们把她叫来一起吧?” “以我在班里的地位,被大家叫走一起玩是玩什么,你们应该可以想到的吧。篮球场旁边有堆好的一堆一堆的雪,同班的男生把我抬起来扔进去。我爬出来,他们又把我扔进去……”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冻得都快僵了。H就说,真没意思,应该把她扔渠里去,看能不能游回家。她说的渠是在篮球场侧面的一个一米宽的水沟,雪是连夜下的,渠里的水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通向校外。” “结果,那几个男生就听她的,把我扔到渠里了。可是,因为上面一层都是白白的雪,看不见下面有什么东西,摔下去的时候我先听到‘咣’的一声,然后浑身都冰冰凉凉的。” “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没有意识了,再醒来是在医院里。听别人说才知道,当时摔下去的时候,我的头嗑在渠里的一块石头上,路脑损伤,医生检查是脑震荡。” “那之后,因为脑震荡,我动不动就会产生意识障碍,班里同学欺负我欺负得更加狠了。因为我的事情,几个男同学被处分,只有H,她还好好的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高中我就跟她不是一个学校的了,同学们都专心学习,基本上没有人欺凌我。可我自己过不去那道坎儿,经常做噩梦,莫名其妙呕吐,还长时间的陷入很低落的情绪。” “有一次我不知道怎么了,就特别难过,大晚上坐在书桌前割腕。血流了好多好多我都感觉不到疼,我就出了房间,跟我爸说:你看,这个颜色比水彩笔的红色还正。” “我爸吓了一跳,赶紧带我去了急诊科。那个时候负责接待我的医生就是何柒,她给我简单包扎过后,当着我的面跟我爸说:你们家孩子不应该来急诊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其实我知道,她的说法没错。但就是因为她的这番话,让我确定我就是个精神病人,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个疯子!” “再然后就是高考。”陆雅一边说着自己的故事,一边居然流下了眼泪:“因为学习一直跟不上,脑震荡之后人就更傻了,我复读了两年,才考上了呈州大学。” “可是谁知道,那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自我介绍(四) “上学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H。就是那么巧,她不仅和我一个班、一个专业、一个导师,而且还是一个宿舍的。” “明明我去得最早,选了靠窗下铺的位置,可是她一来,就让我搬到上面去,我不敢拒绝。东西还没收拾好,她突然问我饭卡发了没有,我说发了,她就让我去给她带饭。” “我说我还没收拾好呢,她突然就把一个充电宝扔到我头上了,还笑话我说头没摔够是吧。没办法,我只能同意去。” “结果这个时候,李媛希也回来了,H就说,以后她们俩的饭我都包了。” 陆雅边说,边惨笑着看向李媛希:“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她欺负我的时候你不但不劝她,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 “可是你也没有拒绝啊。”李媛希冷冷的看着她笑了笑,仿佛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后面的事我就不想再说了,反正就是一直被欺负呗,还是讲时间线吧。”陆雅一副赌气的样子,不再看李媛希。 “昨天晚上回了房间,等到李媛希带着温暖过来已经十点半多了,我跟着她们又去叫了向蝶和H,晚上的事情我们都在一起,所以就像你们知道的一眼。” “今天早上我大概六点半左右起床,洗漱完去洗了衣服。和大家一样,因为房间没有晾衣服的地方,就去公共卫生间了。完事发现时间还早,干脆回房间再歇会儿,没多久就听见温暖喊救命的声音了。” 陈什快速的在脑海中盘算着,到现在为止,和死者有重要关系的人只剩下向蝶还没有发言了。已经发言的人中,除了温暖,其余三人都在今早去过公共卫生间,所以这三个人都有作案的时间。 “该我了。”向蝶淡淡的说:“说到底,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并不是面上那么差。大家的怨恨只针对H一个人而已,在她眼里,李媛希不配管闲事,温暖争不过她,陆雅是她的出气筒,那么你们猜我是什么?” “我大概是几个人当中家里最穷的了,因为我性格比较内向,不怎么爱说话。H整过我几次之后,觉得没意思,也就不怎么搭理我了。” “但是大二的时候,一次,她跟她爸要钱的时候知道,我上大学这几年的费用,都是靠她爸的资助得到的。这下可好,当天她就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了,说我的清高是装的,为了掩盖贫穷的本质。” “其实这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穷惯了。可是……” 向蝶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那种平淡中又带着浓郁的恨:“就在上个学期,我妈妈得了重病,需要十万块钱做手术。家里的房子是自己建的,最破的那种廉价房,卖都卖不出去。” “当时我爸打电话求我,让我问问同学谁家能不能收这样的房子,便宜一点也可以。在宿舍我也就随口一说,没成想第二天H就来找我了。” “她说这个房子她爸能收,十五万成交。那个地段虽然在城乡结合部,但也不至于这么便宜呀!后来没办法,我爸还是卖了。” “其实到这里我还是感谢她的,以为她也有善良的一面。谁知道只过了两个月,以前的邻居就告诉我们,他们那一片拆迁了,要建成开发区,房价水涨船高,不要房的话一套房能得一百多万。” “我妈妈的病,虽然手术成功,但后续治疗还要很多钱。我们没有房子住,租房也是一笔大数目。我就去问H,能不能跟她借点钱。结果她说,救急不救穷,不给借钱就算了,还让她爸终止了对我的资助。” “我倒不是恨她不借钱,而是有一天她喝醉了酒回来发酒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爸早知道那片房子要拆迁,让她想办法压压价弄到手,能净赚几十万……” “我妈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我爸郁郁寡欢,说哪天医院把我妈赶出来了,他们俩就一起上吊算了。” 这种剧情真得劲啊,陈什感觉H的死比A该多了,就这种人,今天活着明天出了社会也会被收拾的。 “讲时间线吧。”一旁的安婷婷都听不下去了。 “我的时间线和她们差不多,昨天晚上回房间之后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十点半左右李媛希她们过来找过我之后,我们又一起去找H,晚上……差不多就这样了。” “早上我大概也是六点半多起的床,起床后洗漱完洗衣服,衣服和她们一样挂在公共卫生间里。回房间待了几分钟听到温暖的声音,就出来了。” 听完几位重要嫌疑人的叙述之后,安婷婷提议:“要不我们吸取上一局的教训,现在就分析一下她们的动机,看看最想杀死死者也有作案时间的人是谁吧?” “我觉得是向蝶。” 莫连凯先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被人搞得家破人亡,父母都快寻死了,这种仇不共戴天,是我我放不下。” “那陆雅呢?”洛璇在旁边悠悠的来了一句:“校园暴力有多可怕你不会不知道吧?就这样被毁了一生,谁甘心呢?” “照你这么说,李媛希也有嫌疑了。”屠楠在旁边补了一句:“毕竟两人都是一类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你配发表意见吗?”莫连凯在一边冷冷的白了她一眼:“上一局没把你弄出去是我们不行,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那你随便啊。” 屠楠微微一笑,并不跟他过多做分辨:“反正这一局我不是主要嫌疑人,你们爱出谁跟我没关系。” “叶老师,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媛希知道此时并不是起争执的时候,把矛头指向了叶玮:“那个金链子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你看到之后会那么生气?” 不得不说,她的这一步走得妙。像现在这种情形,还没有搜证前需要多定几个主要嫌疑人,不然的话某一个嫌疑被排除,剩下的人会被直接拉上抗推位的。说白了,垫背的人越多越好。 “还是等你们搜证之后我再说吧。”叶玮依然不想说。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我介绍(五) 李媛希看他这样,自己先做了总结:“也就是说,我、温暖、向蝶、陆雅、叶玮五个人,都是有动机和嫌疑去杀H的,那就重点从我们五个人里面分析吧。” “还有陈什。”一旁观战的安婷婷帮她补上了漏洞:“死者应该是被刀捅死的,虽然尸检报告还没有下来。但到现在为止,我们知道的只有陈什有刀,并且也表现出了对死者的恨意,他也有嫌疑。” “为了妹妹杀人,不至于吧?”付博康在一旁弱弱的接了一句:“先不说别的,就他妹妹相比其他人嫌疑也小很多啊,死者爬到她门口前,她可连房门都没有出过,是吧?” “对,我没出过。”温暖会意似的点了点头:“我早睡晚起惯了,生活作息很规律,H敲门之前,我脸都没洗干净。” “等一下,还有一个人也有刀。” 安婷婷突然看了一眼叶玮:“叶玮,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过,你早上起得很早,还刮了个胡子?” “是啊。”叶玮不明所以,点了点头:“但是我的刮胡刀刀片和刀身是一体的,刀片取不出来,而且你见过拿刀片杀人的吗?” “这不好说吧?”安婷婷呵呵一笑:“本来我的想法是,最后一个进公共卫生间的人是凶手。但现在想想,凶手也可以早早去过,伪造一种有时间差的假象,然后趁没有人的时候,把死者约到那里杀掉嫁祸给别人啊。” “照你这么说,你觉得凶手是我了?”被人怀疑,叶玮有些不高兴:“死者是我的学生,你见过老师跟学生计较的吗?” “那你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大逃杀》吗?”安婷婷不依不饶:“老师在学校里被学生捅了一刀之后恨意大发,灭了全班学生。” “还有《告白》,老师因为孩子的死,杀了两个学生。”洛璇也在旁边补了一句。 “没有吧?我记得那个老师是跟学生打心理战,没有直接杀人。”安婷婷居然就着这个话题跟洛璇聊起来了。 “你们够了,我们这不是影评节目。”叶玮神情阴郁的看向两人:“聊正事吧。” “你们上把把我坑得这么狠,能不能让我来发表一下意见?”一旁的莫连凯像在找存在感一样跳了出来:“我觉得重点可以放在向蝶和陆雅身上,温暖和李媛希是第二顺位的嫌疑人,陈什和叶玮第三顺位,你们觉得怎么样?” “先这样吧,马上搜证了。”陈什抬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离搜证还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 “各位玩家,现在早上十点整,开始进入搜证环节。”阿来找准时机张了口:“由于本案件和上一案件难度不同,所以每位玩家只有一次搜证机会,选定证物之后可以自行回房休息,不可以再找。” “OK!” 莫连凯用手比划了一个OK的姿势,率先冲向了向蝶的房间。 而此时的陈什从未如此紧张过,虽然被放在了第三顺位,但刀是自己的,现在也在自己的身上。如果被人发现,那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想了很久,觉得向蝶的嫌疑较这几个人要大一些,陈什打算先去她的房间。进去的时候,发现安婷婷和洛璇已经在里面了,只能有些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你身上血也不少啊。” 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成心的,安婷婷的表情让陈什心里有些发毛:“没办法,跑得快过去的时候她动脉还出血着呢。” “你裤子口袋里是什么?”安婷婷问。 “我……” 陈什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那把匕首虽然不大,但放在口袋里也是很明显的:“手机……” 陈什感觉要被自己蠢哭了,大家都没有手机,自己来个是手机,还不被当重点怀疑对象吗? “让我看一眼。”安婷婷不依不饶,把手伸了出来。 陈什求助似的看向洛璇,洛璇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啊?拿出来呀?” 陈什的躲闪更加剧了安婷婷的怀疑,她干脆不要了,上前一步从自己口袋里把东西掏了出来。 “……” 看到刀子,安婷婷沉默了。她知道陈什有嫌疑,如果是手机,手机里的东西可能也是有价值的。但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把沾着死者血的刀子放在身上。 “我走了。” 安婷婷拿上刀子,生怕被抢回去一样,赶紧跑出向蝶的房间,直奔阿来而去。 “……我是不是要凉了?” 这句话是陈什的真心想法,虽然自己嫌疑不大,但是刀是自己的,上面也有自己的指纹,还有凶手的血。最可怕的是,死者死亡的那段时间,自己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明。 “祝你好运吧。”洛璇砸吧了一下嘴,怜悯的看了看陈什:“你不会真是凶手吧?” “我不是……我说这刀是捡的,你信吗?” 洛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陈什紧张的浑身冒冷汗,他知道此时自己要做的不是想办法辩解,而是找一个更有价值的线索,揪出真正的凶手。 向蝶的房间比较整洁,主要是东西少。陈什和之前一样,先搜包,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了铺上。 充电宝、化妆品、泡面、两本杂志、吹风机、水杯、换洗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女孩子常用的东西,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 突然,陈什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把目光放在了充电宝上。既然带了充电宝,一定有手机,可是手机在哪儿呢? 既然倒出来的东西里没有,那一定是放在更隐秘的地方了。陈什知道,现在跟上一把局势不同,不可能再拿个充电宝这样的东西就去交差了,所以必须找出手机才可以。 床头柜、卫生间、褥子下面,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是什么都没有。 再次回到床边,陈什看见了那个包。想到上一把的时候,那些人连什么侧兜,背后都找了个遍,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用那个充电宝充数了。 “沙拉—” 本来只是想把包放在一边,在这里好好找找的,可突然,陈什听见了纸的摩擦声。赶紧把包打开,发现在背包靠背部装文具的小兜里,好像有几张纸。 算了,先看看是啥吧。 抽出来的那一刻,陈什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因为这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向蝶父母的死亡证明!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搜证 陈什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把死亡证明揣进口袋了,准备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可是进到房间,她彻底呆住了。 付博康、安婷婷、叶玮、屠楠四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你不是已经拿到线索了吗?”此时陈什心中最强烈的情感不是害怕,而是气氛。 “我知道啊,所以我也没找新线索。”安婷婷理直气壮的看着陈什:“我只是告诉他们你这里一定有重要线索,可没有交流确切的线索。” 呵。 陈什觉得这个女人恶心透了,从上一把游戏中就可以看出来她这个人不择手段,没想到现在还把矛头往自己身上指。 突然理解为什么何柒那么讨厌李媛希了,就是那种被狗追着咬的感觉,很恶心。 “阿来,安婷婷已经找你登记过线索了吗?” 想了想实在是气不过,陈什找到了阿来。 “登记过了。” “可是她现在还在我房间里,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这个我已经建议过了,不过她不听从我的建议。”阿来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我只说可以回房休息,但没说一定要回房休息。只要她不主动找新的线索,在哪里都是允许的。” 在阿来这也吃了瘪,陈什只能再回自己房间去。正准备进去,那几个人已经一同出来了,跟自己擦肩而过,互相没有一句话。但从表情上陈什可以看出来,他们应该是找到东西了。 陈什锁上门,整个房间地毯式的搜索有没有少东西。如果能提前知道他们找到了什么,想想怎么应对,心里还能踏实点。 首先想到的昨晚闹钟后面的那个刀片,准备去找的时候,却发现连闹钟都不见了。不会吧?陈什有些懵,怎么自己想找个线索全都是没用的东西,自己的别人一找一个准呢? 此时他又想到马桶水箱里扔的那个刀片,应该不至于这个都找出来吧?当掀开水箱的那一刻,陈什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扔到水箱里时,自己压根没想到会被人找到。如果知道会这样,谁还藏这玩意儿啊?放到刷牙缸子里说是刮胡子用的不就行了吗,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想到这里,陈什再也待不住了。既然安婷婷可以在找到线索之后满世界晃,那自己也可以。他来到陆雅的房间,看见洛璇在这里,忍不住问:“你还没找到线索吗?” “没找到我想要的。”洛璇看了看陈什:“我感觉你麻烦了,刚刚在叶玮房间,他们说凶手应该是你。” “没事儿,我有办法。” 陈什确实想到怎么应对了,只不过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已。 “……你加油。”洛璇憋了几秒,才冒出了这三个字:“时间快到了,去大厅吧。” 来到大厅,人基本上已经聚齐了。陈什落座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为啥。 “各位玩家,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整,请大家稍等,午餐马上就来。”阿来说完话,转身去了厨房。 午餐一如既往的丰盛,水煮鱼、大盘鸡、糖醋里脊、盐水鸭、东坡肉、薯条爆大虾、卤味拼盘、可乐鸡翅、清炒油麦菜、清炒西蓝花、拔丝土豆,还有一道玉米排骨汤,主食是印度飞饼。 看到大家开动了,陈什也不客气。一大早起来又是动脑又是动手的,耗费了不少体力,也饿了。 他先用小碗盛了些排骨汤,正准备喝时,发现大家都在无声的盯着他看。 “你们有事儿吗?”因为没有杀人,陈什回报了大家一个理直气壮的眼神。 “你吃得下吗?”安婷婷问:“如果是屠楠那样,只按照要求去做,人自己死了我还能理解。但是你可是亲手把人捅死了的,浑身都是血,怎么还吃得下饭。” 有了安婷婷的提醒,陈什低头一看,才发现因为之前心神不宁,连衣服都忘记了换。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捅的了?”陈什冷冷的白了她一眼,继续吃自己的饭。 其他人也不再说话,都自顾自的先填饱肚子。 …… “各位玩家,现在是中午一点整,大家可以进行圆桌会议了。”看到大家吃完,阿来撤走空盘子,把桌子打扫干净,示意可以进行下一环节了。 “我先来。” 安婷婷丝毫不客气,直接把陈什的那把刀拍在了桌子上:“搜证一开始,我和洛璇一起去的向蝶房间,因为我觉得向蝶动机会大一些。” “当时我们什么也没找到,想再仔细看看的时候,陈什进来了。我看到他口袋鼓鼓囊囊的,就问他那是什么。” “其实我真的只是问问,压根没想到他能随身带着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说是手机,在这个游戏里大家应该都清楚,手机里面一定有秘密,我让他拿出来,他不给,我就只能去抢,然后就发现了这把刀子。” “如果我记得没错,死者好像就是被刀捅伤的。你们也看见了,着上面有很多血,除了死者,还能是谁的?” “对,就是这把刀!” 本来在一边听线索的叶玮突然关注起来:“当时他威胁H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刀。” 是,没错,陈什只能无奈的点头。他感觉这个剧本就是在给自己挖坑,好好的都说了刀丢了,出现在现场也没什么问题,就说是别人拿走好了,为什么还要捡走啊? “还有一点。”安婷婷接着叶玮的话说道:“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好像说刀丢掉了,怎么一转眼就在自己口袋里了呢?”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安婷婷的问话转向陈什,陈什只能现场编理由:“主要是……刀子丢了,但是温暖叫起来我冲过去的时候,发现这玩意儿就在门跟前。我怕你们第一个就怀疑上我,就装口袋里了,准备找个机会藏起来。” “刀子我已经找阿来鉴定过了。”安婷婷明显不想听陈什这些鬼话:“刀子上的血液就是死者的。” “那就麻烦您留着,我下一轮要当线索用。”陈什知道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能抛下这么一句话:“你们要觉得是我就是我吧,我后面会找机会洗清嫌疑的。” 陈什觉得自己获得太失败了,从小到大做的最多事情就是立flag,立完了做不到又打脸。就像现在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证据为自己洗清嫌疑。 “那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圆桌(一) 叶玮把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起来的单面刀片放在桌子上,紧接着,又拿出了陈什的闹钟。 “闹钟是在你的房间找到的,这个刀片就在电池的后面。除此以外,我找阿来用鲁米诺试剂检验了这个刀片,上面也有血迹。” “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陈什有点慌,但他知道,如果此时还不解释,只会更加坐实自己的罪名:“昨天我放闹钟的时候,它摔在地上了,找电池的时候我发现地上有个刀片。之前我没注意过,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联想到闹钟掉了它才出现,就试着往电池后面放了一下,刚刚好。” “其实本来放哪儿都无所谓的,但是我怕一下子就被人看到当线索拿过来指证我,所以就想着藏隐匿一点不要被发现。” “那请问刀片上的血迹是哪里来的呢?”叶玮揪住了这一点,继续问道。 “……我说完了,可能你们会让我脱鞋子。” 陈什觉得尴尬,但为了摆脱嫌疑,还是把事实说了:“下床捡电池的时候,脚不小心踩上去了,是我自己的血。” 听完解释之后,大家明显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验伤。 “来吧。”叶玮一个眼神,陈什知道逃不掉了,只能当着大家的面脱下了鞋袜,摘掉创口贴。 “会不会是苦肉计啊?” 安婷婷仿佛跟陈什杠上了:“你先用这个刀杀死H,然后回去洗干净给脚上来一下,说起来也算是有理有据了。” “你刚刚还说那把匕首是凶器呢,现在又换了?”陈什忍不住质问她。 “只是一种可能而已,你何必那么激动?”安婷婷面上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真的可以把人气到爆炸。 “不解释了,下一个吧。” “我的线索也是和你相关的。” 付博康也跟着站了出来,像叶玮一样,把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起来的刀片放在了桌上:“这个……是在马桶水槽里面找到的。” 此时陈什已经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这些人只找了自己的证据吗?说好的第三顺位嫌疑人呢? “您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搜马桶水槽啊?” 付博康听见发问,无辜的耸了耸肩:“电视上不就是这么演的吗?怕别人发现的东西,要么藏在马桶里,要么吞进肚子里。” “别废话了,这么多时间够你想个理由了,快解释吧。”一旁的安婷婷不依不饶。 “你特么的把嘴巴闭上,不要逼我弄你!” 此时的陈什已经忍无可忍,他对举证这个环节没有任何意见,但是这个安婷婷的存在太丧眼了。 “你这句话说得真好啊~” 安婷婷一边突然笑着鼓起了掌,一边转头看向其他人:“本来我还在想,因为妹妹被欺负这个事你至不至于杀人。现在我觉得,动机足够了。” “我只是刺激了你几句而已,你就有这么大的反应,那我估计你当时和H谈判未果,早晨起来又找了个机会杀害她也不是不可能啊。” 陈什突然感觉自己掉进了她的圈套,想发火,可最终只能努力平复心情,认真的向大家解释:“这个我放在刷牙缸子里的,想着你们会来搜证,发现了不好解释,就扔水槽里了。” “可是你扔水槽里不是更不好解释吗?”付博康也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所以我也没想到你能搜那儿去啊……” “得了,我就到这儿吧,你们还有吗?” “有。” 很久没有说话的屠楠站了起来,把一个很厚的粉色日记本放在了桌子上:“这个,是温暖的日记本。” 屠楠往前凑了凑,尽量把日记本推到中间,翻到温暖的最后一次日记。 “2018年7月22日,阴。 其实今天天气是晴天,但我的心里充满了阴霾。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和H这个讨人厌的坏女生学一个专业争一个名额? 本来家里条件就不怎么好,能有这次公费留学的机会我可以几年不跟哥哥要钱,现在看来都泡汤了。记得当初老师动员我们留学的时候还给我们算了笔账:酒店管理专业没有留学经验年薪可能是有留学经验的十分之一。H不仅毁掉了我的血液,还毁掉了我的人生。 不过今天哥哥看出我不高兴了,还问我原因。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他的,因为以他的性格,可能会直接杀了H,我不想之前那种事在发生。但哥哥一直没完没了的问,加上我确实很生气,还是告诉他了。 希望他可以控制住自己吧,我也不想为了这些事情闹出人命啊!” 我去,这么猛的料? 陈什呆住了,自己到底干过什么啊?剧本里没写啊!这凭空冒出来的东西要怎么解释啊? “之前那种事……什么事啊?”屠楠问。 “……不知道啊。” 陈什没有办法,只能一边看着温暖一边摇头,要是她那里也没有这部分的剧情,不就抓瞎了吗? “高中的时候,一个男生让我产生了困扰,我哥就把他杀了。” 这句话一共二十三个字,却比之前安婷婷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还让陈什激动。不是因为它把自己推上了火坑,而是因为这就事实。 “你高中的时候……他成年了吧?”叶玮对此表示质疑:“没有坐牢吗?” “伪装成了意外。”温暖淡淡的说。 “伪装成意外他还要告诉你,心真大啊,不怕你愧疚吗?”付博康也忍不住了。 “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言外之意,她一早就知道。 “温暖。” 陈什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几乎要低到桌子下面去,他不敢相信自己苦心孤诣为秀秀做的一切,早已有人看得清清楚楚:“你的剧本,真的是这么写的吗?” “第二次警告。” 阿来的黄色手牌适时的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场面稍微有所缓和。 “我不想玩了。” 陈什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不是凶手,但是可以给你们个痛快,我淘汰了,游戏就结束了吧?” “除非你是真凶,否则不会结束。”阿来淡淡的回答:“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考虑,不过你要想清楚,自己是为什么来这儿的?一旦放弃,就永远做不到了。” “180、179、178……10、9、8……” 阿来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在一旁一秒不差的进行着倒计时。 “继续吧。” 陈什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默不作声。是的,阿来的一番话,突然让自己想起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坚定了必胜的决心。 “我喜欢听故事,要不你讲讲那个让温暖产生困扰的男生,是怎么被你解决掉的吧?”安婷婷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无可奉告。”陈什冷冷的回她。 其实自己最担心的事,不是游戏能不能赢,而是这里仿佛知道自己的一切秘密。那么当游戏结束之后,他们会怎么做呢? “OK,那来总结一下叶玮、我、付博康和屠楠,我们四个人的举证内容吧。” 安婷婷虽然爱挑事,但能看出来她并不想浪费时间:“我的证据可以用来当做陈什杀人的物证,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两个刀片当做佐证。而温暖的日记,可以放大他的杀人东西,为了妹妹,陈什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看到大家都认可的点头,安婷婷忍不住露出了自鸣得意的微笑。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圆桌(二) “请问各位,还有关于我的证据吗?” 没有人回答,陈什冷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了从向蝶包里翻出来的两张死亡证明:“这个,是我在向蝶的包里找到的。” “虽然不能直接当做她杀害H的证据,但是可以说明,她撒谎了。” 陈什将两张纸摊开:“这两张死亡证明一个是她父亲的,另一个是她母亲的。死亡时间都在同一天,2018年7月4日。” “她母亲的死亡原因是术后恢复没有做好,呼吸困难致死。而就在同一天,她的父亲在家中自缢身亡。” “请问各位,这样的杀人动机和我的比起来,哪个嫌疑更大?” 向蝶低着头,没有说话,陈什只能进一步刺激她:“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自我介绍时为什么要撒谎?” “呵,我这也不算撒谎吧,最多是隐瞒。”向蝶轻笑一声,对陈什的话并不认同:“恨的一定的,但也不至于为此毁掉自己的人生吧?” “是啊,一样的。”陈什用同样的话来应对其他人:“我可以解决伤害我妹妹的人,但绝不会用这么极端、这么显而易见的方法。我还要养我妹妹,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可是这些证据你怎么说?” 安婷婷挑了一下眉毛,用眼神示意陈什自己看桌上的证据。陈什知道,自己不会被这种没脑子的人吓住:“你放心,这些东西可以做二次鉴定。你可以用它们来证明凶手是我,我就能用他们自证清白。” 陈什知道,自己这不是自负,而是一种转变。参加游戏之前思想是独立的,可是来了这里,就越来越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每当有什么特别的想法都不敢问出来,怕别人觉得自己特例独行从而被针对。 “我的线索,也和向蝶有关。”莫连凯没什么表情,自从经历上一局的九死一生之后,他面对输赢变得淡漠许多。 他把一个布娃娃摆在桌子上。 说是布娃娃,其实应该是巫蛊娃娃。颜色是白色,脏的偏灰。上面扎满了长短不一的银针,想刺猬一样:“各位,这个是我从向蝶的背包侧兜里找见的。” 在大家的注视下,莫连凯跟阿来要了一双很薄的橡胶手套,一根一根的拔掉了外面的针,直到露出娃娃的本来样子。接着,他又翻开了娃娃的肚子,把里面包括棉花在内的一切东西都掏了出来。 除了棉花,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瓶口被用木头塞住,里面是一些红色的液体,瓶外还用红色的马克笔写下了H的名字。 “请问一下,这个东西是干嘛用的?”付博康明知故问。 “你应该懂吧?”向蝶无精打采的看着那个瓶子:“对现代的我们来说,汉朝卫子夫的巫蛊之祸像是一场闹剧,闹剧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不触及法律,就不用受到惩罚。” “你们猜的没错,这个是我从一个老苗医那里求来的蛊。里面一滴我的血,一滴她的血。下蛊之人日日待在身边,吸收天地精华和我的怨气,远在千里也能置人于死地。” 虽然向蝶说话的语气冷漠,但她的态度莫名给人一种炙热的感觉:“我既然选择下蛊的办法,就是不想承担责任。所以用刀杀人,不是我的作风。” “准吗?” 一旁的李媛希突然开口,仿佛也对这个东西产生了兴趣。 “嗯?”向蝶不明所以。 “我问下蛊准不准?” 李媛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瓶子,仿佛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是从父母死后的第二天就准备好了的,离现在不过二十天的时间,苗医说的后果还没有,但是已经有我最想要的结果了。”说着说着,向蝶竟轻轻抿嘴笑了起来。 “好了。”叶玮适时的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望向其他人:“你们还有关于向蝶的线索吗?” …… 洛璇看到没有人说话,自己站了起来:“那就下一个人吧,我的证据是关于陆雅的。” 她把几张A4大小,被折过的纸放在桌子上:“你们可以看一下,这些东西都是陆雅的诊断证明,针对的是不同的疾病,但是……” “重度抑郁症、被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症……陆雅的情况,远远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从上一局游戏她对何柒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这些疾病无一例外都和精神相关,我之所以认为这个可以用来当做证据,主要原因就是,直接用这么血腥的方法来杀害别人,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 “我……我……” 陆雅的眼神有些涣散,看着其他人的眼神木讷的奇怪。听到有人控诉自己,连说话都磕巴了:“不是,我……” 精神病啊?陈什玩味的笑了笑,看着她:“我的刀套和刀一起,都是私人订制的。打开的时候需要按住刀柄扭一下,你居然会用啊?” “……没有。” 陆雅本来说话声音就小,这个没有在其他人眼里很正常。可是陈什注意到,她在回答之前稍微犹豫了,同时眼神飘忽了一下,瞳孔放大,她在回忆。 如果陆雅没用动自己的匕首,她会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你还真是凶手啊?” 陈什笑了笑,故意调侃陆雅,看着她涨红了脸,还在不停的为自己争辩说没有。 “你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啊。”一旁的安婷婷冲陈什翻了个白眼:“欺负别人精神不稳定,故意让她说些不该说的话,好嫁祸掉啊?” 就在这一刻,陈什决定除掉安婷婷。就算不是现在,下个游戏、下下个游戏,有的是机会。 他镇定自若的瞪了回去,表现出自己问心无愧的样子:“你放心,如果我真是凶手,嫁祸也是嫁祸给你。” “请问各位,还有相关证据吗?”不等安婷婷说话,陈什就主动控了场。 “我有。” 温暖举手,把证物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一个用透明的胶质制作的划口密封袋,专门用来装衣服的,里面放了一件白色的衣服,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这件衣服属于陆雅,是我从公共卫生间拿来的。”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圆桌(三) 看见血衣的这一刻,陆雅的面容僵住了。她晾了三四件衣服,可温暖偏偏拿来了这一件。 “卫生间挂了那么多衣服,你为什么要拿我的?”陆雅没有办法,只能先发制人。 “各位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把证物拿出来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温暖戴上手套打开了包装袋,轻轻捏着领口把衣服提溜出来:“我早上起得晚,并没有洗衣服,也没有机会去公共卫生间。所以在刚刚搜证的时候,我觉得那里一定有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就发现了这个。” “卫生间阳台挂了一排衣服,大小长短都有,并放在一起,每件之间间隔不过十五公分。根据衣服上血液的喷溅程度,大致可以推断,当时凶手杀她的时候并不是大量出血。血液喷溅得不高,基本只有下摆有一些,其中有两件靠里的衣服上是没有血渍的。” 温暖一边说,一边指向了这间衣服的衣领处:“但是你们看这件衣服,它被挂在一堆衣服中间,上面有血迹不奇怪。但是,它的血迹集中在衣服的领口和右肩附近,并不在下摆。” “并且,取衣服前我是拍了照的。当时有血迹的这块被你藏在了靠里的位置,如果不是你刻意为之,应该是做不到的。否则这么多衣服,我怎么就对你这件这么在意?主要是因为从外面看来,大多数衣服都脏了,只有你的干干净净。” 陆雅听到温暖把问题说得这么死,一瞬间僵住了。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整个人都在颤抖。 “……说不定凶手故意调换了衣服的位置,就是为了嫁祸给我。” 说实话,陆雅确实不会撒谎,就她说的这句话,傻子都不信。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温暖平静的看着她,说话时的语气和身形莫名给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你的时间太紧了,紧到好好断后的机会都没有。” “在室内晾衣服干得慢,这里没有洗衣机自然也不能甩干。更何况,今天是阴天。我拿你衣服的时候,你的衣服是干的,而其他的衣服还很潮湿。” 陈什眯眼看向了温暖,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直以柔弱示人。却在此时,展现出了她强悍不容置疑的一面。 “……那有什么奇怪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雅气息很不平稳,但她依然在为自己辩解:“我到案发现场的时候,衣服上溅了血,所以自我介绍之前,我就把衣服挂回去了。” “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洛璇在一旁发出了质疑:“如果我记得没错,确认H死亡之后就已经八点了,所有人直接来桌前坐好,哪来的时间让你去晾衣服啊?” “而且晾衣服,这个动机也挺可笑啊。”安婷婷果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看谁像凶手就开始针对谁:“你说你不洗也不泡着,就那么挂上去。怎么着?想风干了让血迹像标本一样凝在上面啊?” 不等其他人发问,安婷婷又继续说:“我记得你和向蝶起码在死亡现场开始就是一起的,自我介绍开始时你们也一起过来,所以向蝶,你中间有离开过她吗?” “我……” 突然被点到的向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陆雅,神情有些复杂。顿了几秒,转过脸低下了头:“没有,她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陆雅,看来你撒谎水平不怎么高明啊?” 莫连凯也开了口:“如果时间真像你想得这么充裕,那陈什怎么还傻到把刀子放身上啊?” 陈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就在半小时之前,所有的矛头都是对准自己的。而在接连拿出两条针对陆雅的线索之后,好像已经没有人怀疑自己了,哪怕凶器上还沾着陈什的指纹。 陆雅被莫连凯这么一问,彻底乱了阵脚,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强给出了一个理由:“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好像是搜证的时候我去晾的衣服。” “是吗,那这个又是什么?” 李媛希把另外一件密封好的衣服丢在了桌子上,和前面那件不一样,这件衣服是浅黄色的,上面有一些脏兮兮的灰,也有血迹。本来陈什忘记在死亡现场时陆雅穿的是什么了,但此时想起来,当时她穿的就是这个。 看到陆雅低着头不说话,李媛希继续往下讲:“这个衣服你确实藏得很隐秘,但还是被我找到了。” “当时去你的房间,我没找到太多有用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床底下有根棍子露出一点点头,特别像公共卫生间里的晾衣杆。把它抽出来,发现果然是卫生间里的那个。你藏晾衣杆这个行为很奇怪,让我产生了怀疑。” “所以我跪在地上,想看看床底下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只有就发现了这个带血的衣服。” “我……” 面对铁一样的证据,陆雅无话可说,但她仿佛还想为自己申辩。李媛希完全没有给面子,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我可不可以这么猜测?你早上晾衣服的时候,故意约H去公共卫生间。提前带了这件衣服,捅了H之后趁她往外爬,把那件白的挂起来,换上了这件衣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别人一起去了案发现场?” “不对。” 叶玮打断了李媛希一厢情愿的猜测:“如果脑子没问题,应该不会在下手之后不知H死活的情况下放她离开。更何况,但凡在死亡现场时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了她的衣服,不就白搭了吗?” “对,我记得!”陈什适时的加入了大家的谈话:“她不仅在现场穿着这件黄衣服,就连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是穿的这件。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她是在搜证的时候把衣服藏起来的。” “是吗?” 听到大家的证言,李媛希再次看向陆雅:“如果真这样,不是画蛇添足吗?” “……我……我,” 陆雅浑身发抖,不敢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睛,只能低着头,两只手交叠互相揉搓:“我已经想得够长远了,只是想赌一把……” “白色衣服我是故意挂成那样的,就算被发现,我也可以说是在现场弄上的血……黄色那件,我以为只要藏得足够隐秘,就不会被发现……” “所以你这算承认了吗?”叶玮问。 陆雅哼哼唧唧,整个人一边抖着,一边以一种奇怪的频率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有病啊?”安婷婷斜着眼睛看着陆雅,对她没有半点同情:“不是有精神病吗?要不要再做个精神鉴定啊?” 怎么会这样? ------------ 第一百七十章 圆桌(四) 怎么会这样? 陈什觉得很奇怪,此时的陆雅疯疯傻傻,看起来确实不正常。这究竟是她的剧本,还是她本人就是如此? 如果是剧本要求在被大家怀疑的时候装疯卖傻,那她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但有没有一种可能,陆雅本人确实有病,剧本也是由此设计的呢?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场上还剩下陆雅和向蝶没有出示线索,陆雅是靠不住了,叶玮把目光投向了向蝶:“该你了,你的线索是什么?” “我的线索……不重要了吧?” 向蝶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软弱很多,朝向桌面却在用余光偷瞟李媛希。 “和我有关的是吗?”李媛希冷冷的看着她:“有就说啊,磨叽什么?” 向蝶犹豫了一会儿,把一个半张A4纸大小的手账本放在了桌子上:“这个是你包里找到的。” “OK,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李媛希也不避讳,当着大家的面翻开了那本手账。手账做得很很用心,花花绿绿贴了很多贴纸和照片,也用不同的字体写了很多随笔。 “前面三分之一是我和我前男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和H闹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我们以前的很多照片都有H在里面,他们好了之后我又恨,又不舍得丢掉手账。就把里面所有H的影像,都用马克笔涂黑了。” 李媛希一边说,一边翻,表情平淡,就像在讲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接着,她又把手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纸,上面用花体字写着“H的一千种死法”。 “这个是那时候心血来潮,在家闲着看名侦探柯南。心里又对H恨之入骨,就想设计一些能让她意外死亡的办法。” 还真有这种人啊,陈什一脸黑线。其他人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在听故事一样听她说话。 “其实这个手账本不仅不会增大我的嫌疑,反而能很好的为我撇清关系。”李媛希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你们看,我想了无数种方法杀死H,最终都没有付诸实际。更何况,直接捅死她也不是我的风格。” 陈什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嫌疑最大的人除了陆雅就是自己了呗。看了眼手表,离圆桌会议结束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一个人三个线索的时候,两个小时用得刚刚好。现在一个人一个线索,也没有觉得时间过分充裕。 “陆雅,到你了,再不说时间就到了。”陈什忍不住提醒她。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陆雅突然像疯了一样腾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如果不是桌子过大过重,可能会直接被她掀起来。 “是你!是你对不对?!” 陆雅突然神情呆滞的看向向蝶,脸上露出了不受控制的笑容:“你一直跟着我,一直跟着我……你一定有什么目的?” “你说杀了她,杀了她天下太平!可是……可是你才是最恨她的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陆雅猛然像疯了一样扑到向蝶身上,双手紧紧的掐住她的脖子,一边掐一边咆哮:“我不是你的刀!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突然发生这种变故,其他人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拉架。最后还是阿来出手,才把陆雅控制住。 向蝶惊魂未定,坐在位置上不住的喘着粗气。因为怕再出什么事,就和一旁的温暖换了个位置。 …… “我觉得,没必要听她讲了吧?” 沉默了很久,安婷婷说话了:“就她这样精神不稳定,有暴力倾向的人才可能这么直接的杀人吧?等会搜证,直接搜她就好了。” 陈什不想听安婷婷说话,他的目光停在了陆雅身上。陆雅有动机,有作案时间,有证物,但是并不像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像之前何柒一样,最有嫌疑的人,往往不是真凶。 可如果这样的话,真凶又是谁呢? “各位,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大家可以开始进行二轮搜证了。” 阿来的话音刚落,基本所有人都冲向了陆雅的房间。第一轮圆桌会议的证物还在桌子上放着,陈什拿起自己的匕首,走到阿来跟前:“这个可不可以先帮我留着,如果没有其他线索,我就来查这个。” “当然。”阿来点了点头。 想到陆雅的房间应该挤满了人,陈什转头进了温暖的房间。 你不是凶手,但可能成为重点怀疑对象,你需要主动搜证,配合大家进行案情分析,不被淘汰并且帮助妹妹温暖洗脱嫌疑。 这是陈什的剧本里第二个任务,让他耿耿于怀。温暖没什么嫌疑,却要帮她洗脱嫌疑,为什么? “哥,怎么了?” 听见温暖的声音,陈什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又恢复了以往对她的不耐烦:“只是剧本而已,叫名字就可以了。” “有什么区别吗?”温暖笑着摆了摆手:“你怀疑我?” 陈什本想解释,但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索性点了点头:“剧本里的任务很奇怪,让我帮你洗脱嫌疑,可是你的嫌疑还没有我大。” “所以你觉得我是凶手?” 温暖毫不避讳,她一边问,一边向前一步,和陈什四目相对,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公分。 “你是吗?” 陈什也不避,他就那样看着温暖,想看看温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说我是呢?” 温暖依旧微笑着,面部表情自然而和煦,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淘汰。 “那我会好好在你这里搜证,淘汰你。” 温暖和洛璇不一样,洛璇说是,那一定是,但是温暖就不好说了。 “请。” 温暖退后一步,摊手指向她的房间:“如果真的是我,你一定找不到任何证据,哥哥。” “你不要叫我哥哥!我只有秀秀一个妹妹!”陈什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自从参加了幸存者游戏,陈什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被激怒。特别是温暖,她没有明着招惹,但是每一句话都会让你不痛快。 “你真的,只有,一个,妹妹,吗?” 温暖这句话的重音很奇怪,看起来像聊天,语气也很柔和,但每个字说出来都像是在质问。 陈什没有回答她,转身去了向蝶的房间。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二次搜证 不可能,不可能。 陈什明显感到自己心跳加快,温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虽然一开始就能感觉到温暖对自己的态度不对,但是把她和陈曦联系到一起,陈什还是做不到。 陈曦早就死了,她不可能活过来。 …… “你也怀疑她吗?” 当听到洛璇的声音,陈什才从混乱的思绪中缓过来。此时的自己就在向蝶的房间里,洛璇来得要晚一些。 “你说向蝶?”陈什反问她。 “那不然还有谁?”洛璇可能会错了意,伸手拍了拍陈什的肩膀,表示安慰:“放心吧,我和安婷婷都觉得凶手应该在陆雅和向蝶里出现,把你排除在外了。” “谢谢。” 陈什也不多解释,直接拉开了向蝶的抽屉,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抽屉里没什么奇怪的,背包里的东西也很正常。不只为何,向蝶这个人,除了昨天的那份死亡证明和巫蛊娃娃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对她不利的证据了。 难道真的是温暖? “陈什,你过来看这个!” 陈什抬头,发现洛璇手里捏着一个小白药瓶,药瓶上写着三个字:硅硫平。 “那边我找过了啊,刚刚没发现有东西。”陈什很好奇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 “就在这个抽屉里,靠里边角落里放着的,可能你乍一看是空的就没仔细搜。” 洛璇指了指那个床头柜下面的抽屉,她的重点并不在这里:“你知道硅硫平是干嘛的吗?” 陈什摇头:“听都没听说过。” 洛璇有些犹豫,看了看药瓶,又看了看陈什,征求意见似的问道:“要不我就拿这个吧?” “随你。” 此时的陈什已经很心不在焉,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和温暖脱不了关系,但是又不能把她揪出来。 “你怎么不找了?”看到陈什呆在一边,洛璇问道。 “要不……算在陆雅头上吧?”陈什说话的语气很轻,眼神飘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洛璇心下一惊,她听到了。 “所以你是凶手?” “我不是。”陈什摇头:“陆雅的嫌疑大一些,推在他头上我更安全。” 说着,没等洛璇再有反应,陈什果断离开,找到阿来,要求鉴定匕首上的指纹。 结果和他预想得有些差距,上面有四个人的指纹,分别是陆雅、自己、向蝶和温暖的。 其实整件事大致可以推断出来,陆雅捅H的那一刀可能不是致命伤,是有人对H进行了二次伤害。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漫长的等待,离第二次圆桌会议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回去休息,可能会发生任何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陈什不敢走远,就在桌前坐下了。 “我想跟你谈谈。” 温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什摊手示意她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光明正大的说。 看到陈什态度生硬,温暖也不想拐弯抹角,索性坐在了他的身边:“你不是好奇我是什么人吗?”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什毕业后当了五六年的程序员,即使对人际交往不是很在行,却也知道欲擒故纵这个道理。 “陈秀是我偶像,我想取而代之。” 温暖轻轻的张口,说出的话却超出了陈什的预期。 “你可能不信,我和她是网友关系。” 陈什没有回话,温暖也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继续说道:“之前看到一个论坛,叫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陈秀是里面的管理员。” “想要加入论坛成为正式会员需要通过审核,就像门萨会员一样。即使成为会员,每周、每月、每年都会有不同的测试方式。保证会员的稳定性和活跃性。” “或许是我天生脑袋就不怎么够用吧,入会的题很难,很努力也是刚好及格。进去之后每当大家讨论相关的问题,我都有些跟不上趟。” “再到后来我才知道,论坛里的管理员不多,陈秀是专门负责审核和复核这一部分的,因为只有她有这个本事和时间。”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高傲、那么冷若冰霜。我跟她套近乎,聊天,想知道她平时都看什么书,都学些什么东西。她也丝毫不避讳,只要我问,就会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在论坛里待了两年半,想要成为管理员,能够帮到她。可是在最后审核管理员资格的时候,我的分数远远不够。” “道理我都懂。我缺的不仅仅是分数,那些分数意味着我永远成为不了她那样的人。” 听到这里,陈什依旧是将信将疑。温暖却突然变得癫狂起来,病娇得盯着陈什:“你追过星吗?你知道那种明明有着云泥之别却想要和他并肩作战的感觉吗?当她在论坛说要参加幸存者游戏的时候,我就决定,无论她成功与否,我也要来。” “秀秀都被困在这里了,你来又能怎么样?”陈什苦笑。 “你懂什么?”温暖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就是知道她没有成功,我才回来。” “她被困在这里,如果我也输了,那么我就能和她在一起了。但是如果我赢了,我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超越她的人,我会救她出去。” 陈什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个女人也是个疯子吗?怎么搞得秀秀的论坛跟邪·教一样:“所以你跟我套近乎也是因为这个?” “当然!” 温暖爽快的承认了:“反正你们两个是兄妹,又不可能在一起。但是如果我跟你号了,那是不是就更有机会和她切磋了呢?” 懂了。 陈什点了点头,搞半天前面铺垫那么多,就是来追星而已。 “我还有一个问题。”陈什并没有放松警惕,表情严肃的盯着她:“你问我只有一个妹妹是什么意思?” “噢,这个呀?” 温暖一拍脑门,乐呵呵的看着陈什:“因为之前陈秀跟我说过啊,她还有一个姐姐。因为她的缘故,姐姐掉进河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多年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所以,她要把姐姐找回来。” 这一刻,陈什突然觉得自己泄气了一样,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事情,居然会这么轻易的被秀秀说出去。不过他也释然了,因为听温暖的意思,秀秀对晨曦的死是真的不知道真相。 “应该找不回来了吧?”陈什默默叹了一口气,当初自己在桥上绑下那个气球,就是下了让陈曦必死的决心。河流湍急,她又不会游泳,不可能活下来。 “凡事没有绝对。” 温暖在一旁悠悠的说道。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二次圆桌(一) “各位玩家,现在是下午五点整。在第二次圆桌会议前,请由我来为大家提供晚餐。” 依然和前面的每一次程序一样,阿来卡准时间,在人到齐之后,为大家上菜。 这次的晚餐和头天晚上不同,和早餐一样,是一人一份摆在跟前的。陈什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食物:圣女果虾仁拼盘、香煎带鱼、回锅肉和清炒秋葵,另外放着一份水果拌酸奶,主食是米饭。 “陈什呀……你不是爱吃苦吗?” 洛璇突然探了过来:“我把我的苦瓜给你,你把秋葵给我吃好不好呀?” 陈什毫不犹豫的把面前的秋葵推了过去,他一个男生,对这种黏不唧唧用来瘦身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 “谢啦。”洛璇笑着,把苦瓜推了过来。 …… “咳咳。” 大家都在安安静静的吃饭,突然听到叶玮清嗓子的声音,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吃个饭气氛没必要这么冷清吧,不能聊线索,我们可以聊聊其他话题呀?”他一边笑着,一边看向了陆雅:“妹妹你说实话,现实中你是不是,这儿,也有些问题啊?” 叶玮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家都在一边闷不吭声。不可否认,他确实问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不一定能得到大家想要的回答。 陆雅就当没听见一样,依旧低着头吃自己的饭,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情绪不太稳定。 “不说啊?不说算了!” 叶玮一边吃饭,一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顺便转移了大家的注意:“陈什、洛璇啊,你们俩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我特么…… 陈什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人有病吗?好好吃着饭,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全当看戏了? 就在陈什要发火的时候,洛璇往后坐了一下,靠在了椅背上,轻轻按住了陈什的手:“你要不问这话,我们还有机会。你一问,就什么都破坏掉了。” 本以为这样的话会让叶玮尴尬自己的多嘴,却不想好像刚好中了他的下怀。 “这么说的话……”叶玮突然支起了手放在人中处,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下巴:“如果你们俩面临有一个人必须出局的境地,谁会先退出啊?” 陈什没有说话,继续用筷子夹着碗里的饭,看起来很自然的样子。倒是洛璇接过话茬,笑道:“我是什么水平心里清楚得很,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叶玮轻笑一声,意会了她话中的意思,不再多话,开始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吃完差不多就该到第二次圆桌会议的时间了。 阿来收拾好大家的剩菜剩饭,重新回到了桌前。 “各位玩家,现在是晚上六点整,第二次圆桌会议开始。” 所有人围坐在桌前,没有人主动开口。第三回合游戏神秘花园,离结束至多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没有人想像昨天一样,费尽心思,最后却淘汰了错误的人。这样的结果除了彰显凶手的聪明之外,更多的是自己无能。 “我有一个提议。” 叶玮确实是爱发表意见的人,也很擅长引导大家的思路:“大多数的人找到的线索应该都和陆雅相关,所以咱们让搜到和陆雅无关的线索的人先举证,这样不容易有打的变动。” “我同意。”安婷婷赞许的看了一眼叶玮。 “那我先来吧。” 洛璇站了起来,把那个药瓶放在了桌子上。药瓶通体纯白,只有盖子外围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三个字:硅硫平。 “如果只是普通药物的话并不奇怪,但是硅硫平,我和陈什都没听说过。” 洛璇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盖子把药片倒了出来,同时,她还拿出了一张纸片:“我找到阿来鉴定之后,阿来告诉我,硅硫平是一种典型的针对精神分裂症的基础药物。向蝶,这个是在你房间找到的,有病的是陆雅不是你,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 向蝶的表情很平淡,她仅仅犹豫了几秒之后,开口为自己辩解:“我们是好朋友啊,她之前就经常不按时吃药,所以我把药放在我这里,按时督促她。” 她的回答好像无懈可击,但是洛璇突然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是嘛?也就是说,这个药一直在你这里了?” 向蝶点头:“对,这瓶药是我陪她一起开的,拿上药之后,我一直有按时催她吃。”为了让大家相信,向蝶继续道:“不信的话大家可以数一数,也可以问她自己,一天两片,从没少过。” “确实没少过。” 本来微笑着的洛璇笑容突然消失了,把之前拿的那张纸片拍在了桌子上:“你是赌我不会去鉴定药物吗?那就请大家看看这个是什么?” 是啊,大多数的人看到瓶口写着硅硫平,第一反应肯定是想知道这个药是干什么的。但是这张纸上写着的是对这瓶药物本身的鉴定,里面除了少数几片硅硫平之外,大多数的都是维生素D。 “你替换了陆雅的药,为了让她的精神分裂症得不到好转,随时都有发病的可能,想要借此机会杀死H是吗?”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向蝶,向蝶的表情依旧平静,停了很久很久,久到大家都没有耐心了才点头:“你猜的没错,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得有多好的运气才能让陆雅刚好在今天早晨犯病,并且杀死H呢?” “你说的确实是我的想法,我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 向蝶故意卖关子一样的看着陆雅:“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只存在想要伤害陆雅的嫌疑,直接导致H死亡的人不是我。” 向蝶这话一出,洛璇也无言以对了。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处心积虑要害人,被怀疑上了却推得一干二净。 “好了,各位,请问还有关于我的证据吗?”向蝶突然像放飞了自我一样,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微微扬嘴看向大家。 “我这有。”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次圆桌(二) 顺着声音望过去,说话的人是李媛希。 真的很有意思,陆雅、李媛希、向蝶、温暖这四个人在剧本中明明都是好朋友好舍友的关系,等到搜起证来比任何人都不留余地。 “这个手机是我的,上面有我们两人的通话记录。” 或许是陈什要检查自己匕首的行为让李媛希突然悟到了什么,她也直接拿来自己的手机当线索。 “这上面,有我和向蝶的聊天记录。”李媛希把手机举了起来面向大家:“我们聊了很多,我挑些重要的来说吧。” “她说知道陆雅有精神分裂症,精神病杀人不会判刑的,最多在精神病院待一辈子,所以用陆雅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她还拍了照片,问我硅硫平里面混维生素D能不能看出来,我说看不出来,她说OK。” “就在昨天晚上,向蝶给我发短信。说明天瞧好吧,陆雅的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了,她再想办法刺激刺激她,应该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所以人的目光都已经都向了向蝶。她也没有发觉风向会转变得这么快,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那就,麻烦你,把时间线再说一遍吧?” 如果李媛希没有撒谎,那向蝶一定在时间线上说了假话。 看到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向蝶脸上一直以来保持的笑容僵住了,但她依旧理直气壮:“没错,早上晒衣服的时候,我是和陆雅一起去的。知道H有早上洗衣服的习惯,所以我提前掐好了时间。” “晾衣服的时候,我顺便和她说起了她悲催的人生,如果没有H,她的大学生活一定会很美好吧?接着我又说,如果我是精神病就好了,一定不吃药,杀了H,在精神病院待几天就出来了。” 向蝶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仿佛在为大家做一个喜剧的解读:“结果H就进来了,我都没反应过来,陆雅就一刀捅在了她脖子上。看到H冲出去求救,我就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 听向蝶说到这里,陆雅猛然抬起了头,看向其他人:“和她,和她说的不一样,不是这样的……” 看到陆雅的状态,陈什有些担心。如果再受刺激,她可能随时会伤害在这里玩游戏的人。不过没等自己说话,叶玮先开口安抚她了:“陆雅,别担心,之前犯过的错,这次我们不会再犯了。” “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 听到叶玮这么说,陆雅又缓缓的低下了头,驼着背,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向蝶来叫我洗衣服,说完了一起去晾上……” “后来去了卫生间……她跟我说话,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她把刀递给我说:杀了她,杀了她……我的头好痛……H进来了,我就……” 陈什觉得她没有说谎,这样一来就都对上了。 “刀是你给她的?”叶玮看着向蝶。 “她是疯子,她的话你也信?”向蝶矢口否认。 “你撒谎。” 陈什站了起来,把那把匕首放在了桌子上,盯着向蝶:“这个匕首我找阿来鉴定过,上面除了我的指纹,还有陆雅、温暖和你的指纹,既然你说陆雅撒谎,那就请告诉大家,指纹是哪儿来的?” “我……” “等一下!”叶玮突然打断了向蝶的话,拿出了一张死亡鉴定放在桌上:“我希望大家先看完这个,再听她解释。”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那张死亡鉴定上,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陈什直接跳过前面的检见看结论: 死者方H系因受他人用锐器捅伤致颈部大动脉破裂、出血所致的创伤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所以你的意思是,用刀捅人的是谁,谁就是凶手吗?”安婷婷不明所以。 “不要只看结论。” 叶玮指着尸体检验的那块内容:“这里提到,死者受到了不止一次的刀伤。” “根据对伤口长短、宽度、厚度可以判断出大致的凶器。但是,在第一刀捅完之后,有一个顺着刀口的划痕,划破了死者的大动脉。” 什么? 听到这样的结论,所有人都愣住了。照叶玮的说法,陆雅确实捅伤了H,但她的那一刀并不是致命伤,是有人在这一刀的基础上杀死了H。 那样的话,刀上有指纹的陈什、向蝶和温暖就会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向蝶说H被陆雅捅了一刀之后,就跑出去求救了。假如这句话是实话,那么可以首先排除陆雅的嫌疑。剩下三位,请说说上面为什么会有你们的指纹吧?” 叶玮的逻辑很缜密,把问题甩向了其他人。 “我先来吧。” 陈什无所谓,既然是自己的刀,又主动做了鉴定,那必然是问心无愧的:“首先这个刀是我的,上面有我的指纹不奇怪。我到现场的时候H奄奄一息,刀就在一旁的地上,捡起来的时候或许也沾到了我的指纹。但如果我是凶手的话,从二楼下来再补刀,大家应该都会看到,我没有这个机会。” 叶玮点了点头表示默许,看向温暖时轻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说。 “我不知道……哦,想起来了。” 温暖一边回忆一边回答:“当时听到H拍门,我吓了一跳,洗脸的时候很匆忙,开门她就在门口。” “之后我一边喊人一边想让她安静一下,可是不知道怎么了,H突然就要把刀拿出来,说她感觉不到疼。……我怕她死啊,就按住她的手说不能拔,可是还是……” “所以你才是凶手对吗?” 安婷婷突然把矛头对向温暖:“H要拔,你往里按,然后就造成了二次伤害致人死亡。” “不是这样的。”没等温暖为自己辩解,叶玮又开口了:“尸检报告上说得很清楚,第一刀是匕首造成的,第二刀是由类似刀片的其他锋利物体导致的,和温暖无关。” 温暖松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那就是陈什了?” 很久没有说话的李媛希突然开口:“第一轮搜证的时候我记得你们有在陈什的房间搜到两个刀片,其中一个上面还有血迹。所以很有可能是温暖喊了人之后,他第一时间充到现场完成补刀,温暖看见了,但是知道哥哥是为了自己,所以不敢说?” “没有,他没有。” 温暖摇头:“陈什到的时候H就已经快不行了,他来不超过几秒大家就一起聚过来了,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偏袒……” “大家先来看一下这个吧。”李媛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屠楠打断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二次圆桌(三) 屠楠把上一轮搜证就出现过的小刀放在了桌子上:“这个就是第一轮搜证,在陈什房间的闹钟里发现的刀片。阿米诺试剂检验后确实有血迹,所以我又找阿来鉴定了一下血迹的成分。” “确实只有他自己的血液。” 陈什长舒了一口气,李媛希也扭过了脸不再说话。到现在为止,只剩下向蝶还有嫌疑了。 “我承认,刀是我偷的。” 终于,向蝶看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索性把一切都交代清楚:“我掐准了H洗衣服的时间,在昨晚就和陆雅约好了今天晾衣服。当时卫生间只有我们两个人,衣服挂好,我说别急着走,再说两句。” “然后……就对她进行了催眠。” 难怪向蝶能那么准确的向李媛希告知今天要出事,原来是有完全的把握啊。 看到大家眼神变得奇怪,向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何柒教的。” “何柒是付博康的女朋友,李媛希又是付博康的发小。无论怎么兜兜转转,我们认识是很正常的事。既然大家都讨厌H,那就想办法一起除掉她咯。” “其实催眠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暗示陆雅,不要忘记对H的仇恨,直到今早,激化了所有矛盾。” “在陆雅近乎癫狂的时候,我把刀递给了她,她二话不说就砍在了H的脖子上。但是,我不是凶手。” 看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套路,在被人怀疑的时候自己先交代清楚。不过这样的话,整个事件再次陷入了死胡同。 有动机有时间有作案手法的陆雅不太可能是凶手,陈什也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温暖是死者第一个求助的人,人来时死者还活着,向蝶也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但是,给死者第二刀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如果没有叶玮的尸检报告,陆雅就会和何柒一样,被表决出局,成为替死鬼。但是现在,找不到凶手了,还有可能是谁呢? “我们继续吧,这是我的线索。” 既然没有思路,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看别的证据。安婷婷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红色首饰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红色绳子串起来的金铃铛手链:“这个是在叶老师房间垃圾桶里找到的,早上自我介绍,李媛希一直对这个耿耿于怀。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既然没有别的证据,我就拿来碰碰运气吧。” “对啊叶老师,现在可以说了吧?昨晚为什么因为这个手链生那么大的气?”李媛希问道。 “唉——呵呵。” 叶玮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苦笑了一下:“那不是手链,是脚链。” “在带她们这一届学生之前的那个暑假,我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这个脚链,是从百日的时候孩子姥姥送给他的。” “暑假刚好休息,我们一家三口准备去海边玩,自驾游到了一条盘山公路的时候,车子抛锚了。” “接着我下来修车,孩子说想上个厕所,就让孩子妈妈带着去旁边树林子里面解决一下。或许是太无聊了吧,孩子跑到公路上。”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那条路我们没少走过,车也不多。但偏偏那个时候,一辆法拉利开过来,‘砰’的一下撞在了我儿子身上,刹车都没踩一下就走了。” “除了儿子,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看车牌照。可是那辆车是新车,好像还没有挂牌照。” “我开着车用八十码的速度开到医院,一路上超速好多次,闯了好几个红灯。但是没办法,还没开到急诊,孩子就死了。” “当时检查尸体的时候,我们就发现那个脚链不见了。但是也没多想,可能是掉在哪里了,凶手一直没有找到。直到昨天,H用那样的态度把脚链放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当年杀死我儿子的凶手就是她。” 我的天。 陈什在心里惊呼,这H还真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啊,就算今天没有死在这里,以后也会在其他地方被人杀死吧。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房间有个刮胡刀对吧?”安婷婷听完故事,不仅没有表现出同情,反而想从中找到些新的线索:“她可是杀了你儿子的凶手,把刮胡刀里的刀片取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H脖子上补上一刀,神仙都发现不了你才是凶手。” “我的刮胡刀是一体的,就是酒店自带的那种,刀片根本取不出来。”叶玮根本不想理她:“而且我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剃须刀里的刀取不出来,这个也可以成为凶器啊。” 本以为叶玮已经撇清了嫌疑,付博康突然插话,把一个飞镖放在了桌子上:“我房间也有飞镖,但这个不太一样。” “一般常用的竞技类飞镖都是黄铜飞镖,而叶玮的你们可以看出来,是很像古代暗器的柳叶镖。双侧都开了刃很锋利,用它来补刀再好不过了。况且,上面也有血迹。” 不知为何,陈什有一种奇怪的错觉。明明那么多证据都指向陆雅,但只要有一条线索指向别人,陆雅的嫌疑就会被搁置。所以有没有可能,她故意留下很多线索,以此达到这样的效果。 “那我还是解释一下吧。” 叶玮的神态光明正大,虽然没有想到这也能被人拿来当线索,但也没有恼羞成怒。 “飞镖是我买错的,淘宝上一百八包邮,了解得不是很清楚。黄铜飞镖光听名字感觉不像常用的,就顺手买了销量第二的柳叶镖,收货的时候才发现不是我想要的,但也无所谓了,反正都能玩。” “至于上面的血迹嘛,我玩飞镖的习惯是一个一个全打上去,然后一起拿下来。结果昨天晚上因为H的事情很生气,打得太狠,拔其中一个飞镖的时候半天拔不出来。一使劲旁边的顺着掉到了地上,划破了我的腿。” 怕大家不信,叶玮站起来,抬起了右腿,撩起裤脚,上面有一条不太深的划痕,已经凝固了:“请问,我的嫌疑可以被排除了吗?”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二次圆桌(四) 看到没有人说话,叶玮打算继续把握住进度,看向陆雅:“上把你没说线索,这把要是找到了的话,就说两个吧?” “可是,我没有找线索啊~” 陆雅偏着头,一副快断了气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微微笑着:“反正如果要淘汰我,我就拉向蝶一起去死。” 叶玮没有经验,不知道以陆雅现在的状态精神是否正常。既然不配合,还是算了吧。 “我来吧。” 看到气氛尴尬,莫连凯把一样东西放在桌上:“这个是在向蝶放文具的小包里面找到的。” 陈什定睛一看桌上的东西,是个银白色金属材质的笔,细细长长,没什么特别。但此时再看向蝶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这个笔有什么问题吗?”叶玮问。 笔盖是旋转套上去的,莫连凯缓缓的拧了下来,大家看到的所谓的“笔”,其实是一把锋利的三角形裁纸刀。 “向蝶,我问你个问题。” 莫连凯举着刀看着向蝶,神情很严肃:“请问H被陆雅捅了一刀逃跑的时候,陆雅追上去了吗?” “没有。”向蝶摇头。 “那你呢?” “我……追上去了。”可以看出向蝶本来想否认的,但是说谎随时可能被揭穿,她克制住了。 “果然追上去了啊?”莫连凯冷笑:“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追上去有两个理由。第一是先离开卫生间,为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第二,你要拿着这个再给H来一刀。” “我没有!” 向蝶摇头,矢口否认:“这个刀从我带来到现在,根本没有拿出来过。” “没有拿出来过啊?”莫连凯的笑容变得更加有目的性了,仿佛早就料到向蝶会这么说,故意引诱的:“那请你告诉我,这上面的血迹,是哪儿来的?” 听了这话,陈什眯着眼看得更仔细了,不知莫连凯是从哪儿看出上面有血迹了。 “唉。”既然被问到,向蝶也就无所谓解不解释了:“我们准备给叶老师送拼图当礼物,但是光送礼物太普通了。这里面我的手工做的好一些,所以就又找里材料刻的字,用的就是这把刀。” “好像是几天前了吧,有一下力道没有掌握好,不小心刺穿木板,伤到手了。” 向蝶一边说,一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左手食指指肚上确实有一条挺深的疤,难以看出伤口粗细。 “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估计也是看出大家还有疑虑,向蝶的辩驳有些苍白。 “你以为我不想查?阿来说只能一步步来,得先鉴定上面有没有血迹。”莫连凯歪了歪头:“所以,没办法咯,你也没办法洗清嫌疑。” 向蝶有些不高兴的叉腰靠在椅背上,但她没有反驳莫连凯的话,毕竟这个时候轻易发生争执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要先把矛头引向别人才是。 “你们谁还有线索吗?”向蝶看向大家。 “我有……”温暖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但是感觉这个证据不是很有用了。” 温暖把一张半大的鉴定纸放在桌上,纸上还贴了一张专业照相机拍出来的照片,照的是死者H的手部特写。 “我的想法是,以H的蛮横程度,别人突然过来捅她一刀,不可能不挣扎。所以,我找阿来提取了H指甲里的纤维,想看看出自谁。” “鉴定的结果是,H的指缝中确实有布料纤维存在,并且和陆雅之前穿的染血的白色衣服是匹配的。……不过,她自己都承认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温暖还和往常一样,默默的举证完,就等待着下一个人说话了。 “那我说我的吧。”向蝶抿嘴笑了一下,笑容下藏满了无奈:“我不是凶手,但希望陆雅能背这个锅。她平时喜欢把头发撩到耳后,早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却放下来了。结果我就发现,她的鬓角旁有一条很细的血道子。” “直觉告诉我一定跟H有关系,所以,我就要求阿来去鉴定她脸上的伤,伤口处有H指尖的皮屑。” 到此为止,除陆雅以外,所有人的举证都完成了。 陈什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离第二次圆桌会议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时间。没有人主动说话,都在等着能拿主意的人。 “等会投谁啊?” 安婷婷没有直视任何人的眼睛,脚尖一直踢着桌腿,像是在自言自语。 “稳妥起见,陆雅吧。”过了很久,叶玮张了口。 “那向蝶呢?”莫连凯表示质疑:“如果那一刀不是致死伤,就只有向蝶有这个嫌疑了。” “就是因为有嫌疑的人太多,我才选陆雅。” 叶玮语气平淡,能看出他想在被所有人认同的基础上安抚大家的情绪:“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补刀的是向蝶,除了她,温暖和陈什都有这个嫌疑。” “那就看谁嫌疑最大呀?”莫连凯依旧对此不满:“既然已经明确了陆雅只给了H不致命的第一刀,为什么还要投她出去?” “其实我觉得可以。” 李媛希直接无视莫连凯的话,转向叶玮的阵营:“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陆雅,但也没有证据告诉我们凶手是其他人。但是明明白白的,给H第一刀的人是陆雅,才让真凶有了动手的机会。” “我不这么认为!”此时的安婷婷也插话进来:“像你这么说,陆雅只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向蝶才是指使她这么做的人。加上同时也有补刀的嫌疑,才更应该出向蝶才是。” “我也觉得……”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归根到底都觉得表决应该从陆雅和向蝶两人里出。 “你们是不是应该听我说一句?” 向蝶面色凝重,无比严肃:“我们的目的不是随便投出一个人就可以,而是要找到真凶。你们连原则都没有了,想着只要不是自己,任何人都可以。” “也就是剧本可以让你们这么儿戏,如果是现实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人物关系呢?你们也会如此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吗?” ------------ 第一百七十六章 表决时刻 不得不说,向蝶这话很有道理,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放在心里。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盘一下,补第二刀的人到底是谁?”向蝶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一一划过,恨不得能刻下些什么。 “向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不需要。” 很久没有说话的屠楠缓缓抬起了头:“既然不是现实,那我们确实淘汰掉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凶手呢,这样对凶手也不公平啊。” “就像第一局,我当凶手的时候。我也不想拿凶手的剧本啊,可是能怎么办?既然有人要淘汰,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向蝶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认同屠楠的价值观,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听她们说这些话的同时,陈什一直在偷偷瞄阿来。按理来说这些话应该都算违规,阿来却没有出来警告。 “要不我们别聊了,直接等表决吧?” 洛璇像开玩笑似的说这话,想要缓和现场尴尬的气氛:“大家想投谁投谁,反正表决出来的人也有可能不是凶手,听天由命咯。” “好啊,随你们。” 当向蝶发现自己说的话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反而适得其反的时候。气得怒气值到达了顶峰,但最终还是平息了下来,用自暴自弃的态度回馈大家。 所有人都以一种抗拒的姿态坐在自己位置上,互相之间不再交流。陈什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等待着最后表决时刻的到来。 …… “各位玩家,现在是晚上20:00,表决时间。” 听到阿来说话,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仿佛决胜时刻的到来。 和头天晚上一夜,阿来把卡片和中性笔逐个发在每个人面前,每张黑色卡片上都有十一个人的名字。 “各位玩家,规矩应该都懂,你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陈什望着桌上的卡片,向蝶、陆雅、温暖,在这三个名字上迟疑了很久很久。说到底,在H被捅伤之后求救的这条路上,只有温暖有机会给她来第二刀。可是两轮搜证都过去了,几乎没有人找到和她相关的证据。 如果真如温暖所说,她是因为仰慕秀秀才来参加游戏,这个时候把她淘汰掉,确实有些残忍。再者说,现在这种情况,别人都在陆雅和向蝶里面做选择,自己投了温暖,没有任何意义。 深思熟虑之下,陈什在向蝶的名字后打了勾。 陈什知道,自己参加游戏的目的是要获得最终的顺利,救秀秀离开这里。相对向蝶的心机深重,精神不太正常的陆雅更容易在后面的环节被淘汰。 参加第三回合游戏之前,陈什觉得这些玩家应该都像之前被淘汰的那些玩家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现在才发现,每个人的风格不同,但都不是什么善茬。 时间到,阿来过来收走大家的卡片,开始洗牌…… “各位玩家,现在开始唱票。” “陆雅、陆雅……” 前两票都是陆雅,陈什看过去,陆雅的头低得很低,看不出她有怎样的想法。 “向蝶、陆雅、向蝶、向蝶、向蝶、陆雅、向蝶、向蝶、向蝶。” “各位玩家,陆雅四票、向蝶七票,向蝶出局。” 阿来的语气很平淡,像个机器人一样,对这样的结果没有半点自己的看法。 “呵呵呵—” 听到向蝶发出怪异的苦笑,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光看脸感觉不到是哭是笑,但是那种绝望的感觉非常明显:“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同情。 “那么,现在就请真凶来说一下自己的作案过程吧。” 阿来再次退到一边,示意现在是真凶的专场。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这次大家没有明确的人选。因为很可能真凶不是陆雅和向蝶,而是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在大家平静的等待之下,温暖站了起来。 “我的作案过程,非常短暂。” 温暖依旧是平时柔柔弱弱的样子:“早晨起床之后,洗漱完准备泡一杯咖啡。突然就听见H敲打房门的声音,我起身去开门。开门之后,H跪倒在门前,我告诉她要先拿点纱布和药为她止血。” “不过我没有拿纱布,只是取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刀片。我问她疼不疼,她告诉我之前没有感觉,现在疼得厉害。” “接着我又说,把刀拔了,不然没有办法为她包扎。她试了一下,下不了手,我就帮她拔了。” “你们想想,那么疼,那么多的血,刀口离颈部大动脉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既然有人想她死,我就帮人帮到底了。” 温暖只说了大致的作案过程,但其他人完全能够脑补事情的全貌。陈什有些不寒而栗,无论这个游戏是真是假,凶手都必须真的拿刀去割人的动脉。温暖这样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孩,怎么下的了手? 除此,更加让人难以理解的是。spirit到底用的什么样的手段,能让陆雅的一刀刚好砍在颈部又不致命,离动脉还那么近,温暖又是怎样知道划多少能让H在短时间内致死的呢? “你的动机是什么?”叶玮问温暖:“就因为H抢走了你留学的名额吗?” “当然。” 温暖微笑着点了点,笑容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暖,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起凶杀案:“我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从来没有见过能超越我的人,直到我见到H。” “她并不比我优秀,但是她用卑劣的手段抢走了我的留学名额,妄想篡改我的一生,这一点我容忍不了。” 陈什呆住了,他想到了秀秀。好像在秀秀的生活中,每一个阻止她变得更优秀的人,要么毁了,要么死了。 “可是,温暖。”屠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见到你的日记本之后,我又仔细搜了一遍你的房间,并没有刀片一类的东西,所以你到底把凶器藏到哪里去了?”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温暖突然表现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微笑着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一旁的花园里。从那片培植着没有香味的假郁金香的土里,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刀片。 “你们找东西,永远都在房间里找。而我把它塞在土里,你们又怎么能想到呢?” …… 游戏就这样结束了,屠楠和温暖一人得到了一千万的奖金。何柒和向蝶被淘汰,其他人也算有惊无险的晋级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结盟(一) 经历了两天的高强度游戏,陈什已经是疲惫不堪,指向快些回房间洗漱休息。 “各位玩家,先不要着急着走。” 刚转过身,阿来的声音响起:“第四回合游戏于明早十点准时开始,请各位玩家在明早九点前准时到达第四回合游戏会场,过时以淘汰论处。” 看来时间赶得很紧啊,陈什想到第一回合复活赛之后,整整给了三天的休息时间。而现在,只剩下十二个小时的时间用来调整自己。 回去的路上为了节约时间,阿来没有开车,玩家们都很自觉的坐缆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说实在的,这个游戏没有给人带来一点点的快乐,只剩下疲惫和对自己的失望。十几个人在一个城堡里待了两天,两个案件、两次自我介绍、四次搜证、四次圆桌会议和两次表决,居然没有淘汰掉一个凶手。 “陈什,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陈什刚一进房间门,就听见已经坐在位置上的洛璇悠悠的发问。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吧?” 这个问题陈什不想回答:“我们两个确实是故交,但从现在开始到游戏结束,都是敌人。” “你一定要把什么都算得这么清楚吗?” 洛璇站起来,表情很失落:“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我就是那种没有爱情活不下去的人。我知道你觉得我无聊、觉得我幼稚,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跟你肩并肩作战。” 洛璇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搭在了陈什肩上。陈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往后抽身,坐在了她正对面的位置上:“可是我们目的不同啊,我是来救秀秀的。” 光这样单纯的对话属实尴尬,陈什拉开抽屉,转移注意力的同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毕竟五点到现在五个小时,劳心劳神的也饿了。 “可是我也可以帮你救秀秀啊?” 洛璇知道自己这样很没骨气,在刚参加游戏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冷血的杀伐决断。可是回想起来,当时参加游戏的根本原因就是陈什,现在两人之间的误会说清了,当初的感觉又回来了。 “你还是先救救你自己吧。” 陈什的笑里带了些同情,不是他看不起洛璇,而是洛璇太爱感情用事,根本走不到最后:“其他人先不说,就屠楠和叶玮,他们俩你能玩过谁?” 洛璇不再说话,明白了陈什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等到赢了游戏再说吧。她站起来拉上房间中央的帘子,回到床上休息。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陈什起身去开门,来的人又是莫连凯。 陈什朝洛璇的方向象征性的看了一眼,毕竟有帘子,什么也看不见:“找洛璇?她已经休息了。” “我找你。” 莫连凯来时比上次少了几分戾气,看上去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商量。 “说吧。”陈什也不客套,每个人之间都存在着厉害关系,没必要把面子工作做得太漂亮。 “我们结盟怎么样?” 听到结盟二字,陈什有些恍惚。上次听到这个词还是在公交车上,顾义来跟自己说的。现在想想,顾义已经被淘汰了。 看到陈什没有反应,莫连凯以为没听懂,继续解释道:“就像第三回合的游戏一样,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变故,就是因为没有提前结盟。” “你可以假设一下,如果在游戏开始之前,我们就已经找了多数的人进行结盟,那岂不是看谁不顺眼谁就得出局吗?” “所以你还找了谁?” 陈什对结盟不感兴趣,这不过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豪赌而已,他只想知道还有谁参与了。 “到现在只有我、叶玮、安婷婷和付博康,再加上你和随便一个谁就可以了。”莫连凯以为陈什在考虑其中的厉害关系,干脆一股脑交待干净。 “噢,也就是说,结盟是叶玮倡议的了?”陈什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叶玮这个人心机之深,今天需要你时可以和你结盟,明天不需要了第一个卖掉你,所以我不可能加入的。” 陈什不介意在这个游戏中结仇,反正这些人中总有一个会走到最后。离开spirit,这辈子就是陌生人了。 “叶玮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让我先来给你做工作。如果还有顾虑,他就在门外。” 莫连凯充分充当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传话筒,没等陈什回应,就抢先一步打开门让叶玮进来了。 “欢迎吗?” 叶玮表情随和,一如往常身形挺拔,气度翩翩的走了进来。虽然个子不是很高,但莫名给人一种威慑感。 陈什在心里默默冷笑了一下,进都进了,还问欢不欢迎。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莫连凯和叶玮两人一起走到了桌前。 “说实话,我确实不喜欢你。” 叶玮说话时一边直视着陈什的眼前,表达出万分的诚意,一边用手卷着衬衫袖子:“不喜欢你身上的这股聪明劲,让我很有危机感。” “谢谢夸奖。”陈什敷衍的回答着,眼神却停在了叶玮卷袖子的这个动作上:“三伏天穿长袖不热吗?” “习惯了。” 叶玮客气回答的同时,抬眼看了一眼莫连凯,莫连凯赶紧会意似的拿出了一张纸,摊在陈什面前。 结盟协议。 陈什大概瞄了几眼,基本上就是一些多方签订,要求平等互利的条款,自己并不感兴趣。 “我不可能结盟的。”陈什很客气的把协议推回到叶玮面前:“以你我对对方的了解,我们都是那种随时会为了个人利益撕毁协议的人。协议这个东西,只要有人不遵守就毫无意义,所以还是免了。” “你是不是担心结盟之后我们第一个就除掉洛璇?” 看到陈什不愿意签协议,莫连凯有些不高兴了:“你放心,玩游戏的时候所有人都当我是凶手,连我自己都放弃了你还在安慰我,如果你肯签订协议,我们可以允许洛璇也加入。” “不需要。” 洛璇一直在旁边听着大家的对话,终于忍无可忍拉开帘子走了出来:“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个,就算签订协议也不可能保证各方受益,所以我不需要加入。” “如果你不加入,我们可能会第一个淘汰掉你。” 叶玮面色阴沉的往洛璇的方向垮了一步,无形增加了洛璇的压力:“虽然签不签协议,你都很难走到最后,但是过程的轻松与否,你可以自行选择。” “我不参加。”洛璇赌气似的看向陈什:“但是我不会限制你,你有你的决定。” “我也不参加。” 陈什以一种人畜无害的微笑看向叶玮,伸手指了指门的方向:“两位请便吧。”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结盟(二) 目送叶玮和莫连凯离开房间,陈什关上了门。转过身来,面色凝重。 “他们已经有四个人了,我们得抓紧。”陈什看向洛璇:“李媛希、屠楠和陆雅这三个人里,有没有你认识的?” “不认识。” 洛璇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你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不结盟吗?” “叶玮那个人不可信,他拟的协议肯定会有偏向于他的漏洞,所以不能签。” 陈什走到桌子跟前,从抽屉里拿出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他们已经有四个人了,只要再找到两个,我们就会处于绝对劣势。你、我、温暖都是同一阵营的,还剩下李媛希、屠楠和陆雅没有阵营。所以这三个人里,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两个和我们达成同盟,才能达到最起码的制衡。” “那我建议先找李媛希。”洛璇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也知道当务之急不是在这些小事上纠结,很快给出了选择:“屠楠那个人心机太深看不透,陆雅精神又不正常,先从李媛希下手吧。” “OK。” 陈什没有站起来,依旧在桌前写东西:“你先去李媛希的房间,想办法说服她。我在这拟一下我们的协议,稍后就去。” 洛璇有些犹豫,很快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 拟协议大概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之所以那么快是因为早在顾义提出结盟时陈什就很认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就在离开打开门的同时,温暖也从外面推门进来。 “你要去哪儿?” “你先回答我,跟叶玮签协议了吗?”陈什没有回答温暖的问题,其实他对温暖会不会加入自己阵营也存在疑虑,但是想到温暖对秀秀的态度,他愿意赌一把。 “什么协议?”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吧,我们边走边是。” 既然温暖不知道,问题就好办了。在去李媛希房间的一分钟时间里,陈什大概把结盟情况解释清楚了:“你愿意加入吗?” “当然。” 温暖的笑容无比灿烂:“很高兴能跟你成为同盟。” “咚咚咚。” 李媛希所在的位置是五号房间,确认过房间号之后,陈什敲响了房门。 “什么事儿?”来开门的是李媛希本人,她们房间的四个人已经淘汰掉了三个,只剩下她。 “洛璇不在里面吗?”有些话不好站在门口说,只能适当的给些按时。 “噢噢。” 一提到洛璇,李媛希就懂了陈什和温暖的来意,赶紧迎进了门。 “陈什啊,我什么都没说清楚,要不还是你来吧?” 洛璇的表情有些无奈,她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被叫过来给人当说客,具体什么条件都不知道。 “你可以先看一下这个,我会逐条为你解释。”陈什把协议书推到李媛希面前。 “这个协议是针对现在仅存的十位玩家的结盟协议,听说狼人杀你输了,第一回合复活赛真心话大冒险也参加了,所以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游戏里,只要掌握大多数人,就能获得游戏的胜利。” “幸存者游戏每一轮都会有人晋级,同时有人被淘汰。晋级的人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被淘汰的人也会有巨额的罚款。如果不出意外,罚款和之前的奖金是可以互相抵消的,于是我以此拟定了这个协议。” “第一,我们签订协议的几个人,要互相以对方的利益为重,去淘汰联盟以外的人。这样才能保证大家晋级,得到更高数额的奖金。” “第二,签订协议的人中即使有人被淘汰,也归属于我们的利益共同体。当游戏全部结束,所有人的奖金和欠款加在一起,剩余数额的欠款就是每个人最终所得。” 讲到这里,李媛希已经有些迷糊了,陈什便继续解释道:“假定我们这个联盟有你、我、温暖、洛璇四个人,你在这一轮被淘汰,负债一千万。温暖在下一轮被淘汰,负债0。洛璇活到了下一轮,得到了一千万奖金。而我走到了最后,得到了两千万。你来算一下,我们四人收益加起来是多少?” “两千万?”李媛希的表情有些疑惑,她相信陈什出这样的问题不是来让她提高小学数学水平的。 “没错,这两千万,不仅仅属于我,它属于我们所有人。两千万除以四是五百万,我们会为有负债的玩家付清赎金,剩下的钱每人评分,也就是一人能拿五百万,懂了吗?” 陈什都解释得这样清楚了,要是再不懂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李媛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所以愿意加入我们吗?” “如果我不加入,你们会针对我吗?”李媛希还是有些顾虑。 “我们不会针对你,但总要为联盟做最好的打算吧?”陈什笑笑,不置可否:“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就去找别人了。” “OK,我签。” 李媛希利索的从抽屉里掏出水性笔,在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招就叫做欲擒故纵,陈什知道,如果想叶玮和莫连凯的态度一样求人,她可能还会讨价还价。但如果把她看得轻一些,她就会觉得自己只是候补,产生焦急的情绪。 …… 离开房间,陈什看向洛璇:“屠楠还是陆雅?” “……”心机深重的屠楠和神经兮兮的陆雅,洛璇犹豫了很久,最终下定了决心:“屠楠吧。” 屠楠住的是九号房,和李媛希一样,九号房也被淘汰得只剩她一个人了,所以也是个做工作的好选择。 “请进,门没锁。” 屠楠的声音有些悠远,陈什试探性的推了一下门,门开了。 对于洛璇而言,这个房间她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处理掉苏美余那天的一整个上午,自己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什么事儿啊?”屠楠好像在洗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净。她也不讲究,在身上随便蹭了蹭。 “这个游戏你也玩不少时间了,应该能发现一个道理。只要掌握住大多数玩家的思想,就能够轻易获得胜利。所以,我们建立了一个同盟,打算一起应对未知的游戏环节。” “噢,懂了。”屠楠点了点头:“那到现在为止,你们有几个人了?” “我们仨,还有李媛希。”陈什看了看身边的洛璇和温暖,自己在人数上相对还是有信心的。 “加上我就五个了,刚好一半。”屠楠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突然看到了陈什手里的纸:“你这个是协议吗?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噢噢,当然可以。” 既然被问到,陈什赶紧点头,把协议递了过去。 “你这个……我没有太看懂,能解释一下吗?”屠楠手里捏着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陈什心里挺无语,这屠楠看上去挺聪明一人,连这么几行字都看不懂。但是无奈,他只能把刚跟李媛希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谢谢啦,我懂了。”屠楠笑了笑,把协议递回到了陈什手里。 陈什被她的这一举动弄懵了:“你不打算签吗?” 而屠楠却反过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什:“我已经和叶玮签过了呀,为什么还要和你签?”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结盟(三) “你特么有病吧?签过了不早说?” 洛璇气得准备冲上去打屠楠,三个人花了那么长时间又是动员又是解释的,到头来去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跟叶玮签过了,就打发掉了? “你们也没问呀?” 屠楠依旧笑着,笑容中带着一丝奸计得逞的意味:“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快去找别人吧,不然到最后六比四,你再厉害也都回天无力咯。” 陈什虽然很生气,但没有说话。因为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发火扯皮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陆雅拿下才是。 陆雅的房间在四号,介于自己的三号房间和李媛希的五号房间之间,明明是能够最先到达的地方,几个人却选择了最后拉拢她。 原因很简单,陆雅精神不正常,不是万不得已,任何人都不会考虑她。 “你们好。” 看到陈什、温暖、洛璇三人站在自己门前,陆雅有些受宠若惊:“请问找我什么事儿?” “……”陈什想直奔主题,但是想到刚刚在屠楠那里的尴尬,犹豫了一下转了话锋:“叶玮来过吗?” “没有。”陆雅摇头。 听到这句话,陈什放了一百个心,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要不,里面说吧。” 等到坐在桌前,陈什心里又犯了嘀咕。此时的陆雅精神面貌很好,和一两个小时前玩游戏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剧本要求她装疯卖傻的。第二,离开了紧张的气氛,加上药物的作用压制住了她的问题。 如果是前者的话,她的演技也未免太逼真了些吧?但如果是后者,这个游戏的底线就有点超出人的意料了。 “玩游戏的时候差点害你被淘汰,是我不好。” 就在陈什准备说话之前,温暖先开了口。她的表现无比诚恳,甚至还握住了陆雅的手:“但是没办法,我也不想被淘汰。不过还好,表决的时候我投的是向蝶,你不会怪我吧?” “游戏嘛,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事。”陆雅笑了笑,嘴巴有些干裂,但能看出她已经不生气了。 陈什本以为温暖就是想打打感情牌好为后面结盟做铺垫,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更让陈什刮目相看了:“你不生气就好,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讲。” 温暖装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叶玮他们本来要找我们结盟,说这个游戏多数人能决定少数人是否晋级。我们本来是很想加入的,但是陈什说,如果这样的话,游戏将没有任何公平可言,我们也要签订协议,组成一支能抗衡他们的队伍。” 有吗?陈什在心里默问自己,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了? “我在房间里的时候,听到他们在我门口议论。”很明显,温暖的套路才刚刚开始:“叶玮说,先做温暖的工作吧,陆雅那个神经病就算了,加入我们也没有什么意义,干脆下一轮第一个就把她淘汰掉算了。” “把我淘汰掉?” 陆雅提高了音量,气得直喘气,为了平息心情只能站着呼吸:“这些杂种,如果我被淘汰了,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陈什惊到了,因为此刻的陆雅状态就和之前玩游戏时激动的样子一模一样。或许,她是真的精神有问题。 “别生气别生气。” 温暖看到陆雅动气,赶紧跟了过来安抚她:“别说你饶不了他们,我们都看不过眼了。所以陈什专门拟定了一个协议,能够帮我们大家赢得比赛,淘汰掉他们。” 看到温暖已经聊到了正题,陈什适时的递上了协议:“你可以看一看,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对啊,签订了协议,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但是如果你不签,我们只好找别人,对你……就爱莫能助了。”温暖继续打着感情牌,试图让陆雅同意。 陈什站在一边觉得很可笑,她会这么轻易答应吗?跟哄小孩儿一样。 “好,我签,但你们一定要帮我。” 陆雅把协议放在桌子上,颤抖着手找笔,眼神有些涣散。在她开抽屉的那一刻,陈什看见了满抽屉大大小小的药瓶。 “放心吧。” 温暖看着陆雅签好协议,把协议交给了陈什。为了让她安心,又像闺蜜之间一样,扣着手握住了陆雅的手背:“只要我们同心,他们一定会比我们先被淘汰。” …… 离开陆雅的房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陈什心中只有一种感觉,这个温暖不可信。一般人说谎都是再无数真话中插入一点点谎言,但是温暖不一样,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几乎没听她说过几句真话,也无法判定真假。 “现在五比五了。” 过了很久,洛璇叹了一口气:“这样可以保证我们赢吗?” “起码不会输吧。” 对于陈什,结盟只不过一个策略而已,这个游戏大家都在为自己玩。如果不是叶玮先有这个想法,自己也不会跟他对这干。 说到底,陈什的放心在于,自己的人要可靠一些。 “一个恋爱脑,一个神经病,一个病秧子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你这个团队挺有意思啊?” 正当陈什准备开门时,叶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吗?”陈什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争执,进房间后关上了门。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离阿来规定的集合时间只有不到九个小时,陈什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 或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陈什被洛璇叫醒时已经八点四十了。只能匆忙的套好衣服,用凉水抹了一把脸,往第四回合游戏会场赶去。 第四回合会场的外观也是一个和神秘花园很像的城堡,只不过要小很多,应该不会在这里过夜吧,毕竟大家连行李都没有带。 “各位玩家,现在请允许我来点个名。” 阿来依旧穿着他那件似乎万年都没有换过的黑色风衣,像个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做着该做的事情。 陈什左右看了一眼,稍微数了数,刚好十个人。人都齐了还要点名,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 第一百八十章 时空旅程 “好的,既然各位玩家已经到齐,现在由我来为大家讲述第四回合游戏:时空旅程的游戏规则。” “该会场里有十个房间,一人一个,房间的设定是可以让你穿越到平行时空。这里的穿越,你可以理解为是冲动、是幻觉或是一切可能发生的假象。” “穿越的时间不固定,但都与你最刻骨铭心的人或事相关,穿越过去时,你的样貌、年龄可以是任何模样,心性是现在的心性。看过穿越的玩家应该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魂穿。” “魂穿时限为两个小时,在此时间里,你们不能什么也不做,更不能做太出格的事情,因为它们会影响平行时空的走向。时限结束,如果完成了平行时空的任务,就算晋级。如果完成不了任务,就无法在规定时间内离开房间,视为放弃晋级权。如果死在平行时空,视为淘汰,当然也无法从时空旅程中·出来了。” 说到这里,大家还是一头雾水,阿来继续解释:“在时空旅程中,不会有人直接告诉你任务是什么,这个药靠你自己去猜。假设我穿越到了平行时空,见到了以前的女朋友。以前的女朋友是因为跟我吵架所以自杀了,那我的任务很有可能就是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当然,你们可能觉得,两个小时根本无法完成任务。但是现实中的两个小时,是平行时空中的七天。有些人会担心记忆不符,和平时时空发生错乱。放心好了,你们去了之后,记忆会重合。” “那如果……我们在游戏中杀了人会怎么样?”莫连凯弱弱的发问。 “无论在哪个时空,杀人都是犯法的,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懂得。”阿来没有直接说结论,但他的意思大家都能明白。 “所以说到底,时空旅程是一场个人赛对吗?”叶玮悠悠的问,他可能已经后悔自己制定同盟协议这个决定了。 “当然。”阿来点头。 陈什看了眼手表,此时离游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不应该浪费掉才好,于是问阿来:“如果穿越回过去,我们和当初做一样的决定,那大家是不是就全员晋级了?” “理论上说是的。” 阿来给了肯定的回答,但他看陈什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傻子:“我们之所以有这样一个游戏环节,就是因为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即使你的初衷是不要改变一切,等真到了那样的境遇,就不由得自己了。” “那请问,晋级的人有奖金吗?”安婷婷问道。 “当然,每位晋级的玩家都将获得一千万的奖金。”阿来再次予以了肯定。 “那我要撕毁昨晚签的协议。” 果然,陈什担心会发生的事情出现在了叶玮的同盟阵营里。安婷婷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自然不愿把拿到手的钱拱手让人。 “对不起了,叶玮,我想退出。”安婷婷的态度很蛮横:“这个游戏对我而言难度系数不高,但是如果我们五个人中有人被淘汰,意味着她还什么都没有付出,我们就要一人为她摊两百万,这不划算。” 陈什能看出叶玮眼里有很明显的慌乱,但他还是和快稳定住了情绪,打算和安婷婷讲道理:“首先,咱们签的协议不是单方协议,虽然还没有明确违约的惩罚是什么,但这也不是你随便想撕毁就撕毁的理由,协议我这里还有一份呢!” “另外,陈什他们已经组成了五人的阵营,我们这里也是五个人。但是现在你要退出,你很有可能面临在下一轮集体赛时被九个人针对的境遇,所以我劝你想清楚。” “不用想清楚了。” 安婷婷并没有被叶玮吓唬到:“我昨晚就考虑了一下,在你没有说明违约的惩罚是什么的情况下就让我们签了协议,就算后面补上,这个协议也是无效的。所以你就是想利用我们不懂这一点,在大家帮助你赢得比赛之后独吞所有的奖金。” 叶玮的嘴唇紧紧的壁纸,没要表现出不高兴,不过也快装不下去了。 “我从没想过独吞奖金,既然都是想来赢钱的,都拿上钱离开不好吗?” 这话是他对安婷婷说的,但他的眼睛一直在看其他人,怕其他三位因为安婷婷这几句自私的话轻易改变立场:“既然你没有十足的诚意,又为什么要签这个协议?” “我还没说你没诚意呢,简直就是贼喊捉贼!”安婷婷表现得比叶玮还要激动:“你要是有诚意,干嘛不把协议完善了再来找我们签?为什么要把违约条款放到现在都不制定?” “我不是不制定,是想抽空大家一起……” 叶玮忍无可忍,终于放下端了很久的架子,恨不得和安婷婷好好讲讲道理。 “昨晚不可以吗?非要等签完?现在协议都是无效的,你拿什么来讲条件?”安婷婷的态度一如既往,不给人解释的机会。 陈什几人就在旁边叉腰站着,像看笑话一样。其实说到底,看起来最不靠谱的人员组合也有得天独厚的好处。 洛璇不在意输赢也不在意钱,只要和陈什在一起就不会有怨言,温暖也明显属于陈什的阵营。至于陆雅,她从小就很自备,只要被人尊重,跟谁都可以。而李媛希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看到对面已经起了内讧,自己人纹丝不动,所以知道现在不是在协议上纠结的好时机。 “既然你没有诚意,那我也要推出。” 莫连凯接着站了出来:“我就说怎么会莫名其妙来拉拢我,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 看着叶玮脸色铁青,莫连凯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转眼给了他第三重打击:“陈什,听说你也拉拢人来结盟。上把游戏玩完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加入你们的阵营吗?” “却之不恭。”陈什笑了笑。 “还有我,我也想加入。”安婷婷也跟着投诚。 陈什觉得可笑,这些人只是发现了一点小问题而已,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戈。自己的协议他们看都没看过就已经决定加入,说的话又有几句能信?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已经是六个人了,再加一个你就相当于要多分出一份钱,有损联盟利益的事情我不能做。” 陈什四两拨千斤的推回了安婷婷想要加入的心思,其实拒绝她更多的原因还是来自上一轮游戏的恩怨。 “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你不能……” “各位,现在是早上九点五十,请大家随我来到游戏场地。” 安婷婷的话说了一半,被阿来打断了。大家只能在短时间内平息自己的火气,跟着他来到城堡里面。 ------------ 第一百八十一章 1217(一) 进到城堡里面,大家发现这里的构造和之前的神秘花园很类似。只不过没有那一长溜的花园,房间直接也没有那么大的间隔,就像是浓缩版的第三会场。 陈什的空间几何学得还不错,他根据房门之间的位置和外部空间构造,大概可以推断出,每个房间可能不过四平米左右大小。分成两层,上下各五个房间,房门是深棕色的,和酒店的那种很像。上面贴着A4白纸,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阿来领着大家站到属于自己的门前,陈什的房间在二楼,顺着楼梯上去正对着的那间。 “各位玩家,等倒计时结束,就可以进入房间了。” 阿来站在一楼大厅中央,可以看见每个人的位置,他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10,9,8……3,2,1。” 倒计时结束,推门进去,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当塌向看不见的地板的那一刻,陈什丧失了意识。 …… 很多人都喜欢说一句话:早知道就不……了。但是如果你真的知道了,又怎么能确定事情不会走向更糟糕的结局呢? “咔哒-咔哒-咔哒-” 陈什躺在铺上,明知道自己已经清醒了,却睁不开眼睛,四肢也动弹不得。心中有一种浓浓的悲怆感告诉自己,就这样睡下去吧,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喂,您好。对,我是陈秀的母亲……”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子,传来母亲苍老而带着哭腔的声音。陈什想了想,对啊,在这个时空里,父亲早逝,没有叫陈曦的孩子。是母亲一个人,拉扯着自己和秀秀长大的。 “只打了一通,那孩子脾气不好,没事从来不会找我……那天我打电话过去,她态度不好,我就挂掉了……呜呜呜……”母亲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陈什终于强迫自己睁开眼,从铺上坐了起来。这是一间很破旧的棚改房,三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照了照镜子,镜中人胡子拉碴,看上去比现实老了十几岁。 努力回忆着这个时空的一切,陈什终于想起来,在这个时空里,自己是个普通的工人。签了一家装修公司,专门负责给人刮腻子,一个月拿着微薄的工资,勉强能够度日。但是买房想都别想,所以还和母亲妹妹挤在这样一个破房子里。 而秀秀不一样,她自小到大都很优秀。高考的时候,因为喜欢美术,又有一定的功底。所以提前一年花大价钱报了个油画特训班,梦寐以求的考上了理想学校的油画专业。 学油画很烧钱,所以自己和母亲在外面打了几份工为她赚学费和生活费。秀秀很争气,大三那年,她的一幅画在省内的新人画家评比中得了冠军,一个知名画家还不吝言辞的予以肯定,说非常有灵气。 自那以后,秀秀就再也不需要靠家里生活了,只要质量过关,一幅画能卖出几万的好价钱。 一天以前,一个有钱人为她举办了一个画展。所以在告知家里之后,秀秀便自己驾车去往了那个陌生的城市。这种事情以前也很常见,但就在今天早上,母亲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警方说,在秀秀准备举办画展的展厅相距三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个大酒店,秀秀死在了这家酒店的1217号房间。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陈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才刚刚恢复过来。 “妈—” 陈什撑着走到房门口,对着哭泣的母亲问道:“警官怎么说的?” “警官说让我们去认一下尸体,因为可能是他杀,还不能走正常的火化程序……”母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边说话一边哽咽。 “那……就快去吧,我开车。”陈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按照要求去做。 车就停在家附近的一条人行道旁,是一辆很破旧的二手桑塔纳。这个车的所有人是陈秀,当初她刚学到驾照,买了这辆车来练手,实习期一过就换了新车,所以这两破车就扔给了陈什。 “妈,警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问你有没有给秀秀打电话?” 母亲坐在副驾驶,情绪很不稳定。陈什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就想办法找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天。 “我也不知道,她们说秀秀走的那天,我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但是根本没有,我只在她刚开车走的时候打过一个,什么都没说呢秀秀就很不耐烦的问我又怎么了。当时我很生气,觉得她这样跟长辈说话太不应该,就把电话挂掉了。” “早知道……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肯定不会挂电话……”说着说着,母亲又哭了起来。 陈什有些无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尽快开车往目的地赶。 目的地就在临市,自己开车快的话三四个小时就到了。一路上,陈什都加足了马力,开到地方。 秀秀出事的酒店是一个很大的四星级宾馆,同时过来的还有她的经纪人。根据警方对出事前后监控的回顾和经纪人的笔录,大致可以推断出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一天之前,经纪人帮陈秀安排好了画展的事宜,并且帮她在展厅附近定了一个小酒店。秀秀住的地方和展厅中间有一截很长的山路,开车需要费些功夫。 到了半路,一个人在路边招手,想搭个顺风车。陈秀想,帮个忙吧,就让他上了。 那条路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或许是太久没有开车,出了故障都不知道,车子抛锚了。此时外面天色已黑,明天一早就要去弄画展的相关事宜,要是再搭不上车就来不及了。 两人只能在路边拼命招手,希望可以碰到个好心人顺上一程。皇天不负有心人,过了没多久,一辆小型皮卡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上坐着一个胖嘟嘟的师傅,人看上去很和善,不长的一段路上三人有说有笑。要说陈秀自己也觉得奇怪,除了和家里人合不来之外,跟任何人关系都能相处得很好。 但是或许是老天爷捉弄自己吧,车开了没几步,陷入了一个泥沼中。因为是皮卡,上面还拉有货物,陷得很深。三人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把车子推出来。 此时的陈秀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画展,自己开的车已经叫了拖车拖走了,顺风车又半天推不出来,不知如何是好。 “不然这样吧,我们找个拖车,先把我们拉到市区里再想办法怎么样?” 不得不说,这个胖师傅挺机灵,三人一拍即合。 ------------ 第一百八十二章 1217(二) 拖车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了,陈秀没有办法,只能求他帮忙拉到自己的宾馆。可惜拖车师傅不是这个城市的,找不到路。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陈秀送到了一个有叫醒业务的宾馆。 这个宾馆是个四星级宾馆,在火车站附近,不出意外总是人满为患。陈秀来的时候运气算不错的了,还剩下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想着反正就凑合几个小时,住下了。 之后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订的早上六点的叫醒业务。还没到时间,就有人来敲门了。 不会这么敬业吧?陈秀有点懊恼,早知道说晚一些,反正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但是打开门,她后悔了。 或许是睡眼朦胧的关系,陈秀还没看到门外的人是谁,冰凉的触感就已经让她清醒了。刀尖就抵在她的脖子上,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好好好,我拿,我拿。” 陈秀很怕死,她摊开双手,表示自己身上没有武器,也没有想反抗的意思,转身去拿放在枕边的包。 其实自己身上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这次是简装出行,基本上只有一些证件什么的。因为担心劫匪对抢到钱的数额不满意杀人灭口,在陈秀摸到防狼喷雾的那一刻她就决定逃跑了。 “啊!”辛辣的刺痛感让绑匪变得狂躁,陈秀趁这个机会跑到了门口。 “咔啦-咔啦-” 打不开,门被反锁上了。 此刻的陈秀有些晕头转向,大脑里飞快的盘算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二楼,每一层高三米左右,从这里跳下去有五米的高度,应该不至于摔死。 可是当她拉开窗帘的那一刻才真正的傻眼了,这个房间,没有窗户。 …… 听到警官对案情的描述,母亲早已泣不成声,陈什没办法安慰她。 在这个时空里,因为父亲的死,陈秀从早几年开始就不亲近母亲了。虽然母亲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可是凉了的心怎么捂热呢? 处理完问题已经很晚了,整个案件就是普通的入室抢劫,凶手还没有抓到,唯一最大的问题就是那几通电话了。 一开始警方觉得是母亲有所隐瞒,可是通过电信查询通话记录后发现,母亲在此之前确实只和秀秀有一段几秒钟左右的通话。而在秀秀的手机里,母亲分好几天跟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双方都没有撒谎,但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警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怀疑是电话出现了故障。 临走的时候,陈什申请可不可以把手机拿走,警官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 虽然拿到手机,但陈什心里还是在偷偷想,搞不好这个手机就是个重点物证什么的,就这么让家属拿走,也不怕出问题吗? 对比了两个手机的通话记录,确实如警方所说。陈什突然觉得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都浑浑噩噩的,不太对劲。自己明明是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有任务在身的,可是任务是什么呢?难道是安葬秀秀? 不知为何,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就是个活脱脱的妹奴,对秀秀有求必应,没有她好像就活不下去了一样。但是在这里,自己是靠着残存的一点点亲情在对她好的,实际上没有太深的感情。 “叮铃铃铃铃铃~” 刚到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歇在了沙发上,就听到了熟悉的铃声,陈什和母亲对视了一眼,母亲看向了玄关。 看着她慵懒的样子,陈什主动起身去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他惊了一下。 母亲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陈秀。 “是谁?”母亲问。 “……秀秀。”陈什不可思议的吐出了妹妹的名字,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安安静静,就像从未有人动过一样。 颤抖着手点开了绿色的接听键,打开免提,另一头传来秀秀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干嘛呀?一打开手机就是你的未接。” 母亲对这句话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秀秀生前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那天和今天很像,母亲心中一直有一种不想的预感,便拨通了秀秀的电话,秀秀没接。 过了一个多小时,秀秀拨了过来,就是态度恶劣的说了这句话。当时母亲觉得她身为子女,用这样的态度跟长辈说话太过分了,便挂断了。谁知,就是这最后一次对话,竟是天人永隔。 “……秀秀?” 母亲睁大了眼睛,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 “什么事儿,您到是说啊,我开车呢!” 秀秀这里用的您,并不代表对母亲的尊重。只是她大学四年是在首都上的,莫名其妙就学来了这股京腔。 “你……往哪儿开呢?” 母亲依旧不可置信,问话的语气中夹杂着颤抖。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不就跟你您了嘛,L市有个画展,经纪人都给我准备好了,今晚就得先过去看看。”秀秀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 就在这一瞬间,陈什仿佛什么都明白了!没错,时间推迟了整整一天。 自己和母亲的时间线没有任何问题,是秀秀推迟了一天。这样说来,那几通不知道哪儿来的电话也就有了解释。 “你……你别去了,不是……坐大巴吧,好吗?” 或许母亲根本没有搞清状况,此刻的她只想作为一个亲人,去阻止根本无法阻止的事情。 “您疯了吗?我自己的画展,违约要赔钱的。” 秀秀完全体会不到电话这边的人几近奔溃,以为又是要没事找事。 “怎么办……怎么办……”母亲泪眼盈盈,无助的望向陈什。陈什也很无奈啊,很多事情母亲张不了口,自己必须得说到。 “你开车会路过一条山路,路上碰到有人搭顺风车,这个人你千万不要拉,不然会出事儿的。” 陈什觉得,万事发生都有原由。就像秀秀,如果她不载这个乘客,车也不一定会抛锚。车子不抛锚,也不会碰到开皮卡的胖师傅。不碰到胖师傅,就不会因为车子陷进泥沼叫拖车。不叫拖车就不会选这家宾馆,住进没有窗户的房间,碰到劫匪的时候跳窗都没机会。 “你说啥?……”陈秀好像没有听清,那边传来一阵一阵的杂音:“没事儿我先挂了,车子抛锚了。” ------------ 第一百八十三章 1217(三) “滴——滴——” 陈什愣愣的看着手机,心乱如麻。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个以这个时空秀秀的性格怎样才能阻止她。 “打……再打……” 母亲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机屏幕:“不能让她去,千万不能让她去!” 陈什闻言,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几秒滴声后,又一次听见了那个不耐烦的声音:“干嘛呀到底?” 怕她又挂电话,陈什也有点口不择言,只能把能说的话都说了:“你的车子抛锚了,一会会碰到一个皮卡,皮卡也会坏在半路,于是你搭了一个拖车想先找个地方住下。你住的宾馆没有窗户,有人入室抢劫,你会死的!” “……神经病。” 电话那边顿了一会儿,抛出了这三个字。 “秀秀,听我一句话,千万不要住在1217房,千万不要!” 说到底,在生死面前,陈什还是有是非观的。他不会因为一个人态度不好,就置其生死不顾。 “哦。” 也不知陈秀是听懂了还是不想搭理他们,再一次挂断了电话。 “现在怎么办?”没有主见的母亲不知所措的望着陈什。 “没办法,只能等了。” …… 接下来的一夜无比漫长,陈什躺在铺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不知道这两通电话能否改变秀秀的命运,也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否是保证她大难不死。 由于失眠得太严重,夜里四点多陈什还清醒着,直到一通电话叫醒了他,是警方打来的。 “她还是死了……” 母亲嘴唇哆嗦着,说出了这五个字。 陈什转身看了一眼日历,日期是昨天。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向母亲问道:“今天是2018年7月24日吗?” 母亲愣了,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昨天……秀秀死了。”母亲说话从骨子里发虚:“是我们确认过她的尸体之后,又死了一次……” 是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 警方再一次打来电话,母亲接了,那边出了例行询问外,要求母亲去临市确认秀秀的尸体。 和昨天一样,陈什开车破车带着母亲,走上了去临市的路。 死亡现场依旧是那个四星酒店没有窗户的房间1217,与之前不同的是,秀秀的死亡原因不是入室抢劫,而是煤气泄漏。 根据警方和经纪人的说法,秀秀她在来的路上先后遭遇了车子抛锚,搭顺风车陷入泥沼,跟着拖车来到这家四星级酒店。因为怕出事,在楼下买了个排插塞进了门缝里。而就住在她对面房间的另一个女孩子因为遭遇入室劫匪,从二楼跳下去股骨骨折。 但是秀秀依旧没有摆脱厄运,由于在洗澡的时候水不够热,想自己修一下,不小心掰断了燃气开关没有发现,夜里死于燃气泄漏。 “怎么会这样……” 母亲双眼无神,愣愣的看着陈什,整个人仿佛已经失了魂魄。 回去的路上,陈什细细的回想着这一切。在自己给了一定提示的情况下,陈秀也在担心这些惊人的巧合,所以在门内放置了排插。对门的房间有窗户,里面的客人跳窗逃过一劫,而陈秀却死于其他原因。 也就是说,只要住在1217,她就一定会死。 想到这里,陈什再也闲不住了。暂且不管此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吧,如果有机会救秀秀,自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 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到家里,没等母亲做出反应,陈什先发话了:“妈,您给秀秀打个电话试试。” “……”母亲犹豫了一下,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发生过一遍的事情再次发生,已经够难以想象了。为了救孩子,就试试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吧。 母亲正准备拨电话,突然惊呼一声:“你看!” 陈什凑过去,昨天秀秀和母亲的那几条聊天记录,已经不翼而飞了。 “正常,日子都能变,这有什么奇怪的?”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陈什再一次要求母亲快把电话拨出去。 免提打开,手机里响起了熟悉的彩铃声,但是陈什手里秀秀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干嘛啊?”电话那边传来秀秀不耐烦的声音:“有事儿快说,我开车呢!” “秀秀,你有碰到一个搭顺风车的人吗?”母亲问。 “什么搭顺风车,没有啊?”陈秀的语气愈加不善:“你们有要紧事儿不?” “陈秀,哥哥昨天做了个梦,梦到你开车到半路碰到有人搭顺风车,没多久车子抛锚。你们在路边搭了个皮卡,皮卡陷进泥里,你们又找了拖车来拉走,车子把你拉到一家四星宾馆,你住了一间没有窗户的1217号房间。” “如果你住的是那间房,就必然会死在里面。夜里会有入室劫匪,抵住门会煤气中毒,所以信我一句,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千万!千万不要住在1217号房,可以吗?” 说到最后,陈什的语气近乎恳求。在这个时空里,自己从未见过活着的陈秀。但是在他心里,这里的陈秀和那个时空的秀秀一样,是不能轻易消失的。 “……知道了。” 那边的陈秀明显语气友善了一些,犹豫了一下,才说了这三个字。或许她也很纳闷一直水火不容的哥哥怎么会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莫名发脾气。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陈什一直如坐针毡。他拿不准秀秀究竟会不会听话,只能默默等待。在这个时空里,多年之前,母亲给自己开家长会,父亲突然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其中一条短信还发了一堆乱码。老师就在黑板上点评学生,母亲便挂了电话。 第三个电话,母亲忍无可忍出门去接,电话在这时挂了。母亲拨过去,那边没人接,便继续回到班里给陈什开家长会。 直到回家,他们才发现,父亲因为心脏病突发,死去多时了。 家里的药品一直是母亲收拾的,那天放在外面的刚好吃完,打120必然来不及,打给母亲又不接,所以妹妹认为是母亲和自己害死了爸爸,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好的脸色。 ------------ 第一百八十四章 1217(四) 有毛病。 陈秀挂掉电话,继续开车。自己对原生家庭有怨念,所以家庭也回馈自己以无情,爸爸走后,哥哥再也没有用这种恳求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像被母亲上身了一样。 不过他说的那些话,和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这辆车自己开了三五年,虽然不是爱车之人,但是车况一直不差,从来没有大修,也没有坏在半路上过。 这条路陈秀平时没少走,快的话两个半小时就能到,慢一点最多三个小时。像今天这样有心事,居然更快一些。 “哎——哎——” 车窗开着,隔着老远陈秀就听见有人在喊,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是一个男子在招手,于是停下了车。 “你好啊大妹子,刚刚下车撒了个尿的功夫摩托被人骑走了,能不能帮忙给顺到市里啊?我给你钱。” 陈秀前后看了一眼,此时天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天快黑透了。这条路一般没什么人走,如果运气差点,这人可能在这呆一晚上都搭不到车。 “上来吧。” 这么黑的天,贸然同意一个陌生男人上车,陈秀不是没有顾虑。但是她有个习惯,无论是修车还是防身,有个扳手总是好的。此时,一个小臂长短的扳手就被放在她的车座下面。 男人上了车,叹了口气:“我也是倒霉,九成新的雅马哈呀,牌照才挂没几天,就被偷了……” 陈秀仓促的偏头看了一眼他,男人年龄三四十左右,身上穿着挺破旧的蓝色工作服,头发糟乱,光看脸就能看出沧桑感。这样的人,会舍得花钱买一台雅马哈吗? 男人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像是在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不贵,就两千多,半个月的工资,但就是可惜……”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陈秀看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整个人的表现都很正常,放下心来。 “砰!” 突然听到一声不大的爆裂声,车子紧跟着晃了一下,陈秀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踩油门靠边停车。 “我去,真抛锚了?” 出问题的是左前胎,因为轧到一块尖锐的石头爆了胎。车胎才换两个月,还是特异的,想着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没放备胎,这下可好,撂路上了。 “完蛋,感觉是我把霉运传你头上了。” 男生言语间不太好意思,像是在自嘲。 “唉~”陈秀想说不怪他,但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只能用手机搜怎么样才能先上路。这时,她突然想到了哥哥说过的话。 在路上碰到搭顺风车的人,然后车子抛锚,他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如果他不是在开玩笑,那接下来自己还会碰到一个开着皮卡的人是吗? 对于陈秀而言,一切都没有自己的画展重要。如果一晚上在这呆着,可能就真的无法参加画展了,即使千难万阻,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啊!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陈什说的前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住1217号房,OK,那就不住呗,能怎样? 怀着焦灼的心情在路边等待,陈秀和那个悲催的男人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多,才等来一量皮卡。 “师傅,能顺一段吗?” 陈秀打定了主意,画展要紧,车子就先撂路上,等明天画展办完在找人过来修。 上车之后,陈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为什么自己车子坏掉的时候不直接找拖车?正想着,司机便开始聊起天了。 “小丫头,这么晚去哪里呀?” 司机大叔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车门上拿起一盒烟,打开,用嘴叼出一支。顺手把烟盒丢到前挡风玻璃跟前,拿起打火机点燃了烟。 陈秀觉得这些男人抽烟的样子仿佛能上天,深深的吸一口,在嘴巴里含一阵子,一直等到憋得快断气了,才慢慢从嘴巴里吐出来,在密闭的空间里像入了蓬莱仙境。 “咳咳!” 可能是被廉价的黄果树熏到了,陈秀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又觉得不回答问题不太礼貌,便说道:“明早要去S市参加一个画展,车子坏半道了。” “挺背时。”皮卡司机笑笑,在进入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右手按着方向盘,划了一圈。 “嗡——嗡——” 就在这时,车子的整个右前方轮子进了一滩泥沼,司机想踩油门尽快摆脱出来,却因为车上三个人的缘故,连着底盘也陷了进去。 真是邪了门了。 陈秀不信陈什会预言的这么准,不会是积怨太深给自己下蛊了吧?正想着呢,司机大哥那边有动静了。 “外?廖师傅啊?昂是我,车陷泥里了,麻烦麻烦……诶诶,好嘞,就榆树沟那条路过来,我开双闪……好好,好嘞……”就这一瞬间,陈秀有些恍惚。 等到拖车赶来,已经快一点了。平时陈秀很注重作息,不到十点就会休息,今天熬到这个点,确实是有点不清醒了。 拖车开来,拿千斤顶把皮卡弄了出来,可是因为发动机进水报废,已经用不了了。如陈什所言,拖车师傅打算做个好事,准备先把两人送到市里。 果然,最让陈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拖车师傅在她提出能不能找个就近的住处时,把她撂在了一栋四星酒店门口。 当时已经是凌晨了,如果不住在这里可能真的得通宵了。从小到大她很少熬夜,更别提不睡觉了,身体受不了。犹豫再三,陈秀走了进去。 酒店里面很暗,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前台值班的小哥昏昏欲睡。看见有人进来,才勉强抬起头:“只剩一个单间了。” “那开上吧。” 人困到一定程度每一寸肌肉都是软的,陈秀连眼睛都睁不开,看了眼旁边的价目表,单间280。从钱包里掏出三张一百,放在了柜台上。 拿上房卡和找回来的二十块钱,陈秀朝二楼走过去,看了眼房卡:L121,稀里糊涂找到房间,刷开门走了进去。 进房间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拉开窗帘看有没有窗户,没有窗户。陈秀心里咯噔一下,反身到楼下买了个阻门器,回来塞在了房门内侧。 又想到陈什说会漏燃气,便打开了门口的换气扇。都这样了还能怎么着,陈秀觉得万无一失,准备洗漱睡觉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 1217(五) “家属请节哀,我们根据现场的痕迹勘探,推算出死者应该是在洗澡时滑到,想抓住东西保命,却因为惯性的缘故,抓断了水阀。” “死者倒在地上时意识尚存,但因为腰背部和颈部折断,根本动不了。热水倾泻而下,刚好冲到死者的鼻腔和口腔处,所以,死者是被活活溺死的。” 母亲已经说不出话,整个人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没有半点精气神。 “其实半夜我们发现出问题了。”站在一旁的酒店前台适时的插嘴:“每个房间用水都是有限度的,超过一定限度会发出警报。半夜两三点的时候发出警报声,我以为是她太爱干净了,而且那么晚,就想着等等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水还是超额在流,我去敲门,半天没人应。当时就想着别是出事了,拿了钥匙准备开门,结果门那边被她放了阻门器,推也推不开……” “能让我去现场看看吗?”陈什问。 对他而言,这可真是一场现实版的死神来了。同样的地方,无论是什么原因,陈秀都会死在这里。 随着警方来到房间门口,陈什一眼就看到了门牌:L121。 “哦,不好意思,门牌掉了。” 正当他愣神之际,一旁的前台走了过来,把门牌旋转了180度。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螺丝刀,将门牌上了上紧。 1217号房。 ……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把药放在能看到的地方,不然也不至于害了她爸,害了孩子……” 从回到家里,母亲就窝在角落里一个人抹眼泪,絮絮叨叨说着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话。 “我们还有机会。”陈什坚定的看着母亲:“死神走得再快,也不能堵死所有的路。” “不会有机会了……”母亲依旧抹着眼泪,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再关心。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之前的两天透支了太多的精力,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陈什打算今晚先好好睡一觉,毕竟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这个房子太小了,隔音也不好,躺在铺上,听着母亲不小的哭泣声,陈什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陈什把闹钟定到了早上五点,此时天还没黑,根据事发前的记忆,秀秀应该是在下午三点左右才出的门,此时应该在家里才对。 当他走到客厅,母亲低着头,双肘撑在腿上,腰很弯很弯。她的手里捏着手机,脸埋在手掌里,低声啜泣着。 “秀秀……已经走了吗?” 看到母亲的情绪不对,陈什问的小心翼翼。 “还没有。”听到陈什的声音,母亲摸了一把脸,强颜欢笑坐了起来,挺直了脊背:“新的一天,是从秀秀出门后半小时才开始的。” 果然如此? 之前只是有这个疑虑,却没想到母亲早就发觉了。其实也想过,在这个时空陈什的回忆里,秀秀走之前是跟母亲和自己打了招呼的,可是连着三天了,一觉醒来从没见过她的面。 这么说来,一切都通了。 死神就等在1217,秀秀出门半个小时,必然会碰到那个搭顺风车的男人,一切后果都会如期发生。昨晚睡前母亲说的不会有机会了,就是这个意思。 “那现在怎么办?” 陈什看着母亲,他从未有一刻想现在这样恐惧。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三天了,不知道自己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自以为是的任务也没有达成。或许再过几天,回到本来的时空,就被淘汰了吧? 母亲摇了摇头,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绝望的姿势。她低着头,把脸深深地埋在手掌里。 此刻的陈什坐立难安,想了很久,终于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秀秀的电话。 “嘀——嘀——”无人接听。 陈什直愣愣的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灭掉按亮,又灭掉又按量,再灭掉再按量,反复如此,直到时间跳到了15:30。 “我……给秀秀……” 他试探性的看向母亲,母亲突然表情凝重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调出手机通讯录:“我自己来。” 不知为何,此时的母亲神情严肃,浑身透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慷慨赴死。 “嘀——嘀——喂?什么事儿?” 电话那边是秀秀熟悉又不耐烦的声音,母亲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吐出来,对着电话那头柔声说道:“秀秀,妈妈从来没有看过你的画展,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一瞬间,陈什懵了。 难道母亲已经想到万全的方法,可以救下秀秀了吗? 挂了电话,母亲走向衣架,拿起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套在了身上,回到了房间。 良久,她走了出来,脖子上多了一条丝巾。那是秀秀以前去旅游时给她带的艾德莱斯,母亲从未戴过,一直被压在箱底。 “妈……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母亲本来是背对着自己的,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但是没有转过来。过了几秒,她低下了头,终于还是转过了身。 “都是我的错,阎王爷是在向我索命呢。” 她凄惨的笑了笑,却没有流出眼泪。三天的时间,已经熬干了眼泪。 “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干些轻松点的活儿,吃饱肚子最重要。不过还是要攒点钱,不然得了什么病,看医生都看不起。” 母亲一边絮叨着,一边理了理陈什的衣袖和领口:“没有我拖累你,找媳妇应该也容易些,奔四的人了,再不找就真找不到了,你爸爸……可就你一个儿子……” 说着说着,母亲又哽咽了。 “您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我们是一家人,有事儿一起扛!”陈什猜到了母亲的打算,想要制止,最终还是屈服了:“秀秀到哪儿了?” “她往回走呢,再等一会儿吧。” 母亲穿得周整,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秀秀的到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 陈什目光坚定的看着母亲,没有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愿做花的根 陈什全然做不到母亲那样决绝,此去生死未卜,人根本逃脱不了死神的追杀。 对自己而言,无论是母亲还是秀秀,都是这个时空的一抹幽魂。阿来说过,如果死在时空旅行中,现实中是活不过来的。但如果无法完成任务,被淘汰的结局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为了这样的一家人,值得吗? 很快他在心里肯定了这个决定,如果是在现实中,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的救秀秀,哪怕为了她被抽筋扒皮,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无论是在哪个时空,本质上并没有不同。 …… “咔哒—”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陈什和母亲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同时朝向门边站了起来。 秀秀走了进来。 “你们……准备好了啊?” 不知为何,秀秀的神情有些尴尬,看到哥哥和母亲整整齐齐的在这里等待自己,有些不适应,只能给自己找点话说:“那个……车还没熄火,准备好了就走吧。” “好,好,走。” 母亲不多言语,年过花甲的她原本半白的头发因为这几日的殚精竭虑,全白了。佝偻的身躯走起路来步履蹒跚。陈什很心酸,另一个时空里,很多年前父母就外出务工,从不回家。 秀秀撇了撇嘴,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尽职尽责的上前搀扶住母亲,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坐前面吧,减速玻璃不容易晕车。” 一直以为秀秀对家庭漠不关心,殊不知她什么都记得。很小的时候,一次母亲带她坐大巴回老家,路途并不遥远,母亲晕了一路。 陈什听过一种说法,晕车是遗传的。数来也奇怪,明明自己和秀秀都不晕车,怎么就遗传了呢? 秀秀的车是普通的SUV,坐上去挺宽敞,陈什往后仰了仰,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秀秀啊,这次画展……你准备了多久?” 母亲想和陈秀说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透过后视镜,陈什看到母亲面色忧郁,可能于她而言,这就是于女儿最后的道别了。 “有半年了吧……” 秀秀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撩了撩头发,像是在掩饰尴尬:“毕竟这个主题……不是很有灵感。” 或许是这句话说得不对,秀秀说完后向下翻了个白眼,嘴角发出了“啧”的一声。 “是什么主题啊?” 母亲并未看出她的窘状,顺着话接了下去。 “……家。” 就算现在不想说,等到了会场大家还是会知道。看到母亲和哥哥都在车上了,陈秀干脆转换了思路,语气也软了下来。 “那个……妈,哥哥。” 秀秀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这个画展我准备了挺久的,公司说一定要出这么一期,我也没办法……所以,以前多有得罪,明天有什么说不好的话,不要拆穿我。” 听到这话,陈什心中想笑。说出口有多别扭只有陈秀自己知道,在母亲面前,她从不会这样讲话,现在有利用价值了,态度就变了。 且不说画展怎样,能不能活到明天,才是最大的问题。 …… 秀秀的车速并不快,陈什一路都在等,等那个搭顺风车的男人,等车子抛锚,等开着皮卡的胖师傅,等吊车过来,可是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路顺畅,开到了临市,开到了经纪人给陈秀订的酒店前。 酒店离第二天画展的展厅步行只有十分钟的距离,秀秀的房间在第三层,房号0319。此时天蒙蒙黑,前台的吊灯很亮,值班的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看韩剧,泪眼盈盈,看到有人来,赶忙站了起来。 “你好,我订的房间是0319,可以换套间吗?”陈秀递上了自己手机上的条形码。 “噢噢,稍等我查一下。” 小姑娘没什么工作经验,手忙脚乱的倒腾着面前的电脑,片刻后终于换忙乱为微笑:“有的,0202还空着,请问要换吗?” 最后,陈什拿着0202的房卡,翻来覆去的查看。0319,0202,这些无论怎么联系都和1217没有关系,并且一路上也没有自己预想的事情发生,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吗? 最终,陈什还是决定保持警惕。所有的事情不到最后关头,永远不算完。 进入房间后,陈什一句话都没有说,先放上阻门器,然后里三层外三层的对房间进行地毯式的检查。浴霸没问题,燃气没问题,没有壁挂炉,没有煤气灶,卧房都有窗户,排气扇运行正常…… 怀着忐忑的心情趟在铺上,陈什夜不能寐,明明已经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却莫名感觉心很慌。这种心慌并非来自这个宾馆,而是另一个时空。 不知道那里的秀秀怎么样了。 …… 直到天快亮,陈什才隐隐约约进入了梦乡,还没睡踏实,秀秀就来敲门了:“哥,起来吧,我先去展厅布置一下,晚点你带妈过来。” “哦,好。” 头昏昏沉沉,但陈什还是选择套上衣服赶紧起床。 带着母亲来到画展现场,看见秀秀正在跟一个五十岁上下,妆容精致的女人攀谈,看到自己过来,秀秀笑容可掬的往中间跨了一步开始介绍:“这位是我妈妈,这是我哥哥。这位是我老板。” “你们好。” 女人摆出了职业性的微笑,客气的跟自己和母亲握过手,看向陈秀:“你还说家人不会来,如果不来,就要错过最精彩的东西了。” 在母亲错愕的眼神中,秀秀笑着走向展台正中间,一块蒙着布的墙面前,用尽力气扯下了裹在外面的布。 “哗——” 偌大的帆布应声而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副3米乘3米的巨大油画,右下方写着画作名称:我愿做花的根,落款陈秀。 画上是一个身材微胖,穿着朴素的女人,头发半白,身材有些佝偻,脸上的皱纹都很到位。她面朝前方,双脚与肩同宽。一只胳膊靠近耳边举得很高,另一只呈优美的舞蹈姿势,双手皆是托举的样子。 手被画得很大很大,每只手上都有一个抱着大手的婴儿,一男一女。 此时,这幅画跟前已经聚集了很多很多的人,老板一个眼神,秀秀便毫不怯场的对这幅画进行介绍。 “今天的主题,是家。”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锁(一) “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不在了,是妈妈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妹二人长大。” 秀秀一边说着这些俗得不能再俗的煽情故事,一边憋出眼泪看向母亲:“这幅画,就取材于我们一家。” “母亲就像树干、像花的根,无声的依托我们成长,变成最艳丽的花,最甜美的果实。” 不得不说,她讲故事的水平不咋地,但是角度很高明。陈什心里是不屑的,父亲死后的二十多年,秀秀从未给这个家任何好脸色。现在需要圈钱,态度就变了。 围观的看客不知是否有审美,一个二个被酸掉牙的故事感动得一塌糊涂,纷纷鼓掌。一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幅画以60万人民币的价格被买走,一半以慈善的名义捐掉了。 …… 回去的路和来时一样平静,母亲坐在副驾驶,陈什躺在后座养神。 “其实,妈……” 陈秀车开得很快,一路上只能听到从窗户缝里灌进来的风声,她突然开口,让人猝不及防:“还有哥,我早就不怪你们了,很多事情,大家都没错……” 她的声音不大,但车上的另外两人都像没听见一样,神色不变,也不敢接她的话。 “好几天了,我每天都会做奇怪的梦。” 发现没人搭话,陈秀也不觉得尴尬,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我梦到去画展就像西天取经,一路上发生了好多好多事,但是目的地,你们都在等我。” “妈,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听到秀秀叫自己,母亲突然回过神,慌忙的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没有没有,是我的错,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不怪你……真不怪你……” 这些话确实肉麻,秀秀说着说着竟忍耐不住哭了起来:“是我拉不下脸,不会好好说话……” 看着两人你好我好,陈什不想掺和进去,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 “醒醒,喂—,快醒醒。” 感觉到有人拍自己脸的同时在喊自己,沉思努力想要醒来。可是浑身酸软,无法清醒过来也无法动弹。 接着,那个人离开了,又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醒醒啊,听得见吗?” “……听得见。” 陈什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感觉,真是诡异啊。 突然,他觉察到自己被人搀扶了起来,靠着放正,却在一瞬间…… “啊!” 失重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陈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跪在棕黑色的木质地板上,因为惊恐整个人气喘吁吁。而那个把自己放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阿来。 “……我,成功了吗?” 出现在这里,陈什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也不知道任务是否完成了。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晋级了。 “当然。” 阿来依旧面不改色,但微微点头的动作表示了对陈什的肯定:“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谢谢啦!” 陈什开心的鞠了个不是很规范的躬,转身离开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问道:“洛璇出来了吗?” “她……”阿来看向旁边的某个房间:“还没有。” …… “嗡嗡嗡——嗡嗡嗡——” 持续不断的手机振动声吵醒了洛璇,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了半天才摸到手机。她没有睁眼,只是凭着感觉按掉了闹钟。 “要干什么来着?”洛璇躺在铺上冥想。 对哦,今天星期五,单位调休。但是老公提前一周就告诉自己,今天要出差。晚一点他会回来收拾东西,赶下午三点的飞机。 洛璇猛地从铺上坐了起来,左看看又看看,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这里,并不是自己生活的时空。 这个时空的记忆仿佛已经融在了自己的骨血里,若不是上一刻还在幸存者游戏当中,她甚至会以为自己真的结婚了。 转过头看向床头上方的婚纱照,另一半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童年时的暗恋对象,陈什。 真是阴魂不散啊~ 洛璇有些无奈,起床穿好衣服,收拾好床铺,用最大的力气狠狠的拉开窗帘,任凭灿烂的阳光照耀进来,打开窗户,微风徐徐,让人瞬间清醒过来。 对她而言,夏天就是要有这样的仪式感。 “嗡嗡嗡——” 又响起震动声,洛璇拿起手机,发现不是电话,而是一条“DING消息”。她突然想起,昨晚工作软件后台在更新,陈什半天发不出消息。以为是手机的问题,便用洛璇的手机登了一下,到现在都没退出去。 “DING消息”是以语音播报的形式发过来的,发消息的人昵称叫黄鹂鸟。洛璇不是一个多心的人,若是平常,这个消息自己听都不会听,但是这个名字,确实让她不安了一下。 因为,陈什的昵称叫蜗牛。 蜗牛与黄鹂鸟。 “亲爱的,我已经到你家楼下咯,快来接我丫。”机械的女声把这条语言读得滑稽无比,洛璇却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什么意思?陈什出轨了是吗? 这个软件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不像,只要有一个端口以上登陆,其余的就会被挤下来。这个软件是支持多端口登陆的,就像PC版和手机版,实时更新。 “这么早还没吃饭吧?我在包子铺买你最爱吃的香菇肉包,你先在门口咖啡馆等我一下喔,亲亲~” “那你可快点噢,还要收拾东西呢!” “没事儿,不着急,反正姓洛的上班去了,咱下午六点的飞机,怎么样都来得及。” 洛璇欲哭无泪的看着手上的聊天记录,得亏只是在平行时空,若是现实中发生这样的事,鬼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她想到时空旅行的游戏规则,需要自己寻找任务并且完成。那么现在这种处境,是需要捉奸吗?, 管他的呢,说干就干。 洛璇把平时用来装脏衣服的筐子放在了床侧面的衣柜上,将手机放在筐子里,挑了一个刚好的角度靠着,打开录像模式,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做好这一切,洛璇听到楼道里传来交谈的声音,赶忙躲进了衣柜里。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锁(二) 其实,躲进衣柜只是她情急之下的选择。 当初两人结婚时,专门找了厂家定制家具。那时两人都没什么钱,为了长远打算,特意选择了铁质的衣柜,耐用又保险。 因为洛璇爱美,陈什特意定制了这个子母衣柜,一大一小,大的用来放两人当季的衣服,小的洛璇专用。 对于其他房间,难保陈什不会进去。只有这个属于自己的小衣柜,陈什不会多看。 做戏就要做全套,洛璇特意留了个心眼,进衣柜之前把锁摆成了锁好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此时的洛璇恨不得为自己鼓掌,不仅拍摄角度找的好,自己这个现场看戏的角度也是绝妙。为了透气,铁质衣柜斜向下开了几条通气口,外面看不见里面,但是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 “哗啦—” 洛璇竖着耳朵偷听,她听见了屋外钥匙被丢在玄关上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了陈什和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由于距离太远,不太能听清。 “你老婆可是巴你巴得紧啊,想陪你出去只能这么偷偷摸摸的。”随着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洛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顺着通气口望过去,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人把包包丢在一旁,整个人顺势靠在了床头。 这年头,小三嚣张啊。 洛璇仔细端详着那个女人,不,应该是女孩,二十岁上下,不施粉黛,只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肤色,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那种长相非常清秀,不会让人觉得艳俗,但又清爽自然。 “任何事情都得循序渐进嘛!” 陈什乐呵呵的看着那个女孩,取出平时出差用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就在躬下身的那一刻,若有似无的朝洛璇这边看了一眼。 洛璇心下一惊,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瞥,但那种异样,仿佛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却不露声色。 “其实我从没想过你们两个离婚。”那女人笑了起来,灿烂如冬日的阳光,眼睛弯成了两条线,看起来暖暖的,洛璇作为女人都莫名有些心动。她一边笑一边站了起来,从背后搂住了陈什:“每次看到你们床头的结婚照,就觉得好般配啊,我只想在心里默默祝福你们,但是又舍不得你,好东西,我也想有幸一起分享~” 女孩的声音就和她人一样甜甜的,洛璇却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何止是小三啊,简直就是个段位吊打自己的神级绿茶。 “瞧你说的,你不嫌弃我是我的荣幸。”陈什略微转身,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不知为何,洛璇总有一种不安。女孩好像有意无意的再往衣柜这边看,难道她也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了吗?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陈什收拾好了东西,搂着女孩准备离开。洛璇靠着衣柜壁,有些无力。得亏这不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秀秀,衣柜我好像没锁,帮我扣一下。” “好~” 女孩的声音甜甜的,她穿着一双带点儿跟的小皮鞋,做工很精致,“哒哒”的朝这边走来。洛璇本以为女孩会去关大衣柜的门,却不想她在自己跟前站定了。 “这个衣柜,挺结实的嘛~” 女孩突然开口了,洛璇心下一紧,她跟自己只有一层铁皮之隔,能感受不到自己的气息吗?这句话,像是在跟洛璇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接着,洛璇听见挂在门上的锁被取下来的声音,一秒后,又重新挂了上去。 “咔哒—” 短暂的一声脆响,明锁被扣上。突然之间,洛璇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明明这不是属于自己的生活,却连走出衣柜的勇气都没有,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 “哒—哒—哒—砰!” 女孩越走越远,洛璇把脸埋在了两臂之间,哭了起来。 虽然是在另一个时空,但这就是自己的人生。无论是贾智杰还是陈什,自己永远得不到所爱之人的真心。 不知过了多久,洛璇终于缓了过来。她努力站了起来,但因为衣柜过于矮小,自己只能弓着身子。准备了一会儿,她腾出了位置站定,一脚踹在了门上。 “轰隆—咚——”洛璇一瞬间仿佛被撞晕了。 本以为只是一片薄薄的铁皮,却没想到因为惯性的作用,门没有被踹开,整个衣柜倒了下来。 因为距离比较近,衣柜没有全部倒在地上,而是斜着靠在了床边。这下可好,洛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人就趴在门上,根本无法保持平衡。 而那个被放在衣柜上方筐子里的手机,被摔在了一旁,距离不到一米。 “救—救命——” 洛璇一边呼救,一边拼命的砸衣柜门,明知这样无济于事却还是再挣扎。在衣柜砸下来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突然想起之前阿来说过,在另一个时空或者环境里,如果自己死了,那么在现实生活中也会死。 所以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洛璇不敢相信,哪怕是认输,哪怕是被淘汰,自己可不能死啊! “砰砰砰!” “救救我!救救我!” “砰砰砰!” “阿来,阿来你能不能看到?!我认输!淘汰我吧!放我出来!” “砰砰砰!” “谁能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 “好东西,我也想有幸一起分享~” “瞧你说的,你不嫌弃我是我的荣幸。” 不知过了多久,洛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有人在说话。突然发现,此时的自己重心和之前不一样了,顺着通风口往外望去,陈什和那个女孩抱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又来了一遍吗? 洛璇有点懵,难道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自己在衣柜里睡着了? 她突然想起《死神来了》,现在发生就和这部电影的路数一样,先是预示死亡,然后现实就会根据预示,毫无偏差的发生。 “秀秀,衣柜我好像没锁,帮我扣一下。” “好~” 看着女孩一步步走来,洛璇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个衣柜,挺结实的嘛~” ------------ 第一百八十九章 锁(三) “这个衣柜,挺结实的嘛~” 女孩煞有其事的样子,让洛璇再也忍无可忍。她“咣啷”一声推开铁质的柜子,出来后和那个女孩面对面的站着。 女孩并不吃惊,一副早有预感的样子,微笑着往后退了两步,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 “怎么了?”正在门口穿鞋子的陈什听见动静,停下动作走了过来。 看见陈什过来,女孩连忙发挥了一个绿茶精髓,闪到陈什的身后,低头双手拉着他的胳膊:“……阿什,现在怎么办?” “别怕。” 此刻的陈什却显现出不该有的冷静,给女孩打了一针定心剂:“我在这儿,她伤不到你。” 洛璇简直欲哭无泪了,这个时空的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心爱的男人,可是他出轨不说,被捉奸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保护小三儿?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让她先走好吗?” 陈什拦在两人中间,以对峙的姿态面对着洛璇,仿佛洛璇会做什么伤害女孩的事情一样。 “当然可以。” 洛璇点了点头,她知道男人出轨这件事,最大错在于他自己,就算没有这个女孩,还会有其他女人的:“你走吧。” “我不走!” 那个女孩儿泪眼盈盈的看着洛璇,神色里极尽可怜与胆怯:“阿什,这件事是我们一起犯下的,就让我跟你一起面对,无论她做什么,我都受着。” 听到这话,陈什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女孩,突然一副释然了的样子,看向洛璇:“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你问我想怎么办?” 洛璇简直不可思议,无论何时,她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明明是他婚内出轨被自己看到,事情败露了却摆出一副自己在找事的样子。 “难道不该问吗?”陈什理直气壮地盯着洛璇:“你要不是一早做好了准备守在这里,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说吧。” “我说?”洛璇苦笑着点了点头:“那行,那就我说。” “我今天正常调休,没有故意瞒你,如果昨晚你回家了我不会不告诉你。早上起床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昨天加班前,你用我的手机登了工作软件没有退出来,直到你们进门前我看到聊天记录,才知道原来你早就有别人了。” “呵。”陈什冷笑着垂下了脸,眼中尽是不耐烦:“不好意思,我对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离婚,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直接我也直接。”洛璇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白纸,用笔在上面写了一阵子,列了一份清单出来。 “你婚内出轨是我亲眼所见,没什么好抵赖的。但是我们夫妻一场,大家还是好聚好散。按照婚前财产来分割,我的东西我带走,你的东西你带走。” “这个房子当初是我爸妈给我的陪嫁,你没有出一分钱,连装修都是我们家出的,所以你不用惦记。” “现在的这家婚庆公司也是我爸妈白手起家开起来的,法人不是你,也没有入过股,空套了一个总经理的职务,到时候可以收拾收拾东西走人了。” “再者,我们的名下有两辆车,两个店铺,另外还有一些债权和基金,这些也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当初我们结婚你只带了人来,婚礼的西装都是我出钱买的。现在你要谈条件,那么麻烦你,怎么样来的,就怎么滚蛋。” 听到洛璇这么说,陈什涨红了脸,不住的看身后的女孩,很在意她的看法。 “……你说的没错,这些东西是你带来的,但是我们在一起两年,很多都成为了夫妻共有财产,你不能这样分。” “我怎么不能这样分?”洛璇不屑的冷笑,看陈什的眼神多了几分可悲:“你真是个法盲,当初嫁给你,我爸妈就怕你是冲着钱来的,一早就做了婚前财产公证,你也是在场的呀。果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你什么都不懂,连一点点股份都没跟我要过,不知道的以为你真想好好过日子呢?” “你胡说八道!” 那个一直站在陈什身后,默不作声的女孩突然跳了出来:“婚前财产公证做的是你们的婚前财产,你们结婚的这几年难道没有入账吗?你们的公司,包出去的店都没有盈利吗?如果我记得没错,年前你还给你爸妈送了一套复式,两边的房子你还都单买了车位,按照婚姻法,这些阿什都得得一半!” “你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我的钱,你把每一分都记得清清楚楚?” 洛璇气得往前一步想动手,陈什再一次的拦在了中间:“我说了你不要碰她!我陪你的这几年,你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出吗?” “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该我出钱?你是鸭子吗?”洛璇气得都快说不出话了,她从没想过世上会有这么恶心的男人。 “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娶你啊。”陈什的态度轻描淡写又理直气壮,对自己做错的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当初是你追的我,要不是看上你的钱我会娶你?” “我跟秀秀青梅竹马,从小好到大。如果不是你,我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 洛璇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明明在这个时空的记忆里,他一直和自己相敬如宾,事事顺从。哪怕是在另一个时空,对自己本就没有讨好理由的陈什,也不可能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我懂了,但可能你还没懂。” 对于这种人,如果承认自己动了感情,歇斯底里的样子才叫可悲。真正该做的,是冷酷的剥夺他最想要的东西。 “你以为为了钱娶我对不起她,她知晓一切却没有制止你。可能在她眼里,你就是一个卖钱的工具吧。”洛璇微笑着耸了耸肩,向后退了一步走到衣柜跟前,踮起脚尖拿下筐子,取下了里面的手机,在陈什面前扬了扬。 “刚刚她细数的那些财产,我会请最贵的律师,让你分文都得不到。还有什么问题,晚点我把我律师的电话给你,你去跟他谈吧。” 说完,洛璇微笑着,准备从自己的房间离开。 “哗啦——” “你去死吧!” ------------ 第一百九十章 锁(四) “哗啦——” 听到拉抽屉的声音时,洛璇是想回头的,但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屑与冷漠,她没有回头。 “你去死吧!” 在听到陈什咆哮的这一刻,洛璇心下一惊,转过身还没看到他的脸,就已经被剧烈的冲撞感碰到在地。 西瓜刀被捅进腹部的那一刻,洛璇的震惊远远大于疼痛,低下头,陈什下手之狠,握住刀柄的手都快要戳进伤口中去了。 “我得不到……你,也不要想得到……”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洛璇看见的是陈什瞪着自己的仇恨的眼神,听见的是他咬牙切齿说出的话。 …… “这个衣柜,挺结实的嘛~” 再一次醒来,洛璇依旧是在衣柜里,和那个叫秀秀的女孩只有一层铁皮之隔。 为什么会这样? 她摸了摸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衣服也很整洁,如果说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么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一切又要重来一遍。 洛璇想到了那部叫做《忌日快乐》的电影,在找到真凶之前,女主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生日的一天。那么此刻的自己应该也是如此,只有真正解决了问题,才能从时空旅行中离开。 推开衣柜的那一刻,洛璇突然想通了。反正这也不是在自己的时空,哪怕确实是现实,也不该为这样的渣男毁掉自己的一辈子。 “陈什。” 不等那个女孩有所反应,洛璇先开了口。 “阿什……” 陈什进来,那个女孩依旧很绿茶的躲到了他身后。 “我……” 三个人的对峙,女孩的样子,陈什的态度,一切就像是被事先写好了代码,时机成熟就开始程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是先让我来吧。”洛璇没有给陈什把话说完的机会,自顾自的讲起了自己的心里话:“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娶我只是为了钱。” 一直以来的秘密就这样被人堂而皇之的说出了口,陈什有些难堪,但是并没有否认,只等着洛璇把火发完,以为一切可以就这样结束。 “我承认我以前疯狂的爱你,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也知道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但更多时候,我宁愿自欺欺人,觉得只要咱俩能在一起就够了,我不敢奢求更多。” “今天也是误打误撞,很多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但是还是骗过了自己。对不起,怪我,没有尽早放你自由。” 和上一次一样,洛璇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A4的白纸,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阵子。完成后,将纸交到了陈什手中。 “你要相信我,无论在哪里我都爱你,无论你对我是怎样的态度。” 经过之前两次的濒死,洛璇明白了很多,有些事情不是强求就能有结果,也不是一定要撕的鱼死网破就会痛快,纸上写的是财产划分清单。 “在结婚之前,我父母就已经为我的婚前财产做了公证,那些都是我的东西。”洛璇认真的看着陈什,眼中最多的情感竟不是怨恨:“但是我们结婚之后有很多夫妻双方共有的财产,晚一点我会找律师写一份财产转让协议,那些我分毫不取。” 陈什的神情突然变得吃惊起来,他无数次的想过洛璇知道真相的样子,可能会歇斯底里,可能会泣不成声,但无论是哪种,都不会如现在一样,冷静、平淡、无所畏惧。 “当初我追你是因为你的优秀,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是我自作多情一定要得到你。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喜欢不一定非要得到。就像追星一样,那么多的粉丝,如果每一个都像我一样,偶像估计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既然你也有喜欢的人,无论那个人怎样,我都成全你。你想要钱我就给你,能让你过得开心,我也不枉爱这一场了。” 此时此刻,无论是陈什还是那个女孩都呆滞着没有说话。那个女孩费尽心机想让洛璇知道自己的存在,为的就是她闹,从而遭到陈什的厌弃,可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说到底,对于洛璇而言,刚刚说的一切,真心话只占了一半不到。能违心的说出这些,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还不想死。 “对不起……” 陈什最终也亏心于她的大气,安静了一阵后,尴尬的道了个歉:“房子是你的,晚一点我会搬出去,真的对不起……” “那么,再见了。” 洛璇也不挽留,做事就要善始善终,刚刚那些话都说出来了,现在再作没有任何意义。目送着陈什和那个女孩离开,洛璇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如果是在现实中,哪怕这辈子都得不到真爱,能这么有钱也值了呢! 呵。 洛璇能感觉到自己这笑透着心酸,看着天花板上花里胡哨的吊灯,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仿佛房子要塌了一般…… …… “啊!” 猛地一个激灵,洛璇吃痛,赶紧蜷缩在一起,想要保持住重心。等到缓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幸存者游戏中,就站在自己所进的房间门外,靠着的是楼梯口的扶手。 “恭喜,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洛璇抬起头,看见的是阿来。不知为何,在这个充满了危险的游戏当中,阿来居然是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洛璇走下楼梯回过头去看,所有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完全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刚刚应该问一下有几个人已经晋级了的,居然忘了,真是可惜。 “咣——” 刚走到大门口,洛璇突然听到了敲钟的声音,再回头阿来已经缓缓从楼梯上下来了。 “游戏已经结束了吗?”洛璇忍不住问。 “是的,时间到了。”阿来点头。 “那这里也没有别人了,是所有玩家都晋级了是吗?” 洛璇突然觉得很绝望,自己那么努力的拼命玩游戏,到头来却一个人都没有被淘汰掉。 “当然不。”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猫(一) 安婷婷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无边的天空和刺刺丫丫的树。此时正值寒冬腊月,身上冷的厉害。左右看看,如果不出所料,自己现在应该正躺在室外的地上。 这是在哪儿呢? 安婷婷强撑着自己坐起身,却发现姿势并不舒服。想看看身上有没有带手机,往口袋处一摸,整个人都懵了。 灰色的绒毛混合着一点点不均匀的白,长长的炸起毛的尾巴,自己俨然变成了一只土猫! “喵——” 其实安婷婷想惊呼,不曾想脱口而出的是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怎么会这样? 努力的回想昏迷前最后发生的事情,那是是在幸存者游戏中,当阿来卡着时间说游戏开始时,自己就推门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再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不是说会变成任何一个阶段的自己吗?为什么不仅不是自己,还连个人都不是?所有的小动物里,安婷婷最讨厌的就是猫咪。它既没有狗忠诚,又不像鸡鸭鱼等动物能杀来让人吃肉。既不像鱼活得安安分分,又不像牛啊羊的能给人带来口腹之外的好处。 特别是自己小的时候,家住在城乡结合部的奶奶家里,每逢到了猫咪发情的季节,无前屋后就会此起彼伏的响起猫咪凄厉的叫声。 安婷婷自认自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高考那一年因为那群死猫,导致她每天睡眠不足,神经衰弱,最后以三分之差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只能去家门口的呈州大学学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厨师。 这还不算完,上大学的时候,舍友是一个喜欢汉服的古风妹子,她在宿舍楼外捡了一只英短,索性就养了起来,每天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它。 其实一开始安婷婷就拒绝了,理由是她不喜欢猫。可是其他舍友直接就开始道德绑架,说猫咪这么可爱的生物,不喜欢养着养着有感情了就喜欢了。安婷婷受不了猫叫,她们说该做绝育做绝育,就不会吵到人。安婷婷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那些人直接堵住了她的话,说不猫毛过敏的人没有资格讨厌猫。 最终安婷婷只能被迫同意,可是那群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哪里爱照顾猫啊,也就刚养的时候一时兴起,时间长了就没人搭理了。 房间因为猫屎的味道臭得让人干呕,安婷婷只能自己去铲。因为舍不得平时的零花钱,养猫的女生不给它打疫苗,也不给做绝育。吵着大家睡觉了,她们就戴着耳机听着歌,睡得跟死猪一样,只有安婷婷整宿整宿的失眠。 没办法,安婷婷又是带它去打针,又是去做绝育的,花了钱不说,居然还讨不到好。那个当初养猫的女生居然理直气壮的跟她说:既然你那么喜欢猫,就你拿去养吧! 安婷婷无奈,只好接手了这个工作。本以为会就此消停下来,没想到那些室友居然会如此喜新厌旧。大三的时候宿舍改革,宿管阿姨开始严格把控宿舍里的一举一动,养猫这种行为也被禁止了。 因为和安婷婷关系还不错,宿管即使知道安婷婷养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当初选择养猫的那个汉服女生,居然要求安婷婷把猫送人。 人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安婷婷刚好家就在本地,便把猫拿回家让爸妈养着。大概又过了一两个月,学校禁宠物的风头没那么严了,那几个室友居然以有感情了为理由要求她拿回来养。 安婷婷也是好脾气,反正在哪儿养不是养,便把猫带回了宿舍。可谁知道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猫咪在等车的时候跑丢了,她找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黑才空手回到宿舍。 “欸,婷婷啊,不是说让你把猫带回来吗?猫呢?”一个室友问道。 “丢了。”安婷婷没有过多辩解,即使她从始至终从来没有喜欢过猫,但养的时候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我去,你到底是丢了还是压根不想拿回来啊?”另一个女生也接过了茬。 “就是,我们等了一天,就等来一句丢了?”前面说话的室友语气愈发恶劣:“搞不好她不是不想拿回来,而是拿不回来了吧?” “我说了丢了就是丢了!” 安婷婷这回真的气炸了,她自始至终做到了问心无愧,可是这些人直到现在还在道德绑架她。 “行行行,你说丢了就丢了吧。”汉服女生一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却莫名把矛头指向了安婷婷:“你一早就说你不喜欢猫,不会是带回去的时候就把它弄死了吧?” “我去,心理变态啊?” 还没等安婷婷辩解,其他人就接话,仿佛认定了这一点:“就说嘛,当初又是不喜欢又是神经衰弱的,假模假样养了半天,到头来给弄死了。我觉得你不应该学厨师,你应该学医去。” “算啦,这种人早知道是个什么货色,就不该指望的。” “真是的,早知道不给她养……” 此时天已经黑了,安婷婷忙活了一天,又累又饿还没有洗漱,可是睡在门跟前的女生直接起身关掉了灯,自己只能摸黑洗漱完抓紧时间休息。 躺在自己铺上,安婷婷很委屈。想哭却不敢出声,不然这群舍友肯定会嫌自己吵。安婷婷觉得,和舍友关系不好不应该怪自己。一个宿舍四个人,只有自己是本地人,周一到周五偶尔走读,双休根本不在学校待,所以跟她们不亲近也是正常。 特别是自己平时成绩还不错,考试却从不和她们坐一起,所以大家都觉得自己假清高,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并不意外。 因为生气,安婷婷决定第二天回家住。当时正值十二月初,前天刚下过一场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犹豫平时很少下雪,而呈州这边的风俗就是爱美,再冷的天也不穿秋裤。此时的安婷婷也是如此,薄毛衣配着没有扣子的短款风衣,一条薄薄的打底裤,不加绒的靴子,寒风中整个人冻得发抖。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猫(二) “喵~” 那只猫又叫了一声,安婷婷转过头,那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尖脸土猫。看见自己注意到了它,猫咪不怕生的走了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腿上。 “走开啦,好烦!” 安婷婷不耐烦的甩了一下脚,把猫咪往旁边蹬开。可是那小东西相当没有眼色,再一次的偎了上来。再踢,又过来,又踢,还过来…… 接下来的路途就像在右腿上绑了一个沙袋一般,一边走,一边驮着这只讨厌人的猫咪。 安婷婷的家住得比较偏,再加上天色也比较晚了,身边没什么人,整个人冻得要死,还有这只该死的猫在这儿碍事…… “喵——!”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安婷婷终于忍无可忍,整只脚连同自己的体重死死的踩在了猫的身上。猫咪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哀嚎。 “吵死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只该死的猫,还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猫一直惨叫势必会引来别人的注意,自己能做的只有让它尽快闭嘴。想到这里,安婷婷的另一只脚也没闲下来,狠狠的踩在了猫的头上。 “喵呜~呜~” 猫仍然在不停的挣扎,想要逃离魔爪。可能它是饿得太久了,想要找个人讨一点吃的而已,却不想碰到的是一个魔鬼。 安婷婷没有停下来,两只脚,交错着稳定自己的中心,来回的碾压着猫咪的身体、四肢及头部,直到它血肉模糊,抽搐不停,灰白相间的毛被鲜红的血液凝在了一起,大风刮过,纹丝不动。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五分钟,腊月的天能冻死人呢,安婷婷却觉得热血沸腾。仿佛有一股新鲜血液注入了她的身体当中,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百倍。 确定那只猫死了以后,安婷婷踏着轻快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连日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好像重生了一般。回家的路很长很开阔,死去的猫就躺在路中间,安婷婷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从那以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前周一和周五最多回家一两次,而现在,安婷婷每天都回家。从学校走到家门口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自己却能走一个小时。因为她在寻找,寻找那些为了食物不要命的小猫咪。 那时起到大学毕业,也就一年半的时间。只要她出门必穿黑色皮鞋,既容易清洗,又不易看出污渍。死在她脚下的亡灵无数,有名贵的波斯猫、有憨态可掬的蓝猫、有杂交出来的折耳猫,当然最多的还得是各式各样奇丑无比的土猫。 动不动死猫,社区肯定会有所怀疑,一到风声鹤唳的时候,安婷婷就会收敛一段时间韬光养晦。但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乏味,仿佛一切又要回到从前阴冷灰暗的时候。 长久以来的这种行为让安婷婷身上平添了一种暴戾的气息,哪怕带着再好吃的火腿肠也招不到猫了,那段时间的安婷婷就像成瘾了一眼,浑身痛苦难当。 终于,她选择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方法,网购。 东隅市沿海,交通很发达,基本上买任何东西都是包邮的,早上下单下午就能收到。一开始找的是像那种大家都用的保质保量的网站,可是到后来,哪怕打几份工都负担不起了,又开始选择其他方案。 二手货小卖店是个好东西,进去一搜,什么价位什么质量的都有。特别像是宠物猫,很多都是几十块钱一只,买多了能更便宜。 安婷婷干脆把地下室腾了出来,安装了上好的隔音墙。看见网店上有便宜的猫,就一次性买好几只放在地下室里,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就拿出来弄死一只。 没过多久,送快递的小哥都认识了。因为快递备注上写了活体宠物请速邮,他还问了安婷婷,安婷婷很爽朗的一笑说朋友开宠物店帮忙进货,抽空也来照顾照顾生意啊,很容易就含糊过去了。 再后来就毕业了,顺利的找到了一家酒店从事厨师的职业。当厨师最爽的一点就是,只要是菜单里有的食物,无论是荤是素,你都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解决掉它们。于是安婷婷手下的亡魂从那些猫咪变成成了鸡鸭鱼肉等各路海鲜,对待它们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残暴,你甚至可以把杀生当做艺术。 明明离虐猫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许久,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旁人更不可能记得。现在又怎么会在一场游戏中,自己变成猫呢? 恶心! 正当安婷婷准备先去个暖和点的地方理一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时,突然被人腾空抱起,整个人,哦不,整个猫失了重。 “你别说你可真是,在漂亮猫里算丑的,在土猫里面算漂亮的了。”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妩媚,直接捏着自己背部的肉给提溜了起来,是的,是背部不是颈部。安婷婷吃痛,挣扎着想要逃开,可那个女人根本没打算给这个机会。 “行吧,跟我走吧,带你吃点好吃的。” 听到这句话,安婷婷艰难的回头望了一眼她的脸,是一张素面朝天,但莫名从头发丝儿都透着精致的脸。 “喵呜~” 回到家后,伴随着安婷婷的一声惨叫,女人把她丢在了地上。安婷婷努力的去看自己的后背,被一层厚厚的绒毛覆盖着,疼痛难忍。她相信倘若剃掉这些碍事的毛,背上应该是淤青一片了吧。 “来,吃点东西吧。”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女人从厨房里出来,手中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顺手拿着筷子拨拉了两个到安婷婷的面前。 她到底会不会养猫啊? 安婷婷很是不愉快,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表现得对自己还算友好,可干的事情却粗暴又野蛮。如果说她从来没有养过猫,唉,搞不好真没养过吧。 安婷婷本不屑吃这些东西,但现在确实是饥肠辘辘,饿得快招不住了。况且饺子嘛,又不是那些臭鱼烂虾做的猫粮,那就吃点儿吧。 张口舔了舔,人类食物的香味唤醒了自己的味蕾,韭菜馅儿很香的,不出几分钟,安婷婷吃完了面前的两个饺子,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女人手中的盘子。 “算咯,再给你两个吧。”女人再次拨了两个下来:“等等给你点儿好东西。” 女人吃完饭,在厨房里倒腾了一阵子,把一颗猫薄荷放在了自己面前。 养猫的时候,安婷婷对猫薄荷深恶痛绝。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味道,无奈那只该死的猫喜欢得不得了,来来回回又啃又咬,时不时自己睡个觉还会在被窝里发现。 安婷婷本不打算吃,但是当闻到那个味道,猫的本能涌了上来,不受控制的啃了起来。好吃,真好吃,嗯…… 嗯? 这个味道安婷婷再熟悉不过了,猫薄荷的味道之下,还有一股浓浓的咖啡味。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猫(三) 咖啡? 猫不能食用和咖啡相关的东西,这一点在安婷婷养猫之前就是知道的。厂家更不会在猫薄荷加这种东西,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面呢? “喵~” 安婷婷想问问那个女人,可是当她走过去,女人露出了明显不高兴的神情,捡起地上的猫薄荷,再一次放到了自己面前。 安婷婷索性推开那个猫薄荷,跳到了女人身上。 “啊!” 明明自己没有伸爪子,那女人却一声惨叫,攒着拳头把胳膊伸到了自己肚皮的下方,猛的一使劲把自己挑飞了起来。 “喵呜——” 由于速度太快,安婷婷被弹飞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重重的栽在了地上。就在这一瞬间,女人的行为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一个没有养过猫的人怎么会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把猫弄起来不会伤到自己呢? 可以肯定的是,她把自己抓来这里,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真是给脸不要脸!” 女人撩起自己的裙子看了一眼腿,没有受伤,安婷婷逃脱了挨打的命运,赶紧躲到了一边。看来,得赶紧找个机会逃跑才是啊。 “喂~” 女人靠在沙发上打起了电话,相比和自己说话的态度,她和电话那头的人讲话无比娇嗔:“亲爱的,你不要生气啦,曲奇丢了我又给你捡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回来,说不定就是它呢!” “捡来的能一样吗?你怎么说个话那么没有爱心啊,曲奇我养了四年,整整四年了,刚到你那儿一天就丢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电话虽然是听筒模式,但是成了猫之后,安婷婷的听力好了许多,能够清晰的听见电话那头不高兴的男声。 “哎呀亲爱的,就来看看嘛~”女人改变了姿势,从坐着变成了躺着,一边看着自己的美甲,一边继续嗲嗲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真的好像,特别特别的像,我感觉就是它呢,你不来可是会后悔的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软下了心:“那你等会啊,我马上来。” …… 这应该就很好理解了,男人养了四年的猫在女人这里放了一天就丢掉了,所以生气了。可是自己,会是那只猫吗?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短暂而又沉稳有力的敲门声,吓得安婷婷一个激灵。 “来啦~” 女人夹着嗓子,扭着妖娆的身姿走到了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很有仪式感的打开了门:“您请进嘞~” 安婷婷悄悄探出头,进来的男士带着那种紧贴头皮,很嘻哈的黑帽子。身着oversize的卫衣,嘴唇上盯着唇钉,一双当季限量款的名牌球鞋照亮了整个人。反观那个女人的房子,不足六十平米,两室一厅,走到哪里都会觉得拥挤,或许这就是她低眉顺眼的原因吧。 “猫呢?” 男孩儿口中嚼着口香糖,进门并不看女人,而是四下张望那只猫在哪里:“你不会是找了个借口把我骗来的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女人很谄媚的笑,朝着安婷婷走来,以温柔的姿势把她抱到了男孩的面前:“你看看,是不是很像?” 男孩只轻轻的看了一眼,失望便显在了脸上:“哪里一样了,曲奇左前腿有一块儿黑斑它没有,而且曲奇是个公猫,它脸那么尖,是母的。” 女人一看男孩不高兴了,连忙把猫咪放到了一边,整个人偎了上去,凑到男孩跟前想要讨好他:“其实它们长得那么像,现在看不一样,养一养还是会有感情的嘛。如果你喜欢名猫,我到时候……”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啊?” 男孩突然雷霆震怒,指着安婷婷冲那个女人吼:“我是因为你捡来的不是名猫吗?就算是养只不出缸的乌龟,四年也有感情了。我气就气在你对一切都是这个态度,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情!” “没有,我没有。”女人一瞬间慌张起来,起身去抓男孩的袖子,神色中带着乞求:“你看到我对你是什么样儿的了,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们能不能不要因为一只猫搞成这样啊?你就原谅我一次……” “因为一只猫?” 男孩气极反笑,对那女人反感到了极点,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暴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屑:“像你这样的女人,爱的是我的钱,没有一点点爱心,真让人恶心!” “我不是……” 女人还想挽留,男孩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砰!” 沉闷的摔门声过后,安婷婷本能的逃离了女人的视线。 女人的行为也很奇怪,她面朝着门,迟迟没有转过身,迟迟让人猜不到她下一步的行动。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安婷婷以为她是不是傻掉了时,她才微笑着转过身来。 “喵~” 女人微笑着,轻轻的踱着步子,在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之间来回走动,每一个角角落落都仔细的寻找,好像是在找那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小野猫。 安婷婷听不懂猫叫,但是能从女人温柔的语气中听到浓浓的杀意。 “呦,原来你在这儿啊?” 听到女人的声音,老老实实躲在床下的安婷婷吓得一个激灵,往角落里藏得更深了。 “喵~喵~快出来吧~”女人依旧吊着嗓子说话,仿佛自己多么爱小动物似的:“都是因为你,你们这些该死的猫,不过一直不中用的畜生而已,怎么就让他那么上心?” 安婷婷吓得瑟瑟发抖,女人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音色很美,但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是很明显能感受得到的。 “你快出来吧~我保证对你很好很好,给你吃咖啡、吃巧克力,在你吃的每一口食物里都加洋葱,给你做那些又咸又辣的东西,我要看着你的毛一点一点掉光,看着你痛苦地死去……” 安婷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静静的躺在地上的那颗猫薄荷,原来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故意的。 “哈哈~我找到你啦!”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猫(四) “我找到你啦!” 安婷婷心下一惊,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整个人被拉着后腿拎了起来。被人抓着在半空中头朝下的感觉非常没有安全感,一瞬间的倒吊让大脑有些充血。 “都怪你这只死猫!”女人面色一瞬间变得狰狞,前后一抓锁住了四只猫爪,不给半点挣扎的余地。 僵持了一会儿,女人可能这样有些无趣,眼睛左右一转,拎着安婷婷走到了阳台。阳台上有一个挺大的纸箱子,装一只猫绰绰有余。她狰狞的脸慢慢舒展开来,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安婷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的丢进了纸箱子里。还没等逃跑,女人直接飞速的盖上了盖子,拿起宽透明胶带一圈又一圈的把箱子封了起来。 缠绕胶带时刺耳的声音让安婷婷很恐慌,纸箱子被颠来倒去的感觉也让她很不舒服。拼了命的挣扎却逃脱不了,尖锐的指甲一次次扎进箱子里,却始终无法剖开口子让自己出去。 “这破胶带真不经用,早知道买大卷一点的了。” 女人随手把剩下的胶带纸扔到一边,附身抱起纸箱子走向了厨房:“亲爱的,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呀?” 纸箱子里的世界黑漆漆的一片,毫无安全感可言。躲在里面的安婷婷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这个疯女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透过纸箱响彻了整个房间,女人的眼神不耐烦又玩味起来,她将刚刚插进箱子里的烤串签子抽了出来,不锈钢材质的签子上是安婷婷未凝固的血液。 “说来也是奇怪啊,买了烤肉架和那么多签子,一顿烤肉没吃过,先用在你身上了。” 女人的微笑近乎贪婪,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周,口红已经有些掉色了。她再一次举起签子,朝着纸箱子里刺过去…… “喵——!” 又是一声凄惨的猫叫,安婷婷在箱子里,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女人下手快准狠,自己永远猜测不到签子会从哪里来。只能在这里,任由她一下一下的用签子穿透自己的身体。 “喵—!”“喵!”“喵——!”“喵……” 安婷婷的叫声由凄惨变得痛苦,长久的被折磨着,她只能尽量躲开。可是那个女人仿佛发现了什么稀奇的玩法,就像打地鼠一样,听着箱子里的动静辨别着猫咪所在的位置,再准确无误的将签子扎进去…… “喵……” 女人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反倒是安婷婷,她紧紧咬住牙关,认真的数着自己会在第多少下失去意识。 “126、127、128……”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也放弃了挣扎,只一动不动的握在箱子里,等待着死亡的审判。 比起她,自己还真算不上罪孽深重啊。以前自己残忍对待那些猫咪,通常都是直接用高跟鞋去碾,要不了两分钟猫咪就会断气。这么歹毒的方法,说来也算是自己的报应了吧…… “211、212……” 疼痛就像是一条长长的河,两边的人靠着河流生活。日复一日,人们对于生命之水习以为常。直到有一天,这条河断流了,想要活命他们只能到遥远的镇子里打水。一开始的生活度日如年,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安婷婷现在也是如此,疼着疼着,就不疼了…… …… “我找到你啦!” 等到安婷婷有了意识,居然又是熟悉的声音。是那个魔鬼一般的女人,她拎着自己的后退,把自己腾空抓起。 就这一瞬间恍若隔世,安婷婷像傻了一样看着抓住自己的女人,依旧是那张狰狞的脸。安婷婷再看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血窟窿,毛色还算干净,那种仿佛刚刚还在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 “都怪你这只死猫!” 熟悉的话让安婷婷一个激灵,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一切又重来了一次? 她想到自己来这里之前是在幸存者游戏,阿来告诉大家每个人都会随机穿越到有自己的任何一个时空。可是为什么自己不是人,而变成了一只猫呢? 不会这就是报应吧?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让自己感受到被自己虐死的那些猫咪的痛苦,像烤肉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被这个可恶的女人穿死在那个纸箱子里? 女人眼睛四下一看,计上心来,抓着安婷婷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不要啊…… 安婷婷想起不久前自己在箱子里的惨状,那样的痛苦仿佛又一次加诸在了自己身上。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就在女人要再一次把安婷婷塞进纸箱子里的时候,安婷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她作为一个人,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拼命。她拼了命的挣脱,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四下乱窜,女人则忙不迭的在后面追。 “你这只死猫,还敢给老娘跑!等到我抓到你非要剥了你的皮,贱骨头,我要把你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下来,就把你挂在我们家阳台上,让你活着被风干,真是只贱猫!……” 女人在后面疯了一样的追,一边追还一边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咒骂。安婷婷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一定不会这样对待那些可怜的猫咪了。 那个女人就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人不带停,甚至还越来越激动了。安婷婷几乎跑遍了她家的每一个角落,根本找不到可以逃离的地方。 不过,有一个地方可以…… 安婷婷一边跑,一边把目光投向阳台的窗户上…… 她家可在六楼呢,这要跳下去必死无疑。可是如果自己落在女人的手里,后果可能比单纯的死还要惨。不过换一种想法,左右都是死,被女人抓住虐死简直痛苦无比。但如果从窗户上跳下去,也算是得了个痛快。 安婷婷就像病急乱投医一样,借助着猫咪轻盈的身体,跳上了窗台,连头也不回的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 寒冷的腊月,正午的阳光刚刚好,照在了一只灰白相间的猫咪身上,让她还没有凉透的尸体凉得慢了一点点。 一个路人经过,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不由得皱眉捂住了口鼻。本来准备走远的,最后又折过来,拿了个塑料袋把它包起来,在路边找了个小树,用雪埋了起来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交换(一) 阿来回头看了一眼属于安婷婷的房间,从她进去到游戏结束一直安安静静,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除安婷婷以外,整个游戏还有一个人被淘汰了,那就是李媛希。 …… “啊!” 做了一场不知是什么的噩梦,李媛希被惊醒了,发现自己正盖着一条小毯子,坐在沙发上。 左右环顾了一周,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大到仅仅是客厅,就有近四五十平米的样子,比起上学时的一间教室还要大许多。她坐起身,一旁的茶几上摆着一面镜子。 拿起镜子端详了一阵子,镜子里的人和现实中的自己居然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起色没有那么好,几乎没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当她把镜子放下时,发现桌上还有一张纸,被揉得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李媛希拿起那一团纸,缓缓的打开。 “姓名:李媛希,年龄:25 …… 病理诊断: 1.慢性胃溃疡 2.胃癌伴左锁骨上及腋下淋巴结转移 3.肝脂肪变” 李媛希上学学的专业与医学无关,以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看不懂,但是有两个字她看懂了:胃癌。 不仅仅是胃癌,癌症已经转移了。 所以这个游戏,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其实刚刚醒来的时候,她感觉不到身上有半点不适。但自从看到那张诊断书之后浑身都不舒服,肚子也疼,骨头也在嘎吱嘎吱响,就连摸自己脸上的皮肤,都感觉无比粗糙。 李媛希站起身,环顾了一眼四周,整个房子并不只是她刚刚看到的那个客厅。与客厅相连的,还有好几个房间。 根据阿来所说,自己来到这个游戏里面是有任务要完成的。看自己的所处环境,有钱和癌症这两个事实是逃不了了。要说创造奇迹,让癌细胞消失是不可能的,而自己在这里的时间有限,一定要完成任务才能离开,那么,任务很可能就是让这个时空的自己安享临终前的生活。 李媛希随手把那张诊断书丢到一边,通过客厅,来到一个又一个的房间,见识了在本来的时空里,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单独的衣帽间里光放包包的架子就有四五个,书房几乎和客厅一样大,四面墙嵌得是整整齐齐的书架,墙体高四五米左右,房间正中央的座椅有一个单独的电梯,坐在上面可以上下左右来回移动。卧室更是恐怖,光一个水床就四平米了,里面还有很多活着的稀有鱼类。 本以为这就已经是全部了,直到推开最后一个房门,发现里面是一个室内的电梯间。电梯有上下的指示,李媛希看了一眼,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二楼。那要不,就去一楼好了。 点了朝下的按钮,电梯门打开了。进去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在电梯的内侧是可以选择的楼层,这个房子,哦不,这个建筑,一共有七层。一至五层是正常的,另外还有负一层和负二层,应该是停车场吧?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去负二层看一看,便按下了负二层的按钮。等到楼梯间再一次打开,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整整的一个负二层有数百平米的大小,里面涵盖了酒吧、台球室、游泳池等一系列娱乐场所的设施。 负二层没有人,所有的材料都是齐备的,如果有需要各个地方都有应急按钮,按下去之后管家会来为你服务。 李媛希想喝酒,但是她不会调酒。胡来就是暴殄天物,干脆见一见这个所谓的管家吧。不知为何,从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李媛希对这个时空自己的一切了解得都很模糊,总是处于一种好像记得,却又没什么印象的感觉。就像这个所谓的管家,自己就没有任何印象。 按下按钮,在李媛希都没有说自己在哪里的情况下,那个管家就在一分钟以内,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阿……阿来?” 李媛希对这个时空的一切不怎么熟悉,但是对于阿来却再熟悉不过了。 “是的,夫人,请问有什么指示?” 阿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在自己如此惊愕的喊出他名字时,表现得无比淡定,就好像自己平时就是这个样子。而且这个时空和阿来长得一模一样的管家,也叫阿来。 “我……我想喝酒。” 不知为何,看到阿来这个样子,李媛希感受到了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恐惧。 “不好意思,夫人,您不能再接触酒精了。”阿来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略微颔首,表现出无可奈何:“毕竟诊断书您也看到了,如果再喝酒,无异于自杀。” 李媛希突然愣了一下,或许是被金钱迷惑了大脑,差一点就忘记自己身患癌症的事实了。 “不过,好奇怪呀,我以为的胃癌晚期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李媛希骨子里就是个酒鬼,她才不在乎能不能喝酒,反正是在游戏里,就算这个人长得和自己再像也不是自己。那么趁现在有机会喝这些好酒,感受到味道的人是自己,承受酒精危害的又不是:“难道癌症晚期不应该是待在ICU里面,浑身疼到骨子里,靠呼吸机吊着命,痛苦得连结束自己生命的机会都没有吗?” “……”阿来有些无语,眼睁睁的看着李媛希从酒架上取下了一瓶写满英文的酒:“夫人……这个不能喝。” “这是我家,我想花自己的钱喝点酒都不行了吗?需要你一个管家来管?” 她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像一个富商巨贾一样,腰缠万贯,可以对着这些下人颐指气使的感觉。 “不是的夫人,这个是用来调酒,酒精度数百分之九十以上,不会有人直接喝的……”阿来的语气很无奈,夫人今天怪怪的,把自己叫来之后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 夫人会调酒,以前这种小事她都是自己来的。自从胃出毛病了之后,每一次的检查病情都在加重,自己严格管控她的酒精摄入,所以她对自己一直敬而远之,更不会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叫到跟前来为她调酒。 况且,夫人对于鸡尾酒的要求非常之高,她习惯那种酒精度数非常低,喝起来甜腻腻的酒。别说这种调酒用的纯酒精了,就连超过十度,她都嫌醉得快。 还有啊,夫人是懂外语的,这种纯酒精在酒柜里面整整一排都是,她挑的是这一排里,最便宜的一瓶。 ------------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交换(二) 李媛希尴尬的把酒放回到酒架上,继续用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来掩饰心虚:“我不管,今天我就要喝度数高的!反正我现在感觉好得很,一点点酒死不了!” “您当然好得很。” 阿来悠悠的抬起了微低的头,直视着李媛希,李媛希也同样看着他,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三秒。就是这三秒让阿来可以肯定,眼前的女人绝不是夫人。 “我想,您应该不记得跟大师说过的话了吧?” 阿来挺起脊背,没有之前那么畏惧眼前的这个人了,连说话也很快占据了主导:“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变成夫人的,但是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昨天的事情,您考虑好了吗?” 这已经是最后的试探,很明显李媛希已经被阿来吓住了,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已经知道我不是本人了,有什么请直说。” “根据大师的说法,你的阳寿差不多到头了。胃癌晚期,即使花光所有积蓄也只能维持一年,而且这一年,不会有什么生活质量。你以一千万的价钱乞求大师帮你指一条明路,所以他把我派给了你。” “只要你开口授意于我,我便可以帮你找到合适的容器。这个容器可以是小猫、小狗、金鱼、大象,只要是可以说话的东西,你可以随意与它们交换灵魂。就像现在,你所谓的富婆身份,也是从原主人那里抢来的。” 李媛希不太能听懂他的意思,既然如此,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既不是阿来的原主人,又不是这个有钱的女人,他何必跟着呢? 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阿来好像可以听懂李媛希内心的独白,他玩味一笑,语气充满了不屑:“我听命于大师,大师所得的钱财也会分给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根本不在乎身体的主人究竟是谁,灵魂只是个虚无的玩意儿,我完成任务就好了。” “这样啊……”李媛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场交易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怪在哪儿又说不清楚:“可是……如果我的灵魂可以随便占据别人的身体,你岂不是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要花掉数十年的光阴?” “你再有钱,也买不了长久的命啊。” 有些话阿来本不想说,但是看到眼前的女人蠢得可以,终于无奈的说出了事实:“你的每一次夺舍,只能有一年时间。时限到了,就该把容器还给原来的主人了。我完成任务的前提是以下两个条件达成任何一个。” “第一,你更换十次容器,生命走到尽头。第二,在你成为别人的时候不幸死去。” 原来如此!李媛希一瞬间恍然大悟,感觉问阿来:“那我现在这具身体是第几次了?” “第二次。”阿来回答:“如果您计划得当,应该还能活八年左右。” 太完美了!李媛希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反过来又有一丝疑惑,自己不是来参加游戏的吗?游戏中有任务,那么任务到底是什么?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倒也释然了,反正有八年的好日子可以过,谁在乎任务是什么啊?李媛希微微一笑,不怀好意的看向阿来:“那么请问,这个身体我还能用多久?” “十天。”阿来客气的回答道:“如果十天内不物色好下一个容器,您会提前死去,魂飞魄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李媛希冷哼一声,轻蔑的笑了笑:“那您可真是大公无私啊,瞒着我提前完成任务不久好了吗?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还有一个任务: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李媛希不再接话,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在高速运转,希望能为自己赶紧物色好下一个身体。阿来说可以成为小猫小狗小兔子,这些生物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寿命也短,还是算了吧。人类作为高级动物,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不是没有道理的。 往自己身上一摸,李媛希找到了一个手机,密码不知道但也不重要了,反正可以指纹解码。打开搜索引擎,搜索中国影响力最大的人,出来了一大堆,还没等问,阿来就已经不客气的表示了拒绝:“这些人你想都别想,有一个大前提是你选择的容器,必须是如今这个身体认识或者见过的人。” 嗨!以为能多厉害呢,搞了半天还是有上限啊。不过记得自己之前看过一个说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你都可以通过六个人的线攀上关系。那么假如,自己每一次都在能选择的身体里找到最有权有势的那一个,是不是到第七第八时,自己就可以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了呢? 很好,就这么办! 李媛希赶紧回到书房,一边翻手机,一边挨个书架的寻找,希望可以找到和这个身体主人相关的人物关系图谱。当然这么说有些专业了,不过是同学录或者聊天记录什么的。 本来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这一来还真被她找到了。 高中同学录的最后一页,是一个叫做L的女生。这个名字自己很熟悉,姓氏比较特殊,名字也是生僻字。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在真实的时空里,有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星,虽然演技很差,但如今已经大红大紫。 为了印证这个想法,李媛希试着打开身体主人的手机这个名字,出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希希啊,你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家里条件又好,为什么不拍拍戏呢?你绝对比那些平民出身的演员有资本有前途,而且我也可以帮你呀!” “算了吧,就我这个情商当演员还不两三天就被黑到地缝里去啦,而且除了钱我要啥没啥。不像你,从小学的童子功,专业就是演戏,不指望了。” “你这人真没意思,不过没事,我们不提这个。我马上要出演一部新戏,有没有计划投资一点,我感觉很有前途哒~” “那这样呗,你先跟我讲讲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我看看有没有投资价值。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律师拟好合同联系你们制片方了呗。” “好呀好呀,我打电话给你。”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交换(三) 聊天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李媛希赶紧从微信退出来打开通话记录,翻了很久才翻到那一天和L的通话记录,可惜没有录音。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吗?李媛希气不过,再次叫来了阿来。 “是的,夫人,您猜的没错。”阿来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那时您就已经和制片方签订了投资协议,手续是我和您一起办的。” “很好!” 一瞬间,李媛希像找到了人生的奔头一样,笑得无比灿烂:“我的下一个容器,就是她了!” “好的,请稍等。” 李媛希还没把话说完,阿来便退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份合同。合同是事先就拟好的,只留了被夺舍者的个人信息和最后甲方乙方签字的地方没有填。 阿来很自然的把手中的合同递到李媛希手中:“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李媛希本想仔细看看合同的每一个条款,无奈这个合同远远比她想的要周全很多,仅仅是附加条款就有四五页之多。既然如此,大概看一下没什么问题,李媛希便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夫人,不瞒您说我很好奇。”阿来忍不住说道:“明明您已经不是您了,可是签的名字简直一模一样。” 李媛希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在现实的时空里,自己早已习惯了阿来掌控万物的设定。所以现在,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呢? 现在她在意的可不是这个,而是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成L:“阿来,我是等到十天以后,就可以成为L了吗?” “并不是。” 阿来礼貌的笑了笑,下意识的把合同在手中攒得更紧了一些,生怕她反悔:“签订协议后的第二十四个小时,您就会成为下一个人。” 嗨,那岂不是亏了。李媛希有些不满意的撇了撇嘴,这笔账算下来,自己可是少了九天的寿命啊。 想到这,她突然意识到,这不该是自己最在意的问题。离调换身份还有24个小时的时间,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趁这一天,把所有财产都转移给L呢?李媛希是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人,她叫住阿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夫人没有这个必要。” 阿来就像现实中的阿来一样,从未见过他不得体的样子,现在也是如此,他谦卑有礼的回答着问题:“财产转让虽然不需要双方都到场,但是需要提前拟定协议、还要到相关单位进行公证,整个过程非常麻烦。” “况且,在您进入下一个容器的时候,上一任主人的灵魂会自己回来。如果她看到自己辛苦半辈子的财产被转让给了另一个人,您说她会不会生出什么知觉呢?” 看到李媛希还想挣扎一下,阿来继续道:“您不用担心夺舍L之后日子会过得不好,那样的实力成为当红明星,背后的推手和她自带的资本是必不可少的,不见得不如您。” 这一番话,让李媛希成功放弃了刚才的想法,那就算了吧,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就是大明星咯~ …… “咚咚咚!咚咚咚!” 是敲门的声音,此时的李媛希尚在睡梦当中,像鬼压床一样,醒都醒不来。 “叮铃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铃~” 看敲门没有反应,门外的人又不厌其烦的打起了电话。李媛希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翻了个身挂掉电话,继续睡了。 门外的人看叫不醒,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拿着钥匙开门。听到有人直接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李媛希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啪嗒—” 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响起,房间的等亮了。 李媛希四下环顾了一周,明明睡前自己还在四五平米的水床上,现在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根据周围物品的摆放可以看出来此时自己在一家宾馆里,住的是一个还算上档次的套房。 从外面进来的女人面色不悦,但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生气,接着强撑出一抹笑意,坐到了李媛希的床边。 “L呀,快起来洗漱换衣服吧,今天是围读剧本的日子了,有媒体要来,别到时候说咱们耍大牌。” L?李媛希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家财万贯的富婆,而是一个大红大紫的明星了。一想到这里莫名有些激动,赶紧起了床。 明星诶,自己现在可是大明星了!看着旁边这个经纪人,仿佛对自己已经不满许久,但又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敬,舒坦啊! 正当李媛希拿起一件料子很好的衣服在身上比划时,一旁的经纪人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小声的开了口:“那个……你不能穿这件衣服。” “为什么不行?我连穿什么衣服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或许是身份不一样了,加上这个经纪人确实有些面目可憎,李媛希斜着眼瞪她,意在让她少管闲事。 “L,你是不是哪里不太满意?”经纪人好像没有看清她的意图:“你这件衣服是自己带的,品牌商和我们没有任何合作。而且之前合同也写得很清楚了,但凡在行程里,必须穿品牌商提供的服装。” 一瞬间,李媛希无比尴尬,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外行一样什么都不懂。本想再怼她两句表达自己的怨气,但现在人生地不熟的,别再被看出破绽来,最终只能接过经纪人准备好的衣服换上。 坐在车上时,才知道当明星远不如自己想得那样美好。七坐的商务车上加司机一共挤了八个人,助理、经纪人、服装师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黑色的车子本来就吸热,因为怕狗仔跟拍,里面闷热难忍也不能开窗户。 不知为何,从起床开始,李媛希的感觉只有四个字:手足无措。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自己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不知道怎么说话,不知道怎么握手,不知道怎么做走路,不知道怎么找镜头怎么微笑,被人纠正了无数次,一直到剧本围读的房间里时才算面前缓过神来。 “要是不舒服的话今天先请假吧,反正你平时也都这样。” 经纪人说话时仿佛在用鼻孔出气,没什么好的脸色。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李媛希也不高兴,谁知道破事儿那么多啊,而且自己盯着L的身体,她还能跟自己闹掰了不成? “我平时哪样儿了?”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交换(四) 我平时哪样儿了?” 看到L的语气和神情明显不善,那个经纪人态度赶紧软了下来,一副看人下菜碟的样子。 李媛希即使来气儿,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得罪她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剧本是一个大IP制作,前期投入的成本很高,讲的是六界女帝重生到自己资质最差的小徒弟身上修仙的故事。如果记得没错,这个在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就看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有机会搬上大银幕。 或许是因为看过有印象,本来是导演给大家讲戏,后面莫名其妙变成了李媛希主导,颇得大家的赞赏。就连导演态度也变好了很多,他本来以为L只是一个没什么内涵空有其表的花瓶,没曾想对于文学作品也有那么多自己的见解。 这下可好,本来剧本围读的时间安排了近一个半月,结果就今天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过了很多名场面的戏,大大提高了效率。 未来的几天也是如此,在经纪人的监督下,李媛希没什么机会和粉丝见面,大多数的时间都和导演以及其他演员泡在一起,不光促进了感情,扣了许多剧本细节,还避免了乱说话引非议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有半个多月就能正式开拍了。而这段时间,大家就白天研读剧本,晚上练习身段。 …… 两周后。 这天是新剧开机的日子,导演笑得满面春风。他本来以为请来L这个流量明星就像捧着个姑奶奶一样,很难伺候。没想到正因为选对了人,进度比自己预想的快了很多。 这天的戏全是武戏,是一群演员吊着威亚在天上斗法的戏。然而因为L之前演过很多古装剧,里面也不乏吊威亚的,没有找过武替,都是亲自上阵,所以这次也没有人问她需不需要武替。 李媛希从小就不恐高,云霄飞车都坐过的人才不怕这些虚头巴脑的。她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没有经验,要做好万全的防护措施。 早上还算比较顺利,从八点多拍到中午两点,拍得现场演员都快虚脱了剧组才给放饭。一开始李媛希还担心自己演技不好出现什么破绽,后来发现万全是自己多虑了,L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午饭是西餐,菜品很丰盛,剧组提前给准备好的,所有的演员里只有自己一人吃这个。本想问一下的,但是看经纪人那张习以为常的脸也就闭嘴了,估计平时L也不好伺候吧,如果她不要求,应该没人会准备得这么奢侈。 午饭过后没有休息的时间,又要上阵了。或许是第一天拍戏吧,李媛希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也不觉得累。可是等到大家都准备好了,才发现道具师刚刚被经纪人叫去拿服装了,只剩下李媛希一人的威亚还没有弄好。 面对导游的指纹,一旁的经纪人赶紧跑了过来,快速的把绳子固定好。 怪不得脸那么臭还被赞誉为王牌经纪人,这女人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是情商和业务能力真不是盖的。 这一场是挨打的戏,当然不是真的挨打,就是比划比划,连用的剑都是无实物需要后期P上去的。大师姐发现资质最差的小师妹练了一套自己的招数,据说同一辈的都破不了她的招,打算自己来试探试探。 “律翎,听说你最近自创了一套剑法无人能破,不知可否让师姐领教领教?” 很明显,这个所谓的师姐是个阴毒善妒的反派,见不得女主好。演师姐的演员和李媛希相对站定,先是一段互相打嘴炮的戏,等师姐先动手,就开始武戏了。 李媛希作前辈之姿,颔首作揖,表达对师姐的尊重:“师姐在上,律翎不敢自傲,只不过闲来无事弄着玩的,无人能破谈不上,更不可能是师姐的对手。” “少那么多废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接下来就该师姐一剑刺上来,律翎往后躲,直到避无可避的时候腾空飞起来站到高楼的屋檐上再战。 李媛希很上道,师姐举剑刺过来的瞬间先身体后倾,两脚一前一后保持稳定。此时负责吊威亚的场务拉着威亚把人往后扯。到这里都很顺利,直到该起飞的时候,李媛希感觉自己腾空而起,高度差不多稳定,就差脚踩在檐上时,突然感觉拉扯的力消失了。 此时李媛希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想要保持稳定站在屋檐上,但是根本来不及反应,七八米的高度直愣愣的掉了下去。 “砰!” 沉闷的响声过后,李媛希的头重重的栽在了台阶上。虽然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就像错位了一样,整个人扭着横在了那里。 她并不觉得疼,但是一动也不能动。眼前像充血一样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耳边响起喧闹的声音,现场的人都聚拢了过来。接着,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头就像后接的一样朝后耷拉着,扯得脖子附近的筋生疼。 …… “L呀!是妈妈对不起你……” 不知过了多久,李媛希感觉一个女人扑在自己身上哭。声音很苍老,从内容可以听出这应该是L的母亲。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星期了还不醒?”女人问道。 难道旁边还有人吗?为什么自己没有听见的人个人的声音?正当李媛希疑惑的时候,经纪人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啊阿姨,当时正在拍戏,可是她固定威亚那地方的卡口好像有些故障,没有绑住,从楼上掉下来了。” 听到这里,李媛希开始回忆。当时负责给自己绑威亚的人被支走了,最后是经纪人亲自上的手。根据她的速度和手法应该不会不专业,那么真的可能是道具有问题。 “你以为我没有查吗?”L母亲的声音哭腔中带着些阴冷,这个态度应该是和经纪人有些其他的过节:“L绑的威亚没有任何问题,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你在绑的时候专门卡在了钢扣上,只要使劲,脱离分开是迟早的事情。” “呵呵~” 经纪人用鼻子出气冷笑了一声:“阿姨,就算您不喜欢我,这也只是您的猜测,凡事都要拿出证据来。”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交换(五)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呀,你早就计划好了!” L母亲说话的声音气得发抖,但是李媛希躺在床上睁不开眼,一动也不能动,更看不见两人起争执是什么样的场景。 “阿姨,您还是节哀吧。” 经纪人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挑衅:“医生说了脑死亡,几乎没有醒来的可能了。您呢,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趁早拔氧气管吧。” “你……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L的母亲伸手就要打她,却不知道被谁拦下了,只听见一句“病人需要安静,家属请去外面平复一下心情。” 李媛希静静地躺着,她不知道经纪人和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或许这个过节是源自于L,但是不重要,反正这具身体也不属于自己,等阿来过来换一具就好了。 不过,现在都这样了,要怎么样才能把阿来找过来呢?又怎么样选择下一个容器?这些都是未知数。 “这家人还真是差劲!” 耳边再一次响起了经纪人的声音,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女儿婊里婊气,当妈的也是这个德行,简直恶心。” “慧姐,那你这算是熬到头了吧?”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李媛希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哪个助理。这个L平时到底多招人嫌啊,住个院被人搞得普天同庆一样。 “熬到头?还早得很呢!”经纪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当年我们俩同一个班出来,试戏的时候明明选定的女主是我,拍了整整一个月了,就因为她是投资商的女儿,所有戏重拍,也没了我的角色。” “说到底,这种窝囊气也没什么,资本市场嘛,除了我还有谁在乎呢?” 其实李媛希是有感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动弹不得。她能感觉到旁边人的恶意,能感觉到到微风拂过汗毛的微痒,也能感觉到肚子饿了,可是就是动不了。 “可谁知道这个该死的女人,偏偏养成了什么都要抢的习惯。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从小到大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就因为我聪明有天赋,她就要夺走我身边的一切,你说可笑不可笑?” 经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里全是她咬牙切齿的恨意,仿佛等这一天太久了。 “威亚真是个好东西,用这玩意儿犯罪,只要手法够自然,就没有人能看出是意外还是人为。” 李媛希听到经纪人轻笑了一声,和那个助理轻语了几句,助理离开病房并且关上了门。 这个世界总有那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L一家作孽太多,母亲本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东西。但是当经纪人把那些犯罪的证据放在母亲面前的时候,母亲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房间里,只剩下经纪人与L两个人。 “L啊,你的生活里,处处充满了特权呢。” 经纪人轻轻的踱着步子,伸手抚摸着结实的全钢制喷塑病床,按了一下侧面的按钮,病床遍自动升了起来:“我就不明白了,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却偏偏嫉妒我一个普通人,为什么?” 她轻轻的俯下身子,脸对着L的脸,面无表情:“倘若我有你一半的资源,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努力还一事无成。我为什么优秀,是因为除了天赋一无所有,要是再不努力,那就连天赋都没有了。” “可是你呢,什么都要和我抢。拍戏抢角色,上综艺抢剧本,你永远拿着最好的人设来让我陪衬你,就这样还不肯放过我。” 李媛希自认为是一个感受性很强的人,即使经纪人看起来冷漠又平静,但是心里的那种怨气她觉察得清清楚楚。 “我都已经决定退出了,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幕后工作者,可是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经纪人缓缓坐在了L的床边,眼神放空,仿佛蒙了一层薄纱:“我只想找个普通人过相夫教子的生活,可你连他都不放过。” 李媛希不懂L和这个女人有什么恩怨情仇,但从她说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应该是L抢了她的事业又抢了她的爱情。 “好嘛,我又不天生就是为你而活的,你不肯放过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经纪人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L的脸,李媛希感觉到一阵恶寒,但是她依旧动不了。 “本来想着当场就能摔死你,摔不死也是半残。没想到还挺坚强,脑死亡,呵呵呵……” 助理离开之后,病房里能发声的只有经纪人一人。一阵大笑过后,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虽然是笑,但能感觉到她大仇得报后的空虚。 “虽然几率很小,但难保你不会醒过来,所以,我还是早做打算吧。” 经纪人的语气终于变得轻松,站起身轻轻的拔起了氧气管,往下拉到她脖子的位置。 “唔……唔……” 就这么一瞬间,李媛希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睁开眼睛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和L的身体是割裂开的。 这是怎么回事? 起身走下病床,L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但呼吸却越来越微弱。与她一致的是自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活着再嚣张又如何,还不是死得比谁都快。” 李媛希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迷迷糊糊之间,听见经纪人撂下这最后一句话,摔门离开。同一时刻,仿佛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应该是L的母亲吧?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应该不会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于不顾。正当李媛希以为自己有救的时候,她听见了阿来的声音。 “你可以听到吧?” 嗯?阿来是在跟自己说话? 李媛希很疑惑,可惜此时她的灵魂快要随着L的身体一起湮灭,除了阿来似有似无的说话声,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东西了。 “我知道你听得见。” 不知为何,阿来的语气给人一种阴谋得逞的感觉,让人莫名有一种恐慌感:“对不起了,每个人的寿命有限,我不想用有限的生命陪你们这种人一个又一个的十年。更何况,你的贪欲在这儿摆着,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 第二百章 赎罪(一) 等到叶玮清醒,四周万籁俱寂,什么也看不清楚。凭借着一点点的光感,他爬起身找到开关,将灯打开。 “我去,你干哈呢?” 循声望去,叶玮这才发现,逼仄的房间里还躺着一个人,看上去二十岁上下,长得和自己有一点点像。 “你是……我弟弟吗?” 叶玮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人,因为在现实的时空里,自己是个独生子女,而这个人,是从哪儿来的? “你是我弟弟,神经病,睡懵了吧!”那人的起床气里带这些嫌弃,想翻白眼,但刺眼的灯光让他睁不开眼,最后翻了个身,睡下了。 叶玮老老实实的关了灯,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上一刻还在游戏当中,现在就不知道来了哪里。既然不知道任务,那当务之急就是先搞清楚自己的时间线了。 在这里,自己的家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砖房,大小在五六十平米的样子,两室一厅。自己和哥哥睡在同一个房间,那家里肯定住了不下三人。 “叶玮,干啥呢?不睡觉了?” 或许是自己的动静确实不小,一个女人揉着眼睛从另外一间卧室里走了出来,她看上去并不老,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难道真是自己的妈妈? “那个……我饿了,想搞点吃的。”叶玮连忙搪塞,手忙脚乱的往厨房的方向走,可他找不到厨房,进了厕所。 “这都几点了,吃什么呀?明天还得早起上课呢,你爸每天八点钟上班还得提前送你上学,怎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们。”母亲守在厕所门口,隔着一道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叶玮聊了起来:“期中考试都考成那个样子了,就知道吃吃吃,你看看你哥哥,虽然在咱本地上学,但好歹都是大学生了,你再看看你……” “好了,妈,知道了。” 叶玮上完厕所,实在听不下去母亲唠叨,转身回房间休息。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哥哥,尚在人世的父母,一切都是这么完好,那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呢…… 虽然换了时空,但叶玮的生物钟没变,一如既往不需要闹钟六点起床,穿好衣服照了照镜子,十七八岁的模样,青春正好。叶玮回想起2000年之前的每一天,那时候的生活真幸福啊,可是后来,怎么就那样了呢? 一瞬间,叶玮仿佛懂了,或许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既然重活一次,那一定不能让自己失望。 他快速的起床洗漱,花了十分钟解决战斗,哥哥此时还没有醒,他回房间找了本数学书坐在客厅靠窗的位置上看了起来。以前上学对数学没什么兴趣,但是柏澍说过,数学的世界很奇妙,进不去的人对它深恶痛绝,进去了的人则趋之若鹜。既然如此,那就给自己一个趋之若鹜的机会吧。 “呦,儿子,看书呢?”七点左右,父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或许是没有见过自己这么好学的样子,他讶异的寒暄了几句,便去洗漱了。 叶玮手中的书索然无味,在另一个世界里,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念,拿走父亲治病的钱,现在看见年轻的父亲就这样站在面前,而自己,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大概七点半,吃完早饭,父亲骑着摩托送自己去上学。或许是到校太早,班里还空无一人。 叶玮有些不可思议,这个时空的自己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啊,学习差,每天还第一个到班里,没手机没电脑,天天都在干什么? “早啊。” 此时的叶玮正侧靠着窗台看书,听见这熟悉的问候声,连头都没敢抬,神情凝固,眼神僵在了书上。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叶玮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书被抽走,他缓缓的抬起了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三十岁上下,笑容尚存的,柏澍的脸。 “柏老师……” 叶玮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的任务八成和柏澍有关。柏澍翻了翻叶玮的数学书,,笑呵呵的放了回去:“怎么,突然开窍了?” 柏澍说话的感觉让人很舒服,不像有的老师,看到不争气的学生突然学习语气充满嘲讽,他的话里满是欣慰。 “有个人跟我说,数学很神秘,讨厌的人深恶痛绝,喜欢的人趋之若鹜,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喜欢上它。”叶玮微微一笑,习惯性的抬手看表,这个世界里的自己没有手表。 “我记得这话我说过。” 叶玮抬头,柏澍轻轻的扬嘴弹了一下舌,笑着回到讲桌前坐下,准备再看一眼上课的内容。 虽然柏澍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叶玮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摇了摇头,继续用看书来掩盖尴尬。 没过多久,一道阴影挡在了叶玮的面前,抬起头,一个穿着高领针织衫、外面套着校服的女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叶玮,可以让一下吗?” 叶玮赶紧站起身给她让了位置,但这个女生的穿着确实让他奇怪。此时正值九月初,虽然三伏天已过,但依然很热,她穿秋季校服已经算多了,怎么里面还穿了件高领针织衫呢? “你穿秋裤了吗?” 不知为何,叶玮突然冒了这么句话出来。 “没有。” 女生从头至尾都没有和他对视,只弱弱的回答了这么两个字,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她,不会是刘歌锦吧? 叶玮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个念头,想起在以前的时空里,柏澍讲刘歌锦的故事时,也说她的穿着很不适时。 “大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上课了。” 听见柏澍的声音,叶玮准备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可是环顾四周,班里少说也有四五个空位置,他不知道哪个属于自己,于是干脆坐在了刚刚那个女生身边。 好在柏澍并没有追究,掰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板书。 不知为何,叶玮总感觉自己和这个时空格格不入,或许是本来的叶玮和自己的性格太不一样了吧,身边每一个对自己的态度都很古怪。 “对……对不起,我今天实在没钱。” ------------ 第二百零一章 赎罪(二) ??? 听到这句话,叶玮一脸懵逼,怎么她欠自己钱吗?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现在自己才是这个身子的主人,钱嘛,无所谓,于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着急。 可是就在下一刻,叶玮用余光瞥见女生用一种胆怯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然后迅速又低下头去。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叶玮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她没有看自己,只自顾自的用笔在本子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温”字。 “叶玮,来做一下这道题。” 叶玮站起身,看了眼黑板上的题,是一道立体几何题。虽然很多年不接触了,但不过是添一道辅助线的事情,没什么难的。 几笔完成之后,叶玮从容的走下了讲台,不知为何,感觉同学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柏澍简单的点评了那道题,完全正确。或许是这个时空的自己成绩确实太差了吧,做出道数学题都能惊着别人。也不知道这一遭自己要多久才能回去,只希望不要等回去之后,这里的自己又栽回谷底。 “很好,有进步啊,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讲台上的柏澍笑容意味深长,叶玮不禁在想,现实中的时空自己没有机会做他的学生,游戏里过过瘾也是不错的,赶紧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叶玮很享受当学生的感觉,无忧无虑,仿佛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管他什么时候结束,珍惜当下吧。 一下课,叶玮跑到讲台跟前,殷勤的帮柏澍收拾讲桌,然后在他诧异的眼神中,抱起桌上的讲稿教案,等着跟他一起去办公室。这么殷勤不仅是因为尊重柏澍,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根本不知道柏澍的办公室在哪,为了避免露馅,跟着是最好的选择。 “你先说吧。” 刚刚站定,柏澍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一副他知道叶玮有话要说的样子。叶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性的开了口。 “刘歌锦……可能最近有点不太对劲,您应该知道些什么对吧?” “所以你明明知道,还要来问我?”柏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凝重,叶玮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的态度吓得人腿软。 于是叶玮干脆不说话了,说得越多错的越多,有什么问题他骂就好了。 “你这孩子看着机灵,逃课、上网、恶作剧,这些我都能忍,但你怎么能和社会上那些混子一起不学好,校园暴力,把同学往死里逼?” 校园暴力?自己? 一瞬间,叶玮突然明白刘歌锦的表现和同学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他本以为在这个时空里,自己只是贪玩不学习,现在是做了什么让柏澍有这么大怒意的? 他突然想起刘歌锦一遍又一遍写在纸上的“温”字,不敢保证到底是什么样的用意。可是那条不合时宜戴在脖子上的丝巾,不得不让人多想。 “柏老师,昨天在路上我被一量助力车撞着了,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能不能告诉我一下,我到底把刘歌锦怎么了?” 叶玮不是想推脱,他只是不想柏澍觉得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能找了这么个让人难以想象的憋足的理由。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好好一个孩子,被你逼到去偷,你说你怎么了?” 柏澍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从桌上抄起一把手臂长的铁尺子,重重的抽在了叶玮的胳膊上。很疼,但是叶玮没有躲。他知道自己来到这个时空是有任务要完成的,任何不配合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柏澍不高兴的撇了下嘴,把铁尺放在了一旁,用眼神示意叶玮去开门。叶玮也正觉得无事可做,未免尴尬,赶紧把门开开,刘歌锦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 换了个人,柏澍也换了个态度,他看刘歌锦的眼神和看叶玮截然不同。 刘歌锦没有说话,把一张A4纸放在了柏澍的桌子上,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叶玮视力很好,隔着两米的距离,小字看不清楚,但题头的“退学申请书”五个大字不会看错。 “你这是什么意思?”柏澍皱了皱眉,盯着面前的退学申请书,迟疑了几秒问道。 “我不想上学了。” 刘歌锦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一边用手绞着衣角,一边点头:“我和家里人都商量好了,我不上了,柏老师,请你签字吧。” “是因为他吗?” 柏澍阴冷的眼神投向叶玮,不知他是想再劝劝还是怎么的。但是刘歌锦摇了摇头:“不算全是他的原因,是我自己……不想上了。” “上次叶玮他们跟你收保护费的事情我正在处理,不要因为这些事放弃学业。”柏澍起身搬了个凳子放在桌子侧面,示意刘歌锦坐下好好谈谈。刘歌锦并没有坐,深深地向柏澍鞠了一躬,她说话带着哭腔,但眼泪没有流下来:“老师,您不用劝了,有些事情是回不了头的。您是一个好老师,我对不起您的殷切教诲。” 还没等柏澍说话,刘歌锦就准备转身离开了,打开门时她停了一下,转过身看向叶玮,没有说话,然后又看着柏澍:“柏老师,我先回趟家,等您签完字我家里人晚点会来办手续。” 柏澍没想到她的态度那么强硬,一时无话可说。 “等一下。” 叶玮开了口,他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趁刘歌锦站在原地,叶玮走上前把她拉进来关上了门。 “之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我的不对,我知道道歉也没办法弥补对你的创伤,但是我在这里保证以后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尽可能的补偿你……你可以不退学吗?” 叶玮说这话只是试探,他只想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叶玮虽然是男人,但直觉也很准,大概率他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 刘歌锦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再一次准备开门离开。就在她的手碰到门把手的一刹那,叶玮唰的一下从后面揭开了她的丝巾。 “你干什么?!” 柏澍愤怒的冲了过来,狠狠地揪住叶玮的领子往后拽了一把。叶玮一个踉跄栽在地上,接着又不顾疼痛的爬了起来,走到刘歌锦跟前。 “老师,你看她的脖子。” ------------ 第二百零二章 赎罪(三) 刘歌锦这次的情况远不及在现实中柏澍见到的那样,上面只有零星几个针孔。但是那种很粗的针眼结痂后留下的红点,依旧触目惊心。 “你这是,得了什么病了?” 叶玮有些无奈,这个时空真是奇怪,人设变了还能接受,没想到一向聪明的柏澍居然变得这么愚蠢。刘歌锦抢过丝巾,慌乱的围在脖子上,说话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硬气,磕磕巴巴的,眼睛一直盯着门把手,随时准备逃跑:“……就是生病了,所……所以不上学了……” “那……你治病的钱要是不够,我……” 柏澍把手伸向裤子口袋里,来回摸索了几遍,拿出了几张一百和一堆零钱:“我还有银行卡,需要住院吗?到时候我……” “柏老师,不用了。”刘歌锦淡漠的推回了柏澍的手:“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只是不想上学了。” “可是你才不到17岁,难道你妈妈也同意你不上学吗?” 可以看得出柏澍很想挽留,他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座机话筒,看向刘歌锦:“你家里电话是多少?” “柏老师,你打了也没用,我妈都知道呢。” 刚被发现时刘歌锦只是慌乱,但是现在,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大不了撕破脸。 “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叶玮再一次扯下了刘歌锦脖子上的丝巾,指着针孔对柏澍说道:“温氏做得很大,其中一个地下产业是制药。之所以说地下,是因为那些流程根本搬不上台面。他们利用金钱来诱惑学生主动做实验,但能成功的,又有几个?” 柏澍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沉着脸,听叶玮继续说。 “据我所知,你这次收钱去做的制药实验关乎一个罕见病,这种罕见病主要来自基因突变引发的血凝异常,通常不传染。但是如果通过静脉注射致病菌,就会感染上这个疾病。” “之所以需要你去做这个实验,是因为这个病到现在,都没有特效药。” 叶玮说得义正言辞,他以为刘歌锦会震惊会后悔,却不料她转过来一副绝望而又怨恨的表情望向叶玮:“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是你让我给钱,打到我不带钱不敢来上学,现在这样了,又想来当那个好人?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刘歌锦的语气云淡风轻,眼神中的怨毒仿佛要把叶玮吃掉一般,仿佛在用余生最后的能量,表达自己的怨念。片刻之后,她不再搭理办公室里的柏澍和叶玮,转身离开。 “柏老师,你真的不能放任她这样!” 叶玮转过身,看向柏澍,他坚信自己的任务应该是帮助柏澍达成帮刘歌锦复仇,准备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合盘脱出。 “温氏集团有一个地下制药厂,制作的药物需要通过多次试验才能用于临床。通常这种罕见病都会有赞助商花高价入股,为了尽快投入临床,他们会高价找一些缺钱的人,让她们来做人体实验。” “试验失败,这些受试者面临的是死亡,但如果试验成功,在无数人的尸体之上,那些赞助商和温氏集团,通过专利和高价贩卖药物所得能够赚得盆满钵满。” “老师,那些人有多该死您看到了,刘歌锦是您的学生啊,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 虽然带着对柏澍的敬佩来到这个时空里,但此刻的叶玮更想做的是尽快完成平行时空给出的任务。他看着柏澍,希望能激起他作为老师的爱生之心,这样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从游戏中胜出了。 柏澍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叶玮看出他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柏老师,根据我掌握的线索,温氏集团最大的制药厂有六家大股东,分别是……” “你去死吧!” “咚!” 霎时间,叶玮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没有看清楚柏澍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只晕晕乎乎中感觉有人驮着自己在走,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 “嘶——” 叶玮觉得地板有些凉,想要坐起来,却感觉浑身乏力,哪哪儿都疼。环顾四周,自己是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靠墙一周摆着一圈椅子,和门相对的大黑板上写着五个花体大字:文化研习社。 “什么情况?” 叶玮扶着头半天从地上爬起来,此时接近黄昏,房间有些暗,但明显可以看出,黑板前坐着一个人。 “把灯打开。” 是柏澍的声音,叶玮放心了不少,踉跄走到门跟前,打开了灯。再看过去,柏澍就坐在黑板前正中央的位置,他着一身肃杀的黑色衬衫套装,翘着二郎腿,微笑着看向自己。 “柏老师……这是怎么了?”叶玮晕晕乎乎的,朝柏澍走过去。 “别动!” 柏澍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将手举向了叶玮的方向:“看看你身上。” 叶玮低下头,突然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前面觉得浑身疼以为是挨了打,现在却发现自己身体上每隔几寸就被缠上了几根电线,电线深入到了自己的血肉当中。 “柏……柏老师?” 不知为何,叶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在柏澍举起手的那一刻,自己看见了他手里的遥控器。 “这个地方,眼熟吗?” 柏澍冷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叶玮:“你和你的那帮狐朋狗友,就是在这个地方对刘歌锦施暴的,她有今天,全部拜你所赐,你却想要把一切罪责推给别人。” 柏澍说话一字一顿,像是威胁,又像是质问:“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好好活着?” 看着柏澍一步步向前逼近,叶玮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他知道在另一个时空,这个男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所以他不敢挑战人家的底线,完成任务活着回去才是正事。 “柏老师,我对不起刘歌锦,你留我一条命,我们一起把那个害人的企业和股东揪出来,完了我拿命还……” “砰!” ------------ 第二百零三章 赎罪(四) 一阵剧痛,叶玮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本想先稳住柏澍忍痛扯开那些电线,却不料还没拨开,那东西就自己炸了。 低下头,手上已经血肉模糊,叶玮不可思议的望向柏澍,另一个时空的感情让他不敢相信柏澍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 “还动吗?” 叶玮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柏澍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只有先想办法离开这里。他悄悄的蹭到门跟前,想要离开,柏澍却站在原地,没有要追他的意思。 “你身上绑的炸药,遥控器在我手里,你要是敢走,我就一个一个引爆它们。” “我……我不走,我不走。”叶玮被吓得连连摇头,手上的痛是真实的痛,如果换一个地方,自己可能就真的死了。 “这样吧,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柏澍的语气突然柔和了一些,正当叶玮以为他是想想自己询问制药厂的问题时,却再一次绝望了。 “你到底是多不要脸,才会带着那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 完了。 叶玮知道,这个时空柏澍的局里,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他空有爱生如子之心,却没有看破事情真相的能力和济世之心,就连布局能力,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可真是太冤枉了,自己一来这里,刘歌锦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因为本体伤害过她,现在却是自己要遭受那些报应。 “我知道错了……” 简直可笑,自己明明是一个巧言善辩的人,此时却连解释都不敢了。 “你知道错,能换回她的命吗?”柏澍轻叹了一口气,能看出他也不想这样,为了一个学生,伤害另外一个学生的性命。 “我不能,但是事到如今,我们要做的难道不是去跟温氏的那个制药厂算账吗?” 呵。 柏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明明是笑着的表情,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变得充满了杀意:“你简直不知悔改!” “砰!” “啊!” 这次的疼痛在膝盖处,叶玮跪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柏澍一步步逼近,他却连逃离都不敢了。 “柏老师,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叶玮低着头,不敢再看柏澍的脸,就怕看到了,连现在这样说话都不敢。 “我当然知道。” 柏澍从身后抽出了一根类似天线的东西,拉开近一米长,他没有再往前,而是用那根天线对向了叶玮:“即使不当这个老师,我也不容许学校有你这种人存在。” “不知道你是喜欢未知的刺激,还是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呢?” 见叶玮不说话,柏澍突然伸出天线挑开了他脸颊处的电线。 “砰!” 炸药的威力不大,却足以炸瞎他的眼睛。叶玮捂着脸痛苦的在地上蠕动,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得到柏澍的原谅。 “昨天我去家访,看到刘歌锦身上的伤。” 柏澍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你们可以把她绑在椅子上,让她自己选择是被烟头烫还是被飞镖扎,我这样对你就不可以吗?” “我……” 叶玮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浑身的疼痛牵扯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自己到这个时空是来完成任务的,总不能就这样变成炮灰吧? “砰!” 这一次是在后背。 “砰砰砰!” 叶玮像一条将死的毛毛虫,浑身是伤,被人拿着针一下一下往下扎,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后背的疼痛让他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却接连引爆了其他炸药。 “呃……” 疼痛的感觉渗入叶玮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髓,他跪着,头杵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缓一点点痛苦。 “快要上课了。”柏澍脸上的严肃不然被一抹诡异的微笑代替,他往前凑了一点,单膝下跪,伸手轻轻的捏住了叶玮的脸:“以你现在的出血量,不出二十分钟就会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而死,我现在去上课,回来再给你收尸。” 柏澍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悯,这一刻,叶玮彻底绝望了。 “懦夫……” 几乎是嚼着满口鲜血,叶玮从口中吐出了这两个字,他一动也不想动,只能坚持着刚才那个可笑的姿势。其实他也不知道说的这话能不能让柏澍听到,但他依旧不在乎了。 “你说什么?” 柏澍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看向叶玮:“马上就要死了,还是安生一点吧,能少点痛苦。” “柏老师……现在的你,根本不配当一个老师……” 因为头部半倒立的姿势,口鼻中的血液不断往外涌,流了满脸,糊住了眼睛:“你杀我……解决不了任何实质的问题,你只是为了自己心里痛快……” “但是,你永远不会快乐了……” 叶玮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执念,努力让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尽量清晰,此时的他毫无畏惧,因为眼前的柏澍,根本不是他在另一个时空所认识的柏老师。 他不是那个为了学生的前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连做七案,杀人不为痛快而为了除暴安良的柏老师。这个时空的他,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动用私刑,为了一个学生伤害另一个学生,却不敢跟真正黑恶势力叫板的懦夫。 “请你问问自己……杀了我,刘歌锦就能好好活下去了吗……?” “做过校园暴力这种事情的人……不止我一个,羊圈里的羊都死完了,你补牢有用吗?” “没有温氏……她即使缺钱,也不会去做药物实验……你最该杀的,不应该是那些拿着点钱草芥人命的人吗?” 听到这些话,柏澍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不可否认叶玮说的这些话没有错。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为了一个学生,去杀死那些自己根本无法对付的人吗? “杀了你,他们自然跑不了!” 虽然看不到,但叶玮能够想象到柏澍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体力再絮叨了:“不可能的,你不敢……” “你,看,我,敢,不,敢!” 柏澍终于被激怒到了极致,他忍无可忍的捞过叶玮身上较松散的一部分电线,翻过来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唔,唔……” “你现在,说不出来话了吧?” ------------ 第二百零四章 新的游戏 “醒醒,醒醒啊”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叶玮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幸存者游戏中,刚刚叫他的声音,来自阿来。 摊开手站起身看了几遍,在那个时空发生的事情对这个时空的自己居然毫无影响,现在的他浑身不疼不痒,就像是刚做完一场噩梦。 既然命保住了,那要求肯定不一样了。 “该去哪儿,就带我去哪儿吧。” 叶玮摊了摊手,不就是用一辈子的劳务来换钱吗,没有自由无所谓,反正监狱里待了那么多年,什么都没人命重要。 “你是不认识路了吗?” 阿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叶玮:“出门直走走到头,坐缆车上去就可以了。” 坐缆车上去就可以了? 叶玮眼中突然燃起了一抹光:“所以我没有被淘汰是吗?” 阿来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叶玮觉得浑身一阵轻松。这种感觉就像刚刚经历完一重又一重的黑暗,转眼不仅迎来了光明,还有人送了良田千顷的感觉。 遮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叶玮几乎是跳着跑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心归开心,他也不是没有后怕,明明阿来说过,如果死在另一个时空里,现实中的自己也不会回来。可是现在,自己非但活着,还莫名其妙晋级了。 所以自己的任务到底是什么?难道不应该是帮助柏澍替刘歌锦报仇吗? “滋啦——滋啦——” 听到莫名的杂音,叶玮抬起头。门口天花板处不知什么时候安了一个广播,杂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喂喂喂,喂喂喂。” 是阿来的声音:“各位玩家,第四回合游戏已结束,请各位玩家在十分钟内到达楼门口,不来默认弃权。” 听到这话,叶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穿上鞋子往外走去。到达指定地点后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又过了大约五六分钟,人才慢慢过来。 从阿来通知到现在,叶玮掐着表,整整十分钟,包括自己在内的八个人悉数到齐,阿来也跟着过来了。 阿来打开拿在手里的黑色文件夹:“各位,我先点个名。” “叶玮、陈什、温暖、洛璇、陆雅、莫连凯、付博康、屠楠,好的,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开始讲下一回合游戏规则。” 阿来也是奇怪,说是点名,却根本没有给大家回答的机会,只自顾自的叫完名字便开始说接下来的话了。 都这么形式化了吗? “第五回合游戏:讲故事。” 这时阿来才抬眼看了一下众人,再一次不等回应就往下说了:“明早十点整,所有人准时到达复活赛场地。” “游戏规则:现场每人四个小时时间,一人准备一个小故事。十点整到场准备自己的故事,十一点准时开始讲故事模式。故事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题面,由题主讲给大家听。题面讲完,其他玩家猜测故事走向,一人一张纸,用五十字以下写出故事结局,其他玩家可交白卷。” “第二部分为故事结局,由题主提供,也是用纸写下来,不限字数。如果题主的故事结局被人猜中,则猜中结局的人获得一千万奖金,题主淘汰并负债一千万,多人才对也以此结算。如果无人猜中结局,则题主晋级并获得一千万奖金。” “各位有问题吗?” 和阿来相对而站的八人摇了摇头,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讲故事这种事并不算难,但是要讲出让别人猜不出结局的故事却是难上加难。现场的几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人,但凡给出的结局大一点,就总会有人猜到结局,这样的话胜率岂不很低? “我们还是来讨论个战术吧?” 房间里,洛璇率先开了口:“讲故事听上去容易其实很难,但我们起码不能被自己人坑了。那几个人我们左右不了,但是我们三个人在讲故事的时候,其余两人还是交白卷比较好。” 温暖思考了一下,皱了皱眉:“虽然不是不行,但交白卷会不会对游戏太不尊重了?其实随便写个答案也是可以的呀?” “还是白卷吧。” 深思熟虑后,陈什郑重其事的说道:“有事我们把故事讲得百转千回,却往往是最简单的结局,所以越是随意越容易出事,还是交白卷保险。” “好吧。”温暖耸了耸肩,缩回床:“咱还是好好想想明天讲什么故事吧。” 是啊,讲什么故事呢? 2018年7月25日,早上10:00. 仅剩的八位玩家都在规定时间前到达了游戏场地,围成一圈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陈什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次会场的布局跟之前复活赛真心话大冒险时大差不差,只不过少了两个人,显得宽松了一些而已。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落寞,来到这里进入第一个游戏的时间是7月15日,距今不过短短十天,历经了五场游戏,同来的三十六人就被淘汰得只剩这八个人了。 他不由得想到秀秀,虽然她很厉害,但能不能在这个游戏中走到最后就不好打包票了。 阿来看到人已到齐,也不过多言语,在每个人面前发了张A4大小的白纸和一支笔:“讲故事前,请各位玩家在纸上写下自己故事的唯一结局。” 就在阿来说完这句话之后,桌子突然动了,整体往外挪了几寸。定睛一看,本来完整的桌子被分成了八个小块,每两个小块之间升起了一块挡板。 有必要吗?防止作弊防到这个地步。 陈什接过纸,左手捏着笔盖摸索了一阵子,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用时不过三分钟,起身交给了阿来。坐下时他习惯性的看向周围还在写字的人,有些人抬头用不善的眼光望着他。 对他而言,这个游戏是有必胜法的。字写得越少越具体,就越不容易被人猜到结局。 阿来一张一张接过玩家递来的纸条,收起最后一张,距离11:00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他不说话,玩家们也不说话,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桌子正中间的转盘,等待着第一个讲故事的人。 时间到,阿来按下了转盘的开关,转盘飞快的转动着,渐渐慢了下来、慢、再慢…… “现在,请由屠楠来为大家讲述她的故事。” “各位玩家,我的故事名字叫做:末日归来。” ------------ 第二百零五章末日归来 (一) 有一个叫屠楠的女人,是一个医院的护士。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一睡着,要不了多久就会从噩梦中惊醒。每次的梦都一样,灰蒙蒙的天,她站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村庄里,浑身淋透了,忍不住在颤动。 可是梦醒之后,屠楠确切的知道梦中的小村庄自己从未去过,却又不知那印象从何而来。 “屠楠吗?你妈妈患了重病,那边请个假回来一趟吧。” 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屠楠赶紧办理好请假手续,只身回到了老家。可是见到母亲之后,才知道她的病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母亲躺在铺上,五脏六腑绞痛难安,一口饭也吃不下。屠楠身为一个护士,手里掌握不少医疗资源却无能为力,几天时间辗转各地为母亲治病,最终却连病因都确认不了。 屠楠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盼着能天降奇迹,让母亲自己好起来。 “楠楠……楠……” 此时已经是母亲重病的第八天,她瘦骨嶙峋,像得了甲亢一样无比精神,睁大了双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屠楠。 “在呢,妈,我在。” 屠楠赶紧凑到跟前,她怕母亲现在的这个精神状态想要表达自己却听不清楚。 “咳咳…咳,水!水!归来村!归来村!!” 母亲喘着粗气昂着头想要坐起来,嗓子里的气流声能让人清楚的感到她已经呼吸困难,同时,她的口中还一股一股涌出粘粘的稠稠的黄色液体。因为离得近,屠楠能闻到一股强烈的口臭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 “好好,水马上来,归来村怎么了?” 屠楠已经无暇顾忌那些虚的,就算无力回天,她也要在死后查出真相,否则这就是终生的心结了。听到母亲近乎咆哮着吼出这几个字,屠楠一边递过水,一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听到更详细的解释。 “归来……归来村。” 不知为何,当发现屠楠已经听到,母亲像突然泄了气一样,气若游丝的瘫回到了床上,没等屠楠反应过来就已经没有了气息。 “妈,妈?!” 可是母亲再也不会说话了。 屠楠此时才发现,早上才换的床单已经被母亲揉成了一团,上面是各种排泄出来的液体。母亲的死状非常痛苦,身体扭成了非常卷曲的状态。死前,她在用手不断的抓揉床单以缓解痛苦,指节上尽是斑斑血迹。 母亲享年45岁,一米六的身高只有三十多公斤。 从这以后,母亲的死状一直在屠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严重的影响了屠楠的生活。没过多久,她就因为配错药物被所在医院解聘了。生活一筹莫展之际,屠楠想离家出去走走,便顺便在网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旅行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无意中看到了一条链接:《末日“归来”——源自古老的神秘力量》。 由于目前的惨死,屠楠再看到“归来”二字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多看看,便点开了。链接里讲了一条奇闻,在西南地区有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叫归来村。归来村人口众多,走近之后却发现村子里的人都满面愁容,很多本可以离开这个村子的人都不愿意离开,宁愿死守在这里。 记者想要了解了解这个村子里的秘密,却始终无从下手。所有人都三黔其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办法,呆了几天,记者只能离开。可是这之后,没过几年时间,这位记者就得了一种怪病,毛发脱落,浑身流脓,不到几日便草草离世,死状无比狰狞。 这跟母亲临死前的病状一模一样啊! 屠楠浑身战栗不止,继续往下看发现还有不少人在下面评论。里面有些人也都是在有生之年到过归来村,离开后几年,便会得同样的病症。寻医无果,无意中再回到归来村时,没待几天不药而愈了。但若再离开,不出几日又会复发,循环往复,只有在归来村常住才能避免病痛的折磨,延长寿命。 这个归来村肯定有问题! 也就是说,母亲很可能知道这些,而且她的病也应该有救。可她为什么不早说呢,不愿自救呢? 反正生活已经这样了,死亡和如今行尸走肉的活着并无二致。屠楠没有多想,便循着大致的地址驱车前往归来村。 赶到跟前时已经是第二日凌晨了,天蒙蒙亮,四处都没什么人。她只能自己摸索,见到人了打听打听路,想问问归来村在哪里。可所有人听到这三个字时都跟见鬼了一样看着屠楠,让她有些不知所云,只能自己找。 步行找了许久,大概都晌午了,才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牌子,上面用不规则的行楷写着三个字——归来村。 屠楠很渴很饿,顺着牌子进了村,沿路看见有一家馄饨摊,便准备吃些。卖馄饨的老大爷看见屠楠,只问道:“外地来的?” 屠楠答是,老头又说道:“那你快走吧,我们村子不吉利,在这里待得越久越是不能离开,出去的人十之八九都得惨死。” 屠楠惨笑道:“我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老人看她这样,也就不多说话了,做好馄饨端到了屠楠的面前。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以为自己有办法,最后还不是一样,后悔了吧。 在屠楠的恳求下,老人讲了个故事给她的听:“其实从我出生开始,村子就一直弥漫着恐怖的气氛,信号塔建得很远,没有网络,信息也不发达,更没有人重视教育,所有的家长教育孩子都说,永远不要离开归来村。” “有一天,归来村来了一个搞教育的大学生,激起了这里很多孩子学习的欲望,他给孩子们看大城市的照片,讲述村外的世界有多精彩,那一阵子,小孩子们都拼了命的学习。” “皇天不负有心人,结果还真有几个孩子考上了大学,可是家长都拼了命的反对,说只要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些孩子接受了科学的教育,自然不会听他们的,也都想出去看看。合计了一下,趁大人不在,就偷跑了。” ------------ 第二百零六章 末日归来(二) 老头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屠楠一眼,继续道:“结果呢,那几个可怜的孩子,都没挨到学校,在飞机上就犯了病了。当时可是好大的新闻,飞机迫降,把他们送到了医院,还没到一夜的功夫就死了。看到孩子们都死了,病因也找不到,那边的警方和医院都以为是传染病。等消息传过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从此以后,所有人都对那个老师冷面相对,断绝了他一切的生活所需品。他本是一个梦想着做像陶行知那样的教育家的人,在这里只有他的失败,没有前途,再加上大家都不欢迎他,所以他离开了归来村。再然后,不出几个月,就听说了他的死讯。” 老头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了他了,搞教育,去哪儿不好,非要来这。” “那、那个老师,他在归来村待了多久?”屠楠好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大概两三年的样子。” “归来村大概又多少人?” “少说也有千八百人吧。” “那这些人,您都认得吗?” “就算叫不出名字,看见脸还是认得的。” 屠楠忙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母亲的照片,递到大爷面前:“大爷,看看这个人,您有印象吗?” 大爷皱眉思索了一阵子,看屠楠的表情有些复杂:“这个人,是个医生吧?” 看到屠楠点头,大爷开始回忆:“大概四五年前,这个女人来过这里一阵子,呆了半个月左右,好像也是听说这里有诅咒的。说不信,万物生命源于水,问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只要进来的人,就一定会接触,那自然只有水了。整个村子,只有东面有一口水井,无论吃喝洗衣做饭,都在那一口井里挑水。” “完了她就带走了一瓶水说回去检查一下,可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 屠楠开始思考这中间的逻辑关系,几个在归来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孩子,离开不过一两天就发病了。那个待了两三年的老师,离开几个月发病。母亲只待了半个月,离开后四五年病发。也就是说,在这里住的越久的人,离开后发病的潜伏期越短,综上所述,归来村一定是有一种东西是接触过的人离开了就不行的。难道是读品?可发病症状也不像啊? 屠楠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记得母亲行医以来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如果她真的发现了什么,是不是也会记下来呢? 想到这,屠楠向老人道了谢后驱车离开,赶到家第一件事就开始四处寻找母亲的日记本,后来终于在一堆杂物里找到了。 日记有好几本,屠楠倒着找到了四五年前的那段记录,却发现有几页被人别着尺子撕掉了,这种撕东西的方式是母亲的习惯,屠楠找遍了整个房子都没有找到被撕掉的那几页日记。 也就是说,母亲对归来村的真相很可能有所了解,但并不一定知道解决方法,否则在她发病的那么长时间也不会闭口不言。但若闭口不言,为什么不彻底一点,非要在临终前将归来村告诉自己呢? 屠楠的脑中只有一种猜测了,也就是,母亲在闭口不言的时间里已经有了对归来村真相的推测,不说是怕关心她的人为了她去冒险,害了别人。而在最后的时间,她可能悟出了什么,找到了能救更多人的方法。 母亲是医生,若只为了她一个人,绝不会这样麻烦别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屠楠继续向后翻母亲的日记,那之后对归来村几乎没什么记载了,一直翻到最后,母亲病发前的那几日,看出了些值得深思的东西。 “试过那么多方法,找不出任何端倪,诅咒终于悄然而生。西医的科学原来也不尽然,看来我是要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代价了。”——2016.11.25 “万物之源起于水,若在水上都找不出真相,那就真的是诅咒了。”——2016.11.26 “怎么办?看来只有段师傅的一法得以一试了,可如果是这样,我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还可能会连累到家人。”——2016.11.28 “也罢、也罢,人既终有一死,也不必与天较劲了。”——2016.11.31 “可能真相在那本《南水蛊计》里!”——2016.12.1 屠楠知道目前所说的段师傅是谁,自她小时候开始,就知道段师傅是母亲大学时代的导师,而那本《南水蛊计》,屠楠也是看过的,不过是苗族人传承下来的一些蛊术罢了,难道与这有关? 如果是下蛊,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毕竟归来村也是个有几千人居住的村庄,能做到让所有人都中蛊,得是什么样的蛊?又为什么下这蛊呢? 屠楠找到了母亲的手机,拨通了段教授的电话,接电话的人自称是段教授的儿子,而段教授,已经失踪四五年有余了。 屠楠心灰意冷,如果正如她所想,那么段教授可能早在母亲之前就已经去到过归来村,并且估计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母亲说段教授有方法,也不知是什么办法,只能再去归来村看看了。 屠楠再来到归来村,那个老人还在那里卖馄饨。看见屠楠来,老人的表情有些微妙。屠楠也不多寒暄,拿出段教授的照片向老人询问。 “他呀,他就在村西头呢。”老人表情虽然不郁,但也没什么过多的表示,不过好歹知道一点,段教授还在世。 终于,屠楠在段教授那里找到了《南水蛊计》,以及在里面夹着的,母亲的日记。 段教授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传说。在明末清初,归来村有一个叫唐弥生的将军,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来到这里之后,反复得病,本心称霸天下,奈何身体不好,只能屈居于这个小地方。 后来,因为他的暴政,很多人离开。眼看这村子剩下的人不多了,他很生气,将自己的血液溶在一个玉佩里,诅咒了归来村,所有离开这个村子的人都会身患恶疾,然后惨死。 ------------ 第二百零七章 末日归来(三) 可传说终是个传说,归来村的诅咒根本无法破解。 老人叹了口气,转身找了个桌子坐下。 “咳咳咳!” 他扶着腰,许是话说得有些多了,身体不太爽利:“老咯,身体不好,不中用咯!”屠楠看着他倒了些茶水边抿边喝,两人又聊了一阵子。 “老唐,都是咱自己村里人,你这馄饨铺子也没个仨瓜俩枣来的,开个什么劲儿啊?” 一个挑着扁担打水往家走的中年男子路过,顺便调侃了两句。 “嗨,图个念想呗。”老头胡子花白,短粗的眉毛长得几乎垂到眼皮上,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像蜘蛛网一样:“村里人不吃,外来的路人尝尝,也不至于饿肚子啊。” ……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其余七人听了半天的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到这里诧异的抬头看向屠楠。屠楠笑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各位玩家,请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结局。” 阿来打破了僵局,示意题面到这里已经结束了。 五十字写出故事结局,陈什低下了头,一边摩挲着手中的笔盖,一边发呆。很明显屠楠不属于自己这个阵营,留着危害很大,如果她能被淘汰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淘汰她。 然而这个故事着实不太好想结局,说到底,屠楠使了个小聪明,讲到她故事停止的地方,几乎就已经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局了,让人无从下笔。 以屠楠的聪明才智,她一定会想一个常人想不到的结局,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也不会往偏里想。如果她能预判到大家的预判,估计会给一个常规结局。 思索了片刻,陈什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既然不知道故事的结局,就只有把结局写得非常宽泛,这样或许还能抓住一点点的机会。 “时间到。” 阿来收走了所有人面前的纸,站在了桌子的对面,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他,像在等待选读自己的生杀。 “第一位,叶玮。” 阿来缓缓打开了手中的纸,平静的读着上面的内容:“屠楠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不敢离开归来村,便只能像段教授一样,选择在那里孤独终老。” “第二位,温暖。” “老爷子是整个村的摆渡人,他的存在是为了吓唬外来的人,不要进入到归来村。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被人灭了口。” “第三位,陆雅。” “屠楠查不出所以,离开村子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可数年之后,也像母亲那样犯病,不愿连累加入,不久后撒手人寰。” 阿来读的时候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像个机器人一般面无表情,读完一个,放下,再读下一个。 “第四位,莫连凯。” “其实那个卖馄饨的老头才是幕后黑手,他在馄饨中夹带私货,下毒让所有人都中毒,所以这些馄饨就像读品一样,一段时间不吃便会出现副作用。” “第五位,陈什。” 听阿来读到自己,陈什不由自主的清了清嗓子,虽然自己不需要说话,但那种莫名紧张的仪式感还是不能少的。 “屠楠死了。” 读完这四个字,阿来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其他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向了自己。是的没错,这就是陈什想出的办法,那就是给一个无比大的结局,只要挨得上,自己就赢了。 “第六位,洛璇。” “一直住在归来村的段教授才是最可怕的人,他以救命为借口,住在归来村里,其实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七位,付博康,空白。” 还真有人空白啊。 到此为止,其他玩家的结局尽数讲完,该轮到紧张的解密时刻了!阿来打开属于屠楠的结局,依旧面无表情。 很多话,老人并没有说清,就连那个故事,也很少讲给过村子里的人。 唐弥生姓唐,老人家也姓唐,他不算唐弥生的后代,因为,他就是唐弥生本人。因为身体原因,他屈居于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梦想当一个土皇帝。 因为他的威名,村中不少人想要离开。却想不到这位威名震震的将军一生中几乎没有打过胜仗,所有的战绩都是他自己吹出来的。唯一一次的胜仗,是他在水中下毒,企图药死那些想要离开村子的村民。 再后来,据说有高人指点,唐弥生在井壁埋下一块玉佩,玉佩里混合着他的血液,被下了降头。降头浓缩于玉佩中,体现在水里。只要喝过井里的水的人,不出村子与往常无异。一旦离开村子,便会得唐弥生所得的病。 说到底,那个蛊即是唐弥生的药,也是离村人的催命符。 到这里,故事就算结束了,陈什忍不住看向莫连凯,他的结局与屠楠所给的有几分相似。果然,莫连凯脸色露出了一抹微笑,即使刻意忍者,那种开心却是隐藏不住的。 和陈什想得不一样,屠楠的这个结局,说常规算常规,说不算常规也确实有些拐。让人猜到并不难,但猜到全貌却又有一定的难度。 于是他又看向屠楠,屠楠依旧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学生模样。她的牙齿有些紧张的咬住了下嘴唇,脸色有些苍白,双眼有些泛红,无神的看向了某个地方。 “恭喜屠楠,获得第一个晋级资格。”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微笑僵在莫连凯的脸上,他有些愤怒,不服气的看向阿来:“我的结局已经很类似了,难道还要一字不差吗?” “你的字数超了。” 阿来并没有过多解释,再一次按下按钮,指针开始转动…… “现在,请陈什来给大家讲述他的故事。” 听到这里,陈什心中一慌。虽然昨晚睡前已经想得很完善了,但突然第二个就轮到自己,还是挺紧张的。毕竟自己面对的七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但凡有一个人跟自己的答案靠上,就直接被淘汰了。 想着,他清了清嗓子,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讲起了故事。 ------------ 第二百零八章 梦之声(一) 从前,有一个人名叫陈什,他长得其貌不扬,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宅男。曾经是一个三甲医院的医生,但因为一台手术的失误加上后续处理不当,被吊销了执业医师资格。从那以后,他就没有了正经工作,一路靠父母的养老金活到现在,对生活也没有什么指望,浑浑噩噩。 他的日子过得无聊至极,白天在家打游戏,大几千的手机里正经软件没几个,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手游,一个玩腻了,就换另一个,累了就睡觉。到了晚上,他会准时打开一个电台,电台的名字叫做:梦之声。 梦之声是一个深夜电台,每天凌晨两点钟准时开始,清晨六点结束,每天四个小时。主播的名字叫白楚(是的,没错,借用一下白楚的名字),她工作的内容就是接各式各样的电话,和观众连线聊聊生活中的问题,没人连线,就放放轻音乐。 本来,听电台并不是陈什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环节,但是白楚的声音太酥了,仅仅是听到就让人想入非非。所以日复一日,深夜的他都用手机开着电台,在白楚娇柔的声音中沉沉的睡过去。但是,他从未主动连线过。 白楚的直播六点结束,每到八点陈什又会被吵醒。因为早上八点整开始是一个新的主题,播报当天的路况,而它总会以一首慷慨激昂的歌当开头,所以就像闹钟一样,每当陈什被吵醒,都会关掉电台,换个姿势继续睡。 然而有一天,陈什听到了一个绝密的事情。 那天已经接近四点了,或许是太晚了的缘故,平时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人。没人连线的时候,白楚都会一首接一首的放歌。即使这样,陈什也不曾主动连线,因为他深知,自己不配。 凌晨四点,陈什听着音乐,迷迷瞪瞪得快睡着了,然而在音乐声下,自己隐约听见了白楚的声音。 具体是什么音乐声太大听不清,只隐约听见相亲啦,酒店什么的。 这一下陈什可清醒了,他把电台声音调整到最大,放在床头听到早上六点结束。结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刚才四个小时的直播音频下载下来。 自己虽然不工作了,但也不算完全不学无术。他用安装包安装了一个音频软件,先降噪处理掉了音乐的声音,再放大人声。 “我妈真的太烦了,我只要回家她就要让我去相亲。我才二十六岁,她就一副我现在不嫁人就要孤独终老的样子。” 这声音来自白楚,虽然和同事间的对话没有主持时那么端着,但也明显能听出是她的声音。 “嗨,多大点事-儿,大不了去一趟,断了阿姨的念想。” 和白楚对话的是一个男声,声音也很好听,低沉沙哑,非常适合静谧的夜。 “叶孚啊,你一南方人别学我们北方人说话,儿化音发不出来就算了,你这事-儿事-儿的,好别扭啊。” 白楚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对着同事说话如此直接。不过那同事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憨憨的笑了笑,继续道:“确实,不过还是说说你的事吧,安排什么时候去相亲了吗?” “晚上六点,珠翠酒店,唉,头大。”这大概就是听直播时陈什听到的那一段。 “需要我陪你一起吗?”说话的是那个叫叶孚的人。 “嗨,不用不用。”5599 …… 不知为何,叶孚的男声低沉有磁性,陈什却莫名觉得别扭,或许是同性相斥的缘故吧。 不过这不重要,陈什的心全放在了白楚说的话里,他的心中萌发了一种冲动。电台不需要露脸,偶尔有视频白楚也是戴着面具出现。搜索软件上能找到白楚的照片,但自己还从未见过她本人。天时地利人和,晚上八点,珠翠酒店,不过见一面而已,这可是上天给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陈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了。哪怕一夜没睡,他还是起床开始收拾自己的仪表,穿上了一年都不会穿一次的西服套装,前往白楚口中的珠翠酒店。 陈什对珠翠酒店并不怎么了解,只知道是一个比较高端的大酒店,一楼的主营业务是西餐。或许是太早了的缘故,陈什到达那里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一点,整个一层的西餐厅都属于关门的状态。既然如此,那就利用这些时间准备些什么吧。 虽然不知道白楚喜欢什么,但既然是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口红吧。陈什拿着自己攒下来的父母的养老金,几千块钱,在附近找了一家专卖店,买了一个口红套盒。 到时候该以怎样的方式给她呢?陈什在心中盘算,如果直接站在她面前把礼物递过去说我是你的粉丝,会不会太突兀了? 白楚虽然是主持人,但深夜电台,也没怎么露过脸,应该不会像明星一样有一堆像自己一样狂热的粉丝吧?那就……默默走到她身边,假装惊奇的问:啊!你是那个梦之声的主持白楚吗?我是你的粉丝啊! 这个时候再递礼物……更奇怪了吧?谁偶遇还带着礼物偶遇啊? 就这样东想西想想了半天,躲在珠翠酒店附近的陈什看见一男一女走进了酒店。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个女人就是白楚。 “我订的博雅厅,等下我叫服务员点餐,你先进去。”男人说道。 “嗯,好。” …… 果然陈什只是口嗨,他还是没好意思走进去和白楚面对面的交谈,就这样默默的守在了原地。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吊销了执业医师证的无业游民而已,靠什么来给喜欢的人幸福呢?明星总是有很多粉丝,但也不可能和每一个人结婚吧。那自己守在这里又图了个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看她一眼吗? 想到这,陈什都有点嫌弃自己了,他看了看手中的礼物,莫名觉得胆怯起来。 珠翠酒店的一楼主营西餐,座位是整个大厅公共区域的一周。这里的布局为了温馨,所有的外部都是由一面一面的整窗组成的。 陈什在外面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白楚和那个男人,看来博雅厅应该是一个全封闭的小包厢吧。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自己觉都没睡,苦苦等待到现在,就只有这一面之缘? 正当陈什满心不情愿的胡思乱想之际,他看见和白楚同来的那个男人从珠翠酒店正门走了出来。 ------------ 第二百零九章 梦之声(二) 两人来时是步行,男人离开依然是步行,他一边走,一边拿着一张湿巾来回擦拭自己手指,估计是有洁癖吧。 陈什本以为白楚会紧随其后,于是待在原地等待,可左等右等都没见她出来。难道男人不是离开,而是去办事了吗? 估计是等上瘾了,陈什全程在原地不曾动过,可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没见男人回去,也没见白楚出来。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陈什终于忍无可忍,在门口迎宾将门拉开时,信步进到了酒店里。刚一进来,一个服务员朝自己走来。 “您好先生,请问几位?” 陈什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生怕哪个环节出问题:“我是博雅厅白楚的朋友。”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 没想到这个服务员这么好骗,她没有过多的怀疑,带着自己穿过大厅,来到一条长廊跟前:“博雅厅直走倒数第二间。” “谢谢。” 陈什客气的回了她一句,其实再次之前,陈什是没有胆量见白楚的。但是现在,长廊走到头是个死胡同,长廊的这边服务员就站在跟前向她微笑,如果自己不进去,估计会被当做坏人吧。 走到博雅厅前的几分钟,陈什做足了心理建设,最后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 小小的包厢里,只有白楚一个人,她一只胳膊前伸,头偏着靠在上面。 这是喝醉了吗?相亲对象也太不靠谱了吧,把人灌醉一个人丢在这里?看来这两人对彼此都没什么兴趣啊。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陈什想上前支起白楚,先把她带离这里再说。 “啊!” “咚—吱呀——” 那声尖叫来自陈什,而后者是白楚脱离了支撑摔倒在地上,推动了放在一旁的木椅子发出的声音。 是的,陈什之所以放手,是因为他发现,白楚已经死了。 “先生,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或许是刚刚的动静太大,刚才那个服务员跟过来敲响了门。 “噢噢,没事没事,她咬我。” 说完这话陈什就后悔了,明明白楚已经死了,自己进来赶紧报警的话还不至于有人怀疑自己。可这句话一出就说明此时白楚还活着,后面有人查到自己就百口莫辩了。 但是还能怎么样呢?陈什叹了口气,在自己的手背上狠咬了一口,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解决吧。一瞬间,他的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其中最强烈的在跟自己说:带她走,带她走…… 索性,陈什捞过白楚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身上,因为人已经死了不会使劲,有些重,他几乎是半背半扛着把她带离了酒店。推门出去时,陈什有意无意的冲那个服务员笑了笑,露出了手背上的咬痕:“没办法,喝醉了,我来接一下。” 这一刻,陈什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这个阴魂不散的服务员。这个酒店服务员不多,包厢不少,但为什么她总是将目光聚集在这个包厢,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让自己不得不多想。 况且,以她负责任的程度,怎么会在那个男士离开半个多小时都不进到包厢里面来呢?难道是因为这种双人包厢有规定,不要打扰顾客的好事,所以不允许未经同意就进吗? 嗨,这已经不重要了。此刻陈什心中其他的情绪远超恐惧,可能是太久没有动手术刀了,突然背着一具尸体有种莫名的兴奋。这个人可是白楚啊,是自己几个月来每天都听着声音入睡的白楚啊!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几乎黑透了。陈什伸手打了一量出租车,把白楚塞进车里后,跟着坐在了副驾驶。 司机是一个留着半长胡子的中年男人,他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确认人上了车,打着了发动机:“去哪儿?” 陈什说了自己家的住址,司机再一次看向了后视镜,仔细看了看后座的两人:“这姑娘……喝醉了?” 或许是白楚长得过于漂亮,自己个矮不说,还有些微胖,即使穿着一身西装也能明显看出身上的屌丝样。 “对啊,老同学了。”发现司机有所怀疑,陈什自顾自的解释道:“她出来相亲,被相亲对象给灌醉了让我过来接,我现在给她送回家,她妈妈应该在的呢。” 听到陈什这么说,司机放心了一些,明显油门踩得狠了些,车开得快了很多。 到了地方,陈什再一次将白楚扛上了肩膀。自己家住在六楼,没有电梯,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他背上去。不过幸好,一路上来都没有碰到邻居。 陈什的家是自己装修出来的,当年还是医生的时候,特别买了这种层高五米的房子,从内部改成了双层结构。客厅厨房卫生间都在下面,通过家里的一个自建楼梯走上一个平台,平台的左面是休息的客房,右面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只装了一个换气扇,用来做实验的。 那就直接称呼这个房间为实验室吧,自丢了工作以来,陈什便再没怎么进过实验室了。最里面放了一个1米乘2米的鱼缸,鱼缸里放了三分之二的福尔马林。 其实就算是以前,自己也很少来这个房间,毕竟福尔马林致癌,待久了对身体不好。想到这里,陈什找了个口罩戴上,又一次扛着白楚,褪下衣服后将她放进了装着福尔马林的鱼缸里。 这样,白楚就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果然当过医生的人单子就是大,仿佛在陈什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一件工艺品。 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对面端详了很久很久,光是眼睛看到一点都不够,想了半天,又拿出了一个素描本开始画画……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正当陈什画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手机闹钟响了,他把笔放到一边,从裤子口袋掏出了手机,是闹钟。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一点五十五了,因为担心错过电台,自己会定一个每天的闹钟,在闹钟响起时打开电台。 可是今天白楚都不在了,电台会拨些什么呢? ------------ 第二百一十章 梦之声(三) 明知自己想听到的声音不会再响起了,陈什还是打开了手机收音机。白楚失踪,和她相关的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报警,然后就会查到她去了珠翠酒店,查到和她相亲的男人,再查到是自己这个陌生人带走了她。 因为有服务员的供词,所以可以证明白楚在离开酒店时还活着,上了出租车虽然不知死活,也只有自己和她在一起。 再然后……警方就会查到自己,破门而进后,发现白楚的尸体就在家中放着。由于福尔马林的浸泡,没有办法勘探出她的具体死亡时间。加上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诡异的举动,人证物证俱在,锒铛入狱只是时间的问题。 ??? 陈什突然有一种后怕,这会不会从头到尾就是别人攒的一个局,故意引导白楚说出相亲的时间地点,在有人把她约去之后,痛下杀手,然后嫁祸给自己。 不对,这样逻辑也说不通。自己连个电话都没有跟点台打过,做局给自己这个动机说不通。况且他们没办法确定电台凌晨四点还有人听,也无法控制听电台的人是随意一听还是像自己这样在时候去降噪翻来覆去的听。 好吧,一通分析猛如虎,到头来发现,自己只是倒霉而已。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熟悉的《致爱丽丝》响起,陈什从自己的思绪中抽了出来,把注意力放在了电台上。 “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梦之声。今夜入眠,有你有我有美梦,我是主持人:白楚。” “……” 后面再讲什么,陈什一句也没听,此刻的他深深的震惊了。因为“梦之声”里那个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白楚。 看向身后,白楚的尸体还在福尔马林里一动不动的泡着。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这个死去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白楚,真正的白楚还活着,正在主持节目,可她们的声音和长相怎么会那么一致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陈什几乎是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自己从未拨通过的电话,连线白楚。 “嘀—嘀—喂您好,这里是梦之声。”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陈什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问道:“你好,白主播,我今天碰巧经过珠翠酒店,看见了一个和你长得非常像的人,声音也很像,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请问那是你吗?” 虽然这样问很不合适,但这已经是最直接能够证明身后那具尸体的方法了。 “梦之声深夜电台,很荣幸为您解惑,只不过这是我的私人问题,您问得非常不礼貌呢。” 陈什不知道该接什么,迟疑了两秒,白楚再一次接过了话:“不过没关系,问题不大。很荣幸能被你认出来,那个人是我没错。” “那我还想知道,你和那个男士,为什么没有一起离开呢?” “嘻嘻~”电话那头,白楚轻笑了一声,从容答道:“您观察的还真是仔细呢,那位是我的相亲对象,他发动车去了,我过了几分钟从后门离开的。”搜搜 …… 陈什没有说谁先谁后,昨天的那个白楚此刻就在自己身后,电话里的白楚却解释的毫无破绽。能够现场接听电话,说明这个节目不是录播,也不可能是录播。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挂了电话,陈什直愣愣的望着那个鱼缸,听着电台里白楚活灵活现的声音,再次陷入了沉思。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再一次响了,这次不是闹钟,是有人打电话进来,屏幕上写了两个白色黑体大字——“未知”。 “喂?” “你好,陈先生。”电话那头是一个很粗很低的声音,明显被变声器处理过,语气却有些莫名的熟悉:“非常感谢你替我善后,那东西你既然喜欢,就自己留着吧!” 陈什心下一惊,赶紧打开免提按下录音键,可是手机反应了一秒,屏幕上又出现了五个字:无录音权限。 “陈先生,您留不下任何证据,我们是高科技。” 高科技? 陈什的瞳孔突然猛烈收缩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对着电话那头道:“那我,还有个事儿……” 他没有说完,而是停顿在了这里,大概三五秒过后,电话那头忍不住了,问道:“什么事-儿?” 果然,人工智能也是有漏洞的,讲到一些没有录入过的字时因为本人已死,无法加入毫无违和感的声音,只能依靠其他人或者电脑本身的声音。如果仔细听会觉得有些奇怪,但观众无所谓,因为他们只觉得那时调频信号干扰的声音。 是的,这就是陈什想要的结果。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模一样的声音,一个死去又出现另一个替代品,没有人怀疑。能做到这些,只有一种可能:超人工智能——克隆技术。 是啊,从前的社会过于低级,一个人手握内幕不听话,被解决后夜长梦多,总会留有破绽。然而如今的社会,你不听话,就会有千千万万个你来代替你,人工智能终有一天会统治世界。 连人工智能都有主观能动性了啊,挂掉电话,陈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白楚的尸体就在这里摆着,他宁可有人来追究这个事情,可是不会再有了,因为正有“人”,在替她毫无破绽的活下去。 思考了很久,陈什联系到了梦之声电台的台长,将白楚的事情和盘托出。听到这些,台长也很震惊,震惊之余,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想要联系陈什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到最后,两人一合计,还是报警算了。 可这事情犹如天方夜谭,就算自己把白楚的尸体放在警方面前,他们也只会把自己当凶手抓起来,而不是去查证背后的真相。 所以,台长无奈了,陈什也无奈了。两人分别之后,陈什靠在鱼缸旁,痴痴地望着缸中那个死了都没有人知道的电台主播,白楚。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陈什望向阿来点了点头,表示完毕。 ------------ 第二百一十一章 爱之城(一) “各位玩家,请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结局。” 陈什坐下不动,静静的看着其余的七个玩家,他们有的人眉头紧锁,有的人露出了胜利似的微笑,有的人面无表情,只有洛璇和温暖一样,笔放在桌子上,没有要写字的意思。 “时间到。” 陈什看着阿来一张一张收走大家桌上的纸,一个一个读他们的答案。 “第一位,叶玮。” “陈什多方辗转想要将白楚死亡的真相大白天下,最终被人灭口。” 陈什突然放心了,叶玮这个人诡计多端,他猜得和结局大相径庭,那其他人,估计也猜不太到了。 “第二位,温暖,空白。” 或许是其他人已经习惯温暖、洛璇、陈什三人抱团了,所以看到温暖空白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期待后面能有人写出类似的结局。 “第三位,洛璇,空白。” “第四位,陆雅。” 阿来继续道:“台长就是叶孚,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陈什不禁冷笑,刚才莫连凯和屠楠的结局很接近了,只因为字数超了便不作数,现在大家都开始往言简意赅了写,起码能保证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不会因为字数被pass掉。 “第五位,莫连凯。” “一切都是陈什的一场梦,根本不存在人工智能,其实是他梦游杀死了白楚或想要杀死白楚。” 本来听到阿来喊莫连凯名字的时候陈什还担心了一下,听到他的结局,不禁觉得自己简直小题大做。莫连凯这个草包,刚刚猜中屠楠的结局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他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专门弄了个标新立异的结局,简直弄巧成拙。 说实话,陈什对自己的结局很仔细。因为他的结局,不过是故事的延伸而已,根本没有讲多么绝对的结果。 “第六位,付博康。” “鱼缸里的白楚多天不腐,原来也是人工智能。” “第七位,屠楠。” “人死不能复生,陈什每天面对着白楚的尸体虚度余生。” 听到七人的结局都说完了,陈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此时他注意到阿来向自己点了点头,表示要读自己的结局了,便努力忍住心中的笑意,轻松的靠在椅背上。 揭秘时刻。 陈什认定台长一定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多年以来,有人致力于研究人工智能,也有人坚决反对。反对者最主要的意见就是,当人工智能发展到一定的水平,一定会替代人类。 梦之声是台长的心血,他不可能由着机器人在台里横行霸道。 陈什一边看着白楚的尸体,一边望着手中的手机,犹豫片刻,再一次的将电话打给了台长。 “嘟——嘟——嘟——” 响了大概半分钟,电话被接通:“你好,什么事-儿?” 接电话的不是台长,是叶孚。陈什有些虚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请问台长在吗?” “哦……他,他在培训新人,可能晚一些才能回电话。” “好,好的。”虽然叶孚看不到,但陈什还是在电话的这头忙不迭的点头:“那我等电话。” ……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不知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手机声响让陈什回过了神。来电显示是台长,陈什想也没想,滑动了绿色的接通键。 “喂,你好。”陈什道。 “你好,是陈什吗?” 陈什没有回话。 台长叫的陈什,是什么的什,不是什锦的什。而他之前,一直都能叫对的。 …… “恭喜陈什,获得第二个晋级资格。” 故事到这里结束,听到阿来宣布自己晋级,陈什面带微笑,又略有些挑衅的看向大家。 其实就昨天一个晚上的时间,陈什想了一个又一个的结局。其中一个比这个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结尾,陈什叫自己名字叫错。但是这样相当于直接宣告陈什被同化,太容易被猜到。思索再三,选择了一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人物作为结尾。 最让陈什开心的不是自己顺利逃过一劫,而是自己位置靠前,就算有人用了类似的套路也加大了被猜到的风险。以及,想套这个套路的人没机会改了。 在大家的注视之下,阿来再一次按下了转动指针的按钮,指针飞速旋转,渐渐慢下来、再慢、更慢…… 最终,停在了洛璇面前。 “现在,请洛璇为大家讲述她的故事。” 洛璇站起身,不自觉的看了陈什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三个国家,分别是爱之城、恨之城和伤之城。三个城池里的人彼此水火不容,但又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 最早,这三个城市有一个共同的老国王,老国王死后,就没有了继承人。 由于对权利的渴望加上对自己所在之城的归属感,所有人都视其他城的人为外敌,拼了命的想要自己成为新一任过往。 但是,老国王死前定下一条规矩:爱之城的人能纯粹的哭出来,恨之城的人能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伤之城的人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就可以成为下一任国王。 从此以后,三个城市之间纷争不断,爱之城的人努力哭,很之城的人努力笑,伤之城的人努力对其他二城的人表现出善意,却迟迟因为并非真心而选不出下一任的国王。 直到有一天,爱之城的女孩洛璇碰到了恨之城的陈什,陈什对于纷乱的战争早已麻木,不肯相信任何人。而此时,他刚刚失去最亲近的人,新市走人的窜行于路边,因为不小心踢走了也够的食物,遭到也够的追杀。 陈什一路疯跑,不慎摔倒,此时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将他拉起。 待陈什稍微冷静下来,发现女孩的额头上有个心形的标志:“你……是爱之城的?” 洛璇点了点头,面露急色:“咱们还是快跑吧,野狗快追上了。” 陈什犹豫了不到一秒,哪怕国仇家恨傍身,最终还是因为怕死,被洛璇拉着一路狂奔,努力逃脱疯狗的追逐。 “安全了!” 发现洛璇逐渐慢下来,左右环视了一圈,疯狗早已不知去哪儿了,长舒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感谢你。”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爱之城(二) “感谢你。” 洛璇耸了耸肩,听出了陈什话语中的敷衍,不带半点感激。 三个城市就有这样的特质,听说从自己太太太爷爷那一辈之前就是,爱之城的人即使再伤心也无法流出眼泪,恨之城的人身上永远笼罩着一层阴霾,没有人能笑得出来,而伤之城的人,日日夜夜悲悯产生,心中满是忧伤。 爱之城的人羡慕那些随时可以哭泣的人,恨之城的人嫉妒可以放肆大笑的人,而伤之城的人,日日想着如果早日离开人世,脱离苦海。 “不客气。” 洛璇并不喜欢眼前这个男孩,但不知为何,他和自己所见过的那些恨之城的人不太一样,身上与生俱来散发着的戾气并不是太重,有点像爱与恨的结合体。 可惜额头上的小火苗暴露了他,他是一个彻头彻尾恨之城的人。 “在哪儿?在哪儿?”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愤恨的声音,仿佛是城民在寻找着什么。洛璇一只手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却发现了让她恐惧的一幕。 一大帮恨之城的人,手拿铁铲长棍,向自己追来。此时的洛璇才发现,刚刚跑得慌不择路,此时已经在恨之城的地界了。 仙逝的老国王虽然当了几十年的国王,但他王宫的地址是在三城的公共之地,就连他,也不敢随意踏足任意不完全属于自己的城池。 三城之人需要的只是一个精神领袖,这个精神领袖可以管理三城之人,却不敢践踏土地。 这下轮到女孩处于危难之间了,她呆在原地,等着自己被这些带着恨意的村民生吞活剥。 “你这个该死的妖孽,居然敢引诱我们恨之城的人犯错,今天我们就要执行城规,以儆效尤!” “对!杀了这个妖女!杀了这个妖女!” 为首的城民举起铁铲,就要砍向洛璇的头,洛璇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神的降临。 不知过去了多久,原以为的痛楚并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洛璇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 原来,是恨之城的陈什横在了她身前,握住了即将要砍下来的铁铲:“各位叔叔伯伯,这个女孩是为了救我才误闯我城,请大家能够放过她。” “放过她?没有这样的道理!” 领头的城民冷冷的抽回了铁铲,狠狠的顿在地上,看着陈什的眼睛也充满了虎视眈眈:“怎么?难道你要入赘爱之城了?” “没有没有。” 陈什连连摆手,他知道,这些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叔叔伯伯此时对自己已经没有了半点信任,如果继续僵持下去,他们可能会连自己一起杀死。 他看了看身边这个浑身颤栗的女孩,她是无辜的,是善良的。如果没有她,自己可能已经被那群恶犬分而食之了。自己是个男人,不能做这种没有底线的事情。 犹豫再三,解释无果,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猛的抓住洛璇的胳膊:“跑!” 陈什的这声跑虽然声音不大,但喊得撕心裂肺。因为他很清楚,这一个跑字之后,洛璇能不能活命尚且不说,自己是真的无立锥之地了。 洛璇也没犹豫,虽然腿脚已经有些酸软,但被陈什拉着,加上伤之城的那些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瞬间拉出了好远的距离。 不知又跑了很久,身后喊打喊杀的声音越来越小,洛璇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虚脱了,但为了活命,只能吊着最后一口气拼命奔跑。只是她不知道,身边这个男孩,能否救得了他自己。 “啊!”一声惊呼。维昌 两人这才发现,居然走上了一条死路,旁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刚才要不是反应及时,两人就栽下去了。 “哈哈哈,幸好,幸好。” 洛璇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陈什:“我们终于跑出来了……啊——” 或许是因为腿软,又或是跑了太久大脑缺氧,洛璇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晃了一下,向悬崖倒去。 “不——” 陈什仗着自己年轻,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拽住了洛璇。刚才的奔跑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两人的手抓在一起,挣扎了好久,终于安全回到了悬崖上。 “谢谢……” 和陈什不同,洛璇的感谢相当诚恳,短短几十分钟时间,自己经历了两次死劫,都被眼前的这个男孩救下了。人活一世,最重要的还是生命,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靠生命搏信仰,只能成为美谈,不会有任何现实意义。 “谢……呜呜呜……” 曾经的洛璇和爱之城的所有人一样,每天对着镜子,假装自己很悲伤,想要努力的流出眼泪。可那时的自己,就像没有泪腺一样,皱眉半天,根本留不下一滴眼泪。 而此刻,洛璇连话都说不完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噗嗤—”陈什笑道:“你哭了。” “啊?” 洛璇迟疑了几秒,眼泪都没擦干,一边哽咽一边笑道:“你笑了。” …… “他们在这儿!” 两人的微笑在瞬间消失,没错,刚才那些好不容易甩掉的恨之城的城民,此时又追了上来。 但两人现在不怕了,因为此时,两人并不在恨之城境内,而是在三城交界之地。 “快看……” 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变了,此时是黄昏时刻,阳光所照之处本应分为明暗两部分。却不知为何,远山滑过一抹金光,把黄昏照得如同白昼。 最终,金光停在了陈什和洛璇两人上方,两人几乎是被笼罩着,照亮了所有人。 “这是……老国王显灵了!” 无数人叫嚷起来:“对呀,这么多年了,终于有继承人了!” 是了,老国王临终前说过,爱之城的人纯粹的哭出来,恨之城的人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的国王。 两人经受住了考验,盼来了神迹。今日过后不久,就该是加冕之日了。 …… 加冕的地方设置在一个大礼堂里,大礼堂是老国王生前修缮好的。在进入礼堂之前,地底有两条长长的路,一左一右,终点都是礼堂的舞台中央。 老国王之所以把礼堂设计成这样的规格,是因为他认为,只有经过长久的黑暗,历经磨难,才能见到真正的光明。 ------------ 第二百一十三章 爱之城(三) 加冕之前,两人在入口处相遇,对视一眼,女孩走向了右边,男孩走向了左边。 洛璇并不怕黑,右边进去之后是一条长廊,走了很久,又是一个水塘。想到反正过去之后还要换礼服,现在这身也不贵重,加上自己会游泳,就准备潜下水游过去。 水塘是长方形的,并不很长,只是比较深而已。洛璇游了一阵子,地下漆黑水里睁不开眼,所以直到撞到墙壁,才发现游到了。 洛璇用手巴着墙体上沿,准备上岸,可就在发力之时,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头发,按进了水里。 “唔……唔……” 被按进水里的那一刻突如其来,洛璇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呛了一大口水。虽然鼻子酸胀,呼吸也不顺畅。但是她知道,如果此刻不冷静下来,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是水塘里的一具尸体了。 想到这里,洛璇憋足了气,两只手并不挣扎,而是同时扬起,十指交叉伸出水面,握住了那个不速之客的胳膊。接着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也拉下了岸。 爱之城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三面分别与恨之城、伤之城和三城公地相连,另一面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洛璇之所以善游,是因为小时候经常去海边玩耍。 所以此刻,两人都在水里,洛璇绝不会落下风。 “咚!咚!” 那个人扯着洛璇的衣服,拼了命的想把她往水中拉。生死一线的时刻,洛璇已经顾不上善与恶,她一只手紧握住那个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向上托起,露出了肘部,一下接一下的击打在那个人的头上,直到那个人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渐渐滑落。 眼看着那人要淹死在水塘里,洛璇撑着墙壁上了岸,又顺势把那人也托了上来。 直到此刻,洛璇才发现,这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是伤之城的人。 “你为什么要守在这里?” “为什么?”那个人已经气息奄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也无法睁开:“你们爱恨之城结了秦晋之好,还能有我们伤之城的活路吗?” “就这?” 洛璇冷笑,转身准备离开。 “啊!” 却不料一瞬间,那个人再次发力,伸手拽住了洛璇的鞋子,想要再一次把她拉入水塘之中。 “你去死吧!” 洛璇本想放他一命,现在终于是忍无可忍,干脆把脚从鞋中抽了出来,接着,狠狠的将他踹进了水塘。 “唔……”那个人明明已经溺水,却还坚持要说些什么:“我告诉你……国……国王……,不可能是……是……两个人……” …… “我的故事,讲完了。” 沉默了许久,直到洛璇再一次说话,众人才发现,故事的第一部分已经结束了。 “各位玩家,请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结局。” 听到阿来发话,陈什放下了笔,按照昨晚的约定,并没有在纸上写字。说实话,陈什以为自己对洛璇非常了解,却也不敢妄猜这个故事的结局。 她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看上去一身的刺,其实是个恋爱脑。如果这个故事也按她以往的套路来,搞不好结局就是男女主角接受加冕,成了新一任国王。 但是…… 陈什环顾了一下其他人,他们好像互相之间使了个颜色,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打算。这些人里没几个善茬,如果有人预判了洛璇的预判,写下了这个最不可能是结局的结局,那她不就输了吗? 这个回合的游戏比不得第一轮的狼人杀,输了还有复活赛。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她在这里输掉,那自己要救的人岂不又多了一个? 不过也无所谓了,陈什已经在心底认定自己必然是唯一的胜者,那么无论在哪一轮,洛璇输了都得要自己去救。 “时间到。” 陈什微笑着把纸推到桌角,看着阿来收走。书仓网 “第一位,叶玮。” “洛璇死了。” “第二位,温暖,空白。” “第三位,陆雅,陈什死了。” …… 陈什突然有些愣住了,这不对啊。他猛地抬头看向众人,好几个人的眼中居然都露出了谜一样的微笑。如果按照这个套路,洛璇必然会被淘汰啊! 可是看向洛璇,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慌张。 “第四位,莫连凯。” “陈什洛璇共同登上了国王之位。” “第六位,付博康。” “恨之城的陈什当上了国王。” “第七位,屠楠。” “洛璇当上了国王。” 陈什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眼前的这些人比自己想得要狡猾得多,能说出这样统一却又不同的结局,一定是事先商量好的。 可前两个人的故事时,他们虽有这样的苗头,却没怎么展现出来。而自己和他们一样,一直坐在一起,参加一样的游戏,为什么会对这些一无所知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几个人在昨晚就已经商量好了一切。而目的,就是对付自己、洛璇和温暖三人。 可是这就更不可能了,这个游戏明显是各自为战,除非关系好到生死一起,否则不可能为了多数人去针对少数人,这样只是凭空为自己树敌而已。 陈什有些心虚的望向洛璇,此刻的她正一脸悠游的坐着,仿佛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怎么她的段位都如此高了吗?另外五个人那么宽泛又截然不同的五个版本,都不是她的结局? 解密时刻。 洛璇踢掉了专门为加冕准备的高跟鞋,光着脚往礼堂走去,黑暗的地下几乎看不清什么。随着离礼堂越来越近,终点的亮光越来越清晰,就在这时,洛璇发现在路边,有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四五岁的小女孩。 “快,叫国王姐姐好。”小女孩的妈妈赶紧站起来,提醒女儿叫人。 “国王姐姐好。” 女孩手中拿着一枚牛奶味的棒棒糖,笑起来甜甜的,洛璇也回以她微笑。 “妈妈,为什么我们爱之城的人要哭了才可以当国王呢?” 女孩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就像皇帝的新装里的那个小男孩。母亲听到她这么问,感觉捂住了她的嘴。但是已经晚了,洛璇听见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洛璇冷冷的问。 “嗯!国王姐姐,你可以回答我妈?”人的天性总是善良的,女孩什么都不懂,只笑着点头。 “那我告诉你。” 洛璇一步步往前走,走到了女孩跟前,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棒棒糖,丢在了地上。女孩不高兴,但还没有哭,疑惑的看着洛璇。 “啪!” 洛璇在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妈妈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狠狠的在女孩脸上甩下了一个巴掌。 “呜…哇……”女孩大声的哭了起来。 …… 加冕仪式上,追光灯缓缓打出,随着它一同出现的,只有一个穿着不合身礼服的,脸上泪痕未干的,四五岁的小女孩。 ------------ 第二百一十四章 鲛人(一) “恭喜洛璇,获得第三个晋级资格。” 陈什没想到,洛璇会给出这样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结局,不过很好,她也顺利通关了。 其实转动指针抽取先后顺序,看上去公平,其实对那些后被转到的人相当不公平。故事不能变,但是给故事写结局的人每听过一个故事,都会产生一个新的套路,这样到最后,再独特的结局也就成了常规结局。 “我有问题。” 正当大家等待阿来再次转动指针的时候,莫连凯举起了手:“她的结局里出现了故事里没有出现过的人,这样的结局也能作数吗?” 阿来保持微笑,并没有很为难的样子:“首先,宣布游戏规则的时候并没有说这样不行。其次,只要故事和结局的因果关系自然,是否出现故事中未出现的人,并不重要。” “所以大家都觉得她的故事很自然吗?”莫连凯依然在杠:“故事结局陈什没有出现,洛璇莫名其妙把国王的身份让给了一个小女孩,这符合常规吗?” 陈什知道,因为苏美余的事情,莫连凯无所不用其极的在针对洛璇。就像此刻,只要能淘汰洛璇,什么都能说得出口,愿赌服输都不懂。 阿来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他看向了洛璇,示意她给个解释。 “我觉得非常符合常规。”洛璇也不甘示弱:“故事本就是架空,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三城之间的人心中满是嫌隙。伤之城的人死之前说了,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国王,两人之间必有一个要被淘汰。” “陈什向左走,洛璇向右走。你们应该知道在历史上左右代表了什么吧?左代表了回避,陈什有回避的选择,当有人问他如果两人之间只能产生一个国王,他是否会放弃。” “陈什为了洛璇命都可以不要,所以这个名额,他让给了洛璇,最后没有出现在礼堂。” “在那个小女孩出现之前,洛璇作为爱之城的人,为了权利杀人,心中没有了爱。直到小女孩问,爱之城的人为什么要哭时她才懂得,上一届的老国王要的其实是最纯粹的善。而自己已经没有了,所以她知道自己不配当这个国王,才打哭了小女孩,放弃了国王之位。” 说完这番话,大家已经无话可说,莫连凯还是不太服气,不耐烦的靠在椅背上,两条胳膊交叠坐着:“过度解读。” “我自己的故事,我乐意怎么解读就怎么解读,有问题吗?” 看到没有人再说话,阿来再次走向指针,转动了指针。在大家紧张的呼吸声中,指针指向了陆雅。 “现在,请陆雅为大家讲述她的故事。” 陆雅起身,看向众人:“大家好,我的故事叫做:鲛人。” ……315中文网 从前,在一个学校里有一位梦想辛勤教书育人的新老师,她的名字叫做陆雅。陆雅当老师不过几天时间,在她的班里有一位学生,名叫付博康,以下简称付同学。 付同学是一个高二的学生,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可是就在临近高二结业考试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这一失踪,直接失踪得杳无音信,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联系了父母也找不到。即使报警,无论是通过寻人启事还是什么,都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最终,学校决定取消他的学籍。 可是就在文件下来的前几天,付同学突然回来了。而他的这一回来,突然就有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之前的学校是校长和老师一手遮天,学生没有任何话语权苦不堪言。然而这次,付同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整个学校的同学反对学校暴虐的教学模式。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他出现之后的第二天,就又消失不见了。他的所有行动,都在学校相关的论坛或者软件上进行着。 每一周,他都会在学校的论坛里发布相关的任务,并且告知同学们,任务不完成会收到怎样的责罚。而他将这个责罚定位上天的惩罚,不知是他蛊惑人心的能力太过有用,还是学校陷入信仰不敢挣扎。总之,付同学每一天布置的任务大家都会做到。 第一周,全校同学集体罢课,要求校长归还乱收的书本费以及相关费用。校长想要用暴力的方法压制住学生,可这样一来,学生更加顽强,坚决不肯上学。最后,校长只得妥协。 第二周,全校同学集体出现在校门外,拉起了横幅,要求校长和老师把对学生所有的体罚都自己做一遍。这是传道授业者的耻辱,校长不肯做。可是最后,东隅市的行政部门发话了,老师体罚学生本就不对,要求老师照做。 校长没有办法,市里都发话了,自己只能再去做老师的工作。很多老师气不过,不愿意在这个学校继续干下去了,选择辞职。剩下的老师,很多在校门口又蹦又跳,跑圈蹲起,丧失了一个为人师者的尊严。 第三周,全校同学依然集体出现在校门外,拉起了条幅,只不过这一次,条幅上的要求变了,他们要老师和校长把加诸在学生身上的精神伤害,都放在自己身上。 周一早上,老师们怀着忐忑来到学校,想看看学生们又要闹出什么花样。发现在校门口的一个台子上,摆了一卷一卷的卫生纸,有的大有的小,卫生纸上插着一面小旗子,小旗子上写着各个老师的名字。 学生们要求,每个老师认领属于自己的卫生纸,卷在身上游街。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老师们不肯照做,纷纷罢工回家。望着校门口成群结队的家长学生、警官记者以及看热闹的人们,校长终于病倒了。 …… 陆雅跟随着大多数的老师罢工回了家,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是一位学校里非常著名的老教授。老教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数十年前就开始在学校里教书,但是近几年,随着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前,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科研成果上,便不怎么上课了。 “教授,请问有什么事吗?” ------------ 第二百一十五章 鲛人(二) 陆雅邀请老教授进门,他却迟迟不愿进来,只将一个用布袋子裹起来的很重的东西放在了陆雅的手里:“这是?” “你来学校来得晚,很多事情可能不知道。我的专业是生物科学,最近在研究水中的人鱼。你是新老师,又是付博康的班主任,这个事情交给旁人我还不放心,唯有你。” 陆雅有些受宠若惊:“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义不容辞。”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老教授虽然年事已高,但能看出来他身子骨还算硬朗,说话也很利索:“我给你的是一个鱼缸,鱼缸里有一条会说话的小鱼。有一句话你应该懂,精灵其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这条鱼不适合生活在鱼缸里,请你将他带去大海,放生吧。” “可是,为什么您不自己去呢?”陆雅很疑惑。 “因为他选择了你。” 说完这句话,老教授便离开了,只留下陆雅一个人愣在原地。 “快打开吧,我快闷死了。” 听到手中的鱼缸出声,陆雅吓得差点给摔了。等缓过来,她连忙打开了裹在鱼缸外面的布。 就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鱼啊,怎么就会说话了呢?是基因突变吗? “陆老师,你在想什么,我都能听见哦~” 陆雅回过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付博康这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七八十公斤的健壮小伙子,居然几周未见就变成了一条会说话的小鱼? “陆老师,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和教授是邻居,因为我游泳游得很好,他就说刚好有个项目,专门观察水中的人鱼,想看看鱼类和人类的之间的基因工程关系。过了一段时间,他说他的研究大成了,只不过需要一个实验志愿者,所以我就去了。” “教授给我喂了一些特殊的试剂,刚开始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在水里也能正常呼吸了,但是不知为何,我说得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会有人赞同。于是,抱着玩一玩的想法,我闹出了学校的那些事情。” “刚开始我是躲起来的,因为怕学校抓住我收拾我。可是后来,事情闹大了,警方也在找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去寻求教授的帮忙。他又给了我一粒药丸让我服下,说吃了药,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了。” “吃完药之后大概半个小时时间,我觉得浑身发热,等到醒来,我就在这个鱼缸里了。” 陆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条小鱼不过拇指大小,说话的声音和失踪前的付博康一模一样。 “陆老师,教授之所以让你把我送到海里,是因为我有一个能力,具体是什么,你把我放到一个大一点的容器里试试。” 陆雅看了看手里巴掌大的鱼缸,想了想,走进厨房拿了一个和面的盆,把鱼和水一起倒了进去。看到水不太够,就又接了些。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还只有拇指大小的鱼儿,转眼变成了拳头大小。 “其实啊陆老师,之所以愿意当志愿者,是因为我从小到大就很喜欢大海,特别享受那种被水淹没的感觉。” “而且你可能不懂,在你们眼里,饮用水、溪水、河水、湖水、江水没有什么却别,但是在我的嗅觉里它们都是不一样的。水域越大,生物越多,它的味道就越复杂。我特别特别喜欢那种感觉,躺在水里,去分辨里面的的味道。有海草、细沙、贝类、各式各样的鱼类……” “反正我也不爱上学,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宁愿天天那样躺着,嗅着……所以陆老师,帮帮我,我想去海边。” 那一瞬间,陆雅有些无言以对,她看着盆里那条拳头大小的鱼,反正明天也不上班,就带他去附近最近的海域吧。 看到陆雅点头应允自己,付博康放下心来,开心的吐了一串泡泡。 …… 第二日。 陆雅起了个大早,怕再路途出现意外,特意找了个封闭式的缸子,在里面加了足够的水,也预留了空气,把鱼儿放了进去。 东隅市是一个滨海城市,附近的海域较多,随便把小鱼放到哪里,它都可以顺流游到更大的海域里。 陆雅上了一量中巴,小心的护着手里的缸子。如果只是普通的鱼儿她大可不必在意这些,可是现在缸子里的,不只是一条鱼这么简单,它还是自己的学生。 “这里怎么样?” 下了中巴车,走到了海岸附近,陆雅问付博康。 “不行啊老师,这边的水太浅了,我会搁浅的。”鱼儿摇了摇头。 思索再三,陆雅到附近买了一张船票。虽然她的心里有些不高兴,难道这鱼就不可以自己游到深海区吗?不过无所谓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看到有船在检票,就赶紧跟了过去。 陆雅不是喜欢到处跑的人,平时就算有事也是坐汽车,不会选择轮船。说到底,这还是她第一次乘船出行。这个船船体透明,基本都是由玻璃打制的。船舱密封,甲板上的海风很大、很冷。 陆雅没有想到这一层,早上出来时她只简单穿了件衬衫,此时甲板上的她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陆老师,我们去船舱吧,等找到地方我会告诉你的。”鱼儿又说话了。 陆雅求之不得,赶紧抱着鱼跑了下去。 在透明的船舱里,陆雅看着一墙之隔的大海,因为不是很深,时不时的还可以感受到阳光的照射。大海一望无际,身在其中更怎么了加有安全感。 “啊,你怎么了?” 陆雅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缸中的小鱼肚皮朝上,在水中一动不动。随着船体的颠簸在里面一颤一颤。 “卟噜~” 本来被吓得七魂少了六魂的陆雅看到水中吐出了一个小泡泡时才算缓过来一些,接着鱼儿翻过了身,一脸诧异:“陆老师,怎么了?” “你为什么……肚皮朝上啊?” “因为享受啊。”虽然看不出鱼的表情,但它的声音告诉自己,它很开心:“好了陆老师,就是这里了,你可以放我下去了。” ------------ 第二百一十六章 鲛人(三) 陆雅来到甲板上,海风很大,吹得人快要站不稳。于是赶紧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连带着鱼儿和缸里的水,一起倒到了海里。 其实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除了抱着这个装满水的缸子以外也没有做什么很累的事情,但此刻的陆雅就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也不嫌冷了,在甲板上找了个位置吹风,整个人瘫坐着。 …… “哇,快看啊!” 海风虽然冷,但也吹得陆雅昏昏欲睡,听见有人喊叫的声音,她迷迷瞪瞪的坐起身,朝着人群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一条巨大的白鲸向这边游来…… “船长,船长,快叫船长,要撞上了!” “啊!它冲着我们来的!” “水手,水手呢?” 随着白鲸越游越近,人群又一开始的兴奋变得恐惧起来。可是显然,大家的恐惧好像多虑了,白鲸在游到距离船只几十米的距离时,停下了。 这不会,是付博康吧? 陆雅愣住了,此时的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正当她这么想时,白鲸往下潜了一些,又往下潜了一些,水面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情况啊这是,刚刚那条大鱼呢?” “找个人来研究一下吧,简直是奇观呢!” 听到旁边轮船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陆雅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刚刚白鲸游来,或许只是想和自己道个别吧。 又过了一阵子,船终于靠岸了。陆雅很无奈,她来这里既没有工作,也没想着观光,于是便买了一张回城的票再一次坐上了轮船。 或许是来的时候太注重感受,并没有觉得路程多漫长。回去时就自己一个人,船上信号也不好,陆雅一个人默默呆坐着,无所适从。 “好了,到了到了,来姑娘,到地方了。” 听到有人喊叫的声音,陆雅睁开了眼睛,发现刚刚自己是睡着了,此时的船回到了来时的岸边。她擦了擦残留在嘴角的口水,跟着人群下了船,再一次走到车站,准备买回程的中巴车票。 “陆老师……” 听见有人叫自己,还是熟悉的声音,陆雅一个激灵赶紧回过头,站在她身后的,是人形的付博康,他身着一件白色衬衣,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陆老师,能帮我也买一张票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陆雅精神几乎接近崩溃,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起早把鱼带上船扔进海里,此刻这条鱼……哦不,这个人却原封不动的站在自己面前? “其实,我有选择的机会。”看书窝 看到陆雅疲惫的往售票处走,付博康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了后面:“成为鲸鱼之后,我的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变回人的样子,变回人后再选择是成为人还是鲸鱼。本来我也担心这样不行,但是教授劝我让我感受一下,果然不虚此行。” “不虚此行?” 陆雅有些纳闷了:“你辛辛苦苦跑到这里,不虚此行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说到底,陆雅为了付博康做这些除了教授的请求以外,更多的是心甘情愿。无论学生做什么事情,只要他能开心,不违法犯罪,自己都会竭尽所能去达成。可是现在,他仿佛在逗自己玩一样。 “噢噢,老师,您别误会。” 看出陆雅表情已经有些不善,付博康连忙解释道:“我这次回来,只是想感谢一下您和教授,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会自己回到大海。” “这样啊。”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售票处,陆雅也平静了许多,掏出身份证,很自然的买了两张回城的车票。 …… 再后来,回到东隅市,陆雅把付博康送到了教授所住的小区岗亭处,看着他朝着教授家里走去。本想着等等吧,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出来,或许两人聊得投缘留着吃了晚饭呢。 陆雅看了看天,远处的红霞很耀眼,将昏黄的天隔成了两个部分,天色不早了。思索再三,陆雅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的故事讲完了!” 或许是前面连着三个故事的讲述者都晋级的缘故,陆雅看上去没有那么紧张,表情里甚至还带了些小得意。 “各位玩家,请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结局。” 不知为何,陈什感觉陆雅的这个故事很常规,就像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女生硬要耍心机耍手段的感觉,在旁人看来如同跳梁小丑。 这个故事主线很简单,不过是一个想要变成鱼的人变成鱼的过程,但是陆雅在这个过程当中加入了很多看似可有可无的细节来增添故事性,其实都是可以忽略掉的。 不过有三点引起了陈什的注意,第一个是一开始讲付博康回到学校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如果整个实验都是教授研究的一个分支,他又能做到让付博康言听计从,那么又怎么会放任他把学校整的几乎开不下去呢? 难道说付博康确实法力无边,教授也控制不了。教授只是他的一个棋子,所以不敢有所作为? 第二点,在付博康担心能不能行的时候,教授却劝他放手去做。结合这两点,可不可以认为教授其实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呢? 最后一点,也是最容易看出的一点,陆雅在外面等待,却不见付博康出来。如果不出所料,付博康死于教授的毒手,就是教授死于付博康的报复了吧? 思虑再三,陈什决定求稳,在阿来发下的纸上写了五个字:付博康死了。 答案交上去是如此,但陈什的心中却出现了一个疑虑。就是虽然阿来并没有要求,但是大家都约定俗成的将自己故事里的主人公换成了和自己比较清静的人的名字。如果记得没错,刚来的时候陆雅和付博康是没什么交集的,要说有交集,也是在神秘花园那个游戏的时候两人建立了一阵子的伪关系。难道说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两人关系变得不一般了? 不过这个不需要陈什操心,因为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验证。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还在吗(一) “时间到。”阿来一如既往的平静,收走了桌上大家的结局。 “第一位,叶玮。” “付博康死在了教授手里。” 居然撞答案了! 这是陈什的第一反应,这个反应之后他才注意到,陆雅的表情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由得意,变成了一脸的怨恨加恐惧。 是猜对了吗? 当然不止猜没猜对,再看叶玮,如果他猜对了答案一定会微笑,可他此时的眼神,仿佛是避开陆雅的。 那么自己在洛璇那个故事时的猜想此刻就板上钉钉了,这些人应该确实提前达成了一些约定。 “第二位,温暖。” “教授有问题。” 说白了,陆雅的这个故事讲得确实不高明,且不说它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就她讲到的那个结点,几乎没有什么开放性可言,要就着那个想结局就只有固定的这么几个。 “第三位,洛璇。” “付博康变成鱼游走了。” 这个结局是最不可能的结局,洛璇写这个,估计是想写一个常规结局,万一歪打正着呢? “第四位,莫连凯,空白。” “第五位,付博康,空白。” “第六位,陈什。” “付博康死了。” 听到阿来念自己的答案,陈什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陆雅,此时的她已经面如死灰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丝丝生气。看来自己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她要淘汰板上钉钉。 “第七位,屠楠。” “陆雅死了。” 阿来读完所有人的结局,停顿了一下,依旧平静的说道:“很抱歉,陆雅,您被淘汰了,现在由我来为大家诵读你的结局。”管家 “不知过了多久,学校已经恢复了常规,而无论是付博康还是那只白鲸,陆雅都没有再见过。学校人多口杂说法很多,有人说付博康妨碍了学校的发展,被人暗中解决掉了。也有人说他知道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转学了。也有更多的人说,他根本不是个学习的料,可能去当运动员,或者已经工作了。” “陆雅不明真相,但大家的传闻更加不可相信。直到有一天,老教授宴请了几位老师吃饭,明明跟陆雅不太熟悉,他却请了自己。到饭桌上陆雅才知道,最近有一个市级的游泳比赛,老教授的女儿参加了,不仅获得了一等奖能够进入国家队的名额,同时也打破了省级的记录,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酒过三巡,陆雅也喝得恶心,她准备去厕所吐一下的时候,听见教授在楼梯间不知跟谁通着电话,听上去像是妻子:害,再喝一阵子就回去了,毕竟请客的是我,第一个走也不好……要我说这怎么就不算好事儿了?运动员苦虽苦,但好歹吃国家饭受人敬仰。况且就咱俩这样儿,大半辈子没下过水,要不是把那个学生的内丹移植过来了,估计姑娘至今还只能在浅水区扑棱呢……” 说完结局,阿来继续道:“恭喜叶玮、温暖、陈什三人获得一千万的奖金。陆雅,你现在可以离开了,门口会有人接应你。” 陆雅也表现出了一副超乎情理的平静,她点了点头,双手交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咚咙—”一声,不知是腿软的缘故还是什么,陆雅摔了一跤跪倒在地,但是很快,她用手撑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朝门口走去,背影有些踉跄。 从陆雅宣布被淘汰到离开,整个房间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只默默的观察着一切。 “各位玩家,游戏继续。” 看到气氛有些尴尬,还是阿来出来打破了寂静。他走到转盘跟前,按下了按钮,指针飞快的旋转、旋转、变慢、再变慢,最后停在了付博康的面前。 “我的故事名字叫做:你还在吗?” 可以很明显的听出来付博康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全不似他以往那样轻快了,或许是因为陆雅被淘汰了吧。不过无所谓,故事是事先写好的,这些心情好坏的问题应该影响不了故事。 付博康如今已经二十岁,大一。二十岁之前的学生生涯于他而言如同人间地狱。父母对他给予厚望,取名意为博学、健康。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可能付博康也有过调皮淘气的幼儿时代,但是母亲所给予的教育是专制型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在母亲绝对的权威下,他的性格变得软弱怯懦。 由于内向,从小学开始,付博康就和同学们不太合得来。上了初中,面对一堆刚有了思想却没有规矩,饱受学业压迫却又难以发泄的同学而言,他的内向成了大家争相捉弄的对象,全班54个同学,统统成了付博康的母亲,整个初中三年,他都只算一个软柿子,狗腿子,时不时的就有同学要求他帮忙写作业,洗校服,做值日等,这些事情付博康从来不敢跟母亲说,只能自己偷偷做了。 在同学们的欺压下,他根本无心学业,中考成绩考得一般,只考进了一所不入流的高中,不用脑子都可以想到高中三年又会是怎样的惨状。 付博康自己懦弱,却也厌恶沉默的父亲,无论跟他说什么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问了父亲,他也就会说:都是同学,就忍忍吧这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话,思虑再三,范辉只能鼓起勇气去向母亲求助。 此时的母亲再次露出了每一次发火时狰狞的面目,看着付博康的表情就像看着一只恶心的死老鼠,却又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沉痛。 “蠢货!蠢货!窝囊!别人打你你就打回去啊!只要你按住一个死命打,看谁以后还敢动你?!” 母亲真准备做饭,手中还拿着炒菜用的铁铲子,想也不想就拍在了付博康的头上,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给予厚望的儿子,不仅成绩不能如意,就连性格,也这么懦弱,没有任何的出息,在学校也不能和同学好好相处,没有一点点自己的样子,简直让人恶心。 如果一个男孩子,做不到足够强势,活着还有什么用。母亲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朝着锅里扔了一把辣子。 母亲的话就像是圣旨,他只能照做,有人打你就打回去,这一招在初中可能有用,但是高中呢? ------------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还在吗(二) 开学的第一天,付博康就被四五个穿着本校校服的男生堵在了校门外,他们口中叼着烟,校服改得和时装一样,头发染成了低调的黄色,挡住了眼睛,不管从哪里看都不符合学校的规定。 “小子,身上有钱没有,借点钱给哥哥们买点烟行不行?”为首的那个人说话虽然客气,但是给人一种不敢拒绝的感觉。 “我没有。”付博康是真的没有钱。母亲每天早上只会在桌上留五块钱当早饭钱,五个包子下肚,身上分文没有。 “欧呦?几个意思啊?”为首的那个脸色不太好看,上前两步揪起了付博康的衣领,两人脸贴脸的对看着:“你小子高几的?” “高一。”他有些害怕的想向后退,脚尖却离了地,被那人抓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怪,连我林子都不知道。”那人有些不高兴的[醋溜儿-文学最快发]松了手:“哥儿几个,要不让这小子长长记性?” 原本在后面看戏的那些人听见招呼,统统围了过来。 付博康害怕得有些腿软,初中的生活历历在目,昨天妈妈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大喝一声:“卧槽你妈!”腾身跳起来一脚把那个叫林子的踹倒在地,在周围一干人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撞开堵在自己前面的人一路跑回了家。 付博康一路疯跑的时候大脑还在不停的思考,万一那些人追来怎么办,万一学校因为打架处分自己又怎么办?处分是不怕,上着学得个处分虽然名声不好,但也算是被人见识了自己的厉害,应该没有人再敢动自己了。不过,那个叫林子的,万一被自己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两公里的路,付博康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进了家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心才算放下来,整个人靠在了门上。 “你在发什么疯?”母亲一脸木然的端着饭出来:“快点洗手吃饭了。” “知道了。”付博康乖乖的洗了手,看着母亲做的黑暗料理,心里却忍不住的开心,满脸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吃起饭也格外有胃口。 “蠢货,你傻笑什么?”母亲一筷子敲在了他头上,这才暂时的压住了付博康的愉悦。 …… 第二天上课时过得很平淡,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昨天一战成名吧,他忍不住的沾沾自喜。 母亲说的没错,他是个蠢货,现实绝对不是一个蠢货能随意左右的。 放学后,付博康刚刚离开学校眼前就是一黑,朦朦胧胧间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布袋子里,被人拖着不知走了多久,想要努力的挣脱却无能为力。 等到付博康重见光明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下很空旷,周围围着十好几个人,为首的,就是昨天那个林子。 都来不及躲的,那些人就直接围过来对着付博康一顿子的打,头、脸、身子,没有放过一处。他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未来三年将迎来前所未有的黑暗。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透彻,浑身脏兮兮还透着血渍,付博康几乎是爬着回到的家。 “妈,我没打过他们,我就是个笑话。” 范辉说这话,不知道是为了告诉母亲你的方法是错误的还是想要得到同情。 “滚开,贱!”母亲的反应更让范辉绝望:“没出息的东西,教都教不会,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可惜付博康是个连死都不敢的废物。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叫林子的,是大二的学长,成绩很烂不学好,跟不少社会上的人混,但是因为家里多少有点关系,学校的老师也都不怎么管的,只想着他能顺利毕业赶紧走人就谢天谢地了。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从地狱掉到了第十八层地狱。 但是谁又知道范辉是怎么想的呢?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得在沉默中灭亡了。 在付博康最无助、最黑暗的高中时刻,无意中收到了一封信。 收信人那一栏是一个奇怪的图案,寄信人叫柏叶,他并不认识,但是寄信的地址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家庭地址。也不知道好不好,付博康还是选择拆开了这封信。 纸是素色印着花纹的专用信纸,字体是娟秀的仿宋,柏叶在信里表达了对他经历的同情并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柏叶表示自己和付博康是同一个学校高一的学生,从小生活在一个小康家庭,吃喝不愁,家里又爸爸妈妈弟弟和自己,是幸福的一家四口。但是不幸发生在一年前,自己上初三,小自己一岁的弟弟突然在学校天台上以跳楼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弟弟本来是个乐天派,除了轻微的口吃让他显得和大家不太一样外,与旁人并没什么不同,他聪明好学,有上进心,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最后在警察的调查下,找到了弟弟的遗书。 弟弟在遗书里说,自从上了初中之后,才发现校园生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因为自己的口吃,上课被老师提到问题总引起大家的哄堂大笑,老师也不是很喜欢自己。到后来事情愈发严重,总有人在自己书包里放一些奇怪的生物,还偷偷藏起自己的作业本,就是为了看自己向老师告状时的狼狈和老师嫌弃的样子。然后,期中考试成绩的下降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弟弟这才发现自己是个真正的废物,就连最擅长的考试都考不好,所以选择以死来了结自己低贱的一生。 这封遗书让柏叶大受打击,弟弟受到的这些伤害从来没有跟家人说过,都是自己在默默的承受着,正是由于这个当姐姐的疏忽,才导致了弟弟的死亡,如果当时能够好好的开导他,事情一定不会变成那样。 直到在现在的学校见到了付博康,知道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后,柏叶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相遇,是为了让自己弥补对弟弟的亏欠才会相遇。所以柏叶表示,自己将会在未来的三年里,好好保护他,两人相互依靠,努力成为对方的慰藉。 这封信确实给付博康黑暗的高中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慰藉,闲暇之余,他开始注意柏叶。 柏叶是尖子班的学生,成绩却算不上极好,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学生,她不爱笑,爱看闲书,不爱学习,虽然不是多么受老师的重视,但也做到了不被讨厌。 两人一直以信件的方式往来,互相鼓励的上到了高三。 填报志愿时,由于两人成绩都很一般,最后只得相约填报同一所学校,呈州大学。 呈州大学是本地的一所私立学校,只有三本和专科,付博康也没有给母亲讲,就自己做了决定。 ------------ 第二百一十九章你还在吗(三) 柏叶和付博康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呈州大学。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所学校里,他又被上了一课,现实是残酷的。开学第一天,付博康就在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遇见了留了一级的高中校友,林子,可能这就是命吧。 从此付博康又过上了高中一样奴才般的生活,每天负责帮林子打水、打饭、上课点到、下课背包,顺带着洗洗衣服做做作业,只有少得不能再少的时间用来和柏叶联络感情,就这样过了将近大半个学期。 一个闲暇的周末,付博康和柏叶相约一起吃午饭,可却在临出门前被林子叫住了。 “康子,我今天吃糖醋里脊和回锅肉。”林子躺在床上打亡者农药,一边骂猪队友,一边对范辉说道。 付博康抬手看了一眼表,吃完饭去食堂给林子带应该来得及:“行,但我卡里没钱了,要不用一下你的饭卡吧。” “噢,我没有,你没钱了跟别人借点不就行了。”林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林子说的云淡风轻,付博康却火冒三丈。细细数来,开学至今,林子从没花过一分钱,吃饭用自己的卡,出去玩是自己买单,无论干什么都是自己在付钱。 “你不要太过分了。”付博康说这话的时候死死地攒着拳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一局亡者农药已经打完,林子输了,有些不太高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什么,我打饭去了。”付博康再次低下了头。 …… 不曾想,第二天,全校都在疯传林子的死讯,他被电晕在学校围墙的电网上,又被电网下的尖刺穿成了羊肉串。 门卫大爷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儿,平日里爱喝两口小酒,林子死的这晚,老头儿喝的醉醺醺,没有任何意识,按理说平日的电网都不通电,这是这晚,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所以在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警方最终以意外认定死亡结果,虽是学生逃宿引发的事故,学校却不得不赔了一大笔钱。 付博康在校园贴吧上看到了死亡现场,非常的血腥,林子半截身子就那么吊在学校的围栏上,有的地方已经被电的焦黑,深褐色的血液不均匀的凝固在了围栏的杆子上,真是让人看了觉得头皮发麻的死亡现场,头天晚上林子说自己要去网吧包宿,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天人两隔。那么多年的同学了,说死就死,付博康一边感叹着生命的脆弱,一边忍不住的幸灾乐祸,以往去包夜林子都会叫上自己,结果这次竟然没有,有且仅有的一次。 也就死的是林子,换做旁人,他才不会这么开心。 殊不知,林子死后,范辉的大学生活竟变得顺风顺水起来,由于中学时代阴影导致的内向一扫而光,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胆子也变大了,不久还加入了学生会,不低的颜值让付博康混的很好。而他跟柏叶的感情也是呈着升温的趋势,两人约定好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婚后要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一个叫付哲,一个叫付萱。 再有两个月,到了冬至就是自己和柏叶的生日了,付博康决定给柏叶送自己亲手织的围巾。 柏叶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素色,如她人一样,平平无奇,却又是付博康人生中的一抹亮色,经久不散,所以范辉选择了红色。 一个二十来岁的学生会部长加上半个学霸,突然转了性子开始天天做女工,自然是让同一宿舍的很多人奇怪,对床的老三是在林子死后搬来的,没过几天就已经跟范辉玩得很好了。 “诶,康子。” 老三对自己的称呼是唯一让他不舒服的地方,因为除了老三,还有一个人也这么叫他,林子。 “怎么了?”付博康一边问,一边不停手的打着围巾。迅读网 “你这围巾谁织的啊?”老三的语气,八卦中带着些调侃。 “噢,我女朋友。” “我的天哪!康子,你有女朋友了,谁一个啊?什么时候的事?都不跟哥们儿我说说?” 范辉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老三的反应真大,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柏叶,数字媒体的,高中就开始谈了。” 听到这话,老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爬到了范辉床上,不知从哪哪出一根香蕉,凑到范辉嘴边。 “来,说说你的故事。” “死相!” 付博康腾出手来推开了老三:“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高中的时候,我挺怂的,她给我写信,一直鼓励我,说我像她弟弟,想要保护我,然后我就挺感动的,还发现我们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之后一直当朋友,上了大学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本来是一段挺有内涵的故事,被付博康缩到无聊至极,老三撇着嘴摇了摇头,嫌没意思:“那你把那个柏叶的照片拿来让哥们我看看,我瞅瞅那姑娘长的咋样,配不配得上我们辉子。” 付博康偏头想了一阵,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爱照相,我这没有。” “我去,男女朋友谈了这么多年连个照片也没有,你小子真行。” 看来在他这讨不出什么有用的八卦来,老三只能无奈的继续回自己床上打阴阳师。 …… 最后的几个晚上,付博康日夜赶工,终于把围巾打好了。虽然织工不是很好,但也不难看出是自己的一片心意,他又买了一个礼盒,将礼物包好,在生日当天,送给了柏叶。 “谢谢你,真好看。”柏叶笑起来甜甜的,很好看,摸着付博康亲手给自己系上的围巾,那是爱的触感。 开心过后,柏叶也送上了一个精美的礼盒。 “你是女孩子,不用送礼物的。”付博康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是什么啊?” “不准看,回去再看。”柏叶一副知你莫若我的表情,在付博康的追问下,只得说:“好吧,你自己拆吧,不要太惊讶哦~” 柏叶调皮的样子也有一种别样的美,付博康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拆开礼物,是索爱的低音炮,付博康很爱听歌,曾经无意中在柏叶面前聊起过,但是因为不太舍得,所以还是没买,用的依旧是大一时的那一个。 在两人的心里,最懂的都是对方。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一年半,付博康在学生会混的很好,从宣传部部长做到了副主席。 ------------ 第二百二十章 你还在吗(四) 大三了,上一任的学生会会长毕业参加工作,新任会长将在付博康和一个叫孟齐的学生中选出。 孟奇大二,在学生会待的时间不到一年,也没有注入多少的心血,开会也时常缺席,且不论这些,就是在学习方面,孟奇成绩一般得连奖学金都不曾拿过,和同学的关系也是泛泛。 总的来说,孟奇和付博康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但是选举结果却是,孟奇当选了会长。 理由一个足矣,他的父亲的学校的大股东兼学院资深讲师孟维生。 当天晚上,孟奇死了。是在和一干朋友聚餐时,一口闷了整瓶白酒,死在了饭桌上。 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那种新闻头条的意外死亡,喝酒太多胃穿孔死亡,但是法医的鉴定结果让案情变得扑朔迷离,孟奇所喝的那杯酒,是假酒。 警方将该酒店的所有同一牌子的酒全部送检,得出的结果更加出人意料:全是真酒。接下来又对当天在场的所有人进行了盘查,应该没有人带酒来,如果不是有人换了,当天晚上所有的酒应该就出自这家酒店。 这种前后不一的证据让孟奇的死更加蒙上了一层阴影,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不得而知。 不知有多少人想起了当初林子的死,却沉默不语。 会长的位置,终于属于付博康了,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于是付博康通过自己的途径,看到了事发当天的酒店门口的监控录像,也看到了一个所有人包括警方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在孟奇一行人进入酒店后不久,一个身形酷似柏叶的也进去了,在里面待了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 此时的付博康只觉得天塌地陷,和自己相处了四五年的柏叶,竟然很可能是一个杀人凶手。 “真的是你吗?” 见到柏叶,付博康问的开门见山,无论凶手是谁,他都想得到柏叶亲口的回答。 “是我。” 仿佛知道付博康在问什么,柏叶回答得异常干脆。 “所以,林子的死,也跟你有关系吗?” 付博康问的战战兢兢,自己曾经深信不疑林子死亡的事实,如今也被打上了悬疑的色彩,如果两人都是被柏叶所杀,自己必定一生难安。 “也是我。” “为什么?”逸云中文 柏叶自己开心也好,为了别的什么原因也罢,只要不是因为自己,付博康心头的愧疚就会少一点。 “我是因为你啊。” 柏叶不敢相信的看着付博康,仿佛都不知道他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你感觉不到吗?我说过,你很像我的弟弟,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很多委屈无处诉说,统统埋在心底,给自己越来越大的压力。” 付博康不愿再听柏叶说这些有的没的,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柏叶从背后抱住。 “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你不该怪我的。” “你真的太像我的弟弟了,本可以很优秀,可以鹤立鸡群,却因为一些人渣的糟践,妄自菲薄,看轻自己,变得沉默,变得痛苦,最后只能选择离开这个世界,该走的不是你们,而是那些人渣。” “说真的,刚开始认识你,高中的时候,我只是单纯的担心你,想要为你分忧,想带着你走出人生的低谷。林子那么欺负你,除了安慰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只想着等上了大学,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人不可能永远被禁锢,我看出了你渴望什么,你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是老天爷让林子死在我的手里的。” 柏叶头靠在付博康的背上,眼睛看向一边,呆滞的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的,林子他考哪个学校不好?非得在呈州大学。他学什么专业不好?非得和你一个专业,还好死不死留级,还非要和你一个宿舍,这不是逼你去死是什么?” “从拿到通知书到开学前的那一个月,你是多么开心你还记得么?那时的你才是真的你,意气风发,无惧所有,只要一想到自己光明的未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被别人左右,你就能笑出声来,你该拥有那样的生活。包括我弟弟也是,如果他肯说出口,转学,打官司,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只要能留下他对人生的希望,能留下他的一条命,我们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所以对你,也是一样。” 柏叶突然笑了,没有人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你知道杀死林子有多容易吗?那个门卫老头喝的烂醉,坐在校门口玩跳格子。我本来只是想去取个快递的,门卫室的监控录像上看见林子正在翻围墙,我想都没想就拉开了电闸。真的太容易了,十秒都要不到的,他就那样挣扎着死在了上面,死得那么惨,他再一次让我知道生命可以有多么脆弱。” “更别提那个什么孟奇了,所有人都知道会长的位置就该是你的,他偏偏不自量力的去竞选,他凭什么跟你争,除了有那么老爸,就他那么个草包,杀他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不过一瓶假酒,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什么林子,什么孟奇,都不过是你成功路上的一枚绊脚石罢了,他们本身对于你,对于社会,对于任何人都没有起到一点点的好作用,还不如去死。” 柏叶踮起脚尖,将嘴巴凑到了付博康耳边:“其实,你知道真正禁锢着你,压制着你的人是谁吗?根本不是别人,就是你的母亲。” “够了。” 付博康终于忍无可忍,抓住柏叶的胳膊狠狠的向后甩去:“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看着付博康头也不回的离去,柏叶无力的笑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真的早就希望有这一天了,只有我离开了你,你的人生才能真正的大放异彩,无所顾忌。” 柏叶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付博康的生活终于选择了离开。于柏叶而言,付博康就是她的神,自己愿意为了付博康做任何事,即使是杀人。付博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毅然决然的离去是因为对柏叶的恐惧还是对自己良心的愧疚。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还在吗(五) 终于熬到了放假,两年半来,付博康第一次回家,没有带柏叶一起。 母亲还是那个母亲,已经长出了白发,年轻时的蛮横依然不减,看见付博康,满脸的不屑。 “舍得回来了?上了大学,是不是还被人像狗一样使唤?” 虽然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自己了,但是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心中还是泛起了无名之火。 母亲才是那个真正凌驾于自己人格之上,用她的专制踩着自己,让自己毫无出头之日的始作俑者。 “当然不,我现在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而且我连着拿着两年的奖学金,今年也肯定有我的份。” 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付博康的内心还是十分渴望得到母亲的肯定的,自己那么努力的想要翻身,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让母亲这个最看不起自己的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你真是有脸说,就你们那个烂破学校,毕业证扔大马路上都没人捡的学校,让你这样的当会长,那是不是什么猫啊狗啊猪啊羊啊的都可以当会长了?” “我们学校有小几万人呢,而且一等奖奖学金的名额只有百分之五,我年年都在拿。” “所以咯,你们那学校有多烂,你这样的都算百分之五,我看初中不用毕业的都可以去上。” 看到付博康涨得通红,虽是爆发的脸色,母亲讽刺的笑了笑:“真的,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这是付博康第二次听见母亲说这句话,也是最后一次。 母亲此时的嘲讽让付博康觉得格外刺耳,由于母亲的蛮横,父亲早在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家,去遥远的南方打工,后来因为一场事故,永远的失去了生命。 如果柏叶知道,她可能会觉得,原来生命也可以如此脆弱。 想到父亲的死,想到被逼迫到一次次想死的自己,母亲的脸在付博康的眼前变成了一张飞盘,让人恨不得用无数飞镖刺穿她的脸。 这张可憎的脸,这颗隐藏着无数蛮横的心,不知道还要逼死多少人才能有个了结。 有些事情其实是付博康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早在父母结婚之前,父亲是一个玩具工厂的厂长,投入了自己前二十几年的全部积蓄和精力,一头扎进了这个工厂,在这个工厂里,父亲认识了他初恋的女友,那个女友并不是母亲。聚书库 两人一同坠入了爱河,相约把工厂做大做强,然后结婚。 过了不多久,那个女人怀孕了,是父亲的孩子,两人匆匆领证结婚,过上了名副其实的夫妻间的生活。 十月怀胎很辛苦,女人都挺过来了,最后却死在了手术台上,就连腹中的孩子都没有留下。 自此以后,父亲变得颓废、沉默寡言。爷爷奶奶为了把父亲从低谷拉出来,介绍了范辉的母亲给他认识。父亲也不拒绝,怎样活都是活,也就接受了母亲。 婚后的父亲整天整夜的不着家,一直待在和初恋一起奋斗过的玩具工厂,无论母亲用什么样的方式叫他回家都不回。这时母亲才觉得有问题,百般追问之下,爷爷奶奶才告诉了她父亲以前的故事。 母亲从那时起就变得很强势了,知道了这些后她心如死灰却不甘示弱,一把火烧了父亲的玩具工厂,让父亲过去付出的所有心血和情感化为灰烬。 自此以后父亲变得真正沉默了,有了付博康之后,他时常待在家里,有工作时打打工,没工作时就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所以说到底来,父母两人悲剧的爱情不能单纯的说怪某一个人,这完全是他们二人互相成就的,只是可怜了付博康,没有选择性的从小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 当天晚上,付博康离开了家,去网吧包夜,心乱如麻。 也是在这个晚上,母亲在洗澡的时候天然气泄漏,然后爆炸,当场死亡。这次付博康也说不清究竟是意外还是因为柏叶,但是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不知为何,自此之后,付博康真的有了一种无所畏惧的情怀,更不知为何,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 终于到了冰雪消融的三月,天气乍暖还寒,毕业将近,付博康的毕业论文却迟迟无法通过,明明一切数据都是完美的,有理有据,有研究意义,也很有创新性,却一次次的被驳回,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那个孟姓的导师,孟奇的父亲,孟维生。 温度还是零下的三月中旬,清晨时分,孟维生被发现从教学楼天台顶上跌落,当场死亡,死不瞑目。 与以往不同的是,明明又该是一场完美的意外死亡,这次柏叶却落下了证据。她想了足够完美的理由将孟维生约来天台,却不小心表现出了杀意,在两人争执之时,慌乱中一把将孟维生推下天台,就在那一瞬间,柏叶脖子上的围巾随着孟维生坠到了楼底,付博康送给自己的红色围巾,再也没有机会拿回来了。 很快调查结果就出来了,有人指认出那条围巾出自付博康之手。杀人动机、杀人手法、作案工具俱在,百口难辩。 付博康被刑事拘留,却迟迟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只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警方凶手是一个叫柏叶的呈州大学大四数字媒体专业的学生,不仅孟维生,就连林子和孟奇的死都和柏叶逃不了关系。 “就到这儿吧。”付博康示意自己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各位玩家,请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结局。” 陈什一根手指按着阿来发的纸,推到了自己面前,左手轻轻的摸索着笔盖。那种金属的触感总能带给他安全感。 付博康的这个故事,不好。整体的主线太明确,看似很容易猜到答案,却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真的让他淘汰。陈什想起白楚被淘汰时的样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现在人也生死未卜。虽然自己跟白楚并不相识,在她淘汰前还有些敌对的架势,但最后见她时的样子足以让陈什知道,付博康这个人和叶玮一样,都是很大的麻烦,必须尽早除掉。 ------------ 第二百二十二章 蓝瞳(一) 也罢,陈什草草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时间到。”阿来几乎是卡着秒准时准点的收走了大家的结局。 “第一位,叶玮。” 虽然读答案的是阿来,但陈什还是忍不住看向叶玮的方向。叶玮看上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嘴唇抿得很紧,眼睛刻意看向其他地方,出卖了他自己。 “真凶就是付博康,他的一切证词都是在为自己狡辩,编出了一个莫须有的柏叶。” 这是最常规的答案,本以为付博康不会这么不懂套路,却不想在阿来念出这个答案时,付博康的脸色就已经难看至极。 “第二位,温暖。” “柏叶真实存在,她只想借付博康之手杀死想杀死的人,伪装自己不存在,最后嫁祸回去。” 其实温暖的结局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很明显在叶玮说出结局后,他就该被淘汰了。早知道叶玮是个狠角色,却不想能如此,看来付博康和陆雅只能一边干苦力还债一边当苦命鸳鸯了。 “第三位,洛璇。” “其实柏叶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付博康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报仇。” “第四位,莫连凯,空白。” “第六位,陈什。” 陈什无奈的耸了耸肩,基本已经知道了自己答案的对错。 “没有人死,付博康一早就因校园暴力成为植物人,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陆雅已经被淘汰,就付博康的故事阿来已经读完了余下留人的结局。和陆雅被淘汰时一样,他停顿了一下,平静的说:“很抱歉,付博康,您被淘汰了,现在由我来为大家诵读你的结局。” 在警方的调查中,真相呼之欲出,柏叶,查无此人。 不仅数字媒体,就连呈州大学和付博康所在的高中,都没有过这个女孩的存在。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我有证据!”拘留所里的付博康拼命想要撇清嫌疑:“在我的家里,我的床下有一个大箱子,里面是柏叶写给我的信,还有柏叶送我的低音炮,应该会有她购买的记录!孟奇的案件,当天的监控录像我看过,里面也有柏叶作案的证据!” 警方按照付博康给的线索去了他家里,确实在床下发现了一箱柏叶写给付博康的字,但是那个箱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箱子,箱子里全部都是付博康写给柏叶的回信。 虽然字体不同,但是两封信放在一起,从笔锋和书写习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完全出自同一人之手。 再从那个低音炮查起,那个低音炮是在呈州市的一家专卖店售出的,调出了购买记录。虽然购买人的名字是柏叶,但是留下的电话和个人信息,全都是付博康的。 最后查到孟奇的案件,警方调出了事发当天的监控录像,被所有人忽略的一幕出现了:在孟奇和朋友进去后不久,跟着进去又出来的人,并不是付博康所说的叫柏叶的女孩儿,而是付博康自己。 至于领子的案件,由于过去了太久,早已无迹可寻。 付博康的故意杀人罪被证实,经过权威医院全面的检查,付博康被查出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案发时病情发作无意识且不能控制自身行为,余生将在精神病院加护病房度过。 自此,付博康中日蜷缩在精神病院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接受各种药物和电击治疗,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好转,也没有人知道他心理在想些什么。 柏叶,你说你为了我而活,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情,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去自首,还要抹干净自己的作案痕迹,把一切罪责都推给我? 柏叶,不是说你要永远保护我吗?为什么还要留下那样的证据? 柏叶,你不是说我很像你弟弟吗?如果你弟弟还在,你会毫不犹豫的替他顶罪吗? 柏叶,你能杀死林子,杀死孟奇,杀死妈妈,杀死孟维生,你那么厉害,你能不能救我出去? 柏叶,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还在吗? “我在,我一直都在。” …… 付博康满意的笑了,想到自己认识柏叶之后的这七年,仿佛就是一场梦,一场关于爱与梦想的美梦,如果可以,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读完了结局,阿来表现出任何明显的态度,只道:“恭喜叶玮,获得一千万的奖金,同时恭喜陈什,你的结局有一半猜中,获得五百万的奖金。付博康,你现在可以离开了,门口会有人接应你。” 还没等陈什错愕自己这样都能歪打正着,付博康就冷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眼神阴冷的看向叶玮:“你会遭报应的。” “是吗?” 叶玮一边嘴角扬起,有些皮笑肉不笑,语气有些轻佻,仿佛故意挑衅。 果然枪打出头鸟啊,陈什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连着猜中了两个结局,但因为赢的钱略少,也是被排在后面的缘故,还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交给你了。”付博康马上就要被淘汰,却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向莫连凯。莫连凯点了点头,抬手和付博康击了下拳,示意他可以放心离开。 付博康愤愤不平的离开了房间,但他最后跟莫连凯说的话让人不得不多想。 按理来说每一个人之间都应该是敌对的关系,但就像自己和洛璇、温暖一样,陆雅、付博康、莫连凯他们几人应该是结盟了,不然也不会在写结局时选择交空白结局。想起陆雅和付博康被叶玮说出答案时的错愕表情,很可能是叶玮本也属于几人当中的一个,只不过背弃了誓言,欺骗了大家。 “各位玩家,游戏继续。” 透过门缝看到付博康被人接走,阿来转过身面向余下的六个人,按下了面前的按钮。 指针的旋转一如既往的快,最终停在了叶玮面前。陈什注意到,在指针停下的一瞬间,莫连凯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微笑中带这些阴冷。 叶玮站起身,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莫连凯,接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的故事,名字叫做蓝瞳。” ------------ 第二百二十三章 蓝瞳(二) 蓓蓓醒来,头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马路中间,两边都是阴森森的望不到边的树林,天也已经彻底黑了。 “滋滋滋——”远处一道强光伴随着奇怪的噪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困住了,拼命的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 看不出颜色的摩托车在离自己不到十几公分的地方停下了,滋滋滋的声音依旧响个不停,蓓蓓这才发现那人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电锯,是个女人!她慢慢的走下了车,右手握着电锯,左手缓缓的取下了头盔。 借助着月光,蓓蓓看见了那人的双眼,湖蓝色的瞳孔。 “姐姐……”蓓蓓强忍住内心的恐惧,一张口语无伦次:“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希希……” “呵呵呵……”那人笑得万分恐怖,两眼直勾勾的望着蓓蓓,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电锯…… …… “啊!” 蓓蓓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直冒冷汗,大口的喘着气。看了眼手表,才凌晨四点多。 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都是这个梦,每天都是这个时间,没有一天能让人睡个安稳觉。梦里希希的小声一直回荡在耳边,再躺在床上已经丝毫没了睡意,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蓓蓓,起床吃饭啦!”听见敲门的声音,蓓蓓浑身酸痛,起身穿好衣服走到饭厅:“妈,吃什么呀?” “西红柿牛腩汤和馍馍,快去洗漱。”妈妈边说着话边习惯性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瞬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瞪着蓓蓓道:“你以为这样很有意思吗?” “怎么了?”蓓蓓莫名其妙挨了骂,看到妈妈脸色不太对劲,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用不着你带个破美瞳来提醒我,我告诉你,那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妈妈的脸色愈加难看,腾地站了起来,朝着蓓蓓的脸狠狠扇了过去:“滚!” 蓓蓓捂着脸冲进洗手间,满腔的委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打开了水龙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镜子,感到很奇怪,这不跟平常一模一样的吗? …… 事情还得从很起,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希希,虽然只比自己大了两岁,但是妈妈对待她的态度远远不如自己,每次谈起希希的爸爸,妈妈都讳莫如深。 爸爸是个善良的人,才会娶带着姐姐的妈妈进家门。妈妈不给姐姐上户口,是爸爸托关系办准生证上的户口;妈妈不让姐姐上学,爸爸就早早去交了学费;妈妈买礼物只买自己的,爸爸就去给希希姐姐再买一份。 虽然姐姐不是爸爸亲生的,但是爸爸对两个孩子都不偏不倚,所以一直觉得老爸是个正直的人。 直到之后,蓓蓓听多了邻居的风言风语和妈妈喝多时的醉话,才知道为什么娜娜那么讨厌姐姐。 姐姐的亲生父亲叫L,和爸爸妈妈是大学同学。当时L和爸爸都在追求妈妈,妈妈最终选择了爸爸。婚礼当天,L本来是该开着婚车把妈妈送到婚礼现场的,却在半路甩掉了别的车,改了道,把妈妈拉去了陌生的地方,并对她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婚礼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妈妈没脸回家,只能跟着L远走他乡,去了别的地方生活,然后就有了希希。 可不知是报复还是怎样的原因,希希刚一出生,L就消失了。 没有经济来源的妈妈带着还在哺乳期的回了家,迎来的确实所有人的唾弃。爸爸依旧深爱着妈妈,所以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再一次娶了妈妈,生下了自己。妈妈对姐姐的厌恶,不全因为姐姐是L的孩子,最重要的是,姐姐的双眼跟L一样,是蓝瞳。 听说从当年那件事之后,妈妈就变得性格暴躁、疑神疑鬼。总觉得姐姐是L的替身,是来折磨她的。觉得姐姐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L,让她恶心,让她永远也摆脱不了那件事之后肮脏的自己。 蓓蓓在家总是很小心,不敢招惹妈妈也不敢招惹姐姐,家中的矛盾就像处在一个临界点,稍微一两句话就能让妈妈发疯。姐姐老惹妈妈生气,妈妈一生气就会毫不手下留情的打骂姐姐,然后爸爸就回来劝架,到最后一家人都很尴尬,这也是蓓蓓讨厌姐姐的原因。 直到十一岁那年,蓓蓓五年级,姐姐初一,父亲被调到了外省工作,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姐姐的苦日子才真正的来了。 带着两个孩子的妈妈,毅然决然的让姐姐辍学,在家负责一切家务,对待她根本不像在对待一个人。妈妈好喝酒,一喝醉了就打姐姐,用烟头烫她的胳膊和腿,用脚踩她的脸,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地上撞,只要是碍眼的东西就往她身上砸,无论是烟灰缸还是板凳,最后姐姐还是得扛着伤把房子收拾干净。 其实蓓蓓偶尔也会觉得妈妈做得挺过分的,但姐姐确实给妈妈带来了太多的痛苦,她看人的眼神、做的事确实让人很讨厌,特别是她永远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到就想让人打两下,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就在两个月前,姐姐在去买菜的时候被人发现晕倒在了路上,之后妈妈不得已去医院接她,还交了一大笔的检查费,得到的结果是姐姐得了胃癌,中晚期。 回来之后妈妈没有再管姐姐,而是把自己叫到了卧室:“蓓蓓,你是知道的,我没有钱给她治病,也不想大家都活得这么痛苦,我们杀了她吧?” “什么?” 蓓蓓觉得有一口气卡在嗓子里,让人窒息。原来只觉得妈妈讨厌姐姐,怎么打她、骂她都可以,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要置她于死地。希希是跟自己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就算再怎么讨厌她,也做不出杀了她的事呀。 可是看着妈妈坚定的眼神,蓓蓓只能小心翼翼的追问了一句:“真的吗?” ------------ 第二百二十四章 蓝瞳(三) “当然是真的了。”妈妈咬紧牙关把头偏向了一边:“我也想了好久,她无论是病死还是天天挨打,都是很痛苦的活法。还不如早早死了痛快,说不定,还能弄点钱来。” “那您是要卖掉她吗?”沉默了几秒,蓓蓓明知道妈妈想说什么,还是假装没有听懂。 “我想,如果现在给她买保险的话可能来不及。而且保险公司那么能算计,肯定会好好查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妈妈抿了抿嘴唇:“让她被车撞死,怎么样?” “我不知道。”蓓蓓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她怎么会乖乖被撞死嘛?” “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推她一把不就好了吗?”妈妈已经受够了蓓蓓的愚钝,气得站起来往门外走:“这件事你去办吧。” 最后一句话是陈述句,以命令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自己才十五岁,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她还是自己的亲妈吗?竟然命令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去杀了同父异母的亲姐姐?蓓蓓下不了手。 那之后的半个月,妈妈都没有再打姐姐也不再让她出门,然而蓓蓓的心却越来越沉重了。 …… 蓓蓓再一次会想到姐姐去世的那天下午,妈妈让自己带着姐姐去逛逛街,买些吃的穿的,临走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整整一个下午,蓓蓓都带着姐姐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无论姐姐看上了什么自己都买给她,每走过一个路口,蓓蓓都会默默把手伸到姐姐的背后,却始终没有下得去手。 “蓓蓓,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喜欢你,也喜欢妈妈。”姐姐冲自己笑了一下,她这才发现,从没笑过的姐姐,笑起来是多么的好看。 “我们对你又不好,为什么喜欢我们?”蓓蓓低着头,不敢看姐姐的眼睛。 “因为我觉得你活得像个公主一样,那么的完美。”姐姐一边吃着手里的章鱼小丸子,一边看着不知什么地方:“你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你优雅、善良、爱笑又不惹是生非,可惜我没上过多少学,否则我真想把所有的好话都用来形容你。” 蓓蓓真想问问姐姐,如果你知道等会会死在我手下,你还会这么形容我吗?最终,蓓蓓欲言又止的笑了笑,看着姐姐:“那妈妈呢?你为什么喜欢妈妈?” “妈妈因为我和我爸爸吃过那么多苦,还那么辛苦的养两个孩子,我觉得她很坚强。”希希笑着看向右手边不知名的地方:“如果打我能让妈妈不恨爸爸,能让妈妈活得不那么辛苦,被她打死我都愿意。” 真的吗?这三个字是蓓蓓在心中问的,又像是在问自己,这样的姐姐怎么能让自己下得去手呢?如果是自己,活得像姐姐这样,肯定很愤怒甚至想要报复的吧? “我好喜欢那条裙子。”蓓蓓抬起头,姐姐正指着橱窗里挂着的雪青色的百褶裙,一脸乞求的看着自己:“可以买给我吗?” 蓓蓓点了点头,拉姐姐进去试了那条裙子。姐姐穿着裙子在全身镜前转了转,原来姐姐也可以这么好看啊!蓓蓓苦笑了一下,付了钱。 “您好,请问是穿着走呢还是帮您装起来?” “穿着走。”说这句话的时候,蓓蓓看了一眼姐姐,姐姐的眼神很暗淡。 走出店时天已经快黑了,蓓蓓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带着姐姐回去呢还是…… “妹妹。”姐姐的手在眼前晃了很久蓓蓓才回过神。 “啊?怎么了?” “其实,你们那天在卧室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我都17岁了,你明白的事我能不懂吗?”姐姐苦笑了一下:“但是我前面跟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真的希望你们能过得更好。” 看着愣在原地的蓓蓓,姐姐再次展现了自己最美的笑容:“希望你能告诉妈妈,我真的很喜欢她,希望没有了我,她能够放下一切,过想要的生活。还有,谢谢你送我的裙子。” “姐姐!——” “嘀——吱————” 等到蓓蓓缓过神来,姐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姐姐留给自己最后的印象,就是那张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脸,以及那一对蓝色的瞳孔。 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妈妈想得那么好,撞死姐姐的司机是个穷鬼,宁可坐牢也不赔钱。蓓蓓没有把真相告诉妈妈,连同姐姐最后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也没有跟妈妈说过,希望妈妈能带着对姐姐的愧疚过完下半辈子吧。 …… 沈女士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讨厌的杂种到死都阴魂不散。先是一直以来整宿的梦魇,现在丈夫好不容易回趟家,在家呆了还没一个星期就消失了,而自己的乖女儿蓓蓓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原先的蓓蓓看到自己都会叫妈妈,可现在只叫单字“妈”;原先的蓓蓓无论说什么给人的感觉都很真诚,可现在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而且蓓蓓以前绝对不会像希希那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面色阴沉。 蓓蓓真的越来越像希希了。 真正让沈女士觉得是希希回来报复自己的,是今天早晨起来看到的,蓓蓓的蓝色瞳孔。与此同时她还发现,丈夫消失了。是希希回来带走了丈夫!这是她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 “妈,别生气了,喝点汤吧,您还没吃饭呢!” 沈女士愣了一下,缓缓的转过头,看到的依然是挥之不去的蓝瞳:“希希……你就这么恨妈妈吗?死了都要来报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如果不这样对你,我觉得我对不起自己!” “啪啦!——”沈女士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突然起身打翻了蓓蓓,不,是希希手中的碗,一个翻身把她按在地上,双手用力卡住了她的脖子:“想下毒杀我?就凭你?还嫩了点!你把我害的那么惨,死了还不忘来折磨我,我告诉你,没门!” 希希被自己掐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不看她的眼睛,还真分不清两人究竟谁是谁。沈玉明白此时自己已经陷入了癫狂,但更清楚的是,如果不杀了她,死的就会是自己。 已经越来越美李琦了,而希希还在挣扎,沈玉探起身够到了桌上的搪瓷水杯,一下一下的往希希脑袋上狠敲。 “咔啦-”是要是开锁的声音,沈玉愣住了,是提着行李箱的丈夫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 ------------ 第二百二十五章 蓝瞳(四) 无论沈玉看到的是什么,丈夫回到家只看到了近乎癫狂的妻子把蓓蓓往死里打的一幕。 “难道你不是被希希那个杂种害死了?你怎么又回来了?”房间里杂味太重,沈玉有些犯恶心。最终还是笑着站了起来靠在饭桌跟前,想要稳定自己的重心。 突然一个晃眼,她看见了丈夫努力想要隐藏的蓝色的瞳孔,他不是丈夫,是希希!!! “啊!!!”沈玉回头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的朝着丈夫的头上砸去,却被他抓住了双手,烟灰缸摔在了地上。 “沈玉你冷静点,我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去自首的!”丈夫努力想要平息沈玉身上的戾气,冲蓓蓓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去报警:“其实昨天晚上我就出差回来了,走到楼底下,被一个朋友拉住。他说他那天看到了蓓蓓和希希走在一起,平时希希是不会跟蓓蓓一起出门的,就跟着看了一会,然后就看见,蓓蓓把她推到车轮底下!” 看着大口喘着粗气的沈玉,丈夫咬紧了牙关:“我想调查清楚再面对你,昨晚就叫走了蓓蓓,她没有承认。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死前你对希希突然那么好,不打她,不让她做家务,还给她买了新裙子,不得不让人怀疑。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厌恶她,却没想到还会置她于死地!” “我想了一个晚上,决定离开你一阵子冷静冷静,但是又觉得,我应该对你的行为负责才回来的,如果我没有回来,这个时候蓓蓓肯定也已经死在你手下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蓓蓓已经不是蓓蓓了,她是希希,她被希希附身了,你没看见她的眼睛吗?你不要相信她啊!”沈玉慌张的看着丈夫:“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了?不是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相信我的吗?希希生前过得那么苦,死不瞑目啊她,她肯定是要来报仇的,鬼魂没办法报仇,她只能借助蓓蓓的身体。” 沈玉挣脱了双手:“你想想,蓓蓓是直接杀死她的人,她现在才来找我,说明蓓蓓已经被她害死了,她现在是来找我索命的!” “我不管你怎么说,跟我去警察局。”丈夫拉着沈玉就往外走,却没发现她手中还攥着一把水果刀…… …… “对不起,又杀了你一次。” 沈玉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丈夫,咬牙切齿:“你不相信我,所以你肯定不是我丈夫,你的蓝眼睛告诉我你是希希,如果不一次一次的杀死你,那死的人就是我了,你们都让我去自首,不可能,是你!是你爸!是你们欠我的!” 当蓓蓓带着警方的人来到家里时,看看到了她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幕:地上丢弃着各式各样的刀子,妈妈正拿着一把锯子肢解着爸爸的尸体,看到有人来,满脸是血的妈妈抬起头来笑着看着自己:“希希,你还想再被妈妈杀一次吗?” …… 精神病院里,妈妈的主治医师带着蓓蓓看完了视频里妈妈对事情的叙述:“根据我们了解的事实,你母亲在最初没能结婚到生下你姐姐期间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导致精神方面有些不太正常。” “从你父亲娶了她之后,她的症状应该慢慢有所缓和。直到你姐姐的去世,给她的心灵造成了二次创伤,毕竟是因为她的授意,你姐姐才会死亡,长久的精神负担导致你母亲精神崩溃,患了妄想症,总觉得你姐姐附在每一个人身上来向她索命。” “好了,我知道了。”蓓蓓叹了口气:“医生,能让我去看看我妈妈吗?” “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医生很认真的盯着蓓蓓的眼睛:“你姐姐,究竟是自己冲到马路的,还是被你推过去的?” 蓓蓓的身体僵住了,不敢再直视医生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脚尖,思绪回到了那天下午。 “姐姐,吃章鱼小丸子吗?” “嗯!” “姐姐,你看这个裙子多漂亮啊,我买给你好不好?” “好!” “姐姐,你真漂亮,笑起来更漂亮。” “真的吗?嘻嘻……” “姐姐,我们从这儿走吧。” “好。” “姐姐,你知道吗?你真的是家里最多余的人,好希望妈妈永远可以开开心心的……” “什么?我没听见,你声音大点儿。” “姐姐,对不起……” “呜——” “什么?” “嘀——吱————” 原来,真的是自己推的姐姐啊,怪不得那天爸爸叫走自己问了一个晚上。也许是愧疚,又或者是恐惧,让自己无法面对事情的真相,在脑海里构造出了事情另外的一个版本,把自己和姐姐塑造得姊妹情深来安慰自己,原来一切都是臆想出来的。 知道真相的爸爸已经死了,妈妈说的话不会再有人信,那个告诉爸爸真相的朋友是谁也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还是让自己在对姐姐的敬重中活下去吧。 “唐蓓蓓?”回过神来,那个医生依旧在看着自己。 “我没有退姐姐。” …… 在网上发布完租房启事,终于能休息会儿了。 收到一条短信:“你好,请问现在可以看房吗?” “当然可以。”回完短信,蓓蓓从冰箱里拿了点儿菜准备做饭。 “叮铃铃铃铃铃……” “喂?” “你好,请问是唐蓓蓓吗?我是第五精神病医院的医生,你妈妈刚刚在病床外面跟别的病患聊天的时候,突然像疯了一样喊着你姐姐的名字,我们没拦住,她从五楼楼梯上跳了下去,滚到了三楼。摔的地方在脊椎,我们没能挽救回来……” “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 距离母亲入院已经一年多了,持续的治疗让她这一年以来都没有再犯病,今天这是为什么? 拉开门,一个拉着行李箱戴着墨镜的黑发女子站在门口:“您好,我是来看房的。” 摘下墨镜,租客湖蓝色的瞳孔里映出正满脸恐惧,一步步向后退的唐蓓蓓。 ------------ 第二百二十六章 蓝瞳(五) “我的故事讲完了。”说完,叶玮平静的将双手交叉,放在了桌上,从表情上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各位玩家,请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结局。” 不知为何,陈什右眼皮跳得厉害,叶玮的故事听上去像是连答案都讲完了的,只在最后留下了一个悬念,这个悬念是什么意思呢? 见到蓝瞳租客,感到恐惧的是蓓蓓。前面他也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杀死希希的是蓓蓓,母亲是因为患妄想症才见谁杀谁,难道蓓蓓也因为愧疚得了妄想症了吗? 租客到来距离父亲去世隔了一年左右的时间,这一年又能发生什么呢?反正根据叶玮的描述,蓓蓓这一年大概过得顺风顺水,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记住的地方,母亲在疯人院里病情也得到了控制。那又为什么在租客出现前,母亲刚好死去了呢? 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陈什草草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时间到。” 陈什连最后的句号都没来得及写,就被阿来把纸抽走。不过影响不大,他有些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笔,靠在了椅背上。 “第一位,温暖。” “希希一开始就没有死,她回来找对不起她的人复仇了。” 说实话,陈什的结局和温暖的很类似,所以在阿来读出答案的同一时刻看向了叶玮,叶玮悠哉悠哉的神情告诉自己,两人应该没有猜对。 “第二位,洛璇。” “母亲的死刺激了唐蓓蓓,让她认为是姐姐回来复仇,也患了妄想症。” 这是常规结局,也是陈什一开始所想。就是料到会有人写类似的结局陈什才没有写,不曾想最后还是撞了。 看向叶玮,他的表情依然平静。 “第三位,莫连凯。” 在阿来读到这个名字的同时,陈什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莫连凯,可以看出他有些紧张,但眼神和微微扬起的嘴角有一种没来由的信心满满。 “希希的父亲L根本没有死,只是被捕入狱。现在刑满释放,知道女儿过得痛苦,先赐她了断再报复沈玉一家。” 就这? 虽然莫连凯的结局九曲十八弯,但很难想象这个是答案。毕竟里面还有很多坑没填,L又怎样才能做到这些,都是问题。 陈什紧跟着去看叶玮的表情,他脸色阴沉,但身体却很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仿佛故意作态给谁看一样。如果自己的推理没问题,莫连凯应该没猜对。 “第四位,陈什。” “希希被撞后假死,回来找母亲和妹妹复仇。租客是一位女子,按照年龄推算很可能就是希希” “第五位,屠楠。” “蓓蓓死了。”她一贯的套路。 所有人的结局都已经说完了,叶玮的表情终于变得明目张胆的轻松起来。他微笑着望向莫连凯,仿佛在看小丑马戏团。 解密时刻。 作为沈玉的妻子、唐蓓蓓的爸爸、唐希希的后爸,唐鑫早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妻子像个疯子一样每天打骂希希,希希一味的委屈求全,蓓蓓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古怪。 当初指派工作是有选择的,自己既可以选择亲近妻女,不用长期出差,也可以为了升职加薪选择常年在外打拼。没有犹豫,唐鑫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 他早已经受够了这样的家庭氛围,以前每天按时回家,附近的大爷大妈都会拉住自己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说一些怪话。比如私生女怎么来的啦,沈玉又怎么打孩子啦,隔着多远都能听到希希的惨叫啦等等类似的话。 这些话不仅仅出现在家门口,也出现在工作单位,出现在每个角落。自己总是在不同的地方听到各种各样的人议论自己的家事,唐鑫早就受够了! 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为了男人的责任杀死L不顾反对娶沈玉进门! 大概是在二十年前的一天,距离当初沈玉被L掳走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那天唐鑫正在便利店采购生活用品,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L。 L已经没有当年上学时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留着难看的大胡子,人看起来邋里邋遢。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只在货架上拿了一瓶酒就去结账了。 看着L离开便利店,唐鑫跟了上去。一路尾随,唐鑫来到了L的家,这才发现他上学时的一切全是伪装。他住在一个廉租房里,房间面积不到四十平米,外部楼群没有上漆,像是随时都要拆掉的烂尾楼。 房间里面,唐鑫看到了正在哄着孩子,表情呆滞的沈玉。 沈玉可是自己当年追了好几年才追来的女神啊,怎么到了L手里就这样了呢?唐鑫咽不下这口气,先选择了离开。 隔天,他在便利店用一张能挣大钱的招聘广告吸引住了L,将L约在离那片廉租房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提前设下了陷阱,引诱他掉进去。 陷阱里被唐鑫放了很多条毒蛇,L只要掉进去绝无生还的希望。况且这个地方地处偏僻,没有信号,哪怕他带着电话报警求援也无济于事。 结果就跟大家后来所知道的一样,L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沈玉孤儿寡母回了两家。又过了一段时间,假借偶遇,再一次娶了她。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自己费尽周折,宁可杀人也要娶回来的女人,在真正成为了妻子之后却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每天疑神疑鬼,不找工作不愿意出门,没过多久生下了唐蓓蓓便更加安心的在家中带孩子。可是后来呢,她变得邋里邋遢,性格古怪,家务做不好,面对自己的时候两人总带着无尽的隔阂。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是跟着他一起来的L的女儿。虽然改名叫唐希希,但因为也已经有两岁了,再加上天生的蓝瞳,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不是唐鑫的女儿。于是风言风语更多了,两人的生活也更加艰难了。 生下唐蓓蓓后沈玉本应该在家安心养胎,想着她娘家的妈妈能够过来照顾一下,可是那边根本容不下这么一个败坏家风的女儿,找了个保姆照顾了几天便被坏脾气的沈玉赶走了。 再后来,再后来沈玉就得了产后抑郁,她不打唐蓓蓓,只追着唐希希打骂个不停。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四维人生(一) 然而家暴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过了一段时间沈玉的产后抑郁好了,对希希的毒打却从未停止过。 唐鑫本身就是一个心软的人,他不愿意见到家里一天天这样乌烟瘴气。终于有一天,在单位上厕所的时候,隔间里,唐鑫听到了上司和另一个同事的对话。 “其实唐鑫这个人真不错,好几次的升值名额我都推荐的他。只不过总部那边资料一审核,知道他家里那些破事,全都驳回来了。后面我就学聪明了,再有名额也不把他往上报了,反正也是浪费。” “是啊,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娶了那么一个老婆呢?” “这就是命呐。” 唐鑫靠着门边仔细的听两人的对话,上司的声音像是在真心感慨:“其实要不是他那个不干净的老婆,这么多年来他早都在我之上了,可惜呀!” “没有没有,您是老大这就是他的命。只不过也确实,他老婆我也见过几次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好看谈不上,性格更不怎么地,怎么就能让唐哥死心塌地的呢?” “……” 后面的话唐鑫没有在仔细听,他坐回到了坐便器上,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厕所顶发呆。是啊,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了沈玉杀人。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既然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那就让自己来了结这一切吧。 说到做到。还没回家唐鑫就开始着手准备,他先是想办法选择了一个需要长期出差的工作,好在日后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然后又拖朋友准备了很多的致幻剂,以少量,按顿放入了沈玉的饮食当中。没过多久,她的癫狂行为越来越明显,下一步的计划该正常进行了。 唐鑫在希希的食物里下了一些能致人短时晕厥的药物,在希希被送往医院之后,掉包了医生的诊断书,把那个写着希希罹患癌症的诊断书交到了沈玉手里。 以沈玉的心气,她断然不会去花钱救治。跟着L的那几年她穷怕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把钱看得很重。左右希希都要死,那肯定要死的有价值。 在之后,唐鑫安在家里的监控器和录音设备便派上了用场,他听见了沈玉跟唐蓓蓓交待的,伪造意外解决掉希希,争取敲诈到一笔赔偿金。 唐蓓蓓是自己的亲女儿,虎毒不食子的道理唐鑫懂,但是这样的一个家庭毁了自己半辈子,宁可他们全死也不想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了。 之后发生的事虽不是唐鑫计划,确实老天最好的安排。唐蓓蓓在沈玉的威慑下杀死了希希,下在沈玉饭里的致幻剂也起了作用。那天自己假意回来劝沈玉自首,让蓓蓓报了警。本想着加上自己的口供能让这两人被一锅端了,不曾想沈玉居然对自己也起了杀心。 至于母亲的死和蓝瞳的租客,鬼知道是怎么回事,谁还没有点心魔呢? “恭喜叶玮,获得了第四个晋级资格。” 果然,陈什有些颓唐的坐在椅子上,游戏还要继续,叶玮却没能被除掉,他留得越久越是个祸害。感觉在场的几个人虽然也不弱,但并不全是他的对手。 “好呀?怪不得。” 坐在一旁的莫连凯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抵在桌上吱吱作响:“难怪你敢直接写陆雅和付博康的答案,原来一早就有决断要把我们几个舍了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呢?”叶玮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向莫连凯:“我们都是敌人,最终的玩家只有一个,不存在什么舍了不舍了的问题。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决断的不是吗?你瞧,如果我不改结局,不就被你猜中了吗?” “你个混蛋!” 莫连凯想动手,但从一早他就知道,幸存者游戏在一切游戏场合的暴力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最终只能懊恼的坐了下来。 “再等等吧,过一会儿,你也该被淘汰了。”叶玮突然微笑了一下。 果然,事实和陈什猜的差不多,应该是叶玮带着陆雅、付博康和莫连凯三人搞了个小盟约,互透自己的故事和答案,己方讲故事时其他人必须叫空白结局,另外四人的答案可以随便猜,这样便能大大提高自己的胜率。 只不过这叶玮老谋深算,如果他的故事讲在前面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其余三人的结局,为保完全他给自己的故事准备了两个结局,一个在透底时讲给盟友,另一个在游戏中使用。 这下可好,莫连凯彻底得罪了叶玮,估计很快就凉了。阿来才不在乎玩家之间的恩怨,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于是他再次走上前来,按下了转盘的按钮。 现在场上只剩下温暖和莫连凯两人,而转盘其实是特制的。只要有玩家讲完,玩家所属那部分转盘里的正负极便可以调节,指针只能停在余下玩家那里。 陈什直勾勾的望着指针旋转、旋转、旋转……最终停在了温暖面前。其实到这一步,局面对于温暖已经很容易了,陆雅和付博康先后被淘汰,自己和洛璇又不会去写,就只剩下叶玮、莫连凯和屠楠三人,很大的降低了猜中的几率。 温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面向大家:“我的故事叫做:四维人生。” 从前有个人名叫陈什,他是个家中特别有钱的富二代,富可敌国的那种。父母过世之后,接手了父亲的商业帝国。 当然,故事和经商没有太大的关系。 在大学时期,有一个陈什追求多年的女神洛璇。在学校时她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多么土豪的办法都用了,可洛璇并不是一个注重物质条件的人,最终没能让他的首。 而现在,很快就是毕业两周年的同学聚会了,在约好同学之后,陈什准备正式求婚。 同学聚会所在的场地是整个东隅市最大的酒店,酒店被包了场,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饭局,可在饭局当中四周昏暗的氛围突然变得敞亮起来,彩色的追光灯亮起,洛璇无奈的站了起来。 这样的告白洛璇在大学时期经历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陈什带给她的。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 “洛璇,你是我这一生最真挚热爱的人。我能得到世间万物,能纸醉金迷。可这一切只归于我一人身上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希望有个人能同我一起分享,而这个人是我真心爱着的你,你值得这一切。”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四维人生(二) 这段话陈什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可在说出口时因为紧张,还不如排练时说得顺溜。但是无所谓了,只要意思到了,洛璇一定会答应。 “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 洛璇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眼睛看向了陈什,想知道他该怎样收场。现场的灯光没有停,五颜六色照在大家身上莫名感觉像在迪厅一样没品,悠扬的音乐还在响着,仿佛在嘲讽陈什像个笑话。 “不好意思啊,祝你幸福。” 陈什耸了耸肩,此刻的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为什么那个和她结婚的人不是自己。又恨洛璇实在绝情,结婚那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毫不知情。 不过奇怪的在场的其他人,大家都是同学,难道洛璇结婚了一个人也没有告知,所有社交平台都没有蛛丝马迹吗?还是这些人刻意瞒着自己,想看自己的笑话。 到这里,陈什发现自己想多了,当时办这个同学会的时候只是希望大家都能来见证两人的爱情,也没说要求婚。只不过现在场子都弄成这样了,该怎么收场呢? 其实也都无所谓了,从上学时开始自己就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每一次也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这次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如果硬说有区别,那就一个是学生时代的浪漫,一个是毕业之后的无奈了吧。 陈什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有那么多钱又怎样,还不是爱而不得。 后面同学会是怎样结束的陈什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离开酒店的时候昏昏沉沉,喝酒没喝酒也不记得了。最后上了车,一个二个和同学们道了别。 有没有目送所有人离开陈什不记得,只记得洛璇离开的时候自己看到了。她站在酒店门口等待着,那时天已经黑透了,只剩下酒店门口的灯光还亮着。过了一阵子,一个矮矮的还有些佝偻着背的小个子男人开着车停在了她跟前,还颠颠儿的下车为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这不会就是她老公吧? 陈什心理不平衡极了,自己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这洛璇到底是撞了什么邪找他不找自己?陈什心中还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讲,于是便开车在后面跟着。跟着跟着觉得不对劲,车子往一条很偏僻的路上开去,难道她家住得这么偏吗? 其实两辆车隔得距离并不近,不足以让男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只不过到后面有些要停车的迹象,难道是想甩掉自己吗? 车子开到了一个无人的郊区,车停了,但是没有人出来。不会是两人因为今天自己在同学会上跟洛璇告白的事情吵起来了吧?陈什觉得不对劲,赶忙下了车,自己不在乎她是不是二婚。 前车的大灯没关,陈什打着手电筒顺着灯光找了过去,走到跟前时终于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这个车根本不是私家车,车身用漆喷着所属公司和行业监管热线,这是一辆网约车! 这个车的车窗是做了防偷窥的,陈什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车子黑灯瞎火停在这个地方,上下颠簸,不好!洛璇有危险! 此刻的陈什有些懊恼,刚刚下车匆忙,手上只拿了一个手机,手机还开着手电筒。想到这,他连忙跑回车里,从主驾驶座位下掏出了一把扳手。 “啪啦!” 陈什丝毫不带犹豫,为了保证洛璇的安全,特意走到网约车主驾驶的位置,用了十足的力气敲碎了驾驶室旁的车窗玻璃。 “卧槽!” 车里响起了一声崩溃的大吼,陈什赶紧开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向他的眼睛,刺得他睁不开眼。这个男人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长相奇丑无比,一脸猥琐相。也就是这个时候陈什才发现,洛璇被这个猥琐的男人按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救命!救命!” 洛璇的视角看不见拿手电筒的人是陈什,只能拼命的呼救:“他把车锁了,我出不去,救命啊!” “砰!” 陈什不敢太磨叽,怕节外生枝,赶紧往左侧了下身子,又是狠狠的一下,敲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砰砰!” 一下没有敲碎,玻璃裂成了蜘蛛网的样子,陈什又连着敲了两下,玻璃从内部掉在了坐在驾驶室的两人身上。 没等那个男人反应过来,陈什又回到主驾驶旁边的位置,左手把扳手怼在男人脸上,右手扭动了钥匙打着火,然后又打开了车门开关和副驾驶的窗户。 “是我,别怕。”陈什打开车门,把洛璇从车里拉了出来。 “陈什?” 或许是被吓着了,洛璇的声音不大,还有些胆怯。生怕眼前的人不是陈什,而是男人的同伙什么的。 “是我。” 陈什的声音给洛璇打了一剂定心针:“我的车在前面,走吧。” “去死吧你们!” 听到后面有声音响起,陈什习惯性的抬手去挡,却不料那人不是冲自己来的,直接一个搬砖拍在了洛璇头上。 看见洛璇霎时软了下去瘫在地上,陈什再也顾不得许多,避开了男人的要害,将扳手几下打在了他的背上。 看到男人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陈什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没有打在要害,人死不了,于是赶紧抱着洛璇上车离开了。 车上,洛璇捂着脑袋,有些神志不清。陈什本想把她带到医院,但是想着这么晚了怕是只有急诊开着,而自己家离得近一些,家里又配了私人医生,干脆回家算了。 于是就这样,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这么多年,洛璇也终于肯敞开心扉了。她告诉陈什,自己拒绝他是因为性格原因,自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更不喜欢他做什么都要搞得人尽皆知。 陈什表示自己会改,但洛璇还是选择了拒绝,她伸出右手,手背朝上,露出了无名指的结婚戒指:“我跟他已经领证,就差一个婚礼了,对不起,你值得比我更好的。” 之后洛璇又表示很感谢陈什,本来叫了个网约车,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到家的,却不想那人恶向胆边生,有了这种邪念。 这是邪念吗?陈什突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脚油门下去,车开得更快了。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四维人生(三) 是啊,既然那个网约车司机可以做出这种事。如果今天不是有自己在,这洛璇怕是早都死了也说不定,自己救了她,她应该不会怪自己的吧。 洛璇也是没有料到自己刚刚脱险,转眼又掉进了狼窝,坐在车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 “怎么了?”看到私人医生站在房间门口不愿意说话,陈什起身,一边换掉睡衣一边问道:“是洛璇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在陈什逼问的眼神中,那些医生不得已说道:“洛小姐可能……可能失忆了。” “失忆了?!” 一瞬间,陈什突然又有了新的主意。本来不是什么好事,此刻的他竟然笑容满面:“管家,管家你快过来……” 陈什没想到这种俗套的情节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既然发生了,那一定是老天的意思。来到洛璇所在的房间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 “亲爱的,你怎么样了?” 推门进去,看到头上绑着绷带了洛璇,陈什温和的走上前去,像老夫老妻般的坐在床边,顺手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芒果:“我给你剥个芒果吃吧?” “亲爱的?”洛璇悠悠的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质疑:“我芒果过敏。” “我当然知道。” 陈什呵呵一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随手把芒果又放回到果篮里:“我还以为你是装失忆逗我玩呢,试一试,看来你没失忆呀?” “失忆?” 洛璇收回了自己不信任的眼神,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镜子:“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知道自己名字叫洛璇,吃不了芒果,不喜欢人多,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还没等陈什接话,她又继续问道:“你叫我亲爱的,所以你是我的……?” “我是你丈夫啊。”陈什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苦笑:“你记得自己,却不记得我了。” 为了显得真实,陈什伸出了左手,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接着又拉住了洛璇的右手,让她自己看:“你看,这是我们的婚戒,我们是两个月前结的婚,你摘掉,上面应该都有一圈轻轻的印子了。” 果然。 洛璇戴回戒指,还是觉得奇怪,眼前的这个人熟悉至极,但还是很难相信他就是自己的丈夫。 陈什看出了她的质疑,转身离开了房间。片刻之后再回来,手中拿着一本结婚证,递到了洛璇面前:“你自己看,这是我们的结婚证,是我手里的那一本,至于你的,应该在你的房间。” 听到这话,洛璇准备够跟前的床头柜,陈什赶紧制止住了她:“不是不是,这个房间是我们生病专用的病号房,你的房间在二楼。” 陈什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过了一会儿,管家拿着一个精致的木质盒子走了过来:“夫人,这个是在您房间柜子里面放着的,我没有钥匙。” “钥匙……” 这下洛璇彻底傻眼了,她已经失忆,根本不记得自己把钥匙放在了哪里。陈什默默等她想了会儿,瞅准时间问道:“换洗的衣服和包包还在这里,会不会在包包里。” 为了显得真实,陈什把包包递到了洛璇手里让她自己找,打开包,洛璇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串钥匙和一部手机。 “咔啦-” 连着试了几个,终于有一把打开了那个木质盒子,盒子里面是几本证书。洛璇一个一个翻看着,户口本的户主是陈什,里面有洛璇那一页。房产证上面写着的也是两人的名字,其余的就还有结婚证、毕业证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证了。 洛璇把盒子放到了一边,打开手机。手机电只剩不到百分之二十,号码是陈什临时办的,里面的内容也是现加进去的。 最后发现是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洛璇也就认了。把手机丢到一边,靠在枕头上养神。 看来她还是不够相信啊,陈什给一旁的医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给打个镇定,自己还要趁她睡着的时间做些事情。 是的,陈什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这也是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就是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 很久以前,他制作了一个非常大的地下工厂,打造了假的太阳、月亮、星星、云朵,建立了很多很多的高楼大厦,看来此刻可以派上用处了。 工厂非常非常大,几乎有半个东隅市那么大,所以陈什又租了很多很多的人,建立的一个新的东隅市。 反正有钱,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值得。虽然这个城市人少一些,但是她需要的一切都有,只要走不到头,就永远发现不了真相。 为了让她足够相信,陈什专门为她安排了一份充实的工作,在一个公司当会计,这样也就没什么机会想东想西了。 明明知道这样的日子长久不了,但陈什这种人纸醉金迷惯了,先把人圈在身边,等到习惯了也就不想走了。 很快,陈什和洛璇一起舍弃了地上的生活,他告诉洛璇这里就是东隅市。两人在这里像夫妻一样生活着,日子过得好不开心。 可是洛璇心中仍然有个疙瘩,即使她找不到什么破绽,但是内心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不该是她的生活。 自己平时不是很爱说话,但单位的同事总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聊天。每当和陈什走在一起的时候,从公司老板到路边的小贩,仿佛每一个人都认识陈什,看自己的眼神都仿佛认识一般,而且有些人刻意表现出的不认识更加可疑。 可如果问陈什,他又会说自己多虑了。他这样的性格,根本不会是自己喜欢的人。而且最奇怪的是,他总会莫名其妙的消失,说是去上班,但是连自己查岗时在哪都说不清楚。 等到自己起了疑心要追问到底的时候,他就又无声无息的出现了,所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 陈什以为自己把洛璇骗得团团转,却不想她这人生性多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自己。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因为一个老太太,被洛璇识破这一切。 ------------ 第二百三十章 四维人生(四) 这天陈什正在地上的单位给员工开会,手机上有人打来电话因为关了静音没有接上。 这一通电话是一个老太太打来的,她今年六十来岁了,退休之后在家过着悠哉自在的生活。可是早些年上班的时候忙惯了,突然之间无事可做让她感觉自己没有了价值,憋得难受。 就在那个时候,陈什在路边贴了很多招聘启事,说是招聘群演,管吃管住,于是她就来了。 来了之后发现还真是当演员,这不过这个演员演的不是戏,而是生活。 于是她在陈什的安排下到路边开了一家小商店,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卖卖货什么的,唯一的要求就是离开前要提前请假,并且不能跟任何人说自己是在演戏。 虽然觉得奇怪,也知道这是大老板为夫人准备的一切。但是年轻人的浪漫她不懂,只要钱给的够多,做什么都可以。 而这一天,老太太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自己的儿子因为醉酒驾驶,在高速上逆行,连着撞到两辆小车之后车毁人亡。平时有事给老板打个电话就能离开,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老板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老太太急疯了,老板不让走也得走啊!她找到了平常来时地上地下相同的电梯跟前,在没有跟任何人说的情况下进了电梯。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电梯在没有人运行的时候会自动升降,这样才不至于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而坏掉。 等了很久电梯才落地,老太太进了电梯。不知为何,墙体的按键自己按了一点用的没有,电梯却一直在往上升。 难道是没电了,老太太没有多想,只静静的等待电梯到达地面然后自己离开。可是…… “啊——” 电梯到达了顶点,门没开。然后突然以5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坠落到了地底。 …… “出事了出事了!” 这天洛璇正在自己的工位上正常上班,突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实在无心工作,便出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咱公司下边开商店的老奶奶,那边来电话说她儿子在高速上酒驾死了。想请个假走的可是联系不上陈总。” 说话的女人没有发现洛璇就在她身后,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绝对不会说这些话:“联系不上只能自己走了,可谁知道电梯坏掉了呀……” 洛璇跟着人群往出事的地方走去,那是一个高耸入云的电梯,为了避免被洛璇发现,陈什在周围安了一层玻璃板,对她只说这是正在建的摩天大楼。 …… “你听我解释……” 陈什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相信自己。 “我要走,我要回到现实生活。” 无论陈什说什么,洛璇就只有这一句话。 “……”陈什看着她,过了许久,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如果我不放你走呢?” “我就和那个老太太一样,大不了一死。” “你不要后悔。” 陈什气急败坏的离开了洛璇的房间,一夜之间,他把所有租来演戏的人们都放回了家,然后拆掉电梯,改做了一个缆车。 陈什留给洛璇一部手机,告诉她,既然不想见到自己,那就等,等到什么时候愿意和解了,自然会有人来接她。 是了,缆车在地上。如果地上没有人把缆车放下来,那么地下的人绝对无法离开。 做完这一切,陈什离开了地下,坐着缆车回归了正常的地上生活。 他的手机就在身边,因为他在等,等洛璇求饶,等洛璇有一天被逼无奈和自己在一起。陈什知道洛璇硬气,怕她自裁,特意在很多地方都安置了摄像头就放心回去了。在他看来,一天两天,不行一个星期,不行十天半个月,总有一天她会屈服。 “你好,请问是陈什吗?” 刚进到公司,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官走了过来拦在他跟前,掏出了证件让他看,见陈什点头,两人态度还算客气:“我们接到举报,您公司的账目可能有些问题,相关人员已经去我们那里报到,现在就差你了。” 哦。 陈什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两位警官走了。自己自从继承了老爹的财产,家里有花不完的钱,除了不停的投资花钱投资花钱仿佛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具体有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自己没有查过,自然是一笔糊涂账。 …… “行了,就到这儿吧。”温暖笑了笑,看向大家,然后又冲阿来微笑了一下。 “各位玩家,请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结局。” 陈什看着阿来发下来的纸,又看了看在场的人,洛璇没有动笔,自己也没有。只剩下屠楠、叶玮、莫连凯,温暖所写的故事虽然天马行空,但终究逃不脱爱恨情仇。陈什看不透她,也不知她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 “时间到。”听到阿来的声音,陈什再一次把面前的纸推到了桌角,等着收。温暖是倒数第二个讲故事的人,还有一个莫连凯,如果这两人都能被淘汰的话,那自己只需要面对三个人了。 想到这,陈什被自己惊了一下,从头至尾温暖都是自己这个战队的,即使对她心存疑虑,她也没有做过任何有损自己夺胜的事,自己却想她这么早被淘汰,想想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位,叶玮。” “账目有问题,陈什被枪毙,洛璇随后死去。” “第二位,洛璇,空白。” “第三位,莫连凯。” “陈什被查出账目问题,最终放弃了地上的生活,和洛璇厮守。” “第四位,陈什,空白。” “第五位,屠楠。” “洛璇为逃出生天,在地下纵火焚烧,火势蔓延至地上,最终被人救下。” 仅剩的五人答案已经细数读完,陈什看向温暖,她的表情一如往常,看不出喜乐。 阿来读完全部答案,看向在场的几人,大家都一脸漠然,仿佛结局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赏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能不能有人被淘汰了。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四维人生(五) “现在,请由我来为大家诵读故事结局。” 陈什被拘留之后,警官收走了他身上一切通讯设备,其实这些都无所谓的,他只担心还一人待在地底下的洛璇,如果自己不在,她该怎么办?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陈什做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情,他想通过花钱让自己保外就医,并且借此去看一下洛璇。可不料这根本就是一个局,审理案件的人正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陈什违法,结果他自己上赶着来了。 幸好审理案件的人仅仅发现了账面的问题,对地下世界和那个老妇人的案件一无所知,最后陈什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没收一切可流动资金。对陈什而言,自己坐多少年的牢罚多少钱都不重要,但是洛璇还在地下,三年过去自己尚且可以活着,但是她呢? 陈什不敢说,他怕那块法外之地被人挖出来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更怕从此以后洛璇被人救走两人再也无缘相见。洛璇不会死,地下世界琳琅满目,她可能会无聊会无事可做,但绝对不会饿死。没关系,再等三年,三年之后自己就去接她回真正的家。 本以为三年时间并不长,可因为无法跟外界通气度日如年。陈什想过无数种可能,可能她已经想办法逃出生天了,继续回去跟现在的丈夫过两相情好的生活。也可能被丈夫怀疑出轨,天天被家暴。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她像个乞丐一样,无处可去只能在地下像蝼蚁一样生活,三年时间足够她吃尽苦头。到时候别说跟自己结婚了,就算带回来给自己当仆人她也会心甘情愿。 三年期限到了,陈什归心似箭,他没有一日不想着洛璇,一出来就搭车来到了通往地下的通道前。当年和自己一起工作的人收监的收监,跑路的跑路,这边已经是一片荒芜,索性缆车还能用,陈什打开门,进到缆车里面。 缆车的运行速度不快,急得陈什恨不得直接跳下去。不过也罢,三年都等得了,还急这一时半刻的吗? 下了缆车,陈什一时也找不到什么交通工具,突然看到几辆摊在路边的自行车,车上已经落了很厚的灰。顾不得许多,只用手拍了拍便朝房子的方向骑去。 不知为何,一路上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地下世界整体的气氛都跟自己以前在时不一样了,四处都是枯黄的树叶和落了满地的灰尘,没有丝毫生机。车骑了一路,居然没有发现任何脚印和人走过的痕迹。 来到别墅门口,门锁已经锈死。陈什拿着钥匙想要拧开,可是开到一半钥匙就别断在了里面。 好在当初建房之初就认定了所有地盘都是自己的,没有去安专业的防盗锁,只是一扇普通的木头门。四周环顾了一下,陈什抄起刚刚骑来的自行车朝门上砸去。 “咚!” “咚!” 连着两下,车子报废,门也开了,陈什推门径直朝洛璇的房间走去,看着地上均匀的灰尘,心中的恐惧也到了顶点。 “洛璇、洛璇,你在吗?” 陈什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去敲门半晌没有回音,他不敢多想,跑到旁边开着的房间拿了一把椅子砸门。门开了,陈什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异味,看见了一具蜷缩在房间角落的变了色的尸骨,孤独的干干净净,身上连只虫子都没有。 “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唔……” 陈什从精神病院的房间醒来,整个人又陷入了无尽的癫狂,三四个医生才勉强把他按住,然后捂住他的嘴给注射了一支安定。 “唉,这人真是,家里送来一年除了入院的时候见过就再也联系不上了。”一个大汗淋漓的医生看着陈什安静的躺在担架上,叹了口气:“这种危害治安的也不能扔到大街上,钱也不给一分的,病病治不了可怎么办。” “听说也是个可怜人。”旁边的一个医生搭茬:“好像是当了好几年的备胎,毕业了女生跟一个有钱人跑了,受不了刺激在家又打又砸疯疯癫癫的,没办法才送过来。” “只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咯。” 先前那个医生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让其他人先出来然后锁好了门,留下陈什一人在房间昏睡。 是啊,他从未拥有过洛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就像富可敌国的钱财,也只有梦里才会出现。 “恭喜温暖,获得了第五个晋级资格。” 阿来冲大家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温暖的故事结局。 “等一下,我有问题。”现场只剩下莫连凯还没有讲故事,正当他准备站起来时,叶玮看向阿来,接了胡:“我明明猜到温暖的结局了,为什么她还算晋级?” “因为你猜到的结局并非真正的结局,不过是梦中发生的事情而已。”阿来没打算过多搭理他。 “怎么就不是真正的结局了?”叶玮并不满意他的回答:“我的结局是不是在你刚刚念的那张纸里出现过?那张纸是不是温暖的故事结局?怎么就不算真正的结局了?” “那我也请问你几个问题。”阿来一脸冷漠,回答道:“第一,洛璇故事的结局是不是说一切只是陈什的一场梦?” “对!” 叶玮不假思索,语气强硬的表示了肯定。 “陈什在精神病院里,他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资产也不存在账目问题更没有被枪毙?” “对!” “洛璇最后是不是好好活着嫁人了?” “对!” “所以,这和你给的结局毫无关系,怎么能算你猜到了呢?” “我……”叶玮刚刚答得急,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却不想从他开始问时自己就在套里了。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放弃,转头看向其他玩家:“你们也这么觉得吗?难道她不应该被淘汰吗?” 为了表达自己的立场,陈什没有搭理他,当然洛璇也没有。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连屠楠和莫连凯也没有说话。 “拜托各位!这不是友谊赛!多一个被淘汰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再不表态你们会后悔的!” 可能叶玮本意只是想淘汰温暖,却不想连阿来都在护着他,到了这一步与其灰溜溜的坐下,倒不如破釜沉舟把温暖拉下马。 然而,还是没有人表态。 “既然大家默认温暖晋级,那么我们有请最后一位玩家莫连凯,来为大家讲述他的故事。” 听到授意,莫连凯站起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向叶玮,最后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故事叫做:师者。”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师者(一) 从前有个老师名叫莫连凯,从师范学校毕业之后便来到了东隅市的一所普通高中工作。 东隅市的高中分为三等,第一等是实验中学,收的都是在中考里最拔尖的学生;第二等是私立中学,虽为私立,但是从各个地方高薪聘请了很多名师,所以教育质量也不错,只要成绩看得过去能掏得起学费就能进;最低等是普通高中,考试分数连实验中学学生一半都不到,家里又没钱送去私立学校,只能在这里凑合学学,混个高中毕业。 莫连凯所在的学校正是第三等的普通高中,学生自入校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是废物一个,能毕业已经是绝大多数学生的追求。至于高考,能上个专科自然是好,如果不行,反正成年了找份工作能赶紧挣钱最好。 所以这里的学风可想而知,普通的公立高中,生源已经差得不能再差。在这的老师无非两种,一种是年纪轻刚毕业想考个事业编过来的,要不了几年好一些的都会被调到其他更好的学校;另一种则是在这里混了很多年,好学校不要只能在这凑合凑合的。 莫连凯是第一种,来这里并不是冲着混日子来的,四年前,他也是这个学校学生中的一员。每天插科打诨,闲来无事整整老师,心情不好了逃课也是常有的。只不过在高三那年,学校来了个很温柔的女班主任,她带着一腔赤诚,想要感化班里的学生。 说实在话,那个老师讲课也就一般水平,学生管理更是不行,只能靠软磨硬泡来解决任何学生的任何事情。一开始大家也整她,但是她从不会生气,只要是进班就会露出笑脸,让大家莫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愧对于她。 要说敬业她也是一等一的,她一个教历史的老师每天都会熬夜看其他科目的卷子,然后选出来最合适的题自己花钱打印出来发给大家做。即使大家不做,她也会每天乐此不疲的从事同一件事。 学校实行的是走读制,她家离学校很近,有学生家里没人忘记带钥匙,她就会把人带到自己家里,起码保证吃好休息好。 班里的同学都是老油条,见惯了那些动辄打骂没有师德的油腻中年老师,对于这个老师大家也是新鲜,本想看看她能熬到什么时候才能露出真面目,却不想这一装就是半年。 最后的半年是冲刺阶段,以往而言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大家都在忙些别的,比如弄弄社团、竞选学生会之类的,反正就是把别的学校高二做的事情推迟到了高三。 今年不同,这个老师像个唐僧一样,谁家中有问题一定亲力亲为,解决了一桩又一桩的事情。直到现在,班里大多数的同学都觉得不好意思,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老师也该学学了。 在这上学的学生并不是又笨又傻,只是心没放在正道上而已。班里有几个聪明一点人缘好些的学生带头学,大多数同学自然也不会落下。 高考成绩出来,班里五十三个学生,没有人考上重点,但是一本两个人,二本十个,将近一半的同学读了三本,其他人除了个别几个基本上都有学上。这个数据搁往年,能有五分之一都不错了。 莫连凯的高考成绩将近五百出头,是班里仅有的两个考了一本学校的其中一个。当时有连个选择摆在他面前,一个是去学智能工程,虽然是二本,但是出来之后应该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 另一个是学师范,一本定向,毕业之后要回先回原籍工作五年。莫连凯不希望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这样一个学校,他宁可去学智能工程,认为在这里当老师没什么前途。 但是那个老师跟她讲,教好一个好孩子不仅仅是老师一个人的功劳,更多的是来自学生周围的一切。而教好一个坏孩子,是在努力对抗学生周围不好的一切,一旦成功是终生的成就,拯救了别人的一生。 于是莫连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去学师范,等着回来跟老师当同事。几年的时间他总会在微信上跟老师分享自己学习和生活的心得,可不知是太忙还是怎么的,老师从未回复过,或许她又像天使一样在拯救下一届的学生了吧。 四年毕业以后,再当他踏足这片土地时才得知,在自己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老师就因和家暴的丈夫闹离婚,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年。而那个时候,她还忙着帮一个学生解决调剂的事情。 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她老师打电话叫来120,被急救的时刻还在憋着一口气跟医生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学生们。 如果不是自己重回故土,向老校长问起这个事情,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了吧。既然如此,莫连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想要替老师完成使命,为教育事业奋斗终生,拯救每一个走上歧途的学生。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学校扩招,为了让新老师好带并没有给他二茬子班,而是给了他一个新生班。 新生班最大的问题就是退学率高,学生不愿意学,家长也不愿意自家孩子来这儿混日子。家里有条件的就转去好点的学校了,没有条件宁可不上学去找份活干干也好过这样。 班里的氛围就像按倒葫芦起了瓢,有的只是试探,有的真心不想上。莫连凯初来乍到根本摸不透这些孩子的想法,只能和当年的老师一样,一个一个软磨硬泡的去了解情况。 还好这个年龄阶段,无论是孩子还是家长都对前途充满了迷茫,身边但凡有个能说出些道理的人都会打动他们。莫连凯只要能把那些人的有理说成无理,大多数学生还是会选择留下。 家长的工作就更好做了,只要自家孩子铁了心留在这里,觉得在这里自己的未来有点希望,就不会太过反对了。 可是直到这一天,班里一个叫苏美余的女孩找到了他。 “老师,我想退学。”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师者(二) 每次听到这四个字,莫连凯都一个头两个大,转过身,苏美余就站在他面前。 此时是高一第二个学期,莫连凯算不得新老师,苏美余也算不得新学生了。班里五十个孩子,她算得上拔尖。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她的中考成绩和实验中学录取分数线就差了七分,家里又没钱送到私立学校,最终只能选择这里。 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底子还不错,但架不住对人生的失望,她开始破罐子破摔,在社会上结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偶尔请请假旷旷课一个学期也就过去了。 上个学期期末考试,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的成绩从入学时的班级前三掉到了二十多名。 “来,咱们坐着说吧。”莫连凯到一边为她拿了把椅子摆在自己对面:“你来跟我讲讲,为什么要退学呢?” 女生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坐,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耐烦:“其实在这儿上学挺没意思的,反正也考不上大学不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此时是六月份,再有一个多月就放假了,天气已经很炎热了,苏美余穿着宽松的秋季校服,热得一直抹汗。确实学校有要求学生必须穿校服,但是并没有规定穿夏季校服还是秋季校服。按理说现在这个季节,学校绝大多数的学生都穿着短袖,怕热她又为什么穿这么厚呢? 莫连凯没有想太多,递给了她几张纸让她擦汗,然后顺着她前面的话茬接了下去:“那能不能告诉老师,你想做什么事情呢?” “只要不上学,干什么都可以。” 苏美余话说得很坚决,有一点赌气的成分,但更多的只是在应付老师的询问。 “不上学干什么都行?”莫连凯对她的回答非常不满意:“可你就是个学生啊,还没有成年,不上学去干什么呢?” “老师,我就是来退个学,这些不用你操心了。”苏美余不愿意跟他讲下去,起身准备离开。或许是本能的想要留住她,莫连凯习惯性的拉住了她的袖子。就是这么一瞬间,他看见了被扯紧了的衣服下面,苏美余大的异于常人的肚子。 当时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莫连凯不敢做声。这种事情如果让其他人知道,必然会成为未来几年的谈资,无论苏美余会不会留下来,她的未来都算是被毁了。 “老师,我真的不想上了,我想回去开一家奶茶店,反正从这毕业了也差不多这样,何必多话几年时间花冤枉钱上学?”苏美余还没发现老师已经知道她怀孕了,还在用低级的谎言欺骗他。 莫连凯思索了几秒,没有立刻拆穿她,而是从旁边拿过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接着又递过去了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苏美余接过纸条,看到上面写的字后瞳孔放大,呼吸也变得没有那么顺畅了,但还是很快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拿着那张纸离开了。 纸上写的不是其他东西,是东隅市某妇产科医院主任医师的电话,莫连凯写得很清楚,打电话过去报他的名字。纸包里的东西也不是别的,是一沓百元大钞。 苏美余之所以要退学,这个孩子确实是一个很主要的原因,爸爸妈妈根本在乎自己,否则也不会任由自己来这样一所学校上学。怀孕至今将近五个月,她们却连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可是莫老师不同,只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发现了症结所在,看来和父母十几年的感情竟还不如一个相处数月的老师。 两个月前,当刚刚发现自己怀孕时苏美余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也曾侧面和母亲要过钱,说自己难受想要去看病,可是母亲的态度非常让人寒心。 “不舒服?你天天和我吃得喝得都一样,怎么我好好的你就不舒服了?把心思多往学习上用也不用待在这种垃圾学校了,好好看书去吧你。” 从母亲这边要不来钱,苏美余只能去找小刀,小刀是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地痞流氓,每天跟狐朋狗友一样打游戏喝酒,很少见他干什么正事。 “怀孕了?!” 小刀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自己刚知道时的样子,他眼睛一转,表情突然充满了怀疑:“我平时,都戴套的呀,你怎么证明就是我的?” 苏美余一瞬间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强忍住心中的难受可怜巴巴的来了一句:“可是……只能是你的呀?” “啧”小刀不耐烦的砸了咂嘴,冲苏美余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开:“害,我也没说不是我的,就……要么你生呗,生下来做个亲子鉴定,鉴定是我的我肯定养。” 回家的路上,苏美余无数次想到了去死,可是自己就这样死了名声会更臭。所以她想退学,自己一个人去流浪,什么时候钱花完了活不下去了就安安静静的死掉。 可是现在,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此时是早晨第二节课,苏美余离开了学校。除了医院,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于是循着莫老师给的地址找了过去。到那所医院楼下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苏美余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 “您好,东隅市协和医院。”电话那头的女声虽不温柔,但也语气得当。 “请……请问你认识莫老师吗?”苏美余的语气战战兢兢,虽然莫连凯是班主任,但是自己对他还没有到达那种可以完全信任的地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你说的是莫连凯吗?” 苏美余嚼着眼泪,在电话这边疯狂点头,虽然接电话的人看不见,但是心中的安全突然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对……莫老师,莫老师给了我这个电话。” “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苏美余捂着电话,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她抬头看向了眼前的高楼,忍住自己哽咽的声音回道:“我在你们医院楼下。” “哦好的,那你先进来吧,我在三楼坐诊。” “好……”苏美余把怀里的纸包握得更紧了,左右环顾了一圈,进了医院大楼。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师者(三)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后来苏美余才知道,跟自己打电话的女人,不仅仅是协和医院妇产科的医生,她还是莫老师的高中同学。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两人或许一两年都难见一面。 此时的苏美余无债一身轻,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小刀摊牌。找到小刀有点难度,那时他正在一个新朋友开的网吧里上网,嘴里叼着的烟已经快要烧到过滤嘴却还舍不得扔掉。 苏美余坐在小刀跟前时他都没有感觉到,还在和旁边的兄弟打着一款如今很火爆的网游,直到游戏界面陷入黑白,他大骂了一句脏话之后整个人摊在了椅背上,不耐烦的看向旁边道:“兄弟,要可乐不,我请客。” 身旁的“兄弟”没有出声,小刀狐疑的看过来,看见了苏美余。这一刻他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了。都没有等苏美余先说话就已经不耐烦了:“这孩子我没说不要,是我的我肯定认,不是我的没人给你戴绿帽子。” “孩子已经没了。”苏美余冷笑:“你以后也不用担心养孩子的事情了,先把自己养活吧。” 小刀轻笑了一声,那声笑听不出是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的轻松,还是对苏美余的嗤之以鼻:“果然,就算我不出这个钱你也能找到别人。以你的能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有钱的男人遍地是。” 这一刻,苏美余彻底死心了,自以为是两人之间几个月的爱情,在他眼里居然这么不值一提。更可笑的是,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负责。 “我们分手吧。” 苏美余叹了一口气,在来找他的路上,这五个字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分、分。” 不知何时,小刀口中的过滤嘴已经被吐到了一边,他的注意力再次被拉在了游戏上,此时还不算打得激烈,所以小刀又加了一句:“断干净点,我没有分手费给你。” “我录音了。” 苏美余把手机举到小刀跟前,被他不耐烦的推开:“你录你的,我还录音了呢。” 于是苏美余离开了,站在门口等她的是莫老师。莫连凯担心她出事,毕竟人是自己给介绍的,后期如果有什么问题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学生问题,总得要家长知情才好。 在接到老同学的电话确认苏美余去过后,莫连凯就跑到她家里家访去了。所幸苏美余的父母虽然不负责任,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领的清的,她们也知道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疏忽,选择先隐瞒知情,等孩子状态好一点了再说。 一件大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解决掉,莫连凯以为他会像曾经的老师一样,这件事只是自己教师生涯当中的高光之一。却不想别说高光了,他的教师生涯都快要结束了。 了却一桩大事的苏美余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每天拼了命的学习。再也不会逃课,什么时候见她都在看书,踏实的像刚刚开始上学的孩子。 或许是苏美余本身的感召力比较强,从她开始好好学习,班里其他的同学也慢慢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整个班的学风比之前强了太多。 本以为未来的两三年就会这样过去,随着学生的进步,莫连凯会拿很多很多的奖项,优秀老师、优秀班主任、优秀教学能手、优秀班集体等等等等。如果不出意外,等这一批孩子毕了业,自己说不定还会站在领奖台上做发言。 现实也是如此,这个学期很快就到期末。每一次的期末考试前都会有两次模拟考试,今年也不例外。第一次模拟考试已经结束,班里总成绩居然越过了所有的实验班,成为了年级第一,而全年级个人的第一名不是别,正是苏美余。 这天早晨,莫连凯到考务办公室领来了第二次模拟考试的卷子,然后去到自己监考的考场,此时的他,心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就在两天前,校长刚刚找他谈过话,说如果接下来的模拟考试和期末考试班级总成绩都能排在年级前三,那么学期总结的时候就会将自己评为优秀班主任。所以成败就在此两举了,莫连凯想到自己来校工作第一年就能获评优秀班主任,未来一定前途无量。 第二次模拟考试成绩出来,莫连凯带的班依旧稳当的成为年级第一,总分比第二名的班甩出了很远。在普通的学校工作就有这点好,只要把学生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学生就一定可以触底反弹,进步空间比优秀学生高多了。 只不过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的年级第一易了主,是班里另外一个叫X的同学。 “咱们班这一次的总成绩依旧稳稳当当排在年级第一,这和大家的努力是分不开的。”班级总结时莫连凯激动的说话都有些颤抖,他看着讲台下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老师。原来只要心中有信念,这个香火谁都可以传承下去。 “本次考试,年级前十里面有六个同学都在我们班。现在,让我来一一为大家公布成绩。” 和上一次公布成绩一样,为了保护孩子们的自尊心。三十名到五十名的同学不仅不会公布成绩,连名次也不会在全班面前说。 “第三十名,Z,总成绩476分,年级127。” “第二十九名,Y,总成绩482,年级119。” “第二十八名……” “第二十七名……” 苏美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手撑着头看着被老师叫到名字的同学一个个上来领写着自己成绩和名次的小条。她并不紧张,这次的考试难度比第一次还要简单一些,上次自己超出第二名三十多分,这一次也不会太差。 随着名次越念越靠前,旁边一些学习还不错的同学愈加焦躁起来,同桌悄悄的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小声道:“你这次应该又是第一吧,大学霸?” “不一定不一定。”苏美余腼腆的笑了笑,这是学霸常见的谦虚。就算心里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能表现得太飘:“考前在忙别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复习。” “第三名,L,总成绩606,年级第四名。” “第二名,苏美余,总成绩624,年级第二名。” 到这里的一瞬间,苏美余懵在了原地,笑容还僵在脸上,半个班的目光都投在了她的身上。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师者(四) “我就说嘛,猜的多准。” 苏美余努力牵着嘴角笑了笑,到讲台前领了成绩条,莫连凯只微笑着递给了她,轻轻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注意到苏美余眼神里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第一名,X,总成绩676分,年级第一名。” 那个叫X的同学走上讲台,接过莫连凯递过来的成绩条,笑得合不拢嘴。 “进步非常大,潜力是无限的,继续保持。”莫连凯微笑着看着X,满心满眼都是欣赏和欣慰,他没有注意到,靠窗第三排的苏美余,眼神正在慢慢放空。 原来当好老师这么简单啊,莫连凯突然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充满了向往,这种感觉让人成就感满满。很快了,很快乐,再过两个星期就期末考试了,等到成绩出来,自己就可以在总结大会上当老师代表讲话了! 可是谁又知道呢,失望和绝望只在一瞬间。就在当天晚上,X因为意外,失足从学校假山的阶梯上掉了下来,摔成了植物人。 事情说来也奇怪,东隅市高级中学并不是寄宿制的学校,学生到下午七点多就放学走了,几乎不会有学生晚上了还在学校里。 这天也是奇怪,学校的保卫例行巡逻,确定校园里没有滞留的学生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两个负责巡逻的保安拿着手电筒,骑着电动车,不大的学校里外里走了个遍,确实没发现有人。 然而假山又是学校的重点巡逻地点,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学校专门设了可以家校联系的校讯通,只要学生离开学校超过两百米的距离,校讯通就会自动发短信给家长。 之所以弄这个,是因为学校里会有一些小情侣,离开学校怕被家长知道,所以待在学校的假山后面谈谈情说说爱。 这个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当天X的家长确实收到了校讯通发的短息,表示X已经离开了家。可是至于她什么时候又回去了家长根本就不知道。校讯通的系统做的非常完善,不仅学生离开学校会有通知,就连再次来到学校也会有通知。 可是通过后来的调查,家长并没有收到X回到学校的短信。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假山的后面有一个铁栅栏,X只有可能是通过这个铁栅栏重新回到的学校。 她出事的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多,那时莫连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洗漱完毕已经准备休息了。就在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真是X。本以为是X在学习,有做不出来的题想要问一下,接了电话,那边却传来了她奄奄一息的声音。 “老……老师,救我……” “你在哪儿?” 这一瞬间莫连凯也有些慌了,赶紧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 “学校……假……假山……” “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出了什么事情?”莫连凯感觉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慌张,他连袜子都没有穿,直接蹬了双鞋子出门来到了公路上。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不知道X怎么样了,莫连凯也不敢挂电话,就这样举着,跑到路边搭出租车。 或许是太晚了的缘故,公路上几乎没有车,偶尔稀稀拉拉开过一两辆出租车也都是载客中。 莫连凯怕耽误不起,只能一边朝着学校的方向狂奔一边继续搭车。不知跑了多久,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有一辆黑车停在了他的跟前。 “东隅市高级中学。” 搁平时,莫连凯为人师表是绝对不会搭黑车的,可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司机看他着急,故意慢悠悠的说道:“100块,先交钱。” 莫连凯喘着粗气,这就有些欺负人了,平时自己从家搭车到学校也才四五十块钱,这人居然要一百。 但是没有办法,黑车都搭了,花再多钱也没学生的命重要。他不得已先挂了和X的电话,微信扫码付了一百块。司机看钱到了也不含糊,一脚油门车开了。 “喂你好,请问是110吗?” 到这里司机明显有要还下来的趋势,还以为莫连凯要报警举报自己跑黑车。 “快点快点,麻烦师傅快点。”莫连凯没工夫想他在干嘛,继续跟110的人工服务说道:“东隅市高级中学的假山,我是学生的老师,刚刚有个学生打电话说救她,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麻烦你们抓紧出警。” “好的。” 莫连凯虽然知道的不多,但说的也不算含糊了,司机放下心来,趁着车少,全速往目的地的方向开去。 “要不……等会儿再退你五十?” 司机也不算坏人,看到乘客有急事也不太敢宰客,想着稍微弥补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您抓紧时间吧。” “好嘞。” 报完警,莫连凯总想着要趁这个时间做点什么,于是一个接一个的给X打起了电话,无论响多久,X都没有接。 学校虽然不是寄宿制,但晚上也会留一个保卫晚间执勤。莫连凯在车上坐立难安,想到这里,他又翻值班表和员工通讯录找到了今天值班的人和那个人的联系电话,打了过去。 “喂,您好,请问是保卫吗?” “哎对,是我,请问有什么事?”保卫还什么都不知道,接电话时语气中充满了漫不经心。 “我是高一六班的班主任莫连凯,刚刚有个学生给我打电话让我救她,她在学校假山那边,现在联系不上了,能麻烦您去看一下吗?” “好的,没问题。” …… 待莫连凯赶到学校,警车已经在假山附近停着了,与此同时,一辆救护车也开到了学校里面。 走到假山跟前,莫连凯看见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X,她的身边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X,X你怎么了?”莫连凯急了,钻过警戒线来到X身边,准备把她从冰凉的地上抱起来。 “别动别动。”执行公务的警察赶忙制止:“人还活着,她的出血点在后脑那一块,你动了可能会导致情况恶化,让医生来。” 莫连凯退到了一边,看着医生用也不怎么温柔的手法把她放在担架上,抬进了救护车里。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师者(五) “人已经在救护车上了,医生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治好的,现在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希望你能配合。” 莫连凯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作为报案人,请把您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如实告知我们。” 莫连凯嗯了一声,讲述起来:“十一点多我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接到X打来的电话,她就说让我救她,问了地址在假山跟前,再问就没声了。我怕出事,所以赶来的路上报了警,我就知道这些。” “好的。”警察点了点头,推过几张照片:“您再看一下这个。” 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X。有的是她正在往袜子里塞小抄、有的是她在桌子上写东西,不管是啥都有一个共同点,记录了X并非诚信考试。 莫连凯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此刻他心中最担心的居然不是X的安危,而是X的考试成绩居然是作弊得来的。更可怕的是,这些照片放在这里意味着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自己优秀教师的地位不保了? “这是她的手机。” 警官推过来了一个普通的智能手机和一双一次性手套,莫连凯自觉地带上手套。手机没有密码,往右一划就可以打开。打开后首先看到的就是短信聊天记录,一个很陌生的电话号码。 莫连凯网上划,划到头是几张彩信,点开之后就是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些照片,再往下就是两人的聊天记录。 “大学霸,仔细看看,是不是你?” “你是谁?怎么会有这些照片?你想干嘛?” “不要误会,晚上十一点学校假山,避开保卫。”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再往后都是X一厢情愿的质问,那个陌生号码没有任何回应。 “我们推算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个陌生号码发短信威胁受害者,导致受害者一个人大半夜避开保卫赶到案发现场。之后根据我们对现场的搜查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他把照片捆在了树上,受害者因为着急想取掉照片,意外掉下假山摔成现在这样。” 莫连凯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照片,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这个电话,您有印象吗?” 听到警官的询问,莫连凯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串电话号码上,确实很陌生。但是他不确定自己对数字的敏感程度,沉默了几秒,拿出手机输入了这个电话。 没有备注也没有通话记录,确实是陌生号码。 虽然如此,莫连凯也在心中对这件事有个定性了。能拍下这种照片,即使没有和X朝夕相处,也得是经常呆在一起的人;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不直接告到校长那边,大概率不是同事,而是学生。 结合以上两点,有一个极大的可能,拍照并且威胁X的人,应该是自己班的学生。 莫连凯摇了摇头,警方并没有把他纳入怀疑对象,闻起问题还算客气。 “咚咚咚!” 集中办公点外,一个女警官象征性的敲了敲询问自己问题警官面前的塑料隔垱:“数据分析结果出来了,这个电话号码是第一次使用,开户时用的身份证件是一个外地人的。” “拿来我看一下。”警官接过她手中的材料,盯了一会儿后眉头紧锁起来,把材料推到了莫连凯的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材料是一张普通的身份证复印件扫描出来的,勉强可以看清人名和照片。莫连凯只带过这一届学生,不仅对他们了解透彻,就连孩子们的父母也记的七七八八。 材料里的人是一个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女子,从长相到姓名都给莫连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再三确认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把照片推还到了警官跟前:“不好意思,不认识。” 作为班主任,莫连凯几乎已经确认凶手是自己班上的学生。开户用的陌生人的信息有两种可能,一是未成年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身份证件开户,二是这个人可能很早就计划好了要做这件事情。 “还有这个,看看有没有头绪?” 女警官再次递来了一张材料,男警官还是看完之后放到了莫连凯的面前,材料上是通过电话号码使用过的情况分析出来的机型,是一款国产平价手机。 莫连凯记性不好,但他隐约有印象,这个牌子的手机,苏美余用过。 “我不太记得。” 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什么,莫连凯并没有把自己想的说出来,而是转移掉了话题:“手机型号都能查到,那能不能查到IP地址呢?” 男警官没有说话,看向了女警官。女警官诧异了一秒,解释道:“噢,因为手机没有开GPS,所以没办法定位到准确地址。” “好吧。” 莫连凯嘴上表示惋惜,但心中莫名有块石头落了地。之后这些警官就是问了些常规问题,发现问不出什么后,便让莫连凯回去了。 到家已经是夜里四点多,距离上班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很自律的人,几乎不会这样熬大夜。突然来这么一次身体有些吃不消,连衣服都没换就赶紧定了个七点的闹钟睡下了。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闹铃响起,莫连凯感觉自己灵魂已经苏醒,身体却还迟迟没有跟上。眼睛没有睁开,踏上拖鞋摸索着墙先去上了个厕所,然后站在了洗手池墙上的镜子前。 一抔凉水扑在脸上,瞬间清醒了不少。将就着洗了个脸,擦干脸睁开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那么萎靡。莫连凯顺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刮胡刀,把下巴上的胡渣仔仔细细的刮了一遍,希望是幸运的一天吧。 …… “莫老师,X早上一直不在,第一节课就没来上,她请假了吗?” 莫连凯正坐在办公桌前为昨晚的事伤神,不知觉已经到了课间,苏美余敲门来到了跟前。因为是纪律委员,平时的考勤都由她负责。 看来昨晚的事还没在学校传开,莫连凯点了点头,突然心生一计,看向苏美余:“你这次的成绩其实很稳定,是X发挥的比较好,你可要多跟她学习啊!”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共赴天堂(一) “啊,嗯!” 苏美余眼中的飘忽只持续了一瞬间,接着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点了点头:“X很有悟性,这一点我跟她比不了,再努力也就这样了。” “没关系没关系,第二已经非常好了,只要有心学……”莫连凯突然转换了话题:“你平时,和X玩得怎么样啊?” 苏美余耸了耸肩,微笑还维持在脸上:“虽然都在一个班,但我们俩不太熟,可能都是学习的脑子吧……不过我是真的挺羡慕她的,能一下子进步那么大。” 莫连凯不想再跟她扯这些没用的东西,终于忍不住直奔主题:“对了,你手机带了吗?前面你家长有打电话来,当时有事我就没接,用你电话回过去。” “哦好的!” 苏美余点了点头,把手伸进了校服裤子口袋,拿出手机递了过来。莫连凯拿在手里掂了一下,不是昨天警官给出的那种型号的手机,故作轻松的看向苏美余:“我记得你之前不是用的一个国产的机子吗,怎么换了?” “噢,那个呀,早就换了。”苏美余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之前考试考得好,我爸就给我买了个新手机,旧的那个早扔掉了!” “这样啊。”莫连凯点了点头,然后以快要上课为借口,先让苏美余回班上课,自己拿着她的电话捣鼓了一阵。最后见实在捣鼓不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打过她爸爸的电话聊了两句,然后匆匆挂掉了。 给X发短信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呢? 其实班里学生那么多,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如果只是因为苏美余考了第二名就怀疑她的话,确实有些不太公平。况且自己又不是警,察,断案这种事有警,察来做就好了,自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本身就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莫老师,麻烦来一下教务处。” 正当莫连凯发呆思考的时候,教务秘书出现在了门口,叫走了他。 …… “莫老师,我知道你是一位很优秀的老师。”这位年龄在四十岁上下,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瘦瘦小话却掷地有声的教务主任犹豫了一阵子,才把想说的话说出了口:“昨晚的事情我大致知道了,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咱们不管那个威胁X的人是不是你们班的学生,就X作弊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莫连凯只能像鸡捣米一样点头。细回想昨晚的事情,那些照片挂在树上,那个距离,以X的身高或许努力一下就能够上,但要摘下每一张却很困难,难保不小心摔下来。 很微妙啊,但凡挂得低一点,X触手可及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如果挂得更高,X对自己的身高心中有数,也不会直接去够。说到底,这个事情估摸只有很了解她的人才能做出来。 “发生这样的事对学校的影响非常大,后续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具体怎么处理还是得校方出面。这一次就是先跟莫老师您打个预防针,期末优秀教师评选……我们已经定了九班的班主任,优秀班级也一并给了九班。您的事情已经不是优秀教师的问题了,后续或许还会按照安全事故处理……” 教学主任的态度很好,和他以往对待学生完全是两个状态,莫连凯只能点头表示理解。确实,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班,已经给学校带去很多困扰了,自己不理解又能怎样呢? 只不过,九班的班主任…… 九班的班主任姓湛,是一位教化学的女老师。年龄也就在三十岁上下,不属于资深教师,但是教学水平着实不错。她管班技术如何莫连凯不清楚,但是九班之前也一直都是实打实的尖子班。 离开教务处,莫连凯感觉浑身酸痛。一方面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另一方面,一天的时间就像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任谁也接受不了吧。 “莫老师,X还好吧。” 还没到办公室,苏美余就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了莫连凯诧异的目光,她笑了笑:“我是来拿手机的。” 莫连凯“哦”了一声,有些颓靡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X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医生说她虽然伤到了头,但没什么生命危险。” “那就好。” 苏美余拿过了自己的手机,准备离开,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莫连凯:“莫老师,X作弊的话,第一名变成我,期末在表彰大会上做优秀学生代表讲话的会是我吗?” 她的这一问让莫连凯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因为作弊,X半条命都没有了,她却还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学生代表。当然自己的这种想法也有些道德绑架了,学生以学业为重,不应该成为让自己产生偏见的理由。 最终,他只能四两拨千斤的跟苏美余说道:“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完全从成绩上来看待问题了,刚刚我去教务处,主任的态度很明确。即使去掉X的成绩,我们班总分还是第一名也不会被评为优秀班级,所以你的第一名也一样,就算是,也没什么意义了。” 苏美余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又轻轻的问道:“如果这样的话,学生代表换成谁了呢?” 莫连凯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九班的辛阳吧,他是年级第三。” 看到苏美余离去,莫连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X作弊不仅害了她自己,还害了班主任和整个班级。只是可怜了苏美余,她从高一差点上不下去变成现在这样,不知道多少人花费了多少努力,如今却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毁于一旦。 之后不久,X醒来并且痊愈。她没有选择回学校上课,也没有参加期末考试,或许是因为不知道以什么形象面对大家,她的家长过来申请了休学。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却没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表彰大会的头一天,莫连凯已经做好了在台下听发言的准备,一通电话打来,他的世界再一次天翻地覆:“是莫老师吗?明天的教师代表讲话,还是得麻烦你了。” 打来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年级主任。莫连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等到他发问,主任继续说道:“还有学生代表发言,推到第七第八就不合适了,你们班不是有个年级第二,叫什么什么余……” “苏美余。”莫连凯接上了话。 “对对对,就是苏美余。你现在就跟她说,让她抓紧准备发言稿,明天学生代表讲话。” “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