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文提示 首先要感谢各位点开《君遥》(*^▽^*) 看到这个笔名不要惊讶更不许嘲笑⁄(⁄ ⁄•⁄ω⁄•⁄ ⁄)我只是换回我最早的笔名(*^▽^*) 关于更新时间:本文2018年8月17日(七夕情人节)正式开文!!! 首更:不出意外每天12:00 二更:如果有每天18:00 三更:Emmmmm这个先放放(✿◡‿◡) 此文是我写小说到现在存稿最丰富的一次,所以请各位放心食用~~ 关于聊sao:热烈欢迎各位宝宝在文下留言,我有空一定会回复哒~~大家也可以加入读者群(QQ:857239477)直接戳我~~~ 群里聊什么都可以⁄(⁄ ⁄•⁄ω⁄•⁄ ⁄)⁄ 关于内容:如果看过《追爱》的小伙伴一定知道我的风格,我喜欢少年时期与成年时期穿插写,但考虑到一部分读者可能会不大接受这种时间上的跳跃写法,于是深思熟虑一番还是决定改邪归正╮(╯▽╰)╭,所以本文虽然依旧是倒叙,但我会尽量将时间轴理得很清晰哒(*^▽^*)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个人虽然喜欢一边喂shi一边发糖,但从没写过BE的结局,所以再次请各位继续放心食用(✿◡‿◡) 最后:嗯,再次感谢支持,各位宝宝请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呗~~~ Thanks♪(・ω・)ノ ------------ 第一卷不期而遇 第1章年年岁岁有相逢01 卷语: 假如我又遇见了你,隔了悠长的岁月,我将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泪。 ——拜伦 “路医生,辛苦了。” 路君峰双手略微抬高,由助理护士帮忙脱下无菌手术衣,然后他自己摘掉乳胶手套和口罩。 口罩下是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年轻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时常透露着深沉之色,无形中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距离感。 他脸色白皙,面目清俊,一双眉峰生的极为利落干净,六院的老少姑娘们都喜欢在背后偷偷叫他“小霍建华”。 此时刚下手术的他虽然未在脸上看出一点倦怠来,但紧绷的唇部线条多少暴露了他的不耐烦。 洗完手走出手术室时路君峰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回办公室的一路上还在回想刚才手术中自体血回输时出的那一点小状况。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打开灯就看到放在门边角落里的一个行李箱。 办公室旁的小房间里,他有时会临时用来给病人检查身体或者加班时休息的小床上,黑暗中正躺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自己,办公室透进去的那一点灯光打在她的后背上,把这个人虚虚实实的隐在一片微弱的光晕之中,显得一点儿也不真实。 “哎呦我勒个去……”陆遥大概是睡糊涂了,忘了自己一米七的身躯正蜷缩在一张一米宽都不到的小床上。 幸好是脚先落地,她反应算快,拿手肘在床上撑了一下才不至于脸朝下摔趴在地上。 正在劫后余生的陆遥突然听到外间传来的一声……清咳? 陆遥:“……” 这一觉把陆遥睡得连自己在哪儿都给忘了! 走出小房间的刹那,陆遥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么,我恶心到你了?”路君峰停下手里的笔,身体往后倾,直到后背斜靠上椅背,一双手环抱在胸前,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峰望着眼前的人。 闻言,陆遥拿开手,待适应了会儿灯光后眯着眼睛去瞧某位要见他就只能挂每周三的专家号,还得提前半夜来排队抢那仅有的二十个名额的男人。 陆遥不禁感慨:“他这心脑外科的医生竟然比时下的流量小鲜肉还炙手可热!” 陆遥和此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她直接跳过开场白,单刀直入道:“路君峰,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门就在你身后,也没上锁,你请便。” 路君峰换了个姿势,从双手抱胸换成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整个人看着要多放松有多放松,闲适得像是在看一出街边的闹剧。 “装傻是吧?”陆遥冷笑道,“当年的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我在南非这么多年也一直相安无事,怎么我刚回国没几天,南非那边就突然爆出我当年非法滞留的事?” “原来你当时是……偷渡去的非洲啊!”路君峰的口气就类似于,你看你看我也是才知道你陆遥竟然做过这种于法不容的事,所以我并不能对此干预什么,你要找陷害你的罪魁祸首恐怕是找错了人。 陆遥等了这个男人将近十个小时,此刻怒发冲冠五内俱崩的向他讨要一个说话,这事倘或要解释起来,可能就得牵扯至十年前。 十年前,陆遥托了一点关系走了些旁门左道,只身一人来到南非,又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非洲某动物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 前段时间,因为国内一档电视节目的邀请,她终于在离开整整十年后,第一次踏上了这片她出生长大,最后选择离开的地方。 今天是陆遥回国的第四天,也是她准备在国内呆的最后一天,她此刻应该已经坐上了前往多哈的航班,然后她会在那儿转机去内罗毕。 可是,今天早上,就在她把行李收拾妥当打算去机场时,远在南非的同事告知自己,她暂时回不了南非了! 同事的解释是,虽然她在南非工作生活了将近十年,她也早已有资格获得在那边的长期合法居留权,可现在的问题是,陆遥当初非法滞留的事儿不知为何被抖露了出来。 要说当年陆遥非法滞留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会好端端的引起了移民局的注意? 其实像陆遥这种身份“特殊”的人,在当地并不少见,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陆遥这样的情况。 陆遥那个操着一口美东口英的新泽西同事Eric还对她说:“YoYo,我觉得这次应该是有人举报了你,你得罪什么人了吗?会不会是你们国内的人?他是不是不想让你回南非?” 举报?得罪?不想让她回南非? 第一个在陆遥脑海中蹦出来的嫌疑人就是路君峰!在她回国后处处针对自己,羞辱自己的人渣! 所以陆遥当即拖着行李箱从酒店直接杀到了六院,向这位路大医生讨要一个说法。 “你觉得玩我很有意思是吧?”陆遥毫无形象的拿脚尖把路君峰办公桌前的椅子勾了出来,随即一屁股坐上去,还翘起了一条大长腿。 “‘玩’?”路医生显然只对她话中的这个字感兴趣,神色复杂的盯着陆遥的脸复述了一遍。 ------------ 第2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02 陆遥可没他有闲情逸致,忽略他轻佻的表情,寒着脸道:“十年前让我滚的人是你,我听你的话滚得远远的;十年后你又凭什么阻挠我回去!” 当年他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恨不能亲手撕了她!就算她最后拿自杀逼他,他也无动于衷,残酷冷漠到令人心寒! 所以她才选择在十年前,带着一身的伤痛和心碎狼狈的逃离这里。 当时的她谁也顾不上谁也不在乎,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里并且再也不回来!而谁也不知道在这十年里,陆遥独自在异国他乡是怎么熬过来的。 虽然当初是逃避而去,但她现在已然爱上了那片土地,马赛马拉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是她可以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然而现在,对于她来说,连唯一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也回不去了。 “阿遥,”路君峰站起身走到衣柜前,当着陆遥的面毫不避讳的脱下手术服,“正如你所说,十年前我都没拦着你走,那么十年后我为什么非要阻止你离开呢?” 陆遥从男人赤裸的后背上移开眼,脑袋里极其不合时宜的突然蹦出八个字。 宽肩窄腰,秀色可餐。 换上自己衣服的路君峰,将衬衫袖子卷了两圈至小臂处,同时回过头,看到陆遥低垂着的视线,嘴角的那抹笑再也掩藏不住。 “你仔细想想,还会有谁知道你当年的事,会不会……是因为你工作上的事情?” 陆遥在得知自己无法回马赛马拉后,满脑子想到的都是路君峰为了把自己留在国内,不知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向肯尼亚方面透露了自己当年非法滞留的事。 可现在她冷静下来,却觉得自己的这个结论下得未免太过草率。 首先,路君峰在国内确实是心脑外科这个新兴领域绝对的权威和标杆,他很厉害,不管在手术台上还是学术上,关于他的优秀,陆遥实在无法昧着良心的进行质疑。但他再厉害也只是个医生,手再长也伸不到远在七千多公里直飞也要十七八个小时之外的南非! 再者,正如他所说的,他有什么理由非要留下她?留着过年杀了吃么! 也许真的是她平时工作中不知不觉得罪了谁? 不对!如果真的不是他,那么重新给她预订房间的人又是谁? “电视台只为我预订到今天的酒店房间,可是我退房时,酒店前台却说有人已经为我重新预订了新房间。” 而且还是套间。 “所以呢?”路君峰关上衣柜门,然后依次把电脑关机,办公桌上的东西一样样的归类放好,“你认为是我帮你订的房间?” 陆遥听到他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我觉得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我为什么要帮你预订房间,嗯?” “可是……” 陆遥的电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陆遥接电话时,路君峰已经准备妥当,拿了抽屉里的车钥匙准备走,只不过出于礼貌,一直安静的等她讲完电话,而不是直接把她赶出办公室。 挂了电话,陆遥心里开始没底,因为那间套房确实不是路君峰预订的,而是电视台。 陆遥之前参与录制的那档节目的影响比预期的要好,节目组决定围绕“动物保护”这个话题做一个系列节目。 陆遥还没离开国内让节目组松了一口气,并且非常诚心的邀请她继续参与这个节目后期的录制活动。 “我的嫌疑现在可以解除了吗?”路君峰站定在陆遥面前,身体斜靠在办公桌的外侧,视线正对着陆遥的脸,颇为委屈的说道。 陆遥几不可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找到了不能回南非的原因,那么她总有办法能回去,可是现在…… 陆遥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开始感觉到了无助,如果她无法再回马赛马拉,那么她之后,该何去何从? 失魂落魄的从椅子上站起身,陆遥越过路君峰走向她的行李箱,此时的她连眼里的落寞神色都懒得隐藏。 陆遥一转身,路君峰的视线就像黏在了她的身上。 跟着她走出办公室的路君峰,亦步亦趋地走在她的身后,听着行李箱的轮子在医院的地砖上发出“骨碌碌”的噪音。 护士台值晚班的小护士,张大着嘴惊讶的看着他们通常不加班到十点不会走的劳模路大医生,今天竟然八点不到就下班了!!! “你去哪儿,我可以送你。”路君峰的车就停在门诊大楼前的空地上,陆遥拖着箱子走过时他客气的问道。 陆遥却连眼皮都没掀,“去死。” 路君峰:“……” ------------ 第3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03 远处的灯光一闪而逝,路君峰一把拽住陆遥的手腕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边。 陆遥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直往后拽,当她的鼻子撞上路君峰的脖子时 ,一辆车堪堪从她身边擦过。 “你瞎吗!走路不长眼啊!” 差点撞上陆遥的司机刚探出头想要开骂,就听到有个男人比自己骂得还凶,想想那姑娘也是可怜,撇了撇嘴把车开走了。 “不就是不能回南非吗!至于你这么要死要活?”路君峰的手扣住陆遥纤细的手腕,那力道差点要把她手给折了。 如果他现在手里有把尺,估计就得抓着她的手心好好的抽上一顿! 陆遥把自己的手从路君峰手里一寸一寸的抽出来,在他暗沉汹涌的眸色中,一字一顿道,“至、于!” 从十年前走到现在的陆遥,已经习惯了在南非的日子。 白天追踪狮子,夜晚探访鬣狗,与持枪巡逻员巡逻,看望最后的北方白犀牛。 她走过草原,走过夕阳,走过星空,她的生命里,已经揉进了野生象的嘶鸣声,揉进了非洲大陆的斑斓色彩,也揉入了世间的万千生命。 所有的这一切让她跨越过那些痛苦难堪的过去,让她决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多难多累。 所以如果她再也回不去那个地方,那么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路君峰也许感受到了陆遥那无边无际也无处宣泄的彷徨,心不自觉的软了几分,再次开口时也不再咄咄逼人,“虽然没什么希望,但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陆遥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倏地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我只能说可以帮你想办法,但不一定有用。”他一副“这件事难度太大,你别抱太大希望”的为难样儿,却在看到她眼里渐渐聚起的光亮时柔软了心底深处那剩下的最后一片汪洋。 陆遥觉得自己应该就事论事,诚然路君峰这个人在对待感情上是个渣男无疑,人品上也是前科累累,但在有希望帮助自己回南非这件事上,她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卖个好。 陆遥就是吃透了路君峰,才敢在他面前稍稍露出那么一丝半点的柔弱和依赖。 因为回不去南非而寻死腻活迎着车撞上去? 不不不,她陆遥早就在十年的磨砺中练就了一身的铜墙铁骨,哪儿那么容易就被打趴下了?如果她不耍一点小手段,不装个惨卖个弱,他路君峰会这么容易就暴露? 什么“我只能说可以帮你想办法,但不一定有用”,刚才路君峰说的那些鬼话陆遥一个字都不信! 就算她身份泄露的事不是他干的也一定是他主刀。 像陆遥这种丢了都没人会费力去找的小角色,有什么必要被人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过去捅出去? 这年头除了这位路医生还有谁喜欢折磨她并以享受她的痛苦和求饶为乐趣呢! 就像十多年前,他处心积虑百般诱惑的让自己爱上他,而当她终于被他的“真情”打动准备将自己的一颗心珍重的交予他时,他却将她的心狠狠得踩在脚下绝情的离她而去! 陆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付路君峰这样的男人来硬的不如来软的,正所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而陆遥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给他捅上一记软刀子,保管他什么心脑外科专家都没法自救! 路医生还沉浸在四天了,他的阿遥终于肯乖乖的和自己服个软的自我意淫中。 其实这倒是怪不得他这么在意陆遥这吝啬如斯的所谓服软,实在是因为十年后两人的再次相遇,直至今天凌晨发生的事,都让路君峰想要分分钟把她捆了捆拿小鞭子狠狠抽上一顿! ------------ 第4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04 四天前,远走异乡十年的陆遥终于回到了国内,并且受邀参加了国内一档节目的录制。 “那么今天,我们节目很荣幸的邀请到了从‘马赛马拉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远道而来的工作人员,作为本期节目的嘉宾,和大家聊一聊我们所不知道的非洲动物的那些事儿。” 这是一档一对一访谈类节目,节目设定有“谈心”、“倾听”和“倡议”等三个主要环节,对一些热门实事或者话题人物以约谈当事人的方式呈现给广大观众以还原事实真相。 当然,这样的节目走的路线是颇为上流且正面的,小明星没有营养的八卦不谈,涉及政权国事的更是不会碰,而是擦边球一些横行于三观之内的民生民意民向的“大事”。 近期WB上关于尽快出 台动物保护法的呼声越来越高,于是节目组趁热联系上了一个来自非洲的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做了一期有关于动物保护的专题节目。 女主持人四十不到,由于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过五的年纪。短发的她给人干练而不失温情的感觉,说话时脸上的表情通常是克制谨慎的,但偶尔也会在倾听嘉宾叙述的过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的动情感慨。 女主持人看了眼手里的提词卡,略有疑惑的抬头望向正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人。 此时,所有的机位,每一个镜头都已经从她转向了这位今天节目的嘉宾,而按照事先走过的流程,接下去的环节应该是嘉宾的自我介绍,可是对方竟然……毫无反应? 这位女主持人做直播节目的经验应算丰富,她不动声色的再次开口道:“陆小姐,您在马赛马拉的工作主要是些什么内容呢?” 陆遥失焦的眼神在女主持人故意提高的音量中渐渐重新聚拢,最后定定的看向正对着自己的摄像机。 她下意识的勾起了唇角,顺带着眉眼往下弯了弯,如果镜头前有她的朋友正在看,那么一定知道这是她的标志性表情,一个失神尴尬后故作轻松的笑容,非常自然诚恳几乎能骗过所有人的假笑。 “我的工作其实就像……奶妈。” “奶妈?这是什么意思?”主持人被嘉宾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在保护区里,有很多工作人员,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职责,有医护人员,有动物学家,植物学家,有摄影师,营养师,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普通工作人员,我们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救助并照料保护区受到伤害的动物们,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喂奶洗澡换药哄睡,这难道不像一个奶妈的工作吗?”陆遥的嘴角再次上扬,这一次则是由内而外没有做假的笑容。 她的话语中虽然对自己工作的内容表达得不尽满意,可是这副表情却又是十足十掩藏不住的喜欢的神色。 “给这些动物们当‘奶妈’一定很累吧?” “当然,动物们并不能完全理解我们对他们所做的事,即使我们是在帮助他们。因为它们大多数都受到过人类带给它们的伤害,它们对我们有挥之不去铭心刻骨的敌意。” “那么在保护区工作的这些年里,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吗?” “有,”陆遥突然垂下眼帘,现场沉默了有几秒的时间,正当主持人想再次开口前,她缓缓开口,平铺直叙道,“那是我刚到保护区的第一年,跟着一个拍摄团队深入保护区腹地寻找素材,回营途中遇到了一头在捕食大角斑羚时被顶断脊椎奄奄一息的母狮,我们的吉普车就停在她的身边,车上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伤得非常重,谁都明白她已经活不了了。” “而她也同样望着我们所有人,我当时竟然一下子就看懂了她祈求的眼神,她是在向我们求助,请求我们照顾她刚出生的小狮子。可是……基于‘非人为伤害不与救助’的原则,我们选择了离开。回去后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让营地的司机开着车带我重新回到了昨天看到她们的地方,但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没有靠近,因为我看到鬣狗和秃鹫正在分食母狮和小狮子的尸体。” ------------ 第5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05 陆遥无疑是个漂亮的姑娘,即使是非洲的太阳把她晒成了麦色,与国内时下流行的白皙嫩滑相去甚远,也依然掩盖不住她立体精致的五官。 及腰的长发被编成一根根细长的辫子后用普通的黑色发带绕上两圈束在脑后。 演播室里的沙发相对于她的身高来说有些矮,她的一双大长腿略微憋屈的向一侧倾斜。 上身穿一件土黄色迷彩服,配一条军绿色工装裤,这是她在工作时的标准装扮,不过她穿了双白色的帆布鞋而不是厚底高帮的登山鞋,毕竟是在做节目不是在野外,节目组告诉她只要看上去像她平时工作时的状态就行。 一个漂亮聪明善良的年轻姑娘很难让人与常年“混迹”在非洲这片神秘大陆上,与野兽为伍,和孤寂作伴的野生动物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联系在一起。 而这张典型的东方面孔,却实实在在的在异国他乡生活工作了十年之久。 在她的言谈举止中,充斥着对万物生灵的怜悯,她神情笃定,语气平和,在提及保护那些动物时或惊险或艰辛或感动的经历时,面上已是云淡风轻。 她在节目中说我哪有那么崇高伟大,我只是去做我喜欢的事情而已。 “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主持人把气氛从非洲大草原的广袤无垠中拉了回来,微笑着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陆遥,“陆小姐,当年你为什么会去非洲呢?是什么原因让你离开国内的亲友和生活,选择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呢?” 这位年轻但仿佛经历过无数生死磨难和对生命有其独到见解的漂亮姑娘,刚才在和主持人的一问一答和叙述自己的工作经历时原本已经慢慢放松下来的状态,却突然像是被钢丝绳倒掉着悬在百米高空中的一块楼板,被一阵细微的风吹过,下一刻,便毫无预兆的撞向一旁正在构建的大厦外墙。 只听“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用尽心血气力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巍峨大厦顷刻间坍塌成弥漫世界的泥浆粉末。 所有所谓的云淡风轻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位就是本期节目的嘉宾,陆遥陆小姐。” 正在休息室闭目养神的陆遥闻言站起身。 “这是XX公司的赵一楠赵总。”女主持人和导演还有几个副导也一同出现,有人为陆遥和赵总引荐了一番。 “赵总。” “陆小姐。” 两人公事公办的握了手,互相谦虚了几句,赵总又在大家的簇拥陪同下离开了。 有个工作人员留了下来和陆遥解释,“今天是台庆,台里把这些大老板们都请来了,刚才那位赵总是我们节目最大的赞助商,听说今天正好有节目的录制,所以来看看,程序化的拜访而已,你不用太紧张。” 陆遥冲对方笑了笑,她原本也没紧张。 “哦,对了,陆小姐一会儿可别忘了参加晚上的台庆宴会。” “台庆宴会?” “怎么?负责和你联系的工作人员没和你说过吗?今天是我们台的三十周年台庆,又恰巧是我们这档节目的第三百期,所以台里特别邀请录制第三百期的嘉宾参加今天晚上的台庆活动。” 陆遥拒绝的话在脑袋中只滚了一秒钟就躺尸了回去,因为她突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只不过她前天刚回国,正是倒时差的艰难时期,接电话时的状态和梦游差不离,所以她非常有可能答应了人家而又忘了这件事。 “晚宴安排在国贸大厦的国际宴会厅,这是邀请函,陆小姐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了。” “哦,好,谢谢。”陆遥接过邀请函,脸上的平静无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彻底打破。 现在摆在陆遥面前最最棘手的一件事就是……她她她没有晚礼服啊!!! 谁会料到回国参加个电视节目,做个访谈,拍点宣传片,三四天就能搞定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的事儿,竟然需要自己这个“临时嘉宾”参加一个电视台盛大的台庆晚会?! 当然,她也不会料事如神的提前在行李中准备一件参加高级宴会的晚礼服! 不过陆遥的救星很快就来了。 走出电视台的陆遥想在路口随手拦辆出租车,第一次招手车没停她还能自我安慰司机恰巧没看到,可是连着招了几次却根本没有一辆车停下…… 站在马路牙子上懵逼了一会儿,陆遥的视线突然被不远处路口尽头的标识牌晃了一下眼。 “出租车停靠点” 陆遥心虚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拿她当傻子看后,才自我尴尬揶揄了一番后默默的踱了过去,乖巧的排队等候。 陆遥心里暗暗的想:“当真是物非人非啊,不过是十年的时间,她竟然连出租车都不会坐了。” 上了出租车,为了不再闹笑话,陆遥拿出手机反复看了几遍后才向司机报出目的地的名字。 陆遥坐在出租车后座上,虽然车里开了空调,但她还是摇下了半截车窗。S市七月湿热的风前仆后继的吹拂过她的脸庞,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景色熟悉而又陌生。 十年了啊,陆遥感叹。 ------------ 第6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06 十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眼眸晶亮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小小少年;让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走过结婚生子七年之痒而后相濡以沫的不同人生状态;也足以让一个城市变成对于一个选择离开她的人来说,熟悉到令人愁肠百结,又陌生到让人惶恐不安的境地。 陆遥的双手扒在车窗上沿,像个充满好奇的游客,眼中是窗外不断掠过的城市景色。 有些地标建筑她张口就能说出名字,有些则要想很久也不一定想得起来,而更多的是早就变得面目全非让她无从想起的东西。 车窗的反光中是一个隐晦不明的表情,也许还夹杂了一点点的怀念,然而这点怀念实在是少得可怜,还来不及品味就已经杳然无踪。 陆遥的嘴唇好像动了两下,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陆遥:“十年了,我终于回来了。” 陆遥下了车,晕头转向了一会儿,问了个路边发小广告的房产中介才找到了和对方约定的地方。 推开门,一股子腻人的香味直冲入鼻,呛得她使劲打了两个喷嚏,陆遥忍不住皱眉,心想某人的品味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奇葩。 听到门口的动静,吧台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朝陆遥齐刷刷的看过来,陆遥觉得自己像头会转圈跳舞的大象被人从上到下由内而外的盯了个遍。 陆遥:“呃……” “你是……陆遥吧?” “你就是陆遥啊!” “哇塞,和电视里一模一样啊!” “一个个都瞎说什么呢!我们家大遥遥的实物当然要比电视里漂亮多啦!” 陆遥倏地转身,视线里落进一张满含笑意的脸。 一头从小就不老实总是染成各种花里胡哨颜色的头发现在倒是染回了自然黑,总爱穿一身潮牌满世界炫耀的如今竟然也人模狗样的穿起了衬衫西裤。 只是这张脸,好看是好看,可就算过了十年还是一眼就给人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感觉。 陆遥心里感叹道:“十年没见,此人可真是草鸡难变凤凰啊!” “怎么样啊,我的大宝贝,”草鸡凤凰冲着陆遥勾唇而笑,张开双臂笑意盈盈的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的自投罗网。 “神经……”陆遥在对方胸膛上“砸”上一拳,然后突然“噗嗤”一笑,伸出双臂狠狠的拥抱了眼前之人。 “我说小孟同志,你堂堂公司老总不做,怎么跑这儿开起咖啡店来了?” 热情拥抱过又互相嘲讽一番“十年未见对方果然又老又丑”等丧心病狂的狠话后,陆遥坐在一张一屁股坐进去整个人就差不多陷进去的古怪沙发上,等着某人所谓的S市最好喝的咖啡。 “大遥遥,快尝尝本大师的杰作。”虽然小孟对不能喝咖啡的陆遥竟然点名喝他们店的招牌咖啡有诸多疑惑,但他却没深究,将咖啡殷勤的端到陆遥面前,然后直接蹲在她跟前,满脸期待的等着陆遥喝完后的评价。 陆遥觉得这只草鸡怎么又变成了只吐着舌头等着主人表扬的哈士奇? “不错。”陆遥放下咖啡杯。 “什么?”哈士奇不敢置信道,“就仅仅是‘不错’吗?不是‘很好喝’,‘非常好喝’,‘实在是太好喝了’吗?” 陆遥听到吧台后边那些假装忙着擦杯子擦桌子擦……垃圾桶实则竖着耳朵监听自己这边的服务员们传来的隐忍的笑声。 “嗯,其实还不错,就是有点甜。”陆遥实话实说。 “不是知道你爱吃甜的我才多加了点糖吗,而且我加的也不多啊!”小孟百思不得其解,对于陆遥的口味自己不能说了解得有多透彻,但他敢说了解七成就没人敢自称八成,除了…… “我在肯尼亚都喝黑咖。”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喝美式的吗,不仅不喜欢,还一喝就胃疼。我还记得有一次期末考前的晚上,为了熬夜复习你偷着喝了几口,结果半夜胃病发作,被那谁连夜送去了医院还骂了一顿。怎么现在你还喜欢喝上了呢……”小孟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陆遥的什么禁忌,突然闭上了嘴。 闭嘴就闭嘴吧,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掀起眼皮去偷偷打量陆遥的神情。 ------------ 第7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07 在发现陆遥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后,小孟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生硬的转换了话题,“你别看我这家店现在没什么人——” 陆遥环顾四周,不是“没什么人”而是根本没人!除了自己以外店里哪儿还有其他客人? “那是因为现在放暑假,学生们都回去了,等开了学你再来看看,店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你要想来我这儿喝杯咖啡还得提前订位呢!” “让我想不到的是你爸竟然能同意你不务正业。” 小孟大名孟智超,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从小就将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肆意妄为胆大包天演绎得淋漓尽致,家里打骂无用后就采取了放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 可是孟家毕竟只有小孟一个儿子,家里的公司迟早要交到他手里,陆遥觉得小孟虽然一向胸无大志但逞论小聪明无人能出其左右,接手个把公司应该难不倒他,怎么现在沦落到在大学城附近的胡同里开了一家没什么人气的咖啡店? “我和我爸都一年多不联系了。”小孟说这话时笑嘻嘻的,看那样子是根本不把话里的意思当回事。 随手拿起被陆遥评价为“不错”的咖啡喝了一口,心理想着:“嗯,特别好喝,一会儿阿宇回来得再调一杯给他尝尝。” 陆遥知道小孟不愿意多提家里的事,他表面上越是不把这些当回事的高高挂起言笑自如,陆遥就越是明白,这事在小孟的心里早就成为了雷区,是块不折不扣的逆鳞,谁都触碰不得,包括他自己。 虽然她不知道这十年来在小孟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明白小孟一定不希望自己刨根问底。 陆遥比谁都有切肤的体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块“心病”,没有人可以医治,唯有藏起来埋起来不去扒开才不至于被活活的疼死。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的大遥遥,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就没什么话要和哥哥我解释一下的吗?” 当年陆遥离开,谁都没告诉,用“逃跑”来形容也不为过。 其实那段时期也确实没有人在乎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就连小孟也因为家里的事几乎断了和自己的联络。 陆遥怔愣了一下,原来那段日子,那段半死不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负隅顽抗的日子,早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过去所谓的再也撑不下去,却也只不过是一个久远的记忆,要是没有人提,她竟然可以当它从没有发生过。 陆遥的神色恢复的很快,谁也无法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半点的异样,“离开的决定很突然,走之前确实也没料到会在外边呆这么久。” “走的时候很突然,那么安顿好之后为什么没和我们联系呢?你是去了月球还是地星?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更没有人类是吧?” 陆遥这次回国没有提前通知任何在国内的亲友,要不是她今天那档直播节目,小孟觉得要是错过了这一次,自己和陆遥要想再见面很有可能就是下辈子了。 小孟和陆遥之间有一起逃课泡网吧、到处惹是生非的死党情谊,比别人更懂她一些。 在小孟心里陆遥就是个典型的扮猪吃老虎,外表温柔和善,心里却像磐石一样无人能动摇。 她要走,她决定不和你联系,那么无论你怎么挽留都无法再让她回头。 “算了,”小孟苦笑着在陆遥肩头不轻不重锤了一拳,神色故意装的郁郁,“你不和我联系,我也没和你联系,咱俩扯平。” 陆遥低头撇了眼他打在自己肩头的拳头,突然快速的伸出手,拇指和食指用力捏起小孟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往外使劲一拉,“这才叫扯平。” “嘶……好你个大遥遥!” 小孟的拳头还搭在陆遥肩头,一勾手就揽住了她的脖子,微微用力就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 陆遥身上那件体恤衫洗得有些勤,肩头领口都洗硬了,他的下巴搁在上面蹭得皮肤有些疼痒,可是小孟知道,比起陆遥心里的疼,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他妈的连个屁都不算! 他自己自认为是陆遥的铁哥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天大的感情,可是十年前,他又做了什么事呢! 他后来总是在想,当时哪怕什么忙也帮不上仅仅是陪伴在她身边也好啊! 孟志超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小孟明白,自己和陆遥之间永远都扯不平,是他欠了陆遥。 ------------ 第8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08 陆遥趴在小孟的肩头,抽了抽鼻子又眨了眨眼睛,很想挤出点和好友久别重逢后的感动之泪来,可是她早已不是十年前或者更早之前那个一颦一笑喜怒哀乐不背人后的小女孩了。 十年的时间,改变的不止是时间和距离,还有……跨不过的千山万水。 “看什么看,还不滚去干活!”小孟突然出声训斥在吧台内一直“监视”着自己和陆遥动态的一干人等。 员工A小声问:“老板和其他女孩子搂搂抱抱也不怕被那位看到?” 员工B小声回:“他是算准了人家这个时间不会过来才敢这么大胆。” 员工A和B异口同声:“真是个怂货!” “我说你的改变也太大了点吧!”小孟终于放开陆遥,然后撩起陆遥的小辫儿,捏了捏她的脸,还凑近她闻了闻。 “怎么了?”陆遥有些局促的瞧着自己身上的装扮。 下节目后她换回了白色体恤衫和牛仔裤才来见的小孟,头上的脏脏辫因为拆开它是个大工程所以就没动。 出门前她照过镜子,虽说算不上光彩夺目顾盼生姿吧,但好歹她的颜值摆在那儿,混个青春靓丽应该不成问题啊! “你以前可是大家心目中的女神啊!肤白貌美,大眼睛长头发,白色的连衣裙,金色的小皮鞋……你现在怎么混成这副鬼样子了?!” 陆遥:“……”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脏脏辫吗?还真是有够脏的!还有你这件T恤,穿了几年了?三年?五年?洗的都快变形了!破洞牛仔裤是潮流,可也不用潮流到裤管的边都洗的起卷了吧?还有还有你那双鞋又是什么鬼……” “停!”陆遥忍不住打断小孟,陆遥觉得她现在的个性比起以前确实平和淡然不少,很多事情她都能做到不往心里去,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小孟这些话实在太打击她身为女人的自信心了! “那里的生活,很艰难吗?” “没有,”陆遥笑了,她知道小孟的毒舌是因为心疼自己,“只不过就算我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那儿也没人看啊!其实你现在看到我的这身装扮已经算是正常了,要是我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对了,你看过二战时期的战争片吧?那些在雨林里作战的士兵,头盔,军装,皮靴,还有一个恨不能塞下所有东西的行军包,背在身上能把人压成驼背那种。那才是我平时最真实的装扮。” 陆遥玩笑般的描述,让小孟的眼角范了红,“遥遥,不累吗?不苦吗?” 陆遥笑着沉下眼帘,“那要看和什么比了。” “如果我知道这十年你过得是这种日子,当时我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走,要是当初我……” “说什么呢!”陆遥不以为意道,“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觉得我现在挺好吗?” 小孟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叫陆遥的人的笑容,发现她和十年前的那个陆遥已经判若两人。 那时的陆遥也爱笑,笑得很灿烂很真实,他当然喜欢那个陆遥;可是,十年后的陆遥,她依然很爱笑,笑容里却掺杂了太多旁人所不了解的东西,十年里,她独自一人将这些过去一点一点的掰开了揉碎了和这具身心融为了一体。 而他同样也喜欢现在的陆遥,一个没有被过去的人和事打败,笑会很难,却不会怕的陆遥。 ------------ 第9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09 陆遥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踩着八百年没穿过的细高跟小皮鞋,战战兢兢地走上国贸大厦门前铺着红色地毯的花岗岩台阶。 当她站在大厦楼底的透明玻璃墙外,盯着玻璃墙上倒映出的身影,不禁由衷感叹某位富二代二世主虽然看着不着调,选衣服配造型的眼光倒是颇为拿得出手。 陆遥突然想起那位二世主的话来:“以前你白的时候穿什么都好看哪怕是扭秧歌大妈穿的队服呢!可是现在你晒得这么……国际范儿,能撑得起的颜色就屈指可数了。不过你身材好,个高腿长,啧啧,不愧是在那种随便走两步都能沾一脚畜牲屎的地方熬过来的,你说你四肢肌肉线条怎么这么匀称漂亮!随随便便一件深V高腰及膝的晚礼服就可以秒掉一干庸脂俗粉!还有你这张脸,你说你从前长得好看吧,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你白,白得发亮,可是我怎么觉得你黑了之后反而更好看了呢?不仅五官变得更立体有型,连鼻梁上这几点雀斑都性感得不要不要的。” 陆遥:“……” “您好,小姐,感谢您出席今晚的宴会。” 陆遥递上邀请函,随着一路的“人力指示牌”来到主宴会大厅。 陆遥显然来晚了,各位领导的开场白已经结束,会场中央的一个小型弦乐队正在演奏抒情悠扬的音乐,很多人围绕在四周欣赏,陆遥也入乡随俗的驻足观赏了一阵,然后又百无聊赖的走到餐台旁。 不远处有人向她所在的方向致意,是她刚参加的某个电视节目的主持人和其他一些工作人员,陆遥仪态万千的礼貌回礼。 这种时候他们都忙着交际应酬,没有谁会特意跑来照顾陆遥这种只参加过一次节目录制的嘉宾。 整个国贸大厦的国际宴会厅很大,足足有两个篮球场的大小,出席今晚宴会的人也不少。 电视台的台庆免不了会有很多明星受邀出席,不过陆遥离开国内已经十年了,对国内的一众文娱明星没什么概念。 放眼望去,只看到一些长相美貌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谈笑风生。 陆遥在这其中无疑是最特殊的存在,她既不是这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更不是什么流量明星,她不过是“赶巧”参加了某个节目第三百期的录制,又“碰巧”遇上这个电视台的三十周年大庆。 赶巧加上碰巧,于是就被电视台很有“诚意”的邀请参加了这次晚宴。 她虽然可以冠冕堂皇的回绝,但在回国前,他们队长特别嘱咐她一定要全力配合国内这档节目的安排,毕竟他们的宣传很大程度上关系着能否拉动国内游客的旅游热情。 虽然游客的增加势必会加重保护区的工作压力,但……现实的情况是,想要让他们的工作能顺利开展,有更多的人手和装备器械,那么他们就必须到处筹钱。这也是她愿意答应这次国内的邀请回来参加节目录制的主要原因。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晚宴中,陆遥把自己置身事外,端得一本正经的靠在餐桌旁吃蛋糕,吃的很是心无旁骛。 要知道在那个“随便走两步都能沾一脚畜牲屎的地方”,别说是一块蛋糕了,就连口干净的水都是稀罕物。 陆遥正对着一排造型别致的蛋糕奋勇杀敌,耳朵里不时的飘来站在餐桌对面几个打扮得靓丽时髦的女人们的谈话声。 “刚才那个走在潘佳佳身边的男人,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男的不会就是她那位医生男朋友吧?” “肯定是,你没看她有多紧张那个男人,简直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一步都不落下。” “可是潘佳佳那样的家世背景,用不着这么紧张一个男人吧?她要是看上谁,谁还不是屁颠屁颠的贴上去了!” “所以说一物降一物,你别看潘佳佳平时眼睛恨不能长在头顶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连脸都不要了,我听说她啊……” 女人们的聊天声音压了下去,任凭陆遥怎样竖着耳朵使劲听,也只能听到几声暧昧不明的笑声。 陆遥心里怨怼着:“这可真是一到关键地方就打马赛克啊!” 她们笑过一阵后才又恢复到正常音量。 “不过那个医生倒是挺帅的,潘佳佳这个人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是不是姓路?” “对对对,是姓路,好像是六院心脑外科的医生。” 陆遥感慨道:“心脑外科啊……” 心脑外科或者说心脑外科手术,在差一点也成为医生的陆遥心里是最帅气的外科手术,没有之一! 因为这样的一台手术需要很多组人员的配合,例如麻醉组、护士组、血液组、B超组等等,经常需要十几个人一起合作,。而作为主刀医生,是这场手术中最重要的人物!他必须有过硬的专业知识,超强的心里素质和卓越的领导能力,能让一个庞大的团队各司其职,而当遇到突发情况时更是考验主刀医生的应变能力。 “我想起来了!好像叫……路……路……路君峰!” 陆遥:“咳咳咳咳……” ------------ 第10章 年年岁岁有相逢10 八卦小分队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手撑在餐台上,一手捧着蛋糕一边狂咳不已的陌生女人,各自翻了个白眼换了个地方继续聊去了。 陆遥随手抓起旁边的饮料一饮而尽才止住了咳嗽。 “这什么饮料啊……”陆遥吐着舌头看了眼饮料旁放置的铜牌,上面的介绍写着…… champagne?! 好嘛,被一口拿破仑蛋糕呛着了不算,还阴差阳错的喝了杯酒! 如果十年前和十年后的陆遥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没有改变的话,那就是酒量了,别说是一杯香槟了,就算是一小碗发酵后的酒酿也能让她晕了菜! 陆遥苦笑,这可是他们陆家的“优良传统”,叫“一口懵”! 她决定去室外透透气,让酒气能散发得快一些。 国贸的国际宴会厅在主楼,从宴会厅出来往右手边走,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走道,推开一扇玻璃门,门后是一条连通副楼的过道。 虽然有玻璃顶棚遮挡,但四周并没有完全封闭起来,而是用两排高至大腿的大理石雕花围栏隔开,围栏外是一片绿化地带,不远处小型的喷泉和仿欧式的雕塑错落其中。 陆遥左右看了看,然后稍微拉高一点裙摆,先抬起一条腿跨坐上了大理石围栏,接着另一条腿也抽上去,深吸一口气往下一跳,轻轻的落在了草坪上。 七拐八绕的在喷泉后边不远处,找了个全由木头搭建的紫藤架坐着散酒气。 七月里,开得荼蘼的紫藤花早已凋零,满头挂着的是一节节像极了毛豆子的绿色果实。 没什么沁人心脾的花香,夏日里的夜空中也没有月朗星疏或者繁星坠坠的银河盛景。 “还是营地的星空最美!”陆遥靠在花架的廊柱上,曲腿坐着仰望夜空,边感叹着。 不过在她为数不多,对过去还留有的美好记忆中,S市的星星应该也有过灿烂到令人感动的时候吧。 是什么时候呢?陆遥的嘴角随着回忆的深入不自觉的勾起,好像是…… 突然,陆遥听到不远处,就在紫藤花架的尽头传来一声低语。 她坐在花架的另一头,其实这处花架也就十多米的距离,只不过此处没有地灯,夜色又暗,她不发一声的坐着确实不容易让人发现。 而此时,她也不便突然出声或者离开。 陆遥默然:不是她主动要听墙根的,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虽说她此时忏悔得很是真诚,但那边传来的声音却是一字不落的悉数听进了耳朵里。 “为什么?” “为什么不行?” “我到底哪里不好?” 一个女人的三连问。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也一直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说明白?” 陆遥:“渣男!” “我是长得不漂亮还是家世配不上你?或者,是你觉得我的个性太强了?那……我现在改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陆遥:“悲哀的女人啊……” 陆遥真替这个女人感到不值,她如此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可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始终不发一语的沉默着,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对自己掏心挖肺的好却无动于衷。 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女人为他付出一切吗?陆遥觉得有时候男人还不如一头大猫,起码大猫会永远善待自己的伴侣,一辈子不离不弃。 而这个男人,竟然连句拒绝的话都不肯说出口,简直是渣到无极限! “阿峰,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爸爸前几天又问起你了,问你现在工作怎么样,问你想不想……” 陆遥隐约中听到甩开手的动静。 “路、君、峰!” ------------ 第11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01 “嘶……”陆遥一手摁住脚踝,一手急忙捂住嘴,可是她知道为时已晚,对方肯定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这边的动静。 “谁在那里?” 陆遥听到高跟鞋逼近的声音。 要不是崴到了脚,她早就头也不回的逃跑了,绝不会蹲在地上等着别人来抓自己“偷听墙角”的现行。 诚然她不是故意想要偷听,她甚至比对方来的更早些,可她唯一做错的就是没在听到第一声说话时就即刻遁走。 “你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你……刚刚在偷听我们说话吗?”这处花架因为避开了主楼的灯光又是在僻静处,确实让人很难辨认出谁是谁。 潘佳佳疑惑的看着蹲在地上黑漆漆的一团人,语气中很是防备。她当然要防备,以她的身份,要是被那些狗仔记者拍到也算不得是件小事。 “我只是路过、路过……”陆遥也不知道自己干吗要心虚成这样,而当她听到另一人往这里走来的脚步声,下意识的就要逃走。 “等一下……” 陆遥都已经勉强拖着崴了的脚走出几步远了,听到这个声音竟然就真的停下了脚步,只是她没有回头。 “你的……” “对,你的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录音设备?还是针孔摄像机?交出来!”男人的出声提醒让潘佳佳突然意识到了这一层,于是疾言厉色道。 陆遥依旧没有回头,她的语气也无波无澜:“我没有录音也没有摄像。”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们这些人,天天像苍蝇一样盯着我,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们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一想到狗仔竟然都追到这里来了,潘佳佳的口气逐渐气急败坏起来。 陆遥终于转过身,脸在幽暗的夜色下看不真切,像是被隐藏在一团黑色的迷雾中,可是她的语气却带着不含温度的冷冽,“这位臭鸡蛋小姐,你们躲在犄角旮旯里干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我甚至都不认识你……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和我没关系。” 潘佳佳:“你竟然敢说我是臭鸡蛋!!!” 陆遥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却没料到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她脸色一沉,视线从那双紧扣住自己手腕的手上慢慢上移,最后停留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陆遥的视线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有那么片刻的停留,也有片刻的失神,不过那所谓的“片刻”短到连时间都抓不住。 等她自己意识到时身体比她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她用力甩开对方的手,讥笑道,“怎么?不相信?想要搜我的身?”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搜!”潘佳佳四下里看了看,确定附近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其他人后,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故作老成的狠色。 “好啊,你来搜啊!来啊!谁不搜谁是小狗!” 潘佳佳:“……” 陆遥觉得这个“潘佳佳”就是个纸老虎,怕丑事败露跳着脚要让自己把偷拍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见陆遥无动于衷,又想要威逼利诱加之人身攻击。 可是她未免也太小瞧她陆遥了,她在营地里和大猫们滚在一块儿时她恐怕还在温室里被呵护着呢吧。 陆遥无声的笑了。 然后,她双手挽起原本披散在肩上的及腰大长卷,那是某人叫苦连天了许久,用了无数柔顺剂护发素和各种奇怪的玩意儿,才帮她打理好的一头秀发。 而她像是变魔术一般将这一头长卷发盘起束在脑后,也没见她用夹子或是发圈,但就是松松垮垮的盘在了脑后。 鬓角两侧的几缕碎发拢不上去,随意垂落在肩头,隐约间擦碰着清晰的锁骨线条,也衬得锁骨之上的天鹅颈更加修长挺拔。 站在陆遥面前的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头发里没藏哦!还是你认为我把针孔摄像机藏在了……” 陆遥的手缓慢的移到自己胸口位置。 礼服的款式是深V领,但因为设计的好,叉虽然开的大,里面的风光却很好的被掩藏了起来,若隐若现的展示着穿着之人姣好的身材。 但是如果故意将领口往外拉开,那就…… “够了。”男人克制低沉的声音在陆遥耳畔响起。 “够了?”陆遥眯着眼重复,口气森然,“我看这位小姐一定觉得还不够吧?如果我不脱光光,我觉得你的女朋友今天是不会放过我了。” “你就这么不要脸吗!”​ ------------ 第12章岁岁年年人不同02 男人突如其来的恶语相向让陆遥愣了一下,停住了正想要拉下自己衣领的手,但脑袋的反应却极其快速,正是所谓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逼着别人搜身不要脸还是为了自证清白自愿脱衣服不要脸?” “你好像很习惯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嗯?” “对啊,习惯啊,你管得着吗!” “还真是‘有家教’!” “家教?不瞒你说,我没有家教很久了。我妈死得早,我爸死得也不晚,我很早之前就是孤儿了。怎么了?没有家教碍着你们了?” “你!” “这位先生,我看你倒是浑身上下全是家教,一定是从小就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吧?令尊令堂一定非常疼爱你吧?是不是从小就把你当成心肝宝贝来宠爱呀?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死了吧!” 潘佳佳:“……” 陆遥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或者肯定是那杯香槟让自己一时昏了头,竟然会有闲情逸致和眼前这两人互怼。 “算了,我和你们三观不同,谈不到一块儿去,还是互相尊重吧!”陆遥看向潘佳佳一脸敌视的表情,“这位小姐,还搜吗?不搜我可就走咯?” “阿峰,算了……”潘佳佳拉住想要去追陆遥的路君峰。 潘佳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颀长挺拔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他和平时不同,但她又说不上不同在哪里。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这个男人就好像一只蛰伏潜藏惯用冷漠自持来伪装自己许久的野兽,终于自愿挣脱开脚上的镣铐获得自由。 他的身上暗藏了许久的某种情绪不知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戳出了一个洞,而随着洞口渐渐的撕裂开,随之喷涌而出的东西……也许将会彻底打破这个男人这么长久以来所有的隐忍和平静。 陆遥重新回到宴会大厅,崴伤的左脚脚踝让她疼得险些站不住,只得靠在餐台旁。 陆遥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需要穿着晚礼服的宴会,但却没有哪一次比今天还惨烈。 吃撑了,喝醉了,被误会,被人骂没有家教还差点被人搜了身,看来她的确和S市不对盘,这才回来两天就身心俱疲。 不过她一想到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几句话,脸上竟然抑制不住的展开一抹笑嫣。 看来人都是会变的,就算过去再不能触碰的伤口,过了这么久,再一次被人无情的扒开和践踏,竟然也就那么回事,既没有想象中的难过更没有一丁点自以为是的愤怒。 人生啊,就是一边拥有,一边失去;一边选择,一边放弃。忘掉那些本以为会镌刻在心底深处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伤痛,然后好了伤疤也忘了疼。 正在感慨万千的陆遥看到一前一后走进来的男女,两人都朝陆遥看了过来。 陆遥的视线毫不避讳的迎了上去,然后在这两人的注视中,抬起手将刚才盘起的一头秀发解开,还风骚的甩了两下…… 陆遥赤脚身高就要一米七,如今穿着细高跟的小皮鞋,把一双大长腿拔得险些出了天际,赞一声个高腿长九头身都不为过。 虽然皮肤比起其他姑娘来略微黑了点,但她五官精致立体,眼深鼻挺,画上一点淡妆就把整个人承托得颇有异国风情。 有个盯了陆遥很久的男人手里端着两杯酒迎面走向陆遥,背影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陆遥很有礼貌的接过酒杯,两人轻轻碰了下玻璃酒杯,然后男人俯身不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逗得陆遥掩嘴而笑,眉眼都笑弯成了两条月牙儿。 娇羞可人,风情万种。 陆遥和某个十八线小嫩模调了一会儿情,两人依偎着双双走出宴会大厅,朝外走去。 ------------ 第13章岁岁年年人不同03 “我的车就停在地下车库,我们是去我那儿还是去你那儿?”小嫩模一出宴会大厅就搂着陆遥的腰,语气暧昧道。 “去什么你那儿还是我那儿,”陆遥则勾着唇角,贴着身边人的耳朵轻声道,“你的车……不就停在下面么……” 小嫩模没料到今天撩的妹子不仅正点还这么浪,心痒难搔得恨不得马上飞到地下车库去。 小嫩模被陆遥撩得浑身的血气往头顶冲,在电梯里就对着陆遥缠上来了,陆遥欲拒还迎的推了两下,下巴努了努电梯里的摄像头,小嫩模才极不情愿的放开了陆遥。 电梯门一打开,小嫩模就急不可待的拉着陆遥的手冲出了电梯。 陆遥之前崴伤了脚,虽然不算太严重,但踩着高跟鞋被人拖着大步走,还是会从脚踝那儿传来刺痛感。 “等等……”陆遥想要和对方说走慢点,她脚疼,可是这小嫩模精 虫上脑,竟然不顾陆遥的抗议,走得越来越急,几乎小跑起来。 陆遥看着那辆近在咫尺车灯亮了两下的车,终于甩开了对方的手。 “宝贝儿,上车啊!”小嫩模打开后车门想要推陆遥上车。 陆遥侧过身躲过他的推搡,揉着被抓红的手腕,一改之前的眉欢眼笑,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怎么了?”小嫩模一脸不解。 “刚才在宴会大厅时我就和你说过,我不小心扭伤了脚,而你却一路拽着我跑,你没想过我的脚会疼吗?” “脚疼?”小嫩模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立刻堆上满满的心疼去拉陆遥的手,“宝贝儿,我们快上车,让我看看你的脚伤的怎么样了……” 陆遥看着眼前这张漂亮却油腻的脸,突然就失去了兴致。 “算了。”陆遥甩开他的手。 “算了?”小嫩模已经从陆遥的脸色上看出了她的态度,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尖声道:“你什么意思?玩我是不是?” “刚才是想‘玩你’来着,但现在,姐姐我没兴趣了!” 陆遥转身要走,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推了一把,她一个重心不稳扑到了车门上。 还不等陆遥站直身体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声! 陆遥回头看去,看到一个男人的背正挡在自己眼前。 这个男人非常高,直接挡住了陆遥所有的视线,陆遥歪着脑袋越过男人的身体往前看去,只见那个小嫩模此刻正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离自己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陆遥忍不住咂舌:“这一脚踹下去,不死也得是重伤!” 小嫩模显然没料到自己好端端的会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给狠狠踹了一脚,正准备开口骂人,谁知满嘴的脏话还没出口呢一口血沫子倒是先喷了出来! 陆遥:“……” 小嫩模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一边手忙脚乱的擦着嘴里不断涌出的血,一边语无伦次的嚎叫起来,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建议你现在不要乱动。”站在陆遥身前的男人语调平稳的开口道,“我刚才踢中了你腹腔的左上方,于左季肋区胃底与膈之间,与你的第九至十一肋相对的位置。” 男人突然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解释未免太过于专业,于是难得好心肠的打算说句人话,“也就是你的脾脏。你现在最好不要动也不要说话,然后马上联系人尽快送你去医院,不过你放心,伤得并不算很严重。” 陆遥看着口吐血沫全身打着寒颤的小嫩模,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男人偏过头看着身后的人,“怎么?他都这副德行了你还有‘性致’?” 陆遥觉得这个人,从打人的流氓到道貌岸然的君子再到不留情面的毒舌,在这之间真是切换自如。 “你就不怕他报警?”陆遥提醒他。 “向警察自首‘猥亵虐待’妇女吗?” “谁妇女……” “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十八线小嫩模觉得自己不能平白无故被人揍了一顿,总算擦完了嘴角的血,着实很有气魄的挑了句狠话放。 男人却连头都懒得回,直接抓了陆遥的手腕往前走。 “你们给我站住,打了人就想走……” 闻言,路君峰果然站住了。 ------------ 第14章岁岁年年人不同04 他转过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锋利得令人不敢直视,只听他声色俱厉道,“如果你敢纠缠她,我有超过两百多种方法让你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而且……死因只可能是心梗。” 电梯里,两人分别站在狭小空间最远的两端。 “就这么迫不及待色令智昏,连人品都来不及挑一下?” 切换成毒舌了,陆遥心想。 “这种事身体上合拍就行,就不要过多在意心灵上的契合了。” 路君峰:“……” 陆遥想你切我也切,谁怕谁? “你怎么变得……”路君峰很想把世间最恶毒的话都骂到她身上去,可是话在嘴边,却硬是说不出口。 “我变成什么样了?我竟然变成了一个不知廉耻,专门和男人鬼混的淫 娃荡妇?”陆遥耸了耸肩,从容的替他接口,“我就是变成了这样的人,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陆遥率先走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我总是你的……” “总是我的什么?”陆遥脚步不作停留,穿过大厅,走出大门,高跟鞋踩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声音一轻一重。 “你想说‘亲人’是吗?”陆遥的一头及腰长发被大门口的穿堂风带起,肆意凌乱的拍打着她的面颊。 国贸的门口,出租车早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陆遥刚走下台阶就有车开到了她面前。 “不好意思,我想我之前在你和你女朋友面前已经解释过了,家父家母早逝,我早就没有亲人了。” 陆遥坐在车上,任凭夜风从半开的车窗处吹进来,吹乱了她一头被精心打理过的长发。 发型虽乱,可她的心里却平静无波,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甚至不曾在她心里激起一丝半点的涟漪来。 陆遥住的酒店是电视台安排的,离电视台不远,规格不算高,但好在干净整洁。 其实像陆遥这种常年在南非大草原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营地里不渗水的帐篷对于她来说已属不易,这种一应俱全温软舒适的酒店简直算得了天堂了。 陆遥记得自己刚到南非时,非常不适应那里的生活状态。 她从小就是个爱干净的姑娘,要是夏天天热汗出得勤,她可以早中晚合着三餐一起洗三次澡,虽然够不着洁癖的程度,但对自我要求甚高,绝对不允许自己油着头脏着脸出门。 可是到了个连喝口干净的水都成问题的地方,裹在整天被汗水浸湿又蒸干的衣服里,还有蚊虫的随时侵袭……她的“爱干净”简直就变成了笑话! 陆遥总是感慨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太强大了,从天入地,从温室到泥潭,没有人拉你一把,你呆在泥潭中仰望掉下来的地方,竟然觉得不回去也挺好,甚至还能在其中找到某些趣味来。 洗好澡给远在马赛马拉的同事简单汇报了一下她这里的进展,队长让她配合完国内的节目录制后就尽快回来,她的那一大摊子工作现在没人接手,忙得他们够呛。 刚聊完工作,她正打算休息,那位二世主小孟同志的电话就来了。 “怎么了孟少爷?”她躺在床上舒展着四肢,说话声懒洋洋的。 “这么早就回来了?”小孟在电话那头狐疑道,“就没遇上个帅哥,来个惊喜艳遇?” “唔……”惊喜和艳遇没有,恶心倒是有一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的朋友里长得最帅的就是你孟少爷了,有你万年不倒的完美标杆立在那儿,我哪还能看上谁啊!” 陆遥这话说进了小孟心坎里,就算知道她是半梦半醒之间的胡话,也是喜上眉梢来,“你这话说得哥哥我心里舒畅,你不会是准备睡了吧,这才几点啊!快快快起来,哥哥我带你出去浪!” “浪你个鬼啊……”陆遥在马赛马拉要是不出特殊任务,作息时间一直是很固定的,那儿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只有一片无垠的星空和无框的大地,还有她可爱的大猫们,平时这个点她早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你这次不是只在国内呆四五天嘛,你孟哥哥我怎么也得略尽地主之谊招待招待你吧?” “你不来烦我,让我好好睡个觉……就是尽……了你的……地主……” “喂?喂?遥遥?大遥遥?不会睡着了吧……” 正在陆遥彻底昏睡之前,门外突然响起了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 第15章岁岁年年人不同05 陆遥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跶起来。迷迷糊糊的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儿呆,边在黑暗中用脚摸索着拖鞋,嘴里边无声的骂了句脏话。 而那阵敲门声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依旧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落在门上。 像是一阵心跳声,轻重缓急富有规律的一下一下敲打在人的胸膛中,固执头疼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境地。 陆遥几乎是带着一股子被人吵醒的无处发泄的怒气“唰”的一下拉开门,“孟智超你丫性 生活不和谐是吧?欠人收拾啊你!” 被眼屎糊住的双眼终于被她揉开,正打算朝门外之人踹上一脚的陆遥右手扶在门把手上,眼神却呆滞的望着门口站着的那个人。 她几乎就要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一摸对方的脸,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睡糊涂了或者魔怔了,站在她面前的人一定是假人,一定是她梦里的人。 可即便是在梦里,她的手和身体所有的部位都保持着十二万分的戒备,心里哪怕再渴望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触碰他的举动。 这么多年,陆遥和自己死磕到连一根手指都不会逾距。 “你……敲错门了。”酒店走道里穿堂而过的冷风和眼前男人身上的气味都在无声的向她宣示着这不是梦! 这他妈的根本不是梦! 陆遥下意识想要关上的门被人用手抵住,那样大的力道,竟然让她撼动不了分毫。 下一刻,陆遥便觉得发生的事比恶梦可怕多了! 路君峰几乎是用身体强硬撞开的门和抵在门后的陆遥,反手摔上门后都没给陆遥留有尖叫的空隙就把她用力推到了床边。 陆遥的左脚崴伤了,根本承受不住一个男人的大力推搡,身体无法保持平衡导致重摔在床上,摔得七荤八素的陆遥刚要挣扎起身,身上一股巨大的压力劈头盖脸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滚……开……”陆遥的声音被对方霸道强势好似要吞没一切的吻碾压得支离破碎,抵在男人胸膛上的手腕却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右脚曲起勉强撑开两人之间的空间,左脚疼得已近痉挛麻木! 陆遥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很快就抓住了其中一个,然后像是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所有抵抗,只是将自己的左脚往外挪了一点防止被压伤,她甚至放任对方在自己口中的肆虐争夺,不回应,也不抵抗。 感受到陆遥放弃了所有的战斗意识后,男人的吻开始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从她的嘴角一路绵延而下,最后停留在她深陷的锁骨处辗转流连。 那种珍而重之的感觉就好像陆遥是他的一件失而复得异常珍贵的宝贝。 陆遥的锁骨处有一道疤痕,显然是老伤了,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隐藏在锁骨往下凹的内侧,细长的一条。 “路大医生,医术精湛到已经能靠嘴分辨出我这条疤痕是怎么来的吗?” 路君峰的头顶是陆遥空洞冷漠又毫不掩饰的嘲讽之声。 路君峰果然如她所料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陆遥心里冷笑,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是了解他的,知道怎么做才能引起他的反感和不适。 陆遥决定乘胜追击。 “怎么?女朋友满足不了你,所以跑来我这里撒野?你那个女朋友看上去挺带劲的啊!是不是……你们玩的路子不对啊?”陆遥这个人,说别人毒舌,其实自己于此道上也是个中翘楚,比起路君峰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是被她逮住点你的“差池”或者“损点”,她可以不顾你感受一顿夹枪带棒的嘲讽。 而且她这几年在南非,和来自全世界各地不同类型的“人渣”混久了,言语上不知不觉就被带偏了,她自己没什么感觉,听得对方倒是皱紧了一双好看的眉峰。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像话了。”饶是路君峰教养再好,也听不下去陆遥如此荤素不忌的调侃。 他从她身上下来,走到一旁书桌处拉出椅子坐下。 陆遥的这个房间不大,从床到书桌不过两三步距离。 此时陆遥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完衣服头发,双腿交叉坐在床中央,然而床和椅子之间的高度差再加之两人身高的海拔距离,两人这么互相打量着对方,陆遥就像是被坐在面前的路君峰睥睨着,生生的矮了一大截。 “你管得着……” “管的着!”路君峰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这句早就让他极其不爽的口头禅。 ------------ 第16章岁岁年年人不同06 房间的灯已经被路君峰打开,他那双黑白分明时常透着深沉之色的眼睛,细细的打量着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 从她打开后放在门口摊得乱七八糟的行李箱,到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上东倒西歪的各类瓶瓶罐罐,一旁散落的文件袋,充电器,笔记本电脑……再就是自己坐着的椅子上的一件磨白了的牛仔外套。 然后他的视线像是终于寻觅了良久,最终找到了一趟很长很长很长旅程的终点,悄无声息百转千回,带着数十年来的思念,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身上,一件黑色宽大的体恤衫,长度堪堪遮到大腿,她这会儿倒是老实,欲盖弥彰的在腿上放了个枕头,枕头下露出一截笔直修长的小腿,麦色光滑的肌肤在酒店总是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摄人心魄的光泽。 他的视线艰难的继续上行,还是那一头记忆中的及腰长发,打着卷随意垂在双肩。 她的脸本就小,此刻,一双乌黑漆亮的大眼珠子正毫无畏惧的紧紧盯着自己,但又好像是……怕自己会随时扑过去的防御姿态。 他轻笑,什么时候,她变得需要防备自己了?而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之间竟然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呢? “打算什么时候走?”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不透露心里任何一点的情绪。 “如果明天的拍摄没什么问题,后天走。” 两个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将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撇过不提。 “难得回来,不多留一段时间吗?” “不多留。” “……”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遥觉得自己的耐心不怎么值钱可以随意拿去喂狗,但她绝对不想花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阿遥,你知道的,”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强撑,如释重负的叹出了那口气,放置在膝盖处的手指不自觉的弯曲,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喃,“你明明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打住!”陆遥忽视这声久违的“阿遥”,不耐烦道,“你千万别在我这里上演国内八点档情感大戏,我已经十年没看过电视剧了,所以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陆遥的表情很认真,过分的认真,“而且,我也没兴趣知道!” 路君峰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的反应要比她想象中的精彩多了。 陆遥甚至觉得他这么多年也许一直等着再次见到自己,等着自己再一次要死要活死皮赖脸的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哭着喊着叫嚣着“阿峰,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好吗,就当我求你!” 可现实是,陆遥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了他! 陆遥心里暗爽着:“这可真是对不住了,看来是让路大医生失望了。” “在……那边还好吗?”路君峰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强迫自己转换心思,他希望自己能心平气和的好好和她谈,不吵不闹不使用“暴力”,因为他不想把她吓跑。 “很好,非常好,让你失望了吧?” “阿遥,你非得这么刺儿吗!” “哦,和生禽猛兽在一起呆久了,浑身上下也长满了吃肉的爪牙,动不动就想嗜血,怎么,吓着我们路医生了?”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陆遥怎么觉得路医生这话说得颇有些委曲求全。 “不能!”她斩钉截铁,“我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趣和你好好说话,我现在还留你在这里而不是把你一脚踹出去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友好’。路君峰我告诉你,我和你之间哪有什么话是需要好好说的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形同陌路不好吗?我们互不相干不行吗?你他妈的半夜三更跑来找我,又是把我扑倒又是想和我好好谈谈,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路君峰冷冷的看着陆遥,一字一顿狠声道:“你所谓的‘独木桥’,就是贱到让那种人渣碰你吗!” ------------ 第17章岁岁年年人不同07 陆遥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不由自主的一僵,脸上却镇定到不敢泄露任何心理的情绪,她反问道:“你才知道我‘贱’吗?” 陆遥原本觉得自己这一番深刻的不要脸的自我剖析,就算不能把路君峰气死也起码是个半死,结果路君峰在听到她这番话后直接摔门而走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这倒是省了她后面准备好的更恶毒的词了。 气性倒是见长啊! 陆遥又四仰八叉的躺回了床上,想起路君峰以前的嘴脸,竟然觉得这个男人除了身材变得更高大,脸更小白脸外,脾气也大了不少,想当年就算陆遥指着他的鼻子从街头骂到街尾,他也绝不敢放一个屁。 不过他看女人的品味却是不进反退,挑来选去的竟然找了个那么强势霸道的娇娇女,还不如当初那个谁呢! 陆遥的脑海中闪过路君峰刚才坐在这里和她说话时裤子膝盖处的皱痕,心想:“果然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人,从小小家子气惯了,就算事业有成了也是个没什么自信,连和人说话都要克制斟酌的小人。” 陆遥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她对“小地方”更是从没有过丝毫的看轻,可是她就是觉得路君峰这个人,从小到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满满的“小家子气”! 陆遥阴暗的想法还没完全从脑袋中消失,门口的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陆遥没理,直接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又过了五分钟,再盖上枕头。 再过了五分钟…… “路君峰你有完没完!”她终于受不了了,把自己从被子中拔出来,左脚不敢踩地,一蹦一跳的拉开门,脸臭的可以拿来腌咸菜。 门外的人似乎压根感受不到她的怒火,一脸平静无波的推开门,越过她走进了房间,手里还拎着个小归纳盒。 “请你出去!”陆遥不想再和这个人玩什么“老友相逢各自安好”的狗血戏码了,既然他领会不了自己的精神,那么她只有直来直去了。 “你过来。”路君峰把盒子打开,把里边的东西一样样摆在书桌上。 “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啊?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需要我用英语再说一遍吗?好!Get out!Get out of here right now!!!” 陆遥正常情况下还是个有礼貌有家教有涵养的人,这张东方面孔在欧美人中间简直算得上乖乖女小可爱了。 可是她终于回到国内,回到这个她出生长大成人的地方,却总是不给她表现自己温柔内敛的机会,总是要让她怒火中烧个没完。 而让她动那么大肝火的,还是个早就被她扔在十年前的岁月里,并且用刀子捅了自己心脏无数刀后逼着自己发誓永远也不会和他再发生任何关系的男人! 路君峰放好所有东西,才朝门边的陆遥望去,只不过他看的是她的脚,她的左脚踝肿得像个小馒头似的,就算她嘴里叫嚣着让他滚时也不敢踩在地上。 他想,她一定很疼吧。 在小花园里“逃跑”时就发现她的脚不对劲,他当时不过是想提醒她不要乱跑以免扩大伤情,却不知怎么回事违心的和她恶语相向了一番……而离开国贸时发现她的脚伤已经加重,走路时左脚都不敢太使劲的踩下。 然后他又想,再疼也一定没有她十年前疼。 “过来,不……你就站在那儿,我过来。” 在她的仇视中走近她,他单膝跪地蹲下身,左手托起她受伤的那只脚,右手拇指指腹轻轻擦过肿胀的地方。 “嘶……”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全身往后缩了缩。 “没事,扭了一下。” “不用你……” “管”字还含在嘴里,她的身体忽然一轻,整个人被路君峰拦腰抱了起来。 骂人的话正要脱口而出,他却已经把她放在了床沿,拖过一边的椅子坐在她身边。 陆遥坐在床沿边,一双腿垂在地上。 他也不看她,弯腰抬起她的左腿,将她的小腿搁在自己腿上,然后一手握住脚底,一手包裹住脚趾,左右稍微扭动了一下。 陆遥虽然疼的皱紧了一张俏脸,但却再也没吭声。 “能动,应该是软组织受伤了,我先给你冰敷。” 路君峰从身后的书桌上拿起一个用蓝色防水塑料袋装着的小型冰袋,在她的左踝处揉搓了几下。 陆遥的脚原本没什么事,要不是路君峰刚才的“禽兽”行径二次伤害,也不会加重。 肿胀发热的伤处遇上冰凉的东西很好的缓冲了疼痛,陆遥的怒火也在这凉意的刺激下一点点回归了理智。 静下心细想,她根本不必对他那么凶恶。 就像她自己认为的,他们之间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没有好聚好散,可是她既然放下了,那么不管他再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应该影响她对他的态度。 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故人,一个存在于过去的人,那些记忆是无法抹去了,她唯有接受它们,战胜它们,放过它们。 于是,陆遥默不作声,任由路医生的摆弄。 “虽然云南白药喷雾也有效,但如果你能忍受疼痛的话,我用红花油给你用点力揉按效果会更好点。” 闻言,陆遥的腿不自觉的想要往后收,可是脚被他结结实实握在手掌里,撤退的想法直接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抬眼,果然在他脸上看到隐忍的笑意。 “还是那么怕疼,”说话间,他已经打开红花油的瓶盖倒了点药油在自己手心,手覆上她脚踝时手心里果然感受到一阵轻颤,“那时候你也是脚受伤,比现在严重多了,每次医生给你换药你都吓得不敢睁眼看,一直不停的问我‘好了吗好了吗?’” 从陆遥的视线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路君峰头顶的白色发旋,他的脸色全都埋在一片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可即使她能看到,她也不会在乎他眼中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岩浆般热烈浓厚的眷念之情。 “我那时候就在想,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谁也不许伤害我的阿遥。”他曾经发誓会永远保护她照顾她,让她在自己身边永远都没有伤痛。 那些年陆遥受过的皮肉伤,陆遥为病痛流过的那些泪,陆遥哭唧唧的对他撒娇“阿峰,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那些年的每一个陆遥都是他心里放不下割不掉忘不了的一个……既痛苦又甜美的梦。 然而,梦醒时分,他才惊觉,这辈子伤害陆遥最深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 第18章岁岁年年人不同08 路君峰替她处理完脚上的伤后就离开了。 陆遥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差不多好了,起码正常走路已无碍,于是心里难免感慨了一番,原来这位国内心脑外科顶尖专家竟然还是个跌打损伤骨科圣手。 当天陆遥在摄影棚刚拍完几组照片正在休息室里补妆,工作人员将她震动了许久的手机递给了她。 “怎么说?” “一会儿把你的时间空出来。” “嗯?” “哥哥我要给你接风洗尘!” “不用了吧,我明天一大早的飞机,想早点回去收拾一下行……” “说好了,五点,我在电视台楼下等你,不、见、不、散!”小孟同志的口气,绝对是一副陆遥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我也会绑着你去,要是你敢偷偷溜走,我就算豁出去了也要追着去非洲撵你回来的流氓腔调。 正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陆遥无奈的对着电话苦笑摇头。 只是当陆遥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穿着白色连衣裙,金色小皮鞋,及腰的长发柔顺的服帖在胸前,而她发现自己的脸色正在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在回国前,她已经做好了谁都不联系的决定,就当自己是“偷偷”的来“悄悄”的走,像个潜逃在外多年后回到案发现场的凶手,一边心里无限忐忑一边面上故作镇定。 小孟或者其他人一定会觉得陆遥太不近人情,甚至有些绝情,十年没回国了,竟然连和故友见一面都吝啬于斯。 然而他们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陆遥是怎么一个人走过这漫长的十年时间的。 她早已不是过去的陆遥,也不必再和过去有任何的牵扯和瓜葛,不管是任何人或回忆。 在这个地方……早就没有一个叫陆遥的人了。 “大遥遥!这儿!” 陆遥的手屋檐似的遮挡在额头上,用以避开S市五点钟却还是很刺眼的日光。 其实南非的太阳比S市的更毒,只是她在暗无天日的摄影棚里呆了一天,乍一到室外,很有些不习惯。 陆遥暗自庆幸明天就能回去,要不然还真有点饱暖思淫 欲的念头了,果然温柔乡最容易摧残人的意志。 陆遥盯着小孟身后的车,嘀咕道:“你现在这么低调了?” 当年小孟一到法定年龄就拿了驾照买了车,拿到车的第一天就骚包的开着那辆同样骚包的车来自己面前骚包,陆遥私以为十年后的小孟应该是变本加厉才对,怎么现在简朴到开上一辆这么不起眼的车? “你知道现在经济不景气,能省一点是一点。”小孟随口打着哈哈,怕陆遥再多问几句,赶紧把她塞进了车里,“哦呦,我的大遥遥,你今天这身打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呀!” 陆遥闻言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这不还是几天前被他批得一文不值的那身装扮吗? 陆遥充满戒备的望向小孟,觉得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什么看,别影响我开车!”小孟头也不回,一巴掌就把陆遥的脸拍了回去,心虚到了一定的境界。 “我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回去。”陆遥目视前方,一双手一本正经的放置在膝盖上,坐姿乖巧端正。 就算陆遥在回国前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再次面对小孟,一个对于陆遥来说可以一辈子放在心里的好友,却还是在说离开时控制不住的感到紧张。 “哦。”小孟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第一班飞机,特别早。”她的解释就像是在自我安慰。 “好,我知道了。”小孟突然急打了个方向以避开一辆胡乱变道的车,嘴里脱口而出一句难听的脏话。 陆遥正要再次开口,就听小孟说道:“那么早,我可能起不来,就不去送你了啊!” 陆遥:“没事儿。” 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小孟专心致志的开车,陆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小孟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两人从B1层坐电梯直接上到了餐厅。 一出电梯的门,陆遥就被这家金碧辉煌的餐厅给亮瞎了眼,活像刘姥姥参观大观园,觉得哪儿哪儿都新鲜有趣。 “别给我丢人!”小孟弹开陆遥想要去摸嵌在白玉石墙上的那一颗颗在灯光下闪着绚丽光芒的各色宝石,神色尴尬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小声在她耳边道,“这里可是到处都有监控的,你可别……我说陆遥同志你别把人家墙上的彩色石头抠下来!!!” ------------ 第19章岁岁年年人不同09 陆遥被小孟吼得耳朵疼,只好悻悻然的放下手,“这家酒店也未免太浮夸了吧!” 在穷乡僻壤生活了十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陆遥,很想把自己当成一个很久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下人看待,如此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对自己说:“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这里的装修仅仅是一般般啦,哪有多豪华!”可是她的良知告诉她,这家酒店的装修何止是豪华那么简单啊,称赞一句富丽堂皇一点也不过分! “你知道这里有多难预约吗?如果不提前一个月的时间,连地下停车库都没你停车的位置!”小孟手里甩着车钥匙,高傲的扬起他一身的孔雀毛,就差当场在陆遥面前开个屏了。 提前一个月?陆遥若有所思的看了小孟一眼。 孟孔雀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直走在陆遥前面的他突然停在一间包房门外,然后故意绕到了她的身后,将自己的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孟比陆遥高了小半个头,声音从她的头顶后方传来,他神秘兮兮的开口道:“大遥遥,准备好了吗?” 陆遥一脸困惑:“准备什么?” 小孟说:“准备好回来了吗?” 陆遥感觉到小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用了点劲儿,把她的肩膀往下压了压,让她不能回头。 然后,小孟在陆遥面前打开了眼前这间包房的门。 陆遥竟然莫名感到了紧张…… 小孟打开门的电光火石间,陆遥试想了无数种门后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陆遥发现门后竟然是一个可以穿越时间的虫洞,她一脚跨进去就回到了十年前或者更早之前,她还是那个爱哭爱笑古灵精怪的女孩儿,这十多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原来只是她某一个清晨醒来做的一场噩梦,她还听见妈妈在客厅里着急的催促她赶紧起床,钢琴课要迟到了。 或者陆遥推开门,惊喜的看到那只她在马赛马拉营地里一直在照顾的叫“simba”的小狮子朝她迎面扑了过来,一下就把她扑倒在一片泥洼之中,simba张嘴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摇晃着脑袋扯着玩,她则一边躲闪一边大声的笑着让大家快来帮忙。 再有一种可能,就是门后站着的人,是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陆遥,而她此刻正面带不安和焦虑的看着她,语重心长道 :“陆遥啊陆遥,你怎么还在这里呢!你快逃走吧!” 可是以上种种哪一样都没有发生,也不可能发生。 在这扇门后面的,是一张张几乎模糊在了陆遥的脑海中,随着那些被她深埋起来的记忆一起无疾而终的脸。 “陆……陆遥?是陆遥吗?” “陆遥!真的是陆遥!” “天呐!这都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我还以为小孟这家伙吹老鼻子牛呢,原来真的是陆遥回来了啊!” “你不读书不看报也不看电视不刷WB吗!人家陆遥在XX访谈上露了这么大一个脸,你瞎啊!” “我的个天呐,陆遥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陆遥:“……” “都够了啊!”小孟发号施令道,“你们一个个也未免太假惺惺了吧!瞧瞧你们这些嘴脸,虚情假意得都快变形了!还有你,你你你,收一收你们的口水!” 这些如小孟口中说得虚情假意到矫揉造作的人,有的是她的同学,有的是朋友,有的……陆遥一张张脸的认真去回忆,竟然发现自己一个人都不曾忘。 陆遥面对这群呱躁热情的人,终于在脸上渐渐抹开一点高兴的神色,她和每一个人都握了握手,还有人胆大包天的想拥抱她,被小孟来一个挡一个的踹走了,当然除了女的。 陆遥笑得眉眼细长一条,“你好,你们好,大家好。” 一张大圆桌上,满满当当坐了十几个人,冷菜早已上桌,酒水也早在一边预备好了,但大家都没动,都还在对于陆遥会突然出在这场聚会中而惊讶不已。 在座的人都会顺口问陆遥一句,“陆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陆遥便微笑点头,“当然记得。” 陆遥没有敷衍搪塞,她是真的记得他们每一个人。 这个是初中时经常一起逃课去网吧的朱斌,那个是小时候经常被小孟欺负每日一哭的顾晶晶,还有坐在那边的不就是她最喜欢吃的那家海棠糕店家的儿子松松吗? 过了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很多事,可再次见到他们,才让她明白这些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无论过了多久,发生过什么,他们依然鲜活的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 ------------ 第20章岁岁年年人不同10 小孟首先举起酒杯,众人也都举杯相随,只有陆遥以茶代酒。 小孟说:“今天真算难得啊,你们这些家伙竟然一个个的都能来得这么齐整,没谁缺胳膊少腿的……呃,不是不是,”小孟接收到众人凌厉如飞刀的眼神,赶紧改口,“当然你们来不来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大遥遥回来了!大遥遥才是我们今天聚会当之无愧的主角!” 众人用没举杯的手狂拍桌面以示赞同,小孟于是清了清嗓子再接再励道:“我们这帮从小不学好,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河捞王八的害群之马今儿个算是聚齐了,来,为我们的友情,为我们将来能继续祸害人间为非作歹而干杯!” “干杯!” 干完杯的众人才回过味来,开始讨伐起刚才小孟敬酒前的那番说辞,大家纷纷叫嚷着:“孟流氓你说谁是害群之马啊!” “我们之中你才是那个祸害人间的罪魁祸首吧,听说你那间咖啡馆附近的女大学生一天到晚往你那儿跑,你就说说你到底祸害了几个无知少女吧!” “是啊,谁从小不学好啦!我们这儿名校毕业现在事业有成的可大有人在好伐啦!”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众口铄金,小孟被挤兑得插不进话,于是扬声道:“说我流氓的你们懂不懂什么叫近墨者黑,你们和我做朋友骨子里也一定高尚不到哪儿去呢!” 众人又群起而攻之开始起哄小孟,陆遥则使劲憋着笑为各方打着圆场,酒桌上一派推杯换盏你来我往,颇有今日份的朋友不要做了先各自撕个脸皮的架势。 正在吵闹间,包间的门突然从外边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笑着说道:“这么热闹啊,在聊什么呢?” 酒桌上的人都还沉浸在嬉笑闹骂中,闻言,有人头也不抬的回了句,“不就是孟流氓说我们和他做朋友,所以也一定不是什么好货色嘛,你们说说看他这句话多没根据,人家遥遥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还总是说遥遥是他最最亲密的小伙伴,你说人家遥遥的品性多么的高洁如斯,长得又端庄漂亮,简直是我们男人们心目中的女神,人家哪里流氓……” 那位正声讨小孟乐此不疲的同志突然被身边的人使劲拽了下袖子,他这才停住嘴,并且惊讶的发现刚才还吵闹着的大家伙儿突然都像被施了禁言术或者定身术,竟然谁都没再发出一点声响。 于是他望向门口站着的那人,只见他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神情闲适的像是刚才就在这里喝酒只不过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而已。 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场尴尬,一脸热拢的招呼着身边的人赶紧让座,然后又是一番加位置,添碗筷,倒酒的忙活。 “路医生,来来来,坐这儿,坐这儿!”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不请自来,打扰了大家的兴致。”路君峰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大家给他腾出的位置上,先不坐,而是举起手里的酒杯先干了。 他这么客气,倒让众人不知所措。 “哪儿的话,在座的不都是同学和朋友吗!” “就是,这里的也都不是外人,要不是知道你平时工作忙,今天的聚会哪能不请你来呢?” “是吗……”路君峰的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正坐在自己身边,费劲嚼着一块牛肉却怎么也咬不碎吞不进的某人。 小孟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他坐在位置上不发表意见,也不和路君峰打招呼,大家伙对此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 路君峰的出现,让原本没什么尺度笑骂嬉闹的聚会变得拘谨起来。 一来作为聚会刺儿头众人调侃对象的小孟,突然变得闷声不语只管吃饭喝酒不再高谈阔论,二来在座的哪一个不知道路君峰突然不请自来的那点心思? 于是大家只好收敛起玩笑,规规矩矩的聊天喝酒吃饭。 “唉,路医生,上次我妈住院那事儿可多亏你了啊!” “都是朋友,应该的。”路君峰略微起身接了对方倒的酒,坐回位置后开口道,“刚才不是挺热闹的吗,怎么我一来,大家都不说话了?是我的出现影响了气氛吗?要不然我还是……” “说什么呢!”那位母亲住院受了路君峰照顾的同志打断他的话,“没有的事,你是我们大家的朋友,可不能走啊!” “是啊是啊,喝酒喝酒,啥话都不用说了,咱们的感情可都在这酒里了!” “说的没错,来,为我们经久不衰壮阔波澜的友谊干杯!” 这里面大部分人,现在一个个的和路君峰称兄道弟,都把当年欺负人家的事儿给抛在了九霄云外。 “小孟,说你呢,还不把酒杯满上!” “还有陆遥,别再以茶代酒了啊,你难得回来,怎么着也得和大家伙干一杯吧!” 打从路君峰出现在这里开始,陆遥就一直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心里也真的没因为他的出现而产生过多的不自在。 既然是一场同学朋友间的聚会,那么他既是同学也算朋友,就算是不请自来,也没什么可令人惊讶的。 这会儿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也就无法再装聋作哑下去,于是拿起茶杯旁的玻璃酒杯。 酒杯里是没开桌前就已经倒好的酒,她一口没喝其实还觉得挺浪费的,现在终于不用觉得可惜了。 陆遥尝试着摆出一张“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情,端起酒杯正要站起身,撑在桌上的手背突然被另一只手轻轻按住。 ------------ 第21章 当爱已成往事01 这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轻擦在她手指上的指腹略有薄茧,但不是操劳重体力人的指茧,而是一双经常手拿轻型工具的手。 路君峰旁若无人的把手覆在陆遥的手背上,不动声色的在她手上捏了两下,阻止了陆遥起身。 只听他口气稀松平常的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能喝,她的这杯酒我替她喝吧。” 有人看他俩的样子实在是暧昧得很,于是接口道:“是啊,一会儿她喝醉了回去还不是我们路医生受罪。” 路君峰这回倒是没说话,只含蓄内敛的笑了笑,但这笑的意味又十分的恰到好处,他既没否认两人的关系更是间接默认了这其中露骨的暧昧意味。 他们喝完酒,路君峰刚坐下,陆遥就把手从他手下抽了出来,还神经质的在大腿上抹了两下。 “怎么不吃菜?”路君峰却似乎对陆遥的反应浑然未觉,夹了一筷子嫩笋到她碗里,“这个你爱吃。” “谢谢。” “和我还要客气吗?” 大家看他们两人,觉得路君峰对待陆遥的神情态度,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估计他就差宠溺的摸着陆遥的脑袋,像哄小孩似的亲手喂她吃了。 虽然他们很早之前就多少猜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不单纯,也都清楚十年前陆遥独自离开S市不知所踪的事,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以为这两人早就断了联系各有新欢了,却没想到……比起当年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陆遥不说话,一直沉默的吃着菜。 坐在她身边的路君峰一边和众人谈笑风生互相敬酒奉承,一边也没落下对她的照顾,时常趁空给她夹个菜,盛碗汤,连基围虾的虾壳都一应帮她剥好了再放到碗里。 他还自作主张的把她杯子里的菊花茶换成了白开水,有人听到他轻声说了句,“你体质偏凉,少喝点菊花。” 饭桌上的几个女孩子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个个嫉妒得要死! 她们中谁不想像陆遥一样,身边有一个不仅长得帅还事无巨细体贴关心自己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S市大名鼎鼎的心脑外科医生! 路君峰简直是所有女人的终极目标,她们无不后悔当初怎么没能好好把握住这只潜力股呢! 原本是小孟组织的聚会,到头来却成为了路君峰的主场,男人们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奉承着他,女人们则是无一例外的对着他的脸犯花痴病。 整个饭桌上最悄无声息的当属陆遥和她身边的小孟同志了。 小孟自从路君峰出现开始,竟然和陆遥出奇一致的选择了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除了别人的敬酒外,他几乎没发出过什么动静。 他虽然突然变得奇怪,但大家都把这归咎于小孟和路君峰从小就不对盘,此时不过是顾着陆遥的面子强压着怒气没有撕破脸而已。 但陆遥知道,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正在陆遥考虑要怎么和小孟开口时,她看到小孟的手机亮了,而他似乎是下意识的拿起手机出门接电话。 陆遥在小孟手机亮起的那一瞬间看到来电显示时的那张背景图片,好像是小孟和另一个人的照片,而且是个…… “小孟这是给谁打电话去了啊,鬼鬼祟祟的。” “肯定又是他哪一位小女朋来查岗了,我说在座的女同志谁出去给他使个坏坑他一把?” 女孩子们嗔怪道:“你们男的都是唯恐天下不乱,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万一对方当真了呢!” “如果真掰了,那就说明不是真心喜欢。要真是动了真情了,你看,就好比咱们路医生和遥遥,就算是过了十年的时间,还不是该在一起的还是在一起了吗!”有人顺口拿陆遥和路君峰举了例子。 路君峰在一边笑而不语装深沉。 一直沉默的陆遥终于开口:“小朱,你不会对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误会吧?” 陆遥看向刚才拿自己举例的人,一本正经道:“我和路医生十年前就没成,十年后更是没戏,我们两个可是典型的‘日久生情’的反面教材。” “可是……”小朱没料到陆遥会突然这么说,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往下接。 陆遥又说道:“人家路医生可是已经有女朋友的人了,你们几个别再胡乱拉郎配了啊,当心人家女朋友知道了不高兴,是吧,路医生?” 陆遥的五官精致,一双乌黑漆亮的大眼睛总是在笑的时候就弯成了两道月牙儿,还会不经意的露出左边那颗小虎牙来,此时她冲着路君峰便是笑得如上所述的纯良无害,一副我可是为了你好的无私的样子。 “女朋友?谁啊?”有人小声嘀咕道。 “原来你们都还不知道啊,”陆遥则故作讶异,“我还以为……好吧,也许对方的身份特殊不能公开吧,毕竟也是个小有名气的……” 小有名气?不便公开?难道上次八卦杂志上所谓的某新晋花旦潘佳佳与某医院路姓医生在一起并不是捕风捉影? “路医生,口口声声说大家都是朋友,可是你似乎并没有对我们大家足够坦诚啊!”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可谓尴尬到了极点。 陆遥对身边的人笑得眉眼弯弯,诚心实意,嘴里的话也不过是朋友间要好的调侃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而路君峰的脸上,始终挂着适度的笑容,既不对陆遥刚才爆的料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对她的突然发难而生气。 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小两口在闹矛盾,在这么一场好友聚会上,一个不请自来,一个装作不熟,一个百般讨好,一个故意拆台。 “那个什么,小孟那家伙刚才不是说饭局结束后还有其他活动吗?” “对对对,这吃的喝的都差不多了,是该转场了。” “唉,小孟,正好,一会儿咱还去哪儿嗨呀?” 小孟打好电话推门进来,众人赶紧把他当成了救世主。 小孟的脸色看着不大好,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高声道:“走走走,我早订好地方了!” 一行人打车的打车,代驾的代驾,浩浩荡荡的杀到了酒店附近一家格局不低的KTV。 原本打算吃完饭就回酒店的陆遥总觉得小孟哪里不对劲,心里不放心,就决定先跟着去,到时候再找机会和小孟好好谈谈。 小孟订的是个最大的“奥斯卡”包厢,坐二十个人都没问题。 这次陆遥多生了个心眼,进入包厢时故意走在了最后面。 一进去包厢,看到大家都选定位置坐好了她才找了个离路君峰最远的角落坐下,当然还是有自以为自己很识相的人想要把陆遥和路君峰再凑在一块儿,但陆遥就是巍峨不动屁股不挪,说什么也绝不换位置。 路君峰倒是反而好脾气的劝其他人别麻烦了,坐哪儿都一样,让陆遥在其他人眼里落了个不懂事的印象。 特别是对路医生无比倾心仰慕的姑娘们,真恨不得给陆遥扇上几个大耳刮子好好教育她一番: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好找,两条腿要颜有颜要钱有钱还对你百般疼爱的男人可是稀缺品啊! 麦霸们霸占着点歌台,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不止,KTV的服务生则往包厢里一箱箱的送酒。 众人酒过三巡,又唱了几首莺歌燕曲,气氛正热烈着,谁都没发现小孟和陆遥一前一后走出了包厢。 “介意吗?”小孟不知从哪儿掏出根烟就要点上,被陆遥一把从嘴上拽了下来。 “介意。” “对不住啊,我都忘了你不能闻烟味了。” 陆遥不能闻烟味,无论是香烟味儿还是其他什么物体燃烧散发的烟味,只要一闻到烟味儿,她就难受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利落。 他们此刻正站在这家KTV某一处室外的平台上,位置不算高,三四楼的高度。 往下看去,市中心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正是一派热闹繁华景象,话说的稍微轻一点都能被喇叭声盖过去。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小孟似是疲惫的捏了捏鼻梁,“真没事,遥遥。” “你不是说明天一早的飞机吗?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小孟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吧。”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安排今天的聚会?”陆遥追问。 “这不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吗,再说大家伙儿也好久没见了。” “你之前……说让我准备回来,是什么意思?” “原先呢确实是想让你回来,”小孟苦笑道,“我是觉得你急着回南非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回忆对于你来说都是痛苦的,我想如果我能把那些属于你的‘快乐记忆’找回来,你也许就不会一心一意想要走了。” 小孟难得一本正经道:“当年我没能拦住你,让你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这一次,我希望能留下你。遥遥,他们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其实他们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不止是朋友,你更像是我的一个亲人。” 小孟的这番话,陆遥不能不为之动容,就算她冷硬心肠的告诫过自己S市不属于她,S市的任何一个人也无法让她留下。 可是小孟说的话,像一根尖利的针,一针针的戳进了她的心窝,那颗她用了十年时间好不容易缝缝补补拼凑起来的心再次泛起了疼。 ------------ 第22章 当爱已成往事02 小孟确实把陆遥当成了亲人。 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 他爸整日忙于事业,除了钱和要什么给什么之外可能没给过他多余的东西,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幼儿园,他总是握着小拳头不要命的冲着那些大孩子挑衅,时常被伤得鼻青脸肿。 每当这时候,陆遥妈妈就会把他接回家照顾两天,小孟对于童年最为幸福的记忆可能就是在陆遥家了吧。 他们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孩子对待,会拒绝他的无理要求,会对他做错的进行教育和惩罚,也会带着他去游乐场去图书馆去看电影。 这位从小就让人头疼不已的二世主,小混蛋,孟大公子,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竟然就是一手拉着陆遥妈妈,一手牵着陆遥,然后想入非非着如果自己是这家人家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可惜,最后成为他们家孩子的人不是他。 “阿姨走的时候,我和你一样难过,对我来说她同样是我妈,”小孟双手插在裤袋里,背靠在栏杆上,脸色隐藏在夜色中,“叔叔也是。” “小孟……” “还有你,遥遥。” 在小孟的心里,陆遥就是自己亲妹妹,比任何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要亲的人。 “我多么希望你能快乐,如果我知道当年叔叔走后你过着那种日子,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我说过了,过去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也许十年前的陆遥有过埋怨小孟不在自己身边的瞬间,可是等一切都过去后,她更能理解一个人的无能为力。那时候的小孟几乎和家里闹到了决裂的地步,他的处境不一定比自己好过多少。 “过去我连吃屎都没赶上热的,”小孟自嘲,“所以这次我就想着得千方百计的把你给留下来!” “你差一点就成功了。”陆遥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孟突然一改刚才的愁容满面,变脸似的又换上了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谁承想被路君峰那小子给毁了!打他一出现我就知道完蛋了,我家大遥遥这回肯定是铁了心要走了!” “难道他不是你故意找来的吗?”陆遥探究的眼神看向他。 小孟立马双手高举做投降状,“大遥遥,你是了解我的,我和路君峰那家伙可是从小就不对盘!要是知道他今天会来,我早叫人严防死守在门外,看到他出现直接一棍子打蒙套麻袋里拖走了!” 陆遥被他这话逗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小孟低头看着陆遥的脸,心里那股子始终放心不下好似老父亲般的愁绪在陆遥的笑颜中慢慢的消散了。 小孟心想:“她还愿意笑,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而不管她身在哪里,我唯有祝福她不要忘了快乐。” “走吧走吧,我们出来太久他们该发现了。” 小孟的手终于从裤子口袋里拔出来,然后伸向了陆遥。 陆遥则不假思索的牵住小孟的手,“好。” 陆遥心想:“没人能一手把谁拽到天堂,也没人能一脚把谁踩到地狱,命运中所谓的苦与乐,只能由自己去体会感受。命运和未来如何,都只能靠自己去看待和努力,而她相信,小孟现在所遇到的烦恼终会过去,也总有结束的时候。” 如今的小孟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吊儿郎当不着调的顽劣孩子了,就算他有一块无人能触碰的逆鳞,陆遥相信,他也一定会挺过来。 两人一推门进来,就有人起哄道:“我说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快快快,马上就到给你们点的歌了,话筒呢?快把话筒传给遥遥呀!” 陆遥看了眼手机,心想等唱完这首歌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陆遥刚坐下接过不知哪里传过来的话筒,前奏就迫不及待的响起。 陆遥悠悠然的开口唱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马上有人接上:“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陆遥:“……” “遥遥,遥遥?”坐在陆遥身边的女孩扯了扯陆遥的衣服,“路医生唱完了,下一句轮到你唱啦!” 要不是包厢的灯过于朦胧昏暗,要不是大家几乎都喝得东倒西歪,要不是……她头顶正对着空调的通风口,冷风直吹入她后脖颈里让她还能不至于头脑发热,她的眼泪可能就要从某个早就消失的地方喷涌而出! 陆遥心想:“怎么偏偏是这首歌呢?” 这首歌点的是伴唱模式,陆遥不开口,就只有伴奏轻缓孤寂的飘荡在包厢里,真像一缕孤魂啊…… “你们都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歌啊!”小孟的声音突然在音乐声中斜刺里插进来,他扒拉开众人来到点歌台毫不犹豫就摁了个“切歌”,然后飞快的又点了一首还给优先到了最前面。 也不知道他从谁那里夺过了话筒大声道:“大遥遥,好久不和你搭档了,来一首咱俩的成名曲呗?” 听到前奏响起时,陆遥的脸上已换上灿烂的笑靥,并且向着小孟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以示没问题。 陆遥的声音和她的长相其实一直有点不怎么协调。 倒不是不好听,而是陆遥长着一张很典型的美人胚子的漂亮脸孔,就是眉眼稍稍锋利,甚至带上了一点慑人的凌厉和霸道。可是相比样貌,她的声音则是温软甜糯得能让人听了齿颊留香,要是她肯冲你撒个娇哭个疼,那可真是要了命的酥到了骨子里! 小孟就曾评价过陆遥是御姐身萝莉音的完美结合体,当然陆遥也曾极其不要脸的形容过小孟是童颜巨X…… 所以陆遥唱歌,不仅音准,声音也是颇能入耳余音绕梁。 当小孟唱到“微笑再美再甜不是你的都不特别”时轻佻的冲陆遥眨了眨左眼,拿手指在嘴边吻了一下然后飞吻给了陆遥。 而陆遥在唱到“眼泪再苦再咸有你安慰又是晴天”这一句时伸出手对着小孟转了一圈五指。 最后唱到“全世界只对你有感觉”时,两人同时把左手放置在心口,拇指与食指比作 爱心状推送出去隔空互送对方。 现场的气氛顿时被这两人给点炸了! 众人吹口哨的吹口哨,拍手的拍手,还有把双手圈在嘴边嚎叫的。 陆遥放下话筒,虽然这首歌不算闹腾,但竟然和小孟一起唱得酣畅淋漓浑身舒畅,将刚才的郁郁之情一扫而光。 不知谁从旁里递过来一杯颜色漂亮的“饮料”,陆遥想都没想拿了就喝,喝到一半又不知是哪里伸出的手想要夺走她手里的杯子,却被她用力的拍开了。 “遥遥好酒量!” “来来来,这杯换哥哥我敬你!”又有人将一杯颜色复杂的“饮料”递到她面前,她还是来者不拒一饮而尽。 “这个……还挺好喝的么。”陆遥砸吧着嘴里淡淡的酒精味和水果味,意识却渐渐开始涣散。 陆遥原本觉得这东西很可能就是在果汁里加了一点点的酒,成不了什么气候,连她这种酒量浅的人也能喝上几杯,可是当她皱着眉喝完第三杯后,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妙,这果汁喝多了也容易上头! “阿遥,阿遥……” 陆遥感觉自己好像正躺在谁的腿上,还有双略带凉意的手正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让她头痛欲裂的脑袋稍稍的得到了一丝缓解。 “嗯?”陆遥头疼加上困倦,几乎睁不开眼,但她在听到这声“阿遥”后还是条件反射的应了声。 “你感觉怎么样,头很疼吗?” “疼……”说着她就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直到把自己的身体蜷成很小很小的一团。 陆遥侧着身子,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她还想把头埋进自己膝盖中,却被那双带着凉意的手轻轻的按住。 那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指腹刮蹭在她柔嫩的脸颊上,一下一下,好似漫不经心却又像视若珍宝。 把自己打回成小婴儿状态的陆遥翻了个身,以缓解一直被压着已经麻木的右手小臂。 她醉得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但翻过身后脸上似乎贴上了一件柔软舒服的衣服,像是一件衬衫。 这衣服上还透着熟悉的暖意,还有……某种几乎存在于陆遥所有久远记忆中的味道。 纵然陆遥心里的堡垒矗立得有多么高大而坚固,可是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小小的酒精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之摧毁。 她的身体不自觉的朝衣服后的胸膛靠近,“阿峰……” “你……刚才叫我什么?”陆遥的头顶上方似乎有人倒抽了一口气,然后响起震惊到不可置信的声音。 陆遥的脸几乎埋在了路君峰的怀里,她还毫无意识的使劲在他身上蹭着,喝醉后更加软糯的声音,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时已变得瓮声瓮气,“阿峰,阿峰啊……” 陆遥虽然醉得糊里糊涂的,但她此刻却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那人全身都在颤抖,刚才还抚摸着自己脸的手突然环抱住自己的头,把自己往他身上更深处带,陆遥被他禁锢得都快呼吸不畅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遥感觉自己被人腾空抱起,然后落入一个稳稳当当的怀里,那人走了一段路,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门开了,又关了,她被轻放在床上。 ------------ 第23章 当爱已成往事03 还是那双手,摸着她的额头低声呢喃:“还好没发烧,以前喝醉了总要发个小烧。” 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陆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路君峰摁回了床上。 “乖乖躺着别乱动,我去给你拿毛巾。”他刚转身,手就被陆遥拽住。 “阿峰?”甫一出口,她便皱眉,“不对,不是阿峰,没有阿峰了,早就没有阿峰了!你是谁?你是谁……” 陆遥这回真是醉得特别彻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的话也全是直接从脑袋中蹦出来的,完全没有清醒时那样经过修饰加工和隐藏。 “阿遥,我是阿峰啊,是你的阿峰啊!”听到她语无伦次的话,他半跪在她床边,将她一双手珍重的包裹在自己手心里。 “不,你不是……阿峰已经离开了,他已经走了。他告诉过我,他走了后就再也不会回来……”陆遥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随着她说话时的羽翼轻颤,泪水一滴滴的落进了路君峰的心里。 路君峰的心疼得要裂开,他急忙伸手抹去她的泪,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遍遍的重复着:“对不起,阿遥,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陆遥的另一只手主动抚上他的脸,脸凑近他,她期期艾艾的说道,“阿峰,你不要对我道歉,我不要,我只要你……回来,回到我的身边。阿峰,我真的好累好痛啊,每一天每一天都是……” “爸爸死了,他们那么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洗脚水……红色的墨汁像血一样恐怖……还有那天晚上我又冷又怕,我想逃走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地方可以逃。” “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在等着你回来,我有时会想,你回来后不用帮我也不用为我和他们解释,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再抱抱你……在我最冷最累最痛的时候,我唯一渴望的就是想要抱一抱你。我总是在想,如果我还能再见到你……能再像过去那样被你抱在怀里,那么就算我心里再痛……再难……我也能撑得下去的……” 陆遥的额头抵上路君峰的,她说的那些话,断断续续的几乎无法连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她现在的状态可能是在半梦半醒中,她甚至以为眼前这个人只是自己的一个幻想,一个影子,一个轻易不敢念起,只有在酒精的催化下才敢对着他透露那么一丝半点委屈的人。 “阿遥……”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早已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咬牙硬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抑制不住的落在陆遥的头顶。 他一遍遍的吻着她头顶的发,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把她所有受过的伤遭受的罪一并加注在自己身上! 如果能让时间倒退回十年之前,他一定会把那把刀从地上捡起来,然后准确无误的插进自己的胸膛,一寸也不会偏差的将刀尖没入心脏! 作为心脑外科的权威,他完全知道刺中哪一个地方才能让自己绝对活不了! 路君峰啊路君峰,你这个虚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凭什么那么作践她伤害她抛弃她,你又是凭什么还能听她喊你一声“阿峰”! 十年前,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啊!!! “阿遥,你感觉怎么样,想要喝水吗?” 陆遥歪歪斜斜的从床上坐起了身,手掌揉着自己几近炸裂的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点意识,但当她的眼角余光瞥见某个身影时,吓得她差点摔下了床! “怎么了?”路君峰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身急忙走到她床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陆遥却像触电般的躲开了他的触碰。 “阿遥?” “别叫我!也别碰我!”陆遥下意识吼道。 “阿遥,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陆遥冷笑,“你什么都不是!请你马上出去!” 路君峰帐然若失的坐回到椅子上,仗着昏暗的床头灯,肆无忌惮的将自己刻骨的视线落在陆遥身上,面上却收拾起过多的情绪,淡然的再次开口,“你真的那么恨我,不愿意原谅我吗?” “路君峰,”陆遥一字一顿无比清晰道,“我恨你!” “到底要让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虽然早就知道她恨自己,可亲耳听她说出口,他的心口还是忍不住一阵刺痛。 “你还不了,”陆遥冷眼看着额蹙心痛的路君峰,心里爽翻了,“恨你的是十年前的陆遥,你要求得原谅,那你就去祈求她的原谅吧!至于我,现在的陆遥,我不恨你,也不在乎你怎么看待我,你是想得到我的原谅还是继续恨我。I don’t care!” 陆遥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所以,你就别总是跑来我这里讨骂了,也不用为了你那点过不去的良心来寻求安慰。”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些。” “你怎么想的和我没有关系,你如果不想让我打电话叫酒店保安把你‘请’出去的话,你还是自己滚吧!” “阿遥……” “滚!”陆遥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厉声道,不愿意再和他多说一个字! 路君峰走后,陆遥将床头柜上的那杯水倒掉,然后再给自己重新倒了杯,一口气不间断的喝完,接着就是长时间的坐在床沿发呆。 她现在虽然已经清醒了,可脑袋依旧有些昏沉,太阳穴传来一阵阵跳动的疼痛。 然后她一点一点的想要回忆在自己清醒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他们陆家的“一口懵”绝不是信口开河,她喝下去的那几杯所谓的“果汁”其实是兑了伏特加的鸡尾酒,洋酒后劲特别足,以她的酒量就是一小口都能晕菜。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回忆起任何事情,她是真的完完全全断了片。 不过陆遥在刚才醒来之前做的那个梦却一直清晰的留在她的脑海中,这个梦她已许久不做了,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竟然又梦到了。 那个过去她经常会做的梦…… 在梦里路君峰终于给自己打了个电话,语带哽咽问她到底闹够了没有,而她的眼泪在听完他这句话后立马就掉下来了,嘴里一直说着不闹了不闹了我不闹了,阿峰,我要回去你身边。 然而每一次,她都会在他开口答应她回来前从梦里惊醒。 反正也睡不着了,陆遥干脆整理起行李来。 她订了今天的早班飞机,虽然现在时间尚早,但她还是决定早一点去机场,好像去了机场就能让她安心。 她把东西摊得到处都是,但其实统共没多少东西,不过几套换洗的衣物,洗漱用品和有关马赛马拉的一些资料,很快就打包完了,陆遥正换好鞋,拖着行李准备去大堂办理退房时,手机无端的响了起来。 陆遥狐疑的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名字,接起手机:“Eric?” 国内和南非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通常这种时候她的同事们早就休息了。 “YoYo……”陆遥的这位来自新泽西的同事一直是个快乐的大活宝,平时的说话声能盖过营地里那辆快要接近报废的皮卡发动机的声音,但他现在在电话的另一端,竟然嗫嚅的不知该怎么和陆遥开口。 “怎么了?”陆遥的心突然揪紧,“是不是simbo出什么事了!” “不不不不不不是simbo,它好着呢,特别的好,今天还和新来的小伙伴打了一架,你不用担心,它打赢了!” 陆遥:“……” “YoYo。”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一个人。 “队长?” “是我,YoYo,虽然很难开口,但我还是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队长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怎么说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对陆遥产生的影响,但思虑片刻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抱歉,你暂时不能回来了。” 陆遥一时间没听懂队长说的话,她复述道:“我听不懂您的‘不能回来了’的意思?是不能回协会工作了,还是不能回南非了?” “非常抱歉,”队长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我们这里非常需要你,你也一直做得很好,可是,因为你的身份问题,你暂时回不了南非了。” 陆遥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莫名其妙?哀声哉道?还是欲哭无泪? 陆遥坐在床沿,沉默无声了一会儿,想起自回国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竟觉得这一切好似都被安排好了。 在她走下飞机的那一刻起,有一个人便无声无形的把她圈牢在这片她曾经急欲逃走的地方,不管她怎么无视,拒绝,冷漠,都无法改变那个人对自己的掌控欲。 陆遥若有所思的看着脚边收拾妥当的行李箱,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箱子,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她那颗破碎不堪的心,她几乎是仓皇无措的逃离这里,她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所有一切痛苦的根源,却原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 第24章 路医生01 从四天前“偷偷摸摸”的回国,参与电视台的节目录制,被邀请参加台庆的晚宴,与老友的再次相逢,与某个人的不算友好的相遇。这一切陆遥原以为都会在今天早上她坐上飞机后就全都烟消云散。 可是现在,她却突然被告知无法再回南非! 失魂落魄坐在酒店床头的陆遥,视线突然被电视机下方柜子上的几张纸吸引了注意力。 那里原本有几张她涂鸦过的稿纸,那是在参加节目录制前,她针对节目组事先安排的几个问题写的一些关键字。 什么“奶妈”,“非人为伤害不得救助”,“不是高尚只是喜欢”,还有…… “陆小姐,当年,你为什么会去非洲呢?是什么原因让你离开国内的亲友和生活,选择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呢?” “一成不变的人生让我觉得很压抑,我一直想要逃离这样的生活状态,也许外面的世界并不如我想象般有趣,可是如果我不去,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这是节目组事先敲定的问题和标准答案,陆遥一字一句照搬原样,连说话时矜持而难掩骄傲的神情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优越、无忧无虑、被人规划好的笃定人生,却让一个女孩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太过于单调乏味,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决心走出安全的城堡,孤身一人闯入了南非那个遥远而神秘的世界。 而那张稿纸上,是陆遥自己的答案,她写了什么呢?她忽然有些记不清了,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陆遥突然走到柜子那儿,那里只剩下几张空白的纸,她又把塞在柜子下面的垃圾桶翻出来,找了会儿没找到,于是把垃圾桶整个倒扣在地毯上。 没有,没有,没有那张她写过字的纸! 陆遥徒然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她想也许是不小心掉在垃圾桶里,被前两天打扫房间的人倒掉了。 一张纸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陆遥耸了耸肩。 陆遥是被打扫房间的阿姨吵醒的,阿姨推门进来看到四仰八叉睡得今夕不知明夕是几何的陆遥,疑惑的问道:“这个房间不是今天退房吗?” 陆遥抓了抓睡成了鸡窝的头发,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就去退。” 这个酒店是她为了参加电视台的节目,由电视台为陆遥准备的,房间就预定到陆遥今天回南非的日子。 陆遥拿着房卡去大堂前台退房,前台的小姐收回房卡后说道:“陆小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需要叫人现在直接把行李送过去吗?” “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一大早接到电话,那边说您还会在国内继续逗留一段时间,所以为您重新预订了房间,这是您的房卡。” 陆遥看了眼前台小姐递过来的房卡,她没接,看到上面的房间号是“1806”。 十八楼?套间? “陆小姐?陆小姐……” 陆遥不顾前台的叫喊,拖着箱子跨着大长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店大门。 刚吃完午饭,正要和同事交接班的刘护士长走过门诊室的长廊,和也刚吃好饭打算去住院楼后边溜达的小护士们打着招呼,现在是午休时间,门诊停诊,要到一点半才开始叫号。 “唉唉唉,我说你们几个上班时间扎堆聊天不怕被主任看到啊!”刘护士长皱起了眉,心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无法无天,昨儿个开会刚说过的上班纪律,这就顶风作案了。 “护士长,你过来,快来。”有个小护士把刘护士长拉到她们一群人中间,手指顺着护士长的眼睛指着不远处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你看那儿——” “什么东西啊?”刘护士长莫名其妙的看向她指的那个地方。 那里是排队等候区,虽然现在下午的门诊还没开始,可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人,还有很多没位置的人,坐在了大厅落地窗旁凸起的大理石台阶上。 小护士手指的方向,指向的是一个和其他人一样没位置坐只好坐在台阶上的人。 从刘护士长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这个姑娘伸直了一双长腿百无聊赖的和其他人一样坐在台阶上,长发披散在肩头,脸看不大清,穿得中规中矩,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她的身边有一个行李箱。 但这点其实也不算奇怪,毕竟他们六院好几个科室在S市乃至全国都极富盛名,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患者不计其数,她们也经常会遇到下了飞机或者火车直接赶来医院看病的患者。 “看到了吧,”小护士神秘兮兮道,“她来了好一会儿了,一来就问我们路医生在哪里,我以为她是冲着路医生的名气来的,就告诉她说路医生今天不出门诊。我还告诉她路医生一般不出普通门诊,找他看病得挂专家号,一周只有半天,而且只有二十个号,她要是非得看路医生,就得下周三再来。” 刘护士长边听边点头,说的没错,路医生很少出门诊。 就连他的那二十个专家号也得提前每周二半夜来排队,到了六点会有人给排在前边的二十个人发号码,然后再等到七点半才可以正式挂号付钱。 其实这也不能怪路医生,不是他懈怠工作或者拿乔拿价,而是路医生除了休息之外,几乎每天都被手术、研讨和会诊排的满满当当。 刘护士长刚想说就这事你们还当个话题似的讨论个没完,小护士又继续说道:“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刘护士长被这些年轻的小护士们脸上激动兴奋的表情也带动起了一点好奇心。 “她说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找他有事。” “神经!” “不是啊护士长,你没看人家拖着个行李箱啊!” “所以呢?” “一个姑娘,拖着个行李箱,一脸怒气冲冲的跑过来点名要找路医生,我和她说路医生正做手术呢,还是台大手术,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然后她就什么也没说,拖着箱子一直坐在那儿!你说说,这算不算一件奇怪的事儿?算不算我们医院现在最大的新闻?” “就是,还是个挺好看的姑娘呢。”旁边众人附和。 “也不知道我们路医生怎么人家了,竟然直接就找到医院来了……”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工作不好好做,竟瞎闹腾,快给我回自己工作岗位上去!”刘护士长一发话,众人只能边吐着舌边做鸟兽散。 今天是刘护士长值午班,她收拾好预检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看了下预约登记,一抬头,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了刚才在讨论的那个女孩。 “路医生今天的手术可能会拖到很晚才结束。” 正无聊到扯着自己一缕头发编辫子玩的陆遥闻言抬起了头。 “如果有什么急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他,你先回去……” “我就在这里等他。” 刘护士长觉得如果她知道路医生在哪儿做手术,她可能就直接去手术室门口蹲点了,看她这副样子倒真不像是来找路医生看病的。 “要不你发个信息给他,也许他下了手术看到后会主动联系你。” “我没有他手机号。” 刘护士长:“……” 刘护士长在六院工作的时间不短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追路医生追到医院来的小姑娘。 只是刘护士长看着眼前的女孩,觉得她似乎和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路医生迷妹不太一样,她说的等,好像就只是等,没有那种小女生等待心爱之人的期待和盼望。 刘护士长说:“这样吧,我带你去他办公室,你坐在他办公室里等吧。” 刘护士长推开某间办公室门时才意识到了后悔,她连这个女孩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自作主张的把人带来了呢? “那个……我得和你说一声,路医生他平时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刘护士长含蓄的提点道。 陆遥点了点头,将行李箱放在门边后,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办公桌外侧的椅子上。 刘护士长还想说什么,听到下午就诊的打铃声,看了一眼陆遥的背影后急匆匆的走了。 刘护士长一关上门,陆遥的屁股就坐不住了,她先是站起身对着这间办公室环顾了一圈。 就是个普通的医生办公室,只不过是单人间,不是几人共用的科室。 隔壁好像还有间连通的小房间,陆遥没走进去,站在外面往里看了眼,里面有张小床,她猜可能是有时候需要在这里检查病人用的吧。 办公桌上的东西摆放得特别整齐干净,陆遥用“特别”两个字并不是随口说说,资料书籍就不说了,连笔筒里的笔和其他办公用具的长短大小、放置位置甚至是颜色分类都被一一归类摆放整齐。 陆遥勾了勾唇角,他从小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要是他的房间,他的地盘,他的东西,每一处每一样都会被整理的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不会乱。 陆遥毫不见外的拉开办公桌的所有抽屉,仅仅扫过一眼没拿手翻,因为这里面实在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不过……办公桌左边最下方的一个抽屉上了锁。 陆遥决定放过办公桌转而去研究那张衣柜。 衣柜里没多少衣服,一件白大褂,一套深绿色的手术服,还有一件淡蓝色底细白条纹的立领衬衫和一条藏青色的休闲西装裤。 陆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总有些人喜欢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非得每天穿着衬衫西裤,衬衫还必须得是长袖,天热时顶多把衣袖卷上两圈。 只是不管他怎么装,都摘不下“斯文败类”的坏胚子标签! 陆遥在路君峰的办公室里东摸摸西看看,直到他养在窗台上的几盆绿萝的叶子都挨个遭了陆遥的“修理”,她却连个鬼影都没等到。 又饿又困的她,不知不觉就朝着隔壁房间的那张小床走去。 ------------ 第25章 路医生02 “上车。”路君峰想从陆遥手里接过行李箱,却被她闪身躲过。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张脸说不上是尴尬还是不悦的看着她。 路君峰看了眼手表,耐着性子道:“我今天八点进的手术室,一口东西都没吃,你总得让我去吃口饭吧?” 陆遥脱口而出:“那你去吃啊!关我什么……” 后半句话硬生生给吞了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遥盘算了下手里的现金,斟酌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道:“原本以为只用呆四天的时间,所以没换太多的现金,要不然……” 陆遥朝医院门口那家便利店的灯光处瞄了两眼,意思再明确不过:她没钱,请不起什么大餐,最高的标准就是便利店的便当。 不顾陆遥的再次推拒,他这次强行夺过她牢牢拽在手里的行李箱,一言不发的打开车子后备箱塞了进去。 “不用你花钱,我请。” 陆遥那句“不需要我不饿”,被提到吃饭而应景的响起抗议声的肚子给猝不及防的漏了馅儿。 他一天没吃东西,她又何尝不是呢? 路君峰在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时故意低下头,将自己唇边那抹荡漾得无边的笑意掩藏了起来。 陆遥站在车门旁犹豫了很久。 虽说她心里笃定这次被人暗地里使绊子的事儿十有八九是路君峰干的,而她假装不知情故意讨好他求他帮忙也只是一种曲线救国的策略。 怎么说都应该是掌握了整个大局的自己占了上风才是,可她怎么总觉得自己还是在无形中被人摆了一道,而且还是自己心甘情愿急不可耐的往下跳的坑。 路君峰倒是很沉得住气,也不催她上车,先把车启动,四边车窗全都降下开了会儿大风后才把车里的空调打起来。 只不过陆遥没发现,路君峰一上车就先把后备箱给落了锁。 陆遥面前的车窗缓缓降下,车里的人,左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右手食指指尖在操纵杆上轻敲着。 “需要再提醒你一下今天凌晨我才从你那儿离开,七点半到医院开始做准备,已经连续做了超过十个小时不间断手术的事吗?” 陆遥:“……” 所以这个人把以上种种,怪罪在一个昨晚上醉得不省人事,凌晨起来整理行李又被告知了一个让人大受打击的坏消息,而后马不停蹄冲过来找他讲理的弱女子,她的身上?! 路君峰的这辆GLK在回国的第一年就买了,他平时出门少,医院家里两点一线,如果有外部的科研活动或是座谈会也是医院里统一安排,所以他的这辆代步工具开的里程数不多,车里还多少残留一点新车皮革的味道。 陆遥一坐上车,路君峰的后背肌肉在合身的衬衫下立刻绷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甚至轻微的抖了一下。 这只时常握手术刀的手,挑开细如发丝的血管都镇定自若,却在陆遥的面前漏了底,慌了神。 陆遥看着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可是有时候她又心思缜密得让人害怕,特别是在面对路君峰这个人时,如果把他们两人放在战场上,陆遥绝对可以在战斗打响前就逼得路君峰偃旗息鼓,丧失所有的战斗意识。 陆遥七分无心三分有意的奉承了一句,“车不错嘛。” 陆遥的眼角余光中果然瞥见对方脸上那快速掠过的一抹红晕。 然后陆遥心想:“一个人,如果他过去越缺什么就越想要炫耀什么,越想要让别人知道他已经拥有了什么。路君峰这个人,果然还是脱不了从小地方出来,满身的小家子气。” 陆遥知道他当年是拿着全额奖学金去的M国留学,自己几乎没花一分钱,博士毕业回国后,应该是直接进了六院,并且一直在心脑外科工作,在这个对于国内来说相对比较新兴和具有前景的专业,以他如今的成就,身价与之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现在的他的确有资本在陆遥面前炫耀。 陆遥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和路君峰参加高中新生座谈会,他因为误会而被人当众嘲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事,那时的他,在知情人的眼里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小子,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被有钱人家收养,才得以从偏远地方穷困潦倒的家庭中走出来。 然而现在,恐怕再也没有人会看轻他了吧。 虽然陆遥自己,一点也不在乎他是贫穷还是富裕,他籍籍无名或是功成名就。 对于陆遥来说,十六年前的路君峰是她的噩梦,十年前的路君峰是她的全部;而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 路君峰把车倒入车库停好,发现身边这人像尊雕像似的杵在副驾驶座上,坐的笔笔挺。 “怎么了?” 陆遥艰难的转过脖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得路君峰一阵心惊肉跳。 陆遥:“……晕车。” 陆遥在马赛马拉练就的,就算坐着破败的吉普,在泥泞坑洼的无人区里飞驰,也能闲情逸致的欣赏美景的特殊能力,在路君峰这里直接破了功。 陆遥压下胃里要不是空空如也早就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仁慈的为他找了个理由:大概是因为他平时在手术台上严谨镇定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池,所以到了可以自由掌控解放心灵的时候,就……就收不住了。 “没事……不用管我,我……站一站就没事了。”陆遥话虽这么说,可她下了车后紧紧抓住车把手以防自己晕倒的模样,让路君峰那双眉峰纠结得不忍心看。 他腹诽:到底是他车技差还是她体质弱? 通过这几天对她“望闻问切”以及……嘴对嘴的方式判断,除了她从小体质偏寒外,她的身体素质要比现在一些女孩子好很多,而至于自己的车技……他压根就没开车载过人,所以不予评价。 陆遥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心里的恶心感强压了下去,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才开口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吃饭。” 这是一个不算很新的小区,被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档楼盘围困在这一隅之地,周边的高层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照。 陆遥站在一栋外墙有些斑驳的六层楼下,对于自己刚才评价路君峰小人得志的事产生了质疑。 以他的经济实力,不应该还住这种老小区的房子吧?难道是她十年没回来,对S市的商圈楼盘有什么误会,现在流行越老越吃香? 可是她在飞机上闲来无聊看的那本广告杂志上,S市的楼盘报价绝对在路医生的能力范围之内啊!还是说路大医生这几年都是为民服务,义卖义诊? 如果真是这样,倒可以理解路君峰说要请她吃饭却把她带回家的异常行为了。 “箱子就不用拿来拿去了。”陆遥看到路君峰绕到车后准备去拿她的行李箱,客客气气道。 “砰”的一声巨响,猝不及防,陆遥都替这辆车心疼,心道:“关个后备箱,要不要这么用力!” 路君峰这套位于顶层的小三房,冷清到了寒碜的地步。 刚走进客厅的陆遥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当然不是因为乱,依照路君峰的性格,他的生活中根本不会出现和“凌乱”搭边的东西。 而是,陆遥在这间偌大的南北通透的客厅里压根就没看到沙发或者任何椅子! 路君峰则好像没发现陆遥的尴尬,一回到家就进了厨房,根本没打算要招呼陆遥这个第一次来的客人。 所幸陆遥也不是个拿捏计较的人,随意晃了一圈后在阳台搬了张木头小矮凳坐在客厅里。 可是一眼望到头的客厅里,既没有电视,更没有多余的一件家具或是摆饰,可以让她稍微研究一番打发点时间。 于是坐了一会儿,她就踱步到厨房门口。 只见路医生把衬衫的袖子卷得更高了,露出了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臂,陆遥情不自禁的去看自己的手。 嗯……黑得很有国际范儿啊! 路君峰倒也随意,直接把餐桌摆在了厨房里,餐桌不大,也就能坐两个人。 陆遥走到餐桌旁,拉出桌子底下的椅子坐下,眼神在四处晃荡中突然瞄到某人的宽肩窄腰后,还是决定默默的把自己的视线移开。 路君峰一直没有回头,感觉到她坐定在餐桌旁,心里无奈的想着;“她倒是乖觉,还没叫她呢就知道先坐好等开饭了。” 路医生的手脚挺快,一大碗酱拌面和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被摆上了桌。 陆遥的手刚伸向筷子就被人用手拍打了一下。 “去洗手。” “假正经……”陆遥搓着被打的手背,极不情愿的去洗水池洗手,手还没完全擦干就又坐回了椅子上。 这回路君峰没嫌她,任由她把一大半的面条悉数撩到了自己的碗里,当然还一点没客气的夹走了仅有的一个荷包蛋。 路君峰的脸上渐渐浮上一抹温情之色,带着对过去那些深切记忆的怀念和不舍。 他们之间,在过去那些漫长的日子里,她喜欢吃的,她能吃的,当然还有她讨厌吃的和不能吃的,每一样每一种他都记在了心里。 就像晚上过了饭点吃米饭会胃疼,还有她喜欢吃流着溏心淋上一点点酱油的荷包蛋…… 这些琐碎的平凡的事无巨细的东西,只要是有关于陆遥的,就像拿烧红的铁烙印刻在了他的心底,几乎充斥着他整个的人生。 陆遥吃东西向来很专心,和她同桌吃饭,就算自己不吃,光看着她吃都觉得入了她口的东西真是有福气,不算糟蹋了自己短暂而绚烂的一生。 陆遥扒拉完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口,偷偷去瞧眼前的面碗,在发现面碗见了底后,嘴角下沉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的“不知餍足”。 路君峰却故意忽略她的小表情,动手收拾起碗筷,漫不经心的说道:“一天没吃东西,最好不要一下子吃很饱,胃会不舒服。” 陆遥以为他暗示自己不是他抠门,而是他做了一天手术滴水未进不宜多吃。 看来这位名声在外的路医生,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啊! 累死累活一天,回到家连个给自己下碗面的人都没有,也是凄凉。 而之前在电视台台庆晚宴时见过的潘佳佳……陆遥回忆起那副娇滴滴凶巴巴的公主模样,实在忍不住要为路医生洒一把辛酸泪。 陆遥站起身:“既然……” “你要走?”路君峰停住正在擦桌子的手,以站姿和一米八七的身高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遥,眼神凌厉。 陆遥:“……” 陆遥已经抬起了一半的屁股,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敢,只能姿势怪异的半蹲着。 她不过是想在解决五脏府后,两人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讨论一下他要怎么“帮助她”回南非而已,可是总不能在厨房里聊正事吧? 而且他这话问得也实在太急切,就这么藏不住心里“我就是假借着吃饭把你骗回家”的小阴谋小伎俩? “我只是想,吃完饭咱们是不是可以坐到客厅里聊点正事?”陆遥只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觉,好好的扮演她的傻白甜。 听了她的解释,他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我家客厅没有椅子。” “三房一厅就厨房有两个椅子?”路医生这是什么诡异的装修风格? “不是,”路君峰顿了顿,“卧室里有。” 陆遥一屁股坐下:“……那还是在这谈吧。” ------------ 第26章 路医生03 陆遥率先开口,“先由我来分析一下目前的形势,是这样的,我在马赛马拉这些年一直努力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别说是一起工作的伙伴了,就连草原上的大猫豺狼鬣狗都与我和蔼和亲相处融洽,所以我觉得被当地人出卖的可能性非常小。我的观点,问题很可能是出在国内。” 路君峰把水杯放在她面前,见她没多想端起就喝,插在西裤口袋里的左手神经质的跳了两下。 他坐回陆遥对面的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五指交叉置于下颚,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陆遥则无比耐心的等着路医生的真知高见,心里还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 思虑良久的路君峰问道:“大猫豺狼鬣狗,是什么意思?” 陆遥被问得莫名其妙,甚至开始怀疑此人怕是没上过初中地理课。 “就是……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啊!” “他们为什么要与你‘和蔼和亲相处融洽’?” “唔……”陆遥的脑袋卡壳了一下,然后看着对面人的脸试探着回道,“可能……是因为我……可爱吧?” 路君峰:“……” 陆遥假装把一缕散落在肩头的刘海撩至耳后,以掩饰内心强烈想要把自己拽到墙根处痛骂痛扁一顿的羞愤! 又不是在营地,陆遥你这是在抖什么机灵啊! 路君峰没对她上一句话做任何评价而是问道:“你在南非的工作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陆遥转过心思,这一次她对路医生的提问认真的考虑了一番才道,“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有危险的,我们出任务时身边都会有巡逻员跟随,他们是允许配枪的。当然,也不能说一点危险都没有,马赛马拉的野生动物品种繁多,数量庞大,我们的营地就曾遭遇过野象群的袭击……” “你当时在吗?” “我啊我当然……额……是在的吧。”陆遥终于意识到路君峰这一长串问题的关键所在。 路医生,这是在关心她? 陆遥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心道:“他怕是觉得南非不够危险没能让自己死那儿吧!” 陆遥装模作样的喝了几口水,手指来回蹭着水杯的把手。 这是个灰色的陶瓷杯,烧制好后应该还没来得及上色,杯身做得有些粗糙,不是太圆整,把手也是粗一段细一段的握着怪怪的。 陆遥大概实在是觉得这杯子太丑了点,所幸把它往旁边一推。 路君峰的眼神从杯子上移到了陆遥的身上,他脸色一沉,表情带上了一点严峻。 “你说可以帮我想办法回南非,是什么办法?”陆遥眼神闪烁,躲过了他的这一注视。 “我认识一些人,或许可以帮忙。” “真的吗?”陆遥终于展颜。 陆遥认为,路君峰所谓的认识一些也许能帮自己回南非的人,肯定也是能在南非告发自己的人,监守自盗这件事,路君峰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得心应手得很。 “我再给你倒点水。” “不用了,我不渴,谢谢。” “刚才的面咸了点。” “不咸,口味正好。”陆遥按下心里升腾而起的诸多疑问,耐着性子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再谈论下你的这位‘朋友’吧,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在ZF机关工作还是混帮派的?或者就是领事馆的人员?” 陆遥絮絮叨叨一顿,才发现路君峰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的下半张脸。 因为他在身高上具有傲人的优势,哪怕是两两相对坐着,他的视线也是可以轻易越过她头顶的,所以他现在几乎垂下的眼帘,只可能是在看陆遥的下半张脸。 这一发现,让陆遥桌子底下的小腿肚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 她不由的想起那天晚宴之后路君峰冲到酒店把她推倒的场景。 陆遥忍住想要抬手挡住自己嘴的冲动,内心反复安慰自己“别慌别慌,他再来一次你就直接踹上一脚把他废了就行!” 即使她心里建设得多么充沛和具有前瞻性,当对面的人突然将身体向她前倾,左手捏住她的下巴时,她的心竟有一瞬间的停滞! 然而陆遥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路君峰此番突然之举,只不过是实在看不下去她嘴角下那滴碍眼的酱油渍而已。 路君峰泰然自诺的拿自己的手替她擦完酱油渍,而后施施然的坐回原位,双手仍恢复到撑着下巴的状态。 陆遥则渐渐松开拽紧的拳头,并拿眼去瞄桌上摆放着的纸巾盒,强迫自己忘了刚才所发生的事。 “你还在怀疑我是那个举报你当初‘非法滞留’的人?”路君峰似乎在“调戏”完某人后,又闲情逸致的开启了和陆遥的认真聊天模式。 “之前确实怀疑是你干的,但仔细想想,又绝对不可能是你。”陆遥发自肺腑,言辞真挚。 “哦,为什么?”路君峰对于自己被解除了嫌疑有些好奇。 “因为你说的对,你没有理由非要留我在国内。”陆遥直勾勾的看着路君峰,语气清冷而平淡,“你那么恨我,一定不希望我总是出现在你面前吧?你肯定希望我能走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我。” “阿遥,其实我……” 陆遥非常不礼貌的打断他的话,“可能经过了十年时间,你想通了不少,你心里的恨已经没过去那么强烈了,特别是在你看到我竟然过得这么‘不堪’后,心里也许还生出了一丝愧疚感。因为不管怎么说,当初是我们家收养了你,培养你供你读书,让你最后能有机会出国留学,成为国内心脑外科的一流专家。当然,你的成功最主要是你自己努力所得,和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没有必然的关联,于此最反面的例子恐怕就是我了,同样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却连大学都没念完就跑去非洲流浪了。” 陆遥收敛起玩笑的态度,替路君峰下了个无法推翻的结论:“可是,不管你现在有多优秀,无论我过得有多凄惨,都无法抹去你心里对我的恨意。所以,我觉得你绝对不会是那个举报我让我回不了南非的人。” 陆遥话里的含义再明了不过,而她当着路君峰的面,将两人之间这条经纬分明的分割线给再一次翻出来,重新拿笔描上一描,然后再在两人脑门上各自贴上“仇家”两个字,赤裸裸的告诉对方千万别忘了各自的身份。 路君峰又怎么会不理解她的意思呢?自从十年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开始,她便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他是恨她的,他也应该恨她。 “如果你想回去,我会帮你。” “嗯,谢谢。” 这是今天晚上陆遥对路君峰说的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谢谢”,她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很可能已经说服了他。 “挺晚了,我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这回陆遥的离开没有遭到对方强烈的反应,她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会儿我到了楼下你就站在你家阳台上,拿车钥匙帮我开一下后备箱,我拿箱子,这样你就不用一起下去了。” “你回哪儿?陆遥,你在S市还有地方可去吗!” 陆遥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那种游刃有余的冷笑,就好像他早就候着陆遥在刚才那番谈话的最后说出这句“我要走了”,而他,则像只在黑暗中紧盯住她软肋不放的野兽,适时的扑上去咬她一口,就算咬不死也会被他伤成重伤! 如果是十年前的陆遥,也许真的会倒在他的利爪凶牙之,可是,她已经不是了。 陆遥一脸天真,不明所以道:“自从知道暂时回不了南非后我就给小孟打过电话了,他说我可以住他那儿。” “小孟?”路君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他自身都难保……” 他又似想到了什么,徒然大声道:“你不会是想去住他的那家咖啡店?!” “怎么了,有问题吗?”陆遥还是挺怀念那张一坐上去整个人都会陷进去的古怪沙发。 “陆遥!!!”路君峰站起身直接隔着桌子将陆遥的衣领提了起来,陆遥被他突如起来的暴怒震惊得忘了要反抗,不由得随着他手上的逐渐用力站起了身。 “你宁愿去住那种不入流的地方,睡沙发,睡地上,也不愿住我的地方?你觉得我住的地方不干净?肮脏?还是你认为我不配!!!陆遥,这么多年了,我就真的不行吗!!!” 陆遥逼迫自己千万不要闭上眼,一定要好好的仔细的完整的把这个人此刻的愤怒和不甘看在眼里,一秒钟都不能错过! 她等了十年,等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个男人体会当初自己撕心裂肺的心了吗!知道她当初也曾苦苦哀求着他不要离开,不要丢下自己的绝望了吗! 他终于……后悔了吗? 所以这场赌局,是她赢了。 她赌他终有一天会后悔当初离开她,赌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赌他……就算再恨也深爱自己! 路君峰看着眼前无动于衷,连表情都无一丝撼动的陆遥,他甚至能在她眼里看到……幸灾乐祸? 陆遥握住路君峰的手,将他们从自己的领口一路带至自己的脸颊,她的手则轻覆在他的手背上,陆遥的声音软糯的让人迷醉,“路君峰,你还爱眼前这个人是吗?哪怕她是你心里最恨的那个人,你依然无法自拔的爱她,从很久很久以前你就爱着她了,对吗?” 陆遥感觉到这双手的主人想要逃避,她用力按住他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脸,她要让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一字一句说的话,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潜意识,不是他的幻觉! “这个人,她也曾爱过一个人,像你一样的把爱的人当做了自己的全部,她甚至为了他可以去死……可是,这个你还爱着的人,她已经不爱你了呢。” ------------ 第27章 路医生04 这个你还爱着的人,她已经不爱你了呢! 路君峰在听完陆遥的这番话,一张脸犹如槁木死灰。 陆遥则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天崩地裂,万念俱灰?唔,和我当时的心情差不多,不过你比我好一点,至少你不需要背井离乡去外面流浪,过着有家不能回的日子。明天一起床,你依然是六院心脑外科的医生,你的前途光明似锦,你的未来无可限量,只要你愿意,像潘佳佳那样的女孩多的是让你选择。如果你有野心,就可以挑一个于你事业上有帮助的,那么也许再过十年,我就不是被人举报什么非法滞留了,我可能直接在入关处就被拦下,被遣返回非洲,根本没有机会踏上国内的土地。” “如果……你再也回不去南非了呢?”路君峰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折磨,再次开口时,连声音都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嘶哑。 “那我就去找另一片草原,找另一处可以让我留下的地方,但,绝对不会是这里!” “我不允许!”路君峰再次将陆遥的身体拉向自己,眼里飞沙走石般的风暴将自己都快要吞噬! 而陆遥,看着他怒火中烧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觉得自己累了,被一个早就被自己丢在十年前的人之间的爱恨纠缠得太疲惫了。 “即使你有能力不让我回南非,不允许我离开S市,可是你无法让一个不可能再爱你的人爱上你!” 有人说,带给你快乐的那个人,就是也能带给你痛苦的人,当初有多少的快乐,现在就有数十倍于快乐的痛苦。 路君峰徒然无力的放开陆遥,注视着眼前之人离开的身影,脚步似是钉在了地板上,动不了分毫。 陆遥走到路君峰车旁,朝某一栋楼的六楼方向看了一眼,虽然夜色里看不见,但她知道他一定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她也不催,站着静静的等,横竖他不可能让她等一个晚上。 在陆遥被咬了三个蚊子包,忍不住挠了小腿肚无数次后,才听到车门开锁的声音。 陆遥边搬箱子边想:“路君峰这小子还挺记仇,非得让她站在杂草丛生的地儿活生生等成一根人肉蚊香!” 拿好箱子刚关上后备箱,突然听到身后想起一个声音! 这大晚上的又是在幽静的停车处,除了蚊子外陆遥根本没料到还有别的活物,吓得差点踩了自己的脚。 “你在做什么?” 陆遥循着声音回头,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个人影。 她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可这里实在太黑,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从声音上判断是个有点年纪的女人,个子不高,而这声问话又带着谨慎和戒备,陆遥心想不会是小区物业晚上巡逻的大妈吧? “阿姨,我从车里拿东西呢。”陆遥深谙“开口甜,三分面儿”的道理,依赖天生丽质的好嗓音,先甜甜的唤了一声好听的。 “车里?”大妈看了眼她身后的车再看看她,“这车是你的?” “哦,车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我马上就离开了。阿姨……你不会怀疑我偷……东西吧?”陆遥终于从大妈充满戒备的口气中琢磨出了一点意思,这位物业大妈准是怀疑自己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在这里偷东西呢! “阿姨,这真是我朋友的车!他就住在前面这栋楼的六楼,叫路君峰,是六院的医生,您一定听过他名字吧?”陆遥觉得一个小区有那么多住户,就算整天出出进进的会互相点个头打声招呼但名字不一定记得全,可路君峰不是普通住户,他那么有名,她相信小区物业工作人员,特别是作为相亲联盟主力军的物业大妈们铁定认识他。 “你是阿峰的朋友?” 果然被陆遥猜对了,大妈确实认识他,陆遥心里一松快,都没觉察出大妈语气中更深的质疑和那声对路君峰的亲昵称呼。 “是是是,是朋友。”陆遥觉得既然嫌疑已经解除,自己就可以走了。 谁知她刚要推着箱子走,这位大妈却突然走向自己,而车子落锁时闪起的灯光同时照亮了陆遥和正向她走近的大妈的脸。 那是一张中年妇女的脸,齐耳的短发一丝不苟的夹在耳后,眉目端正,就是岁月的雕琢太过于深刻,令她看上去苍老了不少,所以陆遥无法一下子从她脸上看出实际的年龄来,穿一套素雅的中年妇女标配套装,身高目测一米六左右。 然而陆遥会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物业大妈这么在意,完全是因为对方在看清自己的脸后所表现出来的惊吓恐惧和……愤怒! 陆遥发誓,她从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 “你你你……是……你……是……”大妈用手指着陆遥,满脸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陆遥的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异样。 “你……怎么来了?” 两个互相对视的女人同时回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车旁,也是一脸惊讶震惊的表情! 陆遥几乎丧失了作为一个具备完全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应该有的自主权和拒绝权,当她再次回到路君峰那个“家徒四壁”的家,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拎进了某一间房间,然后还关上了门…… 而让她更为不解的是,这位物业大妈竟然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门,还熟稔的在门口的鞋柜里找出拖鞋换上。 陆遥盯着自己脚上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白鞋”的帆布鞋,突然有点内疚于自己来了这个家两次了都忘了要换双鞋了,果然被路君峰说中,家教都喂了狗了。 “你来干什么?” “不是你硬拽着我上来的吗……”陆遥发现路君峰的视线越过自己落在了那位大妈的身上,才明白过来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不是在问自己。 陆遥决定采取“既来之则安之”的策略,默不作声的走到之前放小板凳的地方坐好。 此时的陆遥,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再次回到这里,但她始终无法忽略刚才在上楼时,大妈走在前面,她和路君峰落后一步走在后面,在快走到楼梯拐弯大妈视线的死角处时,路君峰突然凑近自己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后悔了”。 “我后悔了”是什么意思? 陆遥之前给他灌输了两条中心思想:其一是如果他恨她就应该让她立即从自己眼前消失;其二是如果他爱她,更应该能体会她要走的决心。 但他刚才这句“我后悔了”又让陆遥怀疑自己之前那番剖心置腹的话,并没有让这位路医生意识到自己强留她是毫无道理和意义的。 陆遥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完全了解这个人。 她总以为过去的他太过于自卑和懦弱,像一个始终在泥潭中挣扎着不愿沉底的虫卵,所以一但抓住了“成功”这棵救命稻草,当他从肮脏的虫卵中破茧而出,俨然变成五彩斑斓耀眼夺目的蝴蝶后,就会用一种执拗的骄傲来掩饰过去不堪的自己。 这样的一个人,是无法忍受任何人践踏他的自尊心的。 可是他竟然……任凭自己拿那些话看轻他伤害他,咬着他不愿意提及的过去羞辱他,即使这样难道他还想要强留她吗? “我儿子的家,难道我不可以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么晚了,你怎么来的?” “搭别人的车。” “吃饭了吗?” “路上吃过了。” “什么时候走?” 陆遥正听得目瞪口呆,突然从门口发出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和随之而来无数金属滚落在地的“叮呤当啷”声。 是鞋柜上那只玻璃花瓶被打碎了。 这个花瓶显然不是用来插花的,而是作为储蓄罐来使用,放置在门口,平时出出进进时将身上用不着的零钱硬币随手扔进去,久而久之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陆遥突然回忆起,过去他们家里也有这样一个储蓄罐,也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只不过不是花瓶,而是她某一次钢琴比赛得了冠军的一个玻璃奖杯。 “你问我什么时候走?你先问问你自己她是谁?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路母的歇斯底里在儿子身上竟然没得到任何反应。 路君峰甚至在她的怒吼中弯下腰开始捡地上的硬币,一个一个,从容不迫的捡起来。 路母见儿子竟然无动于衷,连一个解释都不给自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她突然朝陆遥的方向快步走去,却在经过儿子身边时被拽住了手臂。 “怎么,你还要护着她!直到现在你还护她!你是不是忘了她和他们家都做了什么!!!” 陆遥的耳朵快被这位中气十足的老太太吼聋了。 “够了!”路君峰突然站起身,将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硬币全扔回了地上。 他克制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将母亲的手举到自己面前,然后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中,抓着她的手朝自己脸上重重挥去。 “你满意了吗!”路君峰在他母亲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放开她的手,然后一步步后退,退到了陆遥坐着的位置。 “你问我她是谁,我告诉你,她是我的阿遥!你问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是我骗她来的!你问我为什么要护着她,因为我……” “闭嘴!闭嘴!”路母终于忍不住打断儿子的话,心口用力的起伏着,苍白瘦弱的手指着半边脸已经肿起的儿子,凄厉道,“你为了这个女人,你为了她什么都不顾,连那样的深仇大恨你都可以不在乎吗!” ------------ 第28章 小旅馆01 “我没有忘,我一刻都没有忘过!可是,仇恨让我得到了什么?让我像个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直立行走了十年!仇恨让我失去了什么?失去了这辈子我最爱最在乎最重要的人!” 路君峰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母亲的脸,这张总是摆出一副凄苦无助受尽折磨被怨恨缠身的脸,他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和她是多么的相似啊,“你看看你自己,仇恨让你变成了一副什么样子?你恨了他们这么久,你又变成了什么?你把你的儿子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你、你竟然说我是、是怪物?”路君峰的话让路母如遭雷击,本就瘦弱的身体犹如狂风中的一片残叶,瑟瑟发抖,随时都会倒下。 陆遥有点难受,撇去他们在讨论的事情,单纯的对于这个老太太产生了怜悯之情,她甚至觉得自己再呆在这里恐怕得让这位老太太悲愤而死…… “你去哪儿,你哪里都不许去!”可是陆遥刚站起身,就被路君峰一嗓子吼住了。 “路君峰!”路母几乎冲到了陆遥跟前,要不是路君峰的身体及时挡在她身前,路母的手指可能已经戳在她脑门上了! 路母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这么护着这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这么贱!你还以为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在她们家呢?在她们家当牛做马的照顾她?路君峰,这里是你的房子,是你出钱买的!是‘我们家’的,不是她们‘陆家’的!她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陆遥想要再次离开的脚步遭到了路君峰的阻止,他虽然没回头,但手向后伸准确无误的钳住陆遥的手臂,陆遥被他挡在身后,无法看清这对母子之间的表情,但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想象这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只是路君峰握住她手的力道大得她皱紧了眉。 陆遥听到身前的男人疲惫而决绝的声音在头顶前方响起,“这里,确实和她没有关系,可是,我不会让她一个人走,我再也不会像十年前那样,让她一个人离开这里!” “阿峰……阿峰……阿峰!” 路君峰不顾路母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拉着陆遥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家。 陆遥再一次站在这栋六层楼的楼底,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她的行李箱……哎! “回去吧,认个错道个歉,母子之间没有解释不清的误会。”然后顺便让她拿回自己的行李箱。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可是,她毕竟是你妈妈,你不该这么对她。” “她也不该这么对你!”陆遥的手一直被路君峰紧紧的抓在手里,他一拉一拽,她就身不由己的靠近他,近的几乎整个人都贴上了他的胸膛。 夜风微凉,吹乱了陆遥及腰的长发,轻抚在两人略微滚烫的面颊上。 路君峰:“阿遥……” 陆遥:“你是打算和我一起去睡‘不入流咖啡馆的沙发吗’?” 除了陆遥那张命运多舛的行李箱没带出来外,路君峰的车钥匙、钱包和手机也都统统躺在了家里。 “看我也没用,我说了我没多少现金的……”即使有,她也不打算救助他。 “我可以回办公室凑合一晚。” “走路去?那可能也不用凑合了,走到那儿就可以直接打卡上班了吧!”陆遥循循善诱得都觉得自己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孩子,“所以……你还是回去和老太太道个歉吧?” “不用,我有办法。” 谁知路医生非但没领她的情,反而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出了小区大门。 两人绕过大半个小区,直到走到小区后边一条虽然路灯昏暗,但街面上各家店铺的广告灯五彩夺目,誓有通宵达旦架势的长街上。 门口清一色的玻璃门上欲盖弥彰的贴了层反光的银色防偷窥贴纸,一旁的走马灯孜孜不倦的绕着一圈圈暧昧的光晕。 然后他们在这一条五彩斑斓的长街尽头,脚步停在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正常的店门外。 店外一块招牌被经年的风雨摧残得只剩一半,用钢丝胡乱固定在旁边的电线杆上,红底的招牌上大咧咧的用白色油漆豪放的写着“招待所”三个字。 陆遥:“……” 这就是他所谓的办法?在某条红灯街找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招待所住一晚上?这位名校留洋归来的路大医生还真是接地气啊! “我其实可以回酒店住那间套房的……”陆遥单手抵住门口的电线杆,做最后的挣扎。 “走回去吗?”路君峰拿她之前的话堵她。 陆遥之前住的那家酒店位于S市的开发区,离这里少说也跨了两个区。现在大半夜的公共交通早就停运了,她要是想回去就只能打车,然而打车比起在这里住一晚正规宾馆可能还要贵,诚然她也没有住正规宾馆的钱。 “可是我身上的钱也不一定够住这儿啊!”陆遥几乎是在用哭腔争辩了。 路君峰不顾她的反抗,把她一路连拖带拽的拎进了招待所的大门。 柜台前,一位头上惨不忍睹以“农村包围城市”方针治理自己脑袋的中年大叔,正在看午夜档电影频道的武侠片,狭窄到走路都要侧着身的“酒店大堂”里充斥着年代久远的拳脚相交的尴尬配音。 听到门口的开门关门声,大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随手将一本到处卷着边的登记簿扔给了他们。 “姓名,身份证号填一下,男女都要填,房费五十,现在就交,明天十点前退房。” 陆遥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五十块?只要五十块?那是人可以住的房间吗!而且连身份证都不要一下,真的没有问题吗!而路君峰为什么要放着自己近在咫尺的家不住硬是拖着自己来住只要五十块房费连身份证都用不着押的小旅馆!!! 路君峰没陆遥想这么多,三下五除二的填好两人的资料,然后泰然自若的杵在一边等着。 陆遥的内心虽然经历了几番起落纠结挣扎抗拒,但最后只得屈于现实的残酷,咬着下嘴唇,极其不情愿的从口袋里摸出了钱。 老板从她手里接过钱时,陆遥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让她浑身上下不舒服的赤裸裸的调侃,特别是当他瞥了自己身边的路君峰一眼后,便好像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猜测的想法。 什么意思?她怎么就成了个花钱找漂亮男人寻欢作乐一晚上的……买春女了! 陆遥很想大声质问大叔:“大叔你头发没了,你眼睛也瞎吗?凭我的长相还需要花钱找男人!就我的身材和气质还需要到你这种又破又脏的地方玩男人!凭什么不是男人花钱买的我啊!!!” 唔……好像这样解释也不妥,毕竟她也完全不像卖春女啊! 陆遥走在招待所狭窄逼仄的楼梯上,把满心的不甘报复于每踩一步就“吱嘎”乱响的木质阶梯上,直到路君峰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陆遥的脸还是气鼓鼓的。 路君峰的视线从门口玄关处的穿衣镜上扫过,看到她的脸色,多少猜到了点她现在的心思,相对于两人此刻窘迫潦倒的状况,他竟觉得心情无比的舒畅愉悦,就连一开门闻到的那股子陈年老被絮的怪味也颇能忍受了。 路君峰没理陆遥别扭的小情绪,他先去卫浴间转了一圈,倒还算干净,但他还是拿外边桌上的一盒纸巾细细的把关键部位都擦过一遍,再试了下水温后才招呼愣在外边默不作声的陆遥先去洗漱。 其实路君峰多虑了,陆遥作为一个二十岁就闯荡在外,时常捉襟见肘到在“小地方”混日子的半流浪者来说,有个遮风挡雨的窝和一张还算牢固的床板,就可以让她满足的安度晚年了。 她现在纠结的倒不是这种小招待所的脏乱差,而是此刻横行于两人之间的某种本就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被这家突如其来的“有色”招待所渲染得变了味儿。 今天这二十四小时,竟然让陆遥过得比十年的岁月加起来还要更加唏嘘不已大起大落。 人生啊,总喜欢在你习惯于被它压迫虐待,私以为这就是人生低谷时再给你来上一剂猛烈的催化剂,让你惊恐的发现,原来在人生低谷之下还有万丈深渊正等着你。 陆遥简单洗漱了一下,从卫浴间出来,看到相对于整个房间来说那张显得有些异常宽大的床已经被简单收拾了一下。 路君峰将床单被褥全都撤下,再将被套拆下反过来铺在床垫上。 “被子……就不盖了,我把空调打高一点。” “为什么不要一间标间?” “你可以下楼去问问有没有。”说完路君峰就进了卫浴间。 其实陆遥并不嫌弃这家小招待所和它略显局促的房间,她介意的是和路君峰这个人一起睡啊! 早知道当时遇到路母时就应该不顾一切的逃走! 没钱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一个电话小孟绝对会鞍前马后乐颠颠的来接自己,这么想着陆遥掏出手机一看,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手机已经罢工了。 好吧,她是新时代女性,能屈能伸! 衣服是决计不敢脱的,于是就脱了袜子躺在外侧的床沿边儿上,她虽然人挺高,但骨架偏纤细,躺在床边,倒不占多少地方。 陆遥已经试着说服了自己:再尴尬再难熬也没几个小时了,等天一亮,他们该回家的回家该找落脚点的找落脚点。 分道扬镳,各找各妈。 陆遥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竟然安慰出了点迷迷瞪瞪的睡意。 一走出卫浴间的路君峰,站在床尾,注视到某人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在维持着矜持安全的睡姿。 一整晚都没松快过的眉峰,一瞬间就被抹平了。 ------------ 第29章 小旅馆02 路君峰躺上床时,大床明显往他那边倾斜了一点,睡梦中的陆遥可能感觉到了,身体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路君峰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没有故意假寐以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她是真睡还是假睡,她是清醒着还是迷糊着,从她的气息中他便能知道。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同床而眠,一张床,一条被子,一个枕头,她甚至会在半夜里因为冷而朝他靠近…… 那些过去,在这间狭小昏暗散发着一股子霉味的小旅馆里,像一条阴冷邪恶的毒蛇,一丝一缕,一寸一挪,不知不觉间紧紧缠绕上他的心,并张开嘴向他挑衅的吐着猩红的芯子。 没有严丝合缝拉上的窗帘处透进的苍白月光,在她侧着的身躯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晕,看在他眼里,竟然迷幻得让人不敢相信她是一个真实的人。 而这个让他从少年时代就开始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人,此刻正躺在自己的身边,他一抬手就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她的后背。 陆遥入睡快,但其实睡起觉来并不安稳,几年前是因为她噩梦缠身,而后来在马赛马拉则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让她在睡梦中也随时保持了一定的警觉性。 在陆遥感觉到自己后脖颈处有温热的气息吹拂时,她脑袋里的第一反应是营地里闯进了某种动物!而这种认知让她身体的反射弧迅速作出了下意识的行动,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出了手! 然而当她动作利落的一个翻身上马,将某只“动物”的腰身夹紧在自己双腿之下,双手将其“前爪”高举过头固定,自己的上半个身躯几乎和“动物”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待看清被自己一招制胜的某只动物的脸,陆遥真希望当初被一脚踹在“腹腔的左上方,于左季肋区胃底与膈之间”,所谓脾脏这个器官,口吐鲜血不止的人是自己! 事情刚发生的一刹那,两人都还沉浸在各自的震惊中无法恢复过来,所以两人均不动声色的僵持了几秒这幅令人遐想尔尔的画面。 而当陆遥打算先放了路君峰,然后向其解释一番自己刚才一系列行为的原因时,就在他们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间内,断断续续的传来某种让人颇为……脸红心跳的声音…… 女人隐忍愉悦的娇哼声,男人粗重享受的喘息声,还有床板在外力碰撞下扭动发出的律动感十足的“咯吱”声……对于一个简易的红灯街的招待所来说,这些声音就像是两间房之间根本没这堵墙似的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而这些声音组合在一起,仿佛在眼前展开了一副清晰完整香艳无比的有声画面。 陆遥:“……” 路君峰:“……” “我早说不该住这里……”陆遥在这种尴尬到想要自己捅死自己的境地中率先做出了反应,她放开之前箍住路君峰的手,慢慢的坐直身子。 在她突然意识到这种姿势比起之前更为暧昧时,还没等她将一条腿从他身上抬起,她便感觉自己天旋地转了一阵,然后她就变成了一只无力反抗的“动物”,被人强势压在了身下。 陆遥在经历过上一次的“交战”后,已基本掌握了这位路医生的尿性,于是她直视他的眼睛,口气中略带着点同情道:“路医生不会是……有反应了吧?” 路君峰的身子抖了一下。 “难道路医生平时不看这种……小电影?隔壁这种水准可是连开拍前的彩排都不够格呐!依我看,你真的有必要和你那位肤白貌美身材玲珑的小女朋友,好好研究一下某国具有指导借鉴意义的优秀动作片。要是你们没有经验,我倒是可以推荐几部经典的。” 路君峰的手掌撑在她头两侧,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中,然后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不羞不臊的脸,虚心求教道:“好啊,那就推荐几部吧。” 正打算欣赏路医生大红脸的陆遥,被他这句话雷得忘了往下该怎么编,还冲口而出了一句“不要脸!” “不要脸?你知道什么是不要脸吗?”路君峰的嘴角勾了勾,耐人寻味的眼神在陆遥上下起伏的胸口和她纤细的腰身处巡视了一圈,这副神情与他平日里一派正人君子的形象相去甚远,要不是陆遥了解这个人,恐怕得把他归类于惯于在情场上撩骚撩闲的老手。 “路大医生,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路君峰:“……” 陆遥使出杀手锏,一招就KO了路君峰。 想刺激她?也不想想她这几年在众多口味甚重的老外堆里是怎么厮杀下来的! 路君峰在她的挑衅下,终于决定不再向她展示什么是真正的“不要脸”。 他翻身躺在她身边,却没有刻意挪开位置,所以两人的身体此刻靠得很近,陆遥的头发甚至有很大一部分被他压在了身下。 陆遥其实很想说一句:“你压着我头发了。”可是她忍住了,直觉告诉她这句话并不适合在当下这种状况下说。 而隔壁的声音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了,陆遥听到隔壁卫浴间传来的水声,困倦得只想沉沉的睡去,管他身边是路君峰还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阿遥……”可是路君峰并不打算放过她,他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陆遥在脑袋放空的状态下难得不带戒备的“嗯”了一声。 “如果,我们能回到十年前,我不曾离开过你,你也从没有远走他乡,我们现在是不是也会像这样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体挨着身体。我对你说‘阿遥,快睡吧,都这么晚了’,你却说‘我先去看看孩子睡了没有,你先睡吧,明天还有手术呢’。” 路君峰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还是个平淡无奇到很适合作为睡前讲的故事,可是在陆遥看不到的眼睛里,却有浓重到怎样都化不开的深深的眷恋和向往。 陆遥难得没有对路君峰这个尴尬的故事斥以讽刺,而是幽幽的说道:“难道不应该是‘阿遥,你怎么已经睡了?你明天一早不是要作报告吗?报告写完了吗,PPT改好了吗?’而我则把头蒙进被子里,手指着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委屈道‘可是我好累好困啊,阿峰,你帮我写好不好,你就算闭着眼睛写也比我写得好,求求你嘛’……” 两人都无声的笑了。 路君峰曾经得到过陆遥的全部,可是那一年,他飞也似的逃离她,直到后来他才发觉,今生早已以她画地为牢。 陆遥在马赛马拉营地长年累月的工作中养成了非常苛刻的生物钟,可是她一醒来就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看来路医生的生物钟也不是省油的灯。 陆遥像只无尾之熊,懒洋洋的爬起来。 “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路君峰洗漱完从卫浴间出来,看到陆遥顶着一头乱哄哄的杂毛盘腿坐在床沿,眉梢边笼罩着散不开的倦意,她这样一副纯良无害卸去一身芒刺的样子,好似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清晨。 陆遥边看手表边打了个哈欠道:“你不是七点半上班吗?” 她还记得他说过自己七点半就得到单位做准备。 “嗯,还有时间回去换身衣服。”他下意识的避开她的视线,因为他所有的“痴心”都藏在了自己一双眼睛里。 陆遥听了他的话,眼睛在自己和路君峰身上溜了一圈,两人除了衬衫有些皱巴巴外,她自认为形象还不算太落魄,哪像路医生从小就是个洁癖晚癌重症患者,还是个绝对无药可治的。 简单洗漱过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路君峰的脚刚沾到一楼的地板,陆遥突然大声说道:“一会儿你赶紧去上班吧,别迟到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还没等路君峰回话,陆遥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了柜台前,冲着柜台里正喝着豆浆的那人说道:“老板,退房!” 红灯街招待所前台发型炫酷的大叔,抬起眼皮打量着眼前的人,严重睡眠不足的水泡眼上眼皮厚得像是两盏灯笼,“交押金了吗?” 陆遥摇头。 “押身份证了吗?” 还是摇头。 但她解释道:“我没交押金更没出示证件,难道不是更该好好检查检查?” “检查?” “没错,检查我有没有拿走房间里的东西!” 大叔一双灯笼水泡眼向上翻滚一周半,再配合上嘴角边那片吊垂肉的抖动,完美生动的向陆遥诠释了怎么用脸部表情骂人“有病”。 路君峰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径直走到柜台前伸手自然的揽在她肩膀上,口气埋怨道:“还走不走?一会儿我上班真该迟到了,要是单位罚我奖金,月底还怎么给你买你喜欢的那个包?” 陆遥被路君峰半推半揽的往外走,边走还边频频回头,嘴里娇嗔着:“你之前不是说不给我买嘛……” 两人走出一段路后,路君峰才说:“怎么样,出气了?” 终于从“买春女”荣升为“被男人养着的幸福小女人”。 “所以快点走吧,要不然真得扣你奖金!”陆遥伸长双臂舒展开一个动静不小的懒腰,路君峰的手从她肩上滑落。 ------------ 第30章 厉害人物01 “我妈她一般不会在我这儿过夜。”陆遥走一步退两步的速度终于让路君峰受不了了。 陆遥不置可否,但上楼的速度却明显快了。 门口破碎的花瓶,客厅里满地的硬币已经被打扫干净,甚至连厨房里昨晚来不及倒的垃圾桶都空了。 陆遥从行李箱里拿出干净衣服换上,换好才想起打量房间,这是路君峰的卧室。 床上黑底白条纹十分“无印良品”的床上四件套,铺得干净利落;原木的衣柜、书桌和椅子,每一样东西都有规律的被摆放整齐,而房间里除了必需品甚至没有任何一样多余的东西,陆遥觉得这很“路君峰”。 她的视线从那把整个三室一厅中三把椅子中的其中一把上转移到了那张书桌上。 笔记本电脑,几本厚重的书,一打稿纸,一支钢笔,用了一半的蓝黑色墨水,一盏银色台灯,还有……一张照片? 房间的窗帘虽然不是完全遮光的,但在没有拉开又不开灯的的情况下,还是让整个房间陷入了一定的视觉障碍中。 以陆遥站在房间门口处的距离是不看清书桌上那张照片的,不过她也没什么兴趣去看,只是她突然想起路君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是那种有时间去做无聊事的人,拍了照片拿相框装了放在书桌和床边?陆遥,这种矫情事儿只有你才会去做。” 门外响起敲门声,“好了吗?” 陆遥收起那些久远的回忆,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像是给自己的心灵做了一次“净化过滤”的SPA。 路君峰在她手里拉着的行李箱上扫了一眼,“我先送你回酒店。”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吧。” “已经麻烦很久了,不差这点时间。” “那你上班怎么办?” “请假了。” 陆遥:“……” 陆遥盯着他的脸琢磨了一会儿就释然了,要是她可能也不会顶着脸上的手印子去单位丢人现眼。 “你不是只出诊专家号吗?每周只有半天,而且仅有二十个号,你这么贵……医术高超,随便请假得扣不少钱吧?” “像你们一站上手术台,说不好就要十几个小时才能下得来,要是中途想上厕所了怎么办?” “听说现在国内医患关系比较紧张,唉,你遇上过不讲理的病人家属吗?他们拿水泼你了吗?还是让你认错下跪?” 路君峰:“……” “哦,刚才那个问题我问得太尖锐了是不是?你不用回答,遇上这种事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你每天早上起床后习惯拿‘耍嘴皮子’晨练吗?” 路君峰口气不善的讽刺,才让陆遥闭上了嘴,闭嘴后的她身子坐得无比端正规矩,两眼目视前方,双手紧抓着自己胸前的安全带。 路君峰看了她这架势才恍然大悟:“你又晕车了?” 陆遥默不作声,她刚才一直不停的说话其实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后来突然闭上嘴,果不其然,一脑门的晕眩感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别说开口说话了,就连点个头的能力都彻底丧失了。 路君峰一个变道,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把她放置在胸前的左手拉到自己掌心,用自己的拇指指腹摁住她中指靠近指尖的部位,由轻至重的反复揉按了几下。 手里不停,嘴里说道:“张嘴,缓缓的吸一口气,屏住三秒钟,然后再一点点吐气,尽量慢一点,再重复几下。” 大约半分钟左右的时间,陆遥感觉到晕眩感好了很多。 “除了外科和骨科,你莫非还修了个‘中医科’?”记吃不记打的陆遥身体稍一恢复又开始耍起了嘴皮子。 路君峰则纳闷这“骨科”是什么意思? 路君峰把她的左手举到她眼前,在刚才自己按压的地方再次按了下去,“这是中冲穴,”然后手指下移,停在离她手掌两指距离的手腕处,“这是内关穴,晕车时可以交替按压这两个穴位。” 陆遥缓缓吐出一口气:“正常情况下,我不晕车。” 路君峰像是没听懂陆遥的话,坐直了身体,继续开车上路。 “电视台说了让你什么时候再去录制拍摄吗?” 陆遥试着按了按路君峰刚才指点的那两个穴位,“应该就这两天吧,可能也就是让我在外景拍摄中做个指导嘉宾什么的,时间不会太长。” “这几天……我会尽量想办法,你不用太着急。” “多谢了。” “不要谢太早,我不一定能帮的上忙。” “路大医生在S市这么有名,总认识个把‘厉害人物’吧?” “我认识的‘厉害人物’哪有你认识的那位‘厉害人物’厉害?” 路君峰这句堪称绕口令的话,让两人同时一愣,随后整个车里就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车停在了酒店门口的临时停车处,陆遥没有马上下车,这次倒不是因为晕车。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那些话在喉咙里上下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路君峰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电光火石的握了一下,随即又放开。 “有事?” 陆遥偏头去看他的脸,只对视了一眼就错开了视线,她的目光差点被灼伤。 那双眼睛里,满眼的都是“舍不得”。 可是她无情的抽回目光,“没事我走了。” “阿遥……” 面对这种时候的路君峰,陆遥就会头疼,在很久以前她就将这种头疼称之为“路君峰综合症”。 那时候还可以牵强附会的说他不过是个少年,那是少年心智不够成熟的“劣根性”,可是现在,他明明已经是个身材挺拔面貌周正的成年男人,在外人眼里,他专业可靠,知识渊博,冷静自持,甚至还有点高冷决绝。 可就是这样一个“霸道总裁”范儿逼格满满的男人,却会在你面前刻意的流露出他的卑微和懦弱,倔强和执拗,总想和过去一样从你身上寻找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安慰。 陆遥下意识把这个人现在的状态归类于有预谋有计划的虚情假意,于是她单刀直入道:“路君峰你有病吧?你这样究竟想要干吗?是不是又想故技重施?” 十年前,她以为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释怀和安慰,到了最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猜得一点也没错,只不过他是从她的痛苦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路君峰苦笑:“阿遥,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骗子?” “骗子?”陆遥疲惫的揉着眉心,“我不觉得你是个骗子,虽然你的演技确实炸裂,我其实是觉得……你有病。” 陆遥叹气:“你对我有太重太重的心病了,如果你能放过我,你会让自己过得更轻松点,你自己是医生,比我更懂这些。” 深仇大恨,恶语相向,和好如初,同床共枕,柔声细语,念念不忘……究竟哪个是他哪个又不是他?可不管是哪一个路君峰,都应该明白他对自己的这些纠缠都毫无意义! 所谓的“我后悔了”这四个字,已经晚了十年。 “可我放不下!这么多年……”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却还是从周身蔓延开无边无际的痛苦。 “可我,放、下、了!”陆遥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无比,那是她心底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和报复的快感。 路君峰倏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我不信!” “爱信不信!” “你来找我,让我帮你,你愿意跟我回家,和我睡一张床,你甚至对着我笑得一如当初……” “真的一如当初吗?你觉得我现在的笑和十年前是一模一样的吗?还是你觉得……”陆遥冷笑,“十年前虽然你丢下我离开,害得我狼狈的逃去了非洲,但十年后,我还会依然爱着你?” “阿遥,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路君峰看着陆遥红了的眼眶,他知道自己当年伤她太深太重,可他总觉得他的阿遥一定还爱他,不管发生过什么,只要他找回了她,他们就可以恢复如初! “路君峰,你知道什么叫做,活着就已经耗尽全部力气吗?” 一个只为了活下去就不敢停下脚步,强硬的命令自己不能回头不能回忆,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 不管脚上多疼,前面的坑有多大水有多深,都得拼了命的往前赶,她怕自己一停下就会溺死在过去里,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起一个人,想起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过去,然后再从回忆的甜美中被扔下万丈深渊,被四分五裂的砸死在冰冷的现实中! 陆遥的心里虽然没有被真正的利刃割过,但疼痛却清晰得令人发疯!在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被所爱之人伤害过的伤口,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拼命往前跑,跑过第一年,第二年,然后是五年,七年,十年…… 只有时光,才能治愈。 她把那些过去远远的抛在十年之前的岁月里,她用尽全部的力气让自己能够脚踏实地的往前行走,努力让自己的心重新恢复生命力。 然而只有她自己明白,当她踩下走出过去的第一步时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气力。 车外突然有人敲了敲车窗,是酒店的保安,示意路君峰的车赶紧开走,这里只是临时停车点,后面会陆续有车进来。 陆遥下车说了声抱歉,从后备箱里拎出自己的行李箱,没再看黑色SUV一眼,径直走进了酒店。 ------------ 第31章 厉害人物02 位于酒店十八楼的是清一色的套房,虽然不是总统套房,但会客室、房间、卫浴间还有一个可以俯瞰S市这个新区的大落地窗,都让陆遥感觉到自己这个“临时嘉宾”终于受到了重视。 死了很久的手机刚充上电,各种短信和未接电话的提示音就蜂拥而至。 陆遥一个个的翻看过去,有电视台通知她录制节目时间的消息,有Eric发来的营地和Simba的照片,有小孟问自己有没有安全到达的信息,还有…… 陆遥上下滑动着手机屏幕,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刚才,一共打了她几十个电话,看来她手机没电是拜它所赐,还没等陆遥回拨过去,孟大少爷的电话就来了。 “遥遥?遥遥你在哪儿呢?” “我……”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她其实根本没和小孟联系过,所以她对路君峰说会去住小孟的咖啡店也是骗他的,她当时只是想找个理由走而已。 “你是不是还没回南非?”小孟口气中有些着急,“昨天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一直打不通,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陆遥从小孟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既然她根本没和小孟说自己还在国内,那么按照时间推断,如果飞机没有延误,陆遥现在应该是刚下的飞机,因为之前都在飞机上,小孟自然打不通电话,为什么他会因为打不通自己的电话而认为出事了呢? 小孟没顾着解释,着急道:“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接你!” 所以小孟知道自己还在S市! “我还在之前住的酒店。” “好,你就等在酒店,我马上过来,等碰面了再细说。” 小孟匆匆挂了电话,陆遥虽然觉得小孟有些奇怪,但想到一会儿他就过来了,就算有什么事也马上就能知道。 小孟果然是“马上”就来了,因为陆遥换了房间,所以他在酒店大堂给她打电话。 陆遥在电话里说:“你就等在大堂,我下来吧,正好一起去吃个饭。” 电梯停在一楼,打开门时,陆遥正蹲着系鞋带,系完站起身正要跨出电梯,视线却猝不及防对上站在电梯外的一个人。 陆遥站在电梯里不出去,那人站在电梯外也不进来,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视线在各自的脸上来来回回的巡视却不敢轻易落下。 终于在电梯门再一次自动关上前被门外那人伸手挡住了。 “唐斐哥,你站在电梯外干吗呢?遥遥下来了没有?”小孟从大堂里疾步走向了电梯。 最后他们没出去,直接在陆遥入住的酒店餐厅吃的饭。 由于是酒店内部的餐厅,平时不对外开放,加上陆遥他们也就四五桌人,服务员也不多,整个餐厅里只偶尔发出些零星的交谈声,气氛安静。 陆遥一行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餐厅在十二楼,透明玻璃墙外是正在建设中的S市新城的面貌。 陆遥去过很多地方,并且觉得每一个城市似乎都是这样,繁华的老城在日复日年复年中变得拥挤不堪,老态龙钟,几乎达到了饱和的状态,让住在城区里的人快透不过气来。于是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迅速崛起一座新城,将这座城市向外延伸,人口、设施和重心一点点的移出来,赋予这座城市新的生命力和未来。 S市的这座新城建造得很快,至少在陆遥离开前这里还只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滩涂,现在竟然也可以在新楼盘的广告中打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家不是梦想”这类小资广告语。 “昨天唐斐哥来找我时,我心想‘卧槽,这不是又错过了吗!’后来唐斐哥才告诉我你没回南非,但他去酒店找你没见着,还以为你在我那儿。” 陆遥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搭在餐桌上,食指和中指交替敲扣着桌面,发出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她的视线只肯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不动声色的听着小孟的解释。 而同样把视线落在她手上的还有一人。 “遥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这是他自从出现后对陆遥说的第一句话。 陆遥这才把视线移到了说这句话的人身上,表现出了一点点的“尊重”,陆遥说:“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唐斐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他盯着陆遥的脸,看得极为认真,可却笑而不语。 陆遥扁了扁嘴,心里埋怨着:“这个人还是老样子,看你越急他就越拿乔拿价,就等着你憋不住了主动叫他一声好听的,还非得拽着他的袖子卖萌撒娇的求他,他才肯施舍你一点‘好处’。这个男人是这样,那个男人也这样,唯有她是早就变了的人,可是他们却都自欺欺人的认为陆遥还是陆遥,没有任何改变。” “唐斐哥肯定给电视台打过电话,知道你还会留在国内做节目呗!” “他昨天什么时候来找的你?” “晚上九点多吧……” “我晚上八点多才接到电视台请我继续参与节目录制的电话,而你的唐斐哥却已经在这之前去酒店找过我,然后因为没找到我又去了你那儿,所以他是未卜先知?” 陆遥这一本正经的调侃,惹得某人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别阴阳怪气了。”唐斐放下手里的碗筷,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明亮的一双眼睛里清澄一片,“想问什么就问吧。” 陆遥直言不讳的问出心里的疑惑:“是你向南非那边告发的我?” 陆遥盯着他衬衫胸口的褶皱和眼底那一圈淡淡的青晕,一看就是刚坐过长途飞机的人。 昨天他一下飞机就应该知道她没有回南非,所以才会在去酒店找她未果的情况下跑去找小孟,因为如果他不知情,那么在酒店错过后他最有可能做的是直接杀到机场去拦她! 唐斐知道自己可能会赶不及在S市堵住自己,所以才迂回的向南非方面施压,不需要拦她,他可以直接让她走不了! 看来她还真是冤枉了人家路君峰。 “告发?什么告发?到底怎么了?”小孟以为陆遥只是因为要留在国内继续参加电视台的节目录制才暂时不回南非的,难道不是吗? “你的唐斐哥,为了堵我,告发了我当年在肯尼亚非法滞留的事情。” “什么!你当年是偷渡过去的!!!” 陆遥觉得小孟似乎把重点放错了地方…… 虽说这事已经过去了,陆遥此刻也全虚全尾的坐在他面前,可作为混黑混白,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二世主流氓混混小孟同志,又怎么会不清楚,当年陆遥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不知道找上了哪国的地头蛇,付出了什么代价遭了多少的罪,才偷渡出境! 其中哪怕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她可能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还是悄无声息尸骨无存,变成飘荡在异国他乡的一缕孤魂野鬼! “等等等等……”小孟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唐斐哥就是你说的告发你当初‘非法滞留’的人,那……” 小孟艰难的转过头看向靠在沙发上,坐姿一派闲适的唐斐。 面对小孟不敢置信的惊恐神情,这回唐斐很快就做出了解释,“如果当年帮她偷渡出去的人是我,那么我也不至于找了她十年。” 小孟这才回过神来,唐斐说的没错。 自从陆遥十年前离开失去所有消息后,在这十年时间里,唐斐一直都保持着和自己的联系,他恐怕也是想通过自己第一时间了解陆遥是否会回国,所以唐斐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刚知道她过去十年一直在非洲。 “我还以为是你送她走的……” “当初,确实是我送她走的。”唐斐说这句话时,倾身向前,把和陆遥之间的距离拉近,隔着餐桌的四方距离,尽可能的靠近她。 唐斐是那种很明亮的人,从长相到气质,第一眼就能让人辨识出这个人绝对是个从小生活在优渥的家庭中,受过非常良好和高端教育的人。 但稍微了解他的人又觉得,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更像个没有烦忧和心事的公子哥,他冲你笑的时候淡淡的,生气时也淡淡的,他表情虽然认真可你就是觉得其实什么都进不到他心里去。 可是有一个例外,那个例外就是陆遥。 “当年我想办法送她去了马来,等我从M国赶到马来,她却不见了,我只追踪到她去了新加坡,然后,她就在新加坡消失了。”那一次,唐斐几乎把整个新马都翻了个遍,不知道找了多少人通了多少路子,明的暗的野的……只要是能“离开”的法子他都去问过找过,可陆遥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年陆遥一心想走,找唐斐送她去马来只是她的第一步,她需要先离开国内。 至于后续真正去哪儿,其实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想好,她想只要是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没有路君峰,没有唐斐,没有痛苦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行。 所以一到马来她就偷偷跑去了新加坡,然后她一度被困在了那儿,直到后来她遇上自己住的那家小旅馆的老板举家迁回泰国,她便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坐船走的,用了他们女儿的一本旧护照,也是她运气,竟然蒙混过了关。 ------------ 第32章 厉害人物03 陆遥不知道她当年的这一“逃亡”路线,现在倒是成了国人出国旅游的一条经典线路。 她到了泰国后,也是通过这家人,辗转知道了可以出去的办法,其实一开始她的目的地并不是非洲,只不过当时离出发最近的一次机会,就是去肯尼亚。 当时的陆遥觉得去哪儿都无所谓,越远越好,所以想都没想就把仅剩的钱全都买了这趟没有回头路的旅程。 路君峰说“我认识的‘厉害人物’哪有你认识的那位‘厉害人物’厉害?”,因为他不用猜就知道,自己当年离开国内一定是找唐斐帮的忙。 而唐斐确实如路君峰口中说的那般厉害,他当时给她的不仅仅是一张飞往马来西亚的机票,而是一个马来西亚人的身份,多亏了这个外籍身份,她才能免签去了新加坡,最后一路坎坷到达非洲。 吃完饭,小孟知趣的先走了,留下唐斐和陆遥两个人。 陆遥便很客气的请他去自己房间坐坐,还大手笔的叫“House keeping”送来两杯咖啡。 唐斐更不客气,大咧咧的坐在房间会客室的单人沙发上,悠哉的品尝着饭后咖啡。 唐斐的从容和轻快让陆遥松了口气,对于唐斐,她不用像面对路君峰时那样戒备和小心翼翼。 拿路君峰和唐斐一比,这两人就立分高下。 唐斐这人心里就算藏再多的事也不会反映在脸上,更不会因此迁怒别人出口伤人,或是专揭别人心里的疤,他会尽量照顾所有人的感受,永远不会让人感到局促不安。 而路君峰则恰恰相反,在陆遥的心里他就是一个全身上下充满了负能量,他要是心里不好过就绝对不会让你过得舒坦,是个内心极其阴暗卑鄙,总是耍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又小气又懦弱的男人。 想起路君峰刚才在车上那一脸假惺惺的示弱,陆遥便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冷吗?要不要把空调调低一点?”唐斐看到陆遥打了个寒颤,以为她冷。 陆遥摆手,“不冷。” “你怎么知道我回国的?”还没等对方回答,她自己先解释着,“哦,对了,现在国内的电视节目都是全球性转播,可是你也不会一直盯着电视看吧?一定是小孟那叛徒通知你的。” “他不应该告诉我你回来了吗?” 陆遥轻笑,笑容很浅淡,都不够露出她左边的那颗唐斐最喜欢的虎牙来。 “遥遥……”唐斐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轻声唤她。 “嗯?”陆遥略微抬高下巴,专注的听他往下说。 “你是……遥遥吧?” 陆遥:“……” “你是真的陆遥,是十年前离开这里的陆遥,是应该在上个月就已经30岁了的陆遥,你们家过去的家庭地址是……” “唐斐哥哥!”陆遥又是气又是无奈的打断他突如其来不分场合的验明正身。 唐斐站起身,走到坐在旁边三人沙发上的陆遥身边。 他的身高很高,弯下腰时整个背部和腿部都快成了九十度,他倾身靠近陆遥的脸,陆遥不躲不闪,任由他的视线肆无忌惮的在自己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陆遥的背都快僵硬了,唐斐才终于直起了身,变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唐斐:“变黑了。” 陆遥扶额:“唐斐哥……” 埋怨的声音还没完全出口,就被人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唐斐有力的双手环抱住陆遥的肩膀和整个后背,情不自禁的用力把她往上提了一点,让她更近的贴着自己的胸膛和……某个器官跳动的地方。 陆遥听到他埋在自己背后的声音,声音里是不属于“唐斐”的疲惫和软弱,“刚才在电梯里一见到你就想抱了,一直忍着,也一直等着。以为你会主动过来抱抱我,就像过去一样,只要你看到我,就会飞奔到我身边抱住我,然后叫我一声‘唐斐哥哥’。” 陆遥以为自己早已是百炼成钢百毒不侵,任尔狂风暴雨我自巍然不动,却还是在唐斐的怀里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唐斐就这么抱了她很久,直到自己的心跳重新趋于平缓才放开了她。 他重新坐回刚才的沙发上,还端起了半凉的咖啡,好像刚才他抱着陆遥对她说出的那番话从没有发生过。 “见过路君峰了?”他轻啄一口手里的冷咖啡,苦涩的滋味便如预料般在唇边溢开。 “嗯。”何止是见过,简直又是一场能遭观众疯狂吐槽的“狗血大戏”! “你们之间还好吗?” 当年发生的事,唐斐已经知道了,可是知道事情的经过和了解当事人的心里活动却根本不是一回事。 就好比一个杀人犯杀人,手段残忍至极,你肯定以为凶手是恨极怨极才杀了人,可你不知道的是……他也许是因为爱才杀人。 陆遥口气平淡:“都过去了,也应该放下了。” 唐斐却顾左右而言他:“你刚消失的前两年,他在M国一直盯着我,甚至会跟踪我,他认为是我把你藏起来了。”陆遥不接声,他继续说,“我的好脾气都快被他磨光了,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和他打了一架,那一架可真的是……” 唐斐想起那天,酒吧外被乌云笼罩的黑暗中,大雨像是要把所有的恩怨和过去统统洗刷掉般无情的砸在他的脸上,砸得生疼。 而他自己,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地上那人的脸上,身上……那张被雨水和血水浸染得模糊不清的脸,在唐斐的心里分崩离析,然后又慢慢重组,最后重合成自己的脸。 那天他对路君峰也对自己恶狠狠的骂道:“你特马的有什么脸为她哭!” 时隔经年,早已没了当初那样不可原谅的愤怒,可不管过了多久,终归意难平。 路君峰虽然和自己一样最终都失去了她,可当年她决定留下是为了他,后来她选择离开更是因为他。 路君峰的痛苦来源于他曾经得到过又失去的不甘,但他依然可以在这十年里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陆遥还爱他,是因为爱他才离开的他,他带着这样的意识哪怕再也找不回她,他也比他唐斐强! 可是自己呢? 曾经的唐斐把一样自以为不重要的东西,锁在地下室里那个柜子的最底层,他无时无刻不在警告自己不许去地下室,更不许去碰那个柜子那个抽屉,你要装作从来都没有过这件东西。 可是这件事,这件东西,却像一根倒刺,扎在他身体的某一个地方,看不见摸不着,却时常隔三差五的就冒出来,而当他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持续不断的折磨,下定决定想要打开这个抽屉时,他才猛然惊醒! 如果这真是一件不重要的东西,那么他为何要费尽心思的藏起来?像个小偷似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藏了什么,藏到最后连自己都不敢轻易去触碰。 锁在抽屉里的是陆遥,也是薛定谔的猫,对于不敢打开的唐斐来说,是一种既生又死的状态。 “那你肯定把他给揍惨了。”陆遥觉得虽然这两人身高身形差不多,但唐斐从小就是个没吃过亏的公子哥,虽然不是小孟那样专惹事的二百五,但也不会任人宰割,可是路君峰……绝对是找虐的一把好手,她曾经亲眼看到过他不管被怎么打都不还手的怂样。 唐斐却说:“那次打成了平手,那小子拼起命来不管不顾的,差一点我就毁容了。” 这倒是出乎了陆遥的意料,不过她对于这两人当年在M国街头的“干架”没什么兴趣。 “听说你在M国留校当老师了?” “嗯,只是个助教,混口饭吃。” 陆遥知道他谦虚,他们唐家这一门宗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 思及此,倒是让陆遥想起了一个人,“唐煜还好吗?” “唐煜?”唐斐匪夷所思的看着她,“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他了。” 唐煜是唐斐的表弟,小时候来自己家暂住时和陆遥见过两面,熟识程度还没到陆遥会在几十年后向自己问候他的境地,唐斐觉得她甚至都不应该记得他的名字。 “你别告诉我当年你逃走……和他有关?”唐斐似乎感觉到自己这些年的一个疑惑就要被解开。 当年他不惜动用了外祖父在新马那边的老关系,却也没能把陆遥的行踪挖出来,当时他也疑惑过,按理他们唐家在新马根基深厚,虽然家族的重心确实慢慢在向国内这边转移,但还不至于连个人都找不出来吧? 现在想想,如果要真是唐煜那家伙有意插了一手,作为唐家的一只内鬼从中阻挠他,倒真的会让自己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我和他又不熟,他凭什么帮我?”陆遥的演技堪称完美,表情和神色配合的相得益彰,是一副“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再真诚不过的模样。 唐斐对陆遥露出一个“我就随口一问”的和蔼表情,可嘴里却说着:“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他。” 陆遥讪讪的笑,只能在心里保佑唐煜长命百岁,最好最近几年都不要碰到他表哥。 ------------ 第33章 唐斐01 “你这次回国不会是专程来堵我的吧?” “不是。” “哦。” “我是来带你走的。” “……” 陆遥脱了鞋,将两条大长腿盘在沙发上,看着唐斐说道:“你要是带我回南非,我就跟你走,现在就走!” “好啊。” 陆遥欲哭无泪:“唐斐哥哥你怎么不按套路走!你好歹说句‘你这辈子都别想回那里’这种警告我的话吧?” 要不然他那么大动干戈非要阻止她回去干吗! “遥遥,我问你,”唐斐双手抱胸,沉思道,“你很喜欢南非,喜欢马赛马拉,喜欢那里的生活和工作,对吗?” 见陆遥毫不犹豫的点头,唐斐也跟着若有所思的点头,“所以你看,你喜欢什么就去做,我为什么要阻拦你?” “可不是你给南非那边施压了吗?” “因为,”唐斐顿了顿,看着陆遥的眼睛里有呼之欲出的东西,可还没对上她的视线就偃旗息鼓了,再次开口时已恢复如常,“在我刚才见到你之前,我不确定你那么坚定的想要回去,是因为喜欢那里还是只是想要逃避,但我现在见到了你,我知道你过得很好,甚至比十年前的你更好。” 在唐斐的认知里,人的生命可以划分为三种:解决温饱的、有趣的和有意义的。 虽然这世上还有很多人为了第一种生活而蝇营狗苟碌碌而为,但总有一些人,他们摆脱世俗单一的标准,为了能够寻觅到后两种人生,心甘情愿的予以时光。这是他们喜欢的事情,也是他们所钟爱的人生,他们能从其中触摸到无人能体会的快乐和满足,如果陆遥已经寻觅到这样的人生,那么她无疑是幸运且幸福的。 “唐斐哥哥,谢谢……” 陆遥今天第三次红了眼眶,可是这一次她决定不再刻意掩饰自己心里的感受,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懂她,那么就是眼前这人。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该谢的人是你自己。”在确定了陆遥的心意后,唐斐才敢把自己心底的疑虑问出口,“我在来之前还以为你会为了他而留下。” 陆遥不假思索道:“就像你刚才说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为了任何人。” “可你们之间这么多年,毕竟不是一点瓜葛也没有。” 陆遥则反问:“瓜葛?有瓜瓤好吃吗?” 唐斐笑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他已经是过去,不管我过去是爱他还是恨他,现在的陆遥心里早就没有这个人了,唐斐哥哥你信我吗?”陆遥难得收敛起玩笑的态度,一本正经的问唐斐。 唐斐则没有半分犹豫的回答她:“我当然信你!” “我知道你一定信我,可是有些人偏偏喜欢自欺欺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放下,你始终在往前奔跑,可他却在原地固步自封,他要是自己不想走出来,谁也帮不了他。” 陆遥感慨:“如果他能像你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 听了陆遥的恭维,唐斐却带着不甘的口吻道:“我善解人意吗?你以为我现在不想把你塞进行李箱里偷偷带回M国?” 陆遥:“……” 两人后来各自聊了些近况,唐斐没再提过去的事,陆遥知道他体谅自己,也乐得不再把那些陈年旧事挖出来自虐一番,聊到天色渐暗饥肠辘辘时,小孟这个鬼机灵一个电话就把两人招去了。 陆遥和唐斐刚进咖啡店的门,就“噼里啪啦”的四处响起了礼炮炸开的声音,然后四面八方五彩缤纷的彩带条和亮闪闪的碎屑落满了两人的脑袋和肩头。 真可谓形象喜人。 陆遥飞起一脚就要朝最近那人身上踹去,幸好被身边的唐斐拉住。 小孟一窜三丈远,逃跑还不忘叫嚷着:“哥给你搞了个这么大的欢迎仪式,你不感谢哥就算了,竟然还踹我!” “孟智超,你智障啊!你放礼炮就放礼炮,你拿水枪滋我干吗!” 原来小孟最近新得了个玩具水枪,没事就蹲在店门外滋着水给店外一圈花花草草浇水,原本陆遥非花非草的也不用小孟殷勤浇水,可因为是临时给唐斐接风洗尘,所以手忙脚乱的吩咐店里的人放礼炮的放礼炮,奏乐的奏乐,吹呜呜祖拉的吹呜呜祖拉,而他自己一时情急,竟然错拿了放在柜台内的水枪当成礼炮朝着门口一通狂滋。 小孟立马将手里水枪藏在背后,尴尬道:“这是……一种国内新流行的欢迎方式……” “流行你个头啊!” 唐斐几乎从背后把陆遥整个抱住才避免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唐斐冲着小孟口气不悦道:“还不快拿条干毛巾来!” 在唐斐的安抚下,陆遥终于偃旗息鼓,不再张牙舞爪的要扑小孟,小孟自知理亏,在咖啡店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了张大长条桌,还摆满了一桌子陆遥爱吃的菜。 陆遥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抬高下巴,唐斐则拖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左手轻轻捏住她下巴,右手拿着条毛巾给她擦眼睛。 “怎么样?” 陆遥想试着睁开眼睛,睁开一半又迅速的闭上,“不行。” 唐斐食指和拇指掰开一点她的上下眼皮,嘴巴凑近她眼睛,快速的吹了口气。 陆遥闭上眼,流出了点“鳄鱼的眼泪”后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也真是的,玩笑也不能这么开,要是真伤到了眼睛,你拿什么赔她?” 原来刚才小孟失手滋了陆遥一脸水时,正巧把礼炮里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带进了陆遥眼睛里。 小孟正在倒酒,闻言耷拉下脑袋不说话。 “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陆遥倒替他说了句好话。 “还是咱们大遥遥疼我。”小孟记吃不记打,反省不过三秒就又蹬鼻子上脸,“唐斐哥你这人哪都好,就是碰到遥遥的事就开始不讲理,这倒是和某个人挺像的……” “这玩意儿,看上去挺不错啊!”陆遥看到有服务员从后厨端了个东西上来打断了小孟正在说的话。 “这蛋糕不错吧?我做的!我做的!”小孟冲着陆遥比了个剪刀手,表情贱得不行。 “厉害!”陆遥心道,真没看出来这玩意儿原来是个蛋糕啊! 唐斐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坐吧,不要辜负了小孟的一片心意。” 小孟的咖啡店里,一共三个员工,上次陆遥来时就和她们打过招呼,清一色的全是女孩子,这倒是符合这位二世主的品味。 小孟:“虽说你生日在上个月就过了,但哥们儿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十年了都没给你庆过生……” 唐斐接过蛋糕放在陆遥面前,“别看小孟这蛋糕的造型‘新潮’了一点,味道一点也不差,奶油是奶油,胚底是胚底,水果是水果……” 小孟听不出唐斐话里的调侃,犹自卖乖道:“唐斐哥说得没错,我那可是有高人手把手教的,味道绝不会差!” 小孟这话让在场三位女服务同时面面相聚并且咳嗽不止,陆遥一口蛋糕在嘴里都不敢咽下去,莫非这是款吃了会集体咳嗽的蛋糕? 当然不是,所以小孟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陆遥小孟和唐斐是打小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的,三个人还真有点近墨者黑的意思在里边。 打小偷钱去网吧互相在考卷上签名掀女孩子裙底这些事儿,小孟绝对是主谋和主犯,陆遥是个打掩护瞒住大人的乖巧角色,而唐斐年纪比他们大,通常不参与他们的胡闹,但要是他们的丑事败露被家长追着打,他绝对是最好的救兵。 三个人多年后的第一次聚首,从感慨,怀念到高兴,一桌的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小孟店里的这三位女服务员,是小孟招的大学生兼职,活泼开朗不见外,陆遥是个自来熟,和三个姑娘几杯可乐下肚,几个小孟小时候的糗事一交待,四个人就变成了恨不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姐妹。 这边小孟和唐斐多年未见,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小孟看着是个浪荡公子,其实酒量也就比陆遥好那么一点,唐斐的脸色还没怎么变,小孟已经东倒西歪的找不着方向了。 这是条大学城附近的商业街,由于是暑假期间,街上的店铺很多都提早打了烊,整条街只有小孟这家咖啡店的灯光还亮着。 门口虽然挂着“打烊”的牌子,但一条绕了店外整整一圈的灯带却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将店里的小型聚餐映照得格外生动。 商业街的另一侧划了一排的停车线,这地方不算热闹,所以停着的车并不算多。 其中一辆黑色SUV从陆遥和唐斐一进入店里就停在了这儿,驾驶室正对着马路对过那家咖啡店,驾驶室的车窗降到了底,一截衬衫袖子往上卷了两圈的手臂搭在车窗上。 路君峰的视力一向都很好,读了那么多书也没沦落上戴近视眼镜。 透过玻璃窗,他冷眼看着店里的那场“聚餐”。 路君峰想:“她在笑什么呢?” 笑得那么夸张,都快要从椅子上摔下去了,坐在她身边的人是唐斐,他也在笑,小孟也很高兴吧,谈笑风生,还喝了那么多酒。 也是,他们三个人从小就认识,家庭背景也相似,父母之间又都是世交,关系自然要比别人都好。 不像他自己,从来都没有资格挤进他们的圈子中去。 就算是现在,他早已不是过去的穷小子,他们也依然不会接纳他,他和他们之间差的不是金钱地位也不是出生和家庭,而是差了那几年仅有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岁月。 他晚到了,所以才吃亏。 可那又怎么样呢? 路君峰嘴角上扬的某个弧度乃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嘲讽:好又怎么样?她爱过的人只有自己。 路君峰甚至比陆遥自己还要明白,她不爱唐斐,从前就不爱。 所以他忽视了那双揽在她肩头的手,漠然的看着她笑到捧腹时往他怀里钻,当她微醉后依偎在他身旁时他甚至还冷冷的笑出了声。 ------------ 第34章 唐斐02 “有那么好笑吗?”坐在出租车上,陆遥的眉眼仍然是弯弯的。 唐斐虽然爱看她笑,但也真怕她把自己肚子笑疼了。 “好笑啊!当然好笑!特别好笑!” 陆遥唾沫星子四溅道:“你想想,孟智超是什么人?从小就是个让家长和老师头疼的混世大魔王!从小到大他就不会写‘安分’这俩字。他对我们几个是不错,可是对外边那些人包括家里人,他可从没给过半个好脸色。但他现在、他现在竟然被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孩子给收拾了,还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你没听他店里的女孩子们说吗,他对那个人,简直是指东不敢打西的听话!更惊悚的,是那人还不是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而是个高高大大正儿八经的男孩子!!!” 陆遥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之前在小孟身上感觉到的那些“烦恼”都是因为这个人,因为这份感情的艰难之处。 唐斐也笑,但他不是笑小孟被一个大男孩给“收拾”了,而是他们之中总算有一个人被人从地上“捡起来”放在了心里,从此不用再漂泊,流浪,无处安放自己。 唐斐和陆遥入住在同一家酒店,唐斐的房间在十九楼,总统套房。 电梯快到十八楼时唐斐说:“到我那儿坐坐吧。” 这又是一句非“唐斐式”的语气,不是“坐坐吗”而是“坐坐吧”,带有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有些刻意的恳求意味在里边儿。 陆遥不置可否,却任由电梯停在十八楼,电梯门开了又关。 当唐斐关上房间门并把她抵在门上时,陆遥的脑袋其实是一片空白的,连迎合他都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遥遥……”唐斐的胸膛紧贴在陆遥的身上,他的手撑在陆遥肩膀两侧的门上,咬着陆遥的耳垂轻声唤着这个纠缠了他数十年却求而不得的名字。 “嗯……”陆遥的耳垂很敏感,她怕痒得把头往边上挪了挪。 唐斐尾随而至,粗重的喘息声萦绕在陆遥耳畔。 “遥遥,如果……我现在……要了你,你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陆遥原本一直放置在裤子口袋两侧的手环上唐斐结实的后背,她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微眯着眼,声音里没有过多的波澜,“唐斐哥哥,你知道的,只要是你问我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你。” 陆遥这句分明是任凭唐斐予取予求的回答,却让唐斐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他的语气也变得冷冽了几分:“遥遥?” “嗯……”陆遥埋在他颈窝处,有气无力的应了声,贪婪的嗅着十多个小时的旅途时间让他身上的木质香调只剩下的那一丁点若有似无的尾调。 “你是在……还十年前的债吗?” “还债?还什么债?”陆遥不以为意,“就算是还债我也不吃亏,你长这么帅,身材又好,我记得你那时候才上初中,就有很多女孩喜欢你了,我也喜欢的,也想像她们一样整天围着你转呢。” 唐斐把她的身体拉开自己一点,双手捧起她的脸,眼睛里蕴含着隐忍的怒意:“遥遥,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说什么?”她却浑然未觉。 “为什么要跟我回房间,嗯?” “不是你让我上来坐坐的吗?” “我让你上来?我不就是当时帮了你一把吗!你就拿你自己来还我?我特马十年前就后悔帮你这个该死的忙了!” 唐斐突然一拳砸在陆遥头顶的门上,“咚”的一声,砸得陆遥贴在门上的身体也跟着轻颤。 陆遥的脑袋从一片空白变成了彻底当机,然后是一片死寂。 十年前陆遥想走,可没有人能帮她,她只能腆着脸去找唐斐,唐斐当时并没有马上答应帮她,但一个月后她收到了他从M国寄来的东西。 陆遥走之前给唐斐发过一条短信,内容也是乏善可陈。 其实如果当时唐斐拒绝帮陆遥,陆遥也不会埋怨他,因为换做她是唐斐,她可能不会想和自己有任何瓜葛瓜瓤瓜皮瓜子的关系,可她还是恬不知耻的求他帮自己。 “谢谢,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还。” 当年发完这条短信,陆遥就关了机。 陆遥死机的脑袋里空空如也,唯有一句说不出口的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不要脸的请求你的帮助。 对不起,我最后还是逃走了。 对不起,一无所有的我竟然想拿自己来还你的那份人情…… 陆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电梯旁,摁在十八楼的数字上,然后又是怎么找到的房间开的门,在不开灯的房间里直接把自己摔倒在床上。 她从唐斐房间出来后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奇异的失重状态,身体很沉重但灵魂却轻快得几乎飘忽在了头顶的感觉。 陆瑶的游魂面带着悲悯俯视着自己,她的脑袋中开始不停循环着一个声音:“陆遥,你真是贱啊!” 路君峰说阿遥你真贱,你可以随随便便就和不认识的男人调情还玩车震;唐斐说遥遥你真贱,为了还债你竟然想和我上床;陆遥和自己说,没错,我就是贱啊,所以你们为什么非得缠着我呢…… 陆遥凌晨时终于被身上的热度烫醒,一双酒醉后有些昏沉的眸子在漆黑一片的房间中适应了片刻,然后她木然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间的灯,拿着衣服去洗澡。 洗好澡陆遥就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要了个体温计,前台让陆遥等一会儿他们会马上派人送到房间。 陆遥挂了电话准备烧点热水,水壶里的水还没灌满,酒店的工作人员就送温度计来了。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陆遥打开门正要道谢,手臂却突然被门外的人扣住,随即身体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往外拽! 那人根本不管陆遥的狼狈和挣扎,他的手箍在陆遥的手臂上,手指几乎要勒进她的骨头里,然后一路强势的半拖半拽着陆遥穿过酒店的过道。 “放开我!”陆遥被他拖行的踉踉跄跄,原先穿在脚上的酒店一次性拖鞋也不知掉落在了哪里,没被控制住的另一只手疯狂的去抓挠拍打他,可是无论陆遥怎么挣扎,那人却连手指都没松开一下! 陆遥很想放开嗓子大叫一声“救命”,可是她十分清楚自己这个举动的后果,没有人会认为她是在被人绑架,大家只会拿出手机把她的狼狈拍成视频放在网上,然后配以“凌晨一女子被丈夫在酒店捉奸在床”的标题! 从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再到被人不容分说的一股脑扔进车里,陆遥的额头撞在车内的中控上,撞得她有些七荤八素。 她这一路上始终在默不作声的用尽全力反抗,短袖T恤衫下被他死命拽住的右手手臂上磨得都快掉了一层皮。 可是没有给陆遥夺门下车的机会,黑色SUV便一脚油门,风驰电掣的开出了酒店。 直到开出酒店一段距离,车子才停在了一条偏僻的马路边。 路君峰的上身探过陆遥的身体想去给她绑安全带,手刚摸到安全带的扣子右肩上就传来了强烈的刺痛!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她尖利的牙齿死命的咬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一会儿牙齿该疼了。” 她小时候因为磨牙,牙齿虽然白亮整齐,但其实是个绣花枕头,咬不了太硬的东西。 陆遥依言放开了路君峰的肩膀,然后在他还没坐直身体时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陆遥嘴角带笑:“爽吗?” 路君峰用拇指指腹抹去嘴角的那点血渍,也笑:“还行。” 陆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从肺部深处长而缓的舒出一口气后给他下了个诊断:“路君峰你根本不是有病,你就是个变态!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肉体?灵魂?爱情?你究竟有多爱我陆遥?爱得都成了个变态!” 路君峰:“比你以为的要多。” 陆遥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和这个人交流,她觉得自己输了,输给了这个变态,她没想到他的执念如此之深! “好,你爱我,我接受。”陆遥再次深呼吸,强忍着怒火,维持着最后的一点理智道,“可是就算你爱我,也不用凌晨三点把我从酒店里拖出来吧?你路大医生精力充沛,不代表我也得陪着你玩这种‘午夜Play’!” 凌晨三点,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路君峰把车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的车里清脆的“滴答滴答”声像副躲在黑暗中的尖利爪子,生挠着车里人的心底深处,挠得看不见的一处鲜血淋漓。 陆遥瞬间把自己身上的刺全都卸去,捏着胀痛的额角缓缓的说:“让我回去吧,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陆遥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虽然作为一名非常专业的医生,他要是想“无痕杀人”要比很多人有优势。 但陆遥和这个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六年,她或许并不真正了解他,但却坚信他永远不会伤害自己,就是因为这样的认识,才让陆遥没有在十年后阻止他一次次刻意的接近,也没有惧怕过他那些过重的执念。 唐斐说,他只是没有从过去走出来,而陆遥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放下过去也放了自己,就像陆遥一样,不过是再熬一个十年罢了。 “有什么意义?” 陆遥突然听到他的一声冷笑,回荡在寂静狭小的车厢中,那种恨彻入骨,寒意森森的笑,让她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 路君峰:“让你回去,再去爬唐斐的床吗?” ------------ 第35章 还债 路君峰边说边凑近陆遥的脸,“陆遥啊陆遥,你可真豁的出去……为了回南非,你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怎么我说帮你的时候你却装的那么正经,嗯?” 陆遥别过脸,“怎么,你看到我上唐斐床了?你亲眼看到我们做了?怎么样,精彩吗?现场教学对你有帮助吗?” “你这招用得太多,已经不灵了。”路君峰捏住陆遥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不如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他房间的灯关了后你房间的灯才亮呢?你在他房间里足足呆了三个小时!” 路君峰的车一直跟着陆遥和唐斐,从他们结束小孟那儿的聚餐后回到酒店,他把车停在可以看到她房间的位置,他一直等着她房间的灯亮。 从十点半,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半。 十八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的灯始终没有亮起,而他的心也随着这间黑沉沉犹如一张邪恶森然大口的房间,渐渐沉入了深渊。 那个十九楼窗帘半拉半开的房间里,却是亮了一整个晚上的灯。 陆遥艰难的动了动嘴巴,疲惫到连一个解释的字都不想说。 因为她明白,现在的路君峰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解释,他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判断,就如同十年前,无论陆遥怎么解释怎么证明都无法消除他对自己的怀疑。 以前的陆遥会担心他对自己有误会,可是现在她不再害怕,他是否误会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于是陆遥破罐子破摔:“和谁上床,是我的事。” “是你的事,所以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可以当着他的面重复这句话。” “你要带我去哪里?” 重新开车上路的路君峰不再和陆遥说一个字。 凌晨的S市绕城外环除了集装箱大货车外几乎没有任何车辆,陆遥在高速飞驰的车里艰难的抓着椅子上的那层皮革,脑袋被发烧和晕车刺激得针扎似得一阵阵疼。 可是陆遥不敢说话,路君峰现在的架势和“同归于尽”四个字挨得很近,陆遥虽然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但她实在无法保证受了刺激的他不会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路君峰在绕城高速的某个出口拐下,继续在国道上开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直到城市和乡镇的景致已经渐渐被甩在身后,黑色SUV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终于驶上了一座黝黑的山。 这座山其实不高,也就两百米的海拔,车没绕几个弯就已经开到了半山腰。 路君峰把车停在一个空旷的停车场,车子一熄火,等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一偃旗息鼓,四周就开始笼罩在一片阴森诡异的万物寂籁中。 就算陆遥做好了和路君峰同归于尽的思想觉悟,没有在一路上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在哪里,路君峰将要带她去见的人是谁后,她额头上的冷汗才开始一滴滴的掉落,顺着脖子,锁骨,滑落至胸口。 那些用一层一层的砖瓦水泥徒手掩埋在褪了色的旧时光中的,那些黑暗,谎言和罪恶在陆遥心底里某一处阳光始终照不透的阴暗的角落里,争先恐后,呼之欲出的朝她袭来! 路君峰当然发现了陆遥神情的变化,他把她带到这里来,就是想要看到她现在的这副样子! 路君峰以为陆遥的冷汗连连,浑身颤抖是因为这个地方是她内心的一处禁区,一个可以让她的伪装和做作分崩离析的地方。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冷漠道:“还有半个小时。” 洪宝山“景福园”会在夏令时期的每天清晨五点,由值班的保安准时拉开园陵的大门,园陵的工作人员普遍在六点之前陆陆续续的到岗。 洪宝山位于S市郊一个小镇的边缘,再往外就是另一个城市了,虽然地理位置偏远,但这里风光秀丽水软山温,远处重峦叠峰水绿山青,称得上是块福地。 当天光一点点的露出踪迹时,陆遥的神色比起之前已经平静了很多,她在路君峰下车后也下了车。 几乎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被山里的风一吹,猝不及防的连打了两个喷嚏。 路君峰这才注意到了她现在的样子。 洗澡时随意盘起的长发,在刚才自己对她的“暴力拖拽”中已经散落了一大半,上身套着件黑色宽大的短袖T恤,下身则是一条浅咖的运动短裤,她腿长,短裤差不多被穿成了热裤。 还有,她脚上没穿鞋。 路君峰绕道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双鞋子,那是上次单位里羽毛球赛时他穿过一次后一直放在车里没来得及收掉的运动鞋。 陆遥懒得跟他客气这些,赤脚套上比自己脚大了很多的运动鞋,把鞋带抽紧,然后她对着车子的反光镜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仍旧把头发盘起束在脑后,连鬓角散落的几缕发丝也被她细心的“塞”了进去,露出干净光洁的额头。 做完这一切,陆遥没等路君峰,自己先走了进去。 景福园的值班保安还是第一次在非清明时期遇到一开门就来祭拜的人,保安师傅看了来人一眼后直摇头,不禁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规矩也不讲。 这对年轻男女,空着手连束花都没带,女的竟然还穿那么短一条裤子,这是祭拜死者该有的态度吗?真是胡闹! 陆遥没能感受到保安师傅的视线如芒在背,倒是踌躇的站在四通八达的园陵路口犯了难。 墓区非常大,又被分了好几块区域,往哪走似乎都一样,被四四方方均匀的划分成一个个同样四四方方的小棋盘似的格子间。 路君峰走过陆遥身边时没有停下,他径直往其中一条小道走去。 不知道他是天生方向感好还是真的认路,在几个足球场大的地方也没有走叉一个路口,陆遥亦步亦趋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心里的疑惑震惊和愤怒在快要接近目的地时反而全都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两人最终站定在一处墓碑前,这是一对双人墓。 两块黝黑光亮的大理石墓碑上分别镶嵌着两张白底照片。 左边的是个中年男人,嘴角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眉眼和陆遥很有几分相似,深陷的眼窝上一对眉峰生得伶俐;右边的照片上则是一张温婉漂亮的脸,照片上的人很年轻,有一头卷着波浪的长发,笑容明亮干净,一双眼睛像一弯月牙儿。 陆遥很会遗传,全身上下无处不透露着父母的优点,父亲家族里那一点点几乎就要淹没在基因长河里的南疆风情和母亲明亮的美相得益彰,伶俐却不霸道,柔软又不失明艳。 一路带着恨意强迫她过来的路君峰此时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眼里所及是陆遥在清晨的山风中被吹得有些单薄的身躯。 陆遥在父母的墓碑前站了很久,然后似乎是站累了,缓缓蹲下身子,视线与照片上的两人平齐。 她抬起僵硬的胳臂在右边母亲的照片上轻抚了一下,呓语似的轻声说:“想我了吧……” 她的手指从照片一路蜿蜒而下,把母亲的名字从第一个笔画描画至最后一划,异常认真仔细的勾描了一遍。 薄雾散去后直射在后背上的暖意让她冰凉的心升温了几度,眉眼也悄无声息的往下弯了弯,“来得匆忙,没给你带花。我在营地那儿种了一种叫依米的当地花,可是五年了都没开过……等什么时候开花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和母亲聊完天,陆遥才像是被逼无奈极不情愿的去面对另一个人。 她没有触碰他的照片或是名字,只是愣愣的注视着照片中正冲着自己微笑的男人。 这张照片是在他最风光无限的时期拍的,一个男人最好的中年时期,事业有成,子女 优秀,除了妻子早逝之外。然而就是这个“之外”让这个优秀的男人一生都蒙上了无法抹去的阴影。 在他生命倒计时的那几年,不知道是怎么在清醒的时候面对自己大起大落的一生的呢?他有没有过后悔心痛呢?陆遥已经记不清了。 关于父亲的最后,她唯记得他在弥留之际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眼神很干净,里边什么含义也没有,好像就是在和陆遥说:“遥遥,我走了。” “你可以再复述一遍刚才在车里和我说过的话。”路君峰突然在一片静谧中弯下腰凑近陆遥耳畔提醒她。 路君峰的“善意提醒”让陆遥本就单薄的身体经不住晃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无非是想让她痛苦,在自己父母面前承认自己是个不要脸的贱货,是个十年了都不肯回来见亲人一面,却在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去爬男人床的不孝女。 陆遥揉了揉眉心道:“我说了,你就满意了?” 路君峰不置可否,抓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不顾陆遥的反抗,固执的与她五指交缠。 对于陆遥无声的反抗,他脸上原有的那点挣扎犹豫的神色稍纵即逝,缠绕住陆遥五指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神情和口气坚硬如铁,“要不要和他们说说我们的婚事?” 陆遥:“……” 是她烧糊涂了还是路医生精神错乱了?! “路君峰,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你欠我的,是你们陆家欠我的!” 陆遥漠然道:“欠你的人已经躺在这里了。” “还不够!” “啪”的一声,陆遥几乎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震得她自己的半个手臂都麻了,她终于忍不住朝他咆哮:“路君峰!你非得逼着我恨你是吧!!!” ------------ 第36章 生病 路君峰此刻的脸很是对称,鲜红的两个手印,让人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不过他的态度并没有因为陆遥这愤恨的一巴掌而有所改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感受统统隐藏了起来,任由你谩骂厮打诅咒,他都照单全收却又无动于衷。好像你说的骂的那些他都承认和接受,竟然是一种怪异的隐瞒和坦诚。 路君峰斩钉截铁:“就算你恨我,也必须嫁给我!” 陆遥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疯子!”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路君峰早已比现在躺在他们脚下的这些人死的还要透了! “你竟然以为能用一个‘强迫的婚姻’逼我留下来?” 路君峰没有回答陆遥,他把陆遥的左手拽到自己眼前,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强势的戴进了她的无名指。 戴在陆遥手上的是一枚戒指。 “和我结婚,我就放你走……” 陆遥一把甩开路君峰,想要把戒指摘下时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停了下来,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路君峰将另一只同款戒指戴上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放你去南非或者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不再阻止你做任何事,并且如果你主动提出,我甚至可以不再来见你。” 陆遥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她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只想和我做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至于现实里……我们可以完全是陌生人?” 戴上戒指后的手指有种异物贴身的不适感,他用右手的拇指一遍遍的磨蹭着。 “是,陌生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路君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感觉到她手指上那圈金属轻微的摩擦过自己的手心,有一股久违的暖流在心里缓缓淌过,“我可以在唐斐帮你摆平后什么都不说,也可以随时向南非‘告发’你。” “无耻!” “彼此彼此。” “还有一件事,”路君峰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为防止你在结婚前逃走,你的护照从现在开始交由我保管。” 陆遥冷哼:“你觉得我会把护照交给你?” 他面无表情的替陆遥拉开车门,“不给也行,那么我们可以试试再玩点别的有趣的游戏,也许你会喜欢。” 陆遥看着这张道貌岸然的脸,突然想起那天他和自己母亲说的话。 从认识他到现在,整整二十年,她第一次觉得在这张好看的面皮之下,隐藏着的是一个自始至终都在阴暗中滋生,并且渴望将其他人也拖入无边黑暗的怪物。 他可以没有善恶观,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抬头仰望的地方才是天堂,所以,每一个人本身就身处地狱,就算陆遥已经接近天堂,他也绝对会不择手段的把她拽下来和他一起受尽折磨! 面对这样的人,陆遥毫无招架能力,而她的沉默则代表着她接受了他的提议。 路君峰的脸上不见喜悦,却是一股浓的化不开的苦涩。 他不惜用陆遥的梦想和自由囚困住她,像一个穷凶极恶慌不择路的死刑犯,反正已经被判了死刑,反正她一定会走会离开自己,而他找了她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找回的人,凭什么让她单方面的宣布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没有错,归根结底,命运才是那个行凶的贱人! 在他最最幼稚无能卑微的时候遇到了她,那时候的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他甚至不懂得如何爱她珍惜她保护她,不仅如此,还把那些“罪恶”全都强加在她的身上!而这么多年过去,他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为什么就不可以拥她入怀! 不管她爱不爱恨不恨,她这辈子都休想逃离他的身边! 车一开上绕城高速,陆遥就睡着了,这一整夜的惊心动魄心力交瘁让她原本就发着烧的身体终于倒下了,路君峰这时才在她脸上发现了不自然的红晕。 起初在洪宝山时,因为山风料峭,所以她身上的热度被暂时压了下去,就算他注意到了她脸色的异样也认为是她生气才导致。直到现在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昏睡中的眉头皱的像是小笼包的褶子。 他腾出手摸了摸她额头,滚烫的热度吓了他一跳,脚下的油门不自觉的踩到了底,等他把车停在六院门诊大楼的停车位上时,陆遥还在昏睡中。 “路、路医生……” “这是怎么了?” “什么情况啊!” 八点半没到,门诊还没开诊,但路君峰抱着陆遥穿过门诊部的大厅,疾走在心脏外科办公室的走廊里时还是把那天上早班的很多同事吓到了。 路君峰将陆遥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办公室小房间的床上,连头都没回,叫住了正走过办公室门前的人,然后说了几句话。 没过多久,就有护士拿着输液瓶和吊针过来给陆遥打点滴。 护士想要给陆遥扎针,被路君峰不由分说的从手里夺走输液针,他弯着腰,拿着针头在陆遥的手背上寻找着静脉,神情凝重得像是在做一个危险系数很高的手术。 护士越看路君峰抖动的手越是心惊,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路医生,还是我来吧。” 路君峰这才把手里的针还给护士,自己站起身退到一边。 这位护士的业务水平很高超,针扎得又快又稳,昏睡中的陆遥甚至都没感觉到疼,护士细心的给陆遥扎着针的手贴上平口贴,再绕上两圈医用胶带固定住。 “路医生,一会儿我把退烧药带过来,等她醒了后别忘了吃。” “好,谢谢。” 护士刚走到门边,就听到路君峰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的声音,“不好意思,她怕疼……” “没事的路医生,关心则乱嘛!”护士知道他是在解释刚才从自己手里夺走吊针时的“野蛮”行径,护士颇为理解的笑笑,离开时还不忘替他掩上办公室的门。 路君峰替陆遥盖上毯子,调慢了点滴的速度,从旁边办公室里拖了个椅子坐到她身边。 期间护士来送过一次退烧药和热水,虽然是带着全院七大姑八大姨的政治任务而来,但视线在两人身上兜兜转转了许久也开不了口,于是只好吞下了满腹疑问。 陆遥在那张翻个身就得滚到地上的小床上竟然一直睡到了下午,在口渴和尿急的双重打击下终于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时身体没动,眼睛先睁开了一条缝,在意识混沌中先望了望自己的头顶,然后垂下眼帘,看到了路君峰。 左手手肘撑在椅子靠手上,手撑着额头,右手扶着一本厚重的书摊开在大腿上,陆遥的视线从他的手往上移,发现他闭上的双眼下那圈青晕有点重。 然后她的视线又绕回了自己身上,水已经挂完,手上只剩下平口贴粘着的酒精棉花,陆遥试着动了动手,发现手上除了吊针扎过的肿胀外,手指上似乎还有什么异物…… 陆遥猛然想起来,这是她的结婚戒指! 她把手举到眼前,翻转了一下手心手背,这枚圆形的金属小环上什么装饰花纹都没有,是枚最普通不过的光板铂金戒指,对比路医生的身价它甚至称得上寒酸。 陆遥长着一双弹钢琴的手,手指纤细修长,不比那些手模差,这样的一双手哪怕是枚假的戒指戴在她手上也让人赏心悦目。 “准备的比较匆忙,等有时间,我带你再去挑一款。”陆遥挂完水后,路君峰才放松下来,然后一不小心就打了个恐怕还不到十分钟的盹,一睁开眼就瞧见某人正在欣赏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贪婪的将这一刻的画面在脑海中描绘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再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 “不用浪费了。”陆遥垂下手把手伸进了毯子里。 路君峰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拿过药递给她,“最高的时候体温接近四十度,所以我才给你挂了针,总要先把热度降下来再说。” 路医生脸不红心不跳的介绍着自己认为最佳的治疗方案,把自己对于其他人就算发烧到四十度开外也不建议直接挂水的事儿选择性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个替陆遥扎针的护士说关心则乱,路君峰对此深有体会,越是在乎的人你就越不能忍受她受持续的痛苦,虽然作为一名专业人士非常清楚用挂盐水的方式把她的热度强压下去和叮嘱她多喝水然后发个三天三夜的断断续续的烧,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都能好。 陆遥在路君峰的搀扶下坐起身,吃了药喝了水后才感觉恢复了一点生命体征,“三点,电视台有个拍摄。”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去。” “你不用上班吗?” “请假了。” 陆遥:“……” 她记得他昨天已经请了一天的假…… 陆遥觉得国内医院的请假制度还是挺人性化的嘛! 陆遥突然发起的高烧在三瓶点滴和一片退烧药的强势压制下,恢复得异常的快。 在路君峰的“再休息一会儿”期间,不断有护士和医生来看望她,来看病还不忘拿东西,清粥小菜,各类水果,陆遥坐在路君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面前是堆满了整个办公桌的“慰问品”。 陆遥嘴里嚼着块哈密瓜心里虽然叫嚣着“不许看不许看”,身体却很诚实的欣赏着路医生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的换衣服。 ------------ 第37章 争锋相对01 衬衫西裤,乏善可陈。 她突然有点怀念读书那会儿不上学不穿校服,在家里穿家居服的路君峰。 白色的体恤衫,黑色的短裤,头发剪得偏短,露出一副干净利落的眉峰,是很纯粹的一种瘦弱坚韧的少年形象。 那个时期的路君峰在陆遥的眼里只能勉强算是不难看,所以她一直不敢苟同那时竟然会有女同学说他帅还暗恋他,她私以为那些女孩子都眼瞎。 然而对于现在已经长开了的路某人,陆遥虽然可以收回“那些女孩子都眼瞎”的嘲讽,可是她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什么,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路君峰换好衣服转过身,就看到她紧紧盯住自己的眼神,眼神里的身影分明是自己可又好像不是,隔着经年的时光,显得有些涣散。 “热度又上来了?”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陆遥生了一场病之后仿佛转了性,随路医生喜欢,要摸就摸想碰就碰,不废话不躲开,乖巧懂事得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不明所以的鸡皮疙瘩。 其实路遥只是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在衡量了自己与路君峰之间的力量悬殊后作出的暂时“臣服”的决定。 路君峰已经抓住了陆遥的软肋,不管这次她是否能顺利回南非,只要他一直盯着她,那么她迟早会被遣返回来。 当然她可以再选一个其他的国家一个别的工作,可是,马赛马拉对于陆遥来说并不是随便什么就可以替代的。 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能够回去。 对比陆遥的“非洲情节”,一张没什么意义的结婚证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是单身还是已婚妇女,和她在哪里,做什么毫无关系,如果他要的只是法律上的一个“亲人”,那么在实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陆遥愿意妥协。 一想到唐斐愿意帮自己解决回南非的事,而路君峰开出了放她走的条件,回南非有望的陆遥便觉得什么病都好了。 离开医院时,陆遥有一种整个六院的医生护士全体出动来欢送自己的错觉,且这些路医生的同事们每个人的脸上,连稍微掩饰一下的客套都省了,集体冲着陆遥在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迷之微笑。 于是这件事给陆遥造成了一个更大的误会,原来国内的医生不仅可以随意请假连上班期间也是可以随意脱岗的…… 当然六院也有很多像陆遥这样,对某位路姓医生可以随意请假的事情表示了怀疑。 “咱们单位什么时候可以随意请公休了?” “路医生没请公休啊!” “那他请的什么假?” “婚假啊!” 下午三点电视台的工作,只是一个节目片头海报的拍摄,陆遥也只会在这个海报上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些大牌明星身后还有个一身二战士兵装扮的人。 因为陆遥不是专业的模特,所以电视台在拍摄时不会对她很苛刻,换上衣服画好妆,也就让她摆拍了几张,其实陆遥身材好,脸又上镜,随随便便拍几张效果都挺不错。 摄影师翻看着电脑里陆遥的照片情不自禁和身边的助理说道,“现在的什么新晋四小花旦,千年只出一个的美女还有那些网红锥子脸,全都没法儿看,还不如个素人。你看人家,脸蛋是脸蛋,腿是腿,不笑的时候特起范儿,笑的时候那颗虎牙简直迷死人……” 路君峰:“……” 陆遥换好衣服卸了妆,走到一直等在一边主动承担接送工作的路医生身边,看到他一脸的不自然便问道:“怎么了?” 路君峰的眼神落在陆遥不笑时特起范儿的脸上,心里有一种隐秘的不为人知的痛楚和失落。 而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路君峰把陆遥送回酒店,然后在陆遥房间门口遇到了唐斐。 唐斐在昨晚上和陆遥的不欢而散后,不知是怕陆遥在气头上不肯见自己还是他心里对她也堵着股莫名的气,所以一整天都没主动联系她。 难得回国,他趁此机会去见了见国内的朋友,刚在XX大学见完一个叫秦尧的大学里的学弟回到酒店,原本还是打算继续晾着陆遥的,但电梯却偏偏鬼使神差的停在了十八楼。 唐斐才刚敲了一下门,就看到走廊拐弯处一前一后出现的两个人。 陆遥一身T恤短裤的休闲装扮,休闲的给唐斐一种这是穿着睡衣出去逛了一圈的错觉,还有她脚上那双明显不合尺寸的运动鞋……唐斐疑惑的眼神终于从陆遥的身上撞上了她身后的另一个人。 两人隔空互相对视,都不动声色,却又在对方的神情中看出了不少的端倪。 唐斐的脸上是对于陆遥和路君峰会一同出现的疑惑,而路君峰则是对他准备敲开陆遥房间门的举动产生了敌意。 “唐斐哥哥?”陆遥走到唐斐跟前。 “去哪儿啦?”唐斐立即收回冷峻的神色,落在陆遥身上时已换上他惯有的招牌式的微笑。 “下午电视台有个拍摄工作。” “脸色怎么这么差?”唐斐边说边向陆遥倾身,当他的额头贴向陆遥时,陆遥只来得及眨了眨眼睛。 始终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路君峰揣在西裤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没事,”陆遥假借开门把两个男人无声隔空对战的眼神挡在了身后,“今天一天挺累的,我先休息了。” 陆遥废话不多说,在两个男人的无措中“砰”的一声泄愤般用力关上门。 被无情关在门外的两个男人,面对紧闭的门,竟然难得的共同体会了一把同病相怜的感觉。 唐斐:“喝一杯?” 路君峰显然不是个会玩的人,喝酒也只会找清水寡淡的“轻酒吧”,台上歌手唱着的爵士乐能把唐斐唱睡过去。 如果是唐斐小孟还有陆遥泡吧,那是肯定得挑最闹腾最High能把房顶掀翻的地儿。 环境虽然单调了点,但酒吧里生意还算不差,两人也只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位置坐。 唐斐向送酒的服务生点了点头,习惯性的想要从钱包里拿小费,手刚伸到裤子口袋边缘才想起现在是在国内,不兴这个。 路君峰瞥了眼,冷冷的来了一句:“习惯很可怕吧?” 唐斐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冲着服务生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人说是喝杯酒,还真是喝酒,几乎没什么交流。 在酒吧旖旎无限,缱绻缠绵的灯光音乐的衬托下,这两个坐在角落里喝酒的男人真是吸引了场子里所有女人们的目光。 一个优雅绅士,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生着富贵公子哥的气质,有女孩子朝他抛去媚眼或者举杯示意,他也会礼貌的回应,不轻浮也不刻薄;另一个冷眉俊目,虽说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但现在的人就喜欢“找虐”,特别的吃“禁欲系”这一款。 两个男人浑然不知除了刚才被陆遥一视同仁的关在门外后竟然一不小心再一次打了个平手。 “我拿酒瓶砸你,竟也是八年前的事了。”沉默许久,还是唐斐憋不住先开了口。 “八年确实挺长,都看不见你额头上缝过针的影子了。” 当年两人打了个平手,要是非拿出来说,谁都没什么可炫耀的。 一个被差点被打到脑震荡,一个险些毁了容,而导致他们打架的“罪魁祸首”消失了十年之久,任凭他们爪心挠肺后悔莫及的寻找了十年无果。 “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怎么爱说话,更不会跟人抬杠。” “人是会变的。” “说的没错,”唐斐狡黠一笑,“所以习惯也是会改变的。” 路君峰之前嘲笑的那句“习惯”,意是在告诉唐斐,从很久以前开始,让陆遥习惯的人就是他路君峰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但是唐斐用事实告诉他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是吗?”路君峰不置可否,左手端起透明玻璃酒杯,混合着冰块的浅褐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着凉意的光。 唐斐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紧盯着他的手,“你……结婚了?” “订婚戒指而已,结婚么……也快了。” “遥遥知道吗?” “当然。” 唐斐按下心里的疑惑,在路君峰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说话的口气突然缓和了不少,“我之前还和遥遥担心你走不出过去的那些事,看来是我们想多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祝福你。” 唐斐觉得这似乎是现在最好的结局了,遥遥寻找到了毕生的梦想,路君峰放下了过去决定重新开始,而他也终于可以试着把一些重要的东西紧握在手里。 听完唐斐的话,路君峰身体往后,舒展闲适的斜靠在沙发上,没拿酒杯的手完全敞开搭在身后沙发的椅背上,整个人在唐斐面前呈现出的是一种绝对的胜利者的姿态。 他举起手里的酒杯朝唐斐致意,嘴角勾笑道:“那我就代表阿遥感谢唐斐哥的祝福了……” 唐斐的嘴唇刚触碰到酒杯口,牙齿与冰块不期而遇的刹那,被路君峰这句话惊得险些连着冰块一起把酒杯给咬碎! 唐斐的惊慌失措全都看在了路君峰眼里,他脸上的笑意浸染得更浓:“你可以在国内多待一段时间,参加完我和阿遥的婚礼再回去。” ------------ 第38章 争锋相对02 刚才在酒店,唐斐并没注意到陆遥刻意把左手背在身后的小动作,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路君峰怎么会和她一起出现这件事上。 “你威胁她?”虽然路君峰这个炸弹扔的又准又狠,但唐斐对陆遥愿意嫁给路君峰这件事完全持怀疑态度。 其实唐斐真的挺了解陆遥的,不过在路君峰看来这些所谓的了解根本一文不值。 唐斐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她最怕什么吗?还是知道她身体哪里最敏感,她习惯在你说了第几句话后开始准备反击?和陆遥生活了六年的是他,让陆遥离不开的人是他,陆遥爱的人也只有他! “路君峰,你做这些觉得有意思吗?”唐斐此刻的脸色很有再和他打一场的架势,“当年你因为恨她把她一个人丢下,你知道你走后她都经历了什么?现在她好不容易从过去中走出来并且找到了她喜欢做的事,你为什么又出现在她身边!是因为恨她想报复她吗?” 想到这些年的陆遥,唐斐突然放软了口气:“那些曾经你强加给她的罪,她一声不吭的抗下,这么多年也该还清了吧……” “这是我和陆遥之间的事,和谁都没有关系!” “你是男人吗!你究竟还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折磨?” “你为什么非得困住她?早知道你错的这么厉害我之前就不该答应你……” “你最错的是当年不该送她出去!” “那你呢?当年她那么爱你,你特马绝情的一走了之又算什么!!!”唐斐忍不住冲着路君峰爆粗口,已经完全撕下自己温文尔雅的面皮。 路君峰自以为坚硬如铁的心被刺了一下。 但他反问唐斐:“她十岁时,你不是也丢下她走了吗?” 路君峰,同样不动声色的往唐斐的心上戳了一刀。 绕来绕去,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在M国打架之前的那场对话。 不过八年的时间还是有所改变,至少他们现在都懒得拿拳头往对方脸上招呼,两人都已经不是被对方几句话就激得挥拳头的毛小子了,他们已经懂得了真正的战场是没有硝烟的。 路君峰站起身,打算结束和唐斐的这场莫名其妙又冗长无味的谈话,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放在桌子上,然后对上唐斐那双大少爷的眼睛,“不好意思先走了,我和阿遥明天还要去选礼服和订酒店,会很忙。” 看着路君峰离开的背影,唐斐突然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当时的自己对路君峰说:“不好意思先走了,我和遥遥吃完饭还要赶去看音乐会……” 这个人,还真是记仇! 自从陆遥有过被路君峰凌晨从酒店拖走的恐怖记忆后,她连睡觉都不敢睡的太死,就怕自己一睁开眼又不知被“绑架”到了哪儿!这种担忧演变成早上七点不到她就醒了,然后非常难得的享受了一次套房的免费早餐。 不过事实证明,就算半夜不会被拖走,一大早也可能会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偶遇“绑匪”。 “不介意吧?”路君峰将餐盘放在陆遥桌前,不容分说的拉开椅子坐下。 陆遥压低了声音:“你有病啊!” 这个人是彻底抛下前途似锦的工作专程跑来二十四小时的监视她了吗? “一会儿记得吃药。”他把早就准备好的退烧药放在她手边。 陆遥:“……” 陆遥:“这家酒店的早餐很有名吗?让路医生一大早专程赶过来吃?” 路君峰慢悠悠的剥了个鸡蛋,用刀切开一半后放进陆遥的米粥里,然后拿起纸巾擦干净手后才说道:“这家酒店的早餐有没有名我不了解,我只知道入住这里的客人可以凭房卡享受免费的自助早餐。” “你别告诉我你在这里开了个房间……” “1808,你隔壁。” 陆遥:“……” “哦对了,吃好饭在房间等我,我们今天会很忙。” “今天电视台没有安排工作……” “上午先去试礼服,下午去几家酒店看场地,如果顺利晚上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陆遥:“……” 路君峰在1806房间看到陆遥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发,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房间的衣柜处,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拉开衣柜的门。 然后在陆遥的不敢置信中从衣柜中挂着的某一件衣服外套的内插袋中摸出了一本笔记本,一本护照安静的躺在笔记本里。 陆遥觉得自己在此人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陆遥虽然按照某人的要求已经做好出门的准备,但她把自己的身体扔进沙发里的架势,分明是不想动一下,特别是当自己的护照被收走后,她就更是面无表情的窝着不动了。 陆遥冷冷的语气响起,“我不知道现在国内领个结婚证还必须要穿着礼服去?” 正打算把她从沙发上拉起的路君峰被她一句话问得语塞,不尴不尬的站在她面前,嘴角紧绷。 陆遥神色漠然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路君峰的心里不知转了几个弯,上下起伏来来回回强压了多少的怒气,反正当他蹲下身视线与陆遥坐着的眼神相交时已经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刚吃过药,会感到累,如果你不想出门,我让他们把礼服直接送到酒店好不好?” 陆遥原本靠在沙发上的身体突然探身上前,双眼含笑,那笑好似要穿透过他的深色眼眸,双手水蛇般缠上路君峰的脖子。 陆遥感觉到手下肩膀一僵,一股恶作剧的念头从心底升腾而起。 陆遥的一根中指在路君峰的背上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打着圈绕着弯…… 一阵难忍的酥麻透过质地优良的衬衫在路君峰的后背上连续炸开了无数的心颤。 路君峰的手撑在陆遥沙发的扶手两侧,从上至下,居高临下的把她整个人圈在了自己身前,然后他的视线对上她的目光。 月牙儿似的瞳孔透露出的是赤裸裸的勾引,一种让路君峰厌恶的对待猎物的眼神,他应该在仅剩的理智中将她推开并且骂她句“不要脸”。 可是这双他日思夜想的眸子中还映着一对倒影,好像把他整个人都圈了进去,折射出一层一层的光,竟然炫目得令他移不开眼。 陆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故意露出她左边那颗让人着魔的虎牙,手指乘胜追击的顺着路君峰的后脊一节一节的往下按,“阿峰……” 路君峰当时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头皮一阵发麻,身体不由自主的起了变化。 然而此时达到了目的的陆遥才慢悠悠的重新斜靠回沙发上,神情和身体很快就变回了冷漠的状态。 “好玩吗?”在她整个人都撤退完毕恢复如常后,路君峰忍着身体的难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不好玩。”陆遥轻飘飘的答,“你太经不起挑逗了,没什么挑战性。” “哦?看来你喜欢挑战难度高的?” “唔……”陆遥歪着脑袋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老外普遍都很开放,他们大部分人都热衷于花哨的前戏,相比较我们国内确实难度更大一点。” “是吗?”这次换做路君峰倾身向前靠近陆遥,近到几乎把自己的气息强压给她,鼻子和嘴唇欲碰不碰的擦着陆遥的额头,鼻子,脸庞,嘴唇……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脸红了又红,“你可能不了解一件事。” 他顿了顿,好似在欣赏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在国内,通常都是……由男人来负责前戏……” 最后他在她的下嘴唇上轻咬了一下后打横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陆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感觉一会儿热得像堆燃烧不尽的炭火,一会儿又冷得如同坠入了冰窖中,思绪杂乱无章,身体沉沉浮浮,像被抛在了无边无际的洋流中,随波逐流,像一艘找不到彼岸停靠的破败小船。 “喂,喂,醒一醒……” 陆遥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喊自己,她有些困难的掀起了眼皮,整个人和思绪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终于不用再东飘西荡了。 “吃药了。” 陆遥的身体就像一滩无骨的烂泥,由着谁扶着坐起,然后似乎靠在了一个单薄的胸膛上,缓缓的心跳声从后背传到了她身体里。 她很想睁开眼看看身后的人,可她实在太累太困,一喝完药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纸张的翻页声,水壶烧开时的蜂鸣声,纷乱的脚步声,嗡嗡响的说话声,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 太多太杂的声音在半梦半醒间缠绕住她的思绪,而在这些声音中似乎一直伴随着一个特别的声音。 不是让她起来吃药就是喝水,有时还会在她床边自言自语,她听到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陆遥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身下一张木板拼成的简易床差点把她睡成了一具活僵尸,整个身体在刚开始能动时随处都在发出“嘎达嘎达”的清脆声。 从外边推门而入的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醒过来,站在门边怔愣的望着她。 “你……是谁?”陆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语调,她猛得咳嗽起来。 (下一章上架,各位,氪金章见!) ------------ 第39章 恰似少年来01 门口的人脚步慌乱的走到她身边,在一旁的水壶里给她倒了杯水,由于太过紧张,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大半出来。 陆遥接过杯子喝下,才算止住了咳嗽,声音也渐渐恢复了清亮。 “你是谁?我在哪儿?我爸呢?”陆遥继续追问,视线落在眼前这个低垂着脑袋只会看自己脚尖的男孩身上,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问话时不知不觉就变得凶巴巴的。 男孩抬起头看向陆遥,刚对上陆遥的视线又快速的错开,并且抿着嘴不说话。 陆遥心想:“这人不会是个哑巴吧?” 三天前,正享受着小学三年级没有烦忧暑假的陆遥,看着父亲正在打包的几个行李箱,有些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一个对女儿有很高期许的父亲突然想到这是一次很好的体验生活的机会,于是不容分说的当下多订了一张火车票,在陆遥妈妈下班回家前拖着行李牵着女儿坐上了前往某个沿海城市的火车。 陆遥一开始还犹犹豫豫的不想去,因为想着暑假里有几场她期待了很久的音乐会要去看,而且她认为妈妈绝对不会同意父亲这个“一拍脑袋”就做出的的决定。 可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喜欢刺激冒险更对浪漫主义情怀毫无抵抗力的孩子,爸爸一说到在某个小岛上,在那片柔软沙滩上有各种奇形怪状的贝壳,和夏季的夜晚闪着蓝色荧光的水母像条彩带漂浮在海面上时,她的那些犹豫和担忧就全都被抛诸脑后。 只是还没见到贝壳和水母,她就被人满为患鸡飞狗跳的绿皮火车给砸了个七荤八素,然后在清晨下了火车后又坐在一艘浪大一点都能翻个底朝天的摆渡船上晃荡了一整天。 陆遥只记得自己在船上吐一阵,哭一阵,睡一阵,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艘魔鬼船上下来的了。 陆遥确实不知道,因为她当时已经在船上吐晕过去了,是父亲陆匀把她抱下的船。 陆遥的父亲陆匀是S市某三甲医院的外科副主任医师,作为医院中青年医生的骨干力量,每三年一次的下乡义诊肯定少不了他的身影。 今年S市与某沿海城市的政府一起合作促成了这次义诊活动,陆匀则主动请缨来到这个离中心城市地理位置最偏远的某个小岛。 小岛位于城市的东北部,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外岛,五平方公里不到的面积,拥有大概一万多人口,陆匀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岛上辖属八个村的其中一个,有一千多户人家。 陆匀义诊期间在村镇上的卫生所里工作,因为岛上居民出一次岛看病不容易,岛上的卫生院也就只能治个头疼脑热的病,所以陆匀他们医疗小组的出现,引发了全村的看病“热潮”,陆匀几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晚上大家则分别借住在村民的家里,陆匀父女俩借住的是个只有奶奶和孙子相依为命的人家,家里条件并不怎么好,据说家里还吃着低保,连孙子念书都是村里和乡里出的钱。 但贫穷却不落魄,家里收拾的干净整洁,窗明几净,这家奶奶做的饭菜虽算不上丰盛但贵在用心。 陆匀住这里,一方面是他们家人丁少有空余房间住,另一方面是接受他们借住的村民可以领到一部分补助。 吐得昏天暗地的陆遥在床上躺了两天终于能下床了,吐得两颊都凹了进去,显得一双眼睛更大,之前放假在家赋闲了一个月的陆遥养了一身的细皮嫩肉,在这座日照充足到岛上人人都几乎晒脱了一层皮的地方白得能晃了人眼。 第一个被晃了眼的人就是陆遥他们借住这家人家的孙子。 “阿峰,去厨房端菜。” 路家奶奶端着一碗东西走出厨房,正看到坐在餐桌旁歪着脑袋无精打采望着门外院子的陆遥和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自家孙子…… “哦。”路君峰收回不知不觉就落在陆遥身上的视线,转身进了厨房,然后悄悄的把陆遥刚才低头时露出的那段纤细苍白的脖子刻在了眼底。 “病刚好,只能喝点粥。”奶奶把碗端给陆遥。 “谢谢奶奶。”陆遥从小就是个嘴甜乖巧的孩子,当然,这种乖巧只出现在大人们面前。 “乖孩子,”奶奶叹了口气,“这么远的路,怎么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呢,吃不好睡不好,还生了一场病。” 路家奶奶六十出头,两鬓刚刚发白,身体好像不怎么好,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一直看病吃药,人削瘦得很,但老人精神不错,眉目很是慈祥,对陆遥也很好。 “陆……我爸是看我暑假在家就知道吹着空调看漫画,怕我看出病来,才带我来岛上体验生活的,奶奶,你们这儿挺好的,风景好人也好,我挺喜欢的!” 有人端着碗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她的话,脚步不由得一滞。 她这几天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看过的风景只有他们家的院子,接触到的人也只有自己和奶奶,所以她说的风景好人也好是指自己吗? “你喜欢就好,”奶奶慈祥的看着陆遥,“遥遥啊,你平时想吃什么做什么就和阿峰说,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挺会照顾人的,我病了这么久,多亏了这孩子……” “奶奶,吃饭了。”路君峰将饭菜和碗筷摆上桌,整个过程始终低垂着头。 陆遥看他坐在自己面前,连吃饭也是埋着头,不敢抬起头朝自己这儿看上一眼。 陆遥舔了舔嘴唇,脆生生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路君峰被陆遥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一口饭差点呛在了气管里,咳得涨红了一张脸。 “没事吧?”陆遥殷勤的倒了杯水递给他。 路君峰接过水杯,手指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惊得他差一点把水杯给砸了。 “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奶奶赶紧拿抹布擦桌上的水渍。 手忙脚乱了一阵,路君峰才算理顺了一口气,不知是咳伤了还是难堪,这次的头是低得快埋桌底下去了。 “遥遥你问的是阿峰的名字吗?” “嗯。” “他叫‘路君峰’。” “姓lu吗?和我一个姓。” “不是一个。”路君峰突然出声,声音蚊子似的从桌子底下传过来,“是路途遥远的路,不是、不是你那个陆……” “哦……”陆遥点了点头,“那君是君子的君,峰是山峰的峰吗?” 路君峰点了点头。 “我叫陆遥,陆地的陆,路途遥远的遥。” 怯懦的男孩突然抬起了头,在开了灯也略显昏暗的堂屋里,发现对过之人那双在暗处也流光溢彩的眸子正含着笑望着自己。 这原本只是一句普通至极的自我介绍,可是在听到他耳朵里的瞬间,却突然在男孩的心里卷起了轩然大波,像久旱的戈壁沙漠中惊破了如沐的春风,无中生有,席卷而至,有一阵细微却尖利的刺痛在他肺腑中扎下,席卷至四肢百骸。 从此,他的心里便长长久久的回荡着一句话。 她说我是陆遥,路君峰的陆遥…… 陆匀没回来吃晚饭,肯定又是被某个热情的村民拉回家招待去了。 陆匀不像其他下乡义诊的团队可能只是为了完成院里的任务,或者借这次机会为自己的履历添上一笔,纯粹是为名为利而来。 陆匀是个脚踏实地的人,过去读书时刻苦专研孜孜不倦,工作后更是殚精竭虑勤勤恳恳,不管是挂了专家号的还是不花钱看病的他都一视同仁,全凭着他医者仁心的初衷。 他没有对岛上的艰苦条件和每天把卫生所挤满的村民产生任何怨言,而是带领着自己这支医疗团队驻扎在卫生所里任劳任怨,忙得连陆遥都没空管。 路家奶奶信教,吃好晚饭会去同村的邻居家做晚课。 喝完粥嘴里寡淡的陆遥坐在路家大门口的石头门槛上,望着对门那家人家后门拉起栅栏养在里面的几只鸡,一阵风吹过,一股意味不明的味道熏得她险些又要吐。 “你别坐那儿,”路君峰洗好碗走出厨房,看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陆遥曲腿坐在门堂口,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捧花状的托着自己的脸,“那里脏……” 闻言,陆遥回头看了他一眼。 路君峰和陆遥年岁相当,月份上陆遥小一点,不知是男孩女孩发育早晚的关系还是基因遗传,他比陆遥还要矮一点,甚至更为瘦弱,再加上长年累月的海风“轻拂”,黑得很是纯粹。 路君峰下意识的避开她的视线。 “哎……”陆遥叹着气。 路君峰不懂陆遥的忧伤,她本可以穿着更优雅的礼服挽着穿着正装的男孩的胳臂去看一场她期待已久的音乐会,而不是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干巴巴的对着那几只杂毛鸡大眼瞪小眼。 还有一个偏远地区偏远小岛上的一个家境不太好的男孩,父亲早逝,母亲远走改嫁,奶奶常年生病,还长得又瘦又小又黑。 全身上下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能看,可是盯着人看时都只敢悄悄的,像个贼似的偷着看你,只要你一和他对上眼,他就会立刻惊慌失措的逃避,从小穷困的生活造就了他敏感,卑微,胆小,孤僻的性格。 ------------ 第40章 恰似少年来02 陆遥的脸上写满了对这个叫路君峰的男孩的讨厌,讨厌他总是躲在身后注视自己的猥琐目光,他还以为陆遥不知道他偷看她,认为自己的眼神和心思都藏得很隐秘。 陆遥在大人们面前绝对是一副乖巧懂事无懈可击的小公主形象,平日里惯于装出几分“傻白甜”不谙世事的天真,可事实上她是个机灵乖觉的人,能从你的眼神和表情看进你的心里去。 这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小姑娘心思缜密点,可坏就坏在她不会直接告诉你她已经看穿了你,她只会把你以为的秘密当成自己的秘密,然后在你面前笑得一脸天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着看你的笑话,一但背过身,便嘲讽你这样一个人两张皮真是可笑至极。 陆遥知道自己是个漂亮的姑娘,她也享受别人对她样貌的喜爱和欣赏,你可以正大光明直接了当的表达对她的倾慕和喜爱,可她绝对不会喜欢躲在阴暗角落里对自己藏着龌龊心思的蟑螂。 陆遥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嘴里不咸不淡道:“没想到还会有人嫌弃自己家脏,真是长见识了。” 陆遥的话让路君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陆遥听到身后离开的脚步声,想着这个烦人精终于走了,她再一次恢复到和杂毛鸡大眼瞪小眼的境地。 其实陆遥挺想出去走走。 路家所在的村子并不靠近海岸,陆匀说过去得十多分钟,还吓唬她海边浪高风大,太阳还毒,得等她身子养好了才能去玩,她爹不许她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个讨人厌的家伙天天盯着自己。 “陆叔叔说你病没好,不能出门。” “陆叔叔说你前两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不能马上吃水果,那个、那个西瓜你就别吃了。” “陆叔叔说你虽然病好多了,但药还是要继续吃,这药每隔六个小时吃一次,你刚才吃晚了,下一顿也得推迟……” 陆遥现在一听到“陆叔叔”这三个字就浑身不舒服,恨不得拿鱼钩把那个人的嘴给封住! “陆叔叔说他今天不回来了,在卫生所里凑合一晚。” 陆遥朝着空气翻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惊天动地的白眼珠子! “水烧好了,你、你洗澡吧。” 路家没有热水器,不能像在自己家一样泡个舒服的澡或者冲个凉,所谓的洗澡,就是拿个盆倒上水,拿毛巾擦…… 大暑天里,陆遥一边擦一边出汗,到最后不知道是用热水擦掉了汗,还是热水转化成了汗,总之,一提到洗澡陆遥便觉着浑身上下开始变得黏黏糊糊。 陆遥认命的走进房间,看到脸盆里已经倒好了水,干净的毛巾搭在脸盆旁,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她的木板床上,房间的窗帘也严丝合缝的被拉上了。 刚拉下连衣裙背后的拉链,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陆遥心下一惊,手里一慌乱,竟然把一簇头发夹进了拉链里。 路君峰站在门外,有些犹豫踌躇的开口:“你……你还是关着灯洗吧。” “关灯我怎么洗啊……”陆遥刚要反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往窗口处看去,竟然发现在拉上的窗帘上正映照着自己灯光下的身影……她马上伸手拉掉了灯! “你、你等一下!”陆遥突然喊住门外正要离开的那人。 他虽然没答话,但陆遥知道他没走,就站在门外。 陆遥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裙子半褪不褪,身后的拉链扯住头发和头皮,疼得她不得不仰着头。 她原本想要用蛮力把拉链往下扯,可是只要动一下头皮就疼得发麻,她要是不管不顾的硬拽,怕是要秃了一块头皮,陆遥这人就爱臭美,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头发有什么闪失的。 而现在能解救她的只有门外那个让陆遥极其讨厌的人。 陆遥在房间里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认命的打开门,不过她只把门拉开了一条很小的缝儿。 陆遥对着门外的人小声说道:“可以帮我个忙吗?” “啊,嗯,好。” “那个……我、我、我头发被勾住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下!”陆遥如临大敌,出了一脑门的汗。 门外的路君峰,比起陆遥好不了多少。 此刻,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冒着汗,透过门缝看到陆遥转过了身背对自己,连衣裙拉到一半的拉链上确实勾着一簇头发。 他试着伸手去拽她的头发,可是刚一用力她就喊疼,慌得他都不敢乱碰,房间和堂屋里都没开灯,夏日里的黄昏,虽然眼睛不是一点也看不见但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去碰她的头发,手上尽可能的轻柔,将夹在拉链里的头发一点点的清出来。 虽然他在心里再三警告自己“不许看别的地方”,可越是较真视线却越是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落在了那些“不该看”的地方。 陆遥的白色连衣裙已经褪下一半,露出贴身穿着的一件白色小衣服,路君峰不知道这是女孩子的小内衣,还以为是一件短背心,然后视线继续上移,停在了陆遥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肩。 这是路君峰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没穿衣服的后背和肩膀,和男孩子的完全不一样。 陆遥不胖但也不是皮包骨头,而是将将好的程度,被头发拉疼时的轻微躬身,使得背部和脖子处加深了一条向内凹的曲线,在男孩的眼中有一种纤细修长的美好。 “好了没啊!”陆遥怕被人看到,有些着急,小声的埋怨着。 “马、马上就好了。”最后一下拽出剩余的头发后,没有异物卡住的拉链在他用了力的手劲下竟然一路滑到了底,吓得路君峰像是触电般收回自己的视线和手指。 屋内的陆遥手忙脚乱的用力关上了门。 路君峰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发现除了长得不一样之外,原来女孩和男孩身上的肌肤也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陆遥在每天的“陆叔叔”的耳提面命中终于熬到了被放出去的这一天。 陆遥的人身得到自由时,她没去海滩逛,而是先去了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小卖部,掏钱买了很多饼干糖果酸奶和其他零食,吃喝零嘴装了满满一袋子。 路君峰皱眉跟在她身后,倒不是心疼她乱花钱,而是觉得她病才刚好不应该吃太多这些东西。 正想着等陆叔叔回来得和他说一声,一直走在自己前边的陆遥突然停下了脚步,始料未及来不及刹住脚步的两人撞了个前胸贴后背。 “嘶……”陆遥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走路不长眼啊!” 路君峰也没道歉,而是从她手里拎过东西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陆遥撇了撇嘴跟上,“唉,村里的卫生所怎么去?” “你要去找陆叔叔吗?” “嗯,离这儿远吗?” “不远,不过他晚上就回来了,你不用过去……” “你告诉我怎么去就行了,别的不用你管!”陆遥烦躁的打断他的话,她最讨厌他一副什么事都为她做决定的“陆匀代言人”的说话语气,她要做什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陆叔叔’可没不让我去找他吧?” 路君峰被她一句话问得语塞,停住了脚步,陆遥则趁机想从他手里夺回刚才买的东西。 路君峰将手上的东西换了只手拿,算是用行动拒绝了陆遥,但他在陆遥准备发火前说:“我带你去。” 村里的卫生所说远不远,路君峰每三天就得去一次给奶奶拿药,走得快一点来回就一个多两个小时不到的样子,可说近也不近,至少陆遥同志已经无数次要求前边带路的小同志在路边阴凉处休息一下再走。 陆遥坐在人家砌在屋前一米左右高,用来晾晒小鱼干的青石板上,边喘着气边拿手当做扇子给自己扇风。 今天她没穿裙子,而是简单的体恤衫和短裤,所以才敢这么毫无形象的坐在高处。 “还有多久才到啊?” 路君峰身体斜靠在青石板上,怀里抱着陆遥那一大袋零食,视线透过薄得近乎透明的塑料袋,落在陆遥垂在青石板下,上下交叠然后前后摇晃摆动的腿,她每说一个字就会晃动一下腿。 青石板浓墨的绿衬得那双修长的腿更显白皙,路君峰觉得这真是一个会让人不停的想要去探究的女孩。 “问你话呢!”陆遥不耐烦了。 “如果你每走十分钟就休息一次,那可能得走到太阳落山。” “我哪有十分钟就休息!”陆遥不服气,立马从青石板上跳下来付诸于行动,“从刚才到现在我一共才休息了两次,两次!”陆遥伸出两根手指恨不得戳到路君峰的脸上。 “走吧。”路君峰不置可否,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也没有戳穿两人其实也就走了半个小时的事情。 陆遥话说得响亮,脚步却拖沓得比蜗牛快不了多少,路君峰好几次都停下等她跟上,这样走走停停了一段路,眼看天色真一点点的在暗下去,路君峰只得拉住陆遥的手拖着她走。 而陆遥大概是真累得够呛,完全是在靠意志支撑自己的脚往前挪,心里防线早就全面崩溃了,所以当路君峰牵住自己手时她竟然安分得没有甩开,而在他的带动下她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 第41章 恰似少年来03 两个人拖拖拉拉的走到卫生所时,正是陆匀他们最忙的时候。 卫生所附近有个幼儿园,原本放暑假学校里是没有人在的,但听说从大城市里来了免费看病的医生,家长们闻风而动,竟然“口口相传”的结伴而来。 孩子们大都没病,就是想让陆匀他们检查检查,反正不要钱嘛,陆匀他们自然也不能赶人走,只得分出了一半精力给孩子们“体检”。 要说陆遥来得再巧不过,看到父亲和同事们被满屋子的孩子包围,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陆医生都没法用听诊器,于是陆遥准备用手里的一大袋零食把这些孩子们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个个把队伍都排好了,谁乖乖的姐姐才会给他好吃的哦!”陆遥虽然才十岁,但身量挺拔,声音清亮,神情中更是带着强大得让人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再加上她手里的零食,一屋子的孩子瞬间就被她收买了。 “遥遥,多亏了你们啊!”陆匀的同事从一堆孩子中间腾出手对着陆遥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陆遥看陆匀身边围着的人少了点才挤到他身边,拿了瓶酸奶放在他桌上,斟酌着开口:“陆医生……” 陆匀头都没抬,把酸奶扔给了一边的同事,“想都别想!” 陆遥吃了个“闭门羹”,但不想就此放弃,于是扁着嘴不依不饶的围着陆匀转,陆匀对着谁都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唯独对陆遥爱答不理,一张脸上写满了对她碍手碍脚的嫌弃。 “阿婆,您这膝盖是长年累月弯腰导致的小月半的损伤,您还是得趁早去市里的大医院再仔细做个检查,我看不能再拖了。还有,平日里不要背着太重的东西走路,能坐车的尽量坐车。” 陆匀把手里开的单子塞进病历卡里递给面前的村民,再嘱咐了几句,村民道了谢走后他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抽空转过头看了眼陆遥,“不是我不让你回去,你去问问阿峰,现在能有船出岛吗?就算有船,你预备自己一个人回去还是想让我把这里的事丢下送你回去?” 陆匀这话虽说是在向女儿解释,可听在陆遥耳朵里又觉得不仅仅是解释,像是在埋怨陆遥,又有点撒气在里头。 在陆遥看来父亲一直是温文儒雅的,对待自己更是比一般的父亲还要通情达理和颜悦色,可是自从把她一路带到这里开始,她便有一种父亲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感觉,她甚至觉得他这次来岛上义诊倒像是在逃避什么。 路君峰正被一群孩子围着讨要吃的,闻言刚抬起头想要说话,在场的村民们已经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是啊,现在是台风季,别说咱们自己的船了,就是公家的也得停上几天。” “这台风说来就来,说走也就走了,叔叔在码头上班,要是有开船的消息一定提前告诉你!” “你们这么大老远的来咱们这儿为人民服务,村里还没有什么表示呢,可不急着走呢!” 这回陆遥是彻底死了这条“逃跑”的心了。 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屋子的小喜鹊,陆匀他们正准备收拾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已经好几天忙到深夜了,大家都有些熬不住。 可白大褂还没从身上脱下来,就有村民着急火燎的跑来找陆匀他们,好像是谁家之前新造的房子,因为台风的原因停工几天,可没想到新上的梁顶突然塌了,正压着了在新房里搬东西的那家的父子! 陆匀一听就急了,作为这支义诊团队的负责人,赶紧把所有人再重新召集起来,拿上能拿的所有装备跟着前来报信的村民赶了过去。 陆匀他们一走,整个卫生所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 陆遥上好厕所回来,发现办公室里人去屋空,疑惑道:“我爸他们人呢?” 路君峰把陆匀摊了一桌子的东西一样样归类放好,“西村的王伯伯家出事了,陆叔叔和其他人都过去了。” “哦,那我们也走吧。”陆遥觉得,陆匀去西村了,那么她也得赶去西村,然后事情处理完了就可以一起回路家吃晚饭。 “陆叔叔说,让我们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干嘛?” 路君峰看了眼窗外已经快沉入海底的落日,“太晚了,路上难走。” 陆遥听到“难走”两个字就瞬间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要等多久?” 路君峰摇头。 “要不我们先回去?”陆遥刚才在这个只有两间小平房的卫生所里转悠过,实在没什么有趣的地方,周围住户离得还远,孤零零的矗立在这一片荒凉的空地上。 路君峰再摇头,并且解释道:“晚上风大,我们回去的一路上有段路没有路灯,就算有灯的估计也会在这种天气里罢工,如果是和陆叔叔他们一起回去倒没什么……” “算了算了,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吧。”陆遥怂,怕黑。 “你饿吗?”路君峰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停下过干活,收拾完医生们的办公桌,再把办公室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还顺带着把隔壁观察室里的几个铁床挨个擦了擦。 而陆遥无聊的趴在陆匀的办公桌上拽着只笔在废纸上涂涂画画。 听到路君峰的声音,她把左边脸压在左手臂上,掀起右边脸和右眼盯着他忙碌的后背,声音凄楚:“饿……” 路君峰在窗玻璃上的灯光反射中看到了她的表情,嘴角不自觉的上翘,但他背对着她,没让她看到。 他语气温和道:“想吃什么?” “Seettalk的千层,Breadtalk的牛奶蜜豆,Touch的冰淇淋,哦,还有莉莲的蛋挞。”陆遥不假思索的报出了一连串名字。 路君峰:“……” 由于陆匀他们白天在这里工作晚上有时候也会留宿,所以卫生院的小厨房里备了些干净的米面,路君峰别的东西做不好,但下碗面填饱肚子还是绰绰有余。 吃完自己碗里酱拌面的陆遥伸长了脖子去瞅路君峰的碗,其实十岁的年纪上,男孩要比女孩吃的少,因为女孩发育早嘛,这是一名作为医生子女心安理得的专业知识。 这还是路君峰第一次见到陆遥的笑,虽然他知道她这笑多半是冲着自己碗里的面,但还是被那颗小虎牙撞得心跳漏了一拍。 结果就是陆遥吃得有点撑,在办公室里来回的转圈消化。 “我爸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路君峰看了眼窗外卫生所门前空地上竖着的那根晃得有些厉害的旗杆,“台风提早登入了,陆叔叔他们很有可能被困在西村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一整个晚上都不回来?” “嗯。” “那我们两个人怎么办?” “隔壁观察室里我刚才看过,可以睡人,家里我托之前看病的邻居回去给奶奶捎过口信。” 陆遥虽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但未必不能吃苦,可是不能吃苦又不代表不会害怕。 特别是在一个方圆几百米没什么人家,唯有自己和一个不讨人喜欢的男孩被台风困在村里卫生所里的状况之下。 要是台风把这两间看着就不怎么结实的房子给吹塌了怎么办?如果有人半夜闯进来怎么办?或者台风没把房子吹塌而是正义凛然的把坏人吹跑了,可要是与她同一屋檐下的某人趁此无人之际对自己展开报复怎么办? 毕竟陆遥在此人面前可没有过和颜悦色的时候。 把他特意凉温用来喝药的水泼地上,故意将满脚的泥蹭在他刚扫过的院子里,他看书时她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 他说“你别这样”的时候她总要凶巴巴的回句“要你管”。 陆遥心里掂量了一下:嗯,梁子结得不算小。 不过……陆遥站在观察室门外看路君峰将两张铁床拼在一起的身影,心里想着:“我这么对他,他倒是从没有过什么抱怨,愿意帮我解被头发缠住的衣服拉链,走不动路还知道拉我一把,做的面竟然意外的好吃。要是他能不经常偷看自己,或者在自己看着他时他的目光能不躲闪,大大方方的回望自己,她对他的印象可能还会更好一点……” 陆遥看人,不讲究什么长相,家室和学习成绩之类的,只要是和自己玩得来,志趣相投的,就像小孟那种天生小流氓她都能和他交心。 陆遥唯独讨厌的是那种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从来都是伏低做小的姿态,总是可怜巴巴的装出一副弱小无辜,等着别人施舍的懦弱模样。 陆遥躺在观察室的铁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路君峰家时好歹还能看个电视连续剧解个闷,当然暑期档的电视剧都是作为陆遥入眠之用的,然而现在在这间不足十平方的小小观察室里,什么都没有。 陆遥翻了个身面朝睡在自己旁边床上的身影,也是唯一能解闷的一个物件。 “你睡了吗?” “没。” “我睡不着。” 路君峰想:“刚才不该让她吃那么多面,吃多了不消化会影响睡眠。” 陆遥:“要不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我、我不会讲故事。”从小到大没有谁给路君峰讲过睡前故事。 “随便什么故事能听就行,或者是你们村里谁家的趣事儿?总有什么事情是比较有趣值得讲一讲的吧?”陆遥冲他眨了眨眼睛。 陆遥在这个离家千里远的小岛上,在某一个无聊的夜晚,和一个她不喜欢的男孩之间竟然很有聊天的欲望,而陆遥把这一切归咎于,被无法入睡的烦闷情绪撩拨起的对某个人探究的兴趣。 陆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好看,特别是往下弯着时,像一双好看的月牙儿。 在某一个夏夜里勾住了一个男孩本就脆弱的心弦。 ------------ 第42章 恰似少年来04 路君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我不会讲故事……我就说一个、一个我自己的事吧……” 陆遥听他是要准备打开话匣子了,于是干脆不睡了,侧着身手肘撑在床上,手掌拖着脑袋一副认真听故事的模样。 “那时候我还小,大概五岁吧,卫生所后面的那个幼儿园你看见过吧?我小时候也在那儿上学,那时候上下学都是奶奶骑车来接,五年前奶奶的病还没现在严重。有一天也是这样一个台风天,放了学小朋友们陆陆续续被家人接走了,我等在学校门口等奶奶,一直等到学校里只剩下我一个孩子了,奶奶还没来。” 陆遥紧张的问:“奶奶出什么事了?” “后来我知道那天奶奶骑车时摔了一跤,车摔坏了,所以她后来是走着来的。” 陆遥想怪不得这么晚了也没来接孙子。 “可是我当时不知道,我站在学校门口一直等,天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开始变大。当时幼儿园的老师也只剩下一个在陪着我等,最后实在是太晚了老师也得回家,但她又不放心我,所以把我送到了离学校不远的卫生所。” “不就是这里吗?” “嗯,当时卫生院是有人值班的,所以老师把我带到这里让值班的人照顾我,直到奶奶来接我,以前也有过家长来得晚老师托卫生院医生照顾的。老师走后,我就和值班的医生呆在一起,医生给我煮了面条吃,还让我在观察室里休息。” 陆遥怎么觉得这情节有些相似? 发现陆遥听得很入神,路君峰像是受到了鼓舞,继续往下说,“我后来就在观察室的铁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然后……” “然后什么?”陆遥开始觉得这个故事的发展走向似乎有点不对劲。 “然后我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不是还有医生吗?” “医生一直在隔壁。” 陆遥:“……” “我好像听到房间里那个人一直在说……” “说、说什么?” 路君峰突然不说话了,好像在回忆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好疼……我好疼……医生……我好疼啊……” 陆遥下意识的双手捂住耳朵闭上了眼,一脸惊恐无助,就差扯着嗓子尖叫一声了! 在一阵如雷的心跳过后,陆遥慢慢冷静了下来,然后她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竟然听到了某人的笑声?! 在知道这人刚才是在耍自己后,她大声吼道:“路君峰!!!你竟敢吓我!!!” 路君峰收起笑声,但脸上的表情一时半会儿收不回去,“我没有吓唬你,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在观察室里除了我之外,确实还有另一个人。” “你还说!”陆遥都快被吓得哭出来了。 路君峰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知道自己玩笑有些开大了,慌忙坐直了身体解释,“别害怕遥遥,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说的那个人其实是一个病人,他在我来卫生院之前就在观察室里了,只不过房间里没开灯我没发现而已。他吃坏东西拉肚子刚挂好吊针在观察室里休息而已!” “我不信……” “是真的,我没骗你,奶奶来接我时还和那个叔叔聊了会儿天呢……我、我说的全是真的……遥遥,遥遥你别哭啊……”路君峰这下是彻底慌了,他知道陆遥怕黑,所以本想着逗逗她,却没想到把她给惹哭了! 路君峰不怕惹怒陆遥,反正她生气时不去招惹她就行,但他却没法任凭陆遥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陆遥红着的眼眶像铅笔盒里的那把卷笔刀,把他的心捏着塞进卷笔刀口里,把这颗心刨成一圈绕一圈纠结在一起的心疼。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边哭还边朝他怨恨的瞪着眼。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遥遥,遥遥……” “不、不许你叫我‘遥遥’!”陆遥哭得抽抽搭搭的,还不忘提醒他,“遥遥”是长辈或者她的好朋友对她的昵称,路君峰不配这么叫自己。 路君峰当然听出了她这句话的意思,他低垂着头,牙齿咬紧了下唇。 路君峰突然的沉默和自责,倒让陆遥变得没处发火,她盯着他头顶的发旋渐渐止住了眼泪。 “你……啊!”正在陆遥打算义正言辞的教育教育路君峰,以此挽回自己刚才太过于胆小鬼的行径,谁知窗外突然“哐啷当”响起一声巨大的声响,吓得陆遥立刻尖叫了起来! 陆遥惊恐之下,下意识的朝路君峰的怀里扑了过去,路君峰被她撞得失去了平衡,身体往后仰,抱着陆遥一起摔在了地上。 两人都听到了那声巨大的撞击声和玻璃窗碎裂的声音,门外的风突然一股脑的灌进来,咧咧的吹动窗帘,发出呜呜咽咽的恐怖声音! “外面怎么了啊?”陆遥整个人钻进了路君峰怀里,脸埋在他胸口吓得全身都在发抖。 路君峰的背脊撞在铁床的床脚上,疼得他皱紧了眉,他脸上也是惊恐未定的神情,但手环在陆遥的背上一点也没松开。 他虽然也害怕,但在女孩子面前,男孩会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更何况他这次保护的还是陆遥。 “别怕,我、我去看看。”路君峰搀扶着陆遥从地上爬起来,“你呆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陆遥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敢一个人呆着! 于是路君峰握紧了陆遥的手,两个人慢慢的一步一步挪到观察室的窗边,路君峰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拽住窗帘的一角,下意识的咽下口口水,在他下定决心拉开窗帘时陆遥吓得闭上眼重新埋进了他怀里。 陆遥闭着眼睛害怕的问道:“外、外面是什么东西啊……” 然后她感觉到路君峰刚才和自己一样紧张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是空地上的旗杆,被风吹倒了正好砸在玻璃窗上了。” 虚惊一场。 两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惊吓吓得够呛,哆嗦了大半天都没再说话。 路君峰看着一地的玻璃渣子和被台风肆虐过的观察室,只好带着陆遥去了隔壁办公室。 陆遥坐在办公桌前,脸色苍白,显然是真的被吓坏了,即使知道了那不过是台风吹倒了旗杆又砸碎了窗户而已。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陆遥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那……你趴着休息一会儿?” 还是摇头。 “你别怕……”男孩可以假装不害怕,可以镇定的处理棘手的事,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会安慰女孩。 “我想……上厕所……”陆遥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几个字。 路君峰愣了一下,随即一颗心才算放下,他可真怕把陆叔叔的女儿给吓傻了。 陆遥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没听清楚自己的话,于是再次开口:“我想去上厕所。” 厕所并不在卫生院的这两间屋子里,而是要出门走到屋子后面,那里有个公共厕所。 但现在别说让她去黑咕隆咚的外边上厕所了,就是让她走出这个房间她都不敢。 “我陪你去?” 陆遥苦着一张脸,扁着嘴巴点头。 于是路君峰一手照着手电筒,一手牵着陆遥走出门。 一开门,两人都没料到外头的风那么大,要不是互相手牵着手估计都能被风吹跑了! 两人艰难的一步步挪到厕所边。 “你别走,你就、就站在这里,手电筒往里边照一点点就行了。”风大,陆遥不得不在他耳边说话。 “嗯。”男孩不自觉的偏了偏头。 “千万别走哦!”陆遥进了厕所还不忘叮嘱他。 “没走。” “你还在吗?”又问了一遍。 “在。” 路遥几乎是每隔几秒就得确认一遍路君峰是不是还在外面。 “我好了,回去吧。”陆遥像块牛皮糖,从厕所出来后又自动黏上了路君峰,把他没有拿手电筒的手臂用力抱在怀里。 “走快点嘛。”陆遥依附在路君峰身上,周围除了手电筒照出的一圈几乎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灯光外,四周漆黑一片,耳朵里灌满了呼啸恐怖的风声。 可是这个“带路的”不知是看不清路还是真的怕被风刮跑,走得异常的慢……陆遥本意是埋怨,可是在害怕和担心他丢下自己之下不知不觉变成了撒娇的语气。 路君峰的脸上被陆遥的长发擦过带起了不知名的酥痒,手臂与手臂间肌肤相亲处更是让他僵直了半边的身体,而陆遥这句变了调的撒娇则是让他从耳朵一路酥麻至心底,脚步更是迈不动了。 上完厕所回来后,陆遥的害怕终于压下去不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放松,困意一股脑的席卷了她,不知不觉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路君峰拖了个椅子小心翼翼不发出半点动静的坐在她身边,把她睡着之前正在涂鸦的纸从手臂下抽了出来,正要把她随手涂鸦的杰作放到一边突然瞥到了角落里写着的那几个字。 纸上是陆遥画的卡通形象的陆叔叔,粗粗的眉毛,厚重的镜片,还有满脸的络腮胡,这个人和陆叔叔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路君峰知道她是在生陆叔叔的气呢。 相对于这副占了整个版面的抽象画,随手涂写在角落里的那几个字真是一点也不起眼,要不是他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陆遥在这张纸的角落里写了三个字,写到最后一笔时估计已经快睡着了,所以那一竖写得歪歪扭扭,还往下拖了很长的一串。 ------------ 第43章 恰似少年来05 路君峰…… 十岁左右的男孩,自我意识萌芽,好奇心旺盛,基因里开始产生叛逆的苗头。 当他遇上一个女孩,一个和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的,她就像一颗从天而降美丽又带毒的糖果,砸在男孩毫无防备的心上。 从一开始因为好奇而小心翼翼的靠近接触,再到遭到了她毫不避讳的嘲讽和鄙夷,让男孩变得羞愤,难堪,不甘,才让他人生第一次在一个女孩的身上展露出叛逆的端倪。 她的厌恶使他更加的想要靠近她触碰她,他渴望得到这个女孩的注意,用以证明自己对于她是特殊的存在。 还有,他喜欢她那双笑的时候会弯成一双月牙儿的漂亮眼睛。 这是一个从小生活在优越幸福的家庭中,没有烦忧和困扰的女孩,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一切事情,所有人都会疼她爱她,她拥有了一切美好的东西,而那一切恰恰是路君峰所没有也是他一直渴望拥有的东西。 陆遥,就像一颗美味的糖果,他在偶然之下得到了她,可是他知道自己不配吃,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愿吃,因为这样的糖果也许只在他的人生中出现一次,太过于稀有珍贵,只在他嘴里绽放过一次甜美就将永远消失。 那种自己的人生中,恐怕再也不会遇到如此美好东西的恐惧占据着他的全部心思,他既兴奋又害怕,他被她不断的诱惑着,又在不断的靠近中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终将失去她的悲哀结局。 他的人生,在过去的十年中,已经那样的不堪和痛苦,他原本已经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命运,可是,陆遥的出现在他灰暗的生命中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阳光和欲望不由控制的闯进来。 他开始惶恐不安,因为这个女孩会成为他不再甘愿忍受自己命运的阻碍,这必将给他未来的生活造成非常大的痛苦!一个无力改变又不甘再接受命运的男孩,会彻底打破他十年来为自己筑起的安全堡垒,否定他一直在告诉自己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他将失去所有的保护,走出安全区域,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路君峰的心事,像是一颗孤独隐秘的树种,在心间缠绕着羞怯,仓皇,试探,希冀,执着和想象,这时的男孩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女孩的念想,会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在他的心底深处遮蔽掉落了一地的伪装和欲望。 陆匀他们从西村回来时天已经快亮了,那对被压伤的父子情况不算严重,就是伤到了头,满头满脸的血吓坏了村民,其实就几处骨折,没有伤及内里。后来台风提早登入,路上不安全,陆匀他们耽搁了一晚上才回来。 这场台风果然来得快去的也快,台风一停,码头也开始恢复了正常营运,那天果然有个村民跑来路家告诉陆遥这件事。 那时陆遥正伸长了脖子等着吃奶奶的酥脆油炸小鱼,陆遥在家的时候不怎么爱吃油炸的东西,可是路家奶奶的秘制油炸小鱼干也不知道加了什么秘方,咸香酥脆,入口即化,连鱼骨头都能酥脆得嚼着咽下去。 “阿峰,刚才谁在屋外啊?” “是码头的李叔叔。” “哦,你李叔说啥了?” “说……说……”路君峰看了陆遥一眼,小声道,“明天就有船可以出岛了。” 奶奶将刚炸好的一条小鱼从锅里捞出来放到一边的碗里,路君峰正在出神,随手捏着小鱼就要往嘴里送,一旁等了许久的陆遥眼看小鱼就要入了他人之口,一着急,不假思索的抓住路君峰的手腕,都来不及从他手里夺走就直接张口含住了他的手指! 路君峰:“……” 陆遥放开路君峰的手,满意的舔了舔沾上了油渍的嘴唇,示威的朝路君峰抬高了下巴。 路君峰盯着陆遥微微露出的舌尖,垂下的左手,拇指和食指处似乎还停留着被舌尖擦过的柔软触感…… 路君峰觉得陆遥没再提要出岛的事,肯定是因为她已经认清了陆叔叔绝不会放下这里的工作陪她回去,她是被迫留在了这里。 半个月的时间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熬,陆遥除了会隔三差五去卫生所,一直很乖的呆在路家陪路家奶奶,有时天气好的时候路君峰也会提出带她去海滩,只是陆遥去了一次就不肯再去了。 岛上的太阳实在太毒,陆遥的细皮嫩肉吃不消,去过一次就晒红了手臂,晒红了就出疹子,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她手臂和脖子,看得人一阵胆战心惊。 每天洗了澡,得拿药膏在发疹子的地方涂上一遍,奶奶眼睛不好,陆匀又忙,这种活自然又落到了路君峰身上。 要说之前,别说让路君峰碰自己了,就算是被他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吃了很大的亏,但在两人经历了台风天被困在卫生所的一晚后,陆遥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抵触了。 陆匀他们义诊快结束之前,村里为感谢他们,为医疗队备了几桌酒席,就在村委会的食堂里。 陆匀他们只当是以村里的村干部为代表的小聚会,来了之后才发现几乎小半个村子的人都到齐了,他们这群人显然是被这几十桌的阵仗给惊呆了。 岛上村民热情淳朴,再者陆匀他们医疗队工作负责认真,遇事不敷衍不推脱,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样子,不管是不是政府的安排,村里人大都从心底里感激他们。 陆遥和父亲陆匀坐在主桌,虽说这样的宴席孩子不该上座,但陆遥是外来的客人,又是陆匀的女儿,对待她自然不一般。 陆遥像是众心捧月一般的被所有人用目光注视着,略微的有点局促。 陆遥因为刚来时水不不服在床上躺了两天,后来养病也一直没出去招摇,见过陆遥的人并不多,很多村民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陆医生的女儿。 她今天穿一件姜黄色的连衣裙,无袖小圆领,长度刚刚到膝盖上一点,腰间缠绕了一圈的腰带在身后扎了个蝴蝶结,露出的脖子,手臂和小腿白净得像是会发光,在色号统一的小岛村民中就像一颗稀世的白珍珠。 陆遥跟着父亲,在酒席中迎来送往,展现着完美的城市女孩的优雅和懂事,但她私下里一直在找一个人,她发现了坐在后面几桌的路家奶奶,可却没看到那个人,之前虽然是和他们一起出门的,但陆匀把她叫到主桌后她就再没看到过他的身影。 陆遥趁大家一窝蜂的朝陆匀敬酒的时机,悄悄溜了出去。 村委会的地方挺大,一溜的小平房,门口是个水泥浇筑的大场地,场地周围砌了一圈的红墙。 陆遥绕着红墙根走,踢着颗石头闲逛,在绕到小平房后面,几乎已经听不到村委食堂里的喧闹声后,陆遥才停下了脚步。 陆遥听到围墙后传来说话声,是一些孩子的声音,什么“扫把星”、“灾星”、“下贱”…… 围墙不算高,陆遥踩着堆砌在墙根的几块石板,踮起脚就能看到墙外。 从陆遥居高临下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十几个黑漆漆的脑袋,陆遥想怪不得宴席上都没看见其他孩子,原来都聚在这里啊! “你们在干嘛呀?”突然出现在墙头的陆遥把围墙外的一群人吓了一跳,大家纷纷抬起头看向突然出现在墙头的人。 “你、你是谁啊?”问话的是个看上去和陆遥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头发剃得特别短,显得脸格外的大。 “她就是那个陆医生的女儿。”有个女孩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陆遥朝声音处看去,挺可爱一小姑娘,也穿一件黄颜色的连衣裙,只是她身上肤色黑不怎么适合这种颜色。 “哦,就是她啊,还以为是个丑八怪,没想到……”还是那个短发男孩,在女孩介绍完陆遥后就一直盯着陆遥看。 “丑八怪?”陆遥指了指自己的脸,“谁告诉你们我是丑八怪啦!” “没有人说,是我们猜的。” “猜?”陆遥觉得就算猜也得有根有据不能捕风捉影啊! “因为你到了岛上后从来不出门,大家都没见过你,如果你不是丑八怪,干嘛不出来玩呢?我们之前还一直在海滩那边等着,还以为你会去那儿玩呢。” 陆遥感到很奇怪,她没出门吗? 她明明去过小卖部买东西,去过卫生院帮陆匀,去过海滩转悠啊! 等一等,陆遥突然想到,不管是去小卖部去卫生院还是去海滩,她都是在太阳落山后才出门,这很正常她怕晒嘛! 路君峰总是在替自己擦药膏时在她耳边提岛上的太阳有多晒多毒,她哪还敢在白天出门! “那你们现在在玩什么呀?”陆遥眼神随意的扫过这些孩子,最后视线落在了那个被众人围在中心的男孩身上。 “你想一起吗?”有孩子期待的问陆遥,他们觉得陆遥是从大城市来的孩子,如果能和她一起玩,能成为朋友,就好像特别有面子。 陆遥亮起了一边的虎牙,笑得一派天正无邪,“玩欺负人吗?” ------------ 第44章 恰似少年来06 闻言,所有的孩子都一愣,但孩子们的心智大都不太成熟,不会多加思考话里的意思,没想那么多,还以为陆遥只是随口说说,就和玩“过家家”是一样的意思。 “我们不是在欺负人。” “是啊,我们是在‘为民除害’!” “你一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她知道,她就住他们家……”黄衣女孩拉了拉旁边短发男孩的衣服。 “住他们家也不一定知道他都干了什么!”短发男孩突然拔高了音量。 其他孩子好像都挺听这个短发男孩的话,只要他一开口,其他人就都不敢随便插话。 “他干了什么?”陆遥双手撑在围墙上,好奇的问。 “他啊,他是个卖 淫 女生的……嘶……”短发男孩正噙着笑要和陆遥吹嘘一番,没想到始终沉默不语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孩突然冲向他,一下就把他撞倒在了地上。 “路君峰你疯啦!你竟然打我!给我打他!”短发男孩叫嚷着,让其他人一起打趴在自己身上不让自己起身的人,他没被压住的手疯狂的锤在男孩的后背上,可男孩就是不撒手,死命把他压在自己身下! 在短发男孩的“命令”下,其他围着的孩子开始用力的踢他,可无论他们怎么踢他踹他,他就是不撒手,压着短发男孩,像是要把他给压碎了! 陆遥站在围墙内看着围墙外的这场力量悬殊的打斗,也不知道她脑子抽了什么风,竟然不管不顾的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幸而围墙外是泥地,陆遥也不是闭着眼睛瞎跳,她是朝着人群扑过去,压在了好几个孩子身上,一时间哀怨声四起,众人呼痛不止。 连最开始扑倒在地的两个男孩也被陆遥这边的动静惊动了。 “你、你怎么突然从墙上跳下来了呀。”有个女孩被其他人连拖带拽的碰倒在地,好像擦掉了点手臂上的皮,疼得哭出了声。 陆遥揉着摔疼的屁股也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啊……” 路君峰听到她声音里的哭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刚才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围在她身边,他用力推开他们走到她身边。 “摔疼哪里了?”他半蹲下身紧张的去查看她的手和脚。 “这里……”陆遥坐在地上,曲起右腿,膝盖上被地上的小石子磕了一下,皮破了出了点血,其实还没刚才那个女孩子蹭破的皮多,不过她语气中强忍着痛哭一场的委屈却是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这可是陆医生的女儿,孩子们看人学说话,知道大人们对陆医生他们可是尊崇有加,要是知道陆遥摔伤了,虽然不是他们害的,但要是被大人们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不管陆遥是怎么伤的,自己肯定免不了挨上一顿打。 于是很多孩子都默默的离开了。 只剩下被路君峰推倒在地上的小平头和穿黄色连衣裙的女孩。 路君峰扶着陆遥站起身,想带她去洗一洗伤口,却被小平头拦住了。 “你们两个不许走!”小平头的身上全是脏兮兮的泥污,他用手臂随手擦了下脸,没想到手臂更脏,把一张脸直接擦成了小花猫。 陆遥忍不住笑了。 小平头一愣,竟然没生气,反而在陆遥的笑声中涨红了一张脸。 “萍萍手出血了。”萍萍就是黄裙子女孩,陆遥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确实比自己严重多了。 于是陆遥一蹦一跳的来到萍萍面前,友好的搀起她的手,“我带你去用水冲一下吧,然后去问陆匀……我爸拿点红药水涂涂就好了。” 萍萍看了眼路君峰搀扶在陆遥手臂上的手,低垂着头不说话。 小平头似乎看出了什么,突然走过来拽住陆遥的另一边肩膀,“你现在一瘸一拐的怎么陪她去啊,路君峰你带萍萍去。” 小平头的话让陆遥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了这位萍萍。 陆遥在一般女孩子里算是个头高身量挺拔的那一类,所以她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生,一时倒分辨不出她的年纪,相貌和名字一样,只能是平平,算不上好看但也不丑,如果不是皮肤黑还穿黄色衣服的话陆遥觉得还算过得去。 配路君峰嘛……嗯?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没等陆遥甩开小平头的手,路君峰已经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厉声道,“别碰她!” 三个人都一惊,神色各异的看着他。 萍萍捂着流血的手臂,牙齿咬着嘴唇,默默的流泪,小平头则没想到路君峰今天真是造反了,不仅敢推倒自己竟然还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但他看了眼陆遥,眯着眼狠声道:“路君峰,你给我等着!” 小平头拉着萍萍走了,陆遥若有所思的看着萍萍一抽一抽的肩膀。 “还疼吗?”路君峰再次蹲下身去查看她腿上的伤,白嫩的膝盖上青灰一片,隐着血丝。 陆遥突然问道:“那个女孩喜欢你吗?” 路君峰:“……” 陆遥又问道:“你之前干嘛不还手?” “他们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嘴,为什么不打他们?”路君峰不说话,陆遥就继续问。 “我以为你也就在我面前装懦弱,没想到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副死样子!你凭什么要让他们欺负你?他们骂你打你你就应该反抗!就算是你的错,可他们这么多人,早就不讲道义了,你应该回击的!” 这话还是小孟告诉陆遥的,如果两人之间有仇,那么一对一哪怕打死也没有怨言谁都不能上去帮,可要是一群人揍一个人,那可就不讲道义了,以多欺少不厚道!所以看到路君峰被一帮人欺负,她出于“道义”帮了个忙。 路君峰还是没有说话,却背对着她蹲下身。 “我不用你背。”陆遥生气那些孩子联合起来欺负他,但她更生气他竟然能忍气吞声任人欺负。 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口气温吞:“你先上来。” 陆遥觉得他这是在威胁自己,但这威胁很成功,她乖乖的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身上其实也很脏,除了泥污外,还有那些孩子踩在身上衣服上的尘土。 陆遥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她应该是碰都不想碰路君峰的,可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很难过很压抑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难过,这种难过不是她的,而是从这个男孩身上传染到自己身上的。她不由自主的随着这个男孩难过了起来,而她在路君峰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中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也许自己是一种药,一种可以稍微减轻一点这个男孩心底里难过的药。 “我半岁的时候,我爸生病去世,我一岁不到时,我妈……丢下我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是五年前……奶奶也病了。”路君峰并不是身材高大的男孩,他要背着陆遥还要说话,气息上不稳,说话断断续续。 “就因为这个他们欺负你?”陆遥觉得这个理由简直不可思议。 路君峰背着陆遥,他们没有回村委会,而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陆遥在他背上趴了很久都没再听到他说话,正要再问,就听到一个干涩的声音响起。 “他们说……说我妈……说她在外面……做那种事……” 这么多年来,面对那些孩子们和大人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带着残忍的嗤笑和谩骂,他独自承受着各种流言蜚语,深埋在男孩内心深处最厌恶最难堪和无处发泄的痛苦,经久累月的折磨着他,让他想要宣泄却没有出口。 他曾经也抄起过半块砖头和人动手,一个年幼的孩子,每次为了捍卫自己的母亲奋起反击,却一次次被人掀翻在地,再被无数更恶毒更难听的话踩着他瘦弱不堪的脊背践踏而过! “他们、他们乱说!”陆遥气得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 “可是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这么多年她去哪儿了?”路君峰冷冷的质问,却不知道是在问谁。 闻言,陆遥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间这场静默到让人心疼的哑剧才被陆遥打断,陆遥清冷的声音因为趴在他背后而变得瓮声瓮气,可仍然充满了力量,陆遥一字一顿道:“那、又、怎、样?” 陆遥的话让路君峰停住了脚步。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妈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会比你更清楚?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和你有关吗?碍着你什么事了?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只要你心里不在意,谁也伤害不了你!能伤害你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 陆遥的话让路君峰刚才还漂浮着的心一下子摔了回去,砸在一片汪洋之上,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让他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无法言喻的火热。 他突然说:“我带你去看个东西吧。” “看什么啊?你们这个破岛有什么好看的,只有陆匀才用什么一海滩的贝壳和什么子虚乌有的蓝色海滩把我骗过来……” 说话间,陆遥的眼前,在一片漆黑无垠的夜色中,成片成片的蓝色波浪接踵而来,然后晕开,消失,再铺开…… 绵长的海岸线在瞬间变成晶莹的蓝色,一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脚下蓝色荧光随即呈片状散开…… ------------ 第45章 衣冠禽兽 “这是……”陆遥从路君峰背上下来,置身于这一片梦幻的蓝色中,连呼吸都透露着不敢置信,“蓝眼泪?” 海岸边泛起一层亮色的光,走近看,那亮里透着蓝。 一阵浪打过,一种蓝色的生物被激荡在空中,像一种蓝色的萤火虫,陆遥的脚背划过水潭,便荡荡悠悠的炸开一片涟漪。 这样纯粹的蓝和美,是陆遥没有见过的绝美之境! 陆遥置身于这一片炫目的蓝色中,冲着身边的人由衷的感叹:“阿峰,好美啊……” 路君峰遥望着那抹纯净蓝光中的背影,心里暗暗的回道:“是啊阿遥,好美啊……” 陆遥,就像一颗包装精美且散发着甜蜜清香的糖果,无差别的吸引着经过她身边的人,理智越是一再警告他要远离她,他便越是会被她深深吸引。 多年后的路君峰才明白,大概这世上所有一切可以称之为“诱惑”的东西都是如此—— 明明知道她有毒,却偏偏不要命的去服毒。 陆遥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身上的不适感让她下意识轻哼了一声。 “梦到什么了?”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将她拉向身后的怀中,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赤裸的后背上。 陆遥睁开眼,梦里那片纯美的蓝色从眼前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 陆遥感觉到某人在自己身上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她忙哀声告饶,在路医生的上下其手下闪躲着逃避,但最后还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被他用身体压在了身下。 “刚才勾引我之前你就该想到后果的……” 陆遥苦着一张脸,她想到了啊,可是没想到这位路医生这么……这么精力旺盛啊! 精力旺盛就算了,他还花样百出! 四个小时前陆遥说这都中午了咱们刚才运动量过大,体力消耗也很大,要不然先去吃个饭吧?于是路大医生一个电话叫来了“House Keeping”,菜品之丰富让陆遥都没脸再假借想吃“其他的”美食而逃出去。 而更要命的是,在众多美食中还有块……奶油蛋糕! 直到现在陆遥觉得还能闻到自己脖子和胸口的那股甜腻腻的奶油味…… 然后差不多变成人形奶油蛋糕的陆遥又求着路医生放自己去洗一洗身上的黏 腻,于是……路医生很痛快的……抱着陆遥一起去洗了! 陆遥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和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路君峰你个变态变态变态!!!” 陆遥简直要为自己说过他的那些“没经验”、“好好学习钻研”、“不会是个雏”这种话而无地自容了!她才是以上种种的没经验还逞强勾引人家最后羊入虎口的笨蛋! “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陆遥在他的“前戏”中被撩拨得一句话分拆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的说完。 闻言,路君峰果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快傍晚了。 春宵果然苦短。 再看身下的人,蜷缩着躲在他怀里,好像随时能被人捏碎般柔弱不堪,半点也没了她平日里的飞扬跋扈嚣张气焰,一张尖酸刻薄的嘴此刻红肿一片,还有那双漂亮却高傲的眼睛里,水灵灵湿漉漉的散发着可怜的气息。 “阿峰?”陆遥看他半天没反应,伸手抚上他的脸庞。 下一刻陆遥便觉得自己委实不该扮可怜的,她原本是想博取路医生的同情希冀他放过自己……可是她怎么把路医生是个抖S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陆遥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陆遥全身像是散了架,窝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想动,大有睡个三天三夜的架势。 路君峰从隔壁房间过来时,已经换好衣服并把自己收拾得颇为妥当,脸上更是看不出任何劳累过度的疲惫之色。 陆遥看着他那身衬衫西裤,无声的在心里骂了声“衣冠禽兽”。 “不要一直躺着。” 陆遥欲哭无泪,她在床上哪有机会躺着啊! “饿不饿?嗯?”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到她抱着一团被子使劲往边上挪,试图离他远一点。 他微微一笑,轻轻伸手拽住了被子的一角。 陆遥哭丧着一张脸,眼里雾气蒙蒙的。 “我真的是在问你‘饿不饿’,没有其他意思。”他耐着性子诚恳的解释一遍。 陆遥:“可以出去吃吗?” 陆遥觉得自己的一双脚完全是飘着走路的,腰部的酸痛更是让她走得异常艰难,可她又得装得什么事都没有跟在某人身后去吃饭,谁让她标榜自己是个见过世面连和老外调情都占上风的情场老手呢。 陆遥恨不得狂甩十个小时前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路君峰的车停在满大街混乱的电瓶车自行车小推车一起,陆遥下车看了眼周边的环境,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替路医生捏了把汗,她可真怕随便一辆自带小微风的电瓶车把他的车给蹭了。 路遥跟着路医生走进一家开在拥挤不堪人流如织的小街道上的小店里,小店外墙斑驳,店里倒还算干净,六张长条形的桌子上坐满了人,陆遥扫了眼,发现很多都是穿着工作服的建筑工人。 一路开车过来时就看到周围好几个正在拆建的工地,看来这又是一个老城区噬待改造的黄金地段。 “来啦?”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一看见路君峰和陆遥走进店里,忙起身打招呼。 发现店里没座位后,她从柜台后搬了两个椅子出来,放在靠近后厨的一张堆满了东西的桌子旁,桌子上堆着整包的纸巾、一次性筷子等杂物,看来平时是个临时存放东西的地方,不开放给客人坐。 姑娘豪放的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往墙壁处一推,整理出了一块地方后,招呼道:“坐吧。” “谢谢。”陆遥冲姑娘笑了笑,没介意人家给自己找的地方局促。 姑娘的视线在陆遥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路君峰看着陆遥,“再要一个荷包蛋,不要煎太熟。” 姑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笑得眉眼弯弯,“好。” “一个?”陆遥从一旁拿了双一次性筷子在桌子上画着圈玩,心里则暗暗的想着:“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饿吗?一个荷包蛋?路医生你敢不敢奢侈一点来两个?或者加个鸡腿也行啊!” 路君峰好似看穿了陆遥此时的腹诽,一双眼晦暗不明的看着她,“我以为你不饿,中午那个蛋糕……” 陆遥脱口而出:“你还好意思说,那个蛋糕全是你吃的,我可一点也没……” 路君峰给陆遥挖了个坑,陆遥往坑里跳得又快又欢乐,欢乐得某人的眼角眉梢都要飞上天际。 吃了瘪的陆遥噤若寒蝉,斗不过闭嘴还不行吗! 路君峰点了两碗面,是这家店的招牌面,汤汁鲜美,口感细腻,配上一点卤过的牛肉浇头,汤面上还漂浮着两片翠绿色的小青菜叶子。 可面一端上桌,陆遥筷子还没沾湿呢,面汤上的牛肉就被人截了胡! 陆遥苦着张菜瓜脸不甘心的盯着对面碗里的牛肉。 路君峰把荷包蛋夹到她碗里,“晚上吃牛肉,伤胃。” “不吃了!”陆遥筷子一扔,双手抱胸耍起赖。 路君峰觉得这场景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有时候阿姨有事没来做晚饭,他们两个放了学就会到街边的小店吃面。 她让老板加份牛肉,他不让,钱又在他手里,她只能气鼓鼓的把碗筷一推,不管怎么哄都不再吃一口,然后晚上半夜嚷嚷着肚子饿,再将他做的那一碗清汤面吃个精光。 “还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陆同学变得脾气大,气量小,耐久程度更是呈几何倍数下滑,刚才那副誓死坚决不会动一口的决心,在面汤的熏陶下很没骨气的丢了盔卸了甲。 “这面……”陆遥拨动了两下筷子,回头突然看向坐在柜台内正在玩手机的店老板。 不对啊,店老板不应该是个小姑娘呀! 路君峰用自己筷子敲了下她的,示意她专心吃饭,看着她写满了整张脸的疑问,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他把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放在了心里,哪怕是一家两人吃过面的小馆子都记得,可是她呢? 也许有印象,可却并不深刻。 “我以前来这里吃过面吗?”她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心头涌上不知名的熟悉感。 路君峰埋怨她很多事都忘了,是因为他不知道她花了多大的气力才让自己能忘掉过去。 因为记忆太痛苦,所以她拼了命的去遗忘,也许是用力过猛,好的坏的,只要是过去的她能忘的都选择了遗忘。 直到车开进某个小区的大门,在绕了一圈后停在一栋高层下,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路君峰把自己带来了哪里! 而刚才那家不起眼的小面馆就在这个小区的旁边,她读书那会儿应该经常去吃的! 只是这地方周围动 迁改造得厉害,很多当时的地标建筑马路车站都变了样,她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那个年轻的姑娘,不是店老板,是老板的的女儿,那时候才上幼儿园吧,还没她腰高呢,总是流着哈喇子朝路君峰裤腿上蹭,漏着风的嘴奶声奶气的叫着“阿峰哥哥”。 “想起来了?”路君峰表情无变化,口气稍显愠怒。 ------------ 第46章 家 她是刻意不去回忆过去那些痛苦的记忆,又不是失忆,怎么会连自己的家都忘了呢? “你什么意思?”陆遥垂下眼帘,脸色一沉。 “上去看看吧。”他握住她的手,握紧在手里 他知道她心里大概是个什么心情,可是他不在乎,他认为只要她跟自己上去看一眼,她就明白了,明白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陆遥冷漠的甩开他的手,对着他冷笑连连:“这里早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是没有关系,我已经……” “十年前,我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拿钱给陆匀买了个墓,剩下的钱全拿去跑路了。”其实还有一部分钱她没花自己身上,但她知道事到如今再提那些都已毫无意义。 “我知道,”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拇指指腹轻擦着她手腕上凸起的地方,“现在我又把它买回来了,它还是我们的家,阿遥,等我们结婚后,我们可以搬回来住,毕竟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他从十三岁开始就住在这栋楼里,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六年的时光,曾经是他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后来的所有仇恨和差一点的生离,就像一双躲在暗处看不见的黑手,用力把他推进了一个名叫“陆遥”的漩涡里,让他没有任何挣扎的堕落其中无可自拔。 而现在,他想要疼她爱她想要照顾她,想要像撕开当初那颗他挚爱的糖果的包装一样,慢慢的揭开她层层叠叠繁繁复复的心。 美好的东西就应该延续应该长久,他为什么不能再次得到这种美好呢?所以他逼着她留下,留在自己身边,他相信只要陆遥愿意,他们一定能像过去一样。 所以就这一次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放开她的手! “还记得这个吗?”路君峰把一样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陆遥手心里,他的一双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陆遥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冰凉的东西,那是一串银色的钥匙,不过已经磨得掉了色露出里面的铜锈,她的眼底渐渐陇上点怀念之情。 陆遥记得有一次自己丢了家里的钥匙,没有钥匙她连楼底的大门都进不去,她去医院找陆匀,可陆匀不在,回家的路上她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学校里有补习课的路君峰回家晚了,快走到楼底时才看到从头到脚湿透了的陆遥抱着肩膀坐在楼底下能避雨的台阶上,看到他后竟然还有力气冲他冷笑。 路君峰想把自己手里的钥匙给陆遥,陆遥没要,但从那天之后陆遥再也没有进不了家门的时候,因为路君峰永远会比她先回家。 只要她敲门,他便会出现在门后,那把陆遥丢失的钥匙,她没再配过新的。 再后来,就是他离开时把钥匙留在了门边的鞋柜上。 陆遥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收入不低的路医生会住在一个老旧的连电梯都没有的小区里,因为他买下了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 这个小区坐落在S市的黄金地段,推开窗就可以纵观S市那条把城市划分为东西两岸的“母亲江”,这里在当时已经是最贵的景观黄金楼盘了,即使过了十年,以它的地理位置和周边正在改造的地铁、市政项目,它的单价也绝对在S市的楼盘中靠前。 而这里,曾经是她的家。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她曾经也有过的,虽然妈妈太强势,陆匀又太唠叨,还有路君峰,一个被她欺负得没了边儿却还是围着她打转的傻小子。 即使这些人后来一个一个的都离开了她,她也还是顽强的守候过那个“家”,不管他们说什么骂什么怎么对她,她都不在乎,只要每天晚上她还能回到这个曾经的家,她便可以流着泪睡着的。 只是可惜……最后连这个小小的港湾也不再属于她。 陆遥觉得,其实如果痛苦这件事它有尽头的话,她是愿意等的,愿意等到灯火通明等到他回到她身边的那一天! 可是,十年前的她没能等到,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阿遥,你知道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能爱你了。小时候我总是在想,你那么好,我该拿什么去配你?也许你不信,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手里拽着冰凉钥匙的陆遥抬起头问他:“你不恨我了吗?不恨我们家了吗?” “我不在乎。” “不在乎?”陆遥擎着一抹冷笑,“看来我还得要谢谢你的不在乎了,可是不好意思,我在乎。” “阿遥,你很清楚你是爱我的。”路君峰下意识里不想和陆遥聊这件事,这件导致他们分离了十年的旧事。 “是啊,没错,就算我爱你,可是那又怎样呢?难道这就是你囚困我的理由?”陆遥甩着白眼“呵”了好大一口气。 路君峰原本是做好了她抵死不认的打算,可却意料之外的听到她亲口承认! “不是。”路君峰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他不喜欢她总是翻白眼,女孩子家家的显得很没有“家教”,而她的那些“家教”是他教的。 “你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遥,我想给你一个家。” “一个家?那你认我做干妹妹好了……不对,不能做干妹妹的。”陆遥突然反应过来,两人今天一整天在酒店的床上不知羞耻的各种Play,现在突然说干哥哥干妹妹的,这不是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嘛! 她悄悄的抬眼观察路君峰的眼色,只看一眼就差点想把自己舌头给咬掉! 果然……这个衣冠禽兽! “等一等!”陆遥抵住他凑过来的脸,正色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婚吗?我是说法律意义上的那张纸。” 路君峰刚才只是想替她解开安全带而已,车已经熄火了那么长时间,她不觉得勒得身上不舒服吗?可她现在是什么表情?难道他以为他想在车里对她做什么? 被贴上“衣冠禽兽”标签的路医生眼角扫过宽敞的车后座,嘴角上挑。 嗯……感觉确实会挺有趣。 路君峰的喉结不动声色的上下翻滚了一下,手上尽量从容的替她解开安全带,“我想要的当然不仅仅是一张纸,可是如果我问你要,你愿意给吗?”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伸手一揽,兜头兜脸的把她圈在了怀里。 路君峰的身上没有唐斐文质彬彬大少爷范儿的木质香调,只有一丝使劲闻才能捕捉到的一股清新的洗涤剂的味道。 陆遥闷声道:“不是都给了吗……” 他把她抱得更紧,情不自禁在她耳边落下细密的吻,“不止这些,我要的不止是这些。” 贪心不足蛇吞象。 从想要得到她的另眼相待,到希望她眼里只有自己,想让她爱他,想得到她的人,最后的最后,他最想要得到的,是一颗原本已经义无反顾的剖出来交给他,却又被他狠狠踩在脚下的心。 可是他早已没有信心能再讨回那颗心,所以他急需要一份安全感,即使他明白那些都是虚妄的东西。 他当然比谁都清楚那样一张薄薄的纸没有任何的意义,也知道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圈银白的金属更没有留她在身边的魔力,可是他没有办法,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他也不会自欺欺人的用这些东西以求得内心的一份安心。 “如果没有我,你依然是六院混得风生水起的路医生,你不喜欢潘佳佳那种矫揉造作的大小姐,你可以找一个没有心机善良单纯的女孩。当你累了乏了回到家,会有一个人为你煮上一碗面,晚上不加班的时候,你可以去接她下班然后一起去看一场电影,或是找一个双休日开车去周边的山里度过一个闲适的周末。等你们有了孩子就忙了,你那二十个专家号可能不够了得再加几个……你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等孩子大了你也老了的时候,你可以告诉他……” “告诉他如果在你十岁时遇到一个女孩,如果在你的眼里她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同,那么爱她就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他接口她的话,在“他的女孩”的眉心郑重的落下一个吻。 “阿遥,你不用再想方设法的说服我,你了解我,我认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不管你是爱我恨我,无论你心里有没有我,还是……你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敷衍我为了能离开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你就当我还恨着你,你还欠着我,只有留在我身边才能赎你的罪,这是你欠我的,是你们陆家欠我的,你必须要还我。” 陆遥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眼比谁都多,总以为自己一眼便能从你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沟沟壑壑蝇营狗苟,可她在看穿别人的时候却不防着自己,她对窥探别人秘密时所摆出的态度也同时暴露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突然的放软姿态,主动勾引自己,循循善诱的引导自己的想法,无非是在放松自己的警惕,她是想趁机拿回护照还是想通过“予取予求”让自己减轻一些对她过重的执念? 她的想法是很好的,方向也正确,为此采取的各种方式方法他更是颇为享受,可是她看问题总是看表面,她太急功近利,其实她只要肯花一点时间去看一看他的心,她便会明白无论她做什么都不可能撼动得了他。 陆遥不置可否,她知道自己大吵大闹没用,讲事实摆道理也只是自取其辱,她把手里的钥匙还给路君峰,为难道:“钥匙和以前一样由你保管,我怕被我弄丢了。” “好。”他收起钥匙正准备下车被陆遥拉住了衣袖。 陆遥嗫嚅道:“我们还是下次再来看吧。” 陆遥觉得也许有一天,路君峰会明白在这世上,总有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无法靠近的人,无法完成的事,无法占有的感情,无法修复的缺陷。 ------------ 第47章 牛奶热水咖啡01 路君峰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这个地方毕竟有太多的回忆,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他应该给她时间去适应和接受,只要她愿意留下来,她总会一点点的重新接纳自己和过去。 路君峰的车在改得面目全非的马路上七拐八绕,陆遥虽然没有晕车,但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还是让她感到了不适。 “晕车了?”车子因为红灯停下,他腾出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陆遥揉着眉心无奈道,“这里拆迁改道,周围乌烟瘴气的。” 陆遥看着不远处的路口,一群人围在一起,好像是有人在争吵,有劝架的起哄的吹口哨“烘托气氛”的,乱糟糟的看得人没来由的心烦。 陆遥记得十几年前这里就已经属于S市的“富人区”了,周围都是一些高端的楼盘,由于楼盘当时的定位和宣传,住在这附近的都是一些社会地位高收入稳定的中产阶级,还有些孩子在附近学校念书的有钱人,不管是周边环境还是居民的素质都很高。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个什么人都有的鱼龙混杂之地,他们这一路开过来,喝醉酒的,打架闹事的,车子与小电驴擦碰的,层出不穷…… “去年开始政府拆违,把沿街的大部分商铺都拆了,还有几所医院和学校都被移去了新城,再加上地铁沿线的改造,是乱了点,治安也不太好。”路君峰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我现在住的地方没电梯……明天我们可以约几个新楼盘去看看。” 陆遥哑然无语于路医生这番不假思索的话,他现在同时要供两套房,经济上的压力一定不小,但就因为陆遥不喜欢住没有电梯的房子,所以他就要再买一套? “没关系,住哪里都一样。”撇开那些反复纠缠没有结果的过去,其实路君峰这个男人在照顾疼爱自己方面,真可谓是宠得无法无天了,陆遥要是个孩子,那妥妥的就是“溺爱”。 总有一些时候陆遥会感到特别的疲惫,任凭汗水泥浆水混合着泪水将自己淹没之时,她有时候会泄气的想,只要她能闭一闭眼,宽一宽心,只要她能逼着自己咽下那口气,让自己选择原谅他,她便能心无旁骛的呆在他的身边,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疼爱与照顾。 可是这些也仅仅是想一想而已,因为那不叫原谅,那叫“算了”。 在经久岁月之后,当你累了乏了时会淡然的和自己说“算了吧”,可是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原谅,不是每一个错误都必须被原谅的。你只是觉得累了,觉得还不如就算了,是岁月替我们把一些事情撤销抹除,但这不表示有些人和事值得被我们原谅。 “还没结婚呢,就想着替我省钱了?”他视线不变依旧望着前方的路,右手却准确无误的在她头顶好一番“肆虐”,连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了不少,“不用担心,除了单位给我开的工资,我平时也会有一些讲课费,科研费,项目津贴……” 陆遥的脸则在路医生一长串的金钱打击下垮了下来,她想了想自己在马赛马拉工作了十年,除了没把自己饿死冻死外,她连一分钱的资产都没有!就连这次回国内都是协会出钱资助,她参加电视台的节目录制也完全是义务劳动。 看来她和路君峰路大医生之间还真是有着云泥之别啊! 他的手不满足的从头顶一路来到她的后脖颈,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好似猜透了她的心思般安慰道:“没关系,一个家里只要有一个人会赚钱就够了。” 可是陆遥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她直到下车后还在纠结为什么生而为人,也一样的努力工作,怎么有些人偏偏那么如鱼得水手到擒来? 最后路君峰不得不说出“以后我们家的钱你来管”这样毫无底线哄老婆的话,诚然他在说这句话时内心并没有任何的不情愿。 “明天先去挑礼服,再去看房子好吗?” 1806的房间门口,陆遥的整个后背贴在了门上,路君峰的双手与她五指交缠,两人的额头相抵,整个十八楼过道里的空气都自觉的带上了暧昧的味道。 “我不喜欢穿礼服。”她小声说。 只要一想到她为自己穿上洁白的婚纱,裙摆长长的拖曳而下,头纱下是她若隐若现的脸,他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意乱情迷道:“我喜欢……” 喜欢穿洁白婚纱的她,也喜欢穿黑色深V短裙的她,虽然那次电视台台庆宴会上的礼服很适合她,但那种尺度的以后只能穿给他一个人看! “路医生,你不会想在这里……”路君峰的气息缠绵的游离在陆遥耳边,正在她打算来个欲拒还迎时忽然听到身后清脆的一声“嘀”,然后是房门开锁的声音。 整个身体几乎都靠在门上的陆遥顿时失去了重心,惊恐万分的往后倒去,只是还没等她惊呼出声,一双手已经牢牢的托住了她的后背。 “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见。” 路君峰把后仰着的陆遥扶好后,一本正经的道了声别转身回了隔壁自己房间,留下陆遥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她以为路医生色令智昏又想玩什么新奇的招式,结果人家却清心寡欲的回去了?! 陆遥洗好澡躺到床上才感觉到自己四肢百骸酸痛得简直要落泪,她不禁有些感谢某人的手下留情了。 正昏沉间,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路君峰:“早点休息,养好了身体明天才能继续……” 陆遥:“……” 她要把“清心寡欲”和“手下留情”咬碎了吞回肚子里!!! 大概是真的累惨了,陆遥这一觉一夜无梦,睁开眼时已经天光大亮。 当她走进酒店的自助餐厅时堪堪将一头长发捯饬好松松垮垮的在脑后盘了个丸子头。 昨天被长裤热着了,她今天很有先见之明的穿了条蓝色牛仔短裤,一件黑色的基本款体恤衫随意塞在腰侧,显得整个人腰细腿长,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脚腕处系着一根黑色的编织绳,看不出什么材质,但配着纤细的脚踝还挺好看。 陆遥一走进自助餐厅,不管是正在吃饭的,在寻觅美食的还是穿插其中的服务员都忍不住朝她瞥上两眼。 而陆遥大概是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脸色平常的径直走到餐台,拿了盘子开始挑挑拣拣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找了个空位刚坐下,面前一杯咖啡和一杯牛奶同时出现在眼前。 陆遥连头都懒得抬,“这里有人了。” “是吗,那可真遗憾。” 他认真的表情让陆遥忍不住“噗嗤”一笑,“唐斐哥哥,你一大早就卖惨,也不怕卖不出去?” 唐斐拉开椅子坐下,将牛奶端到她面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卖的是‘帅气’和‘可爱’呢,卖惨只是赠品而已。” 陆遥再次被他逗笑,拿杯子和他碰了碰,“在下无话可说,唯有敬大侠你一杯。” “客气客气。” 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你来我往的调侃着,他们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在餐厅里很是抢眼,吸引了餐厅里绝大部分人的目光,直到这张餐桌上出现了第三个人,目光……就更多了。 “路医生,这么巧!”唐斐微笑着和来人打招呼。 “不巧,我住这里。”路君峰坐在陆遥旁边的空位上,将刚才手里拿着的杯子放到陆遥手边,再将唐斐给的那杯牛奶挪到一边。 这样的挑衅意味太过于明显,不过唐斐脾气好,脸上并没什么异样。 路君峰:“多喝热水。” 唐斐听了他的话不敢置信道:“路医生,你可真是你们医学界的典范,我觉得你特别的专业,一开口就是万能的‘多喝热水’!” 路君峰抢白道:“所以你不知道她不喝牛奶?” 唐斐疑惑的看向陆遥寻求答案,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陆遥是喜欢喝牛奶的,她小时候经常跑来自己家,轻车熟路的拿走奶箱里的鲜奶,她怎么可能不爱喝呢? 陆遥的沉默,代表了她的答案。 路君峰则低下头很有风度的将那抹冷笑掩藏。 无声的一拳重击砸在了唐斐身上,要不是端着贵公子恭谦俭让的风度,估计就得把面前的咖啡朝路君峰脸上泼去了。 但唐斐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他随即喜笑颜开道:“遥遥,你那时候天天往我们家跑,你说是因为爱喝我们家订的鲜奶,其实你是因为……想见我吧?” 被戳穿年少心事的陆遥不自觉的红了脸,尴尬的挠了两下额角想要解释,“那个其实……” “其实是孩子小不懂事,觉得好玩罢了。”路君峰将自己的左手覆在陆遥放置在餐桌上的右手背上,五指嵌入她的指缝间,严丝合缝得让人看得莫名的心里一跳,老脸一红。 陆遥没躲,任凭他将自己的手拉到餐桌底下,很自然的搁在他的腿上,还在他的西裤上轻轻的来回搓了两下…… 唐斐的视线从餐桌底下艰难的收了回来,“是啊,孩子小不懂事,三言两语的就能被人哄骗,还以为天天在自己身边照顾着的人是有多么喜欢自己,骗得孩子心甘情愿的把心掏给了人家。可是结果呢?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陆遥感受到路君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反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惊愕中拉过来放在了自己腿上。 ------------ 第48章 牛奶热水咖啡02 陆遥平铺直叙道:“我确实不爱喝牛奶,不渴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喝水,我现在最爱喝的是咖啡。我曾经为了一小包品质极高的阿拉比卡在Kirinyaga和黑市的人磨了小半个月,辗转托了好几个向导和介绍人,那一小包豆都没我手掌心大,可却抵得上一颗钻石的价值。你们一定没尝试过那种拥有明亮的果酸味的咖啡豆,散发着一点点醉人的红酒的甜香,其实味道……挺怪的,曾经说过我该嫁给屋后种满一山坡咖啡豆的肯尼亚当地人。” 在座两个男人的视线同时看向她,她眨了眨眼自嘲道:“可能我还不够黑吧,达不到他们眼里‘美女’的要求,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当地人表示过愿意把我娶回家的,所以我这个咖啡种植园农场主夫人的愿望直到现在都没能实现。” 陆遥说这些话时,仅仅把它们当做一种过去的经历,还是有趣的好玩的经历,轻松的口吻都让你忘了要去计较那些什么“黑市”和“交易”。 很多时候虽然我们很不愿意去尝试,但“苦中作乐”确实是一个人在极度的无奈之下所能做的安慰自己唯一的办法。 陆遥曾经是一个喝了咖啡就会胃疼,疼到半夜去医院的人,可是她告诉你现在她最爱喝咖啡,喝的还都是些特别小众口味独特的,甚至有些都不在市面上流通,这其中的改变无不透露着她那些年的艰与难,伤与痛。 唐斐敛去心疼半开玩笑道:“感谢当地人的不娶之恩,让我还能有机会。” 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唐斐视若无睹,悠闲的喝着咖啡。 “你什么时候回去?”路君峰是个小心眼,怎么能让唐斐占了这一句口头上的便宜呢。 “和你有关系吗?” “如果你不着急回去,我和阿遥会非常欢迎你留下参加我们的婚礼。” 唐斐看着低垂着脑袋喝粥的陆遥,嘴边浮起应付而客套的微笑,“好啊。” 路君峰却并不买账,他身体靠在椅背上直视唐斐,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敌视,“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觉得你想要……”他顿了顿,斟酌字眼,“抢亲。” “咳咳咳咳——”陆遥慌忙拿起纸巾捂住嘴,她怕自己喷对面的唐斐一脸碎米粒儿。 路君峰很合时宜的轻拍着她后背帮她顺气,神情态度中自带“你看看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毛毛躁躁”的宠溺,把自己才是吓喷别人的罪魁祸首这件事自动过滤。 唐斐的嘴角抽了两下,默默的吸了口气将满腹的义正言辞强压了下去。 “这次回国正好去处理一些老宅产权的事,”唐斐站起身,微微欠身,“慢用。” “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吗?”唐斐走后,陆遥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筷子戳那块可怜的鸡蛋黄。 “如果你想说的是结婚的事……” “我会和你结婚,可是我拒绝穿任何婚纱或者礼服,还有,我也不需要婚礼。”陆遥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释重负的同时忐忑的去看路君峰的反应。 而路君峰只是在刚听完她的话后怔愣了一下,并没有很强烈的反对,他虽然没有给陆遥一个明确的答复,但陆遥了解他的个性,很多时候他即使非常的不认同你,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他一般都愿意让步,特别在面对陆遥时这种尺度会无限大。 陆遥松了一口气,心情愉悦的再去盛了一碗粥,拿盘子装了点炒面紫薯鸡蛋水果沙拉…… 路君峰的嘴边溢上一抹无奈的笑,他大抵能理解她的顾虑:在他需要她给自己一个安心和承诺的同时她的内心深处更多的却是逃避,她可以把结婚证当做一张普通的纸,但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穿上婚纱的自己和那场由他人见证的仪式,这些都是她未来想要离开的绊脚石。 因为拍摄需要,陆遥跟着电视台出了两天的外景,一回到酒店就被1808的某位衣冠禽兽拖进房间各种Play了一遍。 路医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疯狂让陆遥委实觉得,外景拍摄什么的简直就像是在游乐园里坐旋转木马,充满了童趣和令人感到轻松,然而和路医生在床上……跳楼机和过山车根本就不算什么! 半夜,陆遥边揉着脆弱不堪的腰起来上厕所,不着寸缕的从地毯上随意拿了件衣服披上,然后在堆满了衣服的沙发上发现了某样东西…… “阿遥?”路君峰被突然空荡荡的怀里惊出了一身冷汗,倏地睁开眼,涣散的眼神逐渐在陆遥的身上聚起了光亮。 陆遥温柔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我上厕所。” 陆遥仿佛能听到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没来由得一滞,像有什么东西浮光掠影而过,最终沉淀成了一阵钝痛。 “怎么了?”从卫生间出来后路君峰的视线就像黏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疑惑得偏过头看了眼自己,然后就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同时一万只非洲大猫在她内心呼啸奔腾而过! 她怎么就在那一堆衣服里挑了件路君峰的衬衫穿了呢? 该露的不该露的都恰如其分的展示着陆遥的诱人之处! 而表面上正经的都快“禁欲”的人通常在他的内心深处都住着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衣冠禽兽”,这种男人只要一想到你身上什么都没穿,只穿了他穿过的那件贴身衬衫,他身上的和你身上的味道缠绵悱恻在了一块儿,这种遐想简直可以把他逼疯了! “过来!” 果然,路君峰眼睛里呼之欲出的汹涌风暴震得陆遥从天入地的来回了一个激荡。 陆遥悲催的想,当年自己对待路君峰才是那个趾高气扬发号施令的人,所谓风水轮流转,“今日我在上他日我被压”大概就是指她陆遥了。 “等等,衣服还没脱……”陆遥被强势的拖上床时还不忘提醒路医生把自己身上的障碍给除了。 谁知路医生一手扣住陆遥的两只手并把它们推举至她头顶,一只膝盖卡在她双腿之间,而落在她耳边的呼吸早已经乱得没了章法。 “不许脱……” 两天后是农历情人节。 唐斐在机场和陆遥道别时为此遗憾了很久。 唐斐不可谓不难过,他这一次为了陆遥临时回国,原本是做好了一在国内堵住她就带她一起回M国的决定,所以并没想过要在国内久待,很多事情也交待得有些仓促,导致了现在一出事他就只能飞回去亲自处理,而他最后也没能像来之前打算的那样带她走。 路君峰等在车里,很有风度的留给唐斐一个短暂的也可能是最后的与陆遥的相处时间。 唐斐的突然离开让陆遥的心情变得低落,晚上一洗好澡就窝在了床上,整个人悄无声息的。 路君峰虽然不喜欢唐斐,但他不能否认这个人在陆遥心中的分量。 其实路君峰一直很想告诉陆遥,虽然自己一直在以“死缠烂打”和“蛮不讲理”的手段强迫她,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心里也一定会怨恨自己,但恐怕陆遥并不真正了解唐斐这个人。 如果要比手段,唐斐不会比自己更手下留情,路君峰甚至觉得唐斐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陆遥,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从他手里抢走她! 他这么想的时候,就难免要为她心疼一番,他和唐斐,都是她心里最最重视的人,可是他们两个对她,却都怀着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 她现在把自己团成一团,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一双失了往日神采的眼睛。 “在过冬吗?”怕她把自己闷坏了,他替她拉下一点被子。 陆遥几不可闻道:“我已经十年没过过冬了。” “今年我陪你过。”陆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勾起了他心里所有对她的怜惜和愧疚。 那个最爱也最怕冬天的姑娘,曾经拽着他脖子上的围巾努力的踮起脚想要吻一吻他的眉心,也曾在大雪纷飞中捧着一杯热奶茶旁若无人的朝他飞扑而来。 “下雪的时候,我会把你裹成一只熊,带你去楼下堆雪人,给你买一杯热饮料拿着捂手,再用围巾把你的耳朵鼻子嘴巴统统围住,你要是还觉得冷,就只能躲进我的大衣里。下雪天开车不方面,我们走路去小面馆,再叫上两碗招牌牛肉面……” 这天晚上陆遥做了一个梦,还是那个过去她经常会做的梦。 梦里的路君峰语带哽咽的问她:“阿遥,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陆遥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她哭着说:“不闹了不闹了我不闹了,阿峰,我不闹了,我们和好好不好,我想回来了,你快点来接我吧!” 电话那端的路君峰也落了泪,别别扭扭又担忧的话从电话里传过来:“阿遥,你待在原地不要乱跑,我现在就过来接你,你千万别走开了,外面人多,我怕我找不到你……” 这一次,陆遥终于没再从这个梦中惊醒。 ------------ 第49章 最后01 陆遥因为身份问题,并不能直接拿着手里现有的证件就和路君峰去领证,在这之前她需要去相关部门开具一些重要的身份证明文件。 倘若要是陆遥自己去办,那可能多半是要黄掉的,好在这些事情都由路君峰在办,那些能证明陆遥身份的资料她曾经在一堆衣服中看到过一眼,但她却当做没看到,更是很知趣的没问他走的什么路子,托的什么人。 陆遥觉得他在S市心脏外科权威了这么多年,认识一些人并不奇怪。 领证的这天早上陆遥磨磨蹭蹭的出门,光是弄个头发就在卫生间里呆了不下一个小时。 “阿峰,我这样头发披散着是不是显得特别不庄重?要不要盘起来?古代结了婚的女人都会盘头对吧?” “不要,”她又再一次自我否定,“新时代的女性不需要作古!” 路君峰不催她,安静的等在一旁。 他没有陆遥的烦恼,反正作为衬衫西裤死忠粉的他,每一天都可以直接去参加任何一种需要正装出席的场合。 白色棉质立领衬衫,黑色九分休闲西裤,干净利落的装扮衬托出他一张清俊的脸,很“路医生”的装逼风格,乍一看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不过嘛……路医生在这么热的天里没有把长袖衬衫的袖口卷起,而是一本正经的扣上了手腕间的扣子,严谨的扣上立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鞋子也没见他穿过应该是双新鞋,这些细微的改变都无处不在表露着今天对于他来说的“重要”! 陆遥一路上还在嘀嘀咕咕,对于路君峰强迫自己穿白色衬衫深色裤子的提议感到不满,觉得又白又黑的又不是去参加丧礼,结个婚难道不该喜庆一点? 车子停在路边一家很不起眼的照相馆旁边,陆遥好奇的趴在门口,对着橱窗里摆放的那些老照片欣赏了一番。 全是各个时代不同风格的结婚照,有些照片年代过于久远,甚至开始褪色斑驳,照片上的一对对新人,有掩饰不住喜悦的,有矜持腼腆的,有木然无措的……他们依偎在某一个人身边,在心里做好了可能要和这个人共度一生的准备,然而最后又有多少人做到了呢?当初的誓言和承诺,是否会被谁亲手撕毁了呢? 陆遥思绪起伏的看着这些照片。 “两位头稍微再靠近一点点,脖子不用动,头往里靠,好,非常好,保持住……” “咔擦”一声之后,陆遥和路君峰的结婚照新鲜出炉。 陆遥坐在车里欣赏了很久,终于明白路医生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穿白衬衫了,红色的背景配上白色,有一种浪漫的喜庆。 “应该多印几张放大了摆放在家里。” “这么丑。”陆遥笑着说。 然后陆遥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其实很想问他:“那次在你房间看到一张放在书桌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是谁?” 可她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民政局在老城区一个小巷子里,被几个小区和一个菜市场围堵在中间,他们中途拍了个照耽搁了一些时间,车又停在离民政局十分钟左右路程的停车场,等到他们排队拿号前面已经有二三十对新人在等着了,民政局的大厅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还是陆遥机灵,和一个稍微有点空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下流程,才知道要先填申请书,还得去二楼付钱,复印证件等等一大堆事。 “你留在这里把这两张申请表填了,把钱包给我吧我去楼上付钱。”陆遥在一张填单桌上见缝插针的挤到了一个位置,将表格和笔还有资料全都扔给路君峰,自己摊开手问他要钱包。 路君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钱包刚要放到她手里,又突然缩了回来。 陆遥发现了他的犹豫:“我就拿九块钱,不多拿。” 陆遥郁闷的想:“所以他说的‘以后我们家的钱你来管’都是随口说说的啊!” 路君峰被她逗笑了,他当然知道一张结婚证的工本费是九块钱,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九块钱必须由男人来付,而且得亲手付。 “你乖乖待在这里坐着,也不用填申请表。”免得填的乱七八糟的他回来还得改,说完将手里的东西又全都交还给了她。 “还是我去吧?” “不用。”路君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路君峰走上二楼的台阶时,突然转过头看了眼抱着一堆东西坐在填单台一群人中间的陆遥,发现她果然没听自己的话,正抓耳挠腮的填着手里的申请书。 路君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背影,那样子像是要用自己这双黑白分明曾经被陆遥赞誉为全身上下最看得顺眼的眼睛,用此间的目光刻录下这个人的轮廓,然后珍而重之的收进心底里最深、最黑也最柔软的地方。 谁也看不到,谁也不让看。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欢迎收听由我为大家主持的整点节目,那么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先送上一首歌……” 陆遥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时,电台里《当爱已成往事》的前奏才刚响起就被开车的人关了。 “再睡一会儿,还有一个小时才到。” “几点了?”陆遥自己看了眼手表,复又抬眼望着前方。 S市作为国内最先一批沿海开放城市之一,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也将城市的面貌改得面目全非。 陆遥刚回来的时候觉得S市特别陌生,她差点连出租车都不会坐,一个路名要研究半天,对于哪条路属于哪个区都全然没有印象。 可是她现在总算摆脱了她,在H市风景秀丽的山城高速中穿梭,却突然觉得那个正在改头换面的S市其实也没有那么陌生。毕竟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啊,虽然在那里,埋葬了她所有的青春岁月,委屈和不甘,离开和释然,最终成为她心里的一份祭奠。 “大遥遥,你决定好了吗?”这是他一路上犹豫了很久一直想问陆遥的话。 陆遥自然知道小孟问的这个“决定”是什么。 那天唐斐和路君峰去酒吧喝酒回来后直接去了陆遥的房间。 “是他逼你的对吗?”唐斐神色复杂的盯着陆遥手上的戒指。 陆遥不自觉的将左手背到了身后,答应嫁给路君峰,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又能向唐斐解释什么呢? 唐斐逼问她:“他威胁你不让你回南非是吗?” “也不完全是因为威胁。”陆遥叹了口气,“说实话,他说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当年的事我自认为我们陆家已经不欠他了。可是还有那六年呢?那六年的时光,如果他让我还,我应该还。” “你不欠他!”唐斐今天不止一次的撕下了他温文尔雅的面具,他狠声道,“遥遥,你别傻了,你忘了十年前他是怎么对你的?他走了之后你又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欠他,从来都没欠过!要欠……也是我们欠了你!” 面对唐斐的怒火,陆遥沉默不语。 “你听我说,”唐斐握住陆遥的双肩,眼里满是对她的心疼,“你说过你喜欢南非,喜欢马赛马拉,喜欢草原上的那些动物,既然你喜欢,就不应该放弃!” 唐斐的话让陆遥心里一震! 是啊,十年前的她一不小心闯入了非洲原生态的动物世界,那里既有美好,又有血淋淋,可她热爱那个世界里的一草一木,是那里让她对世界万物的生命都充满了敬畏与爱护。 既然她已经在那儿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她为什么要放弃呢! 陆遥:“可是我的身份有问题,就算这次你能替我解决,但当初你帮我拿到的马来身份已经无法再用了。” 唐斐却说:“当初我只是为你‘申请’了居留权,并没有获得国籍,如果马来的身份无效,你可以恢复原来的国籍,这并不困难。” “可我有非法滞留的黑历史,肯尼亚不会再让我入境!”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陆遥眼睛一亮:“唐斐哥哥,你有办法?” “遥遥……”唐斐刚才那些话说得自信满满,此时却开始犹豫起来,因为他的这个办法并不比路君峰的高明多少。 “怎么了?只要能回马赛马拉我可以……” “其实很简单,”唐斐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牵着陆遥的手贴向自己的心口,他郑重道,“遥遥,嫁给我。” 陆遥一天之内莫名其妙被“求婚”连番轰炸了两回,都不知道该用哪种表情回应了! 唐斐立即做出解释:“如果你嫁给我,就可以获得入籍M国的资格,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我拥有M国的国籍,不管是肯尼亚还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我几乎都可以畅通无阻!” “是,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像那个人不顾她的感受,无耻的把她囚困住。 “不,不行!”陆遥皱眉,“为了获得一个国籍,就要牺牲你的婚姻吗?” “不算……牺牲。”陆遥的话让唐斐心里一痛,但他把这种痛压在了陆遥看不见的地方,此刻展现在陆遥面前的唯有一个心疼她想帮助她的“唐斐哥哥”,“等你获得国籍后,我们是可以……离婚的。” ------------ 第50章 最后02 “可是……”陆遥的内心深处并不认同这种做法,虽然唐斐的这个提议不可谓不让人心动,但这毕竟涉及了对方的婚姻,未婚和离过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婚姻状态。 自己真的可以自私到去伤害唐斐吗? 唐斐觉得自己真是悲哀,他一直都知道陆遥在想什么,他知道十岁的陆遥喜欢自己这个邻家大哥哥,知道十六岁的陆遥爱上了一个男孩儿,也知道三十岁的她依然爱着那个伤她最深的人。 可是,她却永远不会懂自己在想什么。 唐斐心里不甘的想道:“我只是已经看到了那个人的固执在你身上碰的壁,那么我又何苦重蹈他的覆辙?我为何不顺着你现在的心思,给你一个飞翔的机会,然后在你手上悄悄绑上一根看不见的线,我把线的一头拽在手里,然后跟着你的方向,陪着你一起飞呢!我和那个人一样等了你十年,我又有什么理由非要放弃你!” “遥遥,你欠了路君峰六年,而我欠了你二十年。” 陆遥如果想要恢复原来的国籍,并且取得和外国人结婚的资格,就必须拿到国内的某些身份证明材料,这件事不难却很复杂,如果唐斐能在国内多停留一段时间,那么这些资料同样也能办下来,可他不久之后必须回去。 但如果由路君峰来办这件事……几乎没什么难度。 “当年路君峰收过一个病人,一个被M国医术权威下了判决的病人,这个人虽然从位置上退下来多年,但在S市的根基还在,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其他的事办起来都不会太难。” “如果他没有动用这层关系呢?”路君峰完全可以用办理身份证明文件这件事拖住自己,他不必急于和自己结婚。 “遥遥,你不明白男人的心理,特别是路君峰这样的男人。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和家庭背景塑造出来的人格是很难被外在所改变的,即使他后来能生活在物质条件优渥的家庭,甚至出国留学获得了高学历,即使能改变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他逃脱不了固有观念的桎梏。当这种人知道自己可以得到某一样他很重视的东西时,他会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并且希望能‘马上立刻’得到。对于他来说,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陆遥总是用“小地方出来的小家子气的男人”来形容路君峰,这和唐斐的分析不谋而合,少年时期养成的性格虽然被很好的掩盖在了那张专业医生的面皮之下,但他其实从来都没改变过。 于是陆遥半分真心半分不甘的态度迷惑了路君峰,而她没有动他故意丢在沙发上的文件袋和唐斐的离开才让他彻底对她放下了戒心。 陆遥趁他去缴费时拿了护照和自己的身份证明文件偷偷离开,坐上了早就等候着的小孟的车。 他们没敢在S市停留,一路直奔H市的机场。 唐斐临走前说过,只要是在S市,不管是用飞的游的还是爬的她都走不了,不过是耗费一点时间,路君峰总能把她翻出来。 所以拿到所有东西后他们一刻都不能停留,只要出了S市,他就无法确定你会从周边哪个城市离开,也无法再找到你。 “快、一、点!”陆遥一手摁下机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阻止它关上门,一边朝正在穿过车流的小孟用嘴型示意。 小孟口袋里手机响起的时候,他正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一个硕大的帆布包,等到他把包换了个手拿,然后艰难的摸出手机摁下接听键,电话里的声音被猝不及防的喇叭声盖过,小孟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以高难度的姿势在车流中缓慢前行。 正在接电话的小孟突然站定在车流中,整个人的背脊突然僵直,连身后司机的咒骂和狂摁喇叭的催促都没顾上。 陆遥想小孟怎么了,这电话是谁打给他的呢,电话里都说了什么啊?为什么他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上不上啊!”电梯里的人不耐烦的催促着陆遥,都是急着赶飞机的,这年头谁都忙得脚不沾地的,一分钟的时间都是宝贵珍惜的。 陆遥忙欠身道歉,慌忙放开了摁住电梯的手。 陆遥看着电梯门关上,仰着头看电梯门上那个变化着的红色数字,她的心仿佛也在随着电梯一层层的往上升。 当电梯正好停住不动时有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刚才莫名其妙提起的那颗心一下子摔了回去,砸得她的心肝脾肺一起疼了起来。 陆遥转过头,对上小孟担忧的眼神,她努力的想挤出一个笑,可是她失败了,她笑不出,于是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垂下眼。 “遥遥,”小孟此时已经将手里的行李放在了一旁地上,双手握着陆遥的双肩,“遥遥,遥遥,有一件事、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你、你听我说……我……” “我在听,你说啊!”陆遥猛地抓住语无伦次的小孟的肩膀。 小孟眼圈泛红,近似呓语道:“他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情况、情况好像不太好。” 小孟没有说谁在医院里抢救,因为他知道陆遥听得懂。 他看着陆遥放开抓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拿起地上的行李箱,她走到电梯旁,不停的摁着那个向上的按钮。 “遥遥,你听我说……” 陆遥一把甩开小孟的手,“你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 “遥遥……” “快走吧,机场的停车场只有半个小时的免费停留时间。” “你别这样……” “怎么这么慢,这电梯好慢啊……” “你走后他一直在找你,开着车到处的找……最后他去了你们以前的家附近,不知道为什么和、和几个喝了酒的流氓起了冲突,被捅了几刀……现在正在抢救。”小孟似乎哽咽了一下,“送到医院时还一直、一直……不肯撒手,手里紧紧拽着什么东西……医生掰不开,打了麻药后才从他手里拿了出来……遥遥,你回去看看他吧,看看他……” 小孟不喜欢路君峰这个人,从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开始就恨不得找人把他套上麻袋打一顿再扔海里!在小孟的眼里,路君峰就是个飞出了穷酸之地还是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土渣子味儿的凤凰男,自己和陆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他们产生灵魂的共鸣! 可陆遥走后的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在酒吧里看到他神色落寞的坐在角落里,看着他行尸走肉般活着,陆遥走后他就像死了一样。 而小孟也逐渐开始理解路君峰,这个人从来不在乎任何人,他可以无视别人对自己的嘲讽谩骂轻视,他活着好像就只是为了一个人。 其实路君峰比谁都要透彻:因为我们最后都要死,所以没有时间去珍惜每一个人,我们只能找到最值得珍惜的那个人…… 小孟打开手机,打开聊天记录中的一张照片,“遥遥,你看一眼这些东西,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一枚、一枚钻戒吗?还有什么,这是一张九块钱的……收据吗?遥遥,你看一眼,就一眼……” 小孟的手机上又有人给他发了条信息,还是一张照片,“这也是在他身上找到的东西,遥遥你看看这几张纸是什么意思,这上面写了一些字,什么‘奶妈’,‘非人为伤害不得救助’,‘不是高尚只是喜欢’,还有……” “当初我选择离开,是因为太爱一个人,爱到无法忍受再呆在一个拥有过他回忆的地方” 满脸着急不耐烦的陆遥终于等来了电梯,原先心急如焚的等着电梯的陆遥,却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突然转身冲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那天晚上八点经过H市机场停车场B2层的很多人都看到过一个女孩,蹲在一个灰色的垃圾桶旁,吐得挖心挖肺的难受,吐到需要同伴的搀扶才能勉强站起身。 及腰的长发胡乱的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不用看也知道她脸上肯定是痛苦的神色,也有人猜这个人大概是喝醉了,继而又觉得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自己难受的同时家里人该有多担心啊…… 陆遥不止是抑制不住的想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头像在不停的旋转,这种感觉比坐路君峰的车导致的晕车痛苦百倍千倍!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在听到那个消息后身体会有这么巨大的反应,她为什么要在乎他,她凭什么在乎他!他不过是一段尘封的过去,被她丢弃在旧时光中都懒得掩埋的人! 就算是欠了他的那六年,她也已经还了啊!她把自己都给了他,也亲口承认了爱他,这该够了吧!他付出的那些年不就是等着听她说这句话吗,不就是为了得到她吗! 可是为什么她的脸上有泪水在落下,这颗残破的心为什么还要这么痛,一如十七年前的那个本该平凡无奇的盛夏,她却在睡梦中仿佛听到了那声刺耳尖锐的刹车声。 对于十三岁的陆遥来说,那简直是魔鬼的叫嚣! 陆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还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小孟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太过于遥远,仿佛是隔了好几重的维度空间,层层叠叠的穿过那些久远的几乎快要被遗忘了的岁月而来…… ( 卷一:不期而遇 完 卷二:来日可期 启 ) ------------ 第二卷来日可期 第51章我一直在等你01 卷语: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沈从文 “大遥遥……大遥遥……” 陆遥感觉有只毛茸茸的爪子正在自己脸上作威作福,这只爪子饶有兴致的捏她的鼻子,扯她的脸颊,拽她耳边的碎发…… “别动啦……”陆遥翻了个身想躲开这双扰人清梦的爪子,可是不管她平躺、侧身还是趴着,来人总有办法搅得她睡不安稳。 小孟见她睡觉的意愿竟然强大如斯,不管自己怎么“摧残”她自巍然不动,心里存了一番要捉弄她的心思,于是拿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打起了电话。 “喂,唐斐哥吗?你找遥遥啊……遥遥和男朋友出去了……” 小孟瞎话才编到一半,感觉到身后床上的动静大得都卷起了一阵风! “唉……”小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侧身,灵巧的躲过陆遥扑过来的“利爪”。 “孟智超!!!” 陆遥扑了个空,一头栽倒在床上,揉着被床头柜磕疼的额角,盯着小孟的眼睛里有火苗在窜动! 小孟将手机举到陆遥面前,口气讪讪:“骗你的,唐斐哥那儿还是凌晨呢怎么可能给我打电话!” 这次确实是骗她,可是……以往好几次却都是真的。 陆遥一把推开他的手,故作镇定道:“谁管你和谁打电话了!” 小孟知道她死鸭子嘴硬,却不拆穿:“遥遥,这大中午的你睡什么觉呢?” 陆遥被小孟吵醒,已然睡意全无,只得随意拢了拢睡杂乱的一头长发,认命的收拾起一屋子的东西,口气哀怨道:“我妈让我在晚上之前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等我爸回来就搬走,我已经理了整整一个上午了,刚才实在太累就眯了会儿。” “你这是要搬哪儿去啊?”小孟从几乎铺满了一地的东西中随手拿起陆遥的一本书,没翻几页就兴趣缺缺得又扔回了地上。 小孟刚进门时就发现陆遥家有些奇怪,虽然没看出重新装修的痕迹,但很多家具的位置摆放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特别是陆遥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一大半的东西都不见了,原先摆满了一整个飘窗的毛绒玩具竟然一个都没瞧见! 那些都是小孟每去一个地方必定会给她带回来的礼物,虽然每回带给她,她总要嘀咕“难看又占地儿”,但却依旧整整齐齐的把每一份礼物码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 陆遥他们家是小学四年级时搬来的S市,而在这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在市和陆遥的外公外婆住一起。 三年前,先是唐斐毫无预兆的突然举家搬去了M国,然后紧接着就是陆遥一家从市搬到S市。 从此,他们这坚不可摧的“三人小分队”便分道扬镳,各自为政。 不甘寂寞的小孟同志,小学刚毕业就急不可耐的说动他爸替自己把学籍转到了S市,小孟的理由无可厚非,因为S市的名牌学校多,教学气氛好。 小孟爸觉得难得这个二流子有这份热爱学习的心思,于是大手一挥,在S市的黄金楼盘斥巨资买了房,还筹划着要把手里的一部分生意转来这里,美其名曰一切为了儿子! 可小孟不傻,知道他眼里唯有钱的爸绝不仅仅是为了儿子的学业,而是S市这几年经济发展飞速,有利可图罢了。 “搬书房……”陆遥的语气颇有些生无可恋。 “嗯?”小孟睁大了眼睛惊恐道,“陆叔叔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啦!” “滚!!!”小孟这回没躲,任由陆遥的拳头砸在他肩膀上。 陆遥别看人高马大的,其实是个四体不勤的空心馒头,这种不痛不痒的“拍打”,对于小孟来说简直就是种享受。 他一只手快速的抓住她的拳头,轻轻一扯,陆遥就重心不稳的倒在了他怀里,这位流氓软玉在怀还不忘调侃,“既然他们不要你了,不如就跟我回家吧,哥哥家里多的是房间,你爱住哪儿住哪儿,想住多久住多久。” 小孟一开始就没使什么劲,陆遥很容易就能从自己怀里挣脱,他虽然不惧陆遥的捶打,但怕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是挪到安全距离,然后还不忘冲着陆遥那张马上要发飙的脸,带着几分真情实意,又有点“西格格”的说道:“我们家还有你爱吃的东西你爱看的书,也不会有人逼你练琴,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怎么样,要不要来当我家‘孩子’?” 陆遥知道他是个惯于顺杆往上爬的,于是打定主意不理他。 小孟自觉没趣,摸着鼻子悻悻然,“是不是你们家‘童养媳’要来了?” 陆遥正在书架上搬书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小孟,“什么‘童养媳’?” “不就是……那个叫……叫路君峰的吗?” 陆遥觑了他一眼,“他怎么就是‘童养媳’了?” “怎么不是了?”小孟解释道,“路君峰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奶奶也在去年走了,因为三年前和你们家有点渊源,陆叔叔看他可怜所以把他带回家照顾,以陆叔叔的为人做这件事不算太出格。” 小孟见陆遥听得专注,继续说道:“其实这本来就是你们家领养个孤儿的事,可是陆叔叔不仅没让他改个姓氏,连收养手续都不准备办。我问你,哪家领养 孩子就只是‘养’不讲究‘领’的?除非这家人家养的是童养媳,反正将来一嫁一娶,就是自己人了!” 小孟虽说不待见他爸那副无奸不商的龌龊嘴脸,但从小跟在身边耳濡目染,年纪不大,却能在一些看似平常的事情上分析利弊,有时竟然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陆遥默然无语,并没有反驳小孟,因为孟二流子这番话“话糙理不糙”,撇去“童养媳”这茬儿不表,他话里的意思她却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就在陆匀打算把路君峰接来家里照顾时,陆遥的母亲尹方捷女士就曾以此质疑过自己丈夫的动机。 陆遥还记得她质问陆匀的那些话—— 帮助一个孩子可以有很多方式,那孩子现在并不是没有监护人,如果只是因为经济问题,他们家可以无条件资助这个孩子的一切开销用度,直到他大学毕业,完全没有必要把他接到身边亲自照顾。毕竟他已经十三岁了,处于一个男孩成长过程中很特殊的时期,如果突然改变他的生活环境并不一定对他有利。 尹方捷女士的意思是,把他接到我们身边和我们一起生活,于他于我们,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其实除了经济上的资助,一个半大少年根本无需什么生活上的“照顾”。 然而这些大道理陆匀比谁都懂,又为什么一定要把那孩子带回自己家呢? 面对家人的质疑和抵触,陆匀却像是铁了心,不管妻子和丈母娘怎么劝,他却非要“收养”路君峰。 而且他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策划把他接过来的事宜,这位一向不喜欢钻营取巧,耿直清高的陆医生竟然会主动去找那些所谓的“老同学”,硬是把路君峰这个在某个不入流小学毕业的,送进了陆遥这所在S市极富盛名的私立中学! 这件事他不听取任何人的意见,也不在乎所有人的态度,简直就是在一意孤行,完全不像他平日里儒雅恭谦,除了学术之外与世无争的处事态度。 小孟走到陆遥身后,从她手里把那本快要被扯烂的书抽走,表情晦暗不明的瞧着她的脸色。 小孟试探着问她:“你……不喜欢这个‘童养媳’吗?” 不喜欢吗? 陆遥想起三年前,回忆里那片如梦似幻的蓝,时至今日还会经常在她梦里出现。 可是当年的那个男孩,陆遥却把他留在了那片蓝色的海岸线和那个美丽却遥远的小岛上。 对于陆遥来说,路君峰和那个夏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小学三年级暑假的一次“意外”,她虽然会回忆,但她从来没有把这一切与自己现在的生活甚至是未来联系在一起。 所以,对于路君峰即将和自己一起生活这件事,从知道开始,她便一直处于一种“游离在外”的状态,她既认为母亲的分析很站得住脚,又觉得父亲做这些事也没什么错,至于她自己…… 小孟见陆遥神情恍惚,伸手推了她一把,口气恹恹道:“遥遥,你不会真喜欢人家吧?” 闻言,陆遥沉声,“孟智超,你有劲没劲!” 小孟知道这下踩着了陆遥的雷区,赶紧举手做投降状,将功折罪似的帮着陆遥整理一屋子的凌乱。 陆遥家这套三居室,所谓的书房其实就是陆遥的琴房,房间面北,是最小也是最阴冷的一间。 尹方捷虽然对丈夫收养路君峰的事颇有微词,但关于这件事,她所针对的仅仅是丈夫在处理事情时的固执与草率,她本质上还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对于路君峰这个孩子,在她了解过他的出生和身世后,她是满怀同情与心疼的。 在她最终向丈夫妥协,接受他们家将多一位家庭成员这件事后,所表现出来的大度与宽容实乃妻子中的楷模。 楷模到将自己亲生女儿赶去小房间,将坐北朝南拥有独立卫生间的房间腾出来让给人家。除了硬装修动不了,什么墙纸、窗帘、靠垫和床上四件套都统一换成了适合十来岁男生的风格。 而陆遥的那些“玩意儿”,包括小孟送的毛绒玩具全都拿大麻袋装了收进了阁楼的储物间,剩下那些书在陆遥的据理力争下被允许暂时放在她的“新房间”。 陆遥的书多又杂,小孟不知来来回回搬了几趟才算把书柜给清空。 陆遥的小房间空间很有限,在钢琴、床和写字桌的霸占下实在局促得很,父母所谓的来不及给她重新买书架实则买了也没地方放的情况下,她只能将自己心爱的书堆在房间角落的纸板箱里。 “这些书怎么办,纸箱里装不下了。” 陆遥看了眼书架上剩余的书,无所谓道:“小学都毕业了留着这些教科书有什么用,你先放那儿,等什么时候收破烂的来了就卖了。” ( 为庆卷二开篇,今日双更奉上 ) ------------ 第52章 我一直在等你02 “卖了干嘛啊,说不定还有用呢!”小孟对着那一长排几乎占满了一层书架的教科书“啧啧”感叹。 “正好留着什么时候送你去小学‘回炉重造’。”陆遥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过分,就他那小学毕业考的成绩那才是该“啧啧”感叹惨不忍睹,也不知道他爸是花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托了什么过硬的关系才把他塞进了陆遥即将要念书的中学。 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个是边远乡村的“问题少年”,陆遥怎么觉得自己为这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涯油然而生一种心慌慌的感觉呢? “大遥遥,你对哥的智商不会有所怀疑吧?”正在小孟打算为自己的智商辩驳一二时,口袋里似是金属碰撞的“噪音”突然响起。 陆遥皱眉,看他掏出手机接电话,她觉得孟二流子这个人,不仅智商堪忧,连带着品味也不免让人惆怅。 陆遥此时正站在两间房间的中间,右手边是她过去那间阳光充足,自带飘窗和独立卫生间的套房,左手边则是几乎没有阳光眷顾局促得连转身都困难的新房间,她的手里正捧着最后需要搬的一点零碎之物。 小孟接这通电话时,她莫名的站定在了两间房间的正中间,陆遥清楚的看见正在听电话的小孟的表情突然变了。 他似乎咬了一下牙,平日里最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人,此刻的脸部线条徒然锋利了起来,目光中惊愕、狼狈与难以言喻的痛楚接连闪过,好像被什么东西在某一处旧伤疤处狠狠的抓了一把似的。 “大……遥遥……”小孟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喉咙中某个正在发育的部位,眼神无助又哀伤的望着站在过道中央的陆遥。 不管是南房间还是北房间的光线似乎都只能照到自己房间的门口,竟然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向前一步,让站在中间的陆遥全身仿佛都笼罩在了一大片的阴影里。 小孟很想问问,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水冲垮了蚂蚁窝,哪儿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 一周后 “遥遥?” 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轻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陆遥此时正蜷缩在一张如公主般梦幻的床上,从床顶开始倾斜而下有些浮夸的蕾丝床幔,将她整个人像是遗世般孤立于这一方小小世界中。 方苑轻轻叹了口气,拖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那片悄无声息的“世界”。 她坐在床沿边,拉开一侧的床幔,一只细长消瘦的手轻搭在陆遥的肩膀上。 “遥遥,我知道你没法接受,外婆和你一样难过,你失去了你的母亲,而我,失去的是我唯一的女儿……”方苑闭上眼睛,顿了顿,强压下心口的疼痛,语气尽量平缓道,“可这件事我们谁都改变不了,我们只能接受它的发生,如果你爱她,就应该好好的继续爱她所爱的人……” “她所爱的人?”床幔中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呢喃。 “是的,”方苑倾身靠近躺在床上的那个令人心疼的身躯,双臂环绕上她小小的肩膀,哽咽道,“她爱你,爱你父亲,也爱外婆和外公,所以遥遥,请你带着她所有的爱继续爱我们,从今以后,负重前行……” 陆遥穿戴整齐,随着外婆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踩下最后一步台阶时就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站在客厅里陆匀的背影,她以为自己早已干涸的眼眶里莫名的涌上了一阵湿意。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陆遥发现他的背脊竟然不似从前挺直,宽厚的肩膀仿佛往下沉坠了几分,她觉得也许还能从他的鬓角中翻出几缕银丝。 看到她的出现,正在说话的父亲和外公同时噤声,外公垂着眼眸手里不停磨蹭着他那只几乎褪光了搪瓷的“军用水杯”。 陆匀转过身朝着她的方向似乎抿了抿嘴角,陆遥觉得他也许是想冲自己宽慰的笑一下的,只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来宽慰别人了。 七天前,尹方捷女士遭遇车祸不幸去世,陆遥从小孟的那通电话中得知这个噩耗。 母亲的葬礼结束后她被送到了外婆家,她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出过房门一步。 她不哭不闹,只是吃了睡,睡醒了又吃,不怎么说话走动,安静得仿佛一个只会喘气的布偶,连思维都是停滞的。 这几天她一直躺在床上,睡着的时候不会做梦,醒着的时候脑袋里依然一片空白。 但如果陆匀今天不来接她,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也迟早会结束。 陆遥觉得这真的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因为她还活着,能吃能睡,会走会跑,会考虑明天会顾忌别人,所以或长或短,她最爱的那个人最终会变成自己的一个回忆,留在她心里最痛的角落里,十年二十年后,有关于那个人的所有一切都会蒙上灰沾上渍,变得不像今日这般让她难受和痛苦。 十三岁的陆遥,在自己最亲的人身上明白“人死不能复生”这样残忍而不可逆的绝望后,仿佛一夜之间从嫩芽中抽穗而出的枝桠,收起不谙世事躲在母亲羽翼下小女孩的“天真”与“娇气”,迎风而立,一往无前。 就如外婆说的那般,带上对那个人的思念和爱,负重前行。 陆匀开车在高速上疾驰,不似他平日里求稳的开车风格,陆遥有些不习惯,忍不住伸手拉住车顶的扶手。 可是她默不作声的忍耐着,在一个失去妻子的丈夫面前,她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才能让他不那么痛苦,可能仅仅是她想要安慰他的初衷就会把他带回那个痛苦的漩涡中去吧。 就好比她自己,她虽然可以从痛苦中走出来,但她却不希望任何人带着同情和悲悯看待自己,觉得自己可怜又无辜,觉得没了母亲的她真是惨。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替自己放大数百倍的痛苦! 痛不痛,有多痛,痛多久,只有她自己能体会,不需要谁的“提醒”! 所以她才会躲在床幔中,躲进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舔舐自己的伤口。 陆匀和她是一样的,在失去最爱的人之后,把自己严防死守在一个孤独冰冷的世界中,守着对那个人的无尽思念,和自己那份永远得不到解脱的哀伤的精魂。 陆遥家后来买的这套三居室,位于S市繁华地段的黄金楼盘,站在阳台上或者是南边两个房间的飘窗处,都可以将S市划分为东西两个区域的“母亲江”一览无余,十六楼的高度还能将对岸正在建造中的巍峨大厦尽收眼底。 到了晚上,更是能瞧见滨江大道上的路灯,如龙腾飞蜿蜒绵长数公里,远处江面上交错开过的游船上各色彩灯和广告灯交相辉映。若是再等上几年,等对岸几座正在构建中的大厦完工,安装上各色夺目绚丽的城市景观灯,那可真是一派绝美的城市夜景之色。 这样的景色太过于人工雕琢,并不符合尹方捷女士小布尔乔亚的浪漫主义情怀,但她当年竟然听从了陆匀的建议,放弃了远郊一处自带花园的别墅,破灭了她想要亲手打理一座花园的梦想,愿意屈居于一套城市公寓中。 这样的一套三居室,其实于他们一家三口倒也是够的,只不过陆匀的书房变成了陆遥的琴房,而他只能在自己房间摆一张小书桌将就。 陆遥的性格,一半随了母亲,骨子里流淌着乌托邦的文艺与浪漫,而另一半随父亲,时常会表现出一种残忍的现实与刻薄。 陆遥既怀念住在市外婆家那栋,有些年头且名声在外的洋房里的优雅惬意,也喜欢S市三居室的现代与自由。 陆遥走在前面,陆匀拿着她的行李跟在后面,两人相顾无言从电梯里走出来。 这是栋两梯两户的高层住宅楼,陆遥家是东面那套,坐西面的电梯上来后,出了电梯门需要穿过电梯厅的过道。 陆匀抬脚刚走出电梯就差点撞上突然停住脚步的陆遥。 陆匀看到女儿转过头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里满含了惊讶和不敢置信,然而还不等自己向她解释,她几乎是飞扑到了家门口,落在门上的敲门声却异常的轻柔,惶恐得像是怕吓跑了屋里的谁。 “遥遥……不是……”陆匀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可是陆遥纤细的后背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何其忍心去伤害她啊! “是,是她吗……是她回来了吗……” 陆遥有家里的钥匙,就在她外套口袋里,可是她固执的一遍遍的敲着门,门缝内漏出的那一片微弱的灯光,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强迫自己必须藏起来的思念,在此刻固执的敲门声中忽然变本加厉地涌了上来,一股脑的将她淹没! “求求你开门……求你了……”陆遥从呜咽到哭出了声,泪水浸湿了那张瘦了一圈的脸,她仿佛把所有的不甘与执念都寄托在了这扇紧闭的大门之后,而压抑的痛苦与无边的疲惫却在这一刻纷至沓来。 ------------ 第53章 我一直在等你03 当这扇让陆遥丢弃了所有理智的门从内被打开时,陆遥觉得自己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是彻底空白的,眼前什么都没有,门后没有她熟悉的那个家,也没有熟悉的那张脸像过去每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当她的视线最终慢慢聚拢,汇交在门后那张脸上时,她刚才所有的期盼全都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迷茫,错愕和不解。 她终于想起身后自己父亲的存在,她站在自己家门口,第二次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回头看向他。 陆匀这一次没有再逃避,他走向她,将自己的手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陆匀:“遥遥,不认识了吗?他是阿峰啊。” 阿峰?阿峰…… 暌违已久的人,乍一相见,各自脑海中的记忆也许会被数年的隔阂丢下一大截,彼此之间免不了会产生生疏,必须让经年累月的那些记忆慢慢的往前赶上一段时间的路,才能找回一点过去的感觉。 可是三年多,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对于路君峰来说,却觉得陆遥只是出了个岛而已,更加挺拔的身量,已经及腰的长发和褪去那点婴儿肥削尖了的下巴,都只是她在旅途中遇上的一点小惊喜。 而仅仅一眼,他便能将眼前之人和自己千余个梦中的人重叠融合,再将这个人沉甸甸的压在自己心里。 “阿遥……” 路君峰准备了一整个晚上的“见面词”,在陆遥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徒然变得锋利的眼神中,硬生生的被打退了回去,而她脸上急转直下毫不掩饰的恨意,又残忍的往他心口上戳了一刀! “路君峰?路君峰……路君峰!!!”陆遥不知从哪儿来的气力,竟然一把将面前的路君峰推得往后一个踉跄! 他人还没站稳,她整个人已经朝他飞扑了过去,身后的陆匀抢前一步抓住她的一只手腕,她的另一只手只得堪堪拽住路君峰的衣领口。 路君峰不可谓不震惊,他已经比她高过半个头的身体竟然被她单手拽住的力道拉扯得不禁弯了腰。 陆遥的眼泪还挂在脸颊,可眼里早已没有了悲痛,反而是一股浓烈到无法释放的怨恨,她冲着眼前这个人大声质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遥遥,我之前就和你说过阿峰以后会和我们一起生活……” “和‘我们’?”陆遥转头看了一眼父亲,又飞快的转了回来,她的眼里现在只看得到这个叫“路君峰”的人,她盯着他那张一脸无辜无措的脸,大声吼道,“是他害死了她!因为他,再也不会有‘我们’了!!!” “遥遥,你妈妈是因为……” “是因为想到这个家里有两个毫无血缘关系,又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同龄孩子会有很多不方便,想到他从小没有母亲一定没有人好好照顾过他,所以她跑去给他买睡衣买生活用品,然后被人追尾出的车祸!” 陆遥大声控诉,这件她一直无法释怀想要忘掉的事,却在见到路君峰的那一刻喷薄而出,激荡得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事情发生时,她总是不停的在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出门,如果出门时自己跟着她一块儿去,如果那天陆匀不用去火车站接人而是开车送她去,如果……如果没有路君峰这个人的存在,那么那场车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其实陆遥如果能站在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再回头看,就会明白在一切深沉负面的情感中,对懦弱而无能、无法改变现状的自己的憎恨才是最激烈最刻骨的,以至于很多人根本无法承受对自己内心的鞭打拷问,于是便会拐弯抹角,放任那些蒙蔽住自己双眼的理由,转而去埋怨其他的人和事。 但当下的陆遥,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十三岁女孩,她所有的悲伤和痛苦似乎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一个可以宣泄的突破口,她无法把这些东西不管不顾的强压给方苑和陆匀,可是以她的“渺小”又实在承受不起。 而路君峰,便是一个足以让她撕开“懂事”和“坚强”的伪装,为自己所不该承受的一切痛苦找到一个能释放和倾泻所有怨恨的根源。 “你给我滚!你不配出现在这里,你不配!你马上给我滚!”陆遥用力挣脱父亲的钳制,发了疯似的冲向路君峰,然后用尽所有的气力朝他甩去一巴掌! 陆遥的手还没落下,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大力往后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已经抽上了她的脸,白皙的脸颊上很快就浮上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遥遥……我……”陆匀显然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出手打陆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一巴掌打完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刚才看到女儿把所有过错强加给别人时的蛮狠霸道,让他心里不知不觉升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厌恶和失望。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被打了一巴掌的陆遥,心口一阵阵的怒意翻涌,她站在那儿,深吸一口气,将眼角委屈的泪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硬憋了回去,目光中透露着仿佛千万年也抹不去的怨恨和厌恶。 可是她的心里,却感觉那种扒皮刮骨一般的痛又要卷土重来,好像在这一巴掌之后,另一个人也正在离自己而去。 路君峰自始至终不躲不闪,任由她推搡自己,扯住他的衣领,朝自己重重挥来一巴掌。 没想到三年之后,他终于等到了和她的再次相逢,却是如此不堪的境地。 路君峰从陆遥的神情态度中已经看明白了一切,在她的心里,他已经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了,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他是不是真的有罪,对于陆遥来说,他就是原罪! “你要去哪里!”陆匀挡住了陆遥想要冲出门的身影,然后转身将门重重关上。 “我要回外婆那儿!” 陆匀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狠了声:“陆遥,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才是你的家!” 陆匀所有的“父爱”似乎都在今天,在陆遥面前,被自己亲手砸了个粉碎。 他先是不顾陆遥的反对留下在她看来是害死自己母亲凶手的路君峰,然后又为了他,从来舍不得动女儿一根指头的他挥手打了她一巴掌,现在竟然还一脸怨恨的冲着她吼叫! 陆匀抓着她肩膀的力道痛得她皱紧了眉,可是她强忍着就是不喊一声疼,一双眼睛充斥着倔强与不甘,毫不畏惧的迎上陆匀的眼神。 她这幅似乎是孤注一掷的模样倒让陆匀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想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和态度辩解的话,竟然像是一下子呛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陆叔叔……”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路君峰走向前,架开陆匀抓着陆遥的手,用自己的身体隔开这父女二人火花四溅的视线,“已经很晚了,你们连夜回来阿遥她肯定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吧。” 路君峰的话借了陆匀一个下坡,他望向站在路君峰身后的女儿,怒火悄然褪去,伸手拍了拍路君峰的肩膀,疲惫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陆匀转身离去的背影,萧瑟落寞得令路君峰不忍直视。 陆匀自顾回了房间,他不怕陆遥离开,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的“我要回外婆那儿”只是她的一种和陆匀反抗的态度,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但她又是那么的聪慧,明白现在的自己太过于弱小,在失去了母亲之后的她只能做一个躲在父亲羽翼下的孩子,哪怕只是暂时的。 “阿遥……” 陆遥愤怒的拍开路君峰的手,“别、碰、我!” “疼……吗?”陆叔叔打她时没有控制手劲,此时她的半张脸几乎都肿起来了,路君峰觉得手背上被陆遥拍打过的刺痛,不及她眼角未拭去的泪痕印在他眼里时自己心上那阵钝痛的万分之一! 陆遥抬眼看向他,眼神犹如一道冰凉刺骨的冷光,“和你有关系吗?” “阿遥,我知道尹阿姨的事你很难过……” “闭嘴!你不配提她!”陆遥厉声打断他的话,“你以为陆匀把你带回来,让你住在这儿,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人了吗?” 陆遥面无表情的将路君峰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你是不是以为被有钱人家收养了,你就会脱离过去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了?走出你们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岛,离开你那个凄惨无助的家,你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城市的人?真是可笑!” 陆遥残忍的话和赤裸裸的鄙夷神色让路君峰的心口一滞,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捏住裤子上那层薄薄的布料, 陆遥的视线从他的手移到他的脸上,她一字一顿咬牙道:“路君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七天前,路君峰第一次走出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却在刚下火车的那一刻得知了那个噩耗,他没能在那天见到陆遥,陆叔叔让他的朋友代为照顾了他三天。 第四天,陆叔叔把他接回了家,但那天他还是没有见到陆遥,陆叔叔说她在市的外婆家。直到今天,陆叔叔说要接她回家,于是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等她,等她回家。 对于她母亲的去世他感同身受,他明白这是一件异常痛苦难捱,可能余生都无法释怀的事,他经历过,所以他更加心疼她。 他很想见到她,想再抱一抱她,把她的所有痛苦和悲伤全都圈在自己的身上,他看不得这个女孩受伤难过。 在她离开了三年之后,路君峰终于等到了陆遥,可陆遥却对他说“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站在客厅里,面对着陆遥房间的方向,轻轻的低声道—— “阿遥,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 第54章 摆正自己的位置01 陆遥站在卫生间洗水盆的镜子前,望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一个晚上没睡觉,眼底下的青晕连自己都不忍直视,脸色更是苍白得无一丝血色。 而比起她的脸色更让她感到苍白无力的乃是“人去楼空”的无奈感。 陆匀把所有和尹方捷有关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柜子里她的衣服,客厅里她喜欢的摆设物件,卫生间里她的牙刷杯,她的毛巾……每一样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虽然陆遥清楚陆匀是怕自己和女儿睹物思人,可她心里始终不忿,也不忍,就好像这个人突然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了,消失得彻头彻尾,毫无踪迹。 “阿遥?” 卫生间外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陆遥的嘴角下沉,镜子里的脸色从苍白到愤怒的转变快得寻不到痕迹。 这套房子三室两厅两卫,路君峰现在住的是套间,有自己的独立卫生间,当初尹方捷也是考虑到他换了一个生活环境,恐怕会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为了让他不用太拘束,也能有更私密的空间才逼着陆遥把房间让了出来。另一间卫生间与客厅联通,是属于客卫的。 陆遥曾经和妈妈扯皮了许久不愿意换房间,就是因为舍不得“独立卫生间”。 “阿遥……” 他在房间里听到她开门的声音,然后他就一直站在自己房间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陆叔叔一早就去上班了,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自己与陆遥两个人。 陆遥已经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而十分钟前他终于推开房门走到客厅。 刚唤了她一声,她便打开门一脸漠然的走过他的身边,好像自己眼前根本就不存在路君峰这个人。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韩版睡裙,领口处用一根细绸带打了个结,露出清晰的锁骨,袖口是泡泡袖的款式,长度过膝,裙摆随着走动轻擦着白皙的小腿。 陆遥那头及腰的黑发自然的垂顺在肩膀两侧,黑白两种过于冲突明晰的颜色,让她整个人显得过于单薄。 “早饭……已经好了。” 陆遥的关门声掩盖了路君峰的话。 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中午到下午,陆遥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两个人的房间门口正对着,共用着一堵墙,隔音不算太好,可是路君峰没有听到房间里传来任何声音,仿佛陆遥压根就不在房间里。 早餐换成了午餐,路君峰甚至为她准备了她喜欢的零食,他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Seettalk的千层,Breadtalk的牛奶蜜豆,Touch的冰淇淋,还有莉莲的蛋挞,在她回家之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一边问路一边找,买齐了当年她提到过的所有她想吃的东西。 当路君峰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去敲陆遥房门时,门外先一步响起了敲门声。 “遥遥!你是……”小孟看到给自己开门的人后,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而后又马上记起了什么,“你就是路君峰?” “是,请问你找……” 小孟伸手一把抓住路君峰的衣领口,径直闯进了门,他在客厅内巡视一遍没见到人后,手上渐渐用力,他厉声问道,“遥遥呢?” 一直没有动静的小房间门终于被打开,陆遥站在门后,站在门口的两人同时望向她。 直到看到陆遥,小孟才放开了路君峰,他快步走到陆遥面前,将她整个人拥进了自己怀里。 “没事吧?我前几天回市来找过你,可外婆说你谁也不见,你为什么不见我?嗯?”小孟边说话边用手轻抚着陆遥的后背,而陆遥被他搂在怀里,无声无息,安静得像一只猫。 那天陆遥妈妈出事,家里的电话打不通,当时为了抢救没人顾得上回家通知陆遥,反而是小孟爸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后想起自己不着调的儿子最喜欢去找陆遥,所以才试着给新买了手机的儿子打了个电话。 小孟爸派人把陆遥送到了医院,他自己没进医院的大门,被他爸拦住了,那次他没和他爸犟,安安静静的坐在车里等。 他一生下来他妈就走了,其实对于自己妈妈他的感情并不比家里常年照顾自己起居的阿姨深刻多少,他长这么大如果一定要说得到过什么“母爱”,那就是从陆遥妈妈那儿获得的那些关心了吧。 尹阿姨的葬礼上,小孟站在大人们身后,看着陆遥捧着遗像的背影,他多么想走到她身边像过去一样牵起她的手,他想要安慰她,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安慰”惨白无力,因为他没有享受过一个亲生母亲对自己倾注了十几年的爱,他不懂那种感受,所以他无法体会当失去这一切后会有多大的痛苦。 感同才会深受,所以他只能望着她那抹纤细瘦弱的背影,什么也做不了。 葬礼过后,他回市找她,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外婆说她连陆叔叔的电话也不愿意接。 小孟决定给路遥“疗伤”的时间,但他不允许她一直沉浸在悲伤里走不出来,尹阿姨走了,陆遥就是自己最后的亲人了。 小孟把她拉到沙发旁坐下,捏了捏她的手,似乎还不解气,再用手指去戳她的脸,口气委屈,“为什么才一周没见你就瘦成这样了?外婆和陆叔叔是怎么养你的!遥遥,跟我回家吧……” 路君峰正在倒茶的手一顿,茶水洒了出来,小孟的话在路君峰的心头难以抑制的起伏了片刻,让他一时竟生出几分恐慌。 小孟的视线从洒出的茶水处掠过,“这个家反正你也不想呆了,你搬来和我住吧,我和陆叔叔说一声,他一定会同意的,好不好?” 小孟充满期待的看着陆遥,他从他爸的口里知道陆叔叔竟然还是把路君峰带回了家,他爸无心又恶毒的话一直盘旋在他心里。 他爸说:“陆匀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老婆刚死没几天就把‘儿子’领回了家,还是个算是间接害死自己老婆的人,你说他心怎么这么大呢?果然是个深明大义,喜欢‘自我牺牲’的人。” 他爸的话让他心里一惊,以陆遥的性子,要是让她看到路君峰,估计多数是要和陆叔叔拼个“鱼死网破”的。 这父女俩人一个性子,平时看着挺温吞和善的,实则心里固执得要命,谁的话也不肯好好听,认准了心里的死理,能把你磨得褪层皮! 一直沉默无声的陆遥把自己的手从小孟手掌心中抽了出来,从昨晚和陆匀大吵一架后直到现在,她都没能让自己睡着。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可就是睡不着,在外婆家时她还可以断断续续迷迷糊糊的睡上一会儿,可是回到了自己家,她却像是个难得过夜在别人家的客人,感觉周围一切都变成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可是不睡不代表她不累,她窝在沙发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一张脸埋在乌黑如墨的长发中,她的声音又轻又缓,“我很累……”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把你带回去,你不是最喜欢张阿姨做的菜吗?还有我们家的游泳池,恒温的啊,你随时都可以去游,我还可以让我爸把他的书房让出来,把他那些装门面的书全给扔了,把你喜欢的书和东西都搬过去……” “小孟……”陆遥轻唤,“我很累,可是,我哪里也不会去。” 这里是她的家,即使她再恨再怨也还是她的家,外婆说她爱你的父亲,如果你爱她就应该背负着她的爱,一起爱他。 如果连自己都走了,他该有多伤心呢? 一个失去了妻子的男人再被自己的女儿抛弃,她只要一想到昨天他那样愤怒的对待自己,心里就疼得发紧,将心比心,如果是她如此对他,他的心里一定更难过。 陆匀过去对于陆遥来说,就是家里的那片屋檐,将她们母女遮风挡雨在他身下,仿佛有了他,外面所有的天塌地陷都和她们没有关系。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这片屋檐矗立在危墙之上。 墙塌,檐倾。 如果她离开了他,那么没了需要守护的东西,他还能矗立不倒吗? 外婆说的负重前行,除了要背负她的爱之外,还必须背负自己心里的怨恨,而所谓的“长大”,不是你突然间明白了什么道理,而是你逐渐懂得了当你长大后,在你做一切选择之前,都再也不能只是考虑自己。 小孟好不容易把陆遥哄睡,轻手轻脚带上她的房门出来。 “陆叔叔不会同意你带走她的。” 小孟转身,看到站在客厅里的路君峰,傍晚没开灯的客厅里,南阳台窗隙间斑驳的光让整个客厅都在背光中变得格外暗沉冷漠。 “陆叔叔?”小孟促狭一笑。 他走到路君峰跟前,从小优越的生活条件让他的个子窜得很快,比路君峰高了不少,他不屑的眼神睨着他,嘲讽道:“你知道阶级跃升有多难吗?告诉你吧,就算你现在能住在这里又怎么样呢?你连那些从农村里飞出的凤凰男都不如,他们起码还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涅的槃,可是你呢?不过是被陆叔叔捡回来的‘便宜儿子’!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土渣子味儿,你以为你能走进陆遥的生活?” 小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换了副同情的口吻,“我劝你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吧,要不然迟早会被送回去……” “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什么?”小孟被路君峰这句话问懵了,好似听不懂他的意思。 “我问你,需要留下来吃晚饭吗?陆叔叔今天晚上值班,阿遥睡了,晚饭做的有点多,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吃顿饭。”路君峰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真的只是在问小孟要不要吃饭。 “你什么意思!”小孟却从对方的神情态度中感受到了羞辱。 路君峰是在向小孟炫耀:不管你有多么大的优越感,和陆遥有多亲,可我才是这个家里的人,我可以留你在这里吃顿便饭,因为我是主人,你只是客人! 路君峰的脸色似乎比客厅里的光线还要暗沉几分,他对小孟说:“我劝你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吧,千万不要……毁了阿遥的名声。” ------------ 第55章 摆正自己的位置02 小孟或许是陆遥最亲近的朋友,是像哥哥般的亲密关系,可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兄妹,他可以问心无愧的对她好,想怎么宠就怎么宠。 但他又无法不在乎路君峰话里的意思:你的喜欢可能会让她承受外界的流言蜚语。 即将跨入中学时代的他们,已经褪去幼年时期的“童言无忌”,他们的一言一行无时无刻不在被别人关注着,他一直是别人嘴里“有妈生没妈教”的孩子,可是这顶帽子不该扣在陆遥的头上。 小孟走后,路君峰一个人吃了晚饭,收拾完厨房后就去了楼下倒垃圾,还把阳台上那几盆绿萝挨个浇了遍水,最后他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 桌上有一张纸,原本被夹在某一本书里,夹久了,纸上的褶皱像被熨烫过的挺括。 纸上画了一个很有喜感的男人,寥寥数笔,画的比例很不协调,歪鼻子斜眼睛的,在这张纸的右下角更是歪歪扭扭的涂鸦了三个字。 那是他的名字,是陆遥写的“路君峰”。 三年前那个小岛上的少年,心里有一块终年不开化的冰封之地,时常还会遭受暴风雪的侵袭,而陆遥,就是他三尺冻土之下的一汪温泉,一千个日夜静静流淌在他心底深处,最终融化了他过去所有的不幸与痛苦…… 陆遥躺在床上,脑袋昏沉得厉害,其实她没有睡着,只是为了让小孟放心才“假寐”。 她头疼欲裂,却又四肢无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她这张小床上都显得小小的一只。 当路君峰一阵风似的推开她的房门把她从床上拎起来时,她竟然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双膝跪在床沿,路君峰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双肩不让她倒下去。 “陆遥!你就这么不堪一击吗!你这样要死要活做给谁看!” 路君峰的吼声先是“嗡嗡”的漏进她的耳朵里,等到闯入她脑袋里时,她的大脑才开始慢慢的转动,然后才一字一字的去吸收他这句话。 “你说你恨我?你这副样子除了恨你自己之外你还能恨谁?你以为自己不吃不喝我会心疼?我告诉你,你越这样我越高兴!‘鸠占鹊巢’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我巴不得你和陆叔叔闹翻再也不回这个家!” “陆遥,只要你心里不在意,谁也伤害不了你!能伤害你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这句话,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 陆遥原本就淡薄的唇因为路君峰的话彻底褪尽了血色,漆黑的眼眸里好像再也装不下任何一点的刺激,路君峰字字如鞭,不留情面的抽打在陆遥的身上。 她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终于将眼神聚焦在了他的脸上,路君峰感觉到手下的肩膀开始上扬,她的背脊一点点的挺直。 他心里无奈又心疼,他了解陆遥,乖巧的面皮之下很有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气度,无论输得多惨,她也会让自己“挨打”的姿势尽量好看一点。 路君峰的手搂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恍惚间,好似嗅到了一股非常浅淡的香味,混合着她脖颈间少女特有的味道,成为了一种特别的味道。 那是陆遥的味道,是萦绕在他心尖上纯净柔软如糖果般的香甜味。 陆遥终于抬起手推开路君峰,用力过大身体摇晃了一下,但她努力维持着平衡,她走下床,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冲着路君峰平静的开口,“滚出去。” 陆匀值夜班回来,一大早推开家门,看到餐桌旁正低头吃饭的两人,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唯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但这一幕还是让陆匀疲惫的脸色得到了些微缓和。 他想,一个家,果然是要有三个人的,当其中一人不在时,还会有另一个人陪在你的身边。 “怎么都起这么早?”陆匀换好鞋放下包走近餐桌。 “陆叔叔。”路君峰刚站起身,就被陆匀轻拍了一下肩膀,坐回了椅子上。 “我在单位吃过了。”陆匀站在路君峰身后,看着对面那个正埋头喝粥的人,“还习惯吗?” 路君峰:“嗯,习惯。”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路君峰抬眼看了对面那人一眼,点了点头,他明白,陆叔叔这句话既是对自己说,也是冲着陆遥说的。 陆遥吃饭一向认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陆匀知道她还在为昨晚的事生自己的气,也没期望她给个好脸色,尴尬了一阵后就打算回房间休息,刚拉开房门就听到餐桌那儿陆遥的声音响起。 “我要去剪头发。” “需要我陪你去吗?” “我自己去。” “好。” 陆匀坐在房间里那张简易的书桌前,疲惫的脸色中夹杂了一丝欣慰,没有拉开窗帘的房间,昏暗无光。 陆遥从小到大,从来不会告诉自己她想要去剪头发,或是想买什么衣服,这些都是她和她妈妈之间的“小秘密”,但现在,她愿意告诉自己这些,是因为她明白未来,他们相依为命。 路君峰残忍又孤注一掷的骂醒了陆遥,陆遥终于不再把自己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所有人抛弃了的可怜虫。 她开始按时吃饭睡觉,会坐在客厅里看一会儿她喜欢的电视节目,会去充当了书架的纸板箱里翻几本书出来看。 但她从不和路君峰有任何的交流,两个人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就好像是在同一个时间中的不同空间维度中,互相视而不见。 其实视而不见的人只有陆遥,路君峰在家里,一开始哪怕是陆遥在客厅里的走动都能让他整个人绷紧了神经;陆遥从来不理他,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倒也习惯了这怪异的冷清,起码陆遥不再怒目圆睁的冲到他面前甩他一巴掌! 陆匀的工作非常忙,他没有办法兼顾两个孩子的起居生活,于是家里请了一个钟点工负责洗衣做饭的家务。 这是一个刚失去了女主人,又突然多了个少年的家,撕开最外那层惴惴不安的平淡面皮,在这之下的每一个人其实都艰难的行走在钢丝吊绳之上,只要一阵细微的波动,这些人便会随时坠落,随时会让这个家分崩离析。 可生活依然是要继续的。 陆遥即将要念的“F大初级中学”是S市重点高中“F附中”的直属初中,高中是公立,初中却是私立,与“华大二附中”并列为S市两大最难进的私立初中。 陆遥是凭借小升初的优异成绩与从小到大钢琴比赛上的成就,才堪堪够格F大初级中学的入学门槛。 这种私立初中,除了学生本身的能力之外,父母的情况也是学校考虑是否招生的重要因素。陆遥父亲是市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母亲原先在某部队医院,搬到S市后进入市卫生局工作,学校甚至了解到了陆遥外婆家的情况…… 而像小孟这种,则完全是拿钱砸进去的,学校除了考虑学生资质和升学率外,有时候必要的“招商引资”也是难免的,每年都有几个像小孟一样靠另一种“实力”被招收的学生。 路君峰这样的便是第三种存在,一种特殊的招生方式下的产物。 每一年,每一个学校,特别是重点类学校,都有几个“特殊”名额,所谓的特殊是指这些被招收的学生既不像陆遥是各方面素质都符合的“优质”学生,也不是小孟这种财大气粗的公子哥,而是一些家庭条件一般甚至是贫困,但学习刻苦成绩优异的孩子。 每个学校都必须按每年的招生计划的一定比例招收一些这类学生,符合条件的学生都可以自行申请,然后学校择优录取。 陆遥觉得陆匀这次真是大手笔了,这样稀缺的名额,他竟然也能为路君峰争取到。 两个孩子一起从小学升到初中,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人生历程中一个非常大的改变,不管是学习压力还是新的环境,都容易让孩子感到不安。 陆匀有些紧张,开学前一天请了半天假。 陆遥咬下一口茄汁排骨时,默然无语的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陆匀用围裙擦着手,从女儿的表情中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厨艺水平…… “陆叔叔,快坐下吃饭吧。”路君峰早就尝过陆匀做的所有菜,已经有意识的把相对“还行”的尽量摆在了陆遥面前,但可想而知……陆遥的接受能力着实差了点儿。 然后他心里又有些窃喜,至少有时候阿姨没来做饭他随意做的那些东西,她从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遥遥,把果汁倒上,还有阿峰,”陆匀难得的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然后拿手里的酒杯挨个碰了碰两个孩子面前的杯子,“明天就是初中生了,爸爸祝贺你们!” 陆匀一口喝掉了酒杯中一大半,冲陆遥说道:“遥遥,阿峰,你们也碰一杯,以后在学校里你们两个人要互相照顾,特别是遥遥,上了初中可比不得小学时调皮了,要好好收敛收敛你的顽皮,多向阿峰学学!” 陆遥把自己那头已经及腰的长发狠心给剪了,发型是很老土的学生头,长度在肩膀靠上,齐刘海剪得长了些,遮住了点儿眉峰,也敛去了她有时候过于凌厉的表情,显得她可爱娇俏了许多。 路君峰收回目光,举起手里的杯子去碰陆遥的,陆遥没躲,两只杯子轻轻碰在了一块儿。 “遥遥成绩好,是我向她学。” “她成绩好吗?”陆匀看来平时不怎么关心女儿的学习,他也是之前替路君峰跑关系才知道F大初级中学有多难进。 “当然好了,阿遥她小学毕业考的成绩……” 陆遥突然站起来,“我吃饱了,回房间了。” “站住!”陆匀将手里的酒杯用力掷在桌上,“你什么态度!” 闻言,陆遥站住,脸上并无波澜,耐着性子再开口,“我已经吃饱了,请问可以回自己房间整理明天上学的东西了吗?” 陆匀:“……” 路君峰:“……” ------------ 第56章 摆正自己的位置03 两个孩子第一天上学,由陆匀开车送。 谁承想正值开学高峰,在离学校还有两个红绿灯的地方被堵得水泄不通。 “前面不会出事故了吧?”眼看上班时间将近,陆匀有些烦躁,早上安排了一场手术,他一向不喜欢手术前的准备做的过于匆忙。 陆遥降下车窗往外看了眼,前后都是慢慢腾挪的车流,还不时的有没素质的加塞,“离学校不远了,我们自己去吧,你直接右转从XX路掉头走。” 陆匀犹豫了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下车后,陆匀降下车窗想要对走过驾驶室的女儿再提醒几句,“阿峰刚来,路不熟,你……” 陆遥不耐烦的向陆匀挥了挥手。 陆匀在车里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拐进旁边的小街道,嘴角边渐渐牵起了一抹笑。 陆遥虽然是第一天上学,但F大初级中学来得很是勤快,入学笔试,面试和升学夏令营……以前陆匀忙没空送她,尹方捷又是刚拿的驾照,所以每次陆遥都是自己坐车来,对这里的小街小道很熟悉。 她快步穿过一条居民区的弄堂,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最后一段路几乎是小跑起来,在弄堂尽头一拐弯就跳上一辆刚好停在车站的线路内环车。 内环车往前开了两站路,陆遥才下车,下车的地方仍然是刚才陆匀堵车的街口…… 陆遥往身后看了眼,这么多天来,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开学第一天,体育馆里吵嚷得人脑仁儿疼。 能进F大初级中学的都是全市各个学校选拔上来的好学生,陆遥听了一耳朵的“我在全国XX建模大赛上拿过团体一等奖”和“我蝉联了全市国际象棋大赛青少组冠军”诸如此类的神级头衔…… “遥遥……”陆遥正百无聊赖的听着校长致辞,突然有人朝她背后扔了团用过的纸巾,陆遥转过身正要开骂,就见隔壁班的男生队列里有人双手圈在嘴边正在喊自己名字。 陆遥瞪了那人一眼,转回了头。 谁知那人不依不饶,竟然趁队伍前头老师转头的刹那硬是从人流中挤到了陆遥身后,同时用恶狠狠的眼神把陆遥身后的人逼得自动退开。 “遥遥?”小孟去扯陆遥的头发,“怎么剪了呀,多可惜啊!” 陆遥的一头及腰长发从小留到现在,在小孟这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眼里,“及腰长发”已经是陆遥的一种形象标志了,也因此时常勾得那些“不三不四”的小男生去捉弄她。 当年学校老师为了这事儿找尹阿姨谈话,陆遥说什么都不肯剪,把自己头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怎么现在给剪了呢? 虽说她剪这样的学生头还是挺不错的…… “别、动!”陆遥没回头,却准确无误的打掉了小孟那只在她头上不安分的爪子。 “遥遥,你们家‘童养媳’呢?” 陆遥懒得理他。 “哎,你们班主任挺漂亮的么,要不然我也转你们班算了。”陆遥是实验一班,也就是重点班,孟公子靠着有钱的爹勉强进了个普通班,他这大言不惭的话让陆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呀,这么无聊的开学典礼,咱聊聊吧?” “遥遥?放学一块儿走吧,我爸新买了辆车,我带你去压压胎?” “遥遥?遥遥遥遥遥遥……” 陆遥觉得还不如听人家的辉煌获奖史呢,至于那个童养……呸呸呸! 陆遥不动声色的往最边上的某个班的队伍看了两眼,心里念叨着她在一班,最边上是八班,隔了六个班的十二列纵队,能看到个鬼! 第一天放学早,陆遥刚走出教室,就看到小孟斜背着书包吊儿郎当的靠在她们班门外,惹得她们班的女同学都走远了还频频回头朝他看。 “孟校长巡查呢?”陆遥边说边径直往外走。 小孟拔脚跟上,西格格道:“哥哥带你玩儿去?” “不去。” “别呀,这才开学又没作业,回家多无聊啊!还是……”小孟拿手指戳了戳陆遥的脸颊,被陆遥用力拍开,他不恼,反而笑得贱兮兮,“想你们家‘童养媳’啦?” “孟智超!”陆遥突然停住脚步,瞪了他一眼,“你们家新车呢!” 陆遥经不住小孟的撺掇,和他在外晃荡了半天才回的家,钥匙刚插进门锁,门就自动开了,陆匀一脸怒气的站在门后。 这倒是出乎了陆遥的意料,她明明记得早上陆匀说过他今天有台大手术,通常情况下他不到晚上是不会回家的,所以她才会答应和小孟出去浪,在以前,陆遥要是和小孟在一块儿只需要和尹方捷说一声。 “去哪儿了?” “去书店逛了会儿。” 陆遥换鞋时觉得如芒刺在背。 “撒谎!” 陆遥反驳:“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好,”陆匀压下怒气,“我问你,早上你走哪条路去的学校?” 陆遥不说话,扫了眼餐桌上的碗筷,收回视线的同时挺直了腰背,陆匀整个人挡在了她身前不让她走,这是一副要好好“拷问”她的架势。 “怎么不说话了?”陆遥不解释,这是承认“是自己干的”无畏态度,她如此坦诚倒是让陆匀略微压下了点怒气,至少她还没坏到根。 陆遥越过陆匀看向站在房门口的路君峰,他好像刚洗好澡,头发还没擦干,大概是听到了客厅的动静才开门出来看“热闹”。 不看见还好,这会儿见着了人便觉得一股怒火按耐不住的从心底里升腾而起,陆遥将肩上的书包一把摔在地上,也不说话,眼睛喷火似的盯着路君峰。 “陆遥你什么意思!”陆匀原本就对她晚回家很有意见,一直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想要好好和她谈,没想到她反而先跳起了脚,“我说不得你了是吗?你一个女孩子回家这么晚我不该说不该问,你把阿峰丢下害他第一天上学就迟到,你还有理了!” “陆叔叔……” “是啊!”陆遥狠狠的瞪了眼路君峰,“我为什么没有理?他上不上学,迟不迟到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我的谁?是我们家的谁?” “你……” “放学后去小孟家了,他家乔迁新居,我去看看不行吗?你现在就可以给孟叔叔的司机打电话确认!” 说完这些后,陆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用力推开面前的陆匀,径直跑向自己房间,“嘭——”的一声用力关上房门。 “阿峰,对不住啊,这孩子之前不是这样的,你们在平潭时相处过,你知道的。”女儿连着几天甩脸色给自己看,陆匀虽自知平时亏欠她,但在路君峰的面前,还是感觉到了尴尬。 “陆叔叔,没事。” “你多担待她一些,她妈妈在时……把她宠坏了,我平时又忙……自从她妈妈走后,她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说到底,是我这个做爸爸的亏欠了她,她因为她妈妈的事怨我……” 路君峰出声艰难的打断陆匀的话,“是我不好……” 闻言,陆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他有些无措,在看到路君峰脸上的神色后更加自责,“阿峰,遥遥之前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里。” 陆匀第一次在路君峰面前说起陆遥妈妈的事情,他说女儿因此怨恨自己,换言之,就是怨恨自己把他带回来。 陆遥把路君峰当成害死自己妈妈的元凶,她虽然是毫无道理的指摘,有一定判断力的人都知道陆遥的理由都是无稽之谈,尹方捷的车祸仅仅是场意外,可别人怎么想路君峰却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唯有陆遥而已。 陆匀瞧着这孩子失落的神情,其实他多少知道点路君峰这个孩子的心思,在他带陆遥从平潭岛回来后,他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路家去个电话,如果他在电话里提起了陆遥,他总是听得很认真,忘了要回话。 陆匀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孩子之间会互相吸引会在乎对方,不应该将之归类于某一种过错,任何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只要不伤害别人都应该被尊重。 陆匀想要再宽慰这个孩子几句,医院里却突然来了电话,他嘱咐了路君峰几句后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陆匀走后,路君峰站在房门口,一直注视着对门毫无动静的房间。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正要回房,对面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陆遥站在门后,一脸厌恶的看着路君峰,“满意了吗?” “阿遥……”陆遥知道陆匀走了,这才打算找自己“秋后算账”吗? “不就是没和你一起进校门吗,你转眼就把这件事告诉陆匀,是想让他替你做主?做什么主?骂我一顿打我一顿,还是因此把我赶出这个家?你可真够幼稚的,打小报告?小学生吗!!!” 陆遥噼里啪啦一长串,虽然听得路君峰皱紧了眉头,但脸色却反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路君峰说:“我没打小报告。” 陆遥冷哼,“撒谎!” 路君峰笑了笑,突然问她:“饭吃了吗?” 陆遥觉得此人脸皮三尺厚,脸上的笑也假得令人恶心! “不是你告的密,难道是我自己说的?你认为我会相信你没在陆匀面前说我坏话吗?别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 他饶有兴趣的问:“哪一句?” ------------ 第57章 摆正自己的位置04 陆遥咬牙切齿道:“你说巴不得我和陆匀闹翻再也不回这个家,你想要‘鸠占鹊巢’!” 过去就算她回来再晚,家里也一定会等她一起吃饭,或者替她把饭菜温着,从来不会只剩下残羹剩饭! 鸠占鹊巢?没错,他一定特别想把自己赶出去,然后成为这个家的主人! 他这种从小生活在贫困潦倒家庭中的人,被人嘲笑母亲不干净受尽了欺辱,现在终于从天而降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会好好把握住! 她的话让路君峰脸上的笑意更深。 陆遥与他都是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陆遥是个身量挺拔的姑娘,没想到三年后的路君峰已经赶超了她,而三年前那个连被自己看上一眼都会脸红无措的男孩,如今竟然能毫不避讳的与自己对视这么久! “你笑什么?”陆遥以前几乎没见过他笑,可他现在竟然能在自己找他兴师问罪的状况下冲自己笑?! “阿遥,你在害怕吗?害怕我?” “路君峰!!!”陆遥突然觉得心里一股血气上涌! 她用力推开路君峰闯进了他的房间,她先是冲到衣柜前拉开门,将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全都拽了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再把书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做完这一切她站在房间中央冲路君峰吼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陆遥歇斯底里:“这是我的房间,你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拿着你的这些破东西滚出去!!!” 她怒目圆睁,看上去被气得不轻,身上白色的校服衬衫领口处的红色领结歪在了一边。 她看着门外那人,从阴影里慢慢走进房间的光亮中,陆遥毫无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却在与之相遇的一瞬间慌乱得只想要逃离。 这个人现在的眼神似曾相识,是被人抛弃后徘徊在痛苦无助边缘的人,其实和现在的陆遥如出一辙! 路君峰在走向陆遥的过程中,狠狠地在自己的舌尖上咬了一下,就着那一点腥甜的血气与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你要干嘛……” 他伸手想替她正一正领结,她以为他要动手,下意识的往后躲,后脑勺“嘭——”的一声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路君峰:“……” 路君峰心想,她在这里和自己吹胡子瞪眼,凶巴巴的又是摔东西又是恶语相向的吵了半天,却原来这么怕自己。 “领结歪了。”他心里滴着血,可对她依然耐着性子,口气尽量放柔。 “别碰我!”陆遥再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触碰,眼神中难掩厌恶。 她的这一强烈反感,深深刺痛了路君峰的心。 路君峰眼中凶狠之色一闪而过,他不顾她的反抗,强硬的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伸向了陆遥的领口。 “路君峰你要干吗!!!”陆遥用力拍开他伸向自己领口的手,脸上满是慌乱。 路君峰并不回答陆遥,他只紧紧盯着她的脸,然后再次伸出了手。 而她也毫无意外的再次拍开他的手。 一来二去,直到他的整个手背都泛了红。 两个人就像是在各自较着劲,看谁先败下阵来。 “手不疼吗?”他终于放开她,垂下眼帘轻声道,“好了,我输了。” “谁在和你玩了!” “我没有和陆叔叔说过早上的事……”虽然她是故意扔下他,让他第一天就上学迟到,害得自己…… “爱说不说!”陆遥根本没耐心听他的解释,她口气不善道,“路君峰,我警告你,我不会理你,我也不会管你,你上学迟不迟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陆匀带回来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最好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看着房间里的凌乱,他的脸色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陆遥回到房间后脸朝下趴在床上,她那只被路君峰拽住的手隐隐犯疼。 她见过懦弱卑微的他,见过无助可怜的他,他生气的样子她也不是没见过,可是刚才他眼睛里的东西……陆遥从没有见过,也看不懂,但她觉得即使不懂也令人心生惶恐与不安。 陆遥不懂,是因为她没有在三年的时间里,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思念过一个人,把和这个人重逢当做自己最渴望的一件事,在一些原本注定求之不得注定束手无策的事情上,他终于冲破所有的障碍,终于把一个梦握在了手心,那是种无论如何都坚决不会再放手的执念! 陆遥的书包里响起了一连串的钢琴乐,小孟同志大手笔,拿一部手机作为陆遥的开学礼物。 “干嘛!”陆遥还在气头上口气冲的要命。 “被你爸教训了?”小孟在电话那头说风凉话。 “没事我挂了……” “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家‘童养媳’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被陆叔叔骂了?” “什么意思?” “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问我认不认识你们家‘童养媳’,我假装说不认识,问他干嘛好端端问起这人,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小孟语气中难掩幸灾乐祸,“听说你们家‘童养媳’今天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错过了开学典礼,被他们八班的班主任训了一个上午,当着所有八班人的面。你知道他们班主任今年被降格去教普通班,原本心里就有气,说话可难听了,说他这种身份的学生应该认清自己,他来F大初级中学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迟到和攀比的……” 迟到和攀比? 他到底迟到了多久让他们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训斥? 陆遥今天早上确实是戏弄了路君峰,她在去学校的半路上故意跳上一辆线路车绕了一圈甩掉路君峰,但其实学校离她上车的地方不远,只要他在路边随口问个人,或者跟着那些穿着F大初级中学校服的学生一起走,就算迟到也不至于赶不上参加开学典礼。 可陆遥不知道的是,路君峰在与陆遥分开后,并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一直在找陆遥,他怕她是故意躲着自己才不去学校…… 至于攀比?陆遥突然想起路君峰手上的那块表,那是陆匀送给他们作为小升初的礼物,陆遥也有一块,只是她不习惯戴手表所以没戴。 那块表,不算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对于一个“贫困”学生来说,确实有些奢侈,路君峰应该不懂这些,他也许就是把它当成一个很平凡的礼物而已。 “遥遥你还在听吗?要说你们家‘童养媳’这回可真凉了,听说他们班主任直接给陆叔叔打电话,说的话更难听……” 陆遥冲口而出:“什么?他们老师给我爸打电话了?” “是啊,当着全班人的面打的,据说路君峰一开始还沉得住气,老师一给陆叔叔打电话才开始慌,脸涨得通红,估计当场想死的心都有,不过他脸那么黑,就算脸红也看不出……” 小孟在电话那头拍着大腿笑个不停。 陆遥挂了电话,心情更加烦躁,胡乱扯下红色领结后泄愤似的朝墙上扔去! 陆匀昨晚去了医院后就没回来,估计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连电话都没往家里打过一个。 家里请的阿姨只负责每天的晚饭和洗衣服打扫,不准备早餐。 一大早陆遥打开冰箱,随意拿了一片面包,就算是尹方捷还在世时,因为工作关系会临时出门几天,陆匀又是个经常早出晚归不靠谱的爹,所以养成了陆遥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 她从厨房间出来,扫了眼餐桌上摆着的两杯热好的牛奶。 陆遥家所在的地段,位于S市的市中心,虽然位于闹市区但却是闹中取静的一块黄金地段,各个名贵楼盘错落其中,周边入住率又高,每当上下班高峰,路上状况并不乐观。 陆遥上学坐的那班车,车次不多,从首发站到陆遥家时已经载满了一车上学上班的人。 陆遥等在车站,远远的看到车驶近站台,身边的人你拥我挤的陆陆续续都上了车,陆遥好像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最后,眼看车门就要关上,咬了咬牙才跳上了车,车门刚关上,她就感觉到身后突然靠上了一个胸膛。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请往里边动一动。”还不等陆遥转身就听到身后那人的声音几乎是在自己耳边响起,还有因为挨靠得近而不可避免吹拂在她脖颈处的温热气息…… 闻言,陆遥前面的人才不甘不愿的往前动了动,陆遥终于可以勉强找到个扶手抓,可是她心里却暗暗的想:谁要他假好心了! 挤了一路终于下了车,陆遥拍着胸口顺气,眼前突然出现一罐软装的牛奶。 “以后我早一点热牛奶好不好?” 陆遥斜睨了他一眼,不打算理他,径直往校门口走去,她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昨晚上那股子害自己失眠的烦躁感又来了,眼看两人就要汇入走向校门的学生人流中,陆遥突然小声的不情不愿的丢下了句话。 “我不喜欢喝牛奶!” 陆遥觉得这人真是贱得没了边,她昨天那么对他,他也不生气?! 而自己也是个没有底线和原则的,不就是第一次坐公交车去学校吗,她干嘛非得巴巴得在站台上等到他来!!! 陆匀的忙碌并不因为家里有两个刚上中学的孩子而减少一点,在家庭和工作之间,这位陆医生永远选择在工作上殚精竭虑,对孩子们的期望最高就是不要有老师打来电话“聊一聊”。 陆遥和路君峰虽然每天差不多时间出门,坐同一班车上学,但都是各管各的,不会有任何交流。 出门,等车,下车,进校门,如果不是看到他们从一扇门里出来,便会觉得这两个孩子只不过是恰巧住同一个小区又正好念一所学校而已。 自从那天陆遥警告路君峰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路君峰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关注她的事情,两个人都非常有默契的互相把对方当成了空气。 ------------ 第58章 小流氓01 开学前几周,陆遥还按时回家,就算参加学校的活动也会提前和陆匀说一声,陆匀挺欣慰,觉得陆遥仿佛又变回了自己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虽然在家时和路君峰的交流不多,但至少不再像之前似的横眉冷对,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陆匀工作很忙,即使是在妻子去世女儿没有人照顾的情况下,他依旧忙碌于他的工作,并且固执的拒绝了方苑的建议留陆遥在市。 他也有一己之私,他也会害怕孤独,所以把女儿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每天回到一个没有人等候冰冷空荡的家。 陆匀眼里的女儿,虽然有时候会钻牛角尖,任性难缠,但大体上还是个懂事的孩子,分得清主次轻重,所以大人们对她相对是比较放心的;然而陆遥私下里和小孟这类人并无二样,她不过是装得乖巧懂事糊弄大人,其实玩心特别重。 到了第三个星期,她的本性已经暴露无遗,特别是陆匀去外地参加为期一周的封闭式培训后,她简直就像是被放出了鸟笼,满世界的开始撒起了欢。 “大遥遥,这儿这儿!”陆遥一走出校门,小孟他们一帮子人早就候着了。 小孟殷勤的接过陆遥手里的书包,“今天去哪儿玩?” 陆遥却提不起兴趣,“天天去游戏厅,没劲。” “今天不去游戏厅,哥带你去个新地方。” 一行人拦了几辆出租车赶去了XX职高附近,这是个鱼龙混杂之地,附近几所职高技校盘踞,围绕在这片地方开辟了很多吃喝玩乐的好去处。 小孟一行人七拐八绕的走进一栋居民楼,一楼门口有人一看到他们就开门让了进去。 是一处黑网吧。 原来这里网吧遍地,很多人放了学呼啦啦的成群结队溜进网吧玩,但不久前有个黑网吧引发火灾烧死了几个学生,ZF严打,很多黑网吧都销声匿迹或是转入了更深的地下。 小孟他们一进去,就有人给带到了最里边的包间,包间里电脑全都开好了,饮料零食什么的也摆满了整整一桌。 “常客啊!”陆遥感慨。 “哦呦,孟大少爷,今天带来的妞不错啊!”替小孟他们带路的网管盯着陆遥的脸,笑得猥琐。 小孟踹了那人一脚,骂道:“别特马屁话,这是我妹!” 被踹了一脚的网吧赔上笑脸,“怪不得呢,我说怎么和孟少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小孟一群人全被这油嘴滑舌的网管逗笑了,嚷嚷着叫他赶紧滚去开机子,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陆遥坐在沙发上,随意扫了眼,这个包间是由三室居的小房间改成的,地方不大,只前后并排摆了四台电脑,不同于外边简陋的桌椅,里面一水儿的皮沙发,独立空调,还有张可以睡觉的折叠床。 “怎么样,不错吧?”小孟讨好似的将一瓶果汁开了瓶盖递到陆遥面前。 陆遥晃了晃手里的酸奶。 小孟撇了撇嘴道:“天天看你抱着酸奶喝,怎么,有患者家属为了巴结陆叔叔送了几大箱酸奶啊!” 陆遥的酸奶正喝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把酸奶瓶子用力扔在了垃圾桶里,夺过小孟手里的果汁,啐道,“就你话多!” 陆遥不是第一次来网吧,小孟他们有时候组队打本缺人,陆遥可以顶上一个位置,如果不是陆遥心不在此,以她从小练钢琴的手速,绝对可以成为小孟他们游戏的主力。 只是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替出去上厕所的小朱打了一局就兴致缺缺的歪坐在沙发上不动。 “怎么了?”小孟游戏玩到激烈处也不忘关注陆遥的情绪。 陆遥淡淡的,“没什么。” “想玩什么我让网管他们带你?” 陆遥下巴撑在膝盖上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我想回……” “你们猜我看见谁了!”上厕所回来的小朱满脸兴奋的叫嚷着。 “谁?难不成是你爹?”众人哄笑。 “滚蛋!”小孟从口袋里掏了包烟出来刚想抽出一根点上,被小孟突然扔过来的抱枕砸掉了打火机。 “不知道遥遥不能闻烟味啊!” 小朱摸着脑袋嬉皮笑脸,“对对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小朱收起烟盒,“不对啊,我刚说哪儿来着?” 有人回:“你说你刚才看见你爹了!” “哦,对,我看见我爹……我去你爸爸的!”小朱走到说这话的人身后来了个“壮士扼腕”,那人赶紧求饶。 正在众人嬉闹间,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小孟冲着门外不耐烦的吼道:“谁啊!” 门外没人回话,于是小孟看向小朱的方向,只见小朱用嘴巴努了努陆遥坐着的位置,似乎是在向小孟示意着什么。 小孟刚要说话,门就被打开了,仿佛刚才那阵敲门声不是礼貌而是警告。 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了门口那人的身上。 看见来人,小孟身体往后闲适的靠在沙发上,手臂搭在椅背上的同时推了推一旁正低头看手机的陆遥,嘴角斜着上扬,“看看谁来了,大遥遥,这不是你们家的‘童养媳’吗?” 小朱嚷嚷道:“我刚才想说看到的人就是他,我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呢!” 小孟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口气不悦道:“路君峰,你来这里干什么?” “就是,你知道这是哪儿就敢随便进来!” 和小孟陆遥玩得好的,大都知道陆遥家的事,但他们平时嘴巴紧,不会在学校里到处乱说,他们这些背靠大树的公子哥对路君峰这种靠别人收养才跻身有钱人行列的“宵小之辈”没什么好感。 “孟少爷,怎么了,他不是你们同学吗?”网管听到动静过来看,“这个人说认识你们我才放他进来的,怎么,有误会?” 小孟解释道:“没有误会,我们确实认识。” “那行,那你们玩着,有事叫我。” “路君峰,在你们那个什么‘岛上’也兴玩这个?” 小孟的话让众人憋着笑,看向路君峰的眼神赤裸裸的带着戏谑嘲讽。 路君峰从一出现,他的视线就只落在某个人的身上,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自动过滤,他这种“轻视”的态度激怒了大家。 “路君峰你什么意思,问你话你就得回,懂不懂规矩?还是你刚来到大城市听不懂普通话?要不然你用家乡话回也行啊!” 路君峰垂在裤子侧缝的手不自觉的捏紧,“阿遥”两个字几乎是从牙齿里迸出来的。 他说:“阿遥,跟我回家。” 陆遥自从路君峰出现在这里开始,整个人都是慌乱无措的,可又好像是等这时刻等了很久,一颗上下漂浮的心总算落了地。 她像个背着家里偷偷摸摸放了学去胡闹,一直等着家里人撵过来揍一顿,然后被拽着衣领子拖回家,流着眼泪鼻涕哭着喊着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的熊孩子。在被人找到之前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结局虽然是被找到被揍了一顿,可是每天悬着的害怕担忧却总算是结束了。 陆遥怕什么呢? 陆匀那么忙,可能她不自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是一个会在放了学以后和一群不学无术的孩子去游戏厅去黑网吧玩的“小流氓”,其实陆遥觉得就算她一整个晚上不回家,也没有人会关心。 可陆遥心里惶恐害怕的却偏偏是没有人来“逮她回家”。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凭什么管我们遥遥,你以为你是谁?遥遥家因为可怜你才把你从岛上接来的,你是他们家的‘客人’,暂住而已!你说你一个客人竟然还想管主人的事!” “甭跟他废话,叫网管过来把他赶出去!” “他要是把我们来这里的事说出去怎么办?我们几个倒不要紧,就是小孟和遥遥……他们F大初级中学去年就开除了几个泡网吧的学生……” “阿遥,跟我回家!”路君峰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夹杂了怒气,“陆叔叔知道你在这里吗?” “哎,我说你这人……” 有人撸起袖子想要上前被身边的人一把拖住,并示意他看那边的陆遥。 陆遥伸向书包背带上的手在听到路君峰提到陆匀后倏地放开,她抬眼看向路君峰,“我在不在这里,我爸知不知道,这些都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每天放学不回家,就是和这些人在一起?”路君峰冷笑,“你想被学校开除当初为什么还那么拼命想要进来?” 路君峰的话戳中了陆遥的心事,心里不禁疑惑他是怎么知道她当初有多想进F大初级中学的? “什么叫‘这些人’?”小孟怒道,“路君峰你把话说清楚,我们‘这些人’是什么人,遥遥和我们在一起怎么了?” 小孟原本就瞧路君峰不爽,只不过碍于陆叔叔,他一直对这个人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谁知道他今天竟然主动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撒泼”。 小孟不在乎被人说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最恨别人拿自己去说陆遥,他是他,他是个什么人和陆遥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真的为她好,就不该带她来这种地方。” “路君峰,我去你 妈的!” 小朱先听不下去了,离路君峰最近的他挥手就给了他一拳! 路君峰没躲开,任凭对方的拳头砸在了自己脸上,他向后踉跄了两步,刚站稳就看到小朱又朝自己扑了过来,他拿手挡住脸的同时拿肩膀狠狠撞向小朱的胸口,小朱未料他还手,被撞得摔在了地上。 这一开打,整个场面就混乱了! ------------ 第59章 小流氓02 路君峰所有主动的且有效的反抗可能就是撞小朱的那一下了,当其他三个人同时朝他挥去拳头时,他根本无任何招架之力,只能任凭那些没有轻重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他抿紧了嘴唇,坚决不服一个软! 他们从小包房转战到大厅里,正在上网的人怕殃及池鱼纷纷退到了一边看好戏。 少年之间打架,特别是打群架,通常都是不甘示弱想要在群架中脱颖而出的,你揍了一拳我就必须得揍上一拳加一脚,打少了显得自己特没用! 小孟他们是“钱多人傻”的大金主,网管和老板不敢上前拉架,只能在一旁求爷爷告奶奶苦口婆心的劝,眼见这架要打得他们折了一屋子的设备,还是刚才接待小孟他们的那个网管机灵,赶紧找救兵。 “妹妹,小孟妹妹,赶紧劝劝吧,咱搬来这地儿才没几天啊……”这么大的动静要是把“那些人”招了来,他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这架开始的很突然,完全出乎陆遥的意料,她原本只是气不过路君峰总是拿陆匀出来压她,有心和他抬几句杠而已,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陆遥也明白要是把事情闹大,到最后必定是谁也兜不住,又是放了学去黑网吧又是打群架,这事要是真被捅到学校,她和小孟还有路君峰一定会被学校开除! “你们别打了……”想到这,陆遥就再顾不上别的,伸手就要去拉架。 可是他们现在几乎扭打在了一堆,任凭陆遥怎么劝他们都已经听不见了。 这群男生激战正酣,哪还管劝架的人是谁,不管是谁来拉看都不看就用力把人往后推,陆遥没劝架的经验,不知道被哪里伸出的手一把推得直往后退,刚惊魂未定得站住,脚上好巧不巧绊到根网线,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得往后倒,只听很大的一声“砰”,她的脑袋磕在了两台电脑之间的挡板上! 挡板是木头做的,挺薄的一块,一撞就破了个洞,陆遥看着被自己撞了个大洞的木板,心里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她练成铁头功了? 而最近自己的脑袋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邪,走哪儿撞哪儿! “遥遥!” “阿遥!” 陆遥自己还没什么反应,身边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且都不约而同的盯着她的铁头看个不停。 “没事没事……”陆遥摆着手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谁知一时站不稳又要往后倒,千钧一发之时两条胳臂同时被人抓住。 她左右看了眼,嗯……这左右护法的脸可真够精彩的! 路君峰和小孟各搀着陆遥的一只手臂,互相恶狠狠的对视一眼后又立即错开,然后各自低下头去查看陆遥有没有受伤。 这挡板除了撞上去时发出的一声巨响外,其实是块十足十的豆腐渣,三岁小孩砸上一拳也能破个窟窿,陆遥什么事都不会有。 这场“斗殴”在陆遥的铁头功威慑下总算平息战事,网吧老板陪着笑脸亲自送几位惹不起的爷出门还贴心的帮着叫了出租车,老板嘴上说着“怠慢”心里直骂“小混蛋们以后千万别再来了!” 路君峰站在不远处看着被小孟他们围在中心的那抹身影。 “阿遥……”开口说话时不免牵动嘴角的伤,他忍不住皱眉,“跟我回家吧。” 如果说刚才那句“跟我回家”,对于陆遥来说是句极其可笑又自以为是的“鸡毛令箭”,那么现在,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场混乱后,她已经分不清他来找自己是受命于陆匀还是他真的希望她跟他回家…… “遥遥,别理这个疯子,我们走吧!”小孟想要牵起陆遥的手,却被她闪身躲开。 “怎么了?你不会真要跟他回去吧?”小孟不敢置信的看着陆遥为难的表情。 小朱他们也是疑惑不已,“你要回去,我们送你回去,没必要跟他走吧?” 陆遥没回答小孟他们,而是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书包,然后欲言又止踌躇不定的立在原地。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 小孟虽然不理解,很想要问问陆遥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弃他们不顾而选择那个人,但他不会问,因为他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个寄人篱下的穷小子! 小孟隐去眼底的那份失落,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样子,勾着身边小朱的肩膀,叫嚷道:“咱再找别地儿玩去,不带女孩子玩的那种!” 小朱他们很知趣的赶紧附和,纷纷坐上出租车一溜烟的跑了。 只剩下陆遥和路君峰相顾无言的站在路口。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陆遥错落一步走在后面,路君峰不远不近的走在她前面。 身上白色的校服衬衫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藏青色的校裤上还有几个脚印……他单肩背着书包,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走路时身体朝一边倾斜,左脚拖着右脚,应该是右脚哪里受了伤。 当陆遥意识到自己在干吗时,慌乱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一回到家,路君峰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房间。 陆遥则洗手吃饭,今天阿姨煮了排骨汤,陆遥心道这可真是未卜先知了。 饭吃到一半,就看见路君峰湿着头发从房间里出来,他没去厨房盛饭,而是站在餐桌旁,站在了陆遥对面。 陆遥吃饭专心,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会被人打扰,但路君峰站在自己跟前什么话也不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便有些难以下咽。 几不可闻的在内心叹了口气,她放下碗筷,用近乎投降似的口吻说道:“你想和陆匀告状就去吧,我不在乎。” 路君峰没应声。 陆遥加重了语气:“你要告状就去,我不拦你,你还想怎么样?” 路君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陆遥一脸无畏的脸,终于开口,“所以你认为自己这几天的行为没什么错,是吗?” “‘行为’?什么‘行为’?”陆遥反问。 “每天放了学去游戏厅,去黑网吧,和那种人在一起,你觉得很对是吗?” 路君峰的话让陆遥很不舒服,她虽然对过去那个路君峰没什么好感,但她更讨厌现在这个动不动就站在道德制高点对自己和别人的行为进行批判和教育的路君峰。 “你别总是‘这种人’,‘那种人’,我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桎梏!” “你是不是又想说我不配管你?” “你觉得你配吗!” “是啊,我不配!”路君峰盯着陆遥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自甘堕落,你愿意犯贱,你不在乎给陆叔叔和尹阿姨脸上抹黑,我管不着!!!” 陆遥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第一次在这个人脸上看到了厌恶的神色,而他凭什么厌恶!!! 陆遥站起身,走到沙发边拎起自己的书包后来到路君峰身后。 她默不作声的打开书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倒在了餐桌上,倒完后眼睛里才渐渐聚起了氤氲。 课本,笔记本,笔袋,作业本还有……夹在在其中各样颜色的……小纸条? 陆遥从中随意抽出一张念道:“陆遥,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第二张:“陆遥,我关注你很久了,放学后一起回家吧!” 第三张:“陆遥,你为什么要放我鸽子,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走?今天我还在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路君峰突然摁住陆遥再次伸手抽小纸条的手,陆遥把手从他手中抽出,将眼泪硬憋了回去,带着哭腔道,“还有好多呢,要不要再听几段?你还没听到他们说我仗着漂亮不尊重别人的呢,还有说我的高傲都是装出来的,还有……” “阿遥……”路君峰并不知道陆遥最近和小孟他们一起走,是因为要避开这些在校门外“等候”她的男孩子,也许她还想利用小孟这些在其他人看来“不敢招惹”的人,以此吓退想要接近自己的男生。 路君峰一路跟在小孟他们身后,他想要带她回家是因为怕别人发现她放了学去网吧这种地方,一但被学校知道,她很可能会被开除,他只是不希望她被小孟那些人连累。 而她刚才没有选择跟他们走,她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家,肯定不是因为自己为了她打了一架的缘故,而是她原本就想要回家的。 所以她不是自甘堕落,不是因为喜欢和这些人出去招摇! “阿遥,对不起,我不知道……” “就因为你不知道,所以你就可以随意的污蔑我吗?你说我贱,说我堕落,可你为什么要提到我妈妈,我妈妈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提她……”陆遥一直忍住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路君峰站起身慌乱的拿自己的手替她抹眼泪,但却越抹越多,他想起作文本上经常会用到的那句形容词——“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他哑然失笑,原来这个形容是有根据的! “对不起……阿遥,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你,你别哭了,阿遥,阿遥……” “你走开!”陆遥一气之下挥手朝路君峰的脸打去,他不躲不闪,任凭她的手打在他的脸上,正巧碰上了他嘴角的伤口,伤口崩裂,隐隐的有了血迹,痛得他皱紧了一张脸。 陆遥没想到会弄伤他,看到他忍耐着疼痛一脸担忧的为自己擦眼泪,心里的委屈莫名消散了。 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陆匀的“狗腿子”,作为陆家收养的孩子敬职敬责罢了,他虽然总是说希望自己被赶走,他想要代替自己成为这个家里的孩子,但他才刚来,“地位”不稳,如果她招惹了什么是非,陆匀也许还会认为是他带坏了她。 晚上路君峰坐在书桌前,手里一叠五颜六色的小纸条,他一张张的翻看过去,按照笔迹来看,给陆遥写小纸条的人不少于三个…… 开学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有人骚扰她了吗? 那如果她没有剪现在的发型,还是她那头发尾带卷的及腰长发,如果不是统一的校服,而是她平时穿着的那些漂亮小裙子,如果她平时能开心一点多笑笑,时常露出她那颗小虎牙…… 路君峰不敢往下想,他知道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承认,陆遥就是众多男生心目中的“那个女孩”,这个女孩虽然故意敛去身上的光芒,她想要安安静静的上学念书,可还是避免不了吸引着大家的目光。 这个女孩,甜美可人,光彩耀眼。 路君峰苦笑,所谓的“路君峰的陆遥”不过是自己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罢了。 (7天长假双更奉上) ------------ 第60章 变态01 这几天小孟异常的郁闷,就连打游戏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小朱他们心里暗暗的笑话他,觉得孟二流子这个人表面上装得对什么都不在乎,吃喝玩乐随自己心意来,整天咋咋呼呼的没个正经德行,可是偏偏对陆遥的事上心得有些过分。 不就是陆遥最近放了学不和他们一起玩了吗? 原本他们就觉得带着女孩子玩碍事,这回反而落得清净,可这位孟少爷却整天像丢了魂似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是真喜欢陆遥那样儿的小雏菊,我们学校又不是没有,有几个比她长得还漂亮,改明个我给你都带来?” “去你的!”小孟毫不留情,直接拿手里的饮料瓶砸了过去,“说过多少次了遥遥是我妹妹!” 小朱躲开后还不忘扯皮,“那你这副被人抢了老婆的衰样做给谁看呢!” 小孟叹了口气,“是‘有人’被抢了老婆,但不是我。” “谁啊?”他这原来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替人家操心啊! “和你们说你们也不懂。”小孟烦躁的抓了几把头发,觉得自己在这边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管得了上学的八小时,还能管得了他们在家里的那十六个小时吗? “算了,不等遥遥了,我们先走!” 小孟突然又觉得自己多虑了,陆遥和他还有那个人之间的感情怎么可能是路君峰这种人可以替代的! 在小孟眼里,路君峰就是陆家收养的一条可怜虫,屁都不是! 陆匀从外面封闭培训回来,医院里竟然破天荒的闲了一段时间,有时不忙下了班他会开车来接两个孩子放学。 但月考过后,路君峰他们班将成绩差的学生留下来补课,比正常放学要晚将近一个小时,路君峰不让陆匀和陆遥等,每天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陆匀觉得男孩和女孩不同,确实不该太“骄纵”,学校到家又有直达车,所以也没坚持。 不知道是谁跑去教务处吹的风,这段时间学校突然开始严打“校内不正之风”,特别是男女生之间的“早恋”问题,还揪出了一两对的典型进行了严厉批评。 这段时间来陆匀的每天接送和学校的严查,让之前每天会收到的让陆遥心惊胆战的小纸条已经销声匿迹,这不禁让她松了一口气,她也就不用每天放学后故意和小孟他们出去混。 半个学期过去,学校里准备开运动会,像陆遥这样身材好又长得漂亮的女生都被选去参加开幕式的健美球操表演。 这天训练到一半,老师有事让大家休息十分钟,于是一群女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开始聊天。 陆遥是被挑进来为数不多的实验班的人,球操队里没什么认识的人,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拿手当扇子扇风,耳中却传来某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还被女孩子们反复提起。 有个女生神神秘秘道:“你们都听说那个八班路君峰的事情了吧?” “你是指关于他的哪一件事?” 有人讶异:“什么?还有几件事,我就知道一件啊!” “快说快说!” 很快就有人接口,“他啊,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被他们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训斥,听说还找了家长……” “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我听说这个路君峰家里很有钱,穿的戴的用的都是名牌,还经常放了学去网吧。” “真的假的,他不是‘特招生’吗?不是那种很穷很穷靠好成绩进来的吗?” “好成绩?上次月考,考了个全班倒数!英语只考了十几分!” “不会吧!那他是怎么进我们学校的啊!” “成绩不好,学习态度不好就算了,我听说他还喜欢偷偷溜进女厕所……” “咦……不会吧,变态啊!” “就是个变态,他们八班都传开了,说他喜欢偷看女孩子。” “他平时不怎么说话,看上去挺文静的啊!” “就是这种平时不声张不爱说话的人才最容易做变态的事情呢!最近那部港剧都看了吧,那个叫什么翁什么成的,外表看着跟个弱智似的,可却是个双重人格的大变态!” “我的天呐,太恐怖了……” 陆遥最近也在看那部港剧,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集连环奸杀案,她每次看到电视镜头里切到那个凶手的画面时,虽然知道是电视剧都是假的,但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是他们说路君峰是个大变态这件事,陆遥认同也不认同。 她觉得他是变态,那是因为这个人的脸皮比陆遥见过的任何一堵墙都要厚,不管你是骂他打他,哪怕用最恶毒的话伤害他,他也能不当回事。 每天早上坚持不懈地把酸奶塞在你书包里,还每天一大早去车站排队就为了能让你先一步上车不用被人挤,每天不厌其烦的“阿遥长阿遥短”,她不吃饭他会生气,她去网吧他还蠢到和人打了一架逼着她回家…… 陆遥越寻思越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想的东西非常危险,她警告自己别再往下开展什么“路君峰变态论”了! 陆遥觉得那些女孩子所谓的“路君峰太恐怖了”真是总结得一点也没错! 讨论得正起劲的一堆人,不知谁先发现了陆遥的身影,平时不熟,可能还有那么点小嫉妒和看不顺眼,但因为互相之间想要分享秘密的好奇心作祟,竟然也生出了点自来熟的惺惺相惜。 有人朝陆遥招手,陆遥左顾右盼确定是在叫自己后才不情不愿的走到人堆里。 “陆遥,你是不是知道他很多事?” 陆遥不知所云,漠然地问,“知道什么?” 有个女生挤到陆遥身边拉起她的手,满脸期待道:“你不是和路君峰住一个小区吗?有人看到你们早上在同一个车站上车的!” 陆遥:“……” “真的啊!” 群情顿时骚乱兴趣起来! 陆遥抽出被人突然握住的手,皱眉道:“嗯……我和他……其实不太熟……” “那你听到过什么小道消息吗?他家是不是真的很有钱?” “应该挺有钱吧,住那个小区的都是有钱人!” “陆遥,你平时在小区里遇到他时,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会盯着你看吗?” “会不会偷偷跟踪你啊?你长这么漂亮,他一定对你心怀不轨……” 陆遥一开始还能维持着优雅和蔼客套的表情,陆遥觉得可能是路君峰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学习成绩不好,长得又比较猥琐,所以让这些女生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她们对路君峰是喜欢还是讨厌,陆遥无从干涉也不会管,可是她们凭什么对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无中生有?! 她们亲眼看到过路君峰进女厕所吗?看到他跟踪女生?她们对他的这些揣测哪怕有一点点的根据吗!她们在谈论的有关于他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什么人品问题,而是犯罪了! 女生们在陆遥的脸上看到了厌恶的表情,以为她认同她们的观点,于是充满期待得问她:“哎,陆遥,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个人挺变态的?” 陆遥站起身,拍了拍坐在地板上沾上的灰尘,面无表情的开口,“老师来了。” 陆遥不喜欢结党营私,组成小团体整天凑在一块儿专在别人背后嚼舌根,而且从心底里十分厌恶这种充满了恶意的所谓孩子们的“玩闹”。 但陆遥没有办法阻止那些风言风语和子虚乌有,那些“恶意”像阵风且是龙卷风似的刮过整个F大初级中学。 短短几天的时间,连陆遥他们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实验一班都流传起了某人是个偷窥女生的大变态的传言。 不管是自习看书,午休睡觉,连上个厕所都能听到身边有人在议论这件事,陆遥不胜其烦不堪其扰,无奈之下除了上课外,走路睡觉都统统戴着耳塞。 可声音是听不到了,但那些“变态”“恶心”“流氓”却一直盘旋在她心里久久不散…… 陆遥烦躁的将眼前的习题册反扣在书桌上,一点做题的心思都没有,而她觉得这一切都拜路君峰所赐! 秋夜里晚上凉,她在白色睡裙外披了件黑色薄款的针织衫去上厕所,陆匀刚从医院回来正在洗澡,陆遥有些着急催促了几句,陆匀就说你要是急就去上阿峰房间里的。 “我才不去呢……”陆遥嘀嘀咕咕的走回自己房间。 刚走到两间房过道中央,路君峰推门出来,看了陆遥一眼后马上别开了视线,“我去倒垃圾,刚才忘了。” 陆遥看他拎着垃圾袋出门,脚下一转,溜进了对门的房间。 她先上了个厕所,然后估摸着他还有会儿才回家,于是心安理得的“参观”起昔日属于自己然后被人鸠占鹊巢的房间来。 那张大衣柜里再也不是陆遥过去那些漂亮时髦的小裙子了,而是一溜的体恤衬衫和裤子,从白色灰色到黑色很整齐的色系过度依次排列,刻板得让人忍不住翻白眼。一身笔挺的校服好像怕被其他衣服玷污了似的和其他所有衣服隔了一段距离被挂在最外侧。 路君峰现在睡的还是陆遥那张欧式白色烤漆床,床上整齐的铺着一床浅灰色的被褥,那是尹方捷特地挑的,陆遥别过脸,转而去翻路君峰的书桌。 书桌上摊着一本英文口语练习书,旁边的alkman里应该是配套的教材磁带,陆遥鄙夷的看了眼,这是小学四年级的水平! 怪不得这人月考英语才考十几分呢,原来他们那个边缘小岛上的小学毕业水平还没有S市四年级的学生厉害! 而他是打算从头开始学起吗? 如果他上的是普通中学或许还有机会能追上,但F大初级中学是一个以英语专长的学校,学校一个初三毕业生的英语水平堪比一个高二生,而F中学常年与国外一些名校合作,经常有交换生的名额…… 陆遥鬼使神差的打开了书桌抽屉,其实她对路君峰的英语水平是小学四年级还是幼儿园水准没什么兴趣,对他抽屉里会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更是一种你告诉我我也不想听的嫌弃。 可是最近她听了太多有关于他变态的事情,那些女生还言辞昭昭的说他的抽屉里肯定有很多没穿衣服的外国女人的照片…… ------------ 第61章 变态02 “阿遥?” 路君峰推开门看到陆遥还在自己房里时吃了一惊,而陆遥更是惊讶不已,因为按照她的推算这人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他们楼底下的垃圾桶每次去倒都是满满的一桶,路君峰有洁癖,是绝对不会去掀垃圾桶盖子的,所以他每次倒垃圾都选择去靠近后门口的小区垃圾回收站,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多分钟。 以上这些都是按常理推断,陆遥没有想到的是今天阿姨煮的面,没什么垃圾,而路君峰所谓的倒垃圾其实是为了不让陆遥因为尴尬而不愿意去自己房间上厕所……实则他不过是去楼底下晃了一圈而已。 陆遥心里一慌,手里刚才在翻看的东西就纷纷掉落在了地上。 路君峰早就看到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了,而他在陆遥面前总是装出一副老成在在游刃有余的样子,此时却完全破了功,慌乱无措,羞愤不已。 “你别捡,”路君峰快步走到书桌前将地上的东西胡乱捡了起来,他把这些东西用力团成一团,又像是泄愤似的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他才对上她震惊的眼眸,口气中难掩紧张和期盼道,“也别看,好吗?” 可是陆遥已经看过了,剩下那些因为他的出现而没看完的她也不需要再看。 陆遥问他:“你为什么不解释?” 然而路君峰如陆遥预料般沉默不语。 “你一直都是这样!”陆遥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大声质问他,“当年他们污蔑你妈妈,他们欺负你你不还手,你说是因为你妈妈从没有回来看过你,你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别人也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你没有底气反驳他们。那么现在呢?你真的偷溜进女厕所了吗,你跟踪女生了吗,跟踪了谁,是我们学校的吗?你有做过他们说的那些变态的事情吗?那些纸上写的是什么你难道看不懂字吗?他们把这么过分和……恶毒的话写在你的教科书上和作业本上,他们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为什么要容忍他们这么对你!” 路君峰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无奈的咽了回去,他沮丧道:“阿遥,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 他失落的坐在床沿,看着垃圾桶里他从教科书和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写着那些不堪入目文字的纸,“如果我不说也许过一段时间这件事就会过去,可如果我反抗……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无论他们说不说,当面说还是背后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事实,在他们的心里你就是他们嘴里的“那种人”,你越解释他们便越不会放过你,把你逼上绝处,逼着你不得不闭上嘴默认! “后果?告老师告校长告陆匀?你让他们去告啊,你既然没做过这些事有什么好心虚的?你为什么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任凭他们那样诋毁你!”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当然简单!等等,你到底什么意思?”陆遥突然觉得路君峰似乎话里有话,所以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吗? “阿遥,你别管了……”路君峰苦笑摇头,他多么不愿和她谈论这些腌臜不堪的事情,这些污言秽语里哪怕有一个字传到她耳朵里都能让他痛不欲生! 路君峰的懦弱刺激到了陆遥的某根神经,正是他认为的她那“士可杀不可辱”的傲骨,她恨路君峰的软弱无能,更恨自己竟然会在乎他是不是受人欺负,她在“他是活该”和“他是无辜”中把自己纠结成了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 她知道那些人的手段,除了把捕风捉影的事情煞有其事的传播出去之外,什么话题越吸引眼球越不可思议他们就越编排什么,而这些故事能让那么多人相信,并不全是扑风捉影和空穴来风! 所以路君峰那些偷溜进女厕所,跟踪女生,书包里抽屉里藏着恶心照片的事情,多半是有人故事栽赃嫁祸! 他们欺负他,因为他顶着特招的名额进来?还是因为他动了谁头上的奶酪? 陆遥虽然也很不耻陆匀把路君峰这样的人送进了F中学,觉得他浪费了一个能让别人未来进入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甚至是可以出国留学的机会。 但事已至此,路君峰进F中学已经是既定事实,而他也还算恪守本分,知道自己基础差哪怕从小学三四年级开始学起……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进了F中学,也完全可以通过正当的途经去处理,为什么他们选择用如此恶毒的方式对待他? 再者,错的也不全是他,陆匀的一意孤行才是这件事最大的问题所在! 带着这样的不忿,第二天陆遥去找了小孟。 小孟这些天这么安静根本不像他的做派,这件几乎全校学生都在讨论的事情,对路君峰恨得牙痒痒的孟少爷怎么可能连一句嘲笑都没有? 所以小孟这家伙身上肯定有猫腻,这猫腻还大了去了! 当小孟语重心长的劝陆遥别问也别打听时,陆遥便知道这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既然他知道,她就更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小孟虽然极不情愿,也曾经被他爸警告过关于这件事绝对不能到处嚼舌根,但最后还是被陆遥缠得无法,在她的一再逼问下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而陆遥在知道了前因后果后,一颗为正义而战的心像是终于得到了印证和鼓舞,连陆匀和路君峰两个人为了进F中学做的那些曾经让陆遥极度不耻的事,也都成为了自己可以接受的一点小瑕疵。 小孟告诉陆遥,当时陆匀确实是想过走一些旁门左道,托他在教育局的朋友帮忙把路君峰送进去,原本这件事就快成功了,但他却始终过不了自己内心这关。 最后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按正常途径替路君峰提出特招的申请,而就是在这过程中被陆匀无意间发现,所谓的“特招生”和“公平公正”择优录取原则全特马是放屁! 而除了F中学,S市几乎所有的学校都存在以“特招生”这种特殊的招生方式,以此铺开一长串官官相护谋取权财的利益链! 在陆匀的深入了解中,他发现这件事起码牵扯了学校、教育局和民政部门,而那些隐匿在其中的人不知道占用了多少孩子的名额,剥夺了他们应该享受的权利! 陆遥在听到小孟说陆匀最终将这件事捅到了教育局纪检部门时,激动得忍不住要为陆匀拍手叫好,可是小孟话锋一转,他说这里边的水太深,上头也就推了几个虾兵蟹将出来堵陆匀的口,陆匀的检举其实根本连利益链的核心都没触碰到。 “够了够了!” “什么够了,遥遥,什么意思啊?” 陆遥没等小孟的话说完就着急火燎的跳下车,也不管小孟在身后喊,陆遥在心里对自己说:“够了够了,只要路君峰进F中学不是走的后门,而陆匀还是那个陆匀,虽然在外人看来时常有些犯傻,但他善良正直,嫉恶如仇,是她曾经现在和未来都会一直仰望着的人就够了!” 今天陆匀休息,放了阿姨一天假。 因为对陆遥上次吃他做的菜时的表情印象太过于深刻,所以他这次没再自取其辱,而是带了两个孩子出去吃。 周五,是周末休息前的狂欢时间,到处都是人流。 陆匀难得有时间陪家里人在外面吃饭,所以没预料到会赶上人潮,在商场地下停车库里绕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车位。 陆匀和路君峰乘自动扶梯上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们约定的饭店门口,正在等位的陆遥。 陆遥怕周五人多提前下了自习课坐了小孟的车先过来排队等位,陆匀在学校等路君峰补课结束后才一起过来。 身上穿的仍然是白色衬衫和藏青色百褶裙的校服,陆遥畏冷,在南方的十月底已经早早的披上了外套,一件嫩黄色的薄款针织衫。 衣服胸口的标志乃是一个红色长着眼睛的爱心,与她在家时穿的那件黑色针织衫是同一个牌子。这个牌子的衣服特别贵,也就只有孟大公子这种对花钱从不手软的纨绔子弟,才会将同一件款式不同颜色的衣服挨个买了个遍,然后谄媚的送到陆遥眼前故意讨她一个白眼。 陆遥坐在饭店门外专门用来给等位的人坐的塑料椅上,虽然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但脸上看不出一丝半点烦躁的情绪。 此时,她正侧着身歪着脑袋观察一旁同样在等位的一家三口。 那个孩子刚学会走路,他爸爸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他只要身体稍微一晃,身后的爸爸就边嘀咕着“慢点儿慢点儿”边一脸紧张得上前去扶,可其实爸爸一直是“假扶”,手只是虚托着孩子的肩膀。 可是仅仅如此就足以让孩子安心,所以就算这一路孩子走得跌跌撞撞晃头晃脑,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走完了这一段小小的旅程。 陆遥的头发长了许多,她任由它们披散在肩头,其实已经看不出原先古板学生头的样子了。她将刘海夹在耳后,几缕细碎的发丝拂在脸颊上,时常勾得她不停的往耳后夹,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对父子,不时的露出会心的笑。 当她看到自动扶梯上的陆匀和他身后的路君峰时,她的笑意突然加深,露出了左边那颗好久不见的小虎牙,眉眼弯成一双好看的月牙。 在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的商场里,她的笑穿透过一切无边黑暗,驱散走所有蔼蔼阴霾,带着惊心动魄的魔力撞进了两个男人的内心深处…… ------------ 第62章 钥匙 “大盘鸡,特色凉皮,西北大拌菜,孜然羊排,十个羊肉串,哦,还有一大碗手工酸奶,嗯……暂时就先这些吧!” 陆匀:“……” 路君峰:“……” 陆遥压根就没打算询问另外两人的意见,自顾自的点完了菜,服务员一走她才察觉两个男人的神色怪异,“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们觉得我点多了?” 路君峰心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点多了啊!” 陆匀则斟酌着开口:“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他很少出来吃饭,也是第一次听从陆遥的提议来这家据说在S市非常有名的新疆菜馆,所以他不确定陆遥点这么多是否是因为这家店的菜量比较少。 陆遥喝了口热茶,手捧着茶杯取暖,不假思索道:“当然吃不完啊!” “那你点那么多……” 陆遥的声音盖过了陆匀,“这家店我想来吃很久了,为防以后没机会再来吃,我今天非得把店里的招牌菜都点了!” “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经常来。”陆遥的话让陆匀心头一酸。 陆遥却浑然未觉父亲对自己的愧疚之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怕我自己想吃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里啦!爸爸,吃完饭我还想去吃那家很出名的甜品店,离这儿不远,走过去两个街口,叫什么‘鲜芋仙’,我们班同学都说他们家的招牌甜点特别好吃……” 陆遥对喜欢的东西喋喋不休起来其实和她妈妈很神似,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眼睛明亮得像是含了耀眼的万丈星光,她语速虽快但咬字清晰,说道兴奋处还会下意识的拿手指在虚空中比划。 而她的那声“爸爸”,不同于她平时唤他陆医生时的戏谑,叫他陆匀时的哥们义气,或者是单个“爸”字时的无奈。 “爸爸”两个字,软软糯糯的从她嘴里喊出来,让人不禁觉得就算她犯了多大的错闯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也没关系。 他是她的爸爸,是那个在她坚定的往前走时默默的守护在她身后,而在她跌跌撞撞时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为她撑一把,替她挡走所有的不幸与伤害,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她身后的人。 陆匀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所谓的幸福了。 他的女儿,和这个叫路君峰的孩子都陪伴在自己身边,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已然掩埋在过去成为一段尘封的过往。 从此,他们三个人,便是一家人。 陆遥的肚子仿佛通了海,在新疆菜馆胡吃海塞了一顿,仍然念念不忘那家“鲜芋仙”的甜品店,硬是拖着陆匀走了两条的街去吃。 路君峰手里提着陆遥的书包跟在他们父女俩身后,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陆遥嫩黄色的针织衫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线,不仅仅是他,走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下意识的看一眼陆遥。 陆遥身材纤细高挑,百褶裙下的一双腿又长又直,精致的五官还未完全褪去少女的稚气,眼角稍稍弯一弯便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她转过身冲着落后一步的他埋怨着,“哎呀,你走快点呀!” 路君峰淡淡的“嗯”了一声,脚步轻快的跟上了陆遥父女俩,站在了她的身边。 并排走的三人将一条不算宽的街道占去了一大半的空间,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难免要略微侧身才能过。 陆匀抬手挡开路边水果摊小推车上的遮阳棚,路君峰上前一步推开伸向陆遥的某只路边发小广告的手,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将陆遥护在了自己身侧…… 自从陆遥和小孟“沟通”过后,学校里关于路君峰的传言渐渐的销声匿迹,陆遥也一直没去核实当初那些尘嚣日上的流言蜚语有没有他在后头的推波助澜。 现在偶尔有人提起路君峰的事,大家也大都不怎么接口,一来说的都是些老段子没什么新意,二来八班某个男生恶意造谣同学而被校长室公开教育,甚至还被叫了家长,再加上期末考试临近,大家都把心思投入到复习中去了。 F中学平时的课业就挺重,一到考试周就更疯狂了,各科老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早中晚下课时间都见缝插针的“补课”。 陆遥虽然算得上是个热爱学习的人,但她所谓的“热爱”仅止于认真上课按时完成课后作业,旁的再多一点她便开始兴致缺缺,甚至产生了逆反心理。 考试前的最后半个月,连他们实验一班都要被拖堂,数学老师硬是将一整张数学卷子讲完才下课,陆遥看了眼手表,比往常下课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老师最后那句“快回家吧这天看着不大好”在陆遥听来简直是虚伪透顶! 小孟同学由于不久前被“请”了家长,在被他爸威胁要将家里所有电子设备都砸光后,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规规矩矩不敢出任何的幺蛾子,连陆遥都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见过这个人了。 陆遥等了两班车总算是挤上了一辆,摇摇晃晃一路挤到家,站在楼底下却傻了眼,钥匙丢了! 她想一定是刚才在公交车上拿交通卡时把家里钥匙给弄丢的!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她还是摁下了自家的门铃,等了一会儿,毫无意外没任何反应。 也是,年底前是陆匀最忙的时候,他都已经连着几天直接睡医院的值班室了,而路君峰是普通班还是吊车尾的差生,每天放学后起码要补两节课,不可能比她回家早。 无奈之下,她只好再坐车去医院找陆匀拿钥匙。 要说事赶事,一个人要倒霉起来真是挡都挡不住! 这两天急救室缺人缺的厉害,陆匀一直在那儿帮忙,而就在陆遥去找他之前,急救室有个重症病人要转院,陆匀不放心亲自跟了车去。 陆遥无功而返,只得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刚下车,一场暴雨直接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陆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大雨里,累到根本不想再往前迈一步,任由雨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来来回回的洗刷了个遍。 路君峰正在为没带伞而发愁,谁知到站下车发现雨停了,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可是他刚从小区花园里那条小径拐过来,就看到坐在楼底下台阶上的某个身影。 冬天傍晚的天色黑得快,直到走到楼底下他才发现这个身影竟然是陆遥! “阿遥,你怎么坐在这儿?” 陆遥不说话,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眼神没有聚焦的望着前方。 路君峰去拉她,才发现她的外套是湿的。 “衣服怎么湿了,淋到雨了吗,为什么不回家?”路君峰一手拉起陆遥一手拎起她的书包。 陆遥好像根本没打算起来,身体沉重得像块铁,被牢牢的吸在了楼底下这块地砖上。 “怎么了?”路君峰发现了陆遥的异样,他蹲下身视线与她的平齐。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她的两侧脸颊,把一张脸衬得越发的小,也不知道她淋了多少的雨,又在这里坐了多久,鼻子有些发红,如果不是天黑,路君峰应该还能发现陆遥轻微颤抖的双肩。 “钥匙丢了……” 陆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压抑不住哽咽。 陆遥对自己说这有什么呢?不就是弄丢了家里的钥匙,不就是没找到陆匀,不就是被大雨淋了个浑身湿透坐在楼底下吹了点冷风吗?这些都是意外,由一个意外引发的一连串意外,谁也没有错,谁也怪不得。 她以为自己能平静的接受发生的事情,然而当她看见路君峰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时,那一瞬间,她的委屈,难受和无助就不合时宜的露了面,顷刻间叫人溃不成军。 她其实是一个多么怕没有钥匙就回不了家的人啊! 考试周期间陆遥感冒了,感冒加咳嗽,整个人咳得都瘦了一圈。 为此陆匀特地向学校讨了个人情,让陆遥能准时放学回家不用和其他人一起补课,老师其实也挺嫌弃陆遥在这种关键时刻生病还可能“一传十十传百”的连累别人,于是乐得答应陆匀的请求。 陆遥不用拖堂按时回家,路君峰他们班老师似乎也受了什么刺激,神奇的不再留他补课,他每天竟然比陆遥回家都早! 陆遥的钥匙到最后也没能找回来,但她却没提再配一把的事,因为自那天以后,她放了学回家,始终会有一个人比她先回家,你敲门他就会给你开门,所以对于陆遥来说有没有钥匙已经不重要了。 多年后的陆遥才明白,她当时坐在自己家楼底下的台阶上,忽然感受到的那阵悲凉其实并不是因为丢失的那把钥匙,而是一个空荡荡没有人会为自己守候的家。 最后她固执的一直没有再配一把,是因为她渴望有一个人能变成一把替她打开家门的钥匙,不是放在包里口袋里,而是揣在自己怀里,珍重的放在心里,是一把永远都不会被弄丢的“钥匙”。 终于考完试,小孟又开始呼朋唤友的出去闹腾了,他守候在考场外多时,看到瘦了一圈的陆遥戴着口罩走出考场时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自带了哈哈镜中的凹镜效果,他以前一直不懂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他明白了,这半个月不见简直是能令人脱胎换骨啊! “我说大遥遥,你这是去抽脂整容了?”瘦得都快脱形了还莫名其妙戴上了口罩。 陆遥刚考完试,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懒得和他扯皮。 “到底怎么了啊,说句话呀,是不是路君峰那小子欺负你了?” 陆遥突然停住脚步,小孟一个没刹住差点被自己绊倒。 “还真是!!!”小孟瞧陆遥脸上无奈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一股子怒火从心头冒起,“走走走,找那孙子去,反了他了,我的人他也敢动!” 陆遥翻着白眼扯住小孟羽绒服上的帽子。 ------------ 第63章 寒假01 “怎么了?你不会是想护着你家‘童养媳’吧?” 陆遥不打算也没精力和他争辩,在口罩后发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都感冒半个月了……” “陆叔叔怎么照顾的你,还有你们家‘童养媳’,平时看着一副处处为你着想的殷勤模样,怎么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他是死人吗!” 陆遥很想告诉小孟她多么希望路君峰不用对自己殷勤,更不要在乎自己是不是生病,那么她就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时,每隔六小时就被人嘱咐并且盯着喝药! 那人就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准时准点,不管你是在学习还是睡觉,哪怕是上学期间也勒令你必须把他准备好的咳嗽药水给喝了! 她又是生病又是备考,还得提心吊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与自己在学校里“偶遇”,然后还得慌里慌张的从他手里接过咳嗽药水和泡好了胖大海的保温杯…… 陆遥从没做过亏心事,可是路君峰却硬是逼着她像个犯了事潜逃在外的犯人,每当周围有同学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时就紧张害怕个不停,就怕他们说的那个秘密的主角是某两位“Lu”姓人士! 刚上初中的第一个期末,陆遥的身心就被摧残得体无完肤。 虽然期末考时陆遥遭遇“不测”病了半个月,既没参加学校里的补习,复习备考也是断断续续。但她原本基础就好,又很有些小聪明,就算是利用海绵挤水的时间也能复习到点儿上去,几门主课考得都不错,在F中学的实验一班里排名中等。 这个“中等”的成绩,对于一个汇聚了全市尖子生的班级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陆遥这样的实验班,考第一和考中等的水平也许仅仅只是差了一道数学题,或者是有人的作文不小心偏了题,很可能下一次考试后面的人就能把前头的拍死在沙滩上。 无喜无忧的陆遥在拿完成绩单后没有在学校里故意逗留晚一点,好坐上那辆错过晚高峰的车,而是破天荒的去赶前一班车,快走到车站时果然看到站台上某个人正低垂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陆遥想他这次不知道又考了个倒数第几,想到这些,她的嘴角悄无声息的爬上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今天返校拿成绩单,又是同一个时间段呼啦啦的解散,似乎所有人都集中在了这一辆车上,挤得人都没地方站。也不用抓什么扶手,互相肩膀挨着肩膀,只要不是急刹急停,大家吸气收腹四面靠着人墙倒也站得挺稳当。 陆遥最后上的车,以金鸡独立的杂耍姿势被吊在了前车门,还义务得承担起了卖票员的重任。 这是一辆自动投币车,但因为人实在太多,很多人都是直接从中门上车,然后大家把交通卡和零钱再由人墙传递至最靠近前门刷卡器的那人手里,由他帮忙刷卡或者投币,而这个人正是陆遥。 陆遥不介意担任临时售票员的工作,可几乎每一站都有大批的人挤上车,她从上车到现在几乎就没停过刷卡投币的动作。 正在她再再再一次接过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零钱时,司机师傅一个急刹停在了斑马线前。 陆遥:“……” 在人挤人的车厢中她当然不会摔倒,人墙中铁头功也没有用武之处,可是……刚才手里的那些硬币还没投呢就纷纷掉落在了地上。 她虽然是义务劳动可以拒绝帮忙,但钱毕竟是在她手里掉的,她不得不承担这份后果。 陆遥想试着弯下腰去捡,可不是被前面那人的书包撞疼了额头,就是被后面那人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的书戳痛了后背。 陆遥进退两难,无计可施,可车后边的人都还等着听她投币时发出的“叮铃东隆”声以此来判别在硬币的一路传递过程中是否有人私吞…… 叹了口气,陆遥狠了狠心在狭窄有限的空间里,在周围人的鄙视中来了个深蹲。 硬币掉在了她和周围人的脚下,陆遥一个个的将他们拾起放在手里,最后剩一个掉得比较远,她伸长了手臂穿过几条腿的距离努力去够,就在马上要够着时不知是谁推搡了谁,有人突然抬脚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好死不死正好踩在了陆遥的手背上! 陆遥的眼泪瞬时就飚了出来,因为踩在她手背上的是一双足有八公分高的高跟鞋……那鞋跟又细又硬,差点就在她手背上对穿戳出一个洞来,陆遥刚要收回手查看伤情,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 然后另一个人在周围一圈人的骂骂咧咧中和陆遥一样蹲下了身子。 路君峰默不作声的捧着陆遥被踩的手,她白皙的手背上一个青红很快转为黑红色的鞋跟印很明显,踩得很深所以反而没这么快渗出血丝来。 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嘴边,轻而缓的对着伤口呼着气,然后小心再小心的用拇指指腹替她擦去手背上的尘土。 陆遥先是慌张的四下里张望,她怕被人发现自己和路君峰此时的行为。 其实陆遥多虑了,在如此拥挤的车厢里就算看到有人蹲在地上,也根本不会费心思去注意这两人在做什么,大家都被封闭车厢中的闷热搞得心情烦躁。 路君峰比陆遥高一点,即使是蹲着,她也需要仰视他,于是她抬起头时正对上他的一双眼睛,一双被陆遥称为全身上下还能看的眼睛。 这双眼睛,紧紧盯着陆遥手背上的那个伤口,眼角泛红,嘴唇抿紧,那种神情仿佛是在心疼一样于他最最重要的东西,磕了破了碎了都会让他心疼不已的某样东西! 陆遥被他的眼神所震撼,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突然站起身,从自己书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钱随意扔进了投币箱内,而她扔进去的那张钱够这辆车上一大半的人买票了…… 可是陆遥浑然未觉,她捧着手里的书包,眼神慌乱得不知道要看向哪里,好在下一站就能下车,公交车刚停上站台,车门还没完全打开,陆遥却蛮横得推开周围的人几乎是仓皇的逃下了车! 陆遥逃亡时拼尽了全力,在寒冬里都热出了一身的汗,可是当她站在楼底下时,又是真真切切的悲从中来,她没有钥匙啊…… 而且就算她一路跑回家也比不得人家个高腿长,落下的那点距离根本差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陆遥一手将书包捧在胸前,另一只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背在身后,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向迎面朝自己走来的人。 “进来。”路君峰没管陆遥的不自在,他径直越过她拿出钥匙打开楼底的大门,然后站在门前卡着门不让它自动关上。 陆遥咬着下嘴唇缩手缩脚的走进门时,她的肩膀不可避免的从他的胸口擦过,这让她的心里再次没来由得慌乱起来。 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经过他的那一瞬间他好像低下了头,然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蜻蜓点水般掠过了自己的头顶…… “怎么了,很疼吗?”路君峰正给陆遥的手背上药,陆遥坐在沙发上,他半跪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此时终于是陆遥高了他一个头。 “什么?”陆遥有些涣散的眼神从路君峰淡色的唇上移开,浑然不觉自己刚才在看哪里,然后她的痛感神经像是突然恢复了一般,痛得一张脸皱成了小笼包,“疼疼疼疼疼疼疼!!!” 路君峰低下头,嘴角勾笑,他想:“被她发现了吗?” 陆遥其人,在背地里最是喜欢张牙舞爪咄咄逼人,性格里自带刁钻任性无理取闹的属性,小孟和路君峰虽然疼着她让着她,但也时常被她“欺负”得苦不堪言。但她也有无可奈何卸下身上所有的芒刺和尖牙的时候,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个怕疼怕得要命的陆怂! 陆遥觉得要不是她怕疼,怕到连看一眼伤口的勇气都没有,她才不会任由他替自己上药! 吃晚饭时,陆遥看到路君峰端上桌的汤,再一次感叹她们家的阿姨恐怕真的是个能遇见未来的能人,这一大碗猪脚汤真是恰如其分的合适! 寒假虽然短暂,但好歹也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平时上学早出晚归,在学校里两人也没什么机会碰面,双休日陆遥睡个两个半天的懒觉,下午阿姨就来了,实则她和路君峰独处的时间不算太多。 但寒假不同,阿姨是一天隔一天来,陆匀则是几乎见不到人影。 正在陆遥踌躇要怎么平淡的度过这二十多天的日子时,她便得知了一个好消息,路君峰要去上寒假补习班! 其实那天拿成绩单时要不是手受伤,她早就畅快淋漓的奚落某人一顿了,现在成绩单都拿到手几天了,他又是自己主动提出的要去上补习班,反而让她无从问起他期末考的成绩,也没了想要“羞辱”他的热情。 而因为路君峰主动提出要去上补习班,陆遥竟然还被陆匀作为反面教材好好的说教了一顿! 陆遥无语,心里不甘道:“我不愿意去上补习班,是因为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还没到需要去外面补课的程度,况且才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能学到的东西实在太有限,再者这么冷的天为了去上什么寒假补习班还得每天比上学起的早——根、本、没、门!” ------------ 第64章 寒假02 路君峰去上补习班后,陆遥从放假开始就烦闷的心情总算是稍稍得到了缓解。 而她这烦闷的情绪还要从那天在公交车上撞见他来不及收敛的眼神说起,从那天起陆遥的心里就像揣了个捡来的“贵重物品”。 对于丢的那人来说这件东西似乎特别重要,可是对于陆遥来说因为是捡来的不属于自己,所以她并不当回事,可事实是她毕竟捡到了这样一件东西,那么她到底是扔还是不扔呢? 还给他是决计不行的,她要是郑重其事的拿着这样东西去还,就是直白的告诉了那人,我知道你一直在想什么……但要是这些所谓贵重东西的想法只是自己的胡乱猜测一厢情愿呢? 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路君峰的寒假补习班正中陆遥下怀,至少她可以骗自己说,你看那人不在,我碰不到他,碰不到就不用考虑还不还的事了! 于是陆遥把自己不小心捡到的那点关于路君峰的秘密和心事,心安理得的随意扔在了角落里,任凭他们无人问津自生自灭…… 寒假里,陆遥吵着要去吃火锅,陆匀原本是不答应的,她之前感冒咳嗽拖了一个多月才好,不该吃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但拗不过她“爸爸爸爸”软磨硬泡的撒娇哀求,只好答应她周末下了班去。 陆遥想去吃的那家火锅店离路君峰的补习班不远,陆匀让他们两个孩子先去,他忙完了手里的工作会尽快赶过来,陆遥虽然内心极度排斥这种安排,但为了口腹之欲,只能乖乖的去等路君峰下课。 路君峰上的寒假补习班是家开在商场里的工作室,门面旁边正好是家奶茶店,陆遥来的早,于是坐在奶茶店外的休息椅上捧着奶茶边喝边等。 补习班里没有卫生间,上厕所需要出门去上商场的卫生间,补习班里的人出出进进的都会朝她坐着的地方瞥上一眼。 这家补习班以英语擅长,请了曾经专为中考出过卷的已经退休的资深老教师,老师课上的不错,就是不大注重课堂纪律,来上补习班的大部分是被父母押着来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课上。 路君峰是小部分认真听课的其中之一,他英语基础薄弱,口语和听力虽然能靠自学一点点的赶上,可是语法造句只靠闭门造车终究不得其法。 平时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按照大部分学生的接受程度来调度上课的进度,对于路君峰这样一个英语水平惨不忍睹的学生来说,每当上英语课就和听天书无异。 而补习班以“补”为主,课上讲的内容偏基础,老师为了让学生能熟练掌握还会不厌其烦一遍遍的重复提以加深印象,虽然是短短的二十几天时间,但路君峰却觉得收获非常大。 每一节课他都恨不得能多长几对耳朵和几双手,能听得再多一点笔记再多记一点,但除此之外,他还得自动屏蔽掉周围那帮浪费了父母大把的钱来补习班上插科打诨聊天嬉闹的人。 讲台上老师正说到某个语法的多种语境下的使用情况,路君峰正在记笔记的笔锋突然一偏,在笔记本上划下了重重的一条…… 陆遥的奶茶才喝了一半,就看到路君峰背着书包从补习班里出来,她往他身后看了眼,没有其他人。 “不是还有一刻钟才下课吗?”陆遥因为没预料到寒假里特别是马上要到春节,平时各条主干道堵成狗的S市内环高架竟然畅通无阻,比她预计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多小时,所以她只能喝着奶茶百无聊赖的等他下课。 陆遥是个怕冷星人,就算在暖气充足的商场里依旧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穿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坐在奶茶店门口,手里捧着热奶茶,下巴缩在一条墨绿色的羊绒围巾里,一头已经挺长的头发出门时被她随意扎了个马尾束在脑后,露出干净白皙的额头和一对小巧可爱的耳垂。 路君峰移开视线,默不作声的从她身边走过。 陆遥疑惑道:“他这是怎么了?发什么脾气呢?我等他还等出怨气来了?” “这里啦!”终于在路君峰脚步不做停留的将要走过自动扶梯时,陆遥才跺着脚出声喊住了他。 往下行的自动扶梯上,陆遥在前,路君峰错后一步站在她身后的台阶上。 她的羊绒围巾缠绕了两圈后在脖颈后宽宽松松的打了个结,脑袋一晃一动间,马尾辫时常擦过那个凸起的结。 “陆匀和你说过他几点过来吗……”陆遥突然转过头去和身后的人说话,却不期而遇的撞进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两人四目相对,在自动扶梯的缓缓下降中惊慌得各自屏住了呼吸! 陆遥首先反应过来,匆忙得转过了身,手里握着的奶茶杯被捏得变了形也不自知。 而站在她身后的路君峰脸色绯红,手掌心里是她掉落在围巾上的那根长发。细细长长的一条,像一条细细的暗河,从他心底深处那片柔软的草场与森林间涓涓而过,清脆悦耳,花香弥漫,清晰得传进了他的耳鼻中。 刚才在补习班里,身后那些男生在讨论的出去上厕所时看到的那个坐在隔壁奶茶店前的漂亮女生,他们说: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真是好看,看得人心里一阵酥痒难耐,像是被灌了毒药似的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如果每个男生都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初恋,那么必定就是那个女生的模样。然后就有人接口,不仅是当成初恋来幻想,也可以是夜里躲在被窝里“干什么”时的幻想…… 身后那群人那些暧昧不明的笑声钻入他的耳中,将讲台上老师的声音隔绝在了千里之外! 他几乎是强忍着要把自己牙龈咬碎的怒火,才将桌上的东西收进书包冲出的教室! 从三年前的那个夏夜里,在他们家昏暗的堂屋里,他早已把她那句话深深的钉在了心里—— 陆遥,是路君峰的。 哪怕是一根掉落在围巾上的长发! 直到锅底和配菜都上了桌,陆匀还是没有出现,陆遥叹了口气,无奈的想这人肯定又被工作拖住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明白陆匀这只“鸽子王”恐怕是来不了了,于是各自吃起来。 原本是陆遥吵着闹着要来吃,但陆匀的缺席让她感到了沮丧,再加上刚才喝的那一大杯奶茶,导致她吃东西时难得的兴致缺缺。 她通常吃东西都是很认真的,绝不会吃着吃着就走神,连路君峰把她之前在喝的菊花茶换成了白开水都没察觉。 “怎么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陆遥一手拿筷子戳着碗里的丸子,一手撑着脑袋,视线斜斜的看向路君峰那双手,然后强迫自己忽略觉得他除了眼睛外,一双手手指修长也挺能入眼的想法,恹恹的说道,“他以前忙,但也没现在这么忙,可是现在几乎三天两头的看不到人,不是在医院上班就是在医院加班。” 路君峰明白陆遥的意思,她吵闹着要出来吃饭无非是想让陆匀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在她妈妈去世后,她把陆匀当成了最重要的人,她所有的对于家人的感情几乎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你说……是不是因为总是一个人,所以他太寂寞了?” “咳咳咳咳——” “你是小孩吗,喝水都能呛?”陆遥不满地觑了他一眼。 路君峰边拿纸巾擦嘴边去观察陆遥的脸色,发现她神色自若毫无半点羞愧之意,所以她刚才那句话里的意思,只是单纯得认为她父亲在失去妻子后因为没有人陪伴而寂寞,而不是作为……作为男人的那种“寂寞”…… 知道自己误会了她,还把她的话想得如此污秽不堪,他的脸上又是潮红一片,幸好锅里不断冒出的白色蒸汽替他掩去了尴尬。 正在路君峰思虑着要怎么安慰劝解她时,陆遥突然问:“你认识那边那桌人吗?为什么他们一直在朝我们这边看?” 路君峰随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发现隔着半个大厅,坐在靠窗位置的某一桌人。 “不认识吗?”陆遥见他默然的转回了视线。 路君峰没答,却将桌上盘子里剩下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倒进了锅里。 陆遥:“……” 路君峰:“吃完了就回去吧。” “你把冻豆腐都倒进去了,我还怎么吃?”陆遥喜欢吃冻豆腐,但这东西的生腥气有点重,最好是在所有东西都吃完后最后再倒进去,这件事在开始吃之前她就和他强调再强调过了,他为什么要明知故犯? “那就回家吧。”他边说着已经开始穿上外套戴上围巾。 陆遥总觉得今天的某人有些奇怪,按理说他很少会在自己面前发表意见,总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更是鲜少有对自己摆脸色的时候。 今天他是吃错药了吗? 陆遥围巾还没戴好,路君峰已经消失在了火锅店门口,她只能三步并做两步的追赶上去。 快过年了,商场里人很多,两人很快就被人流冲散了,陆遥刚要开口喊他停一下,脖子里没戴好的围巾掉落在了地上。 “谢谢。” 有人替她捡起围巾,她冲对方微笑着道谢,伸手刚要接过围巾时,身后突然有人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往后暴力拖拽! ------------ 第65章 寒假03 陆遥被去而复返的路君峰突然拉到身后,然后神色戒备的看向眼前的几个人,在陆遥看来他这样子像是在护着什么似的。 “怎么……了?”陆遥不明所以,在路君峰身后探出脑袋,原来刚才帮她捡围巾的是和 他们差不多年龄的几个男生,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刚才在火锅店里一直频频朝自己看的那桌人。 那些男生看到陆遥正在打量他们,无不笑得一脸灿烂。 “我围巾掉了,他们帮我捡起来而已……你们认识?”陆遥问出心里的疑惑。 路君峰沉着脸不说话。 “我们是补习班的同学。”说话的男生正是替陆遥捡围巾的人,也是在补习班里坐在路君峰身后,和一帮子男生讨论陆遥是每一个男生都幻想过的初恋的那个人。 陆遥正要伸手拿回围巾,谁知被路君峰抢先一步从那个男生手里夺走。 陆遥:“……” 他这是吃错了多少药? “你们好,我叫陆……”陆遥在长辈和不熟的人面前,一直是个很有涵养懂礼貌的女孩,笑容甜美乖巧懂事,但她现在脱口而出的问候却突然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手被路君峰握在手心里并且他还渐渐用了力,被捏疼的她不得不闭上了嘴。 陆遥觉得虽然自己并不惧怕他,可是不知为何面对难得强势的他,她竟然有些心慌,陆遥自我安慰一定是她觉得路君峰这个人平日里惯于一副不说话阴沉可怖的样子,此时突然暴露出“凶恶”的本性,就像电视剧里那个恐怖的双重人格杀人犯……她没必要惹一个有变态潜质的人。 男生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有人冲着陆遥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路君峰女朋友啊!” “不是,”路君峰在陆遥开口前抢先一步澄清,“她是我……是……” 陆遥感觉到他抓住自己的这双手,突然间像是卸去了所有的执着和不甘,终于松了开,他说:“她是我妹妹。” 男生们并不怀疑他的解释,都姓“Lu”,不是兄妹是什么? 于是七嘴八舌道:“妹妹啊,好巧,其实刚才我们在火锅店里就看到你们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 “或者玩点别的?这儿三楼有个电玩城……” “你妹妹平时喜欢玩什么?” 男生们的话虽然是问着路君峰,眼神却情不自禁的飘向了一边的陆遥。 “很晚了,我们要回家了。”话说完,连道别都省了,拉着陆遥的手快步的离开。 陆匀没来,他们就只能自己坐车回去。 陆遥一路上几乎是被路君峰强硬的拖着走,她试着反抗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于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脚步拖沓的被他一步步拖着往前走。 直到走到公交站台处,他才终于放开她的手,然后不同于刚才的强势,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阴沉沉的人。 他沉默无语的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看陆遥,眼神毫无聚焦的看着眼前的车流,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遥觉得今天的路君峰真是莫名其妙得厉害,搞不好不是吃错了药而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了舍,思及此吓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路君峰这才转过脸看了她一眼,然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缓步走至陆遥跟前。 “你到底怎么了,发什么脾气?出来吃饭还吃出毛病来了?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单独吃啊,要不是陆匀我才懒得理你!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又是生气又是拽我,还有什么我是你‘妹妹’?简直是莫名其妙!” 在陆遥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他替她解下混乱中随意挂在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把围巾叠成两层,在她脖颈间绕了两圈后在后边打了个结,再将下巴处的围巾拉出来一点,让她能在微低头时正好把半张脸埋进去取暖。 陆遥骂完,围巾也将将戴好,公交车更是很配合的到了站。 路君峰跟在她身后上车,心里无奈又酸涩道:“我到底想要干嘛呢?我既不愿意看到那些男生对她的纠缠,又怕自己和她过于亲昵的举动惹别人的闲话,就如同当初我警告孟智超的那句话——‘千万不要毁了阿遥的名声’!” 他是多么怕她因为自己而被人指指点点,怕她受到别人的嘲讽污蔑,这种无法阻止的恶毒语言可以让一个人感到生不如死,他怎么能让她体会这些呢! 可是,他却总是忍不住自己内心的丑陋心思,这些“心思”就像茂盛得到处在找寄居之处,但凡找到一点地盘就会肆意攀爬的丑陋藤蔓,悄无声息的爬上来占据纠缠自己的意识,他无法阻止也根本无力阻止! 于是,他在她经过自己身前时情不自禁的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在她怕冷得缩着肩膀时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把这个人箍在自己怀里替她驱散寒冷。 而那些男生在讨论的那些恶毒下流的事情,仿佛在他内心深处扎下了根,这些罪恶和丑陋不顾一切的想要冲破那层所谓“保护她”的不堪一击的伪装。 说到底,他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春节前夕,路君峰的寒假补习班终于结束了。 但呆在家和上课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原先是陆遥在家里时把他当成空气经常的视而不见,路君峰却十分在意陆遥在家时的动静,可是现在,他对待陆遥也是一副对待“空气”的态度,甚至比起陆遥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如陆遥还在吃饭呢他突然就把她的碗筷给收了扔进水池里洗,陆遥正洗着澡他却把热水器给关了……整个人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 连陆匀都感觉到了他的怪异,心里揣度是不是因为孩子们寒假在家呆的太闷了。 于是一向不参与任何社交活动的陆医生突然告诉家里两个孩子,小年夜他们将一起去他的领导,医院的副院长家参加一个小型聚会,单位里很多人都会去,一来是同事们到了年底聚聚,二来副院长家乔迁新居请大家去暖房。 小年夜那天,陆匀因为有个急诊比预计时间晚到了,是最后一个到副院长家的客人。 大家都知道陆匀是个工作狂,也都不计较他的迟到,反而是在看到他带来的两个孩子后都充满了好奇。 副院长和刚到的陆匀站在玄关处说话,陆遥和路君峰规规矩矩的站在身后。 陆遥穿一条大象灰的长裙,U型小方领,上身是锦缎府绸的材质,下半身的裙子外罩了一层同色的网纱,领口,腰间,裙摆处都点缀着蕾丝,走路时薄纱在脚踝处来回摆动,一股清爽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路君峰和陆匀则是同一种风格,同样休闲的黑色西服套装,唯一的区别就是陆匀打的领带,路君峰是同色系的领结。 陆匀是个温文儒雅知书达理的男人,眉目间自带沉稳内敛,彼时的路君峰虽然还没有长开,但离开小岛在S市生活了快半年后,和那个小岛上又黑又瘦的男孩已经有很大区别了,再者人靠衣装,他这身衬衫西服的装扮也颇为让人眼前一亮。 这三个人一同出现在副院长家的客厅里,让刚才还热闹着的大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陆匀他们单位很多人都见过陆遥,但见过的都是些护士,护工或是值班的小医生,都是些基层员工,而今天受邀参加副院长乔迁之喜的大都是医院里的“领导”,陆遥很多都不认识,再者这次是家庭聚会,大家都是拖家带口前来,很多同事的家属连陆匀都没见过。 “陆医生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呀,是叫‘陆遥’吧?”两个孩子在副院长夫人的招呼下和其他客人坐在了一起。 “看看看看,长得真漂亮,和她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副院长与陆匀似乎有很多话要谈,两人上楼进了副院长的书房。 副院长的新家是栋三层楼的独栋别墅,一楼的主客厅空间非常大,原本分散在各处的客人像是说好了般渐渐围绕在客厅沙发处,把陆遥和路君峰两个人孩子围在了中间。 这些人都知道陆遥家的事,对路君峰也有所耳闻,但他们知道这件事不管在背后怎么议论怎么嘲讽,当着人家的面却必须只字不提,因为谁也不想成为个说话不经大脑让人难堪的蠢人。 陆遥的漂亮聪明,还有能在F中学念书的光环让妈妈们好一阵的羡慕,而陆遥始终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样,别人夸她漂亮她就适时的赞一句“阿姨您的耳坠真好看”,提到她弹得一手好钢琴她便不经意的提起陆匀说过的哪位同事的儿子在国际音乐大奖赛上拿了个奖的事情,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一群妈妈们中间。 陆遥虽然没表现出不耐烦,但副院长夫人多会看脸色啊,她们一群人把话题从陆遥的身上生硬得转变成打探人家爸爸的状况,各人脸上均是一副呼之欲出的“红娘”嘴脸,要不是人家女孩子修养好,可能就要破口大骂“我妈尸骨未寒一年你们就急着给我找后妈啦!” “孩子们都在楼上伟伟房间呢,你们也上去吧?”副院长夫人牵起陆遥的手,又慈眉善目的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路君峰,示意他们可以不用再呆在这里“受罪”。 两个孩子其实早就不耐烦了,此时如获大赦,随着女主人的带领上了楼。 副院长家儿子的房间在三楼,副院长夫人推开门,屋内正在看电影的孩子们都朝门口看来。 “伟伟,这是陆叔叔家的女儿陆遥和……你带着大家好好玩,但不许太闹腾,你爸爸和陆叔叔正在楼下书房里,别吵着他们了。” 副院长夫人拍了拍陆遥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拘束好好玩,然后就下楼招呼客人去了。 副院长家的儿子伟伟比陆遥他们大两岁,已经上初三,陆遥他们出现之前,他正和几个孩子一起看电影,房间的一整面白墙其实是块投影幕布,关了灯后听着极佳的音响,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小型的电影院。 “你好,陆遥,快过来坐。”伟伟把自己坐的沙发让出来给陆遥坐,还有个孩子也很有礼貌的把位置让给了路君峰,自己和旁边的孩子挤一挤。 这部电影陆遥看过,《暮光之城》,陆遥很是追星过男主一段时间,但电影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此时再看就有点不大入戏。 正在她百无聊赖的玩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抱枕时,她的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 第66章 不要脸 还没等陆遥有所反应,耳边就响起了一声低语,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 “这个抱枕要被你扯坏了……” “对不……”陆遥刚要放开抱枕,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用了点劲把她的整个手都抓在了自己手心里。 “没关系,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陆遥侧目,发现副院长儿子的脸凑得自己很近,她很想要离他远一些,但她的手被他抓在手里,对方也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而除了电影原声外,房间里很安静,她这里要是动静大一点很容易就会被其他人发现。 陆遥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这个伟伟似乎是故意的,他知道陆遥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于是有恃无恐的捏着她的手,拇指指腹还饶有兴致的去蹭陆遥的手腕。 陆遥敢怒不敢言,知道自己碰上了难缠的人,要是自己此刻不管不顾的吵闹开,最后难堪的是副院长和陆匀…… 陆遥的忍气吞声正中对方下怀,捏了摸了半天的小手似乎不过瘾,另一只手竟然大胆的搭上了陆遥的肩膀,刚开始只是轻轻的搭在上面,见陆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于是大着胆子一路游离至陆遥的后脖颈处。 陆遥是天生的天鹅颈,脖子又细又长,被人一手就能圈起来,这双不安分的手停在陆遥的脖子上,拇指抵在后肩处,四根手指探进她的领口在她的锁骨处摩挲着…… “哎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翻了,黑暗中有人突然惊叫起来。 离开关最近的人立马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原来是摆放在孩子们中间小茶几上的饮料被打翻了,四溅的饮料打湿了好几个坐得近的孩子的衣服。 “没事吧?”伟伟走上前查看,“我去叫阿姨上来打扫一下,大家先去洗手间擦一下吧!” 伟伟下楼去喊人上来收拾,那些衣服上沾了各种颜色的孩子们也纷纷跑开了。 陆遥跟在大家的身后一起下楼,却在楼梯上遇到带了阿姨上楼的伟伟,伟伟意味不明的看着陆遥,看得陆遥心里一阵发慌! 就在两人即将相遇时,有人突然从后面走上前与陆遥擦肩而过,堪堪挡开了她和伟伟的身体接触。 正在陆遥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时,伟伟突然伸出手截住了陆遥,并对她说:“陆遥,你能帮我一起上楼收拾一下吗?” 闻言,陆遥站在原地,紧紧抓着木制楼梯的扶手,手指几乎要抠进木头里! 伟伟示意阿姨先上楼,自己则一脸微笑的看着陆遥,陆遥的犹豫害怕他全都看在了眼里,但他只当没看到,态度温和真诚,很有大哥哥的亲和力。 “那好……”陆遥在内心激烈的挣扎过后,像是认命般终于放开了紧抓在楼梯扶手上自己的手。 “不下楼吗?”正要缩回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路君峰没什么情绪的开口道,“廖阿姨说准备吃饭了。” 廖阿姨就是副院长夫人。 伟伟看了眼路君峰后温和的对陆遥道:“那你们都快点下去吧。” 陆遥和路君峰一前一后下楼,在走到二楼拐弯处时,一直走在前面的路君峰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不往下走,陆遥被他挡住了路也没法走。 “你不去一下洗手间吗?”路君峰问着话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我不想上厕所。” “还是去一下吧!” “……” “我说让你去一下洗手间!”他语气加重又重复了一遍。 “路君峰你有病吧?” 陆遥话音刚落,路君峰就突然拽起她的手臂把她拖向了二楼的洗手间,并在陆遥的一脸震惊中用力关上了门! 他把陆遥拖到水池边同时打开水龙头,他几乎是命令式的冲陆遥低吼道,“洗手!” “不、洗!”陆遥不甘示弱的回瞪他。 他欺身向前,把陆遥逼退在洗手台与自己之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你洗还是不洗?” “神经病!”陆遥用力推开他,怒目而视。 “陆遥,你别不要脸!” 路君峰的话让陆遥满腔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所以刚才……他都看到了? 可她随即又愤怒的想:看到了又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遥沉默不语,但又死不悔改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路君峰,他抓住她的双肩迫使她转过身,还摁住她的手强迫她洗手! 陆遥被他禁锢在怀里,也不知他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扭动身子就是挣脱不了! 直到陆遥精疲力尽,手背也被他用力搓得通红,他才放开了她。 “你满意了吗?” 陆遥转过身时,早已没了刚才的强势和愤怒,她满脸凄楚的看着他,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偏偏固执得不肯落下一滴。 刚才陆遥跟他犯倔时他恨不得把她撕碎了揉成一团吞进肚子里,而现在她不再盛气凌人,不再冲着自己凶巴巴的,她终于输了,她投降了,她示弱了,可为什么他比之前在看电影时发现她被人占便宜时还要心痛万分呢! “阿遥……”那根名叫“陆遥”的刺突然觉醒,在他的肺腑间作起了妖,痛得他几乎发不出声音。 “你走开,别碰我!”陆遥往后躲,避开他伸向自己的手,一开口泪水才决堤而下,“路君峰,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路君峰一直都知道陆遥讨厌自己,从他“害死”她妈妈开始,他在她心里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即使后来她把对他的恨藏了起来不再招摇过市,对他还算和颜悦色,但这些都是表象,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父亲伤心难过。 可是他却当了真,以为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他能靠近她,她也能接受他。 副院长家偌大的别墅客厅里摆上了两个圆桌,副院长陆匀他们这些同事坐一桌,副院长夫人和陆遥他们坐另一桌。 因为是小年夜,按照风俗副院长给今天来的孩子们都发了红包,副院长亲自将红包递到陆遥手里时还称赞了她几句,然后这位长得很有威仪平时不苟言笑的副院长拍了拍路君峰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点了点头。 大家都猜不透这位领导的意思,但细细琢磨之下又有些了然,陆匀是这位副院长一手带出来的,相比较其他人肯定更关心他的个人情况。 “大家都坐吧!”副院长夫人招呼大家就坐,然后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菜。 虽然是在家宴请,但今天晚上的菜都是直接从知名酒店预订的,规格着实不低。 其实副院长请客吃饭,并不是所有同事都能被受邀前来,能被请到家里这么“私密”的地方,又是趁着过年拖家带口的前来,这些客人对于副院长来说必定是举足轻重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我器重你,你是我这边的人。 陆遥就是因为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在副院长儿子对自己动手动脚不怀好意时才隐忍不发,如果她闹得人尽皆知,大人们当场自然是站在自己这边,对伟伟的行为进行斥责。 可今天过后呢?副院长是否真的能做到不顾自己儿子的名声而保全陆遥的呢?就算他能做到,这些今天在场的人难道不会到处宣扬,说陆匀为了讨好领导而“卖女儿”? 陆遥在有些事情上看得很透,甚至现实得有些刻薄,她在被副院长儿子纠缠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些后果。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她虽然被吃了几口豆腐,但那个伟伟毕竟不敢再在这种场合做出更过分的事…… “遥遥,怎么不吃菜啊?”副院长夫人对待陆遥要比其他的孩子殷勤许多,外人可能觉得陆遥是个没妈的孩子,大家多关心她一点是应该的。 副院长夫人看着就是个温柔和蔼的女人,偏爱陆遥是因为心疼她,他们这么认为并没有错,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陆遥外婆家的背景。 陆遥一家自从四年前从市搬到S市,就断了和之前生活的所有联系,父母换了工作,陆遥换了学校,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从那时候开始建立的,S市的熟人大都不清楚尹家是做什么的。但很明显这位副院长和她的夫人知道。 陆遥双手接过副院长夫人亲自替自己盛的羹汤,随即快速的低下头躲过就算坐在母亲身边也不安分的副院长儿子朝自己频频投来的露骨眼神。 陆遥如坐针毡,觉得这顿饭,每一口都像是吃了屎,恶心得她想要吐! 然后陆遥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只见碗里的水饺都快被他用筷子捣成面条了! 她突然觉得路君峰这是把水饺当成她了,在他心里觉得她不要脸,不知耻,不懂得作为女孩子应该有的矜持! 陆遥悲痛又不甘心的想,即使她今天的所有“不要脸”都非得被批判为丑陋不堪,但也绝不是路君峰这种人可以置噱的,因为他不配! 陆遥很想破口大骂:“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非得冲着我来!难道是我想被人吃豆腐的吗,是我去主动勾引的吗?我是受害者受害者!!!为什么我要被你们厌恶讨厌憎恨!!!” “我不爱喝这个。”陆遥趁副院长夫人去厨房的时机不动声色的把那碗汤推到了旁边。 汤面上漂浮着几根葱花,还有香菜的味道,确实是她不爱喝的东西。 路君峰自从在二楼的洗手间和陆遥吵过一场后,其实内心一直在天人交战,在反思自己对陆遥的态度和某些逾越的行为是不是真的是一种过错。 作为被陆叔叔带回家的一个被领养的孩子,虽然在来之前陆叔叔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很奇怪…… 但在外人眼里 ,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是真正的兄妹,他们的身边有很多双眼睛,带着看好戏的心态盯着他们一家,就等着陆叔叔出丑,等着陆遥出丑,然后他们就可以在茶余饭后在身前背后的肆意凌辱谩骂他们! 他曾经受过这样无端的从天而降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所以他绝对不会让陆遥去承受这一切! 于是心思完全不在饭桌上的路君峰下意识的喝了陆遥推过来的汤…… ------------ 第67章 她是在担心我 陆遥哆哆嗦嗦的站在走廊过道里,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将她身上单薄的衣裙吹起,冷得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冷得上下牙都在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可身体的冷却不及心里万分之一的寒冷! 就在十分钟前,路君峰被推进了陆遥身后的抢救室中,陆匀在进去之前寒着脸对她说:“要是阿峰出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陆遥在刚听到父亲说这句话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会对自己无可奈何又宠爱有加的父亲。 他站在自己面前,依旧身材高大,眼窝很深,可是眼睛里却是陆遥从没有见过的浓重到化不开的阴影,那双眼睛里所折射出的光,尖锐,冰冷,好像陆遥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陆遥震惊于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但她也明白自己确实做了很过分的事,现在的后果都是她自找的! 那碗她推给路君峰喝的汤,是那家五星级酒店非常著名的招牌菜“群鲜羹”,陆遥不仅吃过,还知道它是一道汇聚了几十种海鲜食材特制而成的一款羹汤,其中不乏一些贝壳类的食材,而路君峰对贝壳类过敏…… 当时在平潭,陆遥听路家奶奶说起路君峰对贝壳类的东西过敏时还嘲笑过他,一个生长在海岛的人竟然会对海产品过敏,陆遥觉得他一定是投错了胎。 当时的陆遥不过是当了个笑话听,她不知道路君峰对贝壳类的过敏程度有多严重,也不清楚那些过敏症状,她当时鬼使神差的把汤推给他喝,只是因为心里郁闷想要小小的惩罚他一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突然倒在自己面前,陆匀和同事们冲过去当场做急救,然后马不停蹄的送到医院直接推进了急救室…… 她现在站在急救室的门外,其实认为父亲一点也没说错,如果因为她害死了路君峰,她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陆遥把母亲的死全都算在了路君峰的身上,她怨恨他讨厌他,无时无刻不希望他能滚出自己的家,可再恨再怨她也从没有过让他去死的念头。 因为她明白死亡的含义,所以不管是谁,她都不希望他再以死亡的方式离开自己! 陆匀推开急救室的门,看到背靠在走廊墙壁上站着,双手环抱着自己肩膀的陆遥。 陆遥也看到了他,父亲严肃的神情让她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漆黑的眼眸黯淡无光。 看到她这副样子,满腔的重话只得百转千回的咽了回去,陆匀走到她身边,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肩膀上,“刚醒。” 陆匀的西装很大,披在她身上时让她整个人都埋进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里,显得她比往日里娇小瘦弱了许多。 小年夜的急救室里,只有一张病床上还躺着病人,刚才各种抢救的人员和仪器已经都清了出去,只剩下一个护士在给病人调输液速度,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孩,护士露出和蔼的笑容安慰道,“没事了。” 陆遥这才朝病床走去,她站在床尾,手搭在病床的铁栏杆上,她的手并不比铁栏杆暖和多少。 护士离开时告诉陆遥挂完两瓶点滴再观察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陆遥说了声“谢谢”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一直站在原地盯着自己脚上香槟色小皮鞋的鞋尖。 急救室里开了空调,比外面的过道温暖多了,站了一会儿之后陆遥感觉自己被冻坏的身体和各种感官神经都在一点点恢复知觉,刚才仿佛被冻僵的心口处突然一阵翻涌,连带着急喘了几口气。 “你别哭……”病床上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陆遥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陆遥深吸一口气,将眼泪硬憋了回去,然后才皱眉抬头道:“谁哭了?” 路君峰心里酸涩难言,隔了一张病床的距离看着她,轻声说道:“我被陆叔叔他们连扎了几针,还差一点要给我插管……你看,我都没哭呢。” 听到他用这些抢救过程来安慰自己,陆遥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被招了回来,并且大有泪如雨下的趋势。 “阿遥,别哭,我真的没事了,你别哭……” 十岁那一年他遇见了陆遥,那时的他害羞,懦弱,胆小,卑微;而三年后为了能离她更近让她不再讨厌自己,成为一个能与她并肩而立的人,他一直在努力改变着自己,想要彻底改变自己过去在陆遥心里的印象。 可虽然他已经可以做到坦然的与她对视,不卑不亢的和她说话,他甚至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而朝她发火,但他终究学不会如何安慰她,一但看到她落泪他就又变回了小岛上那个面对她时永远手足无措的男孩。 “阿遥……” “你别动!”陆遥发现他想要坐起身,赶紧跑过去把他摁回了床上。 “那你别哭?”他顺势握住她一只手。 她则别扭的抽回手,小声道:“知道了……” 陆遥觉得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讨厌,明明是自己差点害死了他,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在意她有没有哭,他难道是个没心没肺不知道疼痛的人吗? 可要真是个没有脾气连差点害死自己的“凶手”都不会恨的烂好人,又为何那么在意有人对自己动手动脚,觉得她之前的行为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点”,甚至认为被别人碰过的她的手很肮脏? 陆遥是真的不懂这个人,他明明说过他希望陆匀把自己赶出这个家,总有一天他会代替自己成为陆匀的孩子,他说过会鸠占鹊巢,可是他的行为却总是与自己信誓旦旦的话背道而驰,要不是他段位太高这半年来的相处都是他刻意在陆匀面前制造的假象,要不就是当初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在骗她? “我没有骗你。” 路君峰的突然出声吓了陆遥一跳,她慌乱无措的看着他。 “阿遥,我没骗你,我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也不要自责,你并不知道那碗汤里有贝壳类的食材,对吗?” 陆遥很想点头可是她没法骗自己。 路君峰从陆遥的表情中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但他并不在乎,他再次开口,“你也并不知道我对贝壳类的过敏程度这么严重,严重到会休克,对吗?” 这回陆遥不假思索重重的点了头。 眼看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蓄势待发,路君峰无奈的想:“她一定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玩闹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当时一定很害怕吧,陆叔叔应该已经骂过她一顿了吧,她现在肯定很难过很自责,并不一定比躺在病床上的我好过多少。可其实她不懂,不懂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她,更不会恨她,她又有什么错呢?她今天一天之内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不仅没有人安慰她反而给了她那么大一个惊吓……是我不好,好端端的一个小年夜让她又是挨冻又是难受。” “我可能真的是投错胎了,一个在海边长大的人不仅不能吃海产品,还一点也没闻出海产品的味道,小年夜还要进医院,给那么多人添了麻烦。你……刚才一直都站在外面吗?冷不冷?饿不饿?” “你不用说这些话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陆遥抽了抽鼻子,语带哽咽道,“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对贝壳类过敏还故意把那碗汤给你喝,那碗汤里加了胡椒粉和香菜,即使你是狗鼻子也不一定能分辨出里面会有贝壳类的食材。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突然问她:“你的‘对不起’,是真心的吗?” 她用力点头,“当然是真心的!” 陆遥本质上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更不是个会逃避责任的人,他恨路君峰不假,可此时此刻的道歉也完全是出于真心。 “等你好了,随你骂随你……打,我绝对不会还手,好不好?”她虽然已经停住了眼泪,但哭腔仍然很明显,配合着她的梨花带雨和一双乌漆漆欲说还休的眼睛,看得人不由得心肝疼。 “她是在担心我”,这句话在路君峰心口难以抑制地起伏了片刻,让他在开足了暖气的急救室里轻轻的打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寒颤,一时无数的心绪缠绕上心间。 路君峰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经过急救后的身体其实非常虚弱,要不是陆遥在这里他可能已经昏睡过去了。 此刻陆遥难得服软又可怜的小模样看在他的眼里,竟然让他觉得刚才的生死一线都抵不过她担忧自己时落下的那些眼泪。 这个女孩,她讨厌自己恨自己,时常对着自己颐指气使态度恶劣,她对谁都可以亲亲热热态度友好,唯独对自己总是大呼小叫从头到脚的看不顺眼。 可原来她也会担忧自己,她甚至会为了自己哭…… 对于路君峰来说这就已经够了,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多,只要……只要她偶尔能施舍哪怕少得微乎其微的一点点的“在乎”,他便永永远远不会再纠结自己心里的那点龌龊心思。 虽然很渺茫,但他依然会在心里小小的期待着,也许有一天他的那些心思可以正大光明的摆在她面前,会有某一个时刻他可以真正拥有那颗他珍藏了许久的糖果…… ------------ 第68章 成人01 路君峰在小年夜,在副院长家过敏休克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几天,当时虽然是很严重的状况,但因为处理及时,加上年纪轻恢复得很快。 那天在急救室里陆遥的道歉是真心,所谓的任凭路君峰打骂倒是仗着他断然不敢真“打骂”自己的有恃无恐,可她毕竟做错了事,心里始终抱有愧疚,于是在他休养期间主动承担起了“护工”的职责。 只不过她不是烧水时烫伤自己的手指就是下楼丢垃圾时被突然窜出的野猫吓得摔倒磕破了膝盖…… 路君峰觉得陆遥这个人好看是好看,但究其根本其实就是个徒有其表,四体不勤的空心馒头,连瓷娃娃都算不上,瓷娃娃好歹还是因为被人碰倒了才摔碎,而她是自己没事就给自己招黑惹事的个中好手。 “阿遥……” 陆遥紧咬住下唇不发一语的看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储蓄罐和散落了一地的硬币。 她只不过是想把鞋柜上那株绿萝搬到阳台上去晒晒太阳,以前这些活都是路君峰干的,她不止一次见过他怎么搬花,怎么浇水,怎么修叶子,她私以为这并没有什么难的。 可事实上在进行第一步搬花时她就出了岔子,绿萝没事,茶几上原本摆着的用来装硬币的储蓄罐殃及池鱼,摔了个四分五裂以此替绿萝挡了灾。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阿姨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跑出来看,“你们两个谁都别动我来处理,遥遥你往后退一点,小心别踩着瓷片了!” 阿姨手脚麻利的打扫干净后眼神怪异的瞧着陆遥,陆遥被阿姨看得浑身不自在,一股不甘示弱的逞强之气冒了出来,只见她“蹬蹬蹬”的爬上了阁楼,阿姨和坐在客厅里看书的路君峰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就见陆遥手里抱了个什么东西从阁楼上下来,将这东西“咚”的一声用力掷在了茶几上原先摆放储蓄罐的位置。 路君峰的视力很好,能从自己坐着的地方看到那个黑色玻璃圆柱体上的几个字——“第XX届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金奖” 路君峰:“……” “这不是你的奖杯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拿来当储蓄罐用呢?”阿姨眼见陆遥把刚才自己捡起来放在一边的硬币全都倒进了奖杯里,忍不住开口劝道。 陆遥把所有的硬币都倒了进去,玻璃奖杯里发出的清脆声响让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然后还不知足似的在自己裤子口袋里东摸摸西翻翻的又找出了两个硬币扔了进去。 “反正也是放在阁楼里蒙灰,还不如拿来装硬币,物尽其用,这才是体现了它真正的价值!” 阿姨听不懂陆遥的话,也管不了她的事,只得回了厨房。 将奖杯转了个方向,把印着字的那一面转向了墙壁,这么着就没人会注意到放在茶几上的某个用来装硬币用的储蓄罐,其实是个规模很大难度更大,曾经让陆遥豁出去拼了命去争夺的一个奖杯。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满意了,脚步轻快的又跑去阳台上给一溜的绿萝浇水。 路君峰合上手里的英语书,在冬日傍晚的橙红色逆光中,透过客厅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将自己的视线毫无保留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不觉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她不喜欢扎头发,总是任由它们披散在肩头,今天还没出过门,所以她犯懒得穿着早上起床时的那身浅蓝色睡衣,就算家里开了空调这位怕冷星人还是给自己披上了外套。 棕色毛茸茸的外套穿在她身上让她整个看着都大了一圈,她第一次穿这件衣服时他便觉得那副模样就像只可爱的小熊,帽子上还真有两只熊耳朵。 路君峰和小孟明里暗里互不喜欢,但他却对小孟的品味无可挑剔,他送给陆遥的那些衣服除了贵之外就没别的缺点了,都挺适合陆遥的,不过路君峰私心里觉得陆遥这个姑娘无论穿什么都是漂亮的。 她脚上那双保暖鞋和自己的是同一个款式,是陆叔叔单位同一个科室的女同事送的,女同事知道陆匀家有两个孩子,家里又没有女主人,所以在入冬前就给两个孩子一人准备了一双。 陆遥拿到鞋子时没有多问什么,也不嫌弃鞋子的款式老土,反而在天气变冷后天天穿着它避寒。 她其实不会浇花,不知道要从根部浇水,只是拿着洒水壶一通乱浇,傻里傻气的模样让人看着可笑。 路君峰可能一直都没发觉自己会经常走神,特别是当陆遥出现在他周围时,他的视线和所有的注意力都会不知不觉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从她的穿着打扮到她的一举一动,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 以至于多年以后,即使他们分离了十年之久,他依然可以随时随地在脑海中勾勒出陆遥的每一个轮廓。 晨夕变换,冷暖更替,四季轮回里的每一个陆遥,都清晰得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不管未来身处何地,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到头来,唯有这些记忆让他明白—— 我心安处即是陆遥。 寒假的最后几天风平浪静而过,除了发生了一件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陆遥来说却是晴天霹雳的大事情! 某一天陆遥上完厕所出来,感觉整个现实中的世界轰然倒塌,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哗啦啦”的完全崩溃! 嗯……快要十四岁的陆遥终于“成人”了,而成人的标致就是……她来大姨妈了! 那天路君峰从书店回来,发现家里静悄悄的还以为陆遥出门了,但看到她最近在穿的那双雪地靴安静的躺在鞋柜里,手套帽子围巾也一样不缺的挂在衣勾上。 他疑惑的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心道:“她这是怎么了?早上我出门时她还没醒,这都快中午了为什么还没起?她虽然爱睡一会儿懒觉,但却从没有起这么晚过。” 把买的一摞参考书放回自己房间的书架后,他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于是去敲对过那扇门,可是敲了几下里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他知道她在房间里,所以才会反锁了房门。 但除了换衣服之外,她已经很久没有反锁过房门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了? 他再次敲响了门,试探的问道:“阿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陆叔叔打个电话?” 房间里依然没任何动静。 “饿不饿?阿姨今天有事不能过来,我们去路口那家面馆吃好吗?我刚才经过时看到他们家新推出了一款招牌面……” 无论他说什么里面的人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开门,连应一声都没有,这种状况只有在他刚来这个家时发生过,后来不管是碍于陆叔叔还是她讨厌自己不厌其烦的“骚扰”,她很少有不理不睬自己的时候。 路君峰坐在书桌前仔细回忆了一番,觉得这两天她心情应该还不错,前天和小孟他们一群朋友出去郊外骑车烧烤,回来时还破天荒的给自己和陆叔叔带了点远郊的特产;昨天没出去,在家里看了一天的电影,也是小孟在国外带回来的她一直都很想看的几部原版大片。 至于今天……他早上去书店前她还在睡觉,家里也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所以在他不在家的几个小时里,她一个人在家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疑惑间他的视线突然被书桌上的电脑吸引,这台电脑是陆叔叔送给他的,让他能有更多的渠道和资料复习功课,这台电脑曾经让陆遥眼红不忿了许久,虽然没明着说但那段时间她神情态度里所表现出来的全都是“我很羡慕,我也想要”的意思,陆叔叔没接她的暗茬,而明着告诉她要是想用电脑可以问阿峰“借”。 陆遥脾气不小,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问自己借电脑玩,也根本不会进自己的房间偷偷玩,可是……电脑虽然是关机状态但显示屏没关! 路君峰一直被陆遥讨伐有强迫症,关电脑同时关显示屏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所以陆遥刚才来过自己房间还用过电脑! 当路君峰第二次出门再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塑料袋出现在家门口时,看见陆遥垂着肩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个半人高的毛绒玩具,脑袋搁在毛绒玩具上,正在看电视。 路君峰朝电视机瞥了两眼,午间新闻…… 她虽然脸色看着不大好,但总算是愿意出来了,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做?” 陆遥无精打采的摇头。 “今天外面挺冷的,我把空调再调高一点吧?” 这回陆遥点头了。 “新闻有什么好看的,这个时间段不是正在播你喜欢的综艺节目吗……” 陆遥可能是嫌他烦,直接站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路君峰对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陆遥这个卫生间上得特别的久,久到路君峰很有想要冲进去看看她还在不在里面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陆遥终于苦着一张脸从卫生间出来,脚步轻飘飘的又坐回到了沙发上,再一次抱起了毛绒玩具,和刚才的动作如出一辙。 “这么冷,怎么不捂个热水袋呢?” 陆遥刚想说家里哪有热水袋,就看到他递过来一个粉色的橡胶热水袋,新的热水袋第一次装上热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橡胶味,但陆遥却破天荒的没有嫌弃,而是从善如流的接过热水袋抱在了自己怀里。 热水袋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捂在她肚子上,一股暖流从肚脐处流向全身各处,让她原本冰冷的手脚得到了一丝缓和,脸色也渐渐的好转了一些。 ------------ 第69章 成人02 当路君峰给陆遥的热水袋第二次换热水时,陆遥的心情明显已经好了不少,不再盯着新闻广告看而是会挑自己喜欢的节目。 他将热水袋递给她的同时也把水杯递给了她,陆遥没多想张嘴就喝,喝了一口就觉察出了异样,她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路君峰:“姜枣红糖水。” 陆遥:“……” 然后她刚刚有了点气色的脸色“唰”的一下瞬间惨白,但这惨白又不同于她刚才毫无血色的苍白,细看之下竟然隐隐透着点绯红。 “你、你、你……”陆遥“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反倒是路君峰比起陆遥还算比较镇定,他没向她做什么解释而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只是陆遥没有发现,他在转身的刹那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还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路君峰离开后陆遥才反应过来,一瞬间醍醐灌顶似的开了窍,她冲到卫生间拉开洗水盆下的抽屉,只见里边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抽屉的……姨妈巾!还是不同的牌子!!! 所以刚才他手里提的那一塑料袋的东西全是这些? 陆遥恨不得当场撞死在这一抽屉的姨妈巾上! 最后陆遥悲催的想她终于来了大姨妈,算是跨入了成人的一个境界,虽然身体上很痛苦很难适应,操作姨妈巾也不太熟练,还得偷偷的去电脑上查资料…… 其实一个没了妈的女孩也可以在没有人关心照顾的情况下自己捱过这段特殊时刻,可是偏偏让一个她最为讨厌的人参与了进来,红糖水热水袋姨妈巾……难道要让她未来每当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的初潮,也要顺带着把路君峰那张脸拉出来溜溜?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十分之不爽到捶胸顿足的事! 路君峰当然没有陆遥想得这么深入和长远,但他现在的心情也颇为不可言喻。 除去一个男孩子对于这件事的羞涩与难以启齿外,担忧她的身体是一方面,心里抑制不住的小雀跃又是另一方面。 他当然明白今天对于陆遥来说是何等重要的日子! 他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时刻他能陪伴在她身边,即使什么忙也帮不上,但一想到这是她最私密最重要的事情,却由自己与她一起度过和分享,他便觉得“路君峰”三个字也算在她的人生中不轻不重的落下了一笔,这一笔可以不用太深,但求有过的小幸运足以。 陆遥此时在家里简直是坐立不安,当然不是因为大姨妈的折磨,其实在热水袋和红糖水的“安抚”下,一开始身体上的不适感已经好了很多,她现在的不自在完全是来自于某个过于紧张的人。 比如不让陆遥接触一切冷水,不管是洗手洗脸刷牙,他都会事先把温水准备好;家里所有的椅子上全都放上了软垫子;门窗连一条缝都不留,还把空调打到最高,让人走到哪儿都热烘烘的;晚上阿姨来做饭时还特地叮嘱她饭菜一定要清淡,要忌辛辣忌油腻,凉性的食材更是不能放。 陆遥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个男生对大姨妈的了解比她还要透彻?! 这不禁又让她把路君峰和某个双重人格连环变态杀人犯联系在了一起,通常这种人所关注的东西都是比较特殊的,比如:哪种姨妈巾的牌子比较好,是棉柔还是干爽网面,是超薄还是加长类型。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去研究这些啊…… 当天晚上,陆遥终于被两床被子给热醒,她感觉自己都快要上火了! 她连敲门都省了直接推开对面房间的门,看到路君峰转过身挡住电脑屏幕的心虚样,她径直走过去推开他,看了眼电脑上的画面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家的知识来源都不约而同的来自于互联网! “阿遥,怎么……还没睡?”路君峰局促得站在一边,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搜索引擎上“女生初潮如何应对”八个大字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了在台面上,是让人无处躲避的尴尬。 陆遥显然也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羞愤,只是事已至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已经全都知道了,甚至比陆遥还要对这件事上心,反正大家都扯掉了这最后一块遮羞布,现如今就得看谁更不害臊,而于此道上,自然是陆遥更胜一筹。 陆遥的眼睛盯着路君峰的脸,不发一语默默的走到他跟前。 “阿……遥……你……”他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整个人的神经已经在陆遥的靠近中不知不觉地紧绷了起来! 直到陆遥欺身靠近他,几乎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与他对视,近到都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眼底里各自的瞳孔颜色…… 正在路君峰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时,客厅里突然传来陆匀的声音。 路君峰:“……” 陆遥:“……” 陆匀喝醉了,微醉,没到酩酊的地步,唯一的醉态就是冲着两个孩子笑得莫名其妙。 还有就是一直不停的拍着路君峰的肩膀嘴里感慨着把一个孩子拉拔长大的不容易,陆遥端着茶杯过来时心里不甘心的想,到底谁才是你拉拔长大的? 看见陆遥,陆匀又拉着女儿的手,左手路君峰右手陆遥,他把两只手交叠在一块儿嘴里不停的嘟哝着:“真好真好,你们俩能在一起真好。”。 陆遥听不懂他说的话,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把他今天的怪异行为当成了酒后胡言,或者也许是他认错了人。 倒是路君峰听了陆匀的话,涨红了一张脸,被陆匀强迫覆在陆遥手背上的手心底还出了一层薄汗,陆遥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谁知喝醉了酒的陆匀力气大得惊人,陆遥一时之间没法挣脱,不仅没把手给解救出来,反而被陆匀兜头兜脸的同时把两个孩子一同拥入了自己怀里! 陆遥和路君峰迫不得已互相撞了个满怀,陆遥的额头撞在路君峰的下巴上,痛得她眼角逼了几滴泪花出来。 “你们,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永远不要分开,永远在一起,在一起……我们三个人……”陆匀大着舌头,话说的断断续续连不成一句整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平时不喝酒,酒量浅,这是他们陆家的遗传——“一口懵”。 陆匀一时间变得力大无穷,不管怀里两个人如何挣扎就是不放开,还动情的拿自己的下巴去蹭两个孩子的脑袋。 陆匀的怀抱空间有限,陆遥只得双手抵在胸前不至于和路君峰贴个严丝合缝,但她被陆匀用手摁住了头根本动弹不得,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了路君峰的胸口。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鼻息间除了陆匀的一身酒味外,还有若有似无一股洁净又素淡的甜味从陆遥的身上传来,穿透过形形色色的味道清晰的被他捕捉住。 他想:“那是陆遥的味道,是少女身上特有的甜味,一个正在慢慢长大渐渐成熟的少女,就像陆叔叔说的那样,我永远不会和她分开,永远会和她在一起,陪伴她长大……” 最后两个孩子七手八脚的“搞定”了陆匀,等到他换好衣服简单洗漱后躺上床,陆遥坐在沙发上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路君峰轻手轻脚的关上陆匀房间的门,也是累得冒了一头的汗。 “他以前很少会喝醉,不对,我就没见过他喝醉,他总说我们家的人基因里带着‘醉酒’因子,天生和酒精无缘,要想不在别人面前出丑就绝对不能沾。”对着路君峰,陆遥难得说了这么一长串话。 路君峰原本想打发她赶紧去睡觉,这一闹都已经很晚了,她又是特殊时期不能太过疲惫,可是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她心里必定有什么心结,于是也不催她去休息,反而学她也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因为有了聆听者,陆遥讲话的欲望又多了一点,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就算是……就算是那个时候他也没喝过酒,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一定有什么心事,他不愿意告诉我连喝醉了都没透露半句,那就说明这事情也许和我有关。” 陆遥抬眼看向一旁正朝她看的路君峰,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小年夜那天发生的事了?” 路君峰没有正面回答陆遥,他反问她,“你希望陆叔叔知道吗?” 因为如果她爸爸知道了那天副院长家儿子对她做的那些事,也许就能理解为什么她那天会突然做伤害别人的事…… 可是陆遥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见她毫不犹豫的摇头,神情严肃而认真,“我不希望他知道,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那个副院长儿子对我做过什么。你别看陆匀平时话不多,总是一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样子,那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就好像你进F中学……” 陆遥闭了嘴,觉得这件事在她的心里早就已经翻了篇,于是她转换了话头,“所以这些年他在他们单位里其实一直都挺难的。” 这些话还是尹方捷在世时无意间提起的,她当时会对陆遥说这些无非也是发发牢骚,在她看来要不是陆匀执意要搬来S市,因为有她娘家的关系,他可以在市过得更轻松点。 “自从陆匀调到这位副院长手下后,他才稍微轻松了一点,他其实不懂什么人际关系,挺耿直的一个人。” 陆遥的意思是,副院长器重陆匀,说不好就是拿他作为接班人在培养,因为有了这么个强大的后盾,他才得以在关系复杂的职场上步步为营,才能做他想要做的事情,比如那些下乡义诊的公益活动,这些年要不是陆匀在坚持早就很难维持下去了。 而被副院长的儿子摸了一下自己的手,难道她就要让陆匀失去现在的一切回到那个被人排挤郁郁不得志的小医生吗? 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阿遥,你真正伤心的不是陆叔叔知道了这件事会对他的仕途产生影响,而是……而是……”路君峰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这些话有多么的伤人。 ------------ 第70章 成年人的世界 陆遥却毫不避讳的看向他,依旧平淡如斯的一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特殊时期再加上累了一个晚上,只是脸色稍许苍白,被她身上这件毛茸茸像小熊般的外套衬托得整个人特别的娇弱。 她抿紧了唇,不让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泄露出来。 她越是强撑,面上越是看不出一点东西,他的心就越是疼得厉害。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无法说出一句安慰她的话,自己的安慰在陆遥内心已认定的“真相”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虚伪做作。 陆遥猜到或者说明白了自己的父亲陆匀可能已经知道那天小年夜所发生的事,知道那个副院长儿子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可结果是他没有替她心爱的女儿出头,没有为了女儿不顾自己未来的仕途,他选择将这些掩藏起来,就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仅仅用一点点的酒精来麻痹自己欺骗自己惩罚自己。 陆遥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一个女孩跨入成人世界的这一天,深刻的明白了成年人的世界,竟然是那么的丑陋而无奈。 即使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他面前挣扎求救,却又不得不无动于衷的冷漠。 而少年路君峰,却在当时当刻,为了陆遥,为了她不再因为别人的“无能”而受伤,将“强者之道”牢牢地钉进了自己心里! 他明白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成为别人无法逾越的高山峻岭,才能将眼前这个女孩护在身后,为她阻挡一切肮脏与不堪,守护住她的纯真与善良。 寒假上来的新学期,陆遥他们实验一班雷打不动的各种超前教学,她有一次无意间看路君峰他们八班的课后作业才发现他们班的老师有多变态,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初二的内容加了进来。 饶是她有那么点小聪明也学得很是吃力,她又不像班里其他同学寒假里报了超前学习班,开了学还每周去各种补习班上课,她仍旧是上个课,做个作业而已,所以月考有时候会惨不忍睹。 陆匀旁敲侧击的问过她要不要也去报个班念念,却被她一口否决,倒是破天荒的买了一大堆的英语参考资料回家做。 陆遥对英语的热情一直特别专一,就算其他各科成绩在班里都吊车尾了,英语成绩却一路遥遥领先艳压群芳,在她看来英语好就够了,至于其他各科成绩,只要不至于被赶出实验一班她就满足了。 初一下半学期的路君峰就没有陆遥这么轻松了,新学期开始学校就给他们几个普通班制定了“阶级递升”策略,其实就是首末晋级淘汰制。 要是解释,那就是:普通班一共五个班,两百个学生,每一次月考结束就按成绩排一次名,考进前三分之一的学生在后面的一个月里每天都可以准时放学,次一点的三分之一必须每天放学后留下来参加学校组织的补课,而剩下最差的那三分之一除了每天放学外周末也得来学校补课。每月的月考过后都会重新排名,那些上个月不幸留下补课的还是有机会冲击准时放学机会的。 普通班的学生没实验班那么目标明确有上进心,大部分的学生都不希望被留下来参加枯燥的补课,于是大家都想要努力一把在第一个月的月考中冲刺到前三分之一,才开学第一个月,谁都不希望被留下来。 而路君峰为了第一个月的月考,简直是殚精竭虑不眠不休,有时晚上夜很深了,陆遥醒来去上厕所都能看到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一大早又看到他在厨房里边温酸奶边捧着本书看,有时候两人同坐一辆公交车回家,在挤得只能金鸡独立的车厢里他竟然还能拿着文曲星查英文单词…… 陆遥感叹这个人如此用功怕是要冲着国内顶尖大学而去! 不过功夫不怕有心人,古人所谓的废寝忘食悬梁刺股还是有用的,这一个月的付出让路君峰几乎是擦着那前三分之一的成绩而过,惊险到再少拿一分估计就得成为后三分之一。 陆遥是直到月考过后发现他依然每天都比自己早一步回家才猛然惊觉,原来这个人的成绩不知不觉间竟然提升得这么快! 原来是全年级垫底的人,英语试卷上永远的二十几分,现在竟然能在普通班的两百多个学生中排到前七十名左右,如果再加上三个实验班,也就是说他的成绩已经跃升到了全年级中等水平! 仅仅是一个学期,路君峰成绩的提升简直大大的出乎陆遥的意料! 不过陆遥为此分析过,其实路君峰理科的成绩不算很差,第一学期是因为他不熟悉F中学的教学进度。 F中学的老师上课基本很少提知识点,课本上的东西你只能自己提前自学和消化,而老师只是在课堂上介绍一些解题方法和应试技巧,教学目标完全是蹦着两年后的中考而去,功利得很。 他刚开始不了解,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提前学初中知识,再加上他烂到底的英语成绩,自然毫无悬念的把他的成绩拉到了年纪最后几名。 第二学期开始他已经渐渐的掌握了在F中学念书的规律,又在寒假里把缺失了一大把的英语基础补了些回来,这两相结合起来,在高一分就得差好几个名次的F中学排名中便窜得很快。 但陆遥觉得,他已经认真得恨不能整个人钻进书里去了,也就在普通班里混个前七十名,连实验班的门都摸不着,在她看来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 在经过了两个月有惊无险的月考过后,从开学到现在几乎都被学习占据了的F中学学生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小小的放松机会,今年清明节放假三天。 终于可以睡足三天懒觉的陆遥无比愉快的敲开自己家门,然后看到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出现在家里的陆匀,陆遥的视线在一身黑色西装的陆匀和路君峰之间徘徊了一阵,还有陆匀手里的那个行李包。 陆遥问:“出差吗?” 陆匀看了身后的路君峰一眼,“不是,是赶回去给阿峰的奶奶扫墓。” 因为怕清明扫墓高峰会堵,陆遥和陆匀上周已经去给尹方捷扫过墓了。 “我买了晚上的火车票,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平潭了,如果顺利,明天在那儿过一晚,后天的火车回来,还能赶上阿姨做的晚饭。” “哦。”陆遥不置可否,没有对他们的行程产生过多的异议。 “我刚才给外婆打过电话,她说如果你愿意就让司机接你回市。” 这回陆遥坚决摇头,“我不想去。” 陆匀知道她多半是不想回去的,所以才和她外婆说不用先派司机来接,等她回家他询问过她的意思再说。 “如果你不愿意回外婆那儿也行,我和阿姨之前打过招呼,让她这三天晚上住这里陪你,你睡阿峰的房间,让阿姨睡你的。”虽然他们住的是个高端楼盘,小区的安保措施非常好,但让她一个女孩子在家他总觉得不放心。 陆匀的话让正坐在鞋柜矮凳处换鞋子的路君峰手上一顿,身上背着的双肩包的一侧背带突然从肩膀上滑落。 陆遥也站在门口鞋柜处,盯着那人头顶的白色发旋发着呆,她突然问道:“现在去那儿还是得坐船吗?” “嗯,不过据说跨海大桥在建中,恐怕过不了多久,以后我们回去就可以直接坐车了。”陆匀温和的笑着,手在她头顶舍不得的揉了揉,有些不放心道,“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陆遥一屁股坐在玄关换鞋的矮凳上,边换鞋边嘀咕:“那时候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出差就是加班,来到S市的这几年都数不清有多少次是一个人在家了……” 她埋怨的口吻让陆匀这个大男人心头一酸,这是一个私心里不希望你离开又懂事得明白你不得不走的陆遥,矫情得怪可爱的。 陆匀压下不忍,先下楼热车去了。 路君峰早就换好了鞋,但他一直坐在矮凳上没起身,这是和鞋柜一体的一张长条形的木头凳子,不算很宽,坐两个大人会很挤,坐两个十四岁的孩子……不算太挤但难免要肩膀挨着肩膀,腿靠着腿。 四月初的南方阴雨绵绵,空气中湿冷的寒气冷不丁就会钻进人的皮肤里,就算穿得再厚也能让人冻得直打哆嗦,所谓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南方则是魔法攻击如是。 陆遥是个体质偏寒的人,就算在校服外披了件厚实的棒球服外套也没能让她的手暖和一点,一双手冷得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倒显得愈加的晶莹透白,手背上青色的经脉若隐若现。 “你怎么还不下去?” “马、马上就下去了……”她的突然开口让他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原本盯着她手背的视线这才移向别处。 “钥匙你拿着,”他把口袋里的那串钥匙递给她,“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有雨。” 路君峰的潜台词无非是:“三天小长假的天气不好,下雨又冷,你最好就不要出门了。” 路君峰的手掌向上,钥匙躺在他手掌心,陆遥瞧都没瞧伸手去拿,谁知一个放得早一个拿得慢,一快一慢的时间差里钥匙就落了地。 陆遥伸手去捡,可就像是中了“时间差”的毒,两人一前一后先是撞了头,再是碰了手。 “嘶——”陆遥揉着被路君峰下巴撞疼的脑袋,手指刚触碰到冰凉的钥匙手背上就传来一股暖意,与她冻得像冰块的手碰撞在一起好似起了化学反应,激得她身上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然后陆遥以为路君峰会像过去一样,在不小心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后会“电光火石”的抽回他的手,但出乎陆遥的意料,他这次没有抽回手反而任凭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陆遥甚至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用力,不算重,但却有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多穿点。” 路君峰离开时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这三个字,陆遥木讷的坐在矮凳上,一时竟没回转过神来。 刚才两人之间手心与手背的相触虽然不长,但那双手上传来的暖意像是将她手上的冰霜融化成了一股暖流,顺着微张的毛孔缓缓的流入至她的血液中,不算惊涛骇浪,却也百转千回。 ------------ 第71章度 假01 “这深色和浅色的衣服得分开来放,要不然褪了色洗不掉这衣服就毁了!” “遥遥,你帮阿姨把客厅里茶几下边第二个抽屉里的报纸拿一张出来垫在桌上……这是今天的报纸还没看呢,得拿前几天的呀!” “哦呦喂,我的小祖宗,快放下!这水壶里的可是刚烧开的热水,你怎么没等放凉了再喝啊!” …… 陆遥也很想大声的喊:“我的老祖宗,您怎么看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呢?” 陆遥觉得这里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她之前就是各种颜色的衣服全都一股脑扔衣篮里的啊,可是她的那些白色衣服从没有被染上过其他的颜色;抽屉里的报纸她也永远是抽最上面的一张从没有拿错过啊;还有水壶里的水,她每次喝都是已经凉温了的啊!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个家还是这个家,阿姨也没换人,甚至是陆遥也没做什么和以往不同的举动啊! 而要是非得找出一个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某个人现在不在家而已。 可是,在陆遥看来他在这个家本身就是个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人,他不过才来这个家一年都不到的时间,能对陆遥和这个家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这些花前天阿峰刚翻的土施的肥,不能多浇水!”当阿姨将她手里的洒水壶收走后,她心里的烦闷之情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阿姨似乎也感受到了,陆遥一个上午在家,不是将电视频道调得走花观花不停歇,就是把卫生间里各种瓶瓶罐罐扔的“乒铃乓啷”的一阵乱响,现在安分倒是安分了,就是…… “阿姨,我那件蝙蝠袖的披肩呢?你收哪里去了?” “阿姨,我刚才看到一半的书呢?还有我书桌上的习题册呢?我书包呢?” “阿姨,晚上咱们吃什么,吃酱拌面行吗,好久不吃了,阿姨你好像不会做这个吧,那算了,晚饭我不吃了……” 阿姨围着陆遥团团转,心里暗衬她不会是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好吧? 以前阿峰在家时,他们两个孩子几乎都是各自呆在自己房间里,很少会在家里的公共区域久待,就算是偶尔看个电视拿样东西也是悄无声息的。 她还一直在别人面前夸这家人家的孩子不仅长得漂亮还懂事得很,是她照顾过的最乖的两个孩子,特别是那个男孩子那叫一个懂事稳重,做什么都有条不紊,脾气也好,有时候陆遥发脾气都是他受委屈忍让的多。 可是现在只剩下一个孩子在家里,反而让人头疼不已,这也不行那也不顺的到处找麻烦。 而陆遥自己好像也是诸事不顺的烦躁样儿,阿姨毕竟是外人又不能细问,于是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只能在家一边鸡飞狗跳一边收拾烂摊子。 这种状况维持到家里来了客人后才算鸣金收兵。 小孟穿着身一走路就“丁零当啷”响的所谓有范儿实则在阿姨眼里完全是乞丐装的潮牌,手里不知拎着一大袋什么东西,随意的丢给了阿姨,然后一个鲤跃龙门,直接从站着的地方蹦跳到了沙发上,还胆大包天的把头搁在了陆遥腿上,被陆遥手上的电视遥控器正砸在脑门上,痛得他“嗷嗷”的叫唤,直嚷嚷陆遥“谋杀亲夫”。 他这么不着三不着四的痞子调调倒是把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冲散了不少,连阿姨都扶着腰笑个不停。 阿姨:“小孟,你这拿来的是什么好东西?” 陆遥家阿姨其实是通过小孟家介绍来的,算是小孟家阿姨的老乡,原本他们家住进大别墅后他爹是准备多请一位阿姨照顾家里的,但架不住小孟的“讨要”,只好便宜了陆家,所以陆遥家阿姨对这位孟少爷并不陌生。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我爹前段时间去澳洲谈生意,听人说那边的保健品好,他就买了几箱回来,我们家又没人吃这玩意儿所以就拿来了。”小孟觑了一眼陆遥,然后冲着阿姨笑得一脸真诚,“知道您照顾我家遥遥辛苦了,特地拿来孝敬您!” 一听这些国外带回来的保健品都是送自己的,阿姨脸上的褶子都能开出朵菊花来,哪还记得陆遥刚才和自己处处抬杠的事呢! 小孟见阿姨正在兴头上,手里不停的翻看着整个瓶子写满英文的各类保健品,这认真的架势好像真能看懂瓶身上的元素构成表似的。 于是试探着开口道:“阿姨,那我把遥遥带走咯?” “好好好,去吧去吧,一会儿早点回来,阿姨今天晚上做酱猪肘子!” “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不回来?那也行吧,我明天做,不过你们可别在外边玩得太晚了,现在是清明时节,不是阿姨吓唬你们,鬼门大开的时间段里小孩子家家的晚上尽量不要在外久留!” “不是阿姨,我的意思是……我们得在外边儿过个夜……” 阿姨:“什么?” 陆遥:“……” 小孟的话让两个人都是一愣。 “小孟,遥遥爸可是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她的,特别是晚上,还特地让我留下来陪夜,你……”阿姨虽然有时候看不惯这位有钱公子哥的某些花天酒地的奢侈作风,但究其本质还是个不错的孩子,懂礼貌讲道理,不是那种净干缺德事的坏小子,可是他现在却说要带陆遥出去“过夜”……难道这臭小子对陆遥动了什么坏心思? “阿姨你想哪儿去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我可是把遥遥当做自己亲妹妹看待的,亲得不能再亲,就是拿十个我爸来换我也不会换给别人的‘亲妹妹’!” 阿姨听了他的解释,才如释重负,可是刚放宽心又听他犹豫着说道,“其实呢我是想带遥遥出去玩一圈,这连放三天的假,天天都闷在家里都要把人给憋坏了,还不如趁休假去外边度个假,阿姨你说是吧?” “可是……”陆遥爸爸走之前只让阿姨帮忙照顾陆遥,让她陪陆遥两个晚上,并没有说可以擅自决定陆遥的去向,当然陆遥要是自己想去她也没什么立场阻止。 “我不去。”还没等阿姨纠结出个所以然来,陆遥倒是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她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绝了小孟的“度假”提议。 小孟没想到陆遥竟然会拒绝自己,这会儿可顾不上阿姨的意见了,盯着陆遥问:“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度假吗?” 陆遥无动于衷道:“哪儿我都不去。” “别呀,我的好妹妹,”他挨到陆遥身边,讨好似的替她捏肩敲背,狗腿得不行,“我都和小朱他们说好了一起去了,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那边也打点好了,你要不去我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心思了吗?” 陆遥没被小孟的这番心思感动,她理所当然道:“我不去你们也可以去啊。” “为什么不去啊!你们家‘童养媳’不是和陆叔叔回老家扫墓去了吗,你反正也是一个人在家,你看阿姨为了照顾你这大过节的……不对不对,在这种特殊的‘节日’里还要特地过来照顾你整整三天!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阿姨:“其实我……” 阿姨想我这三天可是工资翻倍的啊! 小孟朝阿姨使了个眼色,阿姨立马就心领神会,不管她有没有上这三天班,翻薪的钱这位大少爷一分都不会少! 陆遥原本不为所动的心思在听到小孟这句“阿姨要照顾你整整三天”后晃动了一下,别说三天了,就是上午的三个小时她便觉得自己没法独自和阿姨相处下去,原来还有个路君峰夹在中间虚以为蛇,现在他不在…… 陆遥突然呆愣了一下,她怎么又想到那个人了,之前他们就算同时在家也经常是连着几天不说话不接触的,为什么他仅仅是离开了不过一个晚上再加一个上午而已,她却反反复复的总是要想到这个人! 看来小孟说的没错,她确实是被闷坏了,把脑子都给闷出毛病来了! “阿姨……” “啊?怎么了遥遥?”阿姨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正要回厨房干活突然被陆遥喊住了。 陆遥:“我那件绿色的长款冲锋衣呢?” 阿姨边给陆遥准备行李,边嘱咐着在外面别瞎跑,更不能一个人出门,去哪儿都得和小孟一块儿,东西也不能乱吃,特别是生鲜得忌点口,她脾胃弱体质寒不能吃太多,还有去那些荒野的地方记得带上驱虫水…… 陆遥觉得自己答应和小孟出去是非常明智的决定,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阿姨除去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外还自带唠叨的属性呢! “阿姨你就放心吧,我照顾她还能有什么差池?我们俩光着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等等,阿姨你刚才说什么不能吃海鲜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光着屁股就认识了’吗,那你倒是说说连遥遥体质寒的事儿都不知道算哪门子亲哥哥?”阿姨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阿峰就知道她不能吃凉的东西,总是嘱咐我要少烧凉性的菜,你瞧瞧她每天喝的是不是茉莉花茶?去年的时候托我在外边买了新鲜的然后自己晒干了备着给她用……” 陆遥:“……” ------------ 第72章 度假02 陆遥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了!!! “那件冲锋衣还找不找了?”陆遥火急火燎的换好鞋就要出门,阿姨觉得还有很多东西没带上呢! “不用了阿姨,我又不是带她去跋山涉水!况且你这些东西那儿也都有,好了好了,车在下面等很久了,我们先走了啊!”小孟怕阿姨唠叨,从她手里不由分说的夺过行李,和陆遥一起脚底抹油的开溜了。 要说小孟有门道,竟然找了辆七人座的商务车来。 陆遥一上车,车内刚才还热闹非凡嬉笑打闹着的众人突然间噤若寒蝉,小孟扫了眼车里的人,冷哼道:“怎么了,才几个月不见不认识了?” 小孟这个“几个月不见”的形容其实不是太准确,连他都几个月不见陆遥了,他们这些既不在F中学读书又不像他似的和陆遥是死党,其实算来已经有大半年没碰过面了。 “那个什么,遥遥又变漂亮了啊!”小朱偷偷打量了一眼陆遥摸着鼻子算是打了声招呼。 “对对对,是漂亮了,好像还长高了不少。”不少人跟着附和。 小孟斜眼瞪他们,“你们这群色胚都给我把眼睛闭上不许看!” 小孟能体会他们的心情,陆遥长得漂亮那是众人皆知的事,但是这大半年来她经历了很多事,整个人削瘦了不少,连下巴都尖了,褪去了少女的一点点婴儿肥,五官变得更加立体深邃,身材也渐渐凸显了出来。 就是他一开始也被她给惊艳到了,要不是他对她是哥哥的心意,恐怕也要沉落其中无法自拔,所以她们家那个和她朝夕相处的家伙岂不是…… 小孟不敢往下想,因为他明白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正处于某一种生长发育的关键时刻,满脑子都充斥着男孩对女孩的一切幻想和所有的探索,而陆遥又是个漂亮美丽的“东西”,恐怕是个男生都抗拒不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车开上跨省高速后陆遥才想起问目的地。 坐在后面的几个男生虽然一直互相打闹玩乐,但心思其实一直都放在了前面陆遥的身上,就算只能瞥见一个后脑勺,就算只是她的一个轻微的撩头发的小动作,也都不舍得错过一眼,现在陆遥开了口,更是引得一众男生兴奋不已。 “遥遥你都不知道去哪儿竟然还敢就这么跟着孟二流子走?” “遥遥和孟大少什么关系,你以为像你似的整个一大尾巴狼,对人不怀好意啊!” 大家哄笑起来。 “不是小孟说要带你去散散心才组织了这次的度假吗,原来遥遥你才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人啊?” 散散心? 陆遥皱眉看向身边的小孟,只见他默不作声的玩着手里新买的游戏机,还欲盖弥彰的戴上了耳塞…… 陆遥觉得自己身边的男人们一个个的似乎都在为她考虑,先是陆匀不知是怕她晕船还是不高兴根本不敢提要带她一起回平潭岛的事,然后是小孟怕清明里她会难受硬是拖着她出来散心。 还有那个人,故意抓着她的手说什么“多穿点”…… 可是他们所谓的“关心”却都关心到狗肚子里去了,没一个是真正为陆遥着想的。 这么个小长假,虽然是个让人哀伤多过于快乐的日子,但好歹一家人能在一起过,而不是你们回了老家,留我一个人在家等! 就算她怕像三年前一样晕船生病或者是因为不喜欢路君峰和他的那个家乡而拒绝去,但他们至少应该和她商量啊!难道他们出趟远门都不需要知会她一下吗?就这么临走前通知她一声就完了? 而这个小孟也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他心里每天都记着陆遥是个“没妈的孩子”这个特点,不管做什么都以此为出发点,越是为她着想越是想要把她当正常人看待,就越刻意将她孤立在“正常之外”,偏心的照顾和疼爱让她总是显得那么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这一车的人谁不知道小孟是为了让她不在“清明节”这种敏感的时候难过,才这么声势浩大的组织了一次集体出游? 陆遥虽然在心里讨伐着这些男人自以为是我行我素的做法,可是她明白他们都是为了她好,顾及她的感受,虽然办的事都不靠谱但出发点是好的,他们毕竟是她身边最亲的人了。 陆遥倏然转念一想:最亲的人……绝对不包括路君峰! 他们一行几个人先坐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车,来到一处深水港码头,在无数高耸入云的集装箱停放处兜兜转转再开了几分钟,最后停在了一处小码头。 码头上的风吹起陆遥一头及肩长发也吹动了她有些后知后觉的神经。 陆遥:“你可千万别说这次的目的地是某个岛?” 小孟:“我没和你说过吗?” 小孟细想一番,唔……好像是没怎么和她提过…… 陆遥:“……” 但陆遥明显多虑了,那年她去平潭岛时吐得昏天暗地是风大浪急船破的缘故,而他们今天坐的这艘快艇,是小孟花了大价钱包下来的,开得又快又稳,里边休息室里一应俱全,陆遥他们都还没感到海面上的颠簸就已经到地方了。 花鸟岛位于S市周边乘四列岛的最北面,岛上花草虫鱼鸟类繁多,干净狭长的海岸线上经常会有海鸥展翅掠过,林壑秀美,故名“花鸟岛”,是一处还未完全开发景色怡人的小岛。 当地旅游部门对每天入岛的游客会进行严格的控制,绝对不允许超过两百人的规模,所以即使是在人满为患的各种小长假里,唯有此处还保有一份自在的清净。 陆遥觉得这岛和平潭完全不一样,平潭是个大岛,常住人口多,生活气息比较浓厚;而花鸟,走在岛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到处都是蓝白色很有圣托里尼风格的建筑,每家每院都用白色篱笆圈起来,种上玫瑰蔷薇紫藤。 还有让陆遥特别喜欢的就是这里的海水不同于乘四其他岛多是黄不拉几的海水,而是很纯正的海水蓝。 小孟会带陆遥来这里散心,一方面当然是知道陆遥这样的小女孩对花鸟岛这种充满小资调调的地方毫无抵抗力,另一方面是他们家和其他几个投资人在这个岛上开发了一处度假村。 其实这个岛现阶段的名声不算大,就连离得最近的S市人都不一定知道这个地方,所以很多旅游资源得以很好的保存下来,而他爸就是看中了这点想要把度假村打造成“高端私人预约”制的产品。 小孟一直挺反感他利用一切美好的东西来达到赚钱的目的,但这个度假村的投资他却举双手双脚赞同,当他第一次来这个岛时就觉得这么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要是有可能他真希望除了自己以外谁都别来染指。 孟家的私人度假村去年年底就已经竣工验收,只是还在等ZF相关部门的某些批文,度假村里的设施和员工都是一应俱全,一些孟家的关系户或者闻到风声的老饕们不知道通了哪边的关系已经提前入住了这个度假村。 所以小孟他们到了后发现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度假村里还有其他几拨客人,他们觉得这倒是挺好,人多热闹,要不然就他们五个人住这么大一个度假村想想就有些瘆人。 几个人一下车早就有人等着了,用一辆度假村的电瓶车把他们送到了住的地方。 度假村分为主楼功能区和别墅区,酒店办理入住,餐厅和一些娱乐设施都在主楼内,作为游客入住的别墅区离主楼大约有五分钟电瓶车的距离,是一块相对比较隐私和安静的区域。 每一幢都是独栋自带游泳池和花园的小别墅,两层半的高度,这里别墅的风格都不一样。 陆遥他们住的是一幢白色的小洋房,前院的花园里种了一棵樱花树,四月初粉色的樱花早已缀满了枝头,无风时亭亭玉立,起风后婀娜摇曳,看得一行人都呆了…… 带路的是度假村的经理,刚开始对“小老板”一行人的到来一直都提心吊胆,他刚来没多久没见过小孟,之前接到他要带朋友来度假村玩的电话时内心其实是拒绝的,在他看来像小孟这样的富二代和他所谓的朋友都应该是些不学无术态度恶劣蛮横的富家子弟, 但现在观察下来,这些人倒还挺安分,更没摆什么谱,除了穿得挺小流氓外这位“小老板”更是难得的和善,还有里边唯一的一位女孩,会很有礼貌的对每位经过自己身边或者帮助过自己的工作人员微笑,笑起来一双眉眼弯弯的让人没来由得欢喜。 “这里一共三间房间,楼下一间三人间大一点,楼上两间大床房,如果觉得挤我再让他们安排一栋?” 小孟已经巡视了一圈从二楼下来了,冲经理摆了摆手,“不用了,就这里吧,够住。” “一楼厨房和二楼休息室里的冰箱里有饮料水果和零食,什么时候想吃饭了打电话让前台派车来接或者让他们送过来也行,想要出去玩也直接打内线让他们配车安排,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不称心的就直接打我电话。”经理冲几个人笑笑,交待一番后没多呆识趣的走了。 大家先各自回房放行李,小朱他们三个男生就住一楼的大房间,小孟和陆遥住楼上两间。 小孟帮陆遥把行李放到房间,然后把房间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连床底下都没放过,陆遥觉得孟大妈太磨叽,满脸嫌弃的把他往房间外推,还在他面前直接关上了门。 赶走小孟后,陆遥拉上房间的窗帘狠狠睡了一觉。 小孟来找她时,她正睡眼惺忪的坐在床沿发呆。 小孟:“带你来散心的不是来睡酒店的,赶紧起来!” 陆遥刚睡醒头还昏沉着不大愿意动,小孟怕她再颓废下去人都要废了,不容分说的拽着她一只胳臂把她从床上拖起来,“走走走,吃饭去,他们都在楼下等着呢!” 小孟和路君峰虽然都是经常会被老妈子附体的怪异体质,但两人身上的老妈子属性又不太一样。 小孟是那种不管你开不开心难不难受我都得把你逗乐了安抚好了才肯罢休,不达目的绝对纠缠不休的流氓调调。 而路君峰……只会在你开心的时候给你浇盆冷水让你不要乐不思蜀忘了还有他这个等着抢你家的小人,也会在你悲伤难受到不行时痛骂你一顿不要脸,骂个狗血淋头把你硬生生的骂醒! 他总是在她情绪波动最大最需要人开解或者安慰时给她致命的一击,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次次的反转。 也是如此,让她一天天的走出因为那个人的离开所带给她的痛苦,陆遥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那个人好像刻意在用她对他的“恨”潜移默化的接近她,救赎她,让她在得以重新呼吸和下一秒被掐死间不断循环挣扎。 将近一年的相处时间,让她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人,也开始对如何与他相处产生了迷茫…… 陆遥他们准备妥当出门,早就有车停在别墅门口等着接他们一起去主楼的餐厅吃饭。 陆遥坐在敞篷电瓶车的最后面,是一个背对司机的位置,可以看到在车行中倒退的度假村景色。 电瓶车开得风驰电掣,带起的风不断撩拨着她的头发,吹得满头满脸,她不断的拿手往后捋,在他们身边一辆同样的电瓶短驳车坐了一车的人与他们的车反向擦肩而过时,陆遥在一脸的乱发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 第73章 度假03 餐厅给小孟他们准备了个幽静的包厢,他们到时菜已经差不多上齐了,大家一坐下就有人嘀咕:“咱不是说来岛上吃海鲜的吗,海鲜呢?” “咦,真的没什么海鲜嘛,是不是餐厅搞错了?孟公子你不会没和人家交待清楚吧?” 虽然现在并不是吃海鲜的最佳季节,但毕竟是千里迢迢的来到了一座海岛,又是住的小孟他们自己家的度假村,大家原先心里想的都是这回能吃到最新鲜名贵的海鲜了,可是瞧着快要上齐的菜,手指头数了数,统共也就一条海里的鱼,一只澳龙之外,其他海鲜的毛都没见着。 小孟给陆遥的杯子里倒了杯热茶后自己先闻了闻,觉得这茉莉花茶的味道还不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他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没错,没有海鲜!” “为什么啊!来盘海瓜子濑尿虾也行啊!你是不是怕你爸知道,没事儿,哥们可以出钱啊!”这些平时和小孟混在一起的都是些家里殷实的富二代,出来吃喝玩乐那就是要尽兴。 “吃什么吃,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你们一个个的也不知道照照镜子,小朱小张你们看看自己脸上这痘痘都快发到脖子了!还有你也别笑,前两天咳嗽刚好,吃什么海鲜!” 小孟这话像是为了他们三个人着想,可他孟二溜子是什么人他们还能不清楚吗?瞧他一副丁是丁卯是卯的骚 浪劲儿,一准又是为了照顾他的好妹妹陆遥! 不过如果真的是为了陆遥……别说是少吃一顿海鲜了,只要陆遥肯冲自己软声软语的叫声“好哥哥”就是一辈子不吃海鲜也甘之如饴啊! 可惜,陆遥虽然长得软萌声音更软萌,但是个性清冷了一点,倒不是不能相处,就是不太像其他的女孩子喜欢在男生身边撒娇卖乖,所以就少了一点让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思及此,又会心有不甘想到那个住在他们家的小子,没钱没势,连爸妈都没了,完全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全身上下没一点可取之处,可是偏偏就能和陆遥住在同一屋檐下,可以每天对着陆遥这个小美女!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陆遥是个性子清冷的,但时间长了也总有机会觊觎一番,什么摸个小手闻个发香抱个满怀的…… “你们不吃饭睁着大眼珠子看什么呢?”小孟拿筷子敲着面前的骨盆,脸色未免难看,“不想吃都滚!” 大家看小孟恶狗护食似的护着陆遥,心里又是一番惆怅,就算是想和小孟一样做个心里毫无杂念的哥哥般的护花使者也没机会。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一会儿吃完饭咱去哪儿玩?”他们第一天上岛,到这儿就已经挺晚了,所以就没安排出去,之前大家都在各自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吃完晚饭,玩乐的念头便纷纷冒出了头。 “台球室,私人影厅,泰式按摩还有……瑜伽,你们想去哪儿去哪儿,别特马来烦我,吃完饭我得先送遥遥回去。”小孟开始觉得带这几个人出来完全就是累赘,他是带陆遥出来散心的,这三个人原本就是来充个数的,可他们竟然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不是嫌吃的差就是没地方玩。 “难得出来浪,这么早回去干嘛呀!” “就是,小孟,你上次那局可是输给我了,这次就不想翻盘?” “谁输给你了!就你那臭水平还敢和哥叫板?哥用一只手就能把你清汤斩了你信不信!” “来啊,比过才知道谁厉害!” “遥遥,你到时候给我们两个做裁判,看看他孟流氓的牛皮吹得有多大!” 陆遥摆手道:“我才不去什么台球室,受不了一股子烟味,你们去玩吧!” 小孟忙接口:“我让他们今天晚上别放任何人进来不就得了?” “不要,为了我一个人限制别人,太霸道了,而且我也没兴趣。一会儿你们去玩吧,我想去体验一下瑜伽课。” “那也行,吃好饭我先送你去瑜伽房。” 陆遥忍受不了似的白了他一眼,“我自己不认识路吗?别老是把我当弱智好吧!” 有人为陆遥打抱不平,“就是,你一天到晚像个害怕女儿被拐带的老父亲,把遥遥拿绳子拴在身上,你有意思没意思?你这不是关爱,简直是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 小孟朝对面说这话的人扔了根没人用的筷子过去:“就你话多!” 几个人吵吵闹闹的吃完饭,小孟和小朱四个男生去台球室一决高下去了,陆遥一个人走到前台处问路,酒店前台知道陆遥是和“小老板”一起来的,还问什么路呢,直接打电话派了辆车送她去。 电瓶车穿梭在别墅区,很快就停在了一幢别墅前。 陆遥路盲,也不知道这处地方离自己住的距离有多远,这里的别墅区其实挺大的,开车绕上几圈就能让人辨不清方向。 下车前司机告诉陆遥只要用别墅内的电话直播内线,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她。 陆遥道了谢下车,被一阵冷风吹得直哆嗦,赶紧快步穿过别墅前的小花园摁响了门铃。 陆遥在门外等了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看到陆遥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外,先是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她一遍,才疑惑的开口:“你找谁?” “我找……”陆遥突然咽下嘴边的名字,一股玩心大起,温温柔柔巧笑倩兮道,“你们这套房子里最帅的那个人!” 开门的是个比陆遥大不了几岁的男生,穿一身非常美式的西装校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上架着一副厚重的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紧紧盯着陆遥娇笑着的一张脸,原本有些羸弱苍白的脸上突然浮上了两朵红晕,连话都开始说不大利索,“你、你先进来吧。” 见过比陆遥漂亮的,见过声音比陆遥好听的,但一定没遇到过和陆遥一样笑起来能让人觉得恰如一阵春风,和煦温柔拂过全身的女孩。 陆遥心里暗暗得意,谁让你刚才瞧不起人来着! 开门的男生把她带到二楼某一间房间门外,有些踌躇道:“你……还是自己敲门吧。” 说完还不忘再看一眼陆遥才不甘不愿的下楼回了自己房间。 陆遥刚准备敲门,门从里边自己打开了,门内的人和陆遥面面相聚,神色各异。 唐煜给陆遥倒了杯热茶,然后当着她的面有些疲惫的扯下领带挂在衣橱的衣架上,陆遥注意到他的衣柜里,各种衣服挂得很有规律,按着颜色由浅入深的排列,强迫症晚期症状和某人很有的一比。 陆遥咬了下舌头,心里直骂自己是个贱骨头,动不动就能联想到那个人。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陆遥不喝茶,就是捧着茶杯取暖。 陆遥怕冷,其实四月里的小岛,夜晚偏凉,唐煜不喜开空调,还变态得开了一扇窗。 可唐煜却浑然不觉,施施然的坐在陆遥对面的椅子上,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本书看。 陆遥的问话他连头都没抬,语气平淡的“嗯”了一声。 唐煜的个性陆遥有所了解所以并不介意他的冷淡,陆遥又问:“你怎么会在国内?” “有个竞赛,在这里封闭式训练。” “哦……”所以刚才给陆遥开门的应该是唐煜这次竞赛的竞争对手,怪不得一副情商低下书呆子的模样。 刚才在电瓶车上的惊鸿一瞥陆遥看到的那个背影就是本该在M国的唐煜,她一开始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所以才会向前台工作人员确认,工作人员说度假村最近是来了个M国的游学团,还是孟董亲自交代入住的。 “你和我说话时书能看得进吗?”陆遥发现唐煜在和自己交谈时手里翻书页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能。”唐煜的回答依然简短有力。 陆遥不疑有他,这位唐七少爷自小就是公认的神童,有一心几用的能力,是个天赋异禀的天才少年,但同时又是个孤僻不合群甚至还有点自闭症的问题少年。 直到陆遥手里的茶不能再用来取暖,她依然没能把想要问唐煜的话问出口,她一直无言的坐着,唐煜也根本不会催促她,或者主动挑起话题,他性子冷淡,是一种天才少年特有的孤僻和冷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陆遥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打扰到了唐煜的休息,对方只是出于礼貌没请她离开而已,可是那句话若是今天不问出口,她的心里就像是有条软壳虫在爬来爬去,虽然没咬她,却逼得人坐立难安。 最后还是唐煜先打破了这场僵局,他终于把书看完放回了书桌上,这才愿意把视线放在了陆遥的身上。 陆遥也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问道:“他……他还好吗?” 唐煜面无表情的回道:“好。” 陆遥:“……” 陆遥生气了,不是气唐煜的回答不走心,而是这个“好”字就好像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在心里狠叨叨地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她想:“他怎么能‘好’呢!” “你回去后要是碰到他,也告诉他一声,我也很好,非常好,特别的好,我还找了个男朋友,连我爸都很喜欢他,等我们到了法定年龄就马上结婚!” 陆遥气呼呼的说完这一长串话,唐煜纵然有一目十行的能力也没法把陆遥“哒哒哒哒”开机关木仓似的话全都听完整,但这不妨碍他明白了陆遥的心情,于是他试探的问她:“你是在……生唐斐的气?” 陆遥嘴硬道:“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不告而别吗!!!” 小学三年级那年暑假她跟着陆匀去了一趟平潭岛,等她回到家才发现唐斐一家已经搬走了,移民去了M国。 暑假的最后几天她哪儿都不敢去,每天蹲在他们家门口,守在那个白色的奶箱下,哪怕是夜里睡觉只要听到车子驶过的声音她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开门去看,看是不是他回来了。 后来她搬去了S市,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他依旧没有回来,直到她今天巧遇唐煜。 唐煜是唐斐的表弟,小时候唐煜来唐斐家玩,陆遥和他见过一面,对他印象很深是因为他会吹口琴,吹得特别好听,还和陆遥的钢琴合作过一曲。 “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关系,邻居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必要特地来告个别的,谁稀罕……” 陆遥的落寞让唐煜心里一软,他不是个会安慰别人的人,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安慰,但他还是决定尽自己所能的不让这个女孩伤心,她说的“不告而别”和“谁稀罕”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当年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说出一句“我才不稀罕”的人。 唐煜搜肠刮肚的替那个不告而别的人想着理由,吞吞吐吐道:“也许……也许是走得急……” “走得急?”陆遥不自觉的拔高了音量,嘲讽道,“办M国的签证,而且是移民,难道是一天之内就能办完的吗?为什么这么久他从来没和我提到过一个字!就算我那时候不在家,难道就不能托人给我带个口信吗?留一张道别的字条也可以啊!我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邻居吗?而就算……就算当时他急着离开,那么等他在M国安顿好之后又为什么没有联系我呢?四年里,他从来都没有找过我……” ------------ 第74章 度假04 唐斐走后,并不是完全断了和国内的联系,陆遥知道他会和小孟联系,逢年过节偶尔来个电话问候,小孟有时候无意间说漏了嘴便会刻意避过,连他都明白唐斐当年的不告而别和后来对陆遥的冷淡有多么伤她的心。 所以唐斐自己又如何不清楚他的离开会让陆遥有多么难受呢? 就算是她不小心哪里做错了,难道他就不能告诉她,哪怕骂她一顿后再离开她,也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心里始终有一个打不开的心结。 她不明白唐斐究竟怎么了,又是为了什么避她唯恐不及,连个电话连个消息都残忍得不告诉自己! “陆遥,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唐煜没有对陆遥提出的质疑进行解答,他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陆遥顿感困惑,她虽然不笨还很有些小聪明,但是在唐煜这种天才少年面前那就完全是相形见绌,唐煜能有什么事需要自己的解答呢? 可是唐煜的神情态度异常认真,好像这件他需要请教陆遥的事情是一件长期以来一直在困扰着他的事,并不是拿来作为取笑别人的借口。 唐煜的郑重让陆遥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向陆遥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从小他父母的关系就很紧张,倒不是吵闹,就是……不像一般的父母那样好,他们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唯一能让一家三口聚到一起的日子就是他们孩子的生日。” 陆遥的心里为唐煜的这位“朋友”难受不已,一个孩子对物质的渴望不会太深刻,对于他来说童年少年时期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情感,家庭给予他的情感,如果在那段特殊的时期里缺少了父母的关爱,除了会让这个孩子伤心难过之外,也可能会对他的心理造成一种无法抹去的伤害,甚至会导致他后来性格的转变。 “但是有一天,我……我朋友发现……发现他父亲并不是不喜欢孩子,妻子和家庭,他只是不喜欢我朋友和他妈妈,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唐煜木然的表情突然有了点变化,浅淡的悲伤渐渐陇上他的眉头,“后来他父亲终于忍受不了,提出和妻子离婚,他最终选择了和他一直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那你朋友怎么办?”陆遥一颗心都楸紧了。 “是啊,怎么办呢……”唐煜那抹苦涩的笑不过是恍惚间便来去无踪,再次开口时已经恢复到他惯于冷漠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某一种……惩罚,我朋友的父亲和他想要跟她结婚的那个女人都死了,他们有一天坐船出海遇上了极端天气……” 陆遥不认为唐煜说的“惩罚”是妥当的,没有谁的生命是可以被随意亵渎的,但……也许对于唐煜的朋友来说,在那个时刻,恐怕只有这么想才能不让自己太过于难受吧。 因为男孩在面对一个想要离开自己和母亲的父亲时,必定会在心里暗暗的诅咒那些伤害他们母子的人不得好死,可他的恨仅止于在心里让他去死,并不会真的希望他死。 可到了最后,现实却验证了他的诅咒。 这恐怕才是最让人难受的事,因为你曾经诅咒过这个人,虽然当时的你并不是出于真心,可是你依然会认为他的死你难辞其咎。 “你朋友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呢?” 陆遥认为虽然他的父亲死了,今后就剩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以后的路会很艰苦,但并不是走不下去。 唐煜的脑海中倏地跳出来一张脸,一张和某个他一度恨极怨极了的人相似的脸,他微闭上眼,不动声色的将这张脸从自己脑海中驱逐出去,“他父亲临终前请求我朋友家收养他最爱女人的孩子。” 陆遥:“……” 唐煜轻轻的笑了一下,让原本冷如冰霜的脸有了一丝温度,声音里也不免带上了情绪,“真是可笑,我朋友竟然要和他最恨的人的儿子成为兄弟!” 陆遥觉得她长这么大,看过的和电影摞得都快和房顶一般高了,但唐煜讲的这个狗血故事她闻所未闻,可是她知道唐煜不是会信口胡诌的人,这肯定是一件真实发生了的事情。 而陆遥已经从一开始的同情到现在竟然开始埋怨起这位父亲,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这句临终遗言会对他儿子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很可笑是吧,可是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我朋友……和那个女人的儿子成为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如果你朋友是为了这件事烦恼,那么我建议如果可以的话,他最好能离开那个家。” 陆遥认为唐煜朋友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但他恨那个“兄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承受更重的打击呢,如果陆遥是他一定会选择离开。 可事实上呢……陆遥苦笑,和一个自己恨的人成为了同一个屋檐下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她自己又是否能逃得开这样的宿命呢? “是的,他选择了离开。”唐煜若有所思的点头。 “既然他已经离开了,那还有什么问题无法解决吗?”陆遥觉得唐煜这个朋友的事情虽然有点曲折离奇,但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不是吗? “其实,其实是这样的,”唐煜突然想到了自己对陆遥说这件事的初衷,他略微局促的清了清嗓子后再次开口,“我那个朋友在离开前一直有个他……很喜欢的女孩子,他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但他又不得不离开,所以他现在很为难也很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个女孩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而且他父亲的那件事给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他心里开始抵触别人的喜欢……” “就这件事啊!”陆遥还以为唐煜这么一场堪比伦理大剧的讲述是为了引出个什么世纪大难题呢! “所以,你觉得我那个朋友他该怎么做呢?他该不该回去找那个女孩说清楚呢?”唐煜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觉得有些好笑,他竟然能将两个毫无关系的故事给嫁接在了一起,而唐斐那家伙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给他编排过如此曲折离奇的一个身世。 “说清楚什么啊!”陆遥觉得这根本就是个白痴问题,“只要你朋友搞清楚以下三件事,那么他所谓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纠结。 首先,父母关系破裂,父亲在外面有另一个家庭,最后父亲去世临终遗言竟然是让他们家收养外遇的儿子,你朋友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和他本身是否有关?是不是因为他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如果不是,那么他在这件事里本身就是一个受害者,受害者为什么要为这些事情承担后果呢!他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事而不敢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难道那个女孩会因为他们家发生了这些事而瞧不起他吗?要真是这样,那也就不必喜欢她了! 第二,你朋友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吗?你朋友和你一般大吧,不过是个初中生他就懂什么是‘此生唯她不可’?他对那个女孩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是过了一段时间就能渐渐淡忘了的还是无论过了多久仍旧魂牵梦绕忘不掉的? 第三,那个女孩是否也和他是同样的感受呢?如果对方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意,也仅仅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呢?那么他现在一个人自艾自怜的为这些苦恼又有什么意义?” 陆遥不假思索的一口气说完,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陆遥的话其实说的也不全对,而且她太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唐煜替他朋友解释和辩驳的机会。 可她的话还是让唐煜的内心颤动不止,他其实比陆遥大一岁,因为家庭的原因,心智上也比她更加成熟,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竟然远远比不上这个女孩,想问题还没有她一个女孩子来得利落干脆,反而是遇上什么事都犹犹豫豫,不敢作出个结果,于是,他总是在伤人伤己。 “好。”唐煜突然又恢复了“一字语录”的状态。 “好什么?” “我会把你刚才说的这番话转告他。” “别,我就是随口说说,不算是在给他解决问题。”陆遥刚才是说爽快了,但唐煜说要把她的话照搬原样的拿去开解当事人,那她就怂了,她怕自己胡言乱语的误人子弟。 唐煜突然站起身走到他放行李箱的地方,然后从行李箱里拿了样东西递给陆遥。 陆遥接过看了一眼,是一本宣传图册。 唐煜解释道:“这是我们学校的介绍,你看看,我觉得如果有机会,你应该来M国留学。” 唐煜的提议很诚恳,没有故意讨好奉承陆遥。 在他看来,陆遥既聪明又很有想法,特别是在看待一些问题时的思维非常的“美式”,不虚伪不做作,还带着点洒脱和果敢。 “陆遥,你真的应该来外面看看,最后也不是一定得留在外面,但出国留学深造真的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你知道的,M国的教育不同于国内,在素质教育与创新开拓上是非常有优势的,我真心希望你将来能来M国留学。” 陆遥看着手里的宣传折页,瞧着照片中美丽的校园和教室,学生们一身美式校服,表情夸张的面对着镜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因为自由而真诚灿烂的笑容。 而她真的应该如唐煜说的那般,出国留学吗…… ------------ 第75章 特产 唐煜他们游学团第二天就离开了花鸟岛,前往下一个计划中的培训基地。 陆遥他们五个人在岛上疯玩了三天两夜,度假村经理专门给他们找了个当地人担当地陪,开着商务车到处的吃喝玩乐,直到第三天早上几个人都已经有些无精打采,小孟这才让人安排了船回去。 去的时候个个兴致勃勃谈笑风生,回来的路上一个个的都蔫不拉几的躺倒着睡觉,小孟回头看到睡歪了的几个人无声的笑了笑。 “遥遥,累不累?”陆遥反而比这些臭小子要精神得多,一路上戴着耳塞边听音乐边欣赏沿途的风景。 小孟看到耳塞才后知后觉她听不见,于是伸手拿下她一个耳塞,“一会儿和我一起先回我家,陆叔叔他们今天晚上回来肯定挺晚的,之前我又让你们家阿姨这三天都不用来,所以你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先跟我回家,吃了晚饭等陆叔叔回来了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呆着又不会怎么样。” “我不是不放心嘛。” “我又不是孩子。” “你哪儿不是孩子了?” “我哪里是孩子了!” “嗯哼——”后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小孟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也不收敛反而冲着他笑得更加夸张。 小孟:“下次再带你们出来我孟智超就是猪!” 车到陆遥家是最后第二站。 “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也快回去吧。” “我送你吧……” “真的不用了啦,我坐电梯回家又不用爬楼梯。”陆遥一脸嫌弃的把他推上了车,“快走吧!” 车开远了她才上楼回家。 一打开门陆遥惊喜得发现陆匀他们已经早她一步回来了! “爸爸?”陆匀正在整理行李,将干净的衣服和需要洗的分了两堆放在沙发上,陆遥放下自己的行李,鞋都没换就冲陆匀来了个背后式熊抱。 “怎么了?”陆遥虽然和自己亲,但自从她妈妈走之后她就再没有过这种小女孩似撒娇的举动了,他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东西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 “我想你了……”陆遥把脸埋在父亲背后,闻着他不知在哪儿沾染上的一股红烧牛肉面的味道,混合着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真的吗?”陆匀虽然是质疑的口吻,但脸上的笑容深不见底,“你跑出去疯玩了三天现在才回来,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陆遥放开父亲,讨好的将他的一堆脏衣服抱着去卫生间。 “怎么不说话了?”陆匀不打算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她。 “我没有疯玩。”陆遥从卫生间出来后去自己的行李包里翻出了几样东西,是她从花鸟岛带回来的当地特产,陆遥拆了其中一包,手指捏着块糕点殷勤的塞陆匀嘴巴里,陆匀难得享受女儿的孝敬,面上虽然是埋怨的神色,但糕点吃的也是津津有味。 陆遥讨好道:“爸爸,好吃吧?我挑了好久呢!他们都带什么海鲜鱼干的,一股子腥味,我才不要带,那儿就这个鲜花饼还不错,特别是这款玫瑰花的特别好吃。” “你们去乘四列岛了?”陆匀无奈摇头,“就是知道你坐不了船才没带你一起回平潭的,你倒好,自己坐船去了岛上玩……” 父女两人同时看向从房间里出来的路君峰。 陆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反正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就不自然的浮上了尴尬的笑。 “陆叔叔,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陆遥家两个卫生间,客卫的热水器是燃气的,主卧套间的是电加热,客卫的那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洗到一半总是打不上火,陆遥有好几次洗着洗着水就冷了,洗得特别难受,看来今天是彻底坏了。 “哦,好,马上。” 陆匀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客厅里只剩下陆遥和路君峰两个人。 路君峰刚洗了头,电吹风放在茶几的抽屉里,而陆遥正站在沙发和茶几的中间…… 陆遥莫名的想起那次寒假拿成绩单回家,她低头走过他身边时他似乎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陆遥的脸不知不觉的绯红一片像是发了烧,心里更是在他一步步的接近中如擂击鼓般狂跳个不停。 她在两人不过几步的距离间都想到了要是他又像上次一样偷偷摸摸的亲自己,那她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是大骂他臭流氓还是假装当做不知道呢…… 陆遥在脑海中想入非非了半天,直到电吹风的声音响起才拉回了她离奇的脑洞。 陆遥:“……” 人家压根就没理陆遥,更别提什么偷偷摸摸的亲她了! 陆遥收敛起尴尬的神情,试探的问他:“那个……你想尝一下鲜花饼吗?” 路君峰没回陆遥,不知道是吹头发吹得太过于专心没听到她的话还是故意没理她。 陆遥只当他是没听见,于是提高了音量再次问道:“这是我从花鸟岛带回来的特产,唔……不算特别好吃,可里边的芯子是用新鲜的玫瑰花瓣熬的浆,挺新奇的一种做法,口味也不是很甜……” 直到陆遥都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简直快要成为这款玫瑰花饼的代言人,她才突然惊觉这个人并不是没听到她说的话,而是他根本就没打算理自己! 陆遥不喜欢路君峰,一直在内心秉承着要把他当成空气的态度,而她一直以来也同样希望他把自己当空气,两个人最好就是互不理睬,各自为政,谁也不要来招惹谁。 可是现在路君峰如她所愿真的把她当成了空气,她的心里却像是堵着了一团郁结之气,简直是胸闷无比! “吵死了!”陆遥也不知道是在和谁置气,置的又是什么气,将玫瑰花饼随手丢在茶几上后就回了自己房间,还把门关得震天响。 陆匀洗好澡出来还能听到她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扔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乒乒乓乓”声,那架势像是要把房子给拆了! 他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从路君峰手里接过吹风机时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路君峰面无表情的摇头,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眉眼处似乎笼罩着一片阴影…… 陆匀心想:“一个刚才还‘爸爸,我想你了’嗲声嗲气和我撒娇,而另一个为了早一点回来愣是连夜赶末班摆渡船再买了最早时间的火车票,一路上心不在焉整个魂早就飞回了家。怎么我不过洗个澡的时间,这两个人却像是打了场声势浩大的战役,输的在自己地盘上气不过得鸡飞狗跳,赢得也不见得是赢了,反而是满脸化不开的愁容……” “遥遥,遥遥?”陆匀耐着性子。 “干嘛?”陆遥脸色和口气都很臭,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好似揭去了所有乖巧懂事的伪装,对谁都不愿意敷衍。 陆匀是因为看见她拿了睡衣去洗澡,才叫住了她,“外面的热水器坏了,你去阿峰房间洗。” 陆遥不置可否,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挺晚了,快去洗吧。”陆匀催促她。 “不洗了!!!” 陆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她的睡衣,气得脸鼓鼓的,嘴撅得都能挂上油壶。 陆匀瞧她这副模样,知道她大小姐脾气又犯了,以往都是她妈妈和外婆耐着性子哄她,甚至她那位令行静止不苟言笑的外公都会想尽办法的逗她笑一笑。 她一直是家里的公主,被家人宠上了天,他也一样疼爱她,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长在了他的心尖,可是自从她妈妈走之后,他眼睁睁看着她逼迫自己走出原来那个童话世界,把所有和小公主有关的一切都丢弃掉。 所以,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样突然撒娇卖萌又忽然任性孩子气的陆遥了。 他说话的口吻也不禁温柔了起来,“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爸爸明天就让他们来维修,今天你就先将就一下,好吗?” 陆遥没吭声。 “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明天你们两个还要上学。而且阿峰知道你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只在平潭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赶了末班渡船,一路上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你知道我们回到家发现你不在时有多着急吗?” “我不是给你们留纸条了么……”陆遥这才支支吾吾的解释。 “所以你留了张纸条就觉得万事大吉了,跑到外面野了三天才回来,我和阿峰不用担心也不会着急是吧?”陆匀加重了口气。 “我去哪里,和他有什么关系……”陆遥的声音越说越低,她偷偷打量了父亲一眼,闭上了嘴。 所以刚才他对自己视若无睹,他的生气是因为他回到家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吗?他不是喜欢自己被赶出这个家吗?又为什么要在乎她在哪里,在做什么? “好了遥遥,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那孩子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了,你不洗,他怎么睡觉?” “可是……”陆遥还想要辩解什么,在听到他一天一夜没睡觉后觉得刚才堵在胸口的那股咽不下的气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陆匀回了自己房间休息,留下陆遥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是这沙发好像长了刺,令她坐在上面总感觉被扎得难受,还有茶几上那包玫瑰花饼,总有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刺激着她。 在一番纠结挣扎中最终说服自己后,陆遥才抱着她的睡衣磨磨蹭蹭的来到了路君峰房门口,这间原本就属于她的“故居”,竟然让她莫名产生了一股近乡情更怯的忧愁来。 她刚才冲着他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又大声的宣示着“不洗了”,现在不仅要让她把撒出去的火统统收回来咽下去还要自己食言而肥…… 陆遥觉得自己真是在这个家里活得越来越憋屈了。 又是一番天人交战,陆遥最终还是闭着眼敲响了房门。 路君峰的开门速度远比陆遥想象的要快,就好像他原本就站在门后,就等着自己一敲门他就顺势的打开…… ------------ 第76章 小偷 “我……我……” 路君峰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衣服,没说话,略微侧过身。 “我马上就好!”丢下这句话后陆遥就冲进了卫生间。 陆遥是以逃跑的速度冲进了卫生间,也是以逃命的架势洗完的澡,可是洗好澡一走出卫生间却完全不一样了。 刚才那个为了“赶进度”而风风火火的陆遥好像根本不是她,此刻穿着全身点缀着小草莓图案的浅蓝色睡衣裤站在路君峰房间里,闲庭漫步东看看西瞅瞅的人才是真正的她。 只见她脸上一反常态的挂着玩味的笑,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藏了什么好东西…… 正在铺被子的路君峰仅仅用了一秒钟就想到陆遥背后藏什么了! “还给我!”被子也不铺了,两步就跨到了陆遥跟前。 “什么东西还给你呀?”陆遥明知故问,还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路君峰嗫嚅着:“放在洗水盆……上的东西。” “哦。”陆遥不置可否,神情态度里就是一副不打算轻易把那样东西还给他的样子。 他伸出手的同时提高了音量:“还给我!” “所以你一直在说的让我还给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她存心捉弄他,看着他脸上的不自在就觉得特别解气。 路君峰被她问得语塞,涨红了一张脸。 陆遥乘胜追击:“是不是……送给我的礼物?” “不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陆遥没料到他会否认得这么坚决,辩驳道:“怎么不是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摊开在手心里,是一个和她手掌心差不多大小的红色纸盒,纸盒做的有点粗糙,很像是谁手工折着玩的东西。 路君峰却趁此机会夺走了陆遥手里的红色纸盒。 “路君峰你还给我!” 这回换做陆遥气急败坏了。 “又不是你的凭什么还?”他把终于夺回来的东西丢进了书桌抽屉里并且将抽屉上了锁。 “这个难道不是你从平潭带给我的礼物吗?” “我说了不是礼物,也不是送给你的,这只不过是我在火车上无聊用硬纸板随便折的纸盒而已……”他解释道。 陆遥不甘心的问他:“随手折的?那你怎么没丢在火车上,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把它带回来?” “不为什么……” “盒子里是不是装了什么东西,是什么?”陆遥虽然没打开看过,但拿在手里的重量让她猜测盒子里一定装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这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重要或者说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不管陆遥怎么问都撬不开路君峰的嘴。 “我不信!” “爱信不信……” 陆遥觉得路君峰此人要是较起真来,还真是拿他没辙,他一副打死不认抵死不从的架势让陆遥无从下手,反正不管她怎么问怎么磨他就是不松口这件东西是他从平潭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躺在自己床上的陆遥辗转难眠,心里始终牵挂着那个红色纸盒里的“礼物”。 她会笃定这件东西是路君峰打算送给自己的,并不仅仅是依靠她的直觉,而是陆遥喜欢用红色纸盒装东西,这个习惯她很小就有了,可能是在外婆家时受了外婆的影响,或者只是因为她小时候某一次收到过一个漂亮的红色纸盒装着的礼物,从此她便爱上了这一颜色的包装盒。 所以说路君峰一个男生好端端的折一个这样的红色纸盒干什么?而纸盒在晃荡间发出的碰撞声明显是一样坚硬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他到底从平潭给自己带了什么礼物呢? 这个红色纸盒里的东西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魔咒,在陆遥脑袋里盘旋着挥之不去,她越是告诉自己别再去想越是抓耳挠腮百爪挠心的放不下。 最后她用被子蒙住头,她想管它是什么呢,反正就算他真的送给自己,自己也一定不会要,所以,让路君峰和他的什么红色纸盒统统都滚蛋吧! 五分钟后—— 陆遥轻手轻脚的出现在对面房间的门外,然后屏住呼吸,轻轻的推开了门…… 房间里悄无声息,陆遥绷紧着的整个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然后她踮起脚尖,缓慢的一步一挪小心翼翼的走到书桌边。 在经过床时她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只不过房间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陆遥完全是凭着自己对这个房间的熟悉才没有撞上什么东西。 终于来到了书桌前,她在黑暗中摸索到了电脑键盘,然后在键盘下摸出了一把钥匙,正是书桌抽屉的钥匙,陆遥曾经看到过路君峰把钥匙藏在这下面。 快要得逞的陆遥开始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一但放松下来,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敏感程度就大大的降低了,当她终于把钥匙插进锁孔中扭动了两下后正要把它拉开……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阿遥你……在干吗?” 陆遥的身后,离她非常近的距离,传来了路君峰的声音。 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陆遥快速的打开抽屉伸手去拿,而她身后的路君峰则不假思索的朝书桌扑了过去,两人的手几乎是同时触碰到了躺在抽屉里的某个红色纸盒子。 “放手!” 陆遥还是比路君峰快一步,她将纸盒死死的护在自己的身体与抽屉之间,所以他没法从她手里夺走。 “不放……” 路君峰比她晚了半步,堪堪将纸盒与陆遥的手一同拽在了手里,陆遥把纸盒护在身前,他就只能将纸盒与陆遥一同卡在书桌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于是,两个人以一种非常别扭的连体婴儿似的样子前胸贴着后背的抵在书桌前。 两个人暗地里互相使着劲,陆遥用力往后顶,想要把身后的路君峰推出去,路君峰则使劲把她压在书桌前不让她逃开,两人一来一去都卯足了劲。 这么互相较劲,过不了多久就感到了疲惫,但谁都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你是……小偷吗?” 路君峰说话时的热气不可避免的喷在陆遥耳边,她怕痒的侧过了头,“谁是小偷!” “不是小偷……为什么半夜三更……偷偷跑来……我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陆遥较劲的关系,路君峰的气息很不稳,说话断断续续,吹拂在陆遥耳边和后颈上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热。 陆遥判断他一定是快撑不住了,自己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于是她突然发力,用肩膀去撞路君峰的身体。 她这股力道着实不小,路君峰又是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被她一推,重心立刻不稳,眼看就要向后摔去…… 陆遥还没来得及得意就暗道不好,以她现在和他纠缠在一块儿的姿势,他要是摔倒了她必定是要跟着倒下的啊! 果不其然,在路君峰摔下去的一刻也不肯放开抓着陆遥的手和半个身体,两个人几乎同时后摔了下去! 唯一庆幸的是书桌离床的距离不远,路君峰又是后退了两步才往下摔的,所以两人只是摔倒在了床上,没直接摔趴在地。 劫后余生的陆遥觉得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刚要挣扎着站起身,谁知倒在她身后作为肉垫的路君峰依然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陆遥刚转过半个身子想撑起来,就被他又重新拉了回去。 原先摔倒时两人是前胸贴后背的叠在了床上,而现在则是陆遥转了个身,变成和他面对面,前胸贴着前胸…… 路君峰被陆遥压着,气息更不顺了:“偷了东西……就想……跑?” “我说了不是偷东西!”陆遥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趁着人家睡着后偷溜进房间又是摸钥匙又是开抽屉的行为是“偷”! “你说说……怎么不是偷了?” “这个本来就是我的,是你送我的礼物!”陆遥始终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如果原本就是送给她的礼物,那么理所当然就是属于她的! 她这么霸道不讲道理,倒让他没来由得心里一暖,所以,她愿意接受自己送的礼物,把它当做属于自己的东西! 路君峰不说话,似乎是认同了陆遥的歪理邪说,她刚要露出一个胜利者的表情来,刚才还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突然环在了自己的腰上,陆遥感觉到被自己压着的身体往右侧一转,环在腰上的手也同步把她往右侧带…… 一个翻身,就变成了她被压在了下面。 陆遥以为路君峰要来抢手里的纸盒,赶紧抱在胸前死死的护着,一脸警惕的盯着路君峰。 而他,把她圈在了自己和床之间,自上而下的看着她的脸。 房间的灯打在他身后,将他的脸隐藏在了灯光的阴影里。 陆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似乎是带着怨气的低语声在耳畔响起:“刚才是谁说‘我去哪里,和他有什么关系’,嗯?” “本来就是……” “就是什么……” “本来就是……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为什么一定要拿到这个礼物?” “所以你承认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是就是,不是就……”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收下它……”所以不敢送,怕被她拒绝被她耻笑被她用厌恶的口气说“这种破烂你也好意思送!” 陆遥在半夜三更“偷东西”未遂被人当场抓包,还被人压在身下好好的教育了一番她这种“梁下君子”的行为有多么的可恶。 可是陆遥在事发当场既没有心虚也没有害怕,直到她回到自己房间,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才终于听到刚才一直回荡在耳边的是什么声音。 是心跳声,“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刚才在路君峰房间里时太过于紧张以至于她忽略了它,现在她处在静谧的环境下,这声音就像是一颗心整个的要从她身体里跳出来! 她用力拍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并且告诫自己:“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你刚才只是从那个人那儿拿回了样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而已,东西你拿回来了,也没丢什么在那儿,你慌什么!” 自我安抚似乎起了作用,陆遥的心跳终于趋于了平缓,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打开这个她费尽了心思拿到的红色小纸盒—— “什么啊,不就是一串贝壳手链嘛……”陆遥嘟哝着,拿起手链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并高举过头,她翻转着手腕欣赏时白色的贝壳之间互相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切,还那么丑!” 陆遥说着“丑”字时其实应该照照镜子,她这副眉眼弯弯的模样是嫌弃东西丑该有的样子吗? ------------ 第77章 培训班 初二前的暑假里陆遥和陆匀之间爆发了一场非常大的争吵。 争吵的起因是陆匀发现女儿在暑假里经常参加一些中外合作教育机构组织的论坛讲座,他无意间在她书桌上发现了一堆国外学校的介绍和留学的资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留意国外的几所高中。 陆匀拿着这些东西去问她,她直言不讳相当坦诚,还说了一大堆国外的教育理念和学习环境比起国内来有多么大的优势,俨然已经把留学的事情调查了解得很清楚,也已经做好了初中毕业后就出国留学深造的计划。 陆遥以为出国留学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很多像陆遥这样家庭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有机会出去,最好是可以长期的留在外面,所以她并没有对自己初中毕业后打算留学的计划有什么隐瞒。 她之前没和陆匀提是因为她还没有最终做好决定,而经过她前期的一些了解,她发现唐煜说的很对,像陆遥这样个性的人确实更适合国外的教育模式。 她从小就不喜欢束缚和按部就班,对于学习能做到的仅止于认真听课和完成课后作业,她从来不会为了一场考试过多的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精力,除了当初为了能进F中学外…… 陆遥的创造力与发散性思维是很强大的,特别是在对一些事物的理解上经常会有她自己独到的见解,可是被国内“内敛含蓄”的学风限制,很多时候她的想法只能默默的放在心里无法与人分享。 其实如果有人能认真的分析一下陆遥的学习方法,便不难发现一个没有将过多精力放在学习上的人却能在F中学的实验一班中始终屹立不倒,她的学习方法不可谓不有效。 知女莫若父,陆匀虽然平时不会去关心她的学习,但他之所以不关心是因为他了解自己女儿的能力与优势,所以她对于父亲反感自己想要出国留学的态度感到困惑。 而陆匀给她的理由是,她是因为觉得自己在国内毫无竞争力,觉得自己没本事,她想要出国其实是为了逃避国内的中考和高考制度!说穿了,她就是个懦弱胆小,是个不折不扣害怕失败的人! 在陆遥听来,陆匀把不参加中考或者高考的人与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懦夫完全挂钩在了一起。 陆匀自己是正儿八经国内教育体制下的“产物”,一路披荆斩棘,挤过了中考,高考和考研的独木桥,虽然很累很苦,但他觉得这才是正统的学习之路,研究之道,而不是动不动就把孩子送出去,说什么国外教育体制优于国内,更适合孩子个性与创造思维的发展这种空口白牙冠冕堂皇的说辞。 出国学习国外先进知识与思维模式毋庸置疑,但那得基于你在国内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知识,在此之上再出去才能将所学所用融会贯通。 可陆遥才初中,竟然就想要逃离她嘴里说的“无法适应的学习方式”?在他看来她根本就不是无法适应,而是她不敢! 父女两个各执己见谁都不肯让步,陆遥在最后红着眼睛朝父亲吼,说他太自私,他是因为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所以才不同意让她出去。 女儿的话让陆匀如遭电击,那些所谓的义正言辞全都不见了踪影,而深埋心底的痛楚又不合时宜的冒出了头,所以陆遥的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走后她的父亲会孤单会难过,却还是要一意孤行的离开,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 路君峰补习班回来推开家门时看到的就是陆遥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捡着到处散落在客厅地板上的纸。 路君峰顺手捡起脚边的一张…… 陆匀背身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突然干涩得开口:“如果……你妈妈还在,你会……走吗?” 正在捡宣传折页的陆遥动作一滞,她没想到陆匀会突然提起母亲。 在她离开后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几乎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过她的任何只言片语,而他们父女俩也都心照不宣的避开有关于她的一切。 可是他现在,却不惜用她来牵制自己…… “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开这里,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参加国内的中考,并且必须考上F附中,否则我不会同意你去任何地方任何国家!”陆匀的声音中透露着疲惫与无奈。 女儿想要出国留学的决定不可谓给了他一个重大的打击,他知道她怀揣着这样的决定终有一天会脱离他的身边,他留不住她,所以他唯有用“条件”尽可能的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陆遥站起身,将一堆资料捧在怀里,她犹豫的问:“你是说,我高中毕业后可以出国留学?” “但你必须考上F附中……” “我知道!”这次陆遥毫不犹豫。 “你知道F附中有多难考吗,以你现在的成绩……” “这是我的事。” 陆遥就是因为反感国内教育的功利性强,又填鸭式的学习方法才会倾向于出国留学,但她现在不得不暂时诚服于此之下,连一向厌恶的拖堂和补课都不再弃如敝履,反而热火朝天的积极参加,更是破天荒的在周末给自己报了个补习班。 她报的晚,家附近的补习班名额早就满了,所以不得不报离得远一点的。 于是,陆遥双休日再也不能睡懒觉,得一大早起来赶公交车去补习班上课,一上就是一整天。 补习班在S市某个高科技园区里,再往外多坐几站就是郊区了,周围除了几个大型电子园区外就是空旷的田野,根本没地方可吃饭的。 来这里补习的都是家里住得近的孩子,中午都是回家吃饭,只有陆遥是每次从市区往返,所以每次到了中午她只能随便吃个面包应付。 刚开学几个月陆遥就像打了鸡血,起早贪黑,没日没夜,比上次路君峰他们普通班的“排位考”还要投入十二万分的用心,可转眼就到了年底,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后,陆遥的壮志豪情就有些难以为继。 陆遥怕冷,要是不用上课,大冬天里她可以窝在床上一整天。 可是考上F附中的海口是她自己夸下的,周末的补习班也是她自己报的名,从头至尾都是自己作的死,现在要逼着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也全是自己找的虐。 陆遥决定一鼓作气,一口气把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然后飞速冲到卫生间里洗漱,最后换好衣服夺门而出…… 可是她的这一决定反反复复的研究了好久,甚至精确的计算到了从自己的床冲到卫生间的步数,也还是没能从被窝里钻出一个手指头! 然后她又毫无志气的想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和补习班的老师请个假休息一天,不过是请了一天的假,她总不可能因为一天没去上补习班而失去了考进F附中的机会吧! 正在她不停的说服自己放弃吧放弃吧,就在她的上下眼皮快要重新沾到一块儿时,有个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她烦躁的拉高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住。 路君峰站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确定她应该不会来开门之后,只好自己推了门进去,见她把自己整个人团成了小小的一团埋在了被子里时唇边浮上一个无奈的笑。 “阿遥,你今天不是要去上补习班吗?”他站在她床边去拉她的被子。 “我不想去了。”她躲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又带着挥散不去的疲倦。 路君峰拽住她被子一角,轻轻的一拉,竟然没拽动,于是用了点劲,终于扯下了点被子,刚好露出她的脑袋。 一头长发乱蓬蓬的散落在她身上,遮住了她一大半的脸。 “别动啦!”她明知自己扯不动被路君峰拽在手里的被子,也不做无畏的挣扎,而是身体像条蚯蚓似的往下一挪一拱,再一次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路君峰:“……” 陆遥是个容易蹬鼻子上脸的,你要是不理她也许过一会儿她自己也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但你若是求着哄着她起床,她便有恃无恐的装腔作势,非得刁难你一下不可。 路君峰早就摸清了这个人脾气的脉络,你越是和她讲理对她有耐心,她越是非得磨得你掉层皮也不见得有用,于是他不和她废话,“唰”的一下直接把被子从她身上抽走! “啊!!!”陆遥几乎是从床上直接蹦跳起来,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房间直奔卫生间而去! 直到陆遥冲进卫生间用力关上了门,路君峰仍然站在她床边,手里还拽着她被子的一角,而刚才拉起被子时带起的那阵香味始终飘散不去,萦绕在他身边。 那是陆遥的味道,能让人在大冬天里心里也暖意洋洋的甜香味。 陆遥洗漱好走出卫生间,正看到路君峰将两个装了饭菜的保温盒装进书包里。 “你们补习班附近不是有很多吃饭的地方吗?” 路君峰因为补习班报名早,上课的地方就在家里附近,可以直接步行到达,因为是在热闹的商圈内,附近更是有很多可以吃饭的地方,不像陆遥的补习班开在个鸟不拉屎唯有盛产西北风的城乡结合部。 “补习班……课程提前结束了。” “这么爽……不对,既然结束了你今天还出什么门?” “我又报了一个。” “哦……”陆遥回了房间换衣服,边换衣服边想路君峰这个人对学习还真是抱有很高的热情,她自己是为了达成和陆匀的那个约定,那么他这么拼又是为了什么呢? “走吧。”看到陆遥换好衣服背了书包出来,他站在门口,好像刚才一直都是为了等她才没先走。 “你新报的班在哪儿?”陆遥发现他和自己一起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忍不住开口问。 “我第一次去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坐57路车。” 陆遥听了他的话,突然盯着他的脸神色怪异的问道:“57路的哪一站下车?” 路君峰抿着唇不说话。 陆遥不放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并且继续追问:“是不是在XX路下车,是不是一家叫XX的培训机构,是不是第XX期培训班?是不是和我……” “是,”路君峰打断了她咄咄逼人的追问,实话实说,“你猜的没错,我和你报的是同一家培训机构的同一个培训班。” “路君峰,你到底想要干嘛?” ------------ 第78章 教学相长 陆遥并不傻,培训班的课程在开班前就已经定好了计划,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提前结束,而就算是重新报班,也没有人会去报一个已经上了快一半课程的班。 路君峰做的这么刻意,很难不让人去揣测他做这些事情的目的。 陆遥在年纪渐长的同时,看人看事的阅历也在渐深,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把所有东西都摆在她的面前,非要条分缕析才能明白,她心里隐约明白路君峰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她站在清晨寒冷的车站上,感觉周遭的每一道风吹过都带起了寒意森森,让她不堪重负,而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将周遭的寒气沉甸甸的坠成消散不去冰凉刺骨的露水,湿漉漉凉飕飕地压在她的发梢眉间。 路君峰情不自禁的走上前一步:“阿遥,我……” 陆遥突然背过身,直觉告诉她必须要拒绝路君峰的解释。 陆遥不想知道他的答案,他便永远不会主动开口告诉她,这么多年来那些话一直都压在他心里,已经压成了他心脏的一部分,如果她不想要,他便不会拿出来,因为一但拿出来就再也装不回去,他怕自己的心会因此而停止了跳动。 陆遥虽然对路君峰做的这些事不敢苟同,但他和她一起上补习班却是对她非常有益的一件事。 首先这位仁兄解决了自己吃饭的难题,陆遥坐在教室里捧着路君峰早上装在书包里的保温盒,感动得简直要热泪盈眶。 保温盒一共三层,饭,菜和汤还散发着热气…… 还有就是,因为培训班开在了高科技园区,周围地广人稀,冬天傍晚天黑得又快,五点钟下课时郊外的天已经灰蒙蒙一片了。 而从培训机构走到公交车站的那一段路特别的荒凉,陆遥每一次几乎都是一路害怕得小跑到车站。 有时候车来得晚,公交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她最怕突然蹿出个人来,她曾经听人说高科技园区这边经常有变态出没,变态会在走过你身边时突然拉开衣服露出…… 所以每次只有坐上车她才能放下心,然后心里想着下一次绝对绝对不会再报这么偏僻的培训班! 而现在上下课都有人陪着,她就再也不用怕变态的突然袭击,还能在一路上难得有闲情逸致的呼吸下郊外新鲜的空气。 今天陆遥洗好澡走出卫生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房间,而是踱步到路君峰的书桌前。 自从客卫的热水器坏了之后,陆匀大概是忙忘了,或者因为陆遥也没有再强烈要求,反正一直没叫师傅来修。 陆匀经常忙得不着家,几乎就是在医院里过了,家里两个孩子洗澡用一个热水器也够,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而每当陆遥洗澡时,路君峰会很知趣的离开自己的房间,等到陆遥洗好才回去。 可是今天陆遥洗澡的时间似乎长了一点,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时间…… 路君峰推开门,看到坐在自己书桌前的那抹身影。 陆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抬头,更是没停下手里的笔,她对身后的人说:“你做题的思路没问题,答案也是正确的,可是有些解题步骤写的太复杂了,还有很多题其实你可以换一种解题方法,不是一定要按着老师课上教的那种解法,非得按部就班一丝不苟。” 路君峰走近她身边,看到她在他刚才正在做的一张数学习题卷上,几乎在每一道题的旁边都用红笔做了注解。 “你看这道题……”陆遥将手里的卷子往路君峰那儿挪过去了一点,自己的脑袋也随着卷子移了过去,“按你做这道题的时间我已经在做下一题了,考试时对做题时间的控制也是很重要的。特别是中考,题量大,还会碰到一些冷门的题,如果你预留的时间不多就不得不放弃那些冷门却能和其他人拉开差距的题。” 陆遥今天没洗头,把长发随意的盘在了脑后,然后用个红色樱桃造型的小夹子夹住,零碎的几缕没盘上被她夹在了耳后,身上穿的还是她那件浅蓝色缀满了粉红色小草莓图案的睡衣。 陆遥个子拔起来快,这件睡衣穿在身上显然已经小了一码,白皙的手腕和脚腕都不得不露在了外面。 身上的味道是她那瓶专用的沐浴露的香味,自从在他房间洗澡后,她几乎把客卫里洗澡用的物品全都搬了来,这瓶沐浴露是小孟从国外带回来的,有一股好闻的橘子味的水果清香,在国内没有这个品牌的沐浴露,所以陆遥很喜欢,也不许家里任何人用。 路君峰当然不会去用她珍爱的沐浴露,虽然它的味道闻上去真的很不错…… “你明白我说的了吗?”陆遥从解题思路说到控制解题时间,把自己做题时的一些投机取巧的方法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正要讨他一个感谢,却发现这个人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卷子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陆遥有些生气,她费劲吧啦的和他说了这么多,可是他却连点反应都没有! “听了。”他轻声的回她。 “我不信,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在听!”陆遥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白白的浪费了时间,她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想要走,肩膀却被路君峰按住。 “我听了阿遥,你刚才说的这些我全都记在了心里,还有试卷上的每一处批注和讲解我都会很仔细很认真的看。阿遥,谢谢你。” 陆遥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拂开她压在自己肩上的手,嘀咕道:“谁要你的‘谢’了,我只不过正巧看到你做的这张卷子错洞百出而已,省得你又考个二三十分丢陆匀的脸。” 路君峰刚进F中学时,由于开学迟到和成绩差被请过家长,在陆匀的再三担保和解释下,学校才勉强留下了他。 路君峰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特别是陆匀的面子,他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从那次开始他好像就一心投入到了学习中去,基础差他就从小学的知识开始学起,每一个寒暑假都会报补习班,每一天晚上做题做到很晚。 陆遥自认做不到路君峰的刻苦努力,单论他的毅力她自愧不如。 今天早上他说提前结束的补习班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培训机构推出的加强班,很多人都没报上名,但他却出于某种原因放弃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反而和她一块起早贪黑的去念一个城乡结合部的普通补习班,而且还得从头开始的跟…… 不管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陆遥心里难免有愧疚,而她又绝对不想欠路君峰的人情。 所以她才会一反常态,纡尊降贵,难得有耐心的指点他的学业。 “我现在,没考二三十分了……”被她直接了当的说出那些糗事,他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脸红到了耳根。 陆遥当然知道他现在不再考二三十分了,她刚才对着这张试卷一通批判,也只是在解题方法上告诉他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而不是对着题一道道的去讲解怎么做,那是因为他做的那些题答案都是……正确的。 如果单论结果不看过程,他这张卷子的分数是很不错的,虽然不能和他们实验一班的那些学霸比,但对于一个普通班的学生来说,绝对已经是很靠前的成绩了。 但要是他想考F附中,那可能还差了一大截的距离。 不过陆遥觉得他又没和陆匀打什么赌,如果他能把现在的成绩保持到中考,到时候考个重点高中并不难,这对于一个从小渔村出来,刚开始英语只能考个位数的人来说已经是他非常努力进而得到的很好的结果了。 “那英语呢?”陆遥突然话锋一转,她一只手撑在书桌上枕着脑袋,眼睛斜斜的看着路君峰的脸。 路君峰的理科早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英语考试的成绩也在稳步提高,只是口语……一直是他的一个难关。 虽然中考不涉及口语考试,但却是英语学习中至关重要的一项内容,他曾经因为自己的英语发音问题遭到了周围同学甚至是老师的嘲笑,所以他一直不太敢开口,导致了他现在只学了个会听会写却不会说的哑巴英语。 陆遥随手从书桌简易书架上抽出一本英语习题册,翻到其中一页后,指着其中一段话道:“你念一念,我听一下。” 路君峰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没关系,你按照你认为的正确发音念,有不对的地方我会指出来。”陆遥苦口婆心,很有为人师表的风范。 可她越是一本正经的说要教他,他就越是心虚,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按她说的念完这段话,估计以后也不用出现在她面前了,今天就可以直接把自己所有的脸面都丢光。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嘲笑你的,我保证!”陆遥坐直了身体,右手举起做“数字四”状,神情态度无比的认真。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发什么誓。”他微微皱眉,用自己的手将她的手握成一个小拳头。 “那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陆遥把手抽回,塞进睡衣口袋里取暖,然后表情认真严肃的对他说道,“难道你不想英语成绩考得更好,不想中考能考个好一点的重点高中吗?” 陆遥这句话让路君峰心下一动,是啊,他自知自己现在与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如果想要和她一起…… “那……好吧。”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陆遥见他松口,欣喜的将手里的书推到他面前,一脸期待的等着他念。 路君峰紧张得手心里冒了一层层的薄汗,他一手拽着裤子的侧缝处,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在了那段英语句子的第一个单词处,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The……The old man on the left is my grandfather. He is an engineer. He loves playing Chinese chess. My grandmother is ……” 念完这一段后,路君峰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去看陆遥的脸,可是陆遥没说话,更没说好或者不好,她似乎还沉浸在他刚才念的时候。 路君峰突然觉得有一种衣不蔽体的难堪。 “我说了我不行的……”他渐渐低垂下头,恨不得时光能倒回,他也从没在她面前念过这样一段蹩脚的英语。 ------------ 第79章 不要喜欢我 “等等……”陆遥突然按住路君峰合上习题册的手,但只是很快速的一下就放开,她说,“其实……其实你念的挺好的,就是,嗯,有几个词发音不是太准,特别是在和前后词连起来念时有些音是需要被‘吃’掉的,就比如说……” 陆遥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糯糯的,哪怕是生气时都会因为她的声音而不由得减少了一点霸道的气势,可是路君峰没想到她念英文竟然也这么好听,而且字正腔圆,发音非常准。 除了正统的英式发音外,她偶尔还会不小心冒出几句美式,这大概要源于她经常看那些原版电影,所以耳濡目染了更适合她软糯声音的美式发音,路君峰私心里觉得陆遥要是用英文念一首诗一定非常好听。 从发音标准的要点,连读的注意点到推荐一些适合的美剧练习语感,两个人在路君峰的房间,在一方小小的书桌前,“嗯嗯啊啊”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陆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眼角带上了一点困倦。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她对着路君峰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说完她站起身打算回房间睡觉。 “阿遥……”路君峰叫住正要开门出去的陆遥。 “怎么了,还有什么地方我没说清楚吗?”陆遥手搭在门把手上,转过头问。 路君峰站在书桌前,手里拽着刚才那本英语习题册,欲言又止的看着陆遥。 陆遥揉着眉心,觉得自己刚才教得颇为认真,还把自己一些心得都毫无保留的全倒给了他,而他也确实学得挺好,如果不是他有时会走神,会偷偷摸摸的凑近她闻她…… “明天如果我们师太不拖堂,作业又不是太多的话……” “好。”他紧抓着习题册的手渐渐放松。 陆遥开门出去后没有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站在两间房间的过道里,没开空调的客厅温度低得她打了个冷颤,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得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她竟然说明天还会帮他复习!!! 他不过是陪自己上个周末的补习班,她为什么感动到要把自己给送出去?! 陆遥警告自己:“你明天绝对绝对不许再教他!” 可是到了第二天,加上洗澡的时间,她在路君峰的房间里又呆了两个小时! 第三天…… 第四天…… …… 陆遥无数次烦躁得扒拉着自己的头发,简直要为自己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崇高思想而敬佩不已。 自从路君峰周末和她一起去上补习班开始,除了平时在学校里的上课时间之外,两个人每天晚上会在一起做作业,做完了再互相探讨。 路君峰的理科并不比陆遥差多少,特别是初二新学的物化,因为大家都是从头开始学,路君峰甚至比陆遥掌握的要更好一些,所以他们在一起时也不仅仅是陆遥教路君峰学,有时候他也会给陆遥讲解一些物化的题。 所谓教学相长,两人各自的成绩进步都挺快。 除此之外,每个周末两个人还得一起去城乡结合部上补习班,补习班的课程主要还是以基础与巩固为主,陆遥是个对自我要求很低的人,已经掌握了的知识点就不会听的太认真,时常要开个小差。 而路君峰和她不同,不管懂不懂会不会,反正多听一遍知识点多做一道题目,将来中考的把握就会更大,所以经常是他认真的在听讲,奋笔疾书的记笔记,而坐在他身边的陆遥要么是被窗边不时飞过的麻雀吸引了注意要不就是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 路君峰一开始还很负责任的提醒她要注意听讲,后来她犯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就懒得管了。 奔波数月,终于捱到了补习班的课程全部都结束,陆遥觉得自己的苦难时期总算要过去了,那天的她整个人心情飞扬,午饭时还从他饭盒里顺走了荷包蛋。 下午的课她几乎就没听,整个人的心思都跑远了。 路君峰其实也挺高兴的,毕竟这么冷的天,每次都要想尽各种办法的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而她也是真的怕冷,总是可怜兮兮的站在早晨薄雾霭霭的公交车站台上,冻得一双羽翼上湿漉漉的…… 下了课,大家都在和补习班的几位老师道别,感谢这几个月老师不辞辛劳的授课,陆遥和班里的女孩子们一起去的办公室。 路君峰没去,背着自己的书包手里拎着陆遥的站在楼底下的门口等。 她很快就下来了,却在还剩四五级的台阶时突然一跃而下,吓得站在下面的他赶紧伸手去接! 其实台阶的高度不高,她跳下来后身体只是略微往前冲了一点马上就刹住了,直到她站稳后他扶在她腰侧的手才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走吧!” “等等……” 他叫住她,走到她跟前,替她重新戴因为刚才蹦跳而有些散了的围巾,戴好围巾又替她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点。 一抬头,却始料未及的撞进了她一双含笑的眼眸中…… “怎……么了?”陆遥虽然爱笑,笑起来很漂亮,可她只会冲别人笑,从来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一副眉眼弯弯的笑颜来。 而她这一笑好似带了点奇异探究的意味儿,又有一点……暧昧? 陆遥在补习班楼下这个“奇怪”的笑,让路君峰那些原本被压抑的心事好似心间缝隙中长出了乱麻,悄无声息的在他心里生出庞大的根,然后不依不饶的牵扯住他自以为已经深埋起来的所有妄想。 恍恍惚惚的回到家,差点按错了电梯的楼层,又径直走回房间忘了换拖鞋,吃饭时阿姨刚端上来的热汤他没等温凉一口喝了下去…… 洗澡忘了洗头,洗头忘了吹风,吹好忘了回房间……他整个人不停的在失误,犯错,迷糊到了连阿姨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主动跑来关心他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根本云云。 过两天就要开始期末考,他们说好了期末考期间就不一起“学习”了,反正他们平时的基础打得很好,考试周期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更为重要,可是路君峰刚铺好被子打算上床睡觉,陆遥却推门走了进来。 “不是说今天不学了吗?”他赶紧把外裤套上。 “我不是来找你探讨学习的。” “那你……”路君峰突然闭上了嘴,因为他再一次在陆遥脸上看到了之前的那种笑容! “嘿嘿,我是来问你一件事的。”陆遥笑得一脸暧昧,手背在身后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她一步步走近路君峰,每靠近一步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一分。 “问……问什么?”路君峰别过脸,不去看陆遥那双月牙儿似的眼睛。 “我问的是……”陆遥已经离得路君峰很近了,可她似乎还嫌不够近,她的上半身尽量前倾,脸几乎快要贴上他的脸了,然后她在他快要烧起来的耳朵旁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陆遥的话吓得路君峰整个人往后退,小腿撞在床头柜上,撞得柜子上的台灯晃动得厉害差点就要摔倒,幸亏他眼疾手快的扶了一下。 “你这么紧张干吗呀!”陆遥飞速的跑过去关上房间门,拍着心口道,“要是把陆匀吵醒了怎么办!” “阿……阿遥,你到底……到底想说什么?”他紧张局促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他一直觉得今天的陆遥有些奇怪,原来不是他想多了,而是她真的很奇怪!她竟然会突然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谁。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陆遥原来是想戏弄路君峰的,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不经逗,顿时就没了开玩笑的兴致,于是索然无味的将一直藏在背后的东西交给了他。 “喏,这是今天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这是什么?”路君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用粉色信纸写的信。 路君峰在看信时,陆遥还不忘在一边添油加醋,她说:“真没想到竟然会有女生给你写情书!路君峰,这回你跟着我一起念这个培训班倒是被你赚着了。” 陆遥心里不免酸溜溜的,她一直觉得路君峰这个人长得难看就算了,还是个又小气又无聊又讨厌的人,可是就算这样竟然还是会有女生“瞎了眼”看上了他! “我估计这是你这辈子唯一能收获的一朵桃花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信上字不多他很快就看完了,看完了也没说什么话,把信纸又重新塞回了信封,然后把信又还给了陆遥。 他脸上的紧张和慌乱已杳无踪迹,恢复了他一贯的神色如常,但是陆遥发现他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点与以往不同的东西。 他看着陆遥,眼底里有疏离和冷静。 “这是那个女生托我带给你的信,你干嘛要给我?” 路君峰神色默然道:“我不要,你替我还给她。” “培训班都已经结束了,我怎么还给她啊!”陆遥私心里不愿意接他手里的这封信。 陆遥不接,他也不强求她收下,而是走到书桌旁,将信封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陆遥不禁上前一步:“这毕竟是人家写的情书,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份心意,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该这么冷漠,更不能随意践踏别人对自己的喜欢!” 路君峰迎上陆遥责备的目光,他冷笑着反问她:“陆遥,你自己又能否做到不轻视不践踏别人的感情呢?” 陆遥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路君峰生气了,他只有在生气时才会连名带姓的喊她,她虽然对他的那声“阿遥”时常会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但她更害怕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因为每一次他这么叫她时,都会说一些能让陆遥难受的话。 所以陆遥觉得与其让他有机会伤害自己,不如她先发制人。 陆遥:“你问我做不做得到,我当然……做不到啊!”陆遥同样学他冷笑以掩饰自己心里的慌乱无措,“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实在分不出太多的‘爱心’,我只有拒绝他们才不至于太伤他们的心。” 路君峰讥笑道:“你这话听着挺不害臊的。” “也许吧,可你又不是那些喜欢我的男生之一,你有什么好气愤的?难道说……你喜欢我?”陆遥撇了撇嘴,看上去很不耐烦再和他谈论这种事情。 于是她警告他,“路君峰,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我哦!” ------------ 第80章 晕倒 补习班那位给路君峰写情书的女同学,可能没料到自己出于对一个男生一点点的好感,而让男生的“妹妹”转交的一封多数是要雁过无痕的情书,却造成了男生和他“妹妹”长达数月的不理不睬。 陆匀和阿姨刚开始还觉得奇怪,之前两个人吃完晚饭总会凑在一起讨论题目,有时候学到夜深都不自知,还得陆匀去催他们睡觉休息,怎么最近别说一块儿学习了,互相之间就连话都不怎么说了。 都在家时也是各管各,有什么必须要沟通的竟然还要通过陆匀或者阿姨作为中间人传话…… 两个大人都只当是中考临近,这两个孩子都憋着一股子劲儿,或许是把对方当成了假想敌,暗地里各自努力想要在中考中一较高下。 陆遥在中考倒计时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是开足了马力,陆匀既欣慰又无奈,欣慰的自然是她终于愿意认真对待学习,摆正了之前散漫的态度,无奈的便是想到她是为了考上F附中,为了在三年的高中生涯之后离开自己出国留学才这么的努力。他在给她提必须考上F附中的要求时其实是没料到她会这么放在心上的。 “遥遥,吃饭了。”阿姨摆好碗筷,再一次朝陆遥房间喊了一声。 从刚才到现在,不知道喊了几遍了也不见陆遥出来吃饭,阿姨心里不禁琢磨这个孩子怎么了,以往都是急急忙忙的赶着吃几口饭然后吃完了就马上回房间继续学习,今天叫了这么多次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遥遥?”阿姨忍不住敲开她的房门。 陆遥刚才题做到一半感到有些累,就趴在书桌上眯了一会儿,以往也会有累到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根本听不见有人喊她。 “来了。”她有些迷迷糊糊的走出房间,跟在阿姨身后,阿姨停她也停,阿姨走她也走,直到阿姨发现她跟着自己进了厨房。 “遥遥,是想要拿什么东西吗?” “哦,不是。”陆遥摸了摸鼻子再走回了餐桌那儿。 路君峰已经在吃了,陆匀又是值班不在家,直到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从善如流的开始吃饭,他的视线才不动声色地从她身上移开。 今天的晚饭陆遥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菜也不夹,光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神毫无聚焦,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连阿姨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时的给她夹几筷子菜,只不过没多想,认为她魂不守舍的大概是念书念累了。 “你们两个多吃一点,过不了几天就要中考了吧?虽说考试重要,但也不能太拼了,来,遥遥,这个笋烧肉你最爱吃了,阿姨今天特意买的小排骨炖的,你多吃一点。” “阿姨,家里的药放哪儿了?” “药,什么药,遥遥你怎么了?”阿姨和坐在陆遥对面的人同时抬头看向她。 “没事儿,”陆遥这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她赶紧假装咳嗽了两声,“有点咳嗽而已,我记得上次我爸把西瓜霜含片放在家里药箱里了。” 其实她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感冒的前兆,问阿姨药在哪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倒不是真的需要吃药。 但不管是不是感冒生病,她都不愿意在别人面前体现自己软弱的一面,特别是在中考来临之际,他们要是知道她每天晚上看书看到凌晨,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做题,一天最多休息四五个小时才导致的身体虚弱,一定会限制她的备战中考计划。 “西瓜霜含片?”路君峰盯着陆遥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口气中难掩怀疑,“家里从没有备过这个。” 陆遥怎么知道他能把这种小事记那么清楚,于是故作镇定的改口道:“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念慈菴的枇杷糖吧……” 这个东西家里确实备过,也会和其他的药放在一起,只是……她明明说过讨厌这个味儿。 “其实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没有就算了。”陆遥避开对面那道探究的视线,埋头假装认真吃饭。 吃完饭,陆遥回了房间继续复习,路君峰送阿姨下楼顺便去倒垃圾。 原本不过是觉得有些鼻塞喉咙痛,吃了个晚饭后陆遥觉得症状开始有点加重,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烫。 路君峰倒好垃圾回来,正好看到她在茶几的抽屉里翻东西。 发现他回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转身回房时一个不注意膝盖撞上了茶几角,疼得她皱紧了一张脸,但却隐忍着没呼一声痛。 陆遥强装着平静无波,面上尽量表现得不动声色,却在走过路君峰身边时胳臂突然被他拉住。 “干嘛……”陆遥嫌弃的想要甩开他的手,路君峰却在她手里放了样东西,一个铁盒子。 念慈菴的枇杷糖。 “不是说嗓子不舒服吗,不吃吗?” 闻言,正想甩开他手回房的陆遥立在原地,看着手里的枇杷糖,眉头皱得比刚才膝盖撞上茶几还要纠结。 无奈之下,只好当着他的面把糖塞嘴里。 然后他才放开她,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他们不是在冷战吗?不是几个月来都互不理睬吗?她不就提了句有点咳嗽想吃药,谁要他犯贱到她面前来殷勤讨好了! 陆遥皱紧了一张脸:“这什么糖啊这么难吃!呸呸呸!!!” 离中考还有三天的时间,诚然陆遥信心十足,在前期学校的几场模拟考的分数也不错,按照以往F附中的录取分数线,只要考试时不出意外,以她目前的实力应该是很稳当的。 不过在陆遥心里难免有些小小的遗憾。 他们F中学是F附中的嫡系初中,除了每年的直升名额外还有几个加分名额。 直升陆遥从没有奢望过,那可是要在全国甚至是国际大赛上拿到过奖项且初中三年的每一次大考成绩没掉过全年级前六的才可以被直升,而加分名额相对就容易很多。 陆遥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希望能拿到这个加分名额的,但最后却还是失之交臂,陆遥觉得如果有那十分的加分,那么她的把握会更加的大,虽然到最后她也许并不差这十分,但这十分是一种信心,一个保障,让她能在考场更有底气,发挥得更好。 在知道自己不可能加到这十分后,陆遥就开始给自己制定了几乎苛刻的复习备考计划,她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钻了个牛角尖,固执得认为自己必须要更加的努力才能把这失去的十分给拉回来。 中考前的一周学校就放假了,让大家在家自己安排复习,或者好好休息。 于是学校一放假,陆遥就开始从早到晚几乎不眠不休,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不会走出自己的房间。 七月里的大暑天里,必须时时刻刻开着空调,所以家里的空气一直都不流通,她又足不出户,连轴转了几天就吹出了空调病,她自己还不爱惜身体,觉不好好睡,饭不好好吃,所以要是真的得了感冒发烧也在情理之中。 陆遥没觉得自己这次能逃得过生一场病,生病可以,但必须得等到中考结束后,于是她便想在病发出来前吃粒药先扛一下,等熬过这段时间再说。 可谁知病来如山倒,熬不熬得过并不以陆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陆遥合上书,突然有一种自己再也难以为继的感觉,胸口闷闷的特别难受,她还发现自己心跳跳得过快,有些不正常。 她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最近太拼休息不好的缘故,便打算今天早点休息。 其实她复习得已经很充分了,该看的该做的一样都没落下,她不过是不敢松懈,毕竟这次考试关系着自己的未来,所以她才强压给了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当路君峰听到外面传来玻璃杯打碎的声音时,他竟然一时间有些莫名,在怔愣了几秒钟后才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丢开手里的书飞快的从自己的房间冲了出去! 那时候陆遥已经晕倒在厨房里了。 陆匀接到家里的电话时刚换上自己的外套打算回家,电话里他还算镇定,让路君峰千万不要搬动陆遥,让她维持晕倒时的姿势,然后自己再给急救中心打电话,挂了电话,他脸上才渐渐浮上担忧的神色,等他冲进急救室的值班间时大家发现他的声音是发着抖的。 值班室的医生马上做好了急救的准备,而那边急救车来得也很快。 路君峰一直陪在陆遥身边,他严格按照陆匀说的不敢动她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只是拿了件衣服盖在她身上,然后就一直跪在她身边,不再离开一步,直到急救车到达。 在急救车上医生就已经判断陆遥没生命危险了,到了医院,再经过陆匀和急救室医生的检查确认,才确定陆遥的突然晕倒是因为过度疲劳,身心状态下降才导致,当陆匀的同事提到“熬夜劳累情绪不佳”时路君峰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陆匀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一整夜的惊心动魄,但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那么疲惫不堪,他坐在办公室里,手里还拿着陆遥的病历本,视线落在陆遥的名字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君峰给他倒了杯茶。 “谢谢。”陆匀放下病历本,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揉着眉心。 “陆叔叔……”路君峰在陆匀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想要开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陆匀似乎明白这个孩子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他想说的也是他正困扰的事……只是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路君峰一直告诫自己陆遥父女之间的事情自己不应该插手,他没有任何立场对这件事进行置噱,可是……如果他放任不管的结果是让陆遥受到伤害,那么无论如何,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允许。 于是他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陆叔叔,如果她真的想……真的想出去,您是不是应该尊重她的想法。” 陆匀叹了口气:“阿峰,你不明白……” “我明白,您不想让阿遥离开您的身边,希望她留下来,最好是永远都能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陆叔叔,她不是一个被牵着引线行动的木偶,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她想要出国,并不一定是因为尹阿姨……我们都明白M国的教育可能更加适合她未来的发展。而且,即使现在能把她留下,也只是暂时的,总会有一天,会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 ------------ 第81章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路君峰明白陆匀的心情,明白他作为一个父亲只是想要把女儿留在身边而已,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一个人再厉害再无敌,哪怕有飞天遁地的能力,也总会有一些东西是求之不得注定束手无策的。 就像过去的他一样,总是不愿意承认,觉得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他不停的向前追赶总能到达心之所向,可事实并不如此。 他在陆遥的身上渐渐明白了这一点,他一直记得那天晚上陆遥对他说过的话,她说:“你千万不要喜欢上我。” 可他却又不甘心承认,于是他只好跑来告诫陆匀,欲盖弥彰的借着劝解别人以此来强迫自己放下心里所有的不甘和妄想。 当陆遥和陆匀为了出国留学的事情争吵,他刚开始一直站在陆匀这边,认为陆遥所谓的自己更适合国外教育体制的理由很浅薄也很容易就被推翻。 他私心里和陆匀一样觉得F附中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座很难逾越的高峰,可以强迫她断了出去的念头,可是没想到一向不耻填鸭式教学的她竟然愿意暂时放下自己的原则,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中考的复习备考中去,为此还去报补习班,还不惜放下她的面子问他物化的题…… 在陆遥坚持不懈的努力中,他才终于明白她这次的决心有多大,她可能并不只是为了和陆叔叔争口头上的一口气,她想要出国也许是她从小到大都在坚持的一件事。 她甚至在很早之前就开始谋划着“出去”,为此她才那么想要进F中学,一个与国外几所高中有交换生名额的学校,她也一直在练习英语口语,为将来出国做准备。 路君峰觉得如果她真的非常想出去,他们是不是就不该阻止她呢? 而今天,在她为了中考不顾自己的身体后,他便越发坚定了这一想法。 路君峰一番劝慰陆匀的话,险些要把自己说服,可是陆匀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所建立的堡垒轰然倒塌,陆匀说:“你不是……也不希望她离开吗?” 陆匀的这句反问不可谓不让路君峰感到惊讶,他这么一句没有前因后果的话,如果是对小孟说对着陆遥的外公外婆说,对着平时和陆遥玩得好的同学朋友说都无可厚非,可是绝对不应该对他说。 他是一个被陆家“收养”的人,和陆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接近陆遥。 可是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连朋友都不算,他还是一个在陆遥和其他外人看来会对陆遥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产生威胁的人……也许会有很多人认为陆匀收养路君峰是因为一个女儿太过单薄,他想要一个儿子养老而已。 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出于毕竟住在一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而没有撕破脸皮大吵大闹罢了,出了家门连在学校里都要装作互相不认识。 在阿姨和陆匀看来,他们两人的相处之道,完全是他一直在忍让包容陆遥,出于对陆匀的尊重和男生应有的风度而已。 所以,他有什么立场不让陆遥离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走? “陆叔叔,我……”路君峰此刻的心情比之前想要劝服陆匀不要阻止陆遥出国时还要复杂。 陆匀走到路君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还记得我带你回家时说过的话吗?” “陆叔叔……”他当然记得他来平潭找自己并希望带自己回S市时说的那些话,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不管陆遥因为她母亲的事情怎么恨他,他却依然选择留下的原因。 可是这些话始终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困扰”,因为他不懂所以他惶恐,他怕一但自己相信后义无反顾的陷进去,到了最后他们却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陆匀允诺了他一个美梦,但结局很有可能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阿峰,其实你和遥遥……” “陆医生,遥遥醒了。” 陆遥留在医院观察了一晚上,挂了几瓶点滴后情况好了很多,除了精神不济之外,其他各项指标都趋于了正常。 此时她窝在陆匀车后座上,身上披了件路君峰当时跟着救护车来医院时拿着的外套。 “为了个考试,你命都不要了是吧?”陆匀从后视镜中瞄了她一眼,发现她闭着眼睛,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比之前被“抬”进急救室时已经好了很多,于是心里的怜惜很快就被怒气取代,话一出口不自觉的就带上了愠怒。 陆遥沉默不语,心口微微犯疼,她心里不禁埋怨道:“要不是你非得逼着我考上F附中才答应出国留学的事,我何以要这么不要命呢!” 她不开口,陆匀心里怨气更重,冷冷的哼了一声。 路君峰坐在副驾驶上,也在后视镜中觑了一眼陆遥,好巧不巧,原本只是想偷偷看一眼的,却正对上一双委屈的眼眸。 路君峰:“……” 陆遥自然发现了他在看自己,可是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拿敌视的眼神瞪回去,而是……反而露出了更加委屈的表情,甚至让路君峰产生了“陆遥这是在向自己委屈撒娇”的可怕错觉! 这样的惊鸿一瞥,让路君峰惊慌失措的闭上了眼,他觉得一定是刚才和陆叔叔的那番对话让自己产生了过多的妄想和期盼,所以才会误解陆遥的表情。 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想要偷偷的看她一眼以否认刚才产生的错觉时—— 那一眼,便让路君峰觉得自己的心立时立刻就柔软成了一大片无边无际浩瀚波澜的暖流,而在这片暖流的中心,则是陆遥。 路君峰坐在书桌前,奔波了一整个晚上,他其实也很劳累了,很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可是只要一想到刚才,陆遥欲哭不哭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的小模样,就无时无刻的不让他心生恐慌。 他多么怕陆匀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一场梦,更怕自己曲解了陆遥的意思,最终让他落得个自作自受的下场,可是他这么警告自己的同时却又从不克制,总是放任自己在想象中无可自拔…… 折腾了一夜的三个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陆匀是第一个走出家门上班去的,路君峰是在阿姨到了之后才起床的,陆遥么…… “她昨晚上晕倒了?”阿姨看了眼陆遥紧闭的房门,小声问道。 路君峰只是“嗯”了一声,没多说阿姨想要知道的更多细节。 阿姨知道这个孩子是个闷葫芦话不多,况且又是陆遥的事情,他更不可能多说一句话。 于是决定一会儿和孟家的老乡打听打听,小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昨晚上的事他要是知道保准满世界嚷嚷开了替他的遥遥打抱不平,最后必定还要不厌其烦的唠叨一句“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不过阿姨这次没料事如神,陆遥晕倒这件事谁都没敢让小孟知道。 陆遥虽然已经没什么事,但身体还很虚弱,特别是脾胃,竟然比之前还要弱,就连稍微多吃一点粥胃里就开始不舒服。 阿姨给她爸爸打电话,她爸爸说那是因为她之前身体长时间出于疲劳的状态,各个组织和器官超负荷的工作,导致了现在的不堪重负,没什么事,慢慢养回来就是了,让阿姨别担心,也正好让她自己长长记性看以后还敢不敢胡来。 阿姨无法,只得让她少吃多餐,一碗粥硬是分了三次才喝完。 不过是一个晚上没看见,进了趟医院,阿姨瞧着她的背影觉得好似又瘦了一圈,联想起某位富二代“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的话,竟然真有些感同身受。 想想这家里两个男人,对她倒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好,可男人毕竟粗心不会像自己亲妈一样事无巨细,如果她妈妈还在,孩子情绪上一有变化就能立刻感觉出来,也就不会有晕倒被急救车送去医院这样让人揪心的事! 阿姨母爱泛滥,在陆家呆了很久才下班。 陆遥没感受到阿姨“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心里活动,倒是因为阿姨的迟迟不走不敢撒开了膀子干,至于干什么?当然是复习啊!眼看后天就要中考了,她难道真要在床上躺两天什么事都不干吗!!! 于是阿姨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拿出了笔记本,打算把中考范围中的所有古诗词都再看一遍,背一遍。 只是陆遥预料不及,前脚走了个阿姨,后脚马上来了个大妈! 陆遥才刚翻开笔记本,她的头顶就从天而降一只手将她手里的笔记本给一下子抽走! “还给我。”陆遥的虚弱不是装出来的,说话时有气无力,没什么威慑力。 “你真不要命了?”他就知道她“不安好心”,果不其然,一推开门就看到她又在作死! 知道自己现在是强弩之弓,今时不同往日,不管是体力还是气势上都斗不过眼前这人,而他肯定又已经化身为“陆匀代言人”了,和他硬碰硬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于是她决定换一个策略。 陆遥装模作样的伸出双手做西子捧心状,眨巴着大眼睛,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小声的对他说:“还给我嘛……好不好?” 路君峰拿着她笔记本的手一抖,眼神不自在的从她脸上移开。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故意装出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无非是为了拿回自己手里的笔记本,而自己现在应该义正言辞的对她进行一番说教,让她这只在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小羔羊能迷途知返。 可是……越是告诫自己千万别被此人高超的演技给骗了,眼角的余光却偏偏要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 陆遥此时的模样,又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早上在陆匀的车里,她从后视镜中回望自己时露出的那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表情,那副神情俨然是想要让你替她担忧为她心疼,想让你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轻声细语的在她耳边安慰:“我可怜的阿遥啊……” ------------ 第82章 马失前蹄 最终理智战胜了欲……情感,路君峰强迫自己将之前在车里和现在自己眼前的陆遥全都打包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暂时储存在了心里某一幽暗处,决定等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或是等到思念泛滥之时再拿出来细细回忆和品味。 但现在,他必须要给这不知好歹的熊孩子一个“下马威”! “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陆遥提起了精神。 “要么上床休息,什么书都不准看,什么题都不许做,要么……我给你找一部原版电影看。” 陆遥觉得路君峰所谓的两个选择根本就是没得选嘛!而且他还不给陆遥自行选择哪部电影的权利! “可不可以换一部看啊?”陆遥窝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路君峰。 闻言,他轻描淡写道:“你不是喜欢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吗?” 还一直说人家有多么的帅,就算私下里也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简直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典范。 陆遥郁闷的想,格里高利派克是帅,可也架不住她已经把《百万英镑》这部电影刷过无数遍了啊! “这部我看过了,还是换一部吧?” 路君峰调好电视机和影碟机后,等到片头一跳出来,他就退到了沙发边,坐在了陆遥旁边,他面不改色的对她说:“我没看过。” 当电影片尾曲响起时,陆遥已经歪躺在沙发上,枕着个抱枕睡了很久了。 他关上电视机,从房间里拿了条小毯子盖在她身上,刚想要离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仅停住了脚步还蹲下身,视线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陆遥的脸平齐。 一头长发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她也不嫌痒,他伸出手将她脸上的刘海拂开夹在耳后,手指顺着长发往下,将戳在她脖子里和胸前的一簇簇头发轻轻的拽出来撩到肩后。 每当看到她睡觉时一头一脸的头发他便会想,这么麻烦为什么女孩子都爱留长发呢? 可是每当他看着她刚洗好头,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胸前肩后,发梢的水珠在摩擦间打湿了她身上的睡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温软可爱,不似平日里的气焰嚣张;还有他站在她身边时,不管有风无风,他总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甜的橘子味…… 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女孩子留长发的好处要多过于麻烦,所以还是留着吧。 不管是披散在肩头还是束起马尾,或是洗澡时随意盘起,每一个发型都很适合她,他也都喜欢。 路君峰此时对女孩子留长发的感慨引申到他喜欢每一个陆遥这个禁忌的话题时,发现他已经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她的眼睛上……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时,他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了般急忙往后撤退,直至后背撞上后面的茶几,撞得腰部传来尖锐的剧痛! 这一下剧痛才让他清醒:他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陆遥“休养身心”的两天时间里,连轴看了好几部早就刷过无数遍的英文原版老电影,而每次刚看一个片头就能睡着,所以她这两天一大半的时间还真是在睡觉休息。 但路君峰这个“陆匀代言人”不似几年前在平潭岛那会儿简直是鹦鹉学舌亦步亦趋,没想到过了几年他也滑头了不少,会趁陆匀和阿姨不在时,偶然施舍她本考点精华或者作文精选看看。 而每每此时她都将他看做救世主般恨不得冲上去亲他两口,路君峰经常被她炙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上下的不自在,故而心里生出无数的心猿意马来。 陆遥和路君峰为了中考耗费了无数的时间精力,却在最后的关键时期,一个考前晕倒被救护车抬进医院,另一个则被晕倒的那个时不时的撩拨两下整日的心不在焉。 这两个人看着完全是要马失前蹄前功尽弃了。 陆匀难得请了个假,在中考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后在校门口等着两个孩子出来,他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虽然私心里始终不想让陆遥有机会出国,但作为一个父亲,又怕这次中考失利会给她的心理造成阴影,怕她会对今后面临的挑战丧失信心。 陆遥坐进车里时发现路君峰比她到的早。 她把书包往副驾驶座上一扔,然后在两个男人面前伸了个异常惊天动地的懒腰,令两个男人频频朝她看,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陆遥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大体上还是个很注重自己形象的女孩子,怎么考完个中考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陆匀心里难免忐忑:难道是没考好? “遥遥,不过是一场考试,爸爸相信你的实力绝不仅仅如此……” “爸爸!”陆遥大声打断父亲的话,手指着挡风玻璃前方下了个命令,“我今天想去吃S市最贵的海鲜自助餐!” 陆匀感觉更不对劲了:“遥遥……” 陆遥笑着露出了左边的虎牙:“今天我请客哦!” 后来他们没去吃山珍海味,而是开车绕了很远去了寿宁路上的烧烤龙虾一条街。 她喜欢吃小龙虾,但手笨不会剥,以前来吃都是陆匀给她们娘俩剥,这双拿手术刀的手每每要被她们俩吐槽不够灵活。 现在有路君峰加入了剥虾大军,速度立竿见影,陆遥埋头只顾着吃,连头都没时间抬一下。 “你吃慢点,龙虾凉性,吃多了你胃不舒服。”陆匀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动作不停,他想着难得她高兴,为了这场考试她付出了这么多,不管结果怎样,都该迁就着她一些。 “你考得怎么样?”陆遥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关心和自己一起参加中考的路某人。 昨天考完后陆遥没问,甚至都没提任何有关于考试的事,因为她知道这场考试不仅是对自己,对于路君峰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他为此付出的努力她不是没看到,他甚至从初一开始就在为这两天的考试而做着准备。 陆遥虽然不待见他,但她不是个会在这种大事情上作妖作怪的人,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学校。 路君峰将剥去了壳抽掉了筋的龙虾肉沾上一点点醋后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拿桌上的纸巾擦干净手后才回道:“还可以吧。” 陆遥看了他一眼,心想她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他是不是没考好?要不然为什么她一问这件事他就不给自己剥龙虾了? “你是不是没考好?”陆遥脱口而出后才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也收不回,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等着听他怎么说。 不管怎么擦,路君峰始终觉得手上有股十三香的味道,他是个有洁癖的,实在无法忍受,就从一旁的书包里翻出一包湿巾纸。 “路君峰你不要脸,你怎么翻我包啊……” 陆遥刚要骂他,手上就被陆匀的筷子抽了一下,陆匀原本只是想小惩以戒一下,却没想到抽得有些急没控制好力道,竟然在陆遥雪白的手背上抽出了一道红色印痕。 路君峰见状,想都没想就拉过她手背放在嘴边轻轻的呼着气,满脸的心疼不已。 陆匀:“……” 陆遥:“……” 路君峰:“……” 突然的沉默让三人皆是一愣,陆遥快速的抽回手背在身后,路君峰则尴尬的将手放回了桌上,陆匀拿筷子抽女儿手背的手倒是一直悬在半空中忘了要落下…… “那个,那个什么,对不起啊遥遥,爸爸刚才是一时情急下手没控制力道,原来是想着和你开玩笑的,没打疼你吧?”陆匀毕竟是大人,只好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 “是我不好。”陆遥其实已经在脱口而出骂人的话时就后悔了,人家不过是知道她喜欢在包里放一包湿巾纸,从包里拿来擦手而已,她为何要如此斤斤计较? 然后她又扪心自问,如果今天不是陆匀在场“教育”了她一顿,她根本不会感觉到刚才说的话有多过分,难道她以往对待他都是这样一幅颐指气使凶狠恶劣的态度? 也许是终于结束了中考带给她的压力,也许是她有些心疼他没考上理想的学校,也许是因为过不了多久他们两人将要去不同的高中念书……如果路君峰念的是寄宿制的学校那他们……就很少会碰面了,所以她难得的心生同情并且自我讨伐起过去对人家的态度是否有些过分。 “其实中考不是唯一的考试,未来还有高考,还有考研,只要你付出了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一次的考试不能证明什么,你……你不用太难过。”陆遥别别扭扭的安慰他。 “阿遥,你考得怎么样?”路君峰没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却反问她。 陆遥这回懂事多了,怕自己的话让他触景生情,所以尽量让自己的口气让人听上去不那么骄傲:“唔……英语和数学应该还可以,就是不知道语文考得怎么样……” “那你觉得能考上F附中吗?”他却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 陆遥抬头看了眼陆匀,陆匀发现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后很识趣的站起身去收银台买单去了。 陆匀走后,她才犹豫着开口:“应该行吧……你呢,和自己最想考的学校差距大吗?” 最想考的学校? 路君峰再抽了一张陆遥的湿巾纸,看了眼不远处陆匀背对着他们买单的背影后将陆遥满手酱油渍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亲自给她擦一手的油腻,每一根手指都细细的擦过去…… 陆遥因为一心在等他的答案,竟然没阻止他这一亲密逾距的举动。 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此时脸上的表情,正在陆遥打算再次开口询问时,路君峰突然抓起她刚才被陆匀抽了一下的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 陆遥这回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惊慌失措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在一阵惊魂未定中似乎觉得自己的手背擦过了他的嘴唇…… 陆匀站在两个孩子中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吃饱了吗?我们回去吧!” ------------ 第83章 那小子喜欢你吗 如果说中考成绩出来时陆遥对于路君峰考的分数相对还是比较平静,至少是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那么当他们拿到录取通知书,并且陆遥知道了路君峰最终到底考上了哪一所学校后,不可谓不大惊失色不难以置信! 大惊失色的是,陆遥虽然考得还可以,但也不过是高了F附中的录取分数线几分而已,其实已经非常惊险了,按照路君峰之前查到的分数比陆遥还低了十几分,他的成绩是远低于F附中录取线的,但他最后竟然还是被录取了! 陆遥盯着两份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路君峰最后拿到了F附中那十分的加分!!! 而让陆遥难以置信的则是,他从没有说过他的第一志愿是F附中! 虽然F附中是大部分学生梦想要考的学校,但它实在是太难考了,是座超级难跨越的鸿沟,就算是陆遥也是基于当初和陆匀的赌约,要不然她可能不会去搏F附中,而是会选择相对更有把握的其他重点高中。 因为陆遥他们中考的志愿录取规则是顺序志愿,在这种规则之下,如果她与第一志愿的F附中失之交臂,那么很有可能会错失其他重点高中,最后落得只能去一个普通高中。 所以路君峰第一志愿填F附中是冒着非常大的风险的,而结果也确实如此,要不是那十分的加分,要不是今年F附中的录取线比往年低了两分,路君峰这次就真的凉了! 可是这个人,从开始填志愿到最后中考结束从没有透露过他的想法,他知道她一心一意想考F附中,却从不曾告诉过陆遥自己的目标也是它! 陆遥现在,有时候会盯着这个人发呆,她会想,这个人从一个偏远的小岛上来到大城市里,从一个英语基础差到连小学三年级学生都不如的地步,到一点一点的努力跟上F中学的教学进度,甚至到后来能赶超实验班的人。 陆遥往前倒推才发现,这个人从初一的第一个寒假和第一个周末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去上补习班,她有时候洗好澡看一眼她过去房间里的那个书架,不知不觉间已经塞满了他的那些参考书…… 这样的一个人,意志坚定到令人感到惊悚的地步! 陆遥甚至觉得这个人要是心里有什么必须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去得到,哪怕潜藏蛰伏在阴暗处数年,恐怕也不会轻易的放手! 面对这样的人,陆遥不知道自己是该敬佩还是恐惧了。 两个孩子都被F附中录取,这让之前还对陆遥打赢了自己的赌约而郁闷不已的陆匀一反常态,竟然觉得这是一件相当值得高兴的事情,把三年后陆遥就会离开自己出国留学的事都抛诸在了脑后,竟然还破天荒的宴请了几桌酒席庆祝。 除了陆遥外婆身体不适外公陪着照顾没有到场外,一些要好的亲戚朋友和同事都来了。 陆匀在顺丰大酒楼请客吃饭,一来是庆祝两个孩子能考上S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二来是为了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想要去做的一件事,那就是把路君峰推到明面上。 这件事要不是因为三年前陆遥妈妈的突然去世,其实早就应该去做了。 虽然陆家名义上没有收养路君峰,只是把他接到身边照顾,但陆匀在私心里想要把他当成自己人,被身边的亲戚朋友认同的陆家的人,不管他将来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都不希望他是一个别人只能在背后议论的身份。 前来贺喜的亲戚朋友也都对陆匀的这一做法心知肚明,他们愿意来就表明接受了路君峰的身份,承认他是陆家的一份子。 小孟和他爸也在受邀之列,小孟站在他爸身后,上下打量着宴会厅中央被大家围着道喜的三个人。 陆叔叔自然不用说了,除了孩子考上F附中外,小孟还听他爸说他前不久刚升的主任医师,所以自然是一派春风满面意气风发。 而陆遥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露肩白色小礼服,礼服上没什么过多的装饰,只在右肩处用淡粉色的仿真蝴蝶兰花瓣连出了一条肩带,衬得脖颈至锁骨处的肌肤更加白皙透亮,陆遥的长发被分成了两股,在编发后盘起固定,再在盘发处点缀上一溜和她衣服上肩带同系列的粉色花瓣造型的发卡,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仙气。 至于路君峰…… 其实F中学的校服,女生是白衬衫和藏青色的百褶裙,而男生则是白衬衫和藏青色的西裤,春秋时各自再多穿一件同色系的西服外套,由于是私立中学,校服很是英伦风格。 但毕竟是校服,印上校徽穿上运动鞋背上了书包总有些不伦不类,哪怕你穿正装再好看也能被埋没其中。 所以当路君峰穿着一身正儿八经的正装,领带,皮鞋,连头发都被精心打理过后,虽然小孟同志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承认,但他同时也忽视不了宴会厅里朝路君峰频频看去的女人们的视线。 小孟极其郁闷的想,这个人当初刚来S市时,还是个又黑又瘦,和“帅气好看”完全不搭边的穷小子,怎么不过三年的时间,变白变壮了他能理解,可是怎么能连长相都变了呢! 这可真的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难不成陆家其实是块风水宝地,住在那儿的人都能越长越好看? 特别是他和陆遥站在一起,竟然让人觉得……特别的登对?! 那些时不时偷偷打量路君峰的女人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里无不在感叹着恐怕再过几年,这个男孩不知道要虏获多少女孩的芳心了! 继而又觉得陆匀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的死了老婆,但一儿一女,不仅双双考上F附中这所名牌高中,还个个长得那么得好,真是羡煞了他们这些同样为人父母的。 “恭喜啊,老陆!” 小孟趁着他爸上前贺喜的时机,趁机挤到了陆遥与路君峰之间,并且不由分说的揽着陆遥的肩膀把她带走了。 路君峰一步没挪,但视线却一路跟着他们的背影出了宴会大厅的门。 “怎么了?”陆遥被小孟带着往外走,直到两人来到酒店大堂内某处喷泉小景处,她才甩开了他的手。 “遥遥,哥问你一个问题。”小孟先是绕着陆遥三百六十度的转了一个圈,然后才站定在她面前,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脸。 “你问。”陆遥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她怕身上不小心沾上了什么东西,毕竟是白色的礼服倒真是很容易弄脏了。 小孟拿手指磨蹭着下巴,有些犹豫要不要真问出口。 “不问我回去咯?”她作势要走,被小孟一把拽住。 小孟怕她一直以来都是当局者迷,于是他狠了狠心终于把心底里的那句话问出了口:“你知道路君峰那小子喜欢你吗?” “咳咳咳咳——”如果陆遥正在吃东西,那么百分之一百会将嘴里的东西喷小孟一脸! “孟智超,你是不是又哪根筋搭错了?是不是这次中考没考好又被你爸施压了?他是逼着你复读啊还是要把你扔国外去自生自灭呀?” “你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问的问题不是空悬来风,他这些年在你身边,你就真一点都没感觉出来?”小孟步步紧逼,不放过陆遥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没有。”陆遥下意识里不愿意和别人讨论这件事,虽然小孟说的没错,她不可能一点都没感觉到,可是…… “你别逃避啊!”小孟重新站到陆遥跟前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他难得一本正经道,“你那么漂亮,他又与你整天朝夕相处,其实他喜欢你并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是个男生恐怕都会喜欢你,所以你不用这么反感。” 陆遥在小孟的解释中渐渐沉下脸色,近似呓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 小孟突然抓住陆遥的肩膀,郑重的对她说:“所以我才想要告诫你,不管他是不是喜欢你,而你又是否……反正你记住离这个人远一点!” 陆遥以为小孟会这么告诫自己是希望自己不要忘了三年前因为路君峰,她遭受了什么惨痛的经历,即使她可以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一滴的消磨光对他的所有恨意,但也绝对不可以喜欢上这个人! 可其实在小孟的心里,却有比三年前那件事更重要的秘密压在了心里,也许他永远不会将之告诉陆遥,但他不得不因为这个秘密而提醒陆遥,千万不可以和路君峰这个人在感情上有任何的牵扯! 回到宴会大厅的陆遥和小孟很快被前来祝贺的亲友们冲散了,陆遥被围在一群大人们中间被讨教考上F附中的诀窍,她随口胡诌了几句便觉得有些厌烦,但表面上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后来路君峰过来找她说陆匀有事要问她,她才得以解脱。 路君峰把她一路带到接近后厨的地方,那里有个小储物间,里边放一些一会儿宴席散场时送给宾客的伴手礼,陆家这次的伴手礼是一家很出名的蛋糕店的点心套装,陆遥以为陆匀找她问伴手礼的事,到了储物间才发现陆匀根本不在那儿。 “我爸呢?” 陆遥站在储物间一堆伴手礼中间,看着路君峰当着自己的面将储物间的门关上…… 他站在门边,她站在房间中央,但这间储物间真的只是酒店临时辟出的一间小小的房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几步之遥,若是路君峰此时朝陆遥扑过来,她分析了一下形势,发现自己根本逃脱不掉! 不过她很快就撇开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荒谬想法,还暗自嘲笑自己真是电影看多了,把什么场景都能融入到电影情节中去。 可是路君峰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视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移开过,她又实在分辨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很会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都是那样一副惯于隐忍的样子,偶尔激动的表情也都是一闪而过让人捉摸不透。 在这样一个静谧到怪异的气氛中,陆遥突然想起小孟刚才问自己的那句话—— “你知道路君峰那小子喜欢你吗?” ------------ 第84章 为什么他可以 “我爸呢?”陆遥尽量让自己装得镇定,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来。 路君峰还是不说话,不仅不说话,还开始一步步走近陆遥,陆遥虽然警告自己不许害怕,可是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陆遥往后退一步,路君峰就往前进两步,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小,直到近到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初三毕业即将要上高中的路君峰,与六年前哪怕是三年前的他相比较,也已经几乎看不到过去的影子了。 褪去了小男孩的单薄与瘦弱之后,身高窜得非常快,都快比陆遥高了大半个头,身材也变得更加结实,当他挡在陆遥面前时,陆遥能非常强烈的感受到这个人带给自己的压迫感。 他还想要更靠近陆遥,直到她忍不住伸出手抵在了他的胸前。 “阿遥……”他低下头,视线至上而下,正好落在她微微颤动着的羽翼上,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唇,心里却酸涩的想:“她在怕我。” 他的气息全都拂在她的面颊上,她这才抬起头皱眉道:“你喝酒了?” 所以才会突然变得这么古怪! 他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盯着她的眼睛。 “你站过去一点,你……你别靠我这么近啦!”陆遥被他堵在一堆花花绿绿的伴手礼盒之间,周围是甜的腻人的糕点的味道,还有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酒精味。 陆遥没喝过酒,不知其味如何,但她闻着……觉得应该还不错。 红酒配蛋糕,挺特别。 “为什么不能靠这么近?”他脸色不悦的反问。 然后盯着她的那双眼睛有些出神,那天她躺在沙发上睡觉时比现在凶巴巴的模样可爱多了,不吵不闹,任凭自己吻住她的眼睛…… “我为什么不可以靠你这么近!”他口气徒然加重。 陆遥认为这个人喝了酒就开始耍酒疯,还非得缠着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不想再和他纠缠想要离开,可是路君峰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他突然伸出手贴在她后腰上,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压。 “你放开我,路君峰你放开我!”陆遥的下巴撞在他肩膀上,疼得她险些要哭。 她用力挣脱出他的控制,后退了好几步,撞在身后垒起的糕点盒子上,一阵混乱中差一点就撞翻了一桌子的糕点。 “你到底想要干吗!”陆遥知道这里离外面的后厨通道很近,来来往往一直会有人经过,她不能引起别人注意,让人知道他们两个人在这间小小的储物间里在做什么,所以她只能尽量压低音量,不制造出更大的动静。 其实陆遥今天的态度并不算太恶劣,她今天甚至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可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点点酒精的作用让他自动把陆遥对他的冷淡,陆遥和小孟的有说有笑,小孟搭在陆遥肩上的手都被他在心里无限得放大,让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认这样的折磨! 想要伸出手想要替她理一理鬓角散落的刘海,却被她触电般闪身躲过,他收敛起眼底里过多的失落,问道:“为什么他可以呢?”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好啊,那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孟智超可以碰你,可以揽在你的肩头和你亲亲热热的说话,为什么你可以任由他抱你呢?你冲着他笑,你遇上什么事第一个人总是会想到他。阿遥,这是为什么呢?” 陆遥听了他的这番解释,眉头皱得更深。 陆遥对这个“路君峰”有些无可奈何,不管她骂他打他,他都无动于衷,一反常态的缠着她,还故意表现出一副像是陆遥欺负了他的可怜模样,然而即使是陆遥欺负了他,他却还是想在她身上寻求安慰。 “阿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才可以像他一样?” “你不可能像他一样,”陆遥叹了口气,无波无澜道,“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哥哥,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让他牵我的手,让他抱着我,那是因为我信任他。而你,又怎么可能和他是一样的呢?” 陆遥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残忍,她总是不管不顾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从来不会考虑她的那些话可以将一个人伤成什么样子,她不去考虑,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他望着她,他不明白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为什么总要毫不留情的拿刀子戳自己的心窝子,她为什么就不能心疼他一下呢? “阿遥,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 “我不知道!”陆遥下意识打断他的话,那些她从小孟那里听来的有关于眼前这个人可能喜欢自己的那些奇怪的话。 “你不知道?”她可以说她永远不可能接受自己的那些心意,可是她竟然说她不知道!!! “阿遥,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冷笑着一步步逼近她,“我为什么要考F附中?为什么非要呆在你身边?这么些年我们在一起,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如果你不懂我,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如果你懂我,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你,你喝醉了,我……我不想和一个喝醉的人讨论任何问题!”陆遥这一次终于逃脱成功。 她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她冲进宴会大厅的酒宴中,站在一堆宾客中,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隆冬的清晨,站在公交站台上等一辆开往城乡结合部的公交车,赶着去上一节补习班的课,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预感到了他欲言又止的话,或者是更早之前,她在公交车上无意间捡起的他遗落在她面前的那份贵重物品…… 然而为什么他不明白呢,他欲言又止的话,他的这桩心事,他怀揣着的贵重物品,他这个人……将永永远远的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陆匀可能是真的高兴过了头,不仅大摆了一场宴席,还自说自话的给两个孩子订了个什么毕业季夏令营,其实就是个S市周边山区某座小山头的三日游。 谁知他刚一宣布自己的这一决定,陆遥当时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等正好走出厨房的路君峰一口回绝了陆匀之后,她才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的小狗,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抗议! 甚至对他的父亲扣上了“不尊重人权”的帽子! 陆匀始料未及,他是因为心疼两个孩子为了这次中考付出了太多,陆遥还因此昏倒,才想让孩子们出去散散心,其实这趟旅行也是对他们初中生涯的一种祭奠。 可是陆匀万万却没料到自己的心意不仅喂了狗,还遭了两人的厌弃,路君峰虽然不像陆遥似的将不满放在嘴上,但陆匀看得出他对于自己的这一私下安排也是颇为不满的。 郁闷的陆匀在吃好晚饭准备回医院值夜班时,在楼下被阿姨给叫住了。 阿姨告诉陆匀自从上次他们摆完宴席后,这两个孩子就一直闹别扭到现在,你现在硬是把他们往一块凑是根本不可能的,以他们现在在家里的情形,不打起来已经不错了,要是让他们离开家在外面朝夕相处三天,保管得出事! 阿姨的话倒是让陆匀的心里亮堂了许多,而他的想法和阿姨的截然相反。 阿姨认为这两人在一起非得打起来,可是陆匀却偏偏觉得两人之间越是有问题,就越得把他们绑在一起丢出家门,逼着他们不管心里藏着什么事都得拿出来骂一场打一架才能结束,什么都不说始终憋在心里才会憋出大事来! 后面几天,陆匀一直没再提毕业旅行的事,倒是阿姨有一次问陆遥想不想跟她回乡下去玩几天,阿姨的乡下在某市的远郊,是个风景秀丽依山旁水的好地方,小孟小时候去玩过一次回来后总是和陆遥提那儿有多美,夜空中的星河近的就像在你眼前……陆遥觉得跟着阿姨回去玩两天也不错,还能暂时避开家里那个人。 出发那天陆遥和阿姨约在历史博物馆的前广场上,S市的历史博物馆由于地理位置好找,导致了很多旅游和观光大巴车都选择在这个地方将游客聚集起来,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旅游集散地。 陆遥六点就到了,阿姨说每天六点半从这里有一辆大巴开往她们老家。 可是最后陆遥翘首以盼了许久没等到阿姨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手里的行李箱,无需多言,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阿姨骗陆遥要带她回自己老家,陆匀则诓路君峰带他一起下乡义诊! 他们被两头一骗,再被热情的“三日游”导游连拖带拽的拉上了车,想要下车时已经被后边大包小包源源不断的人给堵在了大巴里! 两个人身不由己的被挤到了大巴车后半段,有个人堵住了他们的路,是个女生正在放行李,行李过重,她纤细的手臂实在无法将之举起,路君峰很有绅士风度的走上前帮忙。 “大家快找位置坐下,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咱就准备开车了啊!那个,后面的那位小姑娘,行李放位置上头的隔板里,别放过道里,一会儿人不好过。”领队朝后边嚎了一嗓子,大家纷纷转头看去。 就见一个女孩子将自己的行李箱就这么大咧咧的堆在了大巴车的过道里,给经过的人留了个很小的空间…… 陆遥感受到车上其他人朝自己投射来的鄙夷眼神,一张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她只好拿起自己的行李箱踮起脚看了眼所谓的位置上的隔板,然后她发现行李包和行李箱早就把地方全都占满了,哪有地方放啊! 正在她为难间,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臂,将她头顶的两个行李包尽量往两边推了推,正好挤出了一个可以塞下陆遥行李箱的空间。 陆遥回头道了声谢,那人又帮着她把箱子搬了上去。 “你座位在哪儿?”问陆遥话的就是帮她搬行李箱的人,是个男生,年纪和陆遥相当。 其实这个三日游原本就是打着中考毕业季旅游的噱头,报名参加的也都是刚参加完中考的学生,一车的人全都是和陆遥一样的年纪。 “我……”陆遥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位置已经被坐得差不多了,正搜索着哪儿还有空位置,刚才那个男生就对陆遥招了招手。 “我这儿还有个空位。” 陆遥正要礼貌的拒绝,眼角余光却瞥见身后不远处某个正在搬行李的身影,陆遥咬了咬牙把路君峰那双覆在女孩子手背上的手给清理出了自己的脑袋,她冲着眼前的男生笑着说道:“好啊,谢啦!” ------------ 第85章 毕业旅行01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放好了行李坐在了位置上,领队点了遍人头不多不少后就宣布启程! 这是一个针对中考生的毕业旅行,由于拿着高考录取通知书可以打折,所以这个团里一车的和陆遥一般大的男孩女孩。 大家都是结束了中考魔鬼般的历练,又怀揣着即将奔赴未来高中生涯的美好憧憬,更多的是第一次脱离父母出门旅行的兴奋,反正领队在车头唾沫星子横飞介绍着三天的行程时,底下的一大半人都没认真听。 和陆遥坐一块儿的男生向陆遥做了自我介绍,说他叫赵杨,爸爸姓赵妈妈姓杨,特简单俗气的一个名字,他是华大二附中毕业的,这次中考没考好只录了个区重点高中,这次旅行是为了散心,当他知道陆遥是F中学毕业并且考上的是F附中后无不透露出对陆遥的羡慕之情。 陆遥今天五点多就起床了,马不停蹄的赶到和阿姨的约定地点结果却被人放了鸽子,心情还没转变过来又从天而降一个晴天霹雳,她其实挺累的,听着领队在劣质话筒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和这个叫赵杨的男生对自己中考失利的解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陆遥睡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醒了,赵杨递了瓶矿泉水给她,她喝水时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在休息,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车里异常的安静。 “遥遥,你爸妈放心你一个人来玩吗?”这位赵杨可能是个自来熟,已经自说自话的对陆遥换上了亲热的称呼。 陆遥虽然对此有些不大适应,但也不能指摘他什么,难道她要因为一个称呼而在第一天就和人闹脾气?这次虽然是被陆匀骗来的,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出钱,她不如就借着这三天的时间好好的玩一玩。 思及此,心里那点不开心的阴霾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两个人真正聊到一块儿是因为两人发现对方都是英文原版老电影的发烧友! 对一些老影星的评价竟然出奇的一致,赵杨还说等回了S市有机会就带陆遥去博大书城逛逛,那里有一家专门卖旧电影海报的小店,在里边可以淘到很多老电影的周边。 然后两人又从电影聊到了未来高中的学习,当赵杨知道陆遥在高中毕业后想要去M国留学时已经毫不客气的把陆遥当成了知音,因为他自己的第一目标也是去M国,一路上两人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心目中的几所学校都分析利弊了一遍,也从对方那里听了许多的建议。 从S市到吉安市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算太远,不过由于出城时遇到了一段堵车,他们在路上又多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程,一大早发车,抵达时已经是下午了,在这期间大巴在高速休息站停过一次,也就够大家下个车上厕所的时间。 陆遥上完厕所回到车上时,赵杨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块巧克力,后来两人边吃巧克力边一路聊到了目的地。 吉安市是个以竹海闻名的旅游城市,算是依山傍海,冬暖夏凉,山上还有丰沛的温泉资源,冬天这里的游客更多。 一车的人下车后在一家当地农家乐里吃了顿简单的午餐后又拿了行李换了小巴车继续往山上开,车在盘山公路上开着,车窗外渐渐攀升的悬崖让陆遥终于忍不住问赵杨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赵杨虽然惊讶于陆遥竟然不知道这次旅行的行程安排,但还是很有耐心的替她做了下说明。 原来这个三日游打的是毕业旅行的噱头,玩的是野外求生的套路。 他们现在正在吉安市的灵峰山景区内,将要去的地方是山上一处很有名的露营基地,今天晚上他们将在露营基地内过夜,赵杨还一脸兴奋地告诉陆遥晚上会有篝火晚会。 陆遥听到露营基地和篝火晚会时就开始后悔不该忘了拿家里的那瓶驱蚊水…… 她是个易招蚊子咬的体质,要是在大山里,在四面透风的帐篷里睡上一晚,第二天起来她可能就要直接被蚊子吸成人干了! 其实这个露营基地并没有陆遥想象中那么艰苦,除了晚上只能睡帐篷这个不争的事实之外,有个供烧饭做菜的大食堂,可以洗澡的澡堂,连烧烤用具都一应俱全, 到了地方后,领队就简单粗暴的按名单上的顺序做了个四人一小组的划分,名单上的顺序是按照报名先后来的,所以陆遥和路君峰不可避免的被划到了一组。 很多人都是在一路上刚认识的伙伴,于是大家私下里做了微调,互相换小组,陆遥正打算也换一组,就看到不远处有个女生朝着她站着的地方挥手,准备来说不是朝她挥手而是朝她身边的路君峰…… 那女孩似乎和领队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路小跑到了他们跟前,由于跑得急一张脸红扑扑的,她站定在路君峰身前笑着对他说:“我和领队说好了换来你一个组!” 说完她好像才发现了陆遥的存在,她一双大眼睛打量了陆遥很久,看得陆遥都不好意思了,然后露出了一副非常惊喜的表情,语气里难掩兴奋:“哇哦,你……你好漂亮啊!你也是我们一组的吗?我叫罗珊珊,他叫路君峰,你叫什么名字?” 陆遥想原来她叫罗珊珊,那个因为搬不动行李箱占了整个过道,害得陆遥被人鄙视不好好放行李箱的那个女生,也是路君峰在帮她搬箱子时不小心碰到了她手背的那个女生,更是和路君峰在大巴车上坐了一路且有说有笑了一路的那个女生! 一股莫名的火气在陆遥心里横冲直撞,她不明白这是什么火气,也根本不懂该往谁身上撒,正在她怔愣在原地,面对罗珊珊亲切友好的询问沉默不语时,又有一个人似乎是带着股风似的刮到了他们三人中间。 “嗨,你们好啊,我叫赵杨!咦,遥遥,好巧啊!”赵杨似乎是才知道陆遥也和自己一个小组,也是一脸的兴奋。 赵杨的那声对陆遥的称呼让一直默不作声,甚至是在罗珊珊巧笑倩兮的冲自己笑时露出了一丝微笑表情的路君峰的脸上,突然像是晴空万里之时猝不及防得遭遇了狂风暴雨,还夹杂着“轰隆隆”的电闪雷鸣! 不过好在大家都在兴奋的交谈和自我介绍中,没有人发现他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在各个小组已经互相熟悉过后,领队简单做了下安排。 既然是“野外求生”,那么首先要攻克的第一关就是自给自足今天晚上的伙食! 严格来说并不需要他们自给自足,早就有当地的农民伯伯一大早的挑了几大筐的蔬菜上山堆在了食堂里,食堂和学校食堂有些相似,一个大厅可以摆上十几桌的圆台面,大厅后边就是厨房,七八个大锅子一字排开看着很有架势。 领队说除了米饭不需要他们准备外,农民伯伯挑上来的菜大家可以自由选择,怎么搭配着烧也看各小组本事,反正最后吃进肚子里的是他们自己个儿。 这些孩子都是刚跨入十六岁的年纪,个个都是家里的娇娇子,家务活儿见过就是没干过,这会儿要亲自上阵其实兴奋多过于担忧,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都觉得这烧饭做菜的也就那么回事,连中考这座高山都能逾越,炒个菜一定不在话下! 各个小组都是有男有女,而大家的任务分配也很统一,女生负责洗菜摘菜,男生负责炒菜。 刚才虽然是不情不愿,但现在陆遥却有些庆幸和路君峰分在一个组,因为他会做菜! 山上的水精贵,平时洗菜洗东西都是在营地附近的小溪处洗,那是条从山顶流淌而下的泉溪,大概三米不到的宽度,水流不大,溪水很清很浅还很冰凉,是个能让人在这样一个夏日里感到清凉解暑的一个好地方。 女生们都围着这条小溪叽叽喳喳的边洗菜边聊天,有很多人洗着洗着就忘了菜还浸在溪水里,等想起来时菜叶子早就顺着溪流一路往下而去,追都追不着。 陆遥和罗珊珊也在溪边洗菜,罗珊珊挺健谈的一个小姑娘,长得也挺可爱,大眼睛小圆脸,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当她知道陆遥和路君峰都是F中学的学生后就一个劲的追问陆遥认不认识路君峰,两人在学校里熟不熟,路君峰的成绩怎么样人品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 由于陆遥和路君峰一进入这个旅行团就一直是互相不认识的状态,所以此时陆遥也不便揭穿两个人不仅认识还一直住在一起这件事。 陆遥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瞧着有些爱答不理的敷衍,还好这位罗珊珊是个心大的姑娘,一点也没计较陆遥的态度,反而对陆遥一直热拢得很,觉得她又漂亮身材还好,还是个女学霸,心里对她很有些好感。 而陆遥其实也是个喜欢结交朋友,很容易和人混熟的人,就像她因为志趣相投结识了赵杨,可是这位叫罗珊珊的女生……陆遥知道自己不应该讨厌她,她是陆遥喜欢的类型,可爱活泼,热情大方,可是她的心里总是对她带了一点防备,甚至还有点小小的“讨厌”。 “哎呀,我的菜!”罗珊珊的一声尖叫才把陆遥从失神中喊回来,原来陆遥也是个洗着洗着会把菜洗没了的人。 陆遥看着已经飘远的菜说道:“算了,我再去拿一点来。” “可是菜早就被挑光了,已经没剩下的了!”农民伯伯其实不抠,挑了好几大筐备用,只不过架不住这些熊孩子的糟践,到最后没剩几颗菜是可以洗洗炒来吃的。 罗珊珊着急道:“遥遥你把菜追回来吧,你腿长,你跨两步就能追上!” “可是……”罗珊珊一米六都不到,虽说溪水不深,但以她的小个子一脚跨进去溪水大概能淹没到她膝盖,陆遥腿是很长,虽说这是“举步”之劳,可是陆遥现在…… 眼看大白菜已经越飘越远,而陆遥又不像是会去追的样子,罗珊珊咬了咬牙,卷起裤管跳进溪水中自己追了过去。 她腿虽然短,身体挺灵活,很快就追上了大白菜,她还站在溪水中央冲着陆遥笑着晃了晃手里失而复得的晚饭。 陆遥觉得这姑娘真是挺“虎”挺可爱的,可是嘴边的笑容才勾起一半,就见这位虎妞不知道踩到了溪底的什么东西,脚下一滑竟然“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溪边的女生们都被吓了一跳,已经有人不知所措的大声呼起了救命! 陆遥朝那些不嫌事大更没有常识的女生白了一眼,然后看着溪水里正在努力站起又一直没能站起的罗珊珊,心内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皱着眉咬了咬牙后,卷起了自己的裤脚管…… 只是还没等到她下水,身后就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冲了过来,那人冲过来的速度太快撞得一旁的陆遥差一点重心不稳也摔进溪水里。 只见他两步就跨进了溪水中央,将全身湿透又可怜兮兮坐在溪水里的的罗珊珊拦腰抱了起来。 ------------ 第86章 毕业旅行02 路君峰将罗珊珊抱到岸边才放下她,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陆遥。 陆遥正想要解释什么,却听到旁边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她腿那么长不去捡偏偏让比自己矮的女生去太过分了吧!” “一定是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呗!” “况且那颗白菜本来就是她弄丢的……” …… 陆遥闭上了嘴,但她的视线坦然得迎上了那些正对着她指指点点小声嘀咕,却连看都不敢正大光明看她一眼的女生们,似乎被陆遥毫不示弱的视线所震慑,那些女生都接连闭上了嘴。 路君峰什么话都没说,离开时留给陆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背影。 丢了颗大白菜,他们的晚餐就少了道“主菜”,还好路君峰是个“巧妇”,拿剩下的材料一番筹谋后倒也变化出了两菜一汤。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罗珊珊姑娘虽然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溺水计,但她是个性活泼开朗的人,不过是把刚才的事当成了一件好玩的笑料,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后依旧对谁都笑得没心没肺,边吃饭还边夸路君峰的手艺堪比饭店里的大厨,还开玩笑说不知道将来哪位小娘子有福气能把他娶回家! 陆遥没罗珊珊心大,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罗珊珊不在意落水的事更没责怪陆遥一句话,当然她也真没什么可怪陆遥的,想去追大白菜的是她,脚滑站不稳也是自己小脑不发达,这些和陆遥完全搭不上边,最多就是陆遥其实更适合去追那颗大白菜而她没去罢了。 可陆遥觉得这就是众人所认定的罗珊珊落水的源头,也是路君峰从刚开始就对她横竖看不顺眼的理由! 陆遥颇有些郁闷,为了颗干瘪瘪的大白菜他至于吗! “遥遥,怎么不吃菜,路大厨这菜炒的不错啊!”赵杨发现陆遥只扒饭不吃菜以为她是嫌弃人家的手艺,于是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还亲自打包票为路君峰的手艺站台。 而赵杨这一筷子菜让陆遥更加郁闷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路君峰在一起呆久了,陆遥也被沾染上了某一些洁癖的特质,就好比她不喜欢别人随便给自己夹菜,除非用的是公筷。 陆遥只得把碗筷往前一推,有气无力道:“我吃饱了。” “你都没怎么吃呢就饱了?你们女生吃的也太少了吧!”赵杨只以为陆遥是为了维持身材或者就是女孩子胃口小,心比天大的他根本没察觉出什么来。 罗珊珊大概不属于赵杨嘴里的“你们女生”这一卦,所以对着路君峰的菜大快朵颐什么意见都没空发表。 而路君峰看了眼陆遥碗里根本没扒几口的饭,脸色比刚才在溪边时还暗沉了几分。 吃完了饭就进入到今天的第二个任务,举办一场篝火晚会,这可是比起烧饭炒菜来更让大家兴奋的一件事! 在这一样一座大山里,当夜幕降临时,天幕般的星空与你近在咫尺,四周万物静悄悄的,唯有你的面前一堆篝火在燃烧着,点亮了一圈的光源和暖意,而大家纷纷围坐在篝火旁,唱歌跳舞谈心畅想,在大自然的无拘无束中放松心情随心所欲。 但在这些美好而浪漫的畅想之前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工作量,那就是劈柴搬柴。 这项工作的分工自然也毋庸置疑,男生劈柴,女生将劈好的柴火摆在一块围成一个圆圈。 虽然活儿挺重,但正所谓人多力量大,等到天色渐暗时,一个小型的篝火晚会的雏形已经初具规模,领队在大家的热切期盼中点着了火,篝火绕着一堆堆的柴火熊熊燃起,火光照亮了大家脸上疲惫却欣喜的表情。 陆遥席地而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堆火光,照亮了大家伙儿年轻稚嫩但却掩饰不住勇往直前的少年人的脸庞,她的脸上也终于浮上了一丝笑意。 “遥遥,很累啊?”赵杨挨着陆遥坐下,看到她拿手握成拳不停的捶着自己的腿。 陆遥轻笑摇头。 其实她真的挺累的,她告诉自己不要介意下午在溪边时那些女生嘲讽她的话,嘴长在她们身上,说谁说什么她都管不着,可刚才在“工作”时,陆遥总觉得那些女生充满敌意的视线总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而陆遥的那根“傲骨”又逼着她绝对不能服软,所以她刚才几乎没停过,一直在帮忙。 “你们两个躲这里干嘛!”罗珊珊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恶作剧似的同时拍了下他们的肩膀,看到陆遥和赵杨被吓了一跳的模样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你们两个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你别瞎说……”陆遥转头正要和罗珊珊解释,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路君峰和他手里拿着的水杯,这是罗珊珊的水杯。 陆遥突然想到从刚才准备篝火晚会开始他就没理过自己,一直和罗珊珊在一起,他劈,她捡,两人还一直有说有笑。 陆遥把解释的话吞了回去,闭上了嘴。 “罗珊珊你别瞎说,我和遥遥坐在这里才说了一句话你就来捣乱了,谈恋爱你个头啊!”赵杨虽是责骂的口气,但听着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一副笑意盈盈的开心劲儿。 罗珊珊抓到他话里的重点,赶紧追着问:“捣乱?你竟然说我来找你们是捣乱?难道我和阿峰打扰到你们了?所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还说不是谈恋爱,我看你就是喜欢遥遥!” 这个说话不过大脑的姑娘,话一出口自己在那边笑得捂着肚子,根本没发现另外三人听了她的话都是突然一愣,继而神色各异。 “唉,他们那边玩什么呢,咱们也过去吧?”在场唯一没有“尴尬”这根神经的罗珊珊推这个拉那个的把三个人都拖去了热闹的中心。 原来是一群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经久不衰,历久弥新,永远在各种聚会中占据王者地位的游戏! 他们在玩的还是个简单粗暴的玩法,直接嫁接上了击鼓传花,由一人背对着大家打节奏,其他所有人围坐在一圈,拿一个可乐瓶作为“花”进行传递接龙,节奏停下,瓶子在谁手里谁就得接受惩罚。 他们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差不多有十五六个人,其实被抽中的概率不高,而且大家都是刚认识的新朋友,不会说一些或者让你做一些太过分的事,所以大家都把这游戏当成了无聊的一种消遣。 可是当可乐瓶连着三次都停在了陆遥手上时,大家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这个游戏的不简单之处,甚至还隐藏了些许的恶意…… 第一次时陆遥挑了真心话,有人问陆遥觉得这次旅行团里哪个女生长得比她丑,必须说一个人的名字,也不能说自己是最丑的那个,这是个非常得罪人的问题,陆遥自然不会说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所以那人摆明了就是要让陆遥接受惩罚! 第一次的惩罚是让陆遥一口气喝光一瓶矿泉水,有男生为陆遥打抱不平觉得这个惩罚太过,一瓶矿泉水就算男生都不一定能一口气喝完,罗珊珊出于好心提议换自己保温杯里的水,却被陆遥一口回绝,于是商量之下就改成了半瓶,陆遥还算平心静气的接受了这个惩罚。 第二次时陆遥还是挑了真心话,他们又问她最喜欢这次旅行团里的哪一个男生,也必须得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问题一出,陆遥自然还是得受罚,她们罚她做五十个高抬腿动作,陆遥在准备惩罚前突然开口问当初提议玩游戏的女生,她说:“我直接做一百个,然后我退出这个游戏可以吗?” 那个被陆遥盯着问的女生不甘示弱的回了她一句:“好啊,玩不起可以不玩啊!” 这就很明显了,她们在针对陆遥! 陆遥觉得自己是个蠢蛋,明知道人家是在用激将法,还义无反顾的一头跳下人家设下的圈套,她们是兵不厌诈,陆遥则是水来土掩,陆遥心道:“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逃?” 陆遥第三次拿着可乐瓶站起身,赵杨和罗珊珊坐在她身边,同时扯住了她的衣服,她甚至听到罗珊珊小声的说“遥遥,别玩了……” 这姑娘肯定是非常后悔刚才硬是把陆遥拖进这场只针对她一个人的阴谋中去了! 陆遥倒也干脆,面不改色地说不用真心话了,就直接大冒险吧! 大冒险的内容是,陆遥必须去刚才洗菜的溪水里捡三颗黑色的石头回来。 陆遥其实早就猜到她们是在为之前她“故意”害罗珊珊的事情而为她打抱不平,虽然那个姑娘不觉得自己背负了什么深仇大恨,但那些女生却想当然的把陆遥当成了公敌。 她们原先还觉得陆遥不过是个漂亮一点的女生,她们对她的嫉妒只能放在暗地里,大家顶多聚在一起在背后悄悄的说她其实长得也就那样云云,可陆遥下午的大小姐做派让她们瞬间觉得自己是可以在人品上对她进行置噱的,她们终于找到了她的“丑陋”,于是开始迫不及待的要把陆遥的“丑陋”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当陆遥卷起裤管,把脚伸进溪水中时,夜晚冰凉刺骨的溪水冻得她忍不住猛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是个月朗星疏的好天气,但这点月光还不足以让陆遥分辨石头的颜色,于是陆遥不停的伸手在冰凉的溪水中摸索着,但捡起来的大部分都不是黑色的,正在陆遥快要泄气时,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滑腻腻的顿时让人失去了重心。 陆遥往后摔的同时突然明白了罗珊珊恐怕之前也是踩到了一块长满滑腻苔藓的大岩石才摔的跤! 嗯,这回可真是报应不爽了…… ------------ 第87章 毕业旅行03  好在最后没有料想中摔入溪水中与溪底的大岩石来个亲密接触,然后华丽丽的变身一只落汤鸡的悲惨境遇,陆遥在一阵惊魂未定中落入了某人的怀中。 当身后那人稳稳的将她的身体接在怀里,他的手环在她胸前并将她搂紧时,她的鼻尖莫名一阵发酸,眼泪虽然没掉,但开口时的鼻音已然浓重,她别别扭扭道:“你别碰我……” 他自然不会听她的话,这么多年她对他说过无数次“你别碰我”,可他依然会拽住她的手给她呼疼,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在她的头顶和她的眼睛上落下自己的吻…… 路君峰在陆遥不算太强烈的挣扎中把她拦腰抱起,到了岸边才任由她从自己怀里挣脱。 “你来做什么?”陆遥挺直了腰板站在他面前,把刚才突然冒出的不争气和软弱给强压回了心里。 他回望她,平静的开口:“来找你。” “找我?那你刚才……你刚才……”干吗不在她们欺负我的时候就替我出头呢? 陆遥慌乱地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给截住,她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软弱,因为这个人他根本就不在乎你被人欺负,他刚才甚至就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你丢脸。 所以让他知道你其实心里很难受很需要他时,只会让他觉得更大快人心! “因为刚才我在生你的气。” 她不说,他也懂她心里在怨他什么。 但她可以生气,他就不能有脾气吗? 她竟然说她不可能像对小孟一样对自己,更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在她的身边,这些年来他为了她说的做的,每一桩每一件,她怎么可能也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因为心里对她有怨恨,所以才一直故意冷淡她,心里存着也该让她好好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只是……他终究没她那么狠心。 “那你继续生吧!嘶……”陆遥扭头想走,刚迈出一步就疼得蹲下了身体。 “怎么了?”路君峰一步跨到了陆遥跟前,蹲下身想要去看她的脚。 陆遥忍着痛将脚使劲往后挪,别别扭扭的就是不让他看。 “别动!”他突然朝她吼,裹着不加控制的怒气,竟然吓得陆遥呆愣在了原地。 她有些怕此时的路君峰,不敢再和他犟,他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脚查看。 她的脚底被磨掉了一点皮,伤口不大,应该是刚才差点摔倒时被溪水底某块凸起的岩石擦了一下。 “你刚才是不是踩到长了苔藓的石头了?那溪水里其实很滑,就你这种人高马大的很容易重心不稳摔倒,陆遥你是傻还是蠢?所以你到底在较什么劲呢……” 他刚埋怨了她几句,一抬头,却发现她一双委屈吧啦的大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这场暴雨就要倾盆而下。 陆遥是个怕疼怕得要死要活的人,一点苦也吃不得,一样活也干不好,是个需要你时时刻刻对她关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疼着的人。 只需要一眼,便终于能咽下那口不甘心的气,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轻声细语的求着她:“你别哭,你一哭……我就难受……” 他这句哀求的话,不出意外的起了反效果,陆遥“断了线的珍珠”般的泪水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倾盆而下,一瞬间就淹没了他的眼睛和他那颗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心。 “我不要你背。”陆遥单脚站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晃,果然是个子高的容易重心不稳。 可小脑不发达,嘴却犟得很,任凭你怎么哄都无用,不依不饶向你一个劲的使小性子,完全就是小孟形容的“脾气臭得能把你磨掉一层皮!” “好,不背。”可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陆遥眼见他走近自己弯下腰就要将她打横公主抱,吓得立刻投鼠忌器,自己蹦跶得就要往他背上跳。 路君峰蹲下身时,脸上的笑容深不见底。 陆遥心不甘情不愿,别扭矫情,垂头丧气得像是被人端了老巢的败将,被一个她讨厌的男生背着走在夜色中的某座深山里。 陆遥觉得其实这一点也不浪漫,这样的环境甚至让人觉得荒凉又空旷,尤其是起了山风,灌入不知道是哪儿的树洞缝隙里,那阵呜咽声好似《聊斋志异》里恐怖的音效,阴森恐怖得令人背脊发麻。 可是她趴在他的肩膀上,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在海边的那个夜晚,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却一点也不寂寞,甚至能让人在心里感受到安心。 “阿遥……”路君峰在寂静中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 “嗯?”她的鼻音还没消散,听着乖巧软糯得像个孩子。 他心里忍不住想这是个孩子啊,于是说话的语气便温柔似水:“累不累?” 陆遥不回。 “怎么了,还生气呢?” 陆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瘪了一张嘴。 他不禁哑然失笑,心道:“我都不生气了,你还气什么呢?” 陆遥突然问他:“你刚才说在生我的气,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呢?” 他皱眉无语,还是个会恶人先告状的熊孩子! “那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和那个赵杨坐一块儿?为什么和他有说有笑了一路?又为什么别人给你吃什么你就往嘴里塞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他搬了一堆“生气”的理由给她。 陆遥却不假思索的反问他:“那也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罗珊珊要和你坐一起,为什么她要换到你一个小组,为什么她把自己的水杯给了你……” 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陆遥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自己也有一大堆可以生气的理由,越说越觉得被自己亲手浇了盆冷水,从头至脚得淋了个浑身湿透! “你……你别笑啦!”陆遥难堪得将脸埋进了他的后背。 是啊,她自己都说是罗珊珊干吗,罗珊珊干吗,没有一样是他主动去做的,她现在以此对他指责,所表现出的不过是小女生的嫉妒与不甘。 可是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嫉妒罗珊珊?他和她一起做什么还是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做什么和她陆遥有什么关系? 陆遥脸埋在他后背上闷闷的说道:“就算……就算扯平。” 他温和道:“好,扯平。” 他介意她和赵杨,她看不惯他和罗珊珊,很公平,也很应该。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像吃了颗糖,甜得神思都有些飘荡。 “不对不对,”陆遥突然反口,“刚才做游戏时,你眼睁睁看着我被她们欺负却不帮我,任由她们罚我去那么冷的溪水里捡什么破石头,还害我弄伤了脚!这是你的错,路君峰,我受伤都是因为你!” 她的话让他脚步一滞。 陆遥虽然人高马大,但身材纤细,还是个轻骨头,背在身上应算轻盈,所以他不会因为背不动她而需要停下休息。 陆遥猜他是生气了?就因为她刚才的指责吗? 陆遥不甘心,在心里腹诽:“生气就生气吧,我还生着气呢!” “你……你别生气了,我认错……还不行吗……”陆遥心口不一,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打爆自己的狗头! 可是面对她的委曲求全,路君峰竟然没什么反应。 陆遥气不过道:“路君峰,你别不识好歹,你再这样我可真要生气了!” “我确实在生你的气,而且非常非常生气。”他把她的身体往上提了提,让她更贴近自己的后背,她的手也不可避免的圈在了他的脖颈间。 然后陆遥似乎听到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又好像是从身体的哪一处传来的回声,仿佛带起了看不见的狂风暴雨,却在接近陆遥时被硬生生的截断,唯剩下绵延不断的悲伤。 “我生气,是因为你说你不懂我的心。” 陆遥怕疼怕冷,怕挨骂怕变丑,可是她从未畏惧过谁的心。 这一刻,她却恍然大悟:自己原来不是不懂路君峰的心,惧怕的也从不是他对自己的那颗心,而是……她自己的心。 她怕自己的这颗心让她忘了那刻骨铭心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伤痛,所以她手足无措欲盖弥彰得逃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 陆遥深吸一口气,想要像往常一样把一切都不动声色的掩藏,可是这一次她竟然失败了,还硬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出来,路君峰今天不管不顾的强买强卖,追着问她为什么就不能懂他的心,却让陆遥自己的心疼得发颤。 陆遥哽咽道:“如……果三年前你没有来我家,如果……那时你没有出现该有多好……” 她始终恨他,因为他的出现夺走了她的母亲,让她变成一个没有妈妈疼爱的孩子,让她日日夜夜的只能靠回忆来思念她最爱的那个人,而他强塞给自己的这颗心便是对她背叛自己母亲最为残忍的证据! 陆遥的话让路君峰后悔得肝胆俱裂,恨不能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抽自己两巴掌然后骂醒当时的自己:你为什么非得来到她的身边! 可是他们都明白,永远都回不去了,她对他的恨和他对她的心,早就定格在过去的某一时刻,镌刻在了无望的时光之中。 “阿遥……”路君峰的心在陆遥看不见的地方泪流满面,“如果三年前她没有……你会要我这颗心吗……” 陆遥不说话,安静得趴在他的后背上,随着他在山间一浅一深的脚步而思绪起伏,也被“如果三年前她没有”这八个字不依不饶得牵扯住了她自以为坚硬如铁的心,他的这个假设让她有生之年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全都纷至沓来。 当路君峰的心一点一点的坠入深渊时,他几乎快要僵硬的脖颈上突然覆上了两瓣柔软却冰凉的东西…… 人的一生之中会经历许多死别,而那些突如其来的死别往往将人伤得最深最措手不及,所以她把自己痛苦的根源牢牢得钉在了他的身上。 人的一生之中也会经历许多生离,但有些生离很有可能就是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所以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都要与她相逢。 六年前的路君峰明白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她早已云淡风轻,你却始终念念不忘。 三年前的他开始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来到自己身边,所以他愿意等。 而当陆遥的唇轻轻地贴在他脖子上时,他心里那座压得人快喘不过去的冰山终于被一条细细的暗流强横得穿行而过,在与这座脆弱的冰川碰撞时,刹那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痴心妄想了这么多年,这一刻总算是得偿所愿…… (卷二:来日可期 完 卷三:不言而喻 启 ) (作者有话说:汇报一下进度,本文一共四卷,已过半啦~) ------------ 第三卷 不言而喻 第88章 某一种疼01 卷语: 其实我早已经猜透看透不想多说。 ——《黑色幽默》 当路君峰从行李箱里把驱蚊液,小扇子,一盏装干电池的应急小灯,一个小枕头,最后将灌好了热水的保温杯一样样的塞到陆遥怀里时,陆遥觉得眼前这四四方方的东西不应该是行李箱,而是叮当猫的大口袋! “你怎么知道会用到这些?”他不是被陆匀骗出来的吗,为什么他会提前准备露营会用到的物品呢? “随手拿着而已……”他脸色怪异,继而又欲盖弥彰地催促着她赶紧去休息。 陆遥在捧着这一大堆物资走向自己那顶帐篷时不禁疑惑道:“所以既然是‘反正行李箱的空间够就随手拿着以防万一’,为什么偏偏随手拿的是我的保温杯?” 露营基地的帐篷均匀分布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大约有上百个,看着甚为壮观,怪不得是个非常著名的露营基地。 他们这四十多个人被安排在了相对集中的地方,男女以一处中心地带作为分界线,由领队大致划分了一下区域,至于具体谁住哪一顶帐篷大家可以自己挑。 陆遥他们回来晚了,离中心地带的都已经被人挑走,陆遥只能挑了个远一点的地方,离路君峰他们男生住的区域反倒要近些。 这里的每一顶帐篷都是统一的颜色和样式,其实根本分不清里边住的是谁。 帐篷里还算干净,她先到处喷了点驱蚊水,驱蚊水是小孟从泰国带回来的,是她喜欢的橙子味。 刚才和路君峰闹了一阵,哭了一场,一直处于心绪不定情绪不稳的状态中,这会儿洗漱完终于能安安静静的躺在帐篷里,下腹中从刚才开始就隐隐作痛的感觉竟然变得愈发强烈起来,一阵阵的坠胀 疼得她不禁蜷缩起了身体。 这种疼不像拉肚子来得快去得也快,上完了厕所也就好了,女孩子这样的痛是一种下腹处持续的坠胀,能连带着腰都酸得直不起,她用手摁着小腹忍了一会儿,竟然疼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路君峰给她准备了一杯热水,陆遥觉得此时如果换成家里的热水袋该有多好,只是他再“随手拿着”也不可能在大夏天拿热水袋。 陆遥想去领队那儿问问有没有止痛片什么的,刚撑着坐起就听到隔壁的帐篷里传来几声轻笑低语。 几个女生也不嫌帐篷小,大晚上的不睡觉聚集在一块儿夜谈。 当隔壁帐篷中隐约传来“陆遥”的名字时,陆遥正要拉开帐篷的手顿了顿,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后她把拉链重新拉上,不动声色得又躺了回去。 陆遥心里悲哀得想,这次可是上了陆匀的当了,花钱买罪受不说还要被人口诛讨伐,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主动跳下去捡那颗了不得的大白菜,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烦心事。 而要不是因为受了委屈心里一时软弱无助,刚才在山里也就不会…… 陆遥忍不住拿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得哀怨痛骂了自己一顿,她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竟然会做出那种事情! 但很快她又自我安慰了一番,觉得当时自己只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他不一定会发现吧?就算他感觉到了,若是问起来,大不了她死不承认……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帐篷外响起了脚步声,她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有个身影停在了自己的帐篷外,接着帐篷上的拉链被轻轻的拉开,一个人弯腰钻了进来。 没想到这山里的晚上会突然变得这么冷,路君峰从行李箱里拿了条薄毯子出来,想要偷偷的去给陆遥这个怕冷星人盖上。 “夜里凉……” 陆遥在路君峰开口前几乎是朝他飞扑了过去,并将他的嘴巴用手牢牢得堵住。 “别、出、声!”陆遥凑近他耳边用气声说话。 她整个人神情严肃,紧张得屏息以待,竖着耳朵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在确定周围的任何一顶帐篷都没有发现自己这里的动静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整个人还没完全放松下来,这口气也才松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并且肾上腺素飙升,紧张程度竟然胜于刚才! 此刻在这方局促的帐篷里,她的上半生几乎趴在了他的身上,一双手捂住他的嘴,而自己的头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这么紧张是怕让人知道他出现在自己的帐篷里,到时候就不是“觉得自己长得漂亮欺负别的女生”了,而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竟然勾引男生”了! 这是她的一时情急,她扑了,捂了,靠了,这都没什么她可以向他解释,可是他用不着把手贴在自己腰上,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他的怀里吧? 还抱那么紧,她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手……”她的手被他抓在手里,她挣脱不开,又不敢说话太大声,只能摸索着靠近他的耳边用气声说话。 他其实已经明白她刚才奇怪举动的缘由了,她是怕人知道自己和她在一起,于是也学她将嘴靠近她的耳朵,鼻子不可避免得擦过她冰凉的耳垂,他低声呢喃:“你的手,凉……” 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边,她怕痒,又无处可逃,只能把自己的头埋进他的怀中。 他顺势搂紧,嘴角勾笑,心里坦然:是她自己投的怀送的抱! 在她即将要爆发前,他终于放开了她,只是放开了人,手却依旧被他拢在了手心里,并且不停得拿手搓热。 “手怎么这么冷?”虽然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但两个人貌似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音量,交流起来倒也无障碍。 陆遥的一张脸红成了大猪肺,要不是帐篷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帐篷顶开了一个小口透露进一点点的月光,两人的脸色都被掩藏在了黑暗中,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肯定要被这人耻笑不已。 陆遥没应声,他又去摸她的脸:“脸怎么这么烫?” 陆遥躲开他的手:“没事啦,你快回去吧!” “不行,你这样忽冷忽热的,是不是病了?我还是去找领队吧……” 陆遥赶紧摇头,嗫嚅道:“真的没事啦,我要休息了,你……你……” “我等你睡了再走。”他把刚才拿来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陆遥了解这个人,有时候固执得让人头疼,你越阻止他,他越和你死磕,反而晾着他不理,他自己也就好了。 折腾了许久,她确实累了,更无心再和他较劲,于是躺了下来。 帐篷不大,两个人又都挺大只的,一躺一坐,显得空间有些局促,陆遥下意识的侧过身往一边让了点空间,让路君峰坐着能稍微舒服一点。 知道他是因为怕自己冷才半夜送毯子过来,又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不肯走,陆遥此时尴尬的心情里又夹杂了一股暖意,静静地流淌在身体里,让人觉得今天一天之内所受的那些委屈并没有什么,他依然是那个会心疼自己的人。 她的心里渐渐趋于了平静,一直徘徊在心里的烦闷也一扫而光,只是心里是平静了,刚才咬牙硬忍的疼却突然浮了上来,嘴里不知不觉就轻哼出声。 “怎……么了?”发现了她的异样,他打开那盏小灯,想要凑近她看,可是她把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了臂弯里,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只小虾米,脑袋都快埋到了膝盖那儿。 于是他伸手向她额头抹去,没想到摸到了一脑门的冷汗! “阿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这才着了急,双手捧起她的脸,俯下身脸贴在她额头上,“没有热度,不是发烧。” “是刚才脚上的伤口疼吗?” 陆遥转过身平躺,虚弱得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她这副疼得眉头紧皱,身子发抖的样子像是没事?! “我去找人!” “等等,”陆遥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去拽他的衣服,“我真的……没事,不要,不要找谁……” 这种事算不上什么病,更谈不上找人帮忙。 “那你到底哪里不舒服?”看她的样子像是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却不愿意说,要说陆遥怕疼是出了名的,哪怕擦破点皮都要向你哭个疼,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得咬牙硬抗着? 路君峰心里不禁疑惑,她到底怎么了? “哎呀,你、你别管了啦!”陆遥身上现在难以启齿的痛,真是折磨着她的身心,要不是灯光昏暗,路君峰就能看到她的脸色一会儿疼得煞白一会儿又羞得红透的怪异。 “你真的没事?”他一点也不信她的话。 “嗯,没事,你回去吧,别让人看到你在这里啦……” 他扶着她躺下,给她盖上薄毯,语气坚决道:“不找领队可以,但我必须留在这里。” 刚才的一番解释已经快到了陆遥身体的极限,虽然她特别害怕被人知道他们两个呆在同一个帐篷里,但她同时也明白他对某些事情上的执拗。 算了,随他去吧,她无奈的想。 她再次躺下后,感觉到路君峰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还是全身的巡视,像是要看出她的身体到底哪里不对劲。 陆遥被他盯得浑身上下发毛,心里想着这是要准备一个晚上不睡了,她又痛又困,明天还有一天的活动,绝对不能被这个人给害了。 于是她紧咬着下嘴唇,犹犹豫豫得开了口:“要不然,你……你……也……躺……一会……吧……” ------------ 第89章 某一种疼02 陆遥如临大敌地说完这句话,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心口往外蹦。 谁知路君峰听完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依然如刚才般安静得坐在她背后,她侧着身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很想看一看的,只是……她不敢,她怕自己会失望。 思及此,她又反问自己,陆遥你失望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间,她突然感觉身后的人动了动,动作非常得轻,只是这帐篷的空间实在有限,不管他的动作再怎么轻缓都不可避免得会触碰到她。 陆遥感觉到枕头往另一边倾斜了一点,始料未及之下,她的脑袋顺着那个倾斜的坡度也随之往下倾斜。 一倾一斜,他的下巴正正好好的搁在了她的头顶。 两人的身上都好似有一股电流从相触的地方,由点及面,袭向了四肢百骸! 陆遥刚要开口让他往后挪一点别挨得自己太近,下腹的一阵坠胀 疼得她一开口就变成了呜咽声,并且迅速地又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陆遥蜷缩着身体抱着肚子的样子终于让路君峰发现了问题所在,于是他试探着问她:“阿遥,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啦!”她简直要羞愤得把自己埋进帐篷底下的泥里! 为什么她总要在他面前暴露这些女孩子的隐私,因为这种事而遭受他的质问?陆遥很想问一问,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哪个女生总是被一个男生如此的关心她亲爱的大姨妈!!! 路君峰却没有她想这么多,他只是想到她的体质虽然偏寒,但因为平时对她保养得当,一般她这种时候……从没发作过这么厉害的疼,为什么今天她会这么难受? 然后他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那些“互联网知识”,这才联想到她今天的某些异常行为! 因为身体的“特殊”情况,所以她当时没有主动下水去捡东西,晚饭没吃多少,又来来回回地搬了那么多的木柴! 还受了别人的欺负,喝了半瓶子的凉水,做了五十个高抬腿,竟然还赤着脚泡在冰冷刺骨的溪水里那么长时间! 今天这些状况的发生,她能不疼吗! 而他在这一整天里却还在跟她置气,竟然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着她做这些! “阿遥,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的一颗心疼得发紧。 他的阿遥,他是那么的在乎她不让她在别人那儿受一丁点的委屈,可是今天却是因为自己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罪。 她在被那些女生捉弄时心里该有多难受啊,她一定一直在等着他去解救她安慰她…… 其实路君峰多虑了,陆遥有间接性公主病,需要所有人的爱护和疼爱,这些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事实上陆遥不在他跟前时,还是个很有主见,身体力行,绝对不是个尖酸刻薄对什么都看不上眼的娇娇女。 就算刚才被那些女生各种整,她也不过是气愤他们以多欺少,可是她愿赌服输,什么喝凉水做高抬腿捡石头这种事情她既然愿意去做,就不会因为现在肚子疼而再拿这些去埋怨任何人。 陆遥现在最渴望的是能马上睡着,然后明天一大早起来就雨过天晴什么事都没有,可是路君峰这位同志眼看又要大妈体质上身,恐怕是要唠叨自责个没完没了了。 陆遥心里一烦,下意识就把自己手往后伸,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她的这一举动果然成功得让他闭上了嘴。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有些迷糊了,竟然抓着他的手越过两人的身体,将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路君峰:“……” 他心里不可谓不震惊,他知道自己的手正放在陆遥身体的哪一个部位,这一想法让他下意识想要抽走自己的手,却被陆遥牢牢得抓住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陆遥困得上下眼皮正打架,大脑也很快就要罢工,于是乎她现在所有的举动都是不经思考的下意识。 她抓着他的手缓缓下移,直到他带着暖意的手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覆在她隐隐作痛的小腹上。 她虽然是穿着衣服睡觉的,但洗好澡换的是件宽松的体恤衫,在刚才的拉扯间不知不觉衣服的下摆已经撩到了肋下的位置。 所以路君峰的手掌直接贴在了陆遥光滑平坦的小腹上,而他的手像是家里的热水袋缓和了她身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无法忽视和忍受的疼痛。 陆遥在彻底睡过去之前说了句话,含含糊糊的听不大清楚,好像是在说—— 阿峰,这儿好疼啊,你帮我揉揉…… 第二天陆遥睁开眼时,路君峰已经不在自己帐篷里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两个人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帐篷…… 可是当她看到自己身侧凹下去一块的垫子,心里像是有只小东西在上蹿下跳,慌乱得失去了所有的章法! 如果她那个贴在他脖子上的吻是无意的,是不小心,是可以耍赖掉的,那么昨天晚上她又是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睡,又是抓着人家的手放在……放在…… 陆遥双手捧着自己一张大红脸,只要一想到昨晚上自己干的那些事,就恨不得这大姨妈痛能痛死人,死了也就一了白了,不用面对那个人。 虽然陆遥被大姨妈痛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又为了自己的那点面子几乎就要化身为长在帐篷里的蘑菇,但很快她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山里天气总是突变,一大早开始只不过是淅淅沥沥的下了点小雨,谁知过了一会儿竟然就下大了,而且越下越大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们原先的计划是今天晚上再住一晚帐篷,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可能了,今明两天在山上的所有活动也没法再开展,于是领队和旅行社一合计就决定提前结束此次行程,虽然有很多人抱怨,但毕竟是天不遂人愿,安全起见,只能匆匆打道回府。 回去的车上,陆遥先上车挑了最后一排左手边靠窗的位置,打算一会儿一路睡回家,刚拉开车窗帘,就看到窗外赵杨和罗珊珊拎着行李冲自己打招呼,赵杨还用嘴努了努陆遥旁边的位置,意思是让她把位置留给他。 陆遥刚要勉强点个头回个笑颜,就发现车窗外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像是说好了般突然间同时僵住。 陆遥随着他们的视线转过头,她发现自己旁边原本空着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坐了。 那人还自说自话的将大巴上正对着她的空调出风口给关了,拿一件自己的外套把她从脖子以下盖得严严实实。 她刚要质问他什么意思,一双手借着外套的遮掩轻轻得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她半启的嘴,在内心无数个心绪起伏后终于闭上。 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想要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补眠,歪来扭去地调整了半天,最后发现如果将头往右倾斜的话更为舒适…… 山路崎岖,司机也未放慢车速,大巴车在下山时一边颠簸一边直往前冲。 陆遥半梦半醒间,身体有好几次不受控制得往前扑,撞到前面座位的后背上。 没法一直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让她睡得极不安稳,懊恼间正要再换个姿势,后背处突然挤进了一条手臂,手握在她的肩头,手臂一收,她就跌入了一个胸膛。 路君峰将自己的头稍微往左下角倾斜,正好将陆遥的额头卡在自己的下巴与肩头,让她能安稳得躺在他的怀里不用再被颠簸的大巴车摇得脑袋乱晃。 她那一头一脸的长发有几簇扎进了他的衣领里,不痒,反而带着一点凉意和湿意,从他的毛孔中钻入肉眼看不见的细小经脉中,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流向全身每一处神经末梢,竟带起了全身的一阵阵酥麻。 大巴车终于驶上了高速,也不再颠簸,但是陆遥却一直心安理得舒舒服服得躺在某人的怀里贪睡,连到了服务区休息站也是他推醒后才迷迷糊糊跟着别人去上的厕所。 服务区人多怕她跟错人上错车,他又在厕所外等着她,视线一直追随在她身后,瞧她虽然困得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但自己坐的车倒是认得挺准,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这才转身进了厕所。 正在洗手,就看见赵杨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他身后,一脸无措,欲言又止。 路君峰这个手洗得有点慢,不过他有洁癖倒也正常,陆遥看他上车时手里拎了个塑料袋,他一坐下她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手洗了吗?”路君峰拍掉她伸过来的手。 “洗了洗了!”陆遥在吃面前通常会把尊严面子先放在一边,被人拍两下手背捏两下脸颊也都能自动过滤掉。 她捧着新鲜出炉的地瓜张嘴就要咬上一大口,被路君峰及时拍开她的脑袋给制止了。 “烫……” 路君峰觉得陆遥这个人其实除了长得好看之外,真的是毫无优点,连一点生活常识和自理能力都没有,还总会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傲骨”,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躲。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花瓶一样的人,身边总是围绕着想要接近她的男生,在他们的眼里陆遥就像自己心里无数次幻想过的初恋,单纯而美好,特别是当她冲着你笑时你便毫无招架之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她的那些单纯无害都是表面的,她伤起人来从不留余地,专挑你的软肋捏,捏得你总是生不如死;她的美好也是肤浅的,她脾气差个性顽劣,是根难啃的硬骨头,即使花了三年的时间你也只能靠近她那颗心的边缘处一点点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允许任何人的觊觎和靠近。 后来陆遥想起这次不算美好的毕业旅行,还不止一次提到过那个叫赵杨的男生,埋怨对方明明说好了旅行回来就一起去博大书城的,结果音信全无,亏她还把他当成了知己,真是一点都不够意思。 路君峰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当时赵杨问他和陆遥是什么关系时,路君峰告诉他,陆遥的父亲曾经允诺自己,等陆遥十八岁那一年,他们就会订婚。 ------------ 第90章 挤公交 F附中位于S市的西南边,与陆遥他们住的地方横跨了两个区。 学校里虽然可以住宿,但由于是老校区,宿舍的条件并不是太好,一般除了郊县和外地学生之外,市里的学生很少有会住宿的。 陆遥是个爱美的姑娘,不能每天洗澡洗头那是万万不行的,路君峰是个洁癖,更加不可能和其他男生住一块,于是两人很有默契的向陆匀表达了情愿每天上下学挤公交车也绝对不会住学校的强烈意愿。 陆匀在这些事情上一向管得很宽泛,只要两个孩子自己愿意早出晚归,他自然没意见。 于是自从上了高中开始,他们每天六点不到就得起床,然后再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晃到学校。 虽然之前念初中时也是坐公交车,但初中毕竟离家近,虽然人多,也就挤个几站路就到了,可高中学校离得远,最少得一个小时的车程。 陆遥刚开始还能坚持五点多爬起来,通常可以排在站台靠前的位置,能比其他人先一步上车,运气好还能坐到个位置,在座位上补眠休息会儿。 但随着天气的渐冷,这位怕冷星人每天几乎都是踏着最后的点出门,有好几次都差点错过了这一班次的车。 路君峰原先没太苛求她,只要他们能不错过车上学不迟到,她拖拉一点也没什么,但那天早上他们再一次被挤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虽然他已经尽可能把她圈在自己和车门之间以挡开其他人的拥挤,但防不胜防,他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的眼睛里蓄起了泪水,要不是人多恐怕她早就哭出了声。 刚才那个挤着他们而过的男人在下车前,摸了陆遥。 路君峰当时就感觉到她的身体一僵,脸色刷白,当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那个猥琐的中年男人早已经下车,他甚至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这件事让路君峰懊恼了一整天,也自责了一整天。 于是第二天开始,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大雪纷飞,每一个上学的日子里,他总是第一个出现在家门口那个公交站台。 陆遥则是笃悠悠的踩着公交车到站的时间过来,虽然她经常排在队伍的最后才上车,但他早已经给她占好了位置,她一上车他便把位置让给她,让她能安安心心得坐在位置上,还可以一路睡到学校。 路君峰最喜欢替她留中间靠窗的单人位,当她坐在位置上时,他便站在她身边,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则撑在她前面那个位置的椅背扶手上,这样他就能把她整个人都圈在自己的领地里,不管车里有多拥挤,他都可以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开所有人的触碰。 陆遥当然也不是个只会坐享其成的,不过她的付出也就仅止于自己坐着时将路君峰的书包抱在胸前,减轻一点他的负担。 其实她挺喜欢怀里抱着两只书包的,有时候她靠在椅背上睡觉不舒服,就会把头整个得埋进书包里枕着睡,可是她这样睡容易磕到书包上的拉链,有一次脸上还不小心被刮出了一条印记。 后来他就不让她拿书包当枕头了,他原本抓着她椅背的手稍微往前移一点,让她能把头靠在他的小手臂上,能睡得舒服一点。 有时候她睡得太熟,车子一转弯,她的头就顺着他的手臂滚在了他的怀里,他也不替她搬正,反而将原先靠在椅背上的手贴在她耳边,将她的脑袋偷偷地往自己怀里更深处带…… 陆遥下车后走在从公交站台到校门口的这一路上时,一直拿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眼神毫无聚焦的落在前面那人的后背上。 她一直以来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每次她在车上睡着,当司机师傅急踩刹车,她因为惯性身体往前冲时,为什么每一次她的下巴都会准确无误的撞在他的手臂上? 难道他每次抓住前面座位扶手时,都是同一个高度吗? 可就算这位强迫症连手臂的位置和斜度都能保持一致,但她每一次往前冲的角度都是不同的啊! 所以为什么几乎是每一次碰上司机师傅急刹车,她的嘴唇就要和他的小手臂来个亲密接触?! 不过陆遥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在了脑后,因为在她看来不会有人,会在整整一个小时的车程中一直盯着一个人看,每一分每一秒都不错过,所以才会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拿自己的手臂去接她的嘴! 除非那人是个大变态! 而路君峰可能永远都不会告诉她,高中三年,在他们坐了无数次往返学校和家里的这辆公交车上,每当她一闭上眼睛,他的视线就从没有离开过她…… 上了高中,不再分实验班和普通班,但陆遥和路君峰始终没有被分在同一个班的缘分。 高中的课业比起初中更加紧张,但高中不像初中,每天有老师盯着你对你耳提面命,什么考题考点都给你拎出来复习复习再复习。 上了高中后,各科老师完全采取了放羊的模式,上完课布置完作业几乎就不会再出现了,对于一些背默写的作业也很少,都是靠学生自己的自觉性去学习。 以陆遥一贯散漫的学习态度倒是和F附中相得益彰。 F附中是一所历史悠久名声在外的名牌高中,学生们也是从本市和周边几个市以高分考进来的,学习氛围自然不用说,至于路君峰原本就是个雷打不动爱学习的孩子,还没开学时就已经早早得报好了补习班,还害得陆匀差点就要把陆遥也一起送去。 但陆遥觉得她已经完成了自己考上F附中的目标,接下来的三年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做好三年后托福考试的准备,所以在学习上比起路君峰或者其他F附中的学生少了点急迫感,有时还会很有空闲地欣然同意参加学校里各个团体的活动。 高中后的陆遥,渐渐的已经褪去了小女孩时期的青涩与稚嫩,身体的发育也在朝着较为成熟的少女时期靠拢,就算是穿着土得掉渣的校服也时常能吸引众多的目光。 她从小漂亮到大,已经习惯了大家落在她身上羡慕或者探究的目光,虽说是见怪不怪,但她毕竟是个小女生,时常也会有一点骄傲和虚荣心,也会享受大家对她是个漂亮姑娘的称赞。 F附中是公立学校,不似F大初级中学的私立英伦风,学生们每天身上穿得都是蓝白相间,千篇一律土得掉渣的校服。 但陆遥会在校服外套里穿上一件小方领的淡粉色衬衫,绑头发的黑色带钻的四叶草造型的发辫,脚上穿的不一定是最潮流最新款,但必定是很贵的经典款。 她身材窈窕得往那儿一站,自然而然就是道风景线,旁的任何一点背景的衬托都不需要。 自从初中毕业和孟流氓他们一帮人分道扬镳后,男生们不再像初中时虽然喜欢她但碍于小孟的“监视”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偷偷摸摸的暗地里喜欢。 况且高中里的男生不管是在身体还是心理上都已经与初中生完全不同了,不再以拉女孩头发天天想着怎么变着法儿惹女孩哭以此为乐了。 他们都已经是十六至十八岁左右的少年,在思考问题和为人处世上褪去了小男孩的冲动青涩,带着逐渐产生的青春期的懵懂而变得沉稳内敛不再张扬,他们开始将拉女孩头发惹哭女孩以换取对方的注意,换成了改用问数学题或是放学后一起回家的方式。 而他们也逐渐开始发觉,干嘛非得惹女孩子们哭呢,她们笑起来她们冲着你娇嗔撒娇才漂亮呢! 笑起来漂亮中的佼佼者当属陆遥。 如果路君峰当初选择住校,恐怕就会发现原来陆遥是F附中男寝熄灯夜谈时被提及次数最多的女生,陆遥在F附中念书的这三年里,简直是经久不衰得被热烈的提及。 陆遥不傻,她感觉得到每天做晨操时周围男生朝自己频频看来的眼神;体育课只要是和陆遥他们班一起上,男生们总喜欢围观他们班;还有她参加的那些活动,参加合唱团,参加校庆晚会的演出……只要是自己出现的地方,总有男生们热切到不加掩饰的驻足观望。 陆遥从一开始表面上装得一派云淡风轻实则心底里颇为得意,时间一长,就如同她对于学习的热情一样,呈抛物线形势急剧下降。 他们虽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但这些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眼神却让陆遥浑身不自在。 陆遥觉得她虽然喜欢被人称赞漂亮,可那些夹杂着意味不明含义的高中男生们的眼神,就像是想要把自己衣服扒光了从头至尾“欣赏”,简直令她感到厌恶! 于是陆遥渐渐得减少了在学校里的抛头露面,假模假样的以“学习为主”这样光明正大百试不爽的理由回绝了各方的邀约,而她的这一策略果然起到了效果,那些只要她走在学校里就被无时无刻窥视的感觉比之前好了很多。 这天周六路君峰补习班回来,看到陆遥洗完澡从自己房间出来,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手表,心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是在学校里抛头露脸的参加那个什么合唱团的活动吗? ------------ 第91章 抛头露脸 陆遥因为会弹钢琴,被学校的合唱团请去做了钢琴伴奏,其他人或许可以请假不参加活动,但作为钢琴伴奏的陆遥却必须每一次排练或者演出都到场。 所以周六她会去学校里参加合唱团的活动,通常情况下都不在家,因为和合唱团里的人混得熟了,她有时也会被同学请去家里或者去外面聚会,而她每一次都宣称那些聚会只是合唱团开的小集会。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她在外面晃荡的时间多了,在家里的时间反而屈指可数。 可是今天他一进门就感觉家里客厅很凉快,按照现在的室内温度,空调应该是开了很久的……所以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家,没出过门。 这倒是出乎了路君峰的意料。 “你看到吹风机放哪儿了吗?”陆遥蹲在客厅的茶几处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陆遥怕冷也怕热,怕热纯粹是怕出汗,于是只要是在家,只要身上出了汗总忍不住要洗澡,哪怕是在大白天里,她也能合着早中晚三餐洗三次澡而不嫌麻烦。 路君峰从补习班回来时她刚洗完澡,想要吹干头发,却怎么也找不到家里的吹风机,看到他开门进来,就随口问了句。 “今天合唱团不是有演出吗,你怎么没去?”他没回答她吹风机的事,反而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不相干的。 “什么?”陆遥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翻箱倒柜地找吹风机上,对于路君峰的这一问话其实是没怎么过脑子的。 如果她能停下来并对他的这句话及说话的口气细细琢磨,便不难发现这其中某些嘲讽的意味,但她只是随口回了句:“合唱团有演出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合唱团的伴奏吗?”他换好鞋放下书包一步步走近她。 “我之前是答应过帮忙,但那是临时的,我又没说过会正式加入他们合唱团。而且他们整天不是排练就是演出,几乎每天放了学都得留下来,还有周末也是,我烦也烦死了……吹风机到底在哪儿呢?” 陆遥蹲下身正在茶几的几个抽屉间来回的翻,没发现在自己说话间路君峰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他的视线居高临下的落在了她的后背上,他半弯下腰,前胸几乎是贴着陆遥的后背,越过她将被一堆零食掩盖的吹风机从茶几桌上翻了出来…… 看到吹风机终于出现,陆遥小声嘀咕道:“咦,我刚刚明明找过这里了啊!” “哦,是吗,”路君峰不置可否,在将正好离他们一个对角线距离的吹风机拿近时,一手撑在茶几边缘,不动声色潜移默化得将怀里的人圈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然后他慢慢的一点点的缩小这个范围,直到将她的整个后背都禁锢在了自己胸前,他才低下头嘴唇几乎是贴在了她的耳边,轻声道,“所以你的眼睛生这么大……是用来当装饰的吗?” “路、君、峰!”陆遥从他手里一把夺过吹风机并用力把他往后推,一蹦三尺远得逃离了他的势力范围,站在沙发的另一端朝他吼,“你卑鄙!” 路君峰被她撞得身体后仰,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等他坐直身体看着她,脸上早已是一派无辜无措,他反问她:“我哪里卑鄙了?” “你、你、你……” “你吃我豆腐”五个字如鲠在喉,随时都要冲口而出,但瞧着他脸上得逞的笑容又让她不得不硬生生得给吞了回去。 她不傻,知道他刚才是在故意耍自己,就等着她自动跳下他的陷阱。 但凡你认为他刚才是在故意吃你的豆腐,他保管回你一句“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思想竟然如此污秽不堪!” 紧接着他就会嘲笑你能把随手拿个吹风机的事情当做对别人人品的质疑,继而又引申出其实你非常在乎他触碰自己的身体,无论他不小心碰你哪儿都被当成是他的一种故意,最后让他得出了你其实对于他的靠近异常的在乎和敏感…… 条分缕析,权衡利弊后,她非常之没有骨气的咽下了这口气。 路君峰回房间洗了个脸出来,看到她站在客厅里如临大敌得鼓捣她的一头长发。 自从小升初那一年剪过一次头发后,陆遥便没再剪短过,一头长发早已及腰,洗好澡后总是湿漉漉沉甸甸的披散在她后背上,每次光是吹个头发就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她又是个手脚不太麻利的人,不是手上打结弄疼自己就是把头发夹进吹风机的后槽口,时常吹个头发都能把自己吹生气。 他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 “我自己会吹……” “什么味道?你头发糊了吗?” 陆遥:“……” 陆遥心不甘情不愿地盘腿坐在地毯上,路君峰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这样的高度正合适他给她吹头发。 “你不去合唱团了要紧吗?”他试探着问。 “不去就不去了,有什么要紧的,难道他们的钢琴伴奏毕业了我就得一直顶着吗?”陆遥正调着电视机节目,回的不算太走心。 “可是你之前好像很热心,我以为你很喜欢。” “没有很喜欢,就是帮忙而已。” “帮忙?帮谁的忙?”他趁胜追击。 “唔……”陆遥有些嫌烦他老是追着这件事问,而且她也是真的不记得这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我不记得了。” 路君峰在陆遥身后的脸色终于放晴,像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终于露出了点笑颜,他想:“不记得了?她最好是真的不记得了!” “那么校广播台找你帮忙,学生会找你帮忙,听说校庆让你去做主持人……” 要是装上两个铃铛,陆遥的头非得摇得“叮铃当啷”乱响,她皱紧了一张苦瓜脸,声音凄楚道:“不去了不去了,这种忙再也不帮,不管是谁的忙也不帮了,烦都烦死了!” 陆遥只要一想到那些男生挤在活动室外明目张胆得偷看她,还时常挤在一堆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还听说那些男生会在晚上熄灯后在寝室里讨论她! 这简直是太恐怖了! “你不是很喜欢这种抛头露脸的活动吗?” “也不是喜欢啦,只是……等等,什么叫‘抛头露脸’呀!路君峰你把话说清楚,我哪有抛头露脸了?!”她突然躲开他的手和吹风机。 转过头,在顶着一头一脸头发状似泼妇的形象下,恶狠狠地瞪着他。 “转过去,还没吹好。”他无视她的生气,手指缠住她一缕长发轻轻一扯,陆遥吃痛下不得不又重新转回了头,并且被他扯得微微抬起了下巴。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她撅着的那张虽然不甘心但被人抓住小辫子后又不敢顶撞的嘴。 帮着学生会的人晨检,在做早操时穿梭在各班的队列里拿着本子计分;市里的领导来学校视察她课都不去上候在会议室外端茶递水;还有什么合唱团的伴奏,广播台的嘉宾…… 她难道从没有过一点“自觉”?还在这里和他讨价还价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出去“抛头露脸”过? 路君峰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很有一股想要狠狠得重重得惩罚她这张嘴的冲动! 他手上逐渐加重的力道疼得她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小辫子被人抓住了敢怒不敢言,只得委屈巴巴得小声求饶着:“阿峰,轻一点啦,疼……” 她的“疼”字带着哭腔拖着尾音,让他那颗心浮气躁的心霎时间像是踩在了云端,柔软了原先他心里那一大片对她的埋怨和无法释怀的嫉妒。 可是她以为这样他就会放过她了吗? 替她吹头发时 ,他的手在撩她鬓角的头发时不小心擦过了她的脸颊,她似乎没感觉到,没有回头也没有指责他的吃豆腐行为,于是这双手便愈加的“放肆”。 陆遥的头发又长又密,打理得却不错,手摸着虽然没丝绸般顺滑这样的夸张,倒也纤细柔软,触手温润,于是他的手借着这层黑色的屏障一次次的轻拂过她的脸颊,额头,脖颈,手臂…… 路君峰自以为自己吃豆腐的水平高超,陆遥一点也没察觉,以为他不过是好心替自己吹个头发,可能还心生了点感激,可是他没发觉陆遥手里的遥控器压根就没离开过手,而电视频道轮了一圈又一圈,根本就没在哪个节目上停顿超过三秒…… 被他“不小心”碰到的肌肤上隐约透着不明所以的红粉色,在路君峰看不见的脖颈里更是忍不住起了一小片的鸡皮疙瘩,让陆遥在开了空调的客厅里,一会儿热得脸色绯红,一会儿又冷的轻轻打颤。 不管是出于陆遥的自我意识觉醒还是路君峰旁敲侧击的提点后,陆遥后来就彻底断绝了和学校里所有活动和团体的帮忙关系,不管是谁来请,托了谁的关系,哪怕是学生会和老师来找她,她也以“家里人不同意放学后留在学校”为由全部拒绝。 路君峰见她放了学和双休日不再往学校跑,而是宅在家里不出门,虽然时常要和阿姨或者陆匀斗个嘴耍个小性子,虽然到最后会把火气不明不白得撒在自己身上,但他却觉得这样挺好。 路某人大男子主义附身,觉得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该到处的抛头露脸惹人闲话,特别是高中生应以学习为主。 却不肯承认他的那点阴暗心思其实是怕他们家陆遥这样长得漂亮的容易被人惦记,怕被人偷走,所以才要“关”在家里的自私自利,小肚鸡肠。 ------------ 第92章 谣言01 陆遥虽然不再参加校内校外的各种活动,但不代表学校里的男生因此而不再关注她。 平时在校,大家基本都是在教室里上课,下课的那十分钟课间休息也就只够上个厕所倒杯水,谁也不会晃悠到别班去撩骚。 唯有体育课是这群终日不见“天光”的高中生得以被解放的好时光。 高中的体育课与初中相比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初中体育课一般都是老师带着从头至尾的集体活动;而到了高中,除了一开始的站队列做几个拉展身体的动作,老师们基本都是采取自由活动的形式。 通常情况下所谓的自由活动,就是默认大家可以回教室看书写作业,而大部分的学生也确实是这么干的。 只是高一的这批毕竟才从初中升上来,对于三年后的高考还没有太大的感觉,所以在学习上肯花的心思不比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只要是一到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操场上,篮球场上总能见到他们年轻活力的身影。 陆遥虽然是一个时常觉得自己会被学习这座大山压垮的高一学生,渴望各科老师都能以“散养”的方式对待她,但只要是体育课,体育老师一说解散,她哪儿都不会去而是直接回教室,就算是趴在课桌上睡觉也坚决不在体育课时在外晃悠。 陆遥曾经也和女同学一起牵着手压过操场,在体育馆里打一会儿排球羽毛球,或者只是坐在一旁看一场球赛,可是每一次总有人不厌其烦得来“骚扰”她。 和女同学绕着操场聊天时人家会不停地告诉她“陆遥你快看,那里有男生在看你”;打球时如果她动作大了点不知掀起了哪儿的衣摆,总能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嬉闹吹嘘声;哪怕她只是坐在一旁看别人,也总有什么篮球排球羽毛球甚至是饮料瓶子会不偏不倚每一次都砸中自己这边…… 陆遥不堪其扰又无法警告所有学校里那些在暗处窥视自己的男生,让他们适可而止,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乎。她选择装傻充愣,希冀时间一长大家对她的好奇心会渐渐淡了。 这天体育课陆遥又回了教室睡觉,刚把桌上的课本收进抽屉就有人在教室门口喊自己的名字。 是合唱团的副团长,陆遥和她关系不错。 副团长来找陆遥,是因为之前陆遥在担任钢琴伴奏时调过排练室的钢琴,他们现在找的顶替陆遥的那位伴奏说陆遥当时调的音不对,希望陆遥能过去解释一下。 副团长的话让陆遥感到了莫名其妙。 排练室那台钢琴原先一直没人用,合唱团之前的伴奏因为准备出国申请了休学一年,他们那一年里都是用的伴奏带,直到后来请到陆遥帮忙才开始重新用的钢琴伴奏。 排练室的那台钢琴闲置时间长了确实有点音不准,但要是为此特地请调音师学校不一定会批,毕竟这个费用不便宜,所以陆遥才自己私下里请了一位,这件事也就团长副团长知道,学校和团员们大都不清楚。 而陆遥请的那位调音师不是什么小作坊里的半吊子,而是当年她在某个国内大赛上认识的专业级别的师傅,要不是他正好住S市又与陆遥之前的钢琴老师是旧相识,人家压根就不会跑来一个高中给一架普通的伴奏用钢琴调音。 陆遥走在去排练室的路上都一直在想这件事,按理说大师不可能把钢琴调坏,自己之前也一直用得好好的,怎么这位新的伴奏一来就说钢琴出了问题呢? 合唱团的排练室在多功能楼的顶楼,陆遥跟在副团长身后穿过教学区和篮球场,来到多功能大楼时看到合唱团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下楼梯。 原来之前大家在排练,现在既然钢琴出了问题排练继续不下去,大概就被解散了。 陆遥和大家打着招呼逆向而上,来到排练大厅时人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合唱团的一些骨干还在整理场地。 “陆遥你来得正好,刚才小夏在找你,哦,小夏就是我们新的钢琴伴奏。”有人看到陆遥出现在排练大厅,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哦,钢琴有什么问题吗?”陆遥走到钢琴边,抬起琴盖试了几个音。 刚才和陆遥搭话的是合唱团的团长,他走到陆遥身边,看着她的侧脸,面露尴尬道:“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小夏刚弹了一半就说音准上有问题,我想只有你当时请人过来调过音,陆遥你别误会我不是说是你的责任,我当时也没和大家说这件事。我把大家解散了才让副团去请你来的,我想关于钢琴的事你们是内行,或许说清楚了就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合唱团这一任的团长是高二的学长,叫高乐,当初也是他托人来找陆遥请她临时帮的忙,陆遥和他交情不深,他给人的感觉也一直是平易近人温和有礼的高年级学长风范,和人交谈时脸上始终挂着谦逊适度的笑容。 陆遥曾有一度觉得高乐和唐斐有些相像。 陆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后问高乐:“那她人呢?” “她有事出去一会儿,你能等一等她吗?” 陆遥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于是她只好坐在排练室里等,直到等到排练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得差不多了。 陆遥看到副团和高乐打了声招呼后也离开了。 陆遥看了眼手表,踌躇道:“要不然你告诉我她是哪个班的,我直接去找她?” 一般情况下陆遥不爱多管闲事,但一来当时找调音师的事确实是自己私底下做的,要真有什么问题她推卸不了责任,再者她不愿意再和什么合唱团有任何的瓜葛,因为他们的事而浪费自己的时间,她希望能快刀斩乱麻,有什么事一次性解决了省得他们回过头再来找自己。 高乐却说不急,再等等。 直到体育课下课,下一节课就要上了陆遥没法再等,高乐才告诉她那位新伴奏小夏是哪个班的。 陆遥下午接连上了两节班主任的课,课间被拖堂了一会儿导致她没时间去找小夏,等到放了学她抓起书包火急火燎得跑去她们班教室才发现人家班里都走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明天再说就看到个女孩从教室里走向自己。 原来她就是小夏,她们班正在大扫除,灰尘四扬,陆遥捂着鼻子赶紧把小夏拉到一边,告诉她换个地方说吧。 后来两人就站在教学楼后边的大树下,陆遥把当时为什么找调音师来,和调音师调过什么全都和小夏说了一遍,小夏听完后也没说什么。 陆遥告诉她钢琴若是真的有问题就直接来找她,她负责修好,小夏当时答应得也好好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就算是结束了。 但是到了第二天整个F附中就传出了一件挺轰动的事。 等这件事终于传到陆遥耳朵里时,她觉得简直是可笑至极,完全没有一点事实依据。 什么叫做她不甘心自己被人踢出合唱团,特地来找团长求情,还和团长两个人在排练室里呆了很久,最后竟然还放了学去堵新的钢琴伴奏,威胁人家把伴奏的位置让出来! 陆遥爱使小性子,但至多对着家里人特别是路君峰,作天作地不依不饶,她这叫刀口冲着家里人耍横。 在对外时,一般都以息事宁人为主要方针,只要不是太原则性和针对性的事情,比如初中时有人说路君峰是个偷窥狂大变态这种人身攻击,陆遥通常都不作理会。 她从小到大确实因为自己的漂亮被风言风语过很多没有事实依据的事情,她刚开始会挺较真,告诉家长告诉老师,可是每一回其实都找不到流言蜚语的根源,都是靠时间来一点点淡忘掉。 这样几次三番下来陆遥也就见怪不怪,反正在她看来流言止于智者,就算智者也止不住,那也是传言是假的,假的永远真不了,因为自觉自己站在真理之上,所以她有恃无恐。 但是陆遥没有预想到的,是之前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都有小孟的保驾护航,有很多事情不是没发生过,而是小孟私底下都处理掉了没来得及传到陆遥的耳朵里而已。 小孟爸能靠钱把儿子弄进私立的F大初级中学,但他不可能再跟着陆遥一起念公立的F附中,再者小孟自己也不想被这样一所名牌高中压垮,他宁愿念一所普通高中,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三年的高中生涯,最后再在他爸面前说上一嘴就可以和陆遥一块儿出国留学。 所以没了小孟那些下九流但十分有效的制止流言蜚语的手段,有关于陆遥争夺合唱团钢琴伴奏的话题已经完全脱离了一开始的轨迹,开始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所谓“事实”发展。 如果陆遥还能强迫自己忍受在走过教学楼前的走廊时,那些三五成堆站在走廊上的小团体,那些男同学女同学,毫不避讳的在她的面前聊她那些耸人听闻的趣闻轶事。 那么当她被叫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被老师语重心长明里暗里一番教育和警告之后,她原本一直想要息事宁人让流言蜚语随风而逝去的,那颗淡然的心就彻底炸了! ------------ 第93章 谣言02 陆遥走在去高二部的路上时,心口的怒意一阵阵的翻涌,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气到最后她的脸上竟然奇异得挂着一丝笑容,只是她眼里折射出的是寒意森森的冷光! “陆遥,找我有事?”高乐午自休时正在出板报,看到陆遥站在教室后门口时,推了推眼镜朝她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高乐所在的高二六班在教学楼的顶楼五楼,从五楼的楼梯再往上走半个阶梯就是通往天台的一道铁门,铁门常年上着锁,没人能过得去。 两人此刻正站在这处五楼复天台阶梯上的一个平台上,这儿离五楼的教室远,说话不容易打扰到午休的学生。 高乐似乎知道陆遥会来找自己,所以当她主动把自己约来这儿又一直没开口说话时,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着急和不耐烦,反而是特别有耐心甚至是很有兴致的盯着陆遥看。 陆遥在来的路上是斗志昂扬孤勇无匹的,可是现在见到了人,真正要把话都摊到明面上来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将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捏了松,松了捏,反反复复无数次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她明白这种事得尽快解决不能等到那些传言再次发酵变味,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她清了清嗓,对高乐说道:“学长,你能和大家澄清一下我们之间的事吗?” 高乐有些莫名得反而她:“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吗?” “难道你没听说那些传言吗?”陆遥以为这件事连学校老师都惊动了不可能还有谁会不知道,更何况高乐还是这件事中的主角之一,“有人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去参加的合唱团,我还是你……是你前女友。” 对于在当事人面前提起这些子虚乌有但又令人想入非非的事让陆遥终归有些难以启齿,她觑了眼高乐,发现对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往下说:“我因为被合唱团辞退心有不甘,并且认为你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新伴奏,所以……跑来排练室找你大吵大闹,还去找‘小三’的麻烦。高乐学长,这件事我们都知道事实完全不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去找杨老师他们谈谈,把实情告诉他们?” 比起学校里的那些传言,其实她更怕自己因为这件事被学校当成典型抓,出个警告或者查看的处分,影响她以后出国留学的事情。 听完陆遥的话,高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陆遥的脸,他宽慰她:“既然不是事实,就不用怕被人说。” “可是,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特别是学校,刚才杨老师找我谈过话,她还说在找我之前也找过你。高乐学长,你究竟是怎么和杨老师他们说的?你告诉他们事实了吗?” 所以高乐不可能不清楚陆遥为什么会来找他。 高乐其实早就感觉到陆遥对自己的戒备了,她现在又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让他都闻不到她身上的那股香味了。 这让他不免有些懊恼,于是他走近陆遥,边靠近她边说道:“我告诉杨老师她们的就是事实啊,我以为我解释过了这件事就该结束了,没想到他们还会找你谈话,她们说你什么了吗?” “说我……”陆遥面对高乐的靠近不自觉得又往后退了几步,几乎已经站在了台阶的边缘,“作为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不应该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高二的学长学姐们……” “瞎说!”高乐终于不再靠近陆遥,他停下脚步,站在一个可以看清她脸上表情的位置。 “我没有瞎说,杨老师确实是这么和我说……”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杨老师她们在瞎说。” 陆遥发现高乐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虽然他和刚才一样或者说和他平时一样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不刻意也不疏远,是一种对谁都和和气气不远不近的学长该有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她从他的这个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丝……怒意? 陆遥疑惑道:“她们瞎说什么?” 高乐勾唇冷笑:“她们不该说你整天想‘这些’是不对的,你为什么不能想呢?你喜欢一个人,心里一直想着他念着他,无时无刻不想要见到他并且拥有他,不管是高一的你还是大一的你,你想的这些东西都是世间最美好的,她们凭什么阻止你去想呢?” 陆遥皱眉:“可是我真没想这些啊!” “陆遥,别动……”高乐突然伸出手,拂去陆遥面颊上的一缕碎发。 他的动作很温柔,拂开后也没有在她的脸上逗留而是绅士般立刻撤回了自己的手,只是陆遥看不见他背在身后碰过她的那只手,以自己拇指为轴不停得磨蹭着自己其他四根手指,带着种……意犹未尽的留恋。 陆遥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又没有太大的恶意,她没法发作,只是……他刚才一瞬间的表情和眼神让陆遥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午休时间快过了,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陆遥。”高乐伸手拽住了陆遥的手臂,但很快就放开,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温和无害的表情,“你不想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吗,这个传言如果不加以制止,学校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你知道我们学校对这些事管得特别严,到时候不仅会请我们的家长,说不定还会给处分。” 高乐的话正中陆遥的心事,她明白这件事确实不该任凭它发展下去。 “你有什么办法吗,要不要我,你,小夏还有副团,我们一起去找学校,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我们这么多人当面对质,我想学校一定会相信我们说的话,如果还是不行,我就去把当初找的调音师找来,让他也来帮我作证吧?”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们大家一起去向学校说明,这件事很快就会被澄清。”高乐似乎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就最好了。”高乐的话,让陆遥总算是放下了心,心里一轻松,脸上便下意识得展开了一抹笑颜。 “陆遥。” “嗯?”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去澄清这些事实呢?” 陆遥:“……” “被误会找前男友大吵大闹的人是你,所谓欺负小三的人也是你,我和小夏,我们只要不承认这件事,学校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他们只会认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把很普通的合唱团的人员调动当成我对你的移情别恋,因为得不到我所以你才嫉妒小夏,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想象,只因为你喜欢我。陆遥,你喜欢我!” 高乐的话让陆遥无比震惊,并且一股凉意从背脊处往上爬。 所谓的钢琴音准有问题请她来排练室,是故意让那么多人看到她就算上着课也非得来找他说清楚,而且还一直待到整个排练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更是有很多人看到她主动去找小夏并且两个人神色怪异的背着别人不知在聊什么! 虽然明白所有一切可能都是眼前这个人一手安排的,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维持镇定的情绪,她平心静气道:“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从没有喜欢过你,更没有误会过你和小夏,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是什么关系,而合唱团也是我自愿离开的。” “事实是什么重要吗?”高乐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毫不掩饰他在笑话陆遥的天真和单纯。 “为什么要让这种不是事实的传言产生呢?为什么我非得‘喜欢你’呢?”陆遥逐渐找到了这件事的核心了,这件子虚乌有的传言从头至尾就是在告诉大家一件事—— 陆遥喜欢高乐! 陆遥的这句质问让高乐脸上的笑容一僵,但他很快就切换上了另一幅面容,他的笑容虽然未变,眼神中透露出的乃是一种奇异的“狂热”。 高乐的嘴边擎着一抹怪异的笑:“陆遥,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了呢?我长得不丑吧?在学校里的口碑也不错吧?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背后偷偷摸摸的看你,或是在男寝里以你为话题聊那些下流的话题。我三翻四次诚心诚意邀请你加入合唱团,你之前不是也挺喜欢的吗,平时周末约你出来你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可为什么你后来又要退出了呢?你既然答应加入了就不该随便就说要退出!” 陆遥在高乐的一步步逼近和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声讨中渐渐明白了最近发生的这些所有的事情,原来全都是这个人一手策划的! 就因为陆遥退出了他的合唱团,不对,准确来说他和那些觊觎自己的男生一样一直都偷偷喜欢着自己,可是他比他们有行动力,他想方设法得把她请进了一个瓮中,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对她展开追求的攻势她却中途离开。 于是他恼羞成怒故而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局,不惜把自己都搭进去,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货! “高乐,你以为你这么做除了让我出丑外有什么意义吗?”陆遥的意思很明确,所谓的意义是指“你以为我会因此而喜欢你?” 高乐不以为意道:“陆遥你不懂,哪怕是我听到他们说‘陆遥喜欢高乐’这六个字,我就觉得这意义已经很大了。” “有病啊……”陆遥颇有些欲哭无泪,觉得这些男生的脑子恐怕都是被前不久曝光的XX奶粉毒傻了。 高乐突然抓住陆遥的手腕,眯起一双眼睛紧紧眼盯着陆遥的脸! 他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在F附中也不乏女生们的追求,可是在陆遥的心里却觉得,这个人不就是那部港剧里的双重人格变态杀人犯吗?当他戴上眼镜和脱下眼镜完全就是两个人! “你放开我……”陆遥不愿再和这个已经被她认定为变态的人纠缠! 她想要甩开他,不曾想这个变态看着文质彬彬的力气还挺大,陆遥一时挣脱不了,这才感到了害怕。 在突发的恐惧和无助之下,陆遥下意识的朝他钳制住自己的手腕上张嘴就咬! 高乐没想到她这么牙尖嘴利,在被她咬得手腕一阵剧痛下突然放开了手。 陆遥不曾料到高乐的这一放手会让她出于惯性往后急退了几步,而她原本就快站到台阶边缘了。 这一退,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得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当快要走到五楼复天台这段楼梯处的某人,看到陆遥脚步踏空从高处的台阶上摔下的那一刹那—— 他惊恐得睁大了双眼,一时间竟感觉到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 第94章 受伤 这段台阶短,她摔下来的速度又快,等到路君峰疾跑上来时她已经抱着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了。 “阿峰?”她可能有些摔懵了,当视线中出现路君峰的脸时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路君峰没理她更无视她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视线,他在她身边慢慢蹲下身,在她因为有些晕而左右摇晃时才伸手扶住了她的后背,但他自始至终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在陆遥看来这个人肯定又生气了,气她总是不听他的话在外边“抛头露脸”,给陆家给他的陆叔叔脸上抹黑,也许他心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觉得她这一回又是自作自受的活该! 即使受了冤枉和陷害也算镇定的陆遥,此刻却觉得一股难忍的委屈袭上心头,她辩解道:“我没事,嘶……” 人的身体在刚受到冲击和伤害时会有一段时间的“休克期”,等到身体渐渐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后,那些疼痛感才开始一股脑的涌向人的大脑中,而后身体对于受到的伤害所做出的反应才会慢慢地显现出来。 五楼复天台的这一段台阶比正常楼层的台阶短了一点,但由于平时没有人走,学校在保养方面做得比较马虎,长年累月的失修下,台阶边缘处的水泥早已斑驳缺损变得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甚至还露出了几段钢筋。 陆遥在摔下来的那一刻,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望,在脑袋的飞速运转下选择了保护她全身上下最重要的一个部位,所以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部和脸,尽量不让它们与地面和台阶来个亲密接触。 她的这一弃车保帅的英明决策,也不可避免得导致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的下半身,所以她的一双腿几乎是紧贴着擦着每一层的台阶滑下! 原本相较其他部位,一个人腿上的皮肉算得上皮糙肉厚,隔着校裤摔一下擦一下不见得能怎么样,可巧就巧在因为最近天热,她学着班里同学的办法把厚实的校裤往上卷后用小别针固定住,将长裤改装成了膝短。 所以在摔下台阶时她的整个小腿都是光溜溜的露在外面的,她又是个细皮嫩肉的人,平时不小心蹭一下哪里就能碰破一点皮,更何况现在是从头至尾重擦过每一级都坑坑洼洼的水泥台阶! 陆遥和路君峰同时看到她那双原本白嫩的小腿上,几乎被擦掉了一整块完整的皮肉,先是隐隐的血丝一点点渗透出来,随着血液流动的不断加快,血丝变成血珠,血珠又迅速地接连成片。 很快,陆遥的两条腿上就被斑斑点点的血迹染红! 路君峰的手突然挡在了陆遥眼睛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对她说:“闭上眼睛,别看,直到我让你睁开,好吗?” 陆遥从善如流的闭上了眼睛。 把她从地上打横抱起,双手尽量不碰到她受了伤的腿,并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一大片殷红处移开。 路君峰在抱着陆遥转身离开前突然转过身,站在五楼的楼梯口,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台阶高处的高乐。 高乐可能没想到陆遥会从台阶上摔下去还受了伤,这种结果完全出乎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今天其实预料到了陆遥会来找自己,而他一直做的打算是趁此机会向她表白,告诉陆遥只要她真的做他的女朋友他就去找学校说清楚一切…… 高乐知道路君峰这个人,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和陆遥两个人看着应该是认识的,其实这些疑问都是可以解释的。 只是路君峰最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他眼神中所透露出的光尖锐而冰冷,让高乐觉得这个人已经将你钉在了十字架上,随时等待着他对你的审判! 校医务室在离教学楼最远的体育馆里的一间办公室里,路君峰几乎是一口气抱着陆遥来到医务室,医务室里的两个老师恰巧都在,看到陆遥腿上的伤也被吓了一大跳。 两位老师简单清理了一下腿上的伤口,虽然伤口看着吓人,但大概能确定只是比较严重的皮肉伤,只是陆遥腿上那几乎不完整的皮肉和不断在涌出的血让人看了着实心惊胆战,不消一刻,整个腿也开始变肿,保险起见老师还是建议去医院拍个片看看。 没等医务室的老师通知陆遥她们班的班主任过来,路君峰就直接带着她打车去了医院,陆匀所在的医院不在他们这个区,路君峰也没舍近求远,而是送她去了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等到他给陆遥租了辆轮椅,又是排队挂号又是拍片等报告,最后确诊陆遥没有伤筋动骨,已经快两个小时的光景。 最后陆遥被带到清创室由医生清理伤口时,路君峰才开始觉得这一天的胆战心惊才刚刚开始。 陆遥伸直了腿坐在清创室的床上,左腿因为伤得不重在学校医务室里时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最关键最要命的其实是她的右腿。 她从台阶上往下摔时几乎是整个右腿直接蹭在了坑坑洼洼的水泥台阶上,有几层的台阶口磨得已经很锋利了,除了几乎撕开了她右小腿上的一整块皮之外,甚至有一处割得特别深,隐约能看到膝盖处白森森的骨头…… 而雪上加霜的则是,之前在右腿的伤口出了一大片血后,她校裤的裤管不知怎么的竟然滑落了下来,待到发现时,已经与她渐渐凝固的伤口处黏连在了一起! 当陆遥看到医生拿起消毒完的剪刀开始从她的校裤裤管处往上剪时,一张原本就苍白的脸已经惨白到无一丝的血色,漆黑的双眸由于过于害怕紧张反而一眨不眨紧紧盯住那把反射着寒光的工具。 在她的忍耐即将攀升到顶端时,一只手再一次将她的眼睛遮住,并连带着将她整个人往后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陆遥会怕很多东西,怕冷怕热怕黑怕别人不要她,但如果你非得让她说一个她最怕的,那一定就是怕疼。 她因为怕疼,可以让自己最讨厌的人帮忙上药,怕疼到连受伤的伤口都坚决不看一眼,而是不厌其烦得把手举到你眼前问你“我的伤口愈合了吗?” 这个胆小鬼怕疼怕到了一定的境界,而这么些年,他也总是因为她的怕疼而操碎了心。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把她身上的所有痛感都呼叫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是男生,受点伤挨点疼都无关紧要,只要她的身上没有伤没有痛,让自己怎么样都可以。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从来都没有好好保护过这个人。 他之前甚至还因为那些传言而生她的气,觉得她是因为不知廉耻的抛头露脸才让别人有机可乘,找到机会和话题编排她,要是她自己好好的,不去招惹别人,为什么别人非要针对她呢? 他这么怨恨着她的时候心里其实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幸灾乐祸”,他觉得就是得让她吃点苦头她才会明白他骂她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她好,只有自己,才是真心对她好的人。 现在她终于吃苦头了,还出人意料得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吃了个异常巨大的苦头,遂了他的心意了,可是当他看到医生剪开校裤后她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时,他又后悔得肝胆俱裂,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巴掌! 他在心里自己对自己狠叨叨地说:“路君峰啊路君峰,你以为让她吃点苦头,让她因为在外面受了委屈只能乖乖得回来找你寻求安慰,你就开心了,你就满意了?可是你怎么总是忘了‘疼在她身痛在你心’,她哪一次受伤你不是比她更难受?你特马一天到晚自虐个什么劲啊!” 陆遥即使是在极度的害怕中竟然都能感受到背后那个胸膛在急剧的起伏,而遮在她眼睛上的手指却渐渐失去了力气,颤抖得几乎快要离开她的眼睛。 她虽然害怕得要死,医生在她右腿伤口处将和伤口黏在一起的布条用镊子一点点清理也让她痛得几近昏厥,可她咬牙强忍着疼痛,将自己原先撑在床上的手慢慢往后挪,在一阵无意识的摸索中终于触碰到了某人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当陆遥握住那只手时才发现,原来他的手心底里早已是一手的冷汗。 陆遥不说话,只是抓着路君峰的手,而他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对于陆遥的这一举动毫无反应。 直到陆遥因为突然的刺痛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手,他才似乎反应过来。 等他发现覆在自己手背上那双因为害怕而抖动着的手后,刚才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放松了下来。 他像一艘拉足了马力的船却突然漏了水,在湖心中央一边不停得打着转一边渐渐沉入湖底,在湖底,有一双手正好托住了这艘船,随着手的渐渐升高将它带离了冰冷刺骨的湖底,推着它靠了岸。 路君峰把陆遥的手圈成一个小拳头,把它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心。 他想陆遥真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小东西”,她可以仅仅用一只手就将他这艘船从暗无天日的深渊中带出来,乘风破浪,栉风沐雨,一路将自己推到一个风平浪静可以停靠的港湾。 而此刻,他才终于决定要不顾一切的牢牢握住这只手和它替自己搭建的这片港湾,以他余生所有,替她挡去一切狂风暴雨的侵袭。 他告诉自己,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谁也不许伤害他的阿遥,他会永永远远地照顾她保护她,从此,她在自己的身边将不会受到任何伤痛…… ------------ 第95章 我长得好看吗  关于陆遥受伤这件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得站在了同一阵线,面对陆匀的询问都咬死了是陆遥自己不小心摔的,和谁都没有关系。 医务室的老师后来还是通知了陆遥的班主任,班主任在给陆匀打来的电话中也仅仅表达了学校的关心和歉意,只字未提这些天学校里有关陆遥的那些传言。 陆遥摔伤的当天是周五,周末两天的补习课路君峰请了假和阿姨一起留在家里照顾她。 陆遥这回倒是没嫌弃他这一自作主张的献殷情,因为她这次受伤的部位实在太影响行动力,要是家里没个男的在确实是不大方便。 “阿峰,把遥遥抱到沙发上来坐一会儿,今天天气好我得把你们的床单被褥全都洗一遍。” “阿峰,遥遥要上厕所,你抱她去一下卫生间。” “阿峰,一会儿遥遥洗澡你别走远了,浴室里滑,万一她有事。还是你劝劝她这两天就别洗了吧……” 所以陆遥自从腿受伤后,只要是用得到腿的时候,全都是被路某人抱来抱去。 她倒不是怕累坏了他,也没有感到太多的不好意思,毕竟她“腿瘸”行动不便是个不争的事实,他们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连阿姨都不会对此有什么想法,甚至都是主动喊他来帮忙。 只是,他每一次抱着她,从房间到客厅,从客厅到卫生间…… 她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只能倚靠在他怀里,任凭他抱着自己从这里到那里,而在这些短暂的距离间她总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似香非香的味道。 在她的印象中家里没有哪一瓶洗发水沐浴乳或者香水是这样的味道,她甚至去闻了闻陆匀的刮胡水,也是一股很有辨识度的薄荷味,这些和路君峰身上若有似无却让她每每感到好奇的味道全都不同。 她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拉不下脸直接去问他身上这股味道是什么,她怕她一问就泄露了原来自己私底下竟然在偷偷地闻他…… 阿姨回去后,两个人吃完晚饭,路君峰把陆遥抱到沙发上看电视,自己收拾好碗筷倒好垃圾后也坐着看了一会儿。 路君峰的眼睛虽然是看着电视机,但心思已经飘远,他想到了阿姨刚才叮嘱自己的话:“遥遥的腿伤成这样恐怕没法自己一个人洗澡,可她又不会愿意其他人帮忙,要不然你劝劝她最近几天就别洗了。” 路君峰虽然认同阿姨的话,但他也是真的了解陆遥其人。 昨天从医院回来要不是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说伤口没愈合好一点水都不能沾,她昨天就要吵着洗了,今天起床后一整天都在嘀咕因为没洗澡全身上下难受的事情,要不是阿姨看得紧恨不得立刻马上去洗。 他要是劝她今天也别洗了,他猜她就算腿受了伤也能一蹦三尺高,什么难听的话都能从那张小嘴里往外倒。 果然不消一刻,陆遥就按耐不住了,又是口渴想喝水又是晚饭没吃饱想吃点零食,把路君峰指使得团团转,末了没等她自己开口他先投了降。 “你要想洗澡可以,但必须在陆叔叔晚班回来之前就洗好,还有,你想好怎么洗了吗?” 她的一双腿因为没有伤筋动骨,所以也就不用石膏绷带,但腿上涂满了药膏,伤口更是不能沾上一点水,她一个人在浴室里准备拿水蒸气洗吗? “这个我想过了,”陆遥听他话里的意思是不准备阻止自己洗澡了,冲着他狡黠一笑,解释着,“冲凉泡澡肯定不行,用水擦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就如同当年在平潭在他们家一样,拿个脸盆装上水,她坐在一边慢慢的擦洗总还是可行的。 “浴室里滑,你穿衣服……”就算是她今天早上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里也是和衣服斗争了很久才穿完,以她现在最多能靠左脚金鸡独立的姿势恐怕在浴室里迟早得再摔一次。 “衣服我在自己房间里先脱好。” 路君峰:“……” “你想哪儿去了!”陆遥知道他保准想歪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会披浴巾啦!” 陆遥可能是真的想洗澡想疯了,竟然想到了不着寸缕,全身上下围着条浴巾,任由男人抱着自己去洗澡…… 她大小姐觉得她把自己包裹得好好的,哪里也没露,什么都看不到得有恃无恐,恐怕还觉得自己这个点子出得特别英明,心里一点也没当路君峰是个男生,还是个正处于青春期,身体各处正在快速发育期的阶段。 别说让他知道自己怀里这人除了条薄薄的浴巾外什么都没穿,就算是她平时在家嫌热穿着吊带衫和热裤不顾形象得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也能害得他一整个晚上的彻夜难眠,满脑子都是她那双修长笔直的腿…… 有时候他真怀疑这人恐怕是故意的,故意在自己眼前无时无刻地不展现着她的天鹅颈,她的大长腿,她那一身白得透亮的皮肉,和不知不觉间显现出的身为女人的特殊曲线…… “哎呀,你走路想什么呢!” 路君峰一时失神,在把陆遥抱进浴室时害得她脑袋撞上了玻璃门。 路君峰这才回过神,赶紧低下头想要掩盖满脸不自然的红晕,可是这一低头又是另一番让他血脉喷张的光景! 陆遥虽然是拿条浴巾把自己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可包裹得再严实也是抹胸状,在他一抱一动间,浴巾已经有些散开,而陆遥胸口的那一大片雪白晃得他视线都不知该落在哪里。 路君峰觉得答应让她洗澡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罪受! 他再再一次觉得,这一切绝对是这个报复心极强的人算计好的,她故意在自己面前作妖作怪,好让他难受痛苦。 至于报复他的原因,路君峰觉得陆遥这人想要伤害他哪儿还需要什么理由,她从来都是看不得自己好过的。 纵然路君峰在心里把陆遥此番强买强卖春光的“强盗”行径腹诽了一遍又一遍,但在陆遥洗澡期间却一步都不挪得守在门外,就怕这个四体不勤的家伙坐着洗澡也能洗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幸她大概知道自己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出二次事故,虽然洗的时间长了些,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洗好澡,依然是拿条浴巾把自己裹住,由他把她抱回了自己房间。 好不容易伺候完洗澡这项大工程,谁知她又突发奇想,穿好衣服后又说想要洗头。 于是又是一阵搬椅子接热水的忙活儿。 她坐在浴室玻璃门外的小板凳上,路君峰拿一件防水的冲锋衣把从她膝盖到脚踝处的伤口包了个严严实实,他自己则坐在浴室里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花洒把水流调到最小后小心翼翼地沾湿她的一头长发。 路君峰虽然给她吹过头发,洗头却是第一次,她的一头长发看着顺滑,但打湿后再抹上洗发露,竟然在他手中变成了一团乱麻。 “你会不会洗啊?” “哎呀,你弄疼我了啦!” “路君峰,你故意的吧,好痛哦……” 路君峰忍不住在她低头露出的那截后脖颈上轻拍了一下,低吼道:“别动!小心水溅到伤口上!” “你你你趁人之危!”她埋着头被人又拍又骂,还知道不甘示弱得回嘴。 “趁人之危?”路君峰正在和她一头乱发斗智斗勇,闻言停顿了一下,看着手上的白色泡沫突然生出了一点想要趁人之危的“邪恶之心”。 “你……你要干嘛……路君峰!!!” 路君峰趁着满手的泡沫在低垂着脑袋没法逃脱的陆遥脸上肆意“凌辱”,抹得她一张脸只剩下一双怒意昭昭的大眼睛没被泡沫给染指。 陆遥刚想要抬起头,头发上的水滴就顺着她的后勃颈钻入了后背中,她才千辛万苦洗好的澡是绝对不会允许被洗发的脏水“玷污”的,所以只能低垂着头不敢轻举妄动。 但她又绝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伸出双手一阵乱挥,想要抓住路君峰那只欺负自己的手。 谁知她的所有举动都在他的掌控中,她屁股离开小板凳双手往前一探,他故意身体往后退开,她重心一前倾整个上半身就不受控制的撞在了他怀里! 他虽然存的是想让她投怀送抱的趁人之危,但毕竟顾念她腿上的伤不敢太招她,只意犹未尽得搂抱了一会儿就放过了她。 两人这一闹,直闹到了深夜。 等路君峰自己洗好澡准备替陆遥吹头发时,她已经趴在他房间的书桌上睡着了。 湿漉漉的一头长发被她拿条干毛巾包裹着,后勃颈处露出的碎发已经干了,毛茸茸的和白皙的脖颈形成了明晰的对比。 为了穿脱方便,阿姨给她找了件她爸爸的旧衬衫穿,是件浅灰色的棉衬衫。陆叔叔身材高大,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长度到她膝盖以上一点,袖子太长,她给卷到了肩膀处。 可是当她毫无形象地趴在书桌上睡着时,往前倾的上半身连带着把衬衫下摆也往上抽了不少,那衬衫的下摆几乎就要掩盖不住她的大腿,露出了她那条浅蓝色的…… “阿遥?”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嗯?”她原来没完全睡着,还知道回他一声。 “把头发吹干了再睡吧?” “好,”她摇摇晃晃的抬起头,扯掉包在头上的干毛巾后身体靠在椅子上,嘴里嘟哝着,“你快一点,我好困。” 路君峰刚插上电吹风的电源,闻言,无奈得摇头。 他心道:“她这是差使我差使惯了,自从上次帮她吹了一次头发,她现在只要是洗头,哪怕我当时没空也非得等着我有空了给她吹,好一个专会顺杆往上爬的小混蛋!” “阿峰……” “嗯?”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 第96章 真的喜欢 “不好看。”路君峰打开吹风机以此掩饰自己声音里的笑意。 “哦。”陆遥难得没有跳起来骂他眼瞎,而是非常平淡的接受了他的这一回答。 她的这一反应倒是让他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她:“干吗突然这么问?” 陆遥玩着衣服上的一粒扣子,口气里难掩无奈,“他们喜欢偷偷看我,在男生寝室里谈论我,这都没有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喜欢一个人又为什么要让她受到伤害呢?喜欢她,不是应该尽己所能得保护她吗?” 高乐因为喜欢她而做的这一切是她第一次触及谣言的“源头”,她终于知道原来伤害一个人的理由也可以是因为“喜欢她”。 过去那些针对她的谣言,陆遥一直认为根本原因是因为某些女生嫉妒她,同时也让她一度觉得“好看”是一种过错,让她被排挤,没有朋友。 可原来,喜欢才是这一切的原罪。 这次的事情除了让她身体上受到了痛苦之外,于她内心也是一次极大的伤害。 陆遥不懂是因为她把一个人的善恶观想得太过于单一,对于她来说双重人格变态杀人犯已经是“极品”,在她的认知里你最多就是表面“好”,底子里却“坏”的表里不一的人。 她从没有想过就连她所谓的透过表象看本质,那层本质的“质”也可以是别人知道她在偷窥而故意泄露给她的,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单纯天真的小女孩,还总是认为自己有多么的会看人。 路君峰觉得,陆遥甚至连他都没有真正看清过,她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能看清她身边所有的人,可其实,她什么都不懂。 可他又觉得她为什么非得懂呢,知道得越多无非是让自己更为苦恼,她只管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小阿遥,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的事,她只需要呆在他的身边,其他旁的所有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阿遥,你知道吗,”他的手轻柔地穿过她的长发,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不会舍得伤害你,所以你根本就不用难过,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你。” “真的喜欢?”她微微侧过脸与他的视线撞上,却不曾想被他炙热的目光蛰了一下,她慌乱得转回头,手不自觉得压着自己如擂的心跳。 她的这些欲盖弥彰的举动全都看在了他的眼里,他不动声色的拉过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贴在她耳边的薄唇再次轻启,正在变声期的男声带着点低沉沙哑的蛊惑:“感受到了吗,这才是……真的喜欢。” 那次无疾而终的毕业旅行,当他说自己那颗心早已经给了她时,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将之形容为家人的那颗“关爱之心”,可是他现在却主动撕开陆遥用以掩盖事实的最后一层保护膜,在她的耳边郑重得告诉她:他喜欢她。 他逼着她再也无处可逃,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她手心下那颗比自己跳得还要慌乱的心,他眼中那滚烫得慑人的眼神,他嘴里清晰的“真的喜欢”四个字,无不让她感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什么家人亲人。 他喜欢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她,即使明白她永远不会给他任何的回应,他也义无反顾的喜欢着她。 这样的喜欢,带着飞蛾扑火孤注一掷的绝望! 周一早上,当陆遥发现小孟家那辆车和司机在自己下楼时已经等着后,她狐疑地看了眼某人的侧脸,因为趴在他背上,所以只好附在他耳边道:“你什么时候和孟流氓蛇鼠一窝了?” 这两人不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仇敌吗?什么时候背着她做起了勾当? 路君峰在司机的帮助下,把背上的陆遥扶进了车里,拿一个车上事先准备好的抱枕垫在她身后,让她整个人平躺在后座上,自己则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车上了路,他才有空回她:“如果不是你坚持要去上课,我们恐怕真的会老死不相往来。” 陆遥舒适得躺在小孟家豪车的真皮座椅上,虽然有些嫌弃路君峰的自作多情,但一想到自己腿瘸期间可以不用再天天挤公交车上下学,心里还是小小的窃喜了一下。 她虽然从没和陆匀抱怨过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早晚接送,她明白自己家和别人家的“区别”,可是作为一个身上多少有那么点公主病又曾经享受过公主待遇的人来说,私心里还是向往车进车出脚不沾地的接送的。 由于专车接送,他们到学校时还很早,路君峰把她背进教室的一路上几乎没碰上什么人,两人说好了等晚一点教室里人走差不多了他再来接她。 陆遥觉得这又是路君峰自作多情的一件事,其实她早已不在乎别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指指点点,连陆匀都已经将他带到了陆家的亲友面前,承认他是一家人,她虽然始终保留意见,但也是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反倒是路君峰一直记着当初陆遥警告过他的话,让他在学校里必须装作和自己是陌生人。 有关于陆遥受伤的事情,学校里听从了陆遥自己说的是个意外,高乐自然不会主动承认,所以这件事并没有与之前的传言结合在一起。 反而因为陆遥的受伤,或许是对她产生了同情,大家倒是很有默契的不再对她那些传言恶意传播发酵,谈论的人也渐渐少了,这让陆遥觉得虽然清创时痛的要死,但也算是没白疼。 放了学陆遥百无聊赖的坐在教室里等,在最后一位值日生和她道完别后,她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开始没来由的心慌,心里暗暗地想那家伙不会把自己给忘了吧? 但她很快又自我否决了这一想法,他虽然时常对自己诸事看不顺眼,哪怕做件小事都要被他嫌弃一通,最近更是很有爬到她头上来颐指气使的趋势,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在陆遥的心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是她愿意回家和回得了家的那把钥匙了。 而他对她说的那句“喜欢”,从不附加任何的条件和要求,他甚至没有问过她的心里感受。 他喜欢她,好像就只是他自己的事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一意孤行,所以陆遥从来不会怕这个人丢下自己,不要自己。 此时陆遥的自信依旧来源于她把一个人看待的过于“简单”,就连她的这种看人的心态也是路君峰潜移默化教会的她,因为在两人相处的岁月里,他把一切复杂和肮脏都背在了自己身后。 他的本意是要给这个姑娘一片干净纯洁的世界,却不曾想最后让这个姑娘这辈子感受到的这世间最大的恶意,竟然就来源于他本身。 可是坐在高一放了学的教室里的陆遥,当她看到逆着一层霞光而来的身影,只觉得再长再久的等待,也会有一个人,就算他明白某些东西注定求之不得束手无策,也依然会拼了命地想要来到自己的身边。 在风平浪静的度过了一周后,也是一个周五,F附中又出了件事。 这次事件的主角里没有陆遥,但男主角依旧。 这周五的校篮球赛上,高二六班和高一三班两只冠亚军队在比赛结束后直接在篮球馆里打了一架,据说当时场面一度很混乱,所有在场的体育老师全都上去劝架了,也没能阻止这场群架。 这件事可不是陆遥暗恋风波这种捕风捉影的事那么简单了,学校很快就成立了事件调查组,将这件事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得调查了一遍。 后来还是在篮球馆的监控录像中看出了些端倪。 原来最先动手的是高二六班的人,视频中虽然是背对着的,但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拍得很清楚,那人先出手推了把走在他前面的人,前面的人转过身但没动手,两人好像在交谈什么,然后高二六班那人一拳挥上了面前那人的脸,直到这里高一三班这人还是没有出手,最后是他的同学看到他被打没还手才一拥而上,才有了后来的群架事件。 警告的处分没等过夜就下来了。 陆遥腿搁在同桌的椅子上正在回味刚才班里同学绘声绘色在说的那场,F附中开校以来最轰动的“群架斗殴”事件,感觉他们形容得像是什么古惑仔抢夺地盘一样的精彩刺激。 她不禁觉得好笑时,看到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不同于平时一本正经的穿着校服的古板形象,而是一身短打的篮球服,还有他脸上精彩的“妆容”,都让陆遥觉得所谓的古惑仔抢地盘可能确实挺精彩。 “干什么坏事去了?”陆遥趴在他背上,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眼角的伤口。 他吃痛,别过头。 “快说!”陆遥这次改戳换扭,在他手臂内侧的嫩肉上用力扭了一下。 他忍着痛讪讪道:“被条疯狗咬了。” 陆遥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自己不就是条疯狗嘛!” 路君峰也笑,只是嘴角上扬时扯到了伤口,痛得他立马又垮下了脸,这副表情便是不笑不哭的尴尬样儿。 “怎么没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她的手再一次落在他的脸上,他以为她又要使坏情不自禁的转过脸,正微闭着眼准备慷慨就义的等着那一下刺痛,却不曾想等到的是一阵轻而缓,小心翼翼吹拂在他伤口处的暖风。 这是陆遥第一次,为他呼疼。 ------------ 第97章 痒 在医院的清创室里,陆匀看到路君峰那一脸的“精彩纷呈”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想来学校里已经给家长打过电话了。 陆匀只是问他怎么不先把伤口处理一下,他没多想直接回了句“阿遥约的今天换药”。 他的直率反而让陆匀这个大人无言以对,交待同事帮忙给两个孩子都处理一下伤口后就忙去了。 今天清创室里特别忙,医生护士病人出出进进,环境很嘈杂,这倒反而让陆遥没那么紧张,但眼睛还是不敢睁开看,一双手也紧紧的抓着轮椅两边的扶手。 医生很敬业,直接半蹲着给她换药,还不停的安慰她别紧张很快就好。 陆遥也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别紧张也别害怕,那么多人看着你呢,还有比你更小的孩子也在换药,人家都能一声不吭的扛着,你可千万别让人笑话了。 她越是这么督促自己,整个人就越发抖得像筛糠,医生手里镊子夹着的棉花球竟然被她晃动的腿碰掉了好几次。 口罩下医生的脸色也很是踌躇,闷热的清创室里更是让每一个人都冒了一脑门的汗。 正当医生打算再一次换棉花球时,路君峰突然蹲下身从医生手里接过了镊子,因为脸上的伤口牵扯到了太多面部神经,他只好面无表情道:“我来吧,家里都是我换的药。” 医生满嘴的医德医行被这样一个“古惑仔”气息浓厚的人给逼退了回去,只好很没有骨气的将镊子郑重交到了人家手里。 陆遥左腿伤得不重,平时都是路君峰在家里直接给她换药,右腿因为比较严重他不敢大意,所以才约了来医院换。 而从开始换药到现在,路君峰不止一次看到医生那把镊子非常惊险得将将擦过她腿上的伤口。 实在是忍不下去,才冒着被人嫌弃的后果开了口,虽然表面上看是被路君峰给吓退的,其实是这位小医生在听了他的提议后简直是如获大赦,赶紧将这把镊子像是烫手山芋似的扔给了人家,只嘱咐了几句就忙别的事儿去了。 她坐在轮椅上,一双腿垂在脚踏上,她只要不是故意弯下腰根本看不到自己腿上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陆遥在家时就已经适应了他换药的轻重和手势,所以虽然是从专业的换成业余的,陆遥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甚至还敢睁开眼睛看他。 她的视线所及处,是路君峰头顶的白色发旋。 “我怎么不知道你平时还打篮球?”身体一放松心里就起了聊天的欲望。 路君峰的声音自下而上,陆遥要略微前倾才能听得清楚。 路君峰敷衍着:“有个同学受伤了,让我顶一场。” 他说的自己好像就只是去打了个酱油似的,完全是一副轻飘飘不当回事的口吻,让陆遥在他头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是一场校级篮球赛的冠亚军决赛,他们班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拉一个“壮丁”就上去了呢?关键是这个随手拉来的壮丁还帮他们班赢了比赛。 但路遥不打算拆穿他,她继续问:“打球就打球,为什么会打起来呢?” “你不是已经知道原因了吗?” 因为输了球不甘心才打人这种理由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你觉得我会信……疼疼疼疼疼!!!”陆遥的质疑被腿上突如其来的刺痛抛到了九霄云外,等她感受到周围投射过来的奇异目光后,只能强忍着疼,将一泡眼泪硬生生堵在了一双大眼睛里。 她期期艾艾哭唧唧地对着他撒娇:“阿峰,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这件事到最后陆遥也没能搞明白,为什么球都打完了,高乐还不依不饶得冲着路君峰挥拳头,更是不懂怎么就处分了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没事。 而路君峰也永远不会告诉她,其实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挑衅高乐,他只是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让他在球赛结束后打自己两拳,另一个就是,过不了多久他的书包抽屉寝室里都会翻出他偷拍陆遥的各种照片,还有她偷偷录的陆遥在合唱团排练演出时的那些一看就是躲在暗处拍摄的视频。 不过路君峰没告诉高乐他拍的那些陆遥的某些“特殊”角度的照片和视频他早就处理掉了,是绝对不可能被翻到的。 同样是处分,前一个还能被宣扬成是为了班级的集体荣誉,而后一个可就会让他的终生都蒙上一层抹不去的“变态偷窥狂”的阴影。 这件事他和小孟两个人在定计划时几乎没什么分歧,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目标也都很明确,结果也算尽如人意。 因为在球赛打架风波过后,不知是哪儿又传出的谣言,说高乐这个人其实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看着温和有礼,可除了打架之外竟然还喜欢骚扰女孩子,他们合唱团的钢琴伴奏之所以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是因为不堪他的骚扰,而当时关于陆遥的那些谣言恐怕也是他自己杜撰。 陆遥的腿伤在一天天好转,已经可以翘着脚单脚蹦跶得走上两步,不需要去哪儿都使用路君峰这根人形拐杖。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伤口结疤后,新肉也在一点点的长出来,这让陆遥觉得这双腿时常痒得受不了,可是陆匀不止一次警告她不管多痒也绝对绝对不可以用手去挠,她要是挠,腿上就得留下丑陋难堪的疤痕。 陆遥最臭美,为了不留疤什么都愿意去做,可是这痒又不是疼,捱一捱也是可以过去的,痒这东西从来都不会很剧烈,但却让你百爪挠心痒得浑身难受,恨不得往墙上撞! 陆遥有时候实在痒得受不了了,也会偷偷得挠上两下。 她自以为做的偷偷摸摸,可却逃不过家里那个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的,某双眼睛。 “阿遥?” 陆遥伸向右腿的手停在沙发边缘,生硬得回应:“啊?” “把你的腿搁茶几上。”他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的贵妃榻处,手里的书其实已经好久都没翻动过一页了。 “腿搁茶几上多不文明啊!你看茶几上全是吃的!” 她嘴硬得很,他看穿一切的视线落在她心虚的脸上。 “我……我真没挠……”被他看得一阵胆寒,他什么都还没问她自己倒先招了,说完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见他放下书站起身朝自己一步步走过来,她才慌了,求饶道:“实在是太痒了,我就挠一下,就一下,真的痒……” 她越是害怕,血液流动越是加快,腿上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处越是奇痒无比,即使在路君峰的注视下她都忍不住伸出了手。 可她没能遂愿,她的手还没碰到小腿边就被人截了胡,他甚至很有先见之明的将她另一只打算出其不意的手也给控制住! “阿峰……”越是挠不到,这痒越像是钻入了心肺中,连整个心都变得酥痒难耐,她几乎是哭着在求饶了,“求求你,让我挠一下,就一下好不好,真的真的特别痒,我受不了了……” 可是路君峰压根不听她的求饶,他坐在她身侧,将她一双手反扣在她身后,为了阻止她拿腿去蹭别的东西,他在不碰到她伤口的情况下将她一双腿直接抱起箍在了自己怀里。 她的整个人都被他扣住,四肢全都受制于人根本动弹不了分毫,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竟然还想死马当活马医,拿自己的腿往路君峰的怀里蹭! 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脚腕,又得分心不能碰到她的伤口,其实也是变相得被她控制住了,当她拿一双腿不管不顾得往他怀里蹭时,他早已经没有余力阻止。 她不管不顾的往他身上压,他怕碰到她伤口身体只能一寸寸往后仰,直到她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躺在沙发上再也无法后退。 陆遥:“……” 路君峰:“……” 陆遥的腿垂落在沙发下,因为怕她滚下去,她的上半身被他紧紧得抱在怀里,陆遥受伤期间一直穿的陆匀的那件大衬衫。 衬衫料子不厚,与路君峰身上的体恤衫叠在一块儿也就是薄薄的两层布,她的一双手还被他扣紧在身后,所以整个上半身都严丝合缝得贴在他胸膛上。 气息起伏间心口处一起一落…… 路君峰的手从陆遥的手腕处不知不觉移到了她的后背上,手心触碰到的是她内衣上的那一排小扣子。 她今天洗好澡穿的应该是那件浅蓝色肩带是白色的内衣,是他替她收了叠好放在她衣柜里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放开她,更不该把手放在那儿,可他就像着了魔般,理智越是告诉他该怎么做,他越是想要反其道而行。 “阿遥……”甫一出口,声音里不知名的悸动令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直趴在路君峰身上的陆遥却好像老僧入定了一般,竟然对路君峰撩开衬衫下摆滑入自己后腰处的手和他眼里渐渐聚起的暗沉风暴通通视而不见! 她安静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犹豫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 第98章 吃豆腐  路君峰:“……” 陆遥吸了吸鼻子:“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味道,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说这味道难闻。我闻遍了家里所有能散发味道的东西,上次去超市,我还一瓶瓶闻过去,可是哪一种都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她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和他形容自己对于他身上这股“奇异味道”的感觉,“唔,是一种,一种我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她最后几个字已经几不可闻,声音消失的同时神经却不知不觉间紧绷了起来。 陆遥说的话,很有些没头没脑,甚至还带着些孩子气,恐怕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在说什么。 而他,不动声色,静静地听完她的这番话。 陆遥以为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又觉得反正已经问出了口,不如趁着自己脸皮厚着时问个清楚,于是稍稍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身体,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坐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后背上的手! 不是隔着衣服而是直接贴着自己的肌肤!!! 一瞬间,陆遥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一时间竟然还有些发愣,她看了看路君峰的脸,然后又在两人几乎重叠在一起的身体之间扫了一圈,当她将视线最终再次落在他的脸上,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那团好似燃烧着的火苗时,惊愕得瞪大了双眼! 可是还没等她对此有任何表示,路君峰却对她自说自话离开自己怀里的行为皱眉不满,在她的惊愕中将她已经撑起的上半身再一次压向了自己。 他一手贴着她的后背,一手贴在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除了一双受了伤的腿之外与自己紧紧地贴在一起,好似合二为一。 他的动作霸道而强势,她在无处闪躲心慌意乱下,口不择言道:“你卑鄙!” 他则无视她的挣扎,意乱情迷之下,拿自己的脸蹭着她的额头,并且低声道:“是,我卑鄙。” 她不依不饶:“你趁人之危!” 他双臂收紧搂紧怀里的人,淡色的唇落在她黑白分明的美人尖上,他闭上眼轻轻叹了声气:“是,我趁人之危。” 她的鼻子磕在他的锁骨上,男生的骨头硬,磕得她有些鼻子发酸。 她终于不再扭捏和挣扎,却期期艾艾道:“你……吃我豆腐。” 他在她头顶轻笑,一双手环住她的双肩,再一次将她的身体更紧得贴向自己,在陆遥即将要喘不过气时他才不得不放开她,口气中难掩失望:“这块豆腐……有点小。” 陆遥:“……路、君、峰!!!” 陆遥没有得到路君峰身上这股特殊的味道究竟是什么的答案,不仅如此,还被人上下其手的占足了便宜。 她很想产生点身残志坚的斗志来,可是每每撞上他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又时常让她慌乱得只顾避开他的视线,哪儿还想得起那点本就微不足道的斗志。 很快她就生出了郁闷之情,不明白为什么她是那个受了欺负的,却反而比他矮了一截,气势上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不敢看他,不敢碰他,甚至不敢和他说话,因为无论她以什么话开场,他总能引申到自己这块“豆腐”上来。 陆遥开始怀疑以前那个连看自己一眼都会害羞脸红的路君峰,其实是自己脑海中杜撰的人物,一个幻觉,而真正的他其实是一个只消被他看上你一眼,你就好似被他生吞活剥了的吃人的怪物! 这怪物不仅以慑人的眼神为武器,还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锐利眼睛,一副利落干净的眉峰,一张淡色的薄唇,一双修长的手,胸腹上的肌肉还硬硬的…… “阿遥?” 刚换好药,路君峰蹲在她身前整理药箱,陆遥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他的眼角余光中瞥见她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不过一眼,一股不知名的心火从身体某一处窜起。 他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边缘,略微向前倾身,将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你要不要……去洗个澡,嗯?” “好端端的又没出汗,为什么要洗澡?” 喉结情不自禁地上下滚了一圈,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因为……我想给你吹头发。” 陆遥:“……” 陆遥在养伤期间,不仅要忍受换药时的疼痛,伤口结痂愈合时的奇痒难忍,还要承受某人无时无刻不分场合的“吃豆腐”行为。 要是阿姨或者陆匀在家,他还能稍微收敛一点,最多拿眼神“调戏”她一番,可要是只剩下两个人在家,那就是刚才那副情形,他几乎是在明目张胆地对你说:“陆遥,准备好了吗,我要吃你豆腐了。” 时间长了,陆遥在生无可恋哭诉无门的境地下竟然也生出了一点莫名的心悸,既害怕他那些令她心生惶恐的暧昧又不禁开始贪恋他给予的一握一牵,一拥一抱的温暖。 她在他如风如暴的大肆侵袭中,好似被大风无端吹上了一片陌生的云端,让她无时无刻不在前进与后退中挣扎,往前是云下的万丈深渊,后退则是幽闭的无边黑暗。 她始终在此间挣扎浮沉,进退两难。 而她也不止一次的警告自己不可以越陷越深,然而把那些坚不可破的,痛彻心扉的的理由来来回回地挑挑拣拣,却感觉哪一个都无法拿出来说,因为即使她的心里有成千上万条对她自己来说重于泰山的理由,可一旦说出了口,就都成为了“借口”,成为了她不能也不可以回应他喜欢的借口。 因为是借口,所以才能让人直达她的内心深处,清晰的看到她早已呼之欲出的答案。 陆遥在强撑着最后一份坚持,把路君峰和他的喜欢阻挡在最后一道防线之外时,却早已把自己的底漏了个干净。 在她说“你身上有一股我从没在别人身上闻过的味道”时,他便已经看透了这个人的口不对心,因为她在他身上闻到的那股味道,与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在各种形形色色的味道中清晰地捕捉住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那是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才能闻到的,属于这个人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陆遥的腿在快要放暑假时差不多就痊愈了,因为照顾得当,几乎没留下什么疤痕,只是伤口处新长的皮肉与腿上其他地方有些色差,陆匀说没什么要紧的,不出一年的时间,等明年夏天就看不出这腿上的伤了。 陆遥还没享受几天暑假的清闲日子,陆匀那天下班回来就告诉了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陆遥的外公前几天小中风进了医院。 他们一家自从搬到S市,特别是尹方捷去世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必要的回去看望之外,陆匀很少会带陆遥回市,一来是他的工作越来越忙,二来他私心里不希望陆遥经常回去再惹一身公主病回来。 但这次外公住院,外婆特地打来电话让陆遥回去,电话里虽然没说什么,但陆匀明白这是外公的意思。 她外公是个刻板古怪天生只有三分薄情的人,他虽然心里疼爱陆遥但面上从不会主动开口说要见她,所以这一次,陆匀不得不让她回去。 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一大早,陆匀就把两个孩子送到了长途汽车站,他工作上脱不开身,再者市离S市不远,坐半天的汽车也就到了,况且这次由路君峰这个孩子陪着,他也放心。 陆匀是个心大不靠谱的爹,方苑却是个对外孙女宠爱有加的外婆。 两人刚走出汽车站,就看到尹家的司机早候着了。 尹家现在住的地方在市市中心一处闹中取静的老别墅区内,这里的每一栋别墅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每一幢都承载着某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虽几经沉浮易主,但依旧风华绝代得屹立在周围一大片钢筋水泥的围堵之下,自成一派的优雅华贵。 车往老别墅区深处开了一段,最后停在一幢红瓦粉墙,有着尖尖的屋顶,椭圆形钢窗的小洋房前,洋房前花园的围墙上爬满了浓绿的爬山虎,几棵大树浓密的树叶探出了围墙。 车就停在花园门外,陆遥先下车推门走了进去,路君峰婉拒了司机的帮忙,手里提着行李跟在陆遥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来市的陆遥外婆家,这个她曾经在小学三年级前一直生活的地方,是她去世母亲的娘家,也是一个对于路君峰来说遥远得像是个梦一般的地方。 直到现在还会有很多人带着嘲讽和嫉妒的口吻,说他是走了大运才能被有钱人家收养。 其实这话对也不对,他是被陆叔叔带回的陆家,可即使尹阿姨还在世,陆家也不过是一个条件还算优渥的中产阶级家庭,远远达不到令人眼红不忿的“有钱人家”,所以这个“有钱人家”指的其实是陆遥的外婆家。 陆遥的外公外婆,住在有着百年历史名声赫赫的老别墅里,出入有司机,这和孟智超他们家的有钱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不容人随意揣度和诋毁。 他虽然一直都明白这些,但直到他踏进这栋别墅的那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看到摸到了尹家,才突然感到了后怕。 原来他曾经和陆遥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如果不是陆叔叔,不是那年平潭岛上的机缘,不是……他也许,永永远远也没有机会来到她的身边。 ------------ 第99章 交托  百年别墅被簇拥在一大片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中,灰白的花园围墙上爬满了主人家种的爬山虎和开着不知名紫色小花的藤蔓,藤蔓缠绕上铁窗屋檐,将夏日里的炙热阳光阻隔在外,令人一走进里边便感觉到一阵舒适的凉意。 相比老别墅外貌上的古典与沧桑,别墅里则是截然不同,是一种更为简约现代的装修风格,不过整体色系偏暗偏红,让人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陆遥径直穿过客厅,绕过厨房外的茶水间,通往后门的玄关处有一扇门正直挺挺的开着,门外是个如天井般的中庭,四四方方的一片小天地,被主人种满了各色花卉,倒像是个小型的花园,不过仔细看又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在月季、栀子和马蹄莲等鲜花围绕下的一个角落里,在一副简易的三层木头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园艺盆栽,苍劲有力的盆栽被绚烂夺目的鲜花挤在逼仄的一隅。 “外婆?” 方苑正在修理几株开得有些旺的月季,她将多头上的几枝花剪了放在一边的篮子里,转过身,看到站在玄关处的陆遥时笑着弯了弯眼角。 陆遥走到那一大株如火如荼的淡粉色月季旁,弯腰凑近闻了闻,“好香。” “谢……”方苑正要道谢,陆遥却越过各色娇艳的花,停在了快要散架了的木头架子旁。 只见她蹲在地上,熟门熟路地从盆栽架子最下层扒拉出一个圆形的玻璃缸。 方苑脸上的笑意加深,那玻璃缸里趴着的是她外公养的一只珍珠龟。 方苑看到她拿手指戳乌龟背,忙出声阻止:“你别招它,前两天小王师傅不小心打碎了乌龟缸,给它新买了一个,它为了这个不吃不喝了两天,要是让你外公知道你又惹它了……” “我外公就为这进的医院?”陆遥天生反骨,越不让她干吗她越干得起劲。 方苑拿她无法正要再说她几句,视线突然被一个站在小庭院门口的身影截住。 路君峰其实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打扰。 “你好。”方苑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路君峰知道自己失礼了,一时羞赧难当,红着脸打招呼:“您、您好。” “阿峰,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尹家最最了不起,以‘凶狠残暴’著称的,连我外公对它都奈何不了甘愿俯首称臣的野兽!”陆遥冲路君峰晃了晃手里的透明玻璃缸,晃得里面那只缩头缩脚装死的“野兽”在缸里“叮呤咣啷”的一阵响。 路君峰:“……” 方苑:“遥遥你把小杰放下……” 方苑是市最后一批享受过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所谓“旧社会”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偏西式的礼仪教度,让她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六十八岁,在人前永远一派风姿绰约从容优雅的气度。 一丝不苟盘起的灰白头发,合身的淡色衣裙,就算在家不出门也是淡妆相宜,说话时更是不急不躁,不娇不柔,嘴角时常挂着一丝浅淡和煦的微笑。 路君峰第一次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觉得方苑仿佛是从老电影画报里走出来的优雅女性,全身好似自带如沐春风般,让自己也不由得变得在意起一言一行和举止神态来。 陆遥他们考上F附中大宴宾客时方苑虽然没来,也是第一次见路君峰,但对他所表现出的态度还算和善,亲自带他去了他晚上睡觉的客房,还在午饭时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座老别墅的历史。 路君峰在这座老别墅里听着方苑的介绍,感受着周围因为有了历史沉淀而显得有些厚重暗沉的环境,突然觉得陆遥这样一个人与这里其实是格格不入的,就像她的眼里根本没有那些美丽的花,她宁愿去逗弄一只乌龟。 陆遥可能没有她外婆年轻时漂亮,但路君峰却觉得她的身上不需要那样华丽绝代又令人感到遥不可及的美,她是住在S市三室公寓里,被挤去睡阴冷北房间的阿遥。 是他只要想她了就能看到的人。 路君峰也在这样的认识中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陆叔叔非要带着她们母女离开这里搬去S市,陆叔叔和自己一样出生成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会对尹家这样的家族有羡慕,有向往,有尊崇,可是绝对不会愿意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他们也不可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因为这里与你格格不入,无论是周围的人给你的感觉还是你的自我意识,都让你十分清楚明白这里只是一个你可以仰望的地方,但绝对不是你可以踏踏实实生活的家。 吃完饭,方苑让司机送他们去医院探望外公,因为外公在特护期间,医院对每天的探望人数有严格的规定,所以外婆不能陪着一起去。 陆遥提着外婆剪下来的那一篮子月季推门走进病房时,外公正躺在穿上闭着眼睛,耳朵里插着耳塞。 陆遥放下花,轻手轻脚走到外公身边,然后伸手拽下他一只耳朵里的耳塞。 外公一惊,睁开眼看到是她,刀削刻板的一张脸上竟然变戏法似的翻出了一朵花,连着嘴角都上扬成了一条弧线。 “听什么呢?”陆遥把耳塞贴近自己耳朵听了一会儿,边听边皱眉,继而施施然地丢了开,说道,“您能换个书听听吗?这《三侠五义》我三岁时您就拿着大喇叭在家里放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我都快十六了您还听这个!” 外公把因为住院无聊而托人买的这个最新款MP3收了起来塞到陆遥手里,面对外孙女的没大没小,不仅没斥责她的目无尊长,反而宠溺道:“外公就是无聊听个老单的声音解个闷而已,这玩意儿我也不太会用,还只能塞耳朵里吵得脑袋瓜子疼,听你外婆说用它学英语不错?” 陆遥可不会和她外公客气,赶紧把MP3收了起来。 外公正要坐起身,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的路君峰突然走上前伸手掺了一把,然后利落地拿枕头垫在陆遥外公的后背上。 “你就是陆匀领回家的那个孩子?”外公不是外婆,过去的峥嵘岁月磨砺出了他一副对谁都开门见山的直爽。 路君峰站在外公病床边,眼神不躲不闪地与之对视,“是,我是路君峰。” 外公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遥遥?” 陆遥正在研究从外公那儿新得的宝贝,闻言随口应道:“报告首长,在!” 她的顽皮,让原本严肃的外公和局促的路君峰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上了笑容。 外公:“遥遥,你帮外公去值班室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做检查,刚才医生巡房时说让我饭后两个小时验个血。” “哦。” 陆遥走后,外公清了清嗓子,路君峰忙倒了杯水递过去。 外公摆手,将身体坐直坐正后才开口:“是我叫遥遥她爸爸让你一块儿来的。” 路君峰在外公的示意下,拖过旁边一张椅子坐下。 不同于刚才不卑不亢地回望外公时的无畏,他在面对这个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和蔼的老人时,竟然莫名心生了恐慌。 他知道在外公他们那个年代,有时候会用所谓的“怀柔政策”,用以侵入敌人内部,不用一兵一卒地蚕食分解,最后打垮敌人的防线。 “别紧张,”外公瞧他渐渐挺直的背,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可能过于严肃了,于是努力地挤出了一点少得可怜的现学现卖的和蔼和亲来,“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离开的。” 闻言,路君峰猛然抬起头盯着外公的眼睛,像是要从这双锐利的眼睛中看出一点戏谑别人的蛛丝马迹,可是他发现这位老人的眼睛很清明,看着你的眼神也堪称真挚。 其实外公确实是颇为真挚的,他现在与之后要和自己面前这个孩子说的那些话,也全都出自于肺腑。 “陆匀在把你从平潭接出来之时,怎么和你说的?” “陆叔叔说……说……”路君峰在这位不怒自威的老人面前,连坐姿都不自觉的变得规矩起来,他双手置于膝盖上,而外公的这句问话让他的手指不自觉的卷曲。 “他是不是说等你和遥遥十八岁了,就让你们订婚?” 路君峰低垂着头默不作声,表面看还算平静,其实在别人看不见的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心绪难平! 外公见他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试探地问道:“你……不愿意?” “不是的!”他倏地抬起头下意识的否认,双手紧紧抓住膝盖处的裤子,他胸膛急剧起伏着,心里有什么话想要冲口而出,可到了嘴边却又突然散去,最后只是嗫嚅道,“是……是我不配。” 外公倒是不曾想路君峰会这么说,心里虽然有些瞧不起他对自己的过于看轻,但同时他也明白,在那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不管后来遭遇了什么,心里总比别人要多一份卑微和不自信,会把所有超出自己所能承认的“好”都当成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既渴望又不敢触碰。 外公觉得路君峰这个孩子其实很像当初的自己,在第一眼看到方苑时也曾经有过患得患失又不甘心放手的执念,甚至是遥遥她爸爸…… 思及此,外公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开口时的语气也不再刻板严肃,甚至开起了玩笑,“她和你一样,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脑袋,还能比你多长一点?我觉得她还不如你,脾气不好,又吃不了苦,都是她妈妈和外婆给宠坏了……” 提到故世的女儿,让这位老人心头一滞,不过他面部线条过于深刻沧桑,所以无论什么心思都很难从这张脸上看出来。 路君峰适时地递了一杯水给他,这回外公没推开,从他手里接过那只已经褪光了搪瓷的水杯时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外公:“我把遥遥……交托给你了。” ------------ 第100章 家教  当年陆匀带他离开平潭时说的,等到陆遥十八岁就让他们订婚的话,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可以走进陆家的身份,其实小孟这家伙一直都没叫错,他确实算是陆家的“童养媳”。 所以陆匀没带自己去民政局办理收养手续,更没有让自己改姓“陆”,而对于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同龄的男孩子朝夕相处在同一屋檐下,也从没有过多的想法和干预,他甚至还有些喜闻乐见,那是因为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未来女婿看待。 路君峰一直都不理解陆匀的想法,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不是地主家身体或是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在封建时期可能会存在找穷人家孩子当童养媳的事情。 相反的,陆遥是个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令人着迷的女孩儿,是大部分男生最渴望的初恋该有的样子。 她有聪明女孩的机灵劲儿也有可爱女孩的迷糊样儿,她会向你使小性子耍小赖皮,她也会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她是那么美好而珍贵,路君峰甚至觉得没有哪个男孩会愿意拒绝这个女孩的喜欢。 所以陆匀根本不用为了她女儿未来找不到人要而担心。 后来在陆家生活了四年多后,在与陆遥,陆匀的渐渐接触中,特别是那年中考,陆遥拼了命考F附中而晕倒后,他似乎开始理解了陆匀这位父亲的心思。 因为陆遥妈妈的突然离世,让这位父亲决定要把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位也是最爱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明白自己虽然能留她十年二十年却留不住她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遇上她爱的那个人,心甘情愿地对那个人付以时光与真心,他在哪儿,她就会在哪儿。 即使她最后没有遇上这样一个人,但以陆遥的心性,在她可以不用依附于父亲而独立生活后,她也会选择离开他,去往更适合她的外面的世界。 所以陆匀,她的父亲,想用亲情和爱情双层的枷锁把她禁锢在陆家,让她为了他们两个男人,哪里也舍不得去。 说穿了,她爸爸,真的是个挺自私的人。 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希望她能为了自己而留下呢?拼了命不惜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陪着她考F附中,无非就是想要再用一个三年的时光把她牢牢地拴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路君峰大抵能理解陆匀的想法,可陆遥外公这句“交托”却让他再一次陷入了不安。 外公和陆匀虽然都是希望自己能和陆遥在一起,但意思却截然相反。 陆匀是希望自己能把陆遥留下,而外公则是把他的外孙女托付给了自己,所谓的托付便是希望他未来能好好地对待她,却并不强求他们一定得留下。 路君峰不明白不懂,所以他心生恐慌。 外公知道这个孩子心理一定有诸多疑惑,他也许能理解遥遥爸爸的心思却不一定能想明白自己的,可其实当有一天他真的懂了陆匀后,便应该能体会自己的那点私心。 他只是不想看到陆遥像她妈妈一样,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虽然是第一次见路君峰,但外公却觉得这是个懂得进退,知晓分寸的好孩子,在那一场事故之后,他忍受着无端的责骂和怨恨,依然选择留在陆家,守护在遥遥的身边。 这既证明了这个孩子的善良,也表明了他对自己外孙女的态度,他不会猜错也不会看错,他相信这两个孩子在一起是最好的结果。 医院的探病时间有限,陆遥缠着她外公扯了一会儿淡,撒了一通娇后不依不舍的走了。 不依不舍的是她外公,临走还不忘一遍遍的嘱咐她明天再来医院,并且让她外婆别带花了,把小杰带来,他在医院呆的实在憋闷,让陆遥把小杰带过来陪自己。 陆遥让司机把两个人送到市那条著名的永 康路上,她说想下来走走,压压马路,就打发司机先回去了。 马路只有两车道,挺窄的一条,由于前后不连接主路,故而没什么车驶过。 路两边栽种的梧桐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地从原本毫无瓜葛的马路两边长起,最后在马路中央的半空中汇合纠缠,遮挡住市猛烈的盛夏毒日头。 马路不长,从东到西,慢悠悠地散步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马路沿街开了些应景的小店,咖啡馆,唱片行,潮服店等零零散散地坐落其中,店前的招牌被树杈中斑驳掉落的阳光晃得有些刺眼。 陆遥走在马路里边儿,手里捧着杯去了冰的红豆奶茶,就算是大暑天里路君峰也不让她碰冰的东西,他的理由无可厚非,她体寒,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而陆遥只要一想到那年在吉安山顶上的帐篷里遭的罪,就对他的这一说辞无言以对,只能惟命是从。 “我外公和你说什么了?” 他就猜到她是为了“刑讯逼供”才没有一路坐车回家,要不然以她的怕走路怕累更怕出汗的懒劲儿,就算这条马路上的景色再怡人,她也不一定有在盛夏的午后压马路的闲情逸致。 他看着她的侧脸,回道:“没说什么。” 陆遥朝他翻了个白眼并且一脸鄙夷道:“撒谎。” 路君峰不禁皱眉。 她这说话的口气和她父亲如出一辙,可她父亲是长辈自然可以霸道一点,但她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上半岁的个子也没自己高的孩子罢了,凭什么以这种口吻和自己说话! 路君峰可能是被陆遥外公的话影响了,在他那句“托付”之后,他好似得到了最有权威之人的认可,在心里不知不觉就产生了这个人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想法。 他心道:“等她到了十八岁就得跟我订婚,而她的所有未来也全都交付在了我的手里,所以她之于我,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他决定要好好地纠正纠正她过往的那些不淑女更没有礼貌的言行举止,绝不能让外人质疑自己没有对她做好应有的家教。 “怎么了?”陆遥瞧他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不由得心里一慌,至于慌什么,她倒也找不出个理由来,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变得怪异起来,怪异之处就是她时常要看他的脸色苟活…… “阿遥?” “嗯?”她喝着奶茶,吸管被嘬得“滋啦滋啦”响,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他突然伸手夺走了她手里的奶茶。 “干嘛啊!”她始料未及,有些恼怒道。 强迫自己移开落在她红润嘴唇上的视线,他故作镇定:“阿遥,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 “神经……”她看到路君峰一副要把手里奶茶扔路边垃圾桶的架势,赶紧闭上了嘴,没好气道,“你叫‘路君峰’!” “哦,你平时叫我什么?”他循循善诱。 “‘阿峰’啊!”陆遥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路君峰:“所以你要是想和我说话,问我问题,就得认认真真地叫我的名字,你不叫我名字,我不认为你嘴里的那个‘你’就一定是我。” 陆遥:“……” 陆遥心里现在一千个问号外加一万个惊叹号,她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和他说话的吗,他今天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陆遥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但她却一点都没兴趣和他争论“论开口和人说话前称呼对方名字的重要性”这种无聊的话题,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她早就明白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的固执,也早就懒得与他争论了,况且她对于外公和他之间的谈话确实挺好奇。 于是她只好从善如流毫无骨气道:“阿峰,我外公刚才和你聊了些什么呀?” 路君峰憋着笑:“没说什么。” 闻言,陆遥突然停住脚步不走了。 路君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转过头,看她正气鼓了一张包子脸,眼神里是恨不得扑上来挠自己两下的不忿。 他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自己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所谓的给她好好拎一拎家教这件事,才开了个头好像就难以为继了。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轻笑出声:“你外公说,你脾气不好,又笨又懒,还什么都不会……” 陆遥边听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路君峰没理她,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她拖沓的脚步落后他半步,他的声音从她头顶斜上方传来:“他让我平时别和你计较,得让着你,躲着你。” 还有……宠着你。 “他凭什么和你说这些呀!”她嘟哝着,“我哪儿脾气不好了?我从小到大没和同学吵过架。又笨又懒什么都不会?阿峰你说说,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吗?家里的绿萝不是我经常浇水能长那么好吗!” “哦。”他听着她毫无说服力的辩解,将她的一只手圈成个小拳头,包裹在他的大拳头里。 “阿峰,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 她为了问他话,加快脚步与他并肩,他微微低头,看到她额头上因为走得急冒出的薄汗和热红了的一张脸,突然想起她外公那个玩笑,“你和我一样只有两只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一颗心,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一个他可以把她的手牢牢地牵住,不用再怕她是自己不切实际的一个梦,而是他可以拥有的现在和未来。 ------------ 第101章 她的童年  “就说这个?”陆遥一丁点也不信此人的话,“说这些干嘛非得把我支开?快说,你们两个背着我暗搓搓地到底说了些什么?” 路君峰无奈道:“真的只说了这些,我猜你外公是知道了你平时欺负我,替你在我面前说好话,省得我以后受不了到处去告诉别人,说陆遥是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 陆遥一听就知道他在敷衍外加嘲讽她,但她却不生气,脸上反而浮上抹浅笑:“我外公真是越老越幼稚了,你一定不知道他以前有多严厉吧?”想起过去的外公,陆遥的笑意加深,“我那时候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就算只是听到门外车子回来的声音都能吓出一身的冷汗,在我的印象中我念小学之前就没敢正眼瞧过他,说过的话不会超过十句,他难得想要抱一抱我,我准被吓哭。” 路君峰能想象得出,一个小女孩在面对一位日常板着张严肃刻板的脸,脸上除了严厉之外就没有其他表情了的老头,不管他说什么都觉得像个会吃人的恐怖怪兽,也许午夜梦回还被吓醒过几次。 “但是我后来发现了一件事,”她忍俊不禁道,“我外公手里经常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的第一块电子表,胶卷相机,那种带钻的小发夹,还有各种颜色的指甲油……外公每次回来我都能发现一些稀奇好玩的东西。” 路君峰不用猜就知道那肯定是他外公为了缓和与外孙女之间的关系费尽心思为她去寻来的小礼物。 “时间一长,我后来就不怎么怕他了,唔……怎么觉得自己小时候有点‘见钱眼开’呢?”陆遥自嘲,笑得眉眼弯弯,“有时候家里只剩下我和外公两个人,我们会一起去外边翻泥回家种花,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天气好时会去滴水湖看人家钓鱼,在湖边遇上卖金鱼卖乌龟的就带几只回来养,小杰是那时候我们买回家的唯一没有死,坚挺到现在的活物。”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她不小心打碎了家里的储蓄罐,拿了自己钢琴大赛时的奖杯替代,还有她在面对F大这座高山峻岭时所表现出的超乎他想象的恒心与毅力。 陆遥身上被路君峰认定的“士可杀不可辱”或者说她的那根“反骨”,看来多半是遗传至她的外公,还有平时那些稀奇古怪大智如愚的想法也是随了她外公。 她会巧笑倩兮地称赞你的鲜花漂亮,也会毫不在意地拿手去戳乌龟。 她的童年,就像一个演技高超的两面派,在尹家这样一个特殊家庭中长大的她,在面对外人时不得不展现她“千金小姐”的优雅体面,而私下里,她却甘愿做一个自由散漫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所以她愿意跟着陆匀生活在S市,真正的陆遥向往的是没有束缚的自由。 刚才还一脸兴奋地和他谈论自己童年快乐时光的陆遥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忍不住去打量她的脸,他发现这张漂亮的脸蛋上不知不觉间陇上了一股化不开的愁容。 “外公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让我回来,就算他心里很惦记我也不会开口。可是他这一次……”她突然抬起头很想看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在发现他的表情还算淡定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她自我安慰道,“他的身体一直都挺好,反而是外婆总是生病,一会儿这疼一会儿那疼,每一次都把我外公吓得不轻。后来我外公就不让她去上什么老年大学了,她想学插花,他就把小庭院里他的那些名贵盆栽全都送了人,连庭院里的水泥地都给整个都撬了给我外婆种花!连我妈妈知道后都直呼受不了我外公的无底线宠老婆的行为。他在我的眼里,一直是一位对外令行静止老成持重很有威严的首长,在家里却是个围着老婆外孙女转的可爱老头。他是个像座大山一样的人,走路时带起的风能迷了人的眼。我……我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倒下,会需要住那么长时间的医院。” 现在回头想想她妈妈去世之时,她因为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而忽视了身边的人,她对外公当时的状态已经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了,她唯记得葬礼的那天外婆没去,只有她和陆匀还有外公三位至亲。 他们三个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与她做最后道别时,她在弯腰鞠躬时,眼角余光中似乎看到陆匀扶了他一把。 从那时候起她每一次回来,就会发现他又苍老了几分。 这位戎马一生铁骨铮铮的老人,在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后,因为一年又一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思念与悔恨让他终于不堪重负,病倒了。 “阿遥。”他轻声唤她。 “嗯……”她心里一时心绪起伏。 “我们以后经常回来看外公好不好?陆叔叔没空,我们就自己坐车回来,也不需要让司机来接,我们在车站那儿直接坐车到永 康路下,从这里一路走回别墅不远。” 她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这一建议,低垂着脑袋似乎是在沉思。 “如果你觉得麻烦,那就经常打个电话回来,和外公聊聊你平时在学校里都惹了什么祸,考试为什么又垫底……” “我才没闯祸,考试也不会垫底,你说的这些明明是你自己!” 见她还会反击,他一颗为她担心不已的心才放下,他拉着她站定脚步,以食指挑起她的下颚,让他可以看清她的脸,他皱眉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陆遥偏头躲过他的触碰,似乎是嫌弃他竟然在大马路上就开始对自己动手动脚,再将刚才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手用力抽出,一边往前走一半颇为嫌弃地转头道:“谁要和你一起经常回来了,我自己不认路吗!” 他不置可否,却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回头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路君峰:“我们已经错过一个路口了。” 陆遥:“……” 两人只好又从永 康路的尽头往回走,拐到回老别墅区的窄道上,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别墅区的前门,是条老马路老弄堂,和它的别墅邻居相得益彰。 “都怪你和我说话,害我错过了路口,要不然以我的方向感怎么可能认错路……” 陆遥为找回点面子,走在路君峰身边絮絮叨叨喋喋不休个没完,他很有些无语,觉得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自信不知道像谁,她家里的人没一个像她似的一点都不懂得要谦虚一点才能不招人讨厌。 陆遥正说得眉飞色舞,说道当年小学第一天开学自己背着小书包故意躲着司机抄小路回家,被路上窜出来的狗吓得一路狂奔的“光荣事迹”,嘴巴里还嘻嘻哈哈的说着,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奶茶被某人只喝剩下几颗红豆!!! “路君峰!!!”她伸手就要去抢。 他往旁边跨出一步,在她重心不稳扑过来时张开双臂接住了她,是他惯用的接受她“投怀送抱”的手段,路君峰私心里觉着她真是够笨,这一招简直屡试不爽。 她自觉自己又被人吃了豆腐,正要发作,他却变本加厉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的更深,在她发飙前,好心提醒道:“小心,有车。” 话音刚落,果然有一辆车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 路窄,他们两人又差不多是走站在了路中央,市区不能鸣笛,这辆车就只能缓缓地跟在他们身后,直到路君峰把她往旁边带让出了路,这辆可怜的车才能继续往前开。 陆遥挣脱出他的怀里,瞧着那辆已经开远,开进了小区大门的车屁股,失了一会儿神。 “怎么了?”他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没什么。”陆遥只是在看到这辆车的一瞬间,心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可要深究,却又毫无印象。 然后她想起自己惨遭“荼手”的红豆奶茶,整张脸又垮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她惋惜什么,她喜欢喝奶茶,就算大热天里不让她喝冰的,她也可以接受热的,可是他听陆叔叔提过,由于家长的宠溺和不重视,现在的孩子因为喜欢喝奶茶吃油炸的食物,导致他们的生长发育过快,过度X早熟…… 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她身上,嗯……恐怕是有点早熟。 直到快走到家门口她还在计较,他笑而不语地走在她身侧。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他在遇上路边的小石块和杂草时适时地牵她一下拉她一把,半小时的路被两人磨磨唧唧地走了快一个小时。 这片别墅区里的别墅都是独门独院,各家之间的距离都不近,有几栋在别墅区的深处,就算是开车也要开进去挺久。 陆遥外婆家的这栋老别墅算是别墅区里比较特殊的一幢,首先她不算大,其实称之为小洋房更为妥当,是当年一个华商按着著名的“秦裴”公寓的外形缩小同比例自建的,这位华商有个双胞胎兄弟,所以当时就建造了两栋一模一样的,陆遥外婆家的这幢和她隔壁那幢同样红顶粉墙的小洋房也被称为“双子楼”。 当陆遥远远地看到“双子楼”的另一幢早就人去楼空的花园门前停着一辆车时,刚才还在和路君峰嬉笑打闹的人却突然之间噤若寒蝉。 路君峰自然也发现了这辆车,在小区外的那辆窄道上一路一直没有主动超车,而是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一辆。 ------------ 第102章 好久不见  其实隔壁那栋别墅门前不止停了一辆车,除了刚才他们遇到的那辆小车外,在它前面还停了辆小型的货车,有搬家公司的人在出出进进的搬一些东西,用统一的纸箱装好后一箱箱地往车上搬。 以这辆车和箱子的大小搬的应该不是家具这些大件,看着像是些零碎之物。 路君峰之前观察过隔壁这幢房子,因为她和尹家简直是复制翻版,所以他多看了两眼,他发现这家人家应该搬走有点年头了,花园里早就无人打理,蔷薇都已经从墙头爬到了别人家。 这户人家过去应该是尹家的邻居,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了好几年后才回来搬走最后的一点东西。 路君峰有些疑惑:如果这些都是重要的东西那么当初离开前肯定一并都带走了,不会一直任凭它们无人看管留在这里,但若是不重要,又为什么非得隔了这么多年还得回来搬走?按理说能住在这里的人,不可能会在乎那一点点剩下的家私。 而陆遥在和自己一样发现这异样的情况后,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更是让他感到了惊奇。 她从一开始不明所以地打量着这些搬家公司的人,到突然加快脚步越过自己家大门直接跑到隔壁人家的大铁门前,然后又猛地停住脚步! 她刚才那么急切的跑过去,到了门口反而不肯再往前踏一步,只是站在那扇白色的掉漆严重的门前。 陆遥站在那儿,看着搬家公司的人来来回回地搬着纸箱子,整个人有些发愣。 搬家公司的人正忙着,谁也没太关注这个站在门口的小姑娘,只把她当成个闲着没事干来看热闹的。 直到最后一个箱子也被搬上了车小货车离开后,她依然站在那儿,连位置都不曾变动一下。 路君峰走到她身边时,正看到她轻轻地提了提肩膀,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当她抬起脸冲他微笑时,已经云淡风轻。 可他实在太了解她,很容易就从她这个勉强的笑容中辨别出了她心里那点令自己莫名感到不安的痛楚和失落…… 他们回到家时没看到方苑,陆遥的样子看着有些累,路君峰催促她上楼去休息,一会儿吃晚饭了再叫她。 她连点头的力气好像都丧失了,垂着脑袋拖拉着身体往楼上走。 才走至楼梯的一半,还没拐弯上楼,就听到茶水间通往小庭院的那扇门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开了,撞在墙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声“砰”,她回头正要示意路君峰,就听见从茶水间到客厅的玄关处传来了说话声。 那人低笑着说:“手上没轻重,把您门撞坏了。” 方苑轻快的声音接口:“这扇门的门轴确实是不大好了,等遥遥她外公出了院我让他修修。” 他们边说边往客厅走,顷刻间,两个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客厅里。 陆遥站在楼梯中央,离他们的位置有些远,但因为她站得高,是个很容易被发现的目标,他们一走到客厅就看到了陆遥。 陆遥的视线,在水平距离与一定的高度差之下,最先看到的其实是他怀里捧着的那一大束月季,粉色和红色相间,与他穿的这身过于隆重的礼服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视线从那一大捧月季上一寸寸上移,直到一张正对着自己微笑的脸进入视线。 和四年前比,样貌的改变不算大,只是五官更立体深邃了点儿,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一个奇妙的转折期,陆遥觉得无论样貌如何改变,这个人依然是个能让人在第一眼便觉得他真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发现陆遥正在看自己,他冲她微微点头道:“好久不见,遥遥。” 陆遥没有对他的问候做出什么回应,依旧维持着停在楼梯中间不上不下的姿势,就连刚才已经跨在上一个台阶处的脚也没有收回。 唐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他一步步走近她:“我正好回来搬点东西,晚上还-得去参加一场订婚典礼,所以来问外婆讨点花作为礼物带过去。我其实是没想着你也会在市的,我原本想……” 陆遥扫了一眼他的脸就冷漠地收回目光,接着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哦,是吗,那……再见。” 说完她就不再管站在客厅里的所有人,一路“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遥遥——”方苑想要叫住她,可她早已跑上二楼,那一下关门声让二楼的地板都颤了颤。 最尴尬的人莫过于唐斐了,面对她赤裸裸对自己的无视,心里虽然有千万种无可描述的心情,但脸上却没有泄露出分毫,他反而还安慰方苑:“可能是我突然从M国回来没事先告诉她,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着了吧。” 他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神色温柔地望着她消失的楼梯口,嘴角隐约间弯出了一个弧度,笑容里带着点苦涩道:“小时候她只要看到我,不管正在做什么都会放下,像个小圆球似的朝我飞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然后‘唐斐哥哥唐斐哥哥’的叫,腻在我身边。怎么长大了反而生疏了,一点也不和我亲了。” 方苑拍了拍唐斐的肩膀,宽慰他道:“遥遥确实长大了,特别是在她妈妈走之后……她和小时候总喜欢腻着你的小女孩已经全然不同了,就算是对我和她外公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亲昵,”方苑突然笑着说,“小姑娘长大了心里自然会藏事,生你的气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发,而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生闷气。当然,即使她有多么地想你,也不会轻易的告诉你。” 方苑的话让唐斐心里一松,是啊,他们之间四年多没见自然会生疏许多,而当年自己的不告而别也一定伤了她的心,她现在生自己的气是因为当年的不告而别和后来的不再联系…… 说到底,她是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而她会伤心是因为还在乎他。 “阿斐,你不是说一会儿要去参加订婚典礼吗,是不是该出发了?至于遥遥这里,我会找机会和她谈谈。” 方苑的提议却让唐斐摇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早该在四年前就应该说清楚的,所以我得亲自和她谈。” “那你……” 唐斐不以为意道:“别人的订婚典礼,我去凑什么热闹。” 唐斐在上楼时不可避免的与站在楼梯口的路君峰打了个照面。 路君峰自始至终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唐斐走到了他面前,他才激灵一下回过了神。 他的心里,说不上是撕心裂肺般的难受,但却像是不知在哪一处堵了块石头,压得他一时之间快要喘不上气。 那个一心想要出国,第一目的地就是M国,为此拼命去争夺一个她根本就不在乎的比赛冠军,中考临考前不眠不休最后晕倒,她坚持在看的那些原版电影,那些装满了一整个纸板箱的留学资料…… 她一直言辞灼灼地批判国内的教育功利性太强,可是她自己呢?她一门心思的想要出去究竟是因为国外的教育环境更适合她还是为了某一个更功利性的“目的”呢! 这是两个男人的第一次见面,在过去十几年的岁月中从没有见过彼此的两人却觉得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已经把对方心里那点沟沟壑壑都看得明白清楚,也在当时当刻下把对方没有任何误会地划入了“敌人”的行列中。 唐斐毕竟是出生于唐家这样的大家族,从小几乎被刻在骨子里的绅士风度让他在路君峰赤裸裸的敌视与挑衅中也能温和地回应他一个礼貌的笑容。 但他的这一“友好”态度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不屑一顾。 路君峰的视线一路追随着唐斐的身影上了楼,当他终于消失在楼梯口,他眼底里流露出的是再也无法掩饰的伤痛。 唐斐来到二楼陆遥的房间时,耐着性子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后来不知道是他自己推门进去的还是陆遥给他开的门。 两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很久,直到外婆来叫他们下楼吃晚饭,这两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从二楼下来时,唐斐已经将身上的礼服外套脱下,领带解下,白色的衬衫扣子也解了两颗。 唐斐的头发偏左侧区分,左侧偏短右侧偏长,打上一点啫喱水固定,但又打理得不那么死板,只穿衬衫西裤的他与刚才一副准备参加豪华晚宴风度翩翩贵公子的形象不同,更像个正在念大学的邻家哥哥。 其实这个形容没什么不妥,若是要严谨点,那就是——在念大学的曾经的邻家哥哥。 陆遥也换了身衣服,刚才和路君峰一起去医院看望外公时穿的是体恤衫和牛仔裙,此刻身上的是一件半休闲的白色连衣裙,她的一件粉色的针织外套搭在唐斐的臂弯间。 路君峰正在餐桌上摆碗筷,发现这两个人正是一副准备出门的装扮。 他喉头微动,有什么话在嘴边就要冲口而出,可是好一会儿,他却撇过头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接着将刚摆好的“多余的”碗筷重新收拢。 唐斐盯着他的身影说道:“晚饭我带遥遥出去吃,”然后他看了眼手表,“我保证在十点前送她回来。” 陆遥有点不耐烦:“我又不是孩子,我们家也从没有‘宵禁’……” 陆遥话音未落,路君峰突然抬头,一双目光锋利地穿透大半个客厅,直直地射向了她。 陆遥后边的话被他的这一眼神噎住,她想要搜肠刮肚地说出几句为自己辩解的说辞,可心里却莫名的升腾起心虚和不安,她面上依旧强自镇定甚至是不甘示弱的回瞪着路君峰,可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自己,眼神里的东西让陆遥的脚像是钉在了原地,如何也跨不出一步。 站在陆遥身边的唐斐眼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俊朗的一张脸上浮上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他在路君峰的注视中,伸手揽住了陆遥的肩膀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遥遥,走吧,车已经等了很久了。” 然后他冲着路君峰淡然道:“不好意思先走了,我和遥遥吃完饭还要赶去看音乐会。” (作者有话说:M国学霸天团第一大佬上线!) ------------ 第103章 亲孙子  陆遥晚上回家时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十点刚过五分钟,为此她上楼时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好似生怕惊动了谁。 直到关上房门,她的一颗心还跳得异常的快,然后她又自我安慰:“我干吗要在乎那个莫须有的‘十点宵禁’!” 可是洗好澡躺上床她依然在担惊受怕,怕什么? 当然是怕某人突然冲进房间大声质问自己:“陆遥你半夜三更和男人在外头鬼混,你是不是又不要脸了,你不要脸陆叔叔还要脸呢!”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反驳他的话,她把这些话来来回回斟酌了好几遍,并且十分有信心的认为这次一定能在他面前一雪前耻。 可是直到她最后睡着,路君峰也没像预料中出现。 第二天因为唐斐约了她出去,她起得挺早,可一下楼就没见着某人。 方苑见她在家里瞎溜达,嘴上不说但那副样子分明是在寻人,于是告诉她路君峰一大早就去了医院。 今天外公有好几项检查要做,他去医院帮忙。 陆遥心里便腹诽了一天路君峰原来是个惯于溜须拍马的狗腿子,她还一直误以为他这个人油盐不进木讷无趣,却原来也和别人一样知道要抱紧她外公的大腿! 不知不觉和唐斐在外面呆了大半天,下午送她回家的途中她才突然想起医院的探望时间已过,唐斐瞧不得她不高兴,就让司机掉头去了医院。 陆遥一路上都在嘀咕自责,唐斐宠溺地摸着她的头但笑不语。 陆遥显然是多虑了,在唐家众多产业中占比最大也最赚钱的恐怕就是生物医药行业了,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家在国内外的某些医疗机构和医院很有一些关系。 陆遥外公现在接受治疗的医院是市最负盛名的带有养老性质的高级私立医院,很巧,其中有唐家一份股份在。 他们到医院后,外公的检查还没做完,当路君峰推着外公回到病房时,陆遥和唐斐两人正头凑在一块儿,有说有笑地在病房里逗弄小杰。 外公刚才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检查,身体看上去很虚,但在看到陆遥后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点颜色,可是当他发现唐斐也在后,那点本就细微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还隐约有些怒形于色。 唐斐随陆遥叫了声“外公”,外公不知是不是没听见,也没应一声。 唐斐没计较,脸上始终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陆遥显然没察觉出这房间里的暗潮汹涌,笑嘻嘻地上前去搀扶他外公,“外公,多亏了唐斐哥哥,要不然今天就来不了。” “没错,你替我谢谢他,要不是他,你今天一早就该和阿峰一起来医院,”外公冷哼了一声,随即厌恶的别过脸,手伸向另一边的人,“阿峰,扶我到床上。” 陆遥再一次伸手去扶,被外公再一次侧身躲过。 被外公冷落外加冷嘲热讽了一顿的陆遥忍着心里的委屈,又讨好地去给他倒水,手刚要碰到水杯就被人抢了先。 陆遥盯着某人又是端水又是拿药的殷勤身影,眉头一直纠结到了眉心。 她的心里从没有过这么深的失落感,自从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开始,先是夺走了她最最爱的那个人,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将原本疼爱她的两个男人也划入了他的阵营中。 而她现在,孤立无援,外加里外不是人。 陆遥立在病床边,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当她因为木然的站在病床边影响了路君峰而被他面无表情地推开后,她才像是被突然惊醒。 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后背抵上了唐斐的手臂。 原来路君峰推她的那一下重了些,她又是心不在焉,竟然被他推得踉跄了一步,幸亏身后的唐斐扶了一把,不然恐怕就得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了。 这一推,让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去看他的脸。 而路君峰已经朝她跨出去半步的脚在遇上陆遥的视线后,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从刚才开始,陆遥有心回避,有心装傻,她告诉自己外公是病人,不管他说的话做的事有多过分她都该让着他不该和他计较,可是当他看到路君峰那双眼睛里所透露出的冷漠和厌恶,便让她那些回避和装傻都统统见了鬼! “外公,看来您和我爸看人的眼光挺相似的,您觉得怎么样,我爸收养的‘儿子’很不错吧,您是不是挺满意?既然满意,那年他请了那么多亲朋好友来见证他这个儿子,您怎么没来?” “遥遥!”唐斐神色一惊,忍不住出手扯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别说了。 以陆遥的脾气,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能听得下去劝! 她甩开唐斐的手,指着阳台上玻璃缸里那只缩头乌龟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在乎她呢,‘小杰’?”陆遥冷笑,“根本没有‘亲儿子亲孙子’重要……” 她这一句话说完,让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看向她并倒抽了一口气。 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平平谈谈,她的声音依旧轻声软语,可她说的每一个字连在一起却好似裹挟着惊涛骇浪,听得人一阵阵后脊发凉! 陆遥是个笑起来能让人不自觉心生欢喜的人,可是当她冲着你冷笑时,你便觉得这个人是那么不顾别人的感受,尖酸刻薄得令人可怕! 唐斐想要将陆遥往自己身后拉,她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她还一脸无所畏惧的望着病床上那个人,仿佛已经做好了接受一顿逃不掉的怒骂。 可她并没等来狂风暴雨。 外公在听完她的这一番话后,始终沉默无语,他甚至低垂着视线连看都不看陆遥一眼。 整个病房里安静得让人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一静谧。 外公突如其来的急喘和咳嗽,让刚才还一副视死如归的陆遥瞬间慌了神,不安,愧疚,悔恨,所有被她故意忽视的情绪争先恐后般冒出了头,在她心上即刻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暗流。 她恍然大悟般几步跨到病床前,伸手去拍外公的背,一下一下自上而下缓缓地替他在后背顺着气。 陆遥的手一碰上外公的后背,心里的那股暗流就转化成了止不住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她的手下,外公的背上几乎没什么肉,膈得她手疼,这手疼从手掌间清晰的传入心里,连带着心也跟着发紧发疼。 她原来一直都不知道,外公已经削瘦成了这样! 其实要不是外公本就是个人高马大的人,一副高大的架子摆在那里,陆遥早就能发现生了一场病后的外公早已经不复从前。 他其实在面对陆遥他们的探望时,很多时候都是很勉强的,只是外公生龙活虎威严抖擞了一辈子,不想到最后以一副病容面对身边的人,所以一直强撑着。 外公这一下咳得异常厉害,连话都说不利索,苍白的脸上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咳得还是气的。 当他喝完路君峰递来的水并且在陆遥的顺背下,才渐渐止住了咳嗽。 “外公……你没事吧?”她一开口,鼻音重的自己都吓了一跳,也让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外公在止住咳嗽后,身体往后靠,整个人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外公觑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我‘亲孙子’,这么上赶着关心我做什么!” “外公,我……”陆遥憋着泪抽了抽鼻子小声回她外公,“我是您亲外孙女……” 陆遥的辩解让外公忍不住嘴角一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她不过是个孩子,他活了这么多年,做什么要和他的孩子计较? 计较来计较去,最后把孩子的命都葬送了! 思及此,外公的心里顿时软了几分,看着陆遥的眼神中多了份愧疚与心疼。 “别哭了,让人看笑话!”手指上厚重的老茧把陆遥那一脸的细皮嫩肉擦成了一片红粉色。 陆遥边躲避着外公的粗糙大手边急道:“停停停……您怎么能这样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外公在她脸上恶狠狠的掐了一把后理直气壮道:“你外公我从来都不是君子,我的大半生都在和人‘动手’,怎么,你对我的工作作风有意见?” 陆遥觉得自己这是赤裸裸的“秀才遇上兵”,知道自己和外公没有道理好讲,只能委屈吧啦的站在一边揉着被外公掐疼的一张脸。 这一闹,病房里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另外两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外公您刚才做的什么检查,看您好像很累。”陆遥在确定外公不会再“动手”后走上前替外公掖了掖被角后顺势坐在了病床一边。 外公横了她一眼,口气不轻不重道:“你还关心我做的什么检查吗?” 陆遥抿着唇不说话,手指拽着被子的一角。 外公的话让她无从辩解,她确实为了和唐斐出去而差点错过了今天原本和外公约好的探望时间,所以外公刚才挤兑自己的那些话并没有错,回想起刚才自己愤怒下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她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唐斐的视线从陆遥的身上移到病床上那位的脸上,他仍旧立在原地没动,只是替她辩解道:“是我不好,一大早非拉着她陪我去了趟长汀老街。” “长汀老街?”外公的视线突然看向唐斐。 唐斐这才走上前站在陆遥身侧,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赞赏道:“多亏了遥遥帮忙,今天才能顺利的把事情都办完。” 外公若有所思:“长汀……孤儿院吗?你们去那儿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推荐首歌《可不可以》by张紫豪) ------------ 第104章 他笃定她会再来  唐斐解释道:“这次回来其实是为了替我三爷爷了一个心愿,将他早些年留在我家的那些旧书捐出去。” 唐斐的三爷爷就是那位在国内外都颇有名望的唐静泊老先生,也就是唐煜的亲爷爷,与陆遥的外公外婆算是旧识。 听唐斐提到长汀和唐静泊,外公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上一丝欣慰,也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而是温和地问陆遥:“见到张院长了吗?她身体还好吗?孩子们也都好吗?” “接待我们的是副院长,张院长出国看孙子去了,”陆遥见外公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不由得莞尔一笑,语气也开始轻快起来,“孩子们都很好,他们还一直问我‘尹爷爷怎么最近不来看我们了’,我告诉他们您最近忙,等有空了会去看他们,我还私自用您的名义许了他们一个承诺……” 她有心故作神秘,话说了一半就笑而不语。 外公瞧她憋着一股子坏劲儿的得意忘形,终于绷不住,嘴角带上了笑,没什么威慑力地斥责道:“还不快说!” 陆遥见外公着了急才不甘不愿回道:“我答应他们您下次去时,带他们去滴水湖玩。” 闻言,外公没有责怪陆遥的自作主张,反而有些怅然若失,自言自语着:“要是还有机会……要是我还……” “外公,您下次去时记得叫上我,我也好久没去滴水湖玩了。”陆遥没能听到外公的自言自语,她还沉浸在长汀老街孤儿院那些孩子们在提到去滴水湖玩时,叽叽喳喳地吵闹个不停的热闹场景中。 滴水湖是市唯一的城市内陆湖,距离市中心大约七十多公里,直径两千米左右,由于湖面的形状呈椭圆形,很像一滴水滴的形状而得名。 陆遥小时候经常跟外公两个人去滴水湖玩,在湖边的观湖公园里租一艘靠脚踩的天鹅船,爷孙俩惬意舒适地在湖面上随波逐流大半天。 后来滴水湖旁又建造了个非常著名的游乐场,孩子们想要去那儿其实多半是为了那个游乐场。 “外公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您带我们几个去滴水湖玩,遥遥在观湖公园里走丢了的事。” 唐斐说的是有一次在观湖公园,外公带着唐斐和小孟两个男孩子一头扎进气 枪射击的游戏中不可自拔,把当时还只是上幼儿园的陆遥扔在了一边,后来他们三个男人把人家气 枪摊上的气球全都打爆骗走了老板好几个大奖品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陆遥不见了。 外公当时是真的怕了,竟然违背自己的原则私下里调了人过来地毯式搜索,这才找到了“拐卖嫌疑人”。 原来陆遥一个人无聊的坐在一边等,正巧遇到幼儿园同学和他家人也来观湖公园玩,陆遥当时没说是和外公一起来的,只说自己在家无聊出来逛逛,于是同学一家非常热情的邀请陆遥去他们家玩。 等一大批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人破门而入,彼时陆遥已经在同学家吃完了晚饭开始边吃水果边看动画片……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陆遥被换了幼儿园,而从那以后只要她外出,一般情况下都会有人陪着,她于此变相监视太过反感,时常想尽了法子想要溜走,也为此和家里闹过几场,再后来陆匀带着她搬到S市才算脱离了这种日子。 提到这件“乌龙”,让外公脸上的笑意更深,那时候他确实是怕陆遥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给掳走,也很自责当年由于自己的担心而强迫她换学校,断了她和那些同学的联系,还总是去哪儿都让司机跟着她,让她从小就少了很多普通孩子应该有的交朋友的机会。 唐斐,陆遥和外公在谈论的这件事,陆遥从没说起过,她不过是在昨天才无意间向自己提过小学开学第一天因为故意躲开司机而被狗追的趣事。 其实不止是这件事,有关于小学三年级,也就是她与自己在平潭相遇之前的一切她都不曾提起过只言片语。 而她不说,他就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那些没有自己参与的过去都是不存在的,没有尹家的存在,没有那个叫唐斐的邻,更没有他们几个人在一起朝夕相处却从没有自己参与过的那么多年岁月。 路君峰虽然觉得自己和他们都站在这间病房里,可又深深地觉得他和他们是不同的。 他们在说的那些事情他没有参与过,还有他们相似的家庭背景和其中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哪怕是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不是可以一笔勾销的。 他知道因为那件事所以外公不喜欢唐斐,可他不会在陆遥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因为他想要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不堪过去的伤害,就如同他自己一样,就算再看不顺眼唐斐,也不会自私到把那些过去当做砝码,逼唐斐离开陆遥。 外公在与自己的亲外孙女“心力交瘁”了一场后,精神明显差了许多,在唐斐的暗示下,陆遥才不依不舍的离开了医院。 陆遥先离开的医院,却比路君峰晚归,甚至比昨天还晚,洗好澡时都快接近十一点了。 这么晚了却不睡,躺在床上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发呆,发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的呆,突然就发不下去了,“腾”地一下跳下床,冲到行李箱里随手翻了翻后又马不停蹄地跑上了楼。 楼上是客房。 可陆遥却俨然把客房当成了自己的卧室,连敲门都省了,直接推门闯了进去,她倒也不怕撞见人家在房间里换衣服。 陆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时,路君峰还没睡,正躺在床上看书。 陆遥:“阿峰,我那件黑色带白点点的圆领衬衫呢?” 路君峰:“没带,出门时阿姨洗了。” “粉色小猪皮杰的卫衣呢?” “那件衣服你说穿着热不想带。” “还有那条淡蓝色的牛仔裙……” 陆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昨天不就是穿的淡蓝色牛仔裙吗?所以裙子还能在哪儿?自然是在阳台上晒着啊! “还想找哪件衣服?”他反问她,虽然被她莫名其妙的问了一长串,倒没怎么生气,口气甚至堪称有耐心。 “没、没有了……”陆遥像是吃了只硕大的苍蝇,浑身上下吞不下吐不出的恶心。 等到她回到自己房间躺上床,才开始正视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的古怪和莫名其妙,她自问:“我吃错药了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她又不免心有不甘地想起那个人在面对自己三更半夜的古怪和莫名其妙后竟然一脸的淡漠和冷静,他怎么能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不仅如此,她连续两天晚归,他竟然能对此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而她又为何巴巴地不依不饶的想要让他在乎和关心自己呢! 陆遥把被子拉高蒙过头时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陆遥你真贱!” 当陆遥第二次站在三楼的客房门外时就不只是想骂自己贱了,她觉得该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才行,可她这么痛恨自己之时,背上的难受又让她不得不趋于现实的无奈。 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只是她未免有些敷衍,不过敲了一下,恐怕还没等这声音传到人家耳朵里,她便有恃无恐地推了门进去。 从刚才陆遥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找衣服行为到现在早就过了半个多小时,路君峰倒是一直没睡。 “又有哪件衣服找不着了?”路君峰在面对陆遥三翻四次的半夜打扰,不仅不生气反而异常镇定,面上瞧不出一丁点的情绪,镇定得太过倒显得整个人面无表情,过于冷漠。 他这副冷漠的模样没来由地让她心里一刺,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就是感到喉咙有些发紧,嘴里嗫嚅了半天依旧发不出一丝半点的声音。 当她难受的垂下头盯住自己的脚尖时却错过了他唇边勾起的,那抹再也隐忍不住的笑意。 陆遥因为一直沉浸在自己突然不被人重视和关心的自我失落中,所以根本没发现刚才还捧着本书看的某人,现在连看书做样子都省了,不看书却也不睡觉,就这么开着灯坐在床上等。 等什么? 他笃定她会再来。 要不是心虚,其实陆遥在一推开门时就该发现,他的视线不偏不倚的直接撞上了她,一点儿误差都没有的将她站在门前的整个身影完完全全地看进了自己眼睛里。 他半靠在床头,与她隔了一整个房间的距离。 尹家的大别墅,房间都要比S市他们家的三室公寓里的房间不知大了多少,当他看着她时,只能看到她纤细的双肩往下倾,穿着她那套浅蓝色樱桃睡衣,低着脑袋时一头及腰的长发垂在胸前,纤细单薄,楚楚可怜,浑身上下写满了欲盖弥彰的“求安慰”三个字。 他眼睛里倒映出的光芒,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圈在某一个叫路君峰的人的光晕中,轻轻浅浅,层层叠叠…… 终于,叹了口气,他轻声唤她:“阿遥,过来。” 她站在原地似乎是挣扎了一阵,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无声地笑了。 ------------ 第105章 你和你的唐斐哥哥  陆遥抬起头时,一整个晚上堵在心里的烦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依言走到他床边,笑着朝她摊开手心,她的手里有一个小瓶子。 路君峰却在看到这个小瓶子后倏地变了脸色,他突然坐直身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动作有些粗暴的将她的长袖睡衣往上捋。 果不其然,从手腕开始发满了一整个手臂的小红点,再去看她领口,才发现红点已经爬到了那儿。 他的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陆遥好似没发觉面前之人的情绪变化,依旧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既然你还没睡,就劳驾你帮我打个下手吧?” 路君峰忍着怒火问她:“怎么打?” 陆遥将手里的药膏在他眼前晃了晃后向他解释:“手上腿上还有我自己够得着的地方都已经涂好药膏了,就后背上实在没法够着,你……你帮一下我。” 陆遥的皮肤对紫外线有轻微过敏,有时在外头的烈日下呆的时间一长,身上就会发一粒粒的小红点,从手臂上开始,能发满全身。 倒不是特别痒,过个一天一夜的时间它自己也能消散,只是陆遥臭美,大夏天里无法忍受身上一片尴尬的红,所以每次都会抹药膏,让红点能消下去快一点。 她平时挺注意,就算出去也会做好必要的防晒措施,但今天在孤儿院不知不觉就和孩子们玩嗨了,等到她想起这茬儿,身上已经有了反应,还好来市前,路君峰有先见之明让她备着药膏以备不时之需。 她原本没打算找他帮忙,背上即使擦不着药膏红点退不下去其实也不影响她穿漂亮衣服,可今天晚上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实在是太过于憋屈,出于想要他重视在乎自己的心思才不得已的出此下策。 陆遥虽然不甘愿承认自己这种做法传承于“美人计”,但又不得不认可这种方法的效果实在是好。 路君峰放开陆遥的手腕,身体重新靠回了床头,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好啊,那就脱衣服吧。” 陆遥:“不用脱衣服,我背对着你,你的手从我衣服下摆伸进去涂就行了。” 路君峰挑了一边眉,试探着问:“你不脱衣服,我看不到你背上哪儿发红点,难道你想让我的手在你后背上的每一处都摸过去?” 他的话让陆遥一愣,这点她倒是真没想过,可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到其他可行的办法。 见她犹豫,他提议:“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脱衣服吧,就算你脱了也是背对着我,我也什么都看不到。” 陆遥觉得话虽这么说,可让她真当着路君峰的面把衣服脱了,即使像他说的他根本看不见什么,但……她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其实也就剩背上没涂药膏,也不是太难受,还是算了吧……” “算了?”路君峰讥笑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千方百计的想要引起我的注意,连衣服都没能成功在我面前脱掉呢,就甘心这么算了?” 陆遥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羞辱她! 她艰难地调转自己的目光,望着他的脸,直面她刚才一瞬间明白过来的他心里对她的丑陋看法。 陆遥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路君峰,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反问:“陆遥,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一股翻江倒海的难受几乎快要淹没了她,可是她毫无辩驳的理由,她垂下眼眸,“我知道了,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陆遥转身就跑! “阿遥!” 而路君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才感到了无穷无尽的后悔,他朝她飞奔过去,在她准备开门前抓住她了的手! 陆遥用力的将自己的手往外抽,她想要离开这个人和这间房间,可是路君峰抓着她的手指好像变成了一座让她逃脱不了的坚固牢笼,纹丝不动地罩在她的头顶上方。 突然间,陆遥觉得今天一整个晚上的期盼,难受,煎熬,疲惫全都纷至沓来,让她再也忍受不住。 她拿没有被他控制住的手朝他胸口挥去,只是手还没碰到就被人牢牢地箍住。 路君峰不顾她的挣扎将她锁在了自己怀里。 他慌乱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阿遥,对不起,我刚才……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吗?我只是……只是在生你的气,我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气你不心疼你自己,气你每天回来都这么晚……” 陆遥埋在他怀里,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以为你……不在乎。” 她的话令他这两天所有故意对她隐匿起来的喜怒哀乐全都汇聚成一股声势浩大的暗流,在他那颗几乎被她伤碎了的心里来回的碰撞! 他几乎要把她撕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可嘴里的话却温柔似水:“傻瓜,怎么会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 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睡衣脱了后反着穿,能让人看到她的整个后背又不至于让自己真空。 她盘腿坐在他床上,他坐在她身后的床沿,手上抹了药膏仔细地给她擦。 陆遥的白不只是白一张脸,她像陆匀,陆家祖上和南疆的基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传到陆遥这一辈,除了比别人眼深鼻挺外,身上的皮肤也是又白又滑,摸久了她身上那一片片的红点,再去摸她没发红点的正常肌肤,就显得更为柔滑了。 “今天在医院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一整个晚上其实都在想着这件事,她因为和爷爷闹得不开心而把他无缘无故的牵扯进来,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那句话伤了他的心。 他口气淡然道:“我知道。” 陆遥拽着睡衣的下摆,不知不觉间将下摆拧成了皱巴巴的一块破布,她叹了声气为自己辩解:“我没想到外公见到唐斐哥哥会那么不客气,他虽然一直都对人不太友好,甚至是冷冰冰的,但对我们这些孩子算是挺不错,特别是唐斐哥哥和小孟。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们不像其他孩子怕我外公,我外公也一直很喜欢他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路君峰打断她的思考:“从小一起长大?” 陆遥点头如捣蒜:“从我有记忆起,我,小孟还有唐斐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上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放了学寒暑假也几乎在一块儿,我们三个家里的大人们都认识,平时过年过节也老是碰面,要不是后来唐斐哥哥移民去了M国……” 他追问:“要不是他移民去了M国,你会怎么样?” 陆遥刚才不过是顺着自己的思绪这么随口一说,其实她并没想好“要不是”这个假设的结论是什么,此刻路君峰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她,倒让她愣住了。 是啊,就算唐斐没去M国,她也没搬去S市,又会怎么样? “想好了吗?”见她沉默不语,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冷冽,只是她背对着他,看不到而已。 虽然看不到却感觉到了,她娇嗔道:“哎呀,你别碰那里,那里痒……” 她闪身想要往一边躲,被他一把拉回了自己身前,他沉声警告她:“别动!” “哦……”陆遥求人帮忙,不得不低头,只能摸了摸鼻子立刻服软。 路君峰的手指在她细嫩的腰侧“流连”了一会儿,在她想要再一次逃离之前才放过了她。 陆遥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想好了吗?”身体上放过了她,又开始打起了心理战术。 “什么?”陆遥刚才身体上被他的手指掠过激起的那阵酥痒难耐,惹得她早忘了刚才说了些什么。 路君峰好心的提醒她:“你和你的唐斐哥哥……” “我和唐斐哥哥?”陆遥不明所以地反问,“我们怎么了?”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吧?” “嗯,挺好的。但其实……我和他之间,和小孟相处又不一样。”路君峰这么直白的问自己和唐斐之间的关系怎么样,才让陆遥在这么多年,特别是唐斐走后的七年时间里,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算不算得上好,或者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 “他比我们大三岁,从小就长得比我们高大,懂得也比我们多,大人们都很喜欢他,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挨骂。我小时候很黏他,小孟也黏他,但他因为是男孩子很多时候都要装出自己不害怕不难受能挺过去的倔强,可是我不一样,我是个小女孩,我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而每当我哭闹,他都会想尽办法的哄我,我们三个小时候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只能互相报团取暖。” 想起童年那些如小孟嘴里一直念叨的“上房揭瓦下河捞王八”的趣事,让陆遥忍不住笑出了声,露出了她的那颗虎牙,她忍俊不禁的模样让路君峰的心口化成了一片暖洋。 “我过去一直觉得这辈子我们三个人都会在一起,是同学朋友更是家人,直到唐斐哥哥的突然离开才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如你希望的那般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他的出现和离开从来都不由你来决定。” 路君峰的手一顿。 陆遥在说这些话时表现得一派云淡风轻,其实她在经历那段被人无端抛弃,埋怨唐斐也埋怨自己,找不到他一声不吭离开自己理由的日子时,总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走出这些痛苦。 但最后,无论当初被伤得多痛,她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出来。 那些她守在白色奶箱下的日子,她不敢睡太熟怕他半夜偷偷回来的夜晚,无数个埋怨这个人又不得不想念他的日子早已经是过去了。 “那现在呢?”他突然出声打断她已经飘远的思绪。 “现在什么?” “现在,你还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 第106章 脚踏两条船  “他已经移民M国了……” “所以你是为了他才拼了命也要去M国留学?” “留学是我自己的想法,和唐斐哥哥没有关系,而且……”陆遥说着说着突然噤了声。 “而且什么?”路君峰不依不饶非要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陆遥突然转过身看着他,满脸狐疑道:“而且你药膏擦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好?” 他们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别说一个背了,十个背都该擦完了! 路君峰被她盯得一阵心虚,侧头咳了两声,轻声斥道:“转过去,还没好!” 她则急急的反驳:“好了好了,哪里都涂到了,没漏的地方!” “哪里……哪里没有了?” 她是反穿衣,衣服盖不住肩膀以上,她随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这一看便明白了,明白了就难免羞红了一张脸。 虽然很想大骂他“流氓”,可他说的却没错,确实还有地方没抹上药膏。 陆遥穿着内衣,穿内衣的地方自然没抹到。 “剩、剩下的地方不、不用抹了!”她尴尬得恨不得赶紧从他房间里消失! “我回去了……” “等等——”他再一次拽住她的手,只是这一次他像是被她的手电了一下般匆忙的放开,他的脸色也和陆遥的不相上下,而且自从他变白后,脸一红就特别明显,连带着耳根和脖颈处都绯红一片。 “还有事吗?” “你背上发的挺厉害的,还是……把剩下的地方都涂了吧。” 陆遥:“……” 路君峰手里握着药膏,这只和小手指差不多粗细的药膏好像长了利齿,啃噬着他的手心,将他的手心啃得火辣辣的疼,这疼里又夹杂着一丝丝的痒。 而他的视线也在她泛着红又带着光亮的后背上撩起了一阵阵的火苗。 想到她什么也没穿,裸身趴在他的床单上……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继而发现自己抚上她什么都没穿的后背时手指竟然开始颤抖。 陆遥的背,在路君峰手指拂过的地方竟然比起疹子的地方还要绯红一片。 “阿遥,你背上怎么好像比刚才更严重了?” 陆遥的脸埋在枕头里,不知是害羞还是困倦,良久都没出声应他的话。 “阿遥?”他弯腰倾身凑近她。 陆遥始终悄无声息。 “阿遥……”他的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边,嘴唇三分无心七分有意地轻擦着她的耳垂。 陆遥怕痒,特别是耳垂,她缩着脖子将脑袋使劲往另一边挪,却不想他的手掌就撑在枕边,让她无路可逃。 “别乱动,你没穿衣服。”他在她头顶上方轻笑。 闻言,她只能趴着不动,一张埋在枕头里的脸红得能滴出血。 “你今天是打算……睡我房间吗?” 他轻佻的话语让陆遥浑身一激灵,这才不甘不愿的侧过了半个脸,睁开眼睛时却正对上他一双含笑的眼眸,瞳孔中倒映出的是她慌乱羞涩的一张脸。 当他的唇轻轻地落在她的唇上时,她心口一悸,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顿了几个来回。 陆遥闻到他唇畔上残留的黑人牙膏的味道,带有一丝凉意的薄荷甜味,顺着嘴唇的缝隙长驱直入,刮着她的喉咙,一路侵染到了她的胸口,围着她原本那颗漂浮不定,鼓噪喧嚣的心脏作威作福。 正在陆遥的整个灵魂都飘荡在半空中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时,那个撩起一阵暧昧缱绻的罪魁祸首却突然离开她的唇,盯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问道:“阿遥,你喜欢唐斐吗?” 陆遥的眼神中透露着不明所以的迷茫,她一时间不太明白路君峰这句话的意思。 路君峰边将她脸上的乱发轻柔地撩至她的耳后边说道:“你说你一直以为自己和唐斐会永远在一起,但你却说你想去M国留学不是为了他,所以,阿遥,你回答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喜欢他吗?不是你所说的哥哥般的喜欢,而是作为一个男人。阿遥,我不管你曾经是否喜欢过他,我只问你,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不似之前他那个“你还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吗?”的问题让她犹豫,这个“是否喜欢”的问题,陆遥则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直接了当回他:“我拒绝回答。” 她的这一强烈的反应,让他心里一沉,脸上渐渐地浮上冷峻的神色。 陆遥皱眉:“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了。” 等到陆遥穿好衣服去拽他的衣袖,他却像尊雕像一动不动,不管陆遥怎么拽他摇晃他手臂,他都纹丝不动,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陆遥暗暗道:“这个人怎么又生气了!” 陆遥再一次拉了拉他的手,他没反应,她故意装作有些不耐烦道:“我有句话想要告诉你,你想听吗?” 路君峰却出乎她的意料,这“气”生得有些大,近乎油盐不进,根本不在乎她说的“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陆遥转身想走,却听到他扭捏埋怨的声音终于响起:“既然你喜欢他,又为什么……为什么让我……亲你呢?” 陆遥听了他的话,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气这个! 她噗嗤一笑,笑声引得他抬头看她。 她这一笑惹得他更难受了,他几乎是带着哀怨的口气责问她:“阿遥,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知道唐斐和她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随便谁可以替代的,在他们过去相伴的岁月里,唐斐之于她也许是一个重要到无人可以替代的人,哪怕他后来千方百计的想要用自己和她之间的朝夕相处去抹除唐斐和她的记忆,但他终究明白自己永远无法替代唐斐。 他可以忍着心痛接受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可是……既然她不喜欢自己,又为何要在吉安的山上吻住自己的脖子,为何在自己说喜欢她时从来不会拒绝,还有他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故意的碰触,她都不曾阻止! 她刚才甚至放任自己吻她! 他忍不住向她抱怨:“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脚踏两条船,于你而言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难道你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说过对于你不喜欢的人只有拒绝才不至于太伤他们的心。” 路君峰这一通对于陆遥来说实在是毫无道理的指责和抱怨,她原本是不想理的,可是他咄咄逼人又掩饰不住的张皇失措,让她的心软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道:“你问我喜不喜欢唐斐,如果喜欢又是否是……是那种喜欢……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她咬着下嘴唇,涨红了一张脸,“可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不会让他像你刚才那样……对我。” 路君峰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道水光闪过。 陆遥的这句似是文不对题的回答,在路君峰的心上卷起了一阵挟持着惊涛瀚浪的狂风,吹得他心里所有对她的埋怨,恨意,失望全都东倒西歪,吹出了埋在心底深处的星火燎原。 他动情地伸出手臂向她跨出一步,却被她躲开。 她娇羞了一张脸:“我身上都是药膏啦!” 唐斐打来电话时她正趴在床上睡回笼觉。 原本她今天打算好了要赖床,却缠不过路君峰的大妈附体,被他一大早拖起来吃早饭。 她大概实在是困得厉害,一顿早饭吃得惊心动魄,不是打翻了盛有热粥的碗就是被抹果酱的餐具差点伤到了手。 路君峰一早上皱着眉,心惊胆战的伺候她吃完早饭,一想到昨晚上她几乎是凌晨才睡的,怕她今天一天恐怕动不动就得自残,于是无奈地放了她去补觉。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方苑敲门进来,说是唐斐打来电话问她今天几点出门,她这才想起今天和唐斐有约,但她实在是困倦得厉害,便让方苑回绝了唐斐,然后自己倒头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到唐斐亲自来尹家找她时,她才刚刚起床洗漱好,蹲在花园的角落里看路君峰挖一株月季。 这株月季算是方苑手里最矮小的一株了,长得很不起眼,可路君峰却说他们S市家里的阳台地方不够大,要养也只能养这样的“残次品”。 陆遥正和他抱怨家里那几株绿萝就够让人烦心的了,何必要再给自己找麻烦,路君峰但笑不语,反正他不会告诉她,她每每站在粉色月季旁的身影都让他觉得:这个人娇俏粉嫩得真是怎么看都不够。 唐斐直接打车来的尹家,从车上下来刚走进尹家的大门,就看到他们两个人都蹲在花园里一片粉色的小型花海中。 陆遥背对着自己,将手心摊开放在那个叫路君峰的男孩手里,路君峰虽然是正面唐斐,但由于他的关注全在陆遥的手上,所以并没有马上发现站在门口的他。 唐斐看到那个男孩脸上毫不掩饰对陆遥的心疼,看到他把她的手拉到自己嘴边轻轻地吹着气,唐斐觉得虽然自己看不到陆遥的脸,但其实看不看得到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如果这就是四年来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唐斐哥哥?”陆遥随着路君峰往自己身后看的视线转过头,看到唐斐站在不远处的铁门边。 唐斐快速的收敛起刚才脸上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游刃有余的切换上他那一脸温和如煦的标准笑容,冲着陆遥和路君峰微笑点头。 ------------ 第107章 出国留学  晚上唐斐留下吃饭。 因为外公不在,尹家餐桌上原本食不语的规矩被众人不约而同的废除了,连方苑都会在饭桌上和几个年轻人说上几句话,陆遥更是盯着唐斐不停地追问他刚才和她介绍的那些M国大学的情况。 “唐斐哥哥,你刚才说的那些大学都在M国的东部地区吗?” “也不完全是在东部,其中有一所在西部地区。” 陆遥眼睛一亮:“真的吗,是哪一所学校?” 陆遥虽然还没最终决定,但她更偏向于将来能就读M国西部地区的大学,因为那里有一整条美丽的海岸线。 “就是我现在的大学。” “你不是住在NY吗?”陆遥听小孟说起过,唐斐移民后一直定居在M国的NY。 唐斐笑道:“我家在NY,不妨碍我在加州上大学吧?” 陆遥恍然大悟,连国内的高考志愿都可以随意填全国的各个大学,更何况是完全没有户籍制度的M国呢! “遥遥,你别老是打扰阿斐吃饭,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能等饭吃完了再问?”方苑虽然没有陆遥外公刻板,但对于外孙女在吃饭时间把聊天当成了主要事情,不免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是啊,你看看,一碗饭你才吃了多少。”唐斐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嫩笋。 陆遥:“……” 陆遥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夹菜,他以为唐斐在国外住了这么多年,也不应该有这个“恶习”,可他确确实实这么做了,做完还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吃他夹的菜。 “遥遥,怎么不吃?”不仅盯着她,还不依不饶地追问。 陆遥觉得自己手里的筷子简直就是两条烧烫的铁条,烫得她想要立刻丢开! 正在她内心几番天人交战,在“闭着眼睛吞下去”和“坚持原则”中举棋不定犹豫再三时,她的手边突然多出了一碗汤。 路君峰没去看陆遥和这桌上任何一个人的脸色,就跟从开始吃饭到现在一样,他只是默默地吃饭,没有参与他们三个人任何的谈笑风生的话题一样,若无其事,不动声色。 直到这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过了饭点吃饭,一会儿又该说胃不舒服了。” 由于唐斐的不请自来和突然说要留下吃饭,尹家今天的晚饭开得晚了一些,而陆遥这个人的胃和她人一样娇气,过了饭点吃米饭容易胃不舒服。 这也是她中考那次晕倒留下的后遗症,以往在家里,路君峰和阿姨都是紧着时间开饭,要是真过了饭点,他一般就不准她吃饭,往往给她下碗好消化的面。 路君峰的解围让陆遥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如释重负地将碗筷朝路君峰面前一推,自顾喝起了他给自己盛的汤,而路君峰也很自然的接过她的碗,将她吃剩的饭菜悉数倒进了自己碗里。 饭桌上的另外两人在看到这一幕后,脸色各异。 方苑还算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唐斐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好像那层贵公子温文儒雅的面皮装得有些辛苦,很想要撕下来扔在一边的恼怒。 陆遥埋头喝汤没发现饭桌上的异样,路君峰则是故意视而不见,或者说刚才所作的一切更多的是带着他对陆遥的一种宣示和炫耀,目标异常明确,直指唐斐。 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在吃完饭,方苑招呼大家吃水果时又有了升级的趋势。 陆遥从小就是个不怎么喜欢吃水果的人,倒不是她不爱吃,而是嫌麻烦,陆匀又是个不会约束孩子的人,你要是不爱吃那就不吃,绝不勉强。 直到路君峰来到陆家后,家里吃水果的频率才开始多了起来,连一向不喜欢吃的陆遥看到他洗干净切好装在水果盆里的水果也会顺便吃上两块,时间一长,一盆子的水果有一大半都悉数进了她的肚子。 方苑让阿姨下午把哈密瓜切好了放在冰箱里冷藏,拿来晚饭后解暑吃,陆遥一看到就急吼吼地往嘴里塞了好几块,还没嚼完咽下,眼前的水果盆就被路君峰整个地拿走。 陆遥向他讨,他就是不给。 陆遥早就习惯了对路君峰采取撒娇示弱卖萌讨巧的策略,嘴里不停地冒出“求求你嘛”“好嘛好嘛”这些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孩子气的话,让一边的唐斐听得皱紧了一双眉峰,手里的竹签更是连着被掰断了好几根。 连带着方苑都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们两人注意下其他人的感受。 “遥遥,我不爱吃水果,你要不要……”唐斐朝陆遥抛出了诱人的橄榄枝。 陆遥正要接受他的好意,却被身边的路君峰一把拽住了手腕,他意有所指道:“你忘了过两天是什么日子了?” 陆遥:“……” 陆遥无言以对,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她每月一次的大姨妈造访日。 这是陆遥作为女孩子在外人面前难以启齿的事,是这么多年她和路君峰之间的默契,但听在唐斐耳朵里则像是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例如原本两天后路君峰答应了带陆遥去哪里玩,于是他以此来威胁她。 而路君峰的这一威胁显然非常有用,陆遥不仅不敢有任何反驳连被人拽着手都不自知。 唐斐强迫自己视而不见,维持着他一贯的淡定从容。 唐斐:“遥遥,我们学校在生物科学研究上,无论在M国还是全世界范围内都是非常有名的,你不妨可以考虑一下。” 唐斐的话题吸引了陆遥的注意,她立即问道:“生物科学吗?我虽然也有出国留学的考虑,但我现在只是在看一些适合的高中,大学……暂时还不在考虑范围内。” “你知道的,加州的几所著名高中都是非常不错的,我们家老七,哦,就是唐煜那家伙,小时候你们见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了,那家伙现在就读的高中就在加州,是一所在M国排名前十的学校,离我们学校也不远。” 陆遥当然知道唐煜的那所高中,当年唐煜诚恳地希望陆遥将来能来M国留学时,他便向她推荐过自己的学校,她也确实很心动。 “可我爸不允许在我高中毕业前出去。”这是陆匀当初和她定下的约定,所以其实她清楚自己在高中毕业前是出不去的。 “那你可以考虑高中毕业后选择我现在就读的大学,我们学校……你总有所了解吧?” 唐斐知道她一直都很想出国,他刚才对她的介绍和指引早已勾起了她的蠢蠢欲动,于是他继续说道:“等到你考进我们学校时,我应该正好在念研究生,到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念书,也好有个伴。” 方苑也附和道:“阿斐这提议不错,你要是将来真的出国留学,有他照顾我们也放心。特别是你爸爸,他原本就不怎么想让你出去,但他要是知道阿斐和你念同一所学校,可能就不会那么固执了。” 唐斐现在就读的学校几乎汇集了全球顶尖的学霸们,陆遥当然是非常向往的,可她也同时明白自己与这所学校之间的差距。 “唐斐哥哥,你的学校太难考进去了,我怕我……” “遥遥,你从很早之前不就在为此做着准备吗?” 那时他还没有移民,她当时也只是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却总是嚷嚷着将来一定要出国去,他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出国”,有没有想好出国后去做什么? 她那时候太小,其实并不懂出国留学的意义,她只是觉得她外公能从国外带回来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外国人的穿着打扮,说话的神情态度夸张而奇怪,她那时顶多是因为好奇所以才埋下了想要“出国”的种子。 后来在对国内教育模式的厌烦之下,她才真正开始考虑起出国念书的想法,而他记得自己当时向她介绍过F大初级中学,这所与国外多所高中有合作,每年都有交换生名额的中学,她告诉她如果她想要早一点出去,不妨试试这所学校。 唐斐当时不过是给了她一点仅作为参考的意见,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的考进去了,其实他当时心里是觉得以她的成绩是不大可能考进这个S市著名的私立重点初中的,而她爸爸又绝对不会答应尹家动用一切关系为她保驾护航。 可事实上,她最后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了进去。 当小孟无意间说起她去参加了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为了练琴一整个暑假都驻扎在琴房里一天都没休息,最后拿到了比赛的金奖时他便猜到了她这么拼可能是为了F中学。 陆遥从小就被她妈妈 逼着练琴,钢琴之于她不过是用来在某些聚会上为家族长脸的一项技巧,根本谈不上喜欢和想要在此之上有什么建树,所以她一直以来是非常反感参加这种比赛的,可是为了进F中学,她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唐斐笃定,陆遥一门心思想要出去。 “遥遥,即使最后你托福的成绩达不到我们学校的要求,只要你想来,我可以替你申请自费‘借读’,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我在学校有些关系比较好的教授,只要有他们做担保,你还是有机会来我们学校读书的。” 唐斐的话让坐在她对面的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陆遥自然是满脸的惊喜,因为她不知道像唐斐现在就读的学校竟然也有“走后门”的机制,如果真是那样,她倒是完全可以搏一下,实在不济还能依靠唐斐的帮忙。 然而路君峰却在唐斐的这句话里听出了点他想要和自己“抢人”的意思。 他现在不断地说服甚至是诱惑陆遥出去,而且还是选择他就读的学校,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向自己示威,他意在告诉自己:不管是谁,以什么样的身份呆在陆遥身边,但陆遥的未来只会和他唐斐有瓜葛,即使有陆叔叔的阻挠,可一旦她出了国脱离了她父亲的掌控,他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拥有她。 但是陆遥这个傻瓜,此时心里恐怕都被出国留学和什么名校给勾得魂都没了,还以为这个曾经的邻家哥哥是有多么的好心,为自己设身处地想了这么多,还为自己铺就了一条美好的未来之路! 路君峰心里冷笑:“你仅仅是希望她出国留学么?” ------------ 第108章 捉那什么在床  晚上陆遥来找路君峰帮忙擦药膏时,他竟然呆坐在书桌前,不看书不写东西,澡也不洗,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陆遥和这个人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心思她多少知道一些,可她以为在经过了昨天晚上自己超出应有的界限对他说的那番话后,他至少应该明白她心里对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而他难道不懂他们两人之间,特别是陆遥对他,是永远都不可能直接了当的把那句话说出口的! 她昨天晚上所能做到的已经是她最大程度上的回应,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他究竟还想让她怎么样呢? 陆遥默默地走到路君峰身后。 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着想要和他说的那几句话,可是每一句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 那些她想要告诉他的话,即使她不说,他也懂,说了无非是为彼此徒增无法改变事实的难堪。 陆遥站在他身后小声问道:“你要帮我涂药膏吗?” 和昨天一样,陆遥脱了衣服后反趴在床上,她微闭上眼睛,享受着被路君峰的手指拂过时背上带起的一丝丝舒服的凉意。 她缓缓说道:“我以前确实喜欢唐斐哥哥,那么小一点点的时候就知道找借口跑去他们家缠着他。后来上了学才知道唐斐在学校里有多受欢迎,从小学到初中,他都是学校里女生们永远的话题人物,我当时心里暗喜,我想她们在讨论的仰慕的喜欢着的这个人是我的唐斐哥哥,而我对于他是独一无二的。带着这样的虚荣心让我更加想要时常粘着他缠着他,霸道的把他当成自己一个人的唐斐,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懂喜欢是什么,我以为这就是喜欢。” “再后来,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为此我难过了很久,也一直生他的气,觉得他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辜负了我的喜欢。现在想想还挺可笑的,他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唐斐,就像我也不会属于谁一样啊!” “我渐渐开始明白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钻牛角尖,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邻居家的小妹妹,也许比起别人来确实更喜欢一点,但这也不代表他得事事都顺着我或者按着我的要求喜欢上我吧?我凭什么要因为自己这份得不到别人回应的喜欢,而把这些难受全都怪罪在他的身上呢?那天他突然出现,我原本很生气,可是当他来找我道歉,告诉我当年离开是因为他父母的婚姻出现危机……” “阿峰,你明白吗,你原本以为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原谅的一个人,当他再一次出现在你面前,你突然发现其实你早就不恨他了。你所谓的无法原谅的恨不过是你因为得不到而产生的那点不甘心,然而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不甘心早已变得不重要了,你在这个人身上留有更多的其实是那些属于你们共同的美好记忆。” “我小时候对他的那些喜欢,其实都是小孩子的虚荣心,觉得喜欢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阿峰,所以我和唐斐哥哥之间,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我们还有小孟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三个人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这是一种特殊的感情,但我不傻,不会混淆这种感情和喜欢之间的区别。” 路君峰始终沉默不语,从陆遥开始说第一个字开始,他便静静的听着她的这番话。 他当然明白陆遥是在向自己解释自己和唐斐之间存在的只是特殊的友情,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她那么傲娇的一个人,却愿意向他表明心迹,他自然是很感动。 可是……陆遥似乎搞错了一件事,她竟然认为唐斐对她的感情只是友情! 也许唐斐这个人演技高超,特别是在陆遥面前,一直维持着他邻家大哥哥对她宠爱有加又从不逾矩的适当距离,让陆遥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会很自在放松。 对于他刚才提议出国留学和潜移默化的将陆遥把留学的目标往他正在读的大学带,都毫不怀疑的认为是他作为大哥哥善意的提醒和关怀。 可是他作为男人,在看到唐斐望向陆遥的眼神中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炙热与占有欲,让他无比清晰明白,唐斐对陆遥的感情并不仅仅是陆遥自认为的“单纯的友谊”! “阿峰,我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明不明白?”陆遥有些泄气,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她费尽口舌苦口婆心地连哄带劝,可是这个人似乎并不在乎自己为了安抚他而刻意放低的姿态。 “不明白。”路君峰在她腰侧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嘶……”陆遥吃痛,却因为衣衫不整而不敢造次,只能哀怨道,“你怎么和我外公一样啊!” 路君峰终于笑了,心道:“难道我名字中有个‘君’字,她就把我当成君子了?君子吗……不过我这么多年忍着点到为止,没对她做什么太过逾距的事……确实挺正人君子的。” 他有心惩罚她,再次出手捏了她一下。 她扭着身子四处躲避,又得防着不能泄露春光,整个人在床上扭成了一条虫,怕痒得边笑边求饶。 两个人在路君峰的房间里笑闹一阵,不想方苑正巧上楼,房间里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当她敲响房门时,正扭在一起的两个人同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说陆遥是因为身上起了疹子让路君峰帮着涂药膏,在家里时,背上涂药膏,腿上换药,甚至是他抱着她去洗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匀和阿姨也从不会对此有什么看法,他们两人之间也习惯了如此的亲密。 可这毕竟是在陆遥外婆家,一来方苑对他们在S市的家里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并不清楚,再者她一直都对路君峰存有一种很明显的“客套”。 按理说以路君峰的身份比起唐斐来应该与她更亲厚,可是她亲亲热热地唤唐斐“阿斐”,与他不见外的聊天玩笑,她对唐斐的喜欢不言而喻,但相比较之下,她对路君峰的态度就未免有些冷漠了。 路君峰不止一次发现方苑对于他和陆遥之间表现出的亲密关系感到不悦,要不是方苑大家闺秀的气度在,恐怕当场就要骂两人“不知羞耻”了。 从方苑对自己的态度中,路君峰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方苑和陆遥一样可能并不清楚当年尹阿姨车祸的事…… 他虽然得到过陆遥父亲和外公的肯定,但这位陆遥的外婆却似乎一直对自己有敌意。 此刻陆遥上身什么都没穿和他一起滚在他的床上,不管出于原因,这一幕要是让方苑看到……怕是一定不会像前几次似的眼不见为净地放任他们。 方苑毕竟是陆遥的外婆,若是她不同意,那么他将来要想毫无阻碍地和她在一起,恐怕会有点麻烦。 “外婆……”陆遥快速地穿好衣服正准备回应门外方苑的敲门。 路君峰却突然捂住陆遥的嘴巴,用轻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阿遥,别出声,别让外婆知道你在我这里。” 陆遥疑惑地看向他,她没有他心里的那些顾虑,刚才一瞬间的紧张也是因为自己没穿衣服的尴尬,所以已经穿好衣服的她并不懂路君峰此番举动的意义。 她不能说话,只能朝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以示困惑。 路君峰正要向她解释,门外突然传来门把手的转动声,他没想到方苑疑心到不顾礼仪竟然擅自打开自己的房间门! 千钧一发之际,他来不及多想,直接顺手抄过身边的被子,将自己和陆遥兜头兜脸的罩进了被子里。 方苑打开门时,看到躺在被子里,并且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盖上的身躯,疑惑道:“小路,身体不舒服吗?” 闻言,路君峰在被窝里使劲咳了两声,似是气息不稳道:“有一点咳嗽,吵着您了吧?” 尹家的每一间房间都是套房,卧室书房和卫生间一应俱全,特别是客房,空间比起主人间更大,方苑站在门口望向床,只能越过沙发看到他躺在床上时耸起的肩膀。 路君峰说着话就要起身,方苑赶紧说道:“我以为你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那你好好休息吧,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家里有一些常备的药。” “嗯。” 方苑没久待,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离开。 方苑走后,原本并没有刻意想要隐藏自己在这里的陆遥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路君峰的紧张给影响了,要不然她行的正坐得直根本不怕方苑的捉……捉那什么在床…… 陆遥觉得脑袋里呼之欲出的某个词虽然应景但莫名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刚才被他不容分说的摁倒在床上,为了不让方苑发现她,更是将她整个身躯挤压在自己怀里,让她与他的手脚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这样的身体接触让两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既然方苑已经离开了,她便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却发现这个人丝毫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她一有挣脱的举动,他反而将她搂抱得更紧。 她想开口说话,谁承想一头一脸的头发跑到了嘴巴里,反而呛得她咳了几声。 路君峰这才拉开了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 陆遥顺了顺气,着急道:“我得赶紧回自己房间,外婆一会儿保准会去我房间看我在不在。” “来不及了……”他的声音从她肩窝处发出,说话时的热气扑在她本就红透的脸上。 “外婆现在肯定是去三楼阳台外看她的郁金香了,我现在悄悄的溜下去还来得及,”虽然不明白他干吗那么紧张,但她刚才被迫和他一起撒了谎,就不得不把这个谎圆下去,“这次真是被你害惨……”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戈然而止,因为耳垂上突如其来的那阵酥麻让她的脑袋瞬间空白一片! 他他他在干吗!!!!!!! 路君峰的舌尖轻扫过她白皙圆润的耳垂,并且无视陆遥因为痒而扭动逃避,他不容分说的把她的四肢牢牢地锁住,在陆遥忍受不住想要开口哀求时竟然变本加厉,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 而陆遥那声呼之欲出的哀求声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不由自主得转变成了一声难耐的嘤咛声。 陆遥这声暧昧不明的声音甫一出口,两人的身体同时一僵。 还没等陆遥在这巨大的尴尬中有所反应,路君峰已经一个翻身将陆遥压在了自己身下! ------------ 第109章 不知羞耻  当路君峰朝她俯下身时,陆遥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当发现他的目标从嘴巴改为自己的耳朵时,又快速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陆遥这一惊人的反应速度,让路君峰一愣。 她在他想要再次强压下来时语速飞快的说道:“如果你再这样我就真不管不顾的喊救命了啊!” 警告完,陆遥瞧他半天没反应,试探着想要放开自己的手,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给捂住了。 她这副模样摆明了是不相信他,以为他在她的警告之后还会对她做什么。 路君峰觉得陆遥此刻害羞又紧张的样子十分好笑,他将她捂住自己嘴的手掰开后握在手心里,嘴边牵起一抹笑意:“阿遥,如果我真的想对你做什么,你认为自己能阻止吗?” 陆遥想要辩解,可仔细想想自己确实势单力薄。 她既不能让方苑发现两人在一起,又以一己之力斗不过他,就像以往陆遥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路君峰要是朝自己扑过来,她确实逃脱不掉唯有任人宰割的份。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为什么要“无数次”幻想那种事?! 陆遥敛了敛心神,反问他:“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的这一明知故问又显得很没有廉耻的话倒是让他一时语塞,脸上顿时浮上羞涩之意。 陆遥在心里暗暗的窃喜,她猜得没错,路君峰这个人现在对着自己摆出一副“陆遥我把你踩在了脚下,你现在任凭我予取予求”的猖狂样儿,其实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他心里不一定比她淡定,他不过是仗着她是女人,天生的柔弱害羞,而她一旦反客为主地占据主导地位,这个人怕是要难为情死。 陆遥感到了戏弄这个人的有趣之处,心里的那点慌张害怕竟然全都没了影儿,她用没有被路君峰控制住的另一只手的手肘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微微抬起了下巴,视线正好与他的眼睛对上。 陆遥眼里擎着抹笑意:“你刚才……究竟想要对我做什么?你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配合你一下。” 路君峰不自觉的往后退,拉开与陆遥之间的距离,仿佛陆遥变成了什么洪水猛兽要将他给吞了。 他微微皱眉:“阿遥,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陆遥并不生气,故作讶异道:“‘不知羞耻’?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是配合你就是在做不知羞耻的事?” 陆遥一字一句把路君峰彻底带到了沟里。 路君峰此时的恼羞成怒让她很是享受,连带着这些天来被他压着吊打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她似乎是玩上了瘾,竟然伸出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语气故作轻佻道:“阿峰,你为什么脸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难道和我一样皮肤过敏了?要不要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抹点药膏?” 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路君峰也跟着她笑,但他的笑却与陆遥的截然不同,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暗沉沉的汹涌风暴! 当陆遥察觉到不对劲时,散落在被单上的那一头长发已经被他的手指缠绕上一缕,并且一圈又一圈快速的绕上指尖,再稍稍用力的一扯,陆遥便被扯得连带着整个上半身都经不住地往后仰。 而这时,路君峰已经跨坐在了陆遥身上。 他挺直了腰,气势凛人,自上而下的睥睨着她。 陆遥因为被迫在气势上矮了一大截,又不明白他接下去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一脸的惊慌害怕。 路君峰再一次掌控了主动权,他享受着陆遥慌乱无助的表情,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涂药膏?好啊,那就不要浪费了……” 说完他就将自己整张脸贴向了陆遥的脸,接着是脖子和睡衣领口处露出的肌肤,他不断拿自己的脸蹭着她裸露在睡衣外的皮肤上。 陆遥一边躲一边还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再引起方苑的注意,整个人都受制于路君峰的辖制,到最后,她精疲力尽的摊在床上,似是再也无法反抗他的“侵袭”。 “阿遥……”路君峰的鼻尖轻柔的擦过她的脖子,撩拨得她浑身一激灵,他趁此机会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说你不喜欢唐斐。” 陆遥是真的怕了他了,只好从善如流道:“我……我不喜欢……唐斐。” 他趁胜追击:“说你想要出国不是为了他。” “我出国……不是……为了他。”陆遥已经全身无力,脑袋更是快要停止思考,所以路君峰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乖巧得很。 他满意于她此刻的服软温顺,于是变本加厉地在她耳边蛊惑道:“说……你愿意为了我……留下。” 可这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陆遥始终不松口说这句话。 这让他的一颗心开始不安,再次开口时已经从命令的口气转变成了祈求甚至是哀求:“阿遥,说你为了我可以不出国,你会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阿峰,你别这样。” 陆遥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推离自己。 “我怎么了?”眼神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你说过你不喜欢他,也不会为了他出国,阿遥,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不说我也知道!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留下呢?我们一起上中学,一起上高中,为什么不能再一起上大学?等大学毕业我们再找两处离得近的公司上班,我们可以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可以永远在一起!” 陆遥在听完他的话后,刚才脸上的娇羞与情动一时间褪了干净。 她口气骤冷:“你一直在试探我是不是喜欢唐斐,也一直试图在向我灌输不应该为了喜欢他而铁了心想要出国留学的想法,我其实认为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确实不应该因为喜欢谁而为了他出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因为喜欢你而为了你留下呢?你对我提出这种要求,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阿遥,我不是想逼你。” 陆遥语重心长:“阿峰,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不管是一起上中学,高中还是大学,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们会有各自的生活。” 路君峰惊讶得看着她,似是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他沉声问她:“所以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算什么?” “从你来到我家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可能……不可能接受你……” 他厉声打断她:“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和我玩暧昧可以让我碰你,但你绝对不会和我在一起是吗?” “你别把话说这么难听。” “你自己做的事,还怕难听吗?” “难道这些是我愿意的吗!”陆遥忍着眼泪哑声反驳,“当初是你愿意来的我家,是你不愿意走,你明明知道我因为那件事……永远不可能接受你,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我!” 就算他不说出口,她也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可恶啊! 她每一次都在心里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对这个人产生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可以讨厌他恨他无视他,但万万不能喜欢上他, 可是到了最后,连小孟都看出了自己的言不由衷! 她想要拒绝的啊,可是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无法抗拒他一次次刻意的接近,他那些对自己的关心和疼爱,他毫无保留的感情,他的整个人和整颗心,她不敢接却也不舍得丢,她能怎么办?! “你回去吧。”路君峰别过脸,身体让到一边。 他不想去看陆遥眼里的泪,也拒绝接受她对自己所有的控诉! 陆遥深吸了一口气,固执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如果我说,你对我所有的恨都是莫须有的,你一直以来都恨错了人,如果是这样,你会愿意为了我而留下吗?”他不甘心地再次问她。 陆遥背对着他坐在床沿沉默不语。 陆遥觉得这些如果和假设都毫无意义,根本改变不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障碍。 她几次欲说还休,最终还是决定闭上嘴,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解释,她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他也懂自己永远无法接受他的理由。 陆遥突然觉得方苑那时候对自己说的“负重前行”四个字,真是一语成截。 她现在真的有一种自己背负了无法逃脱的宿命的感受,她背负着两个人的爱与恨,被这千钧之重压得喘不过气。 虽然是路君峰赶陆遥回去,但他却亦步亦趋的跟着陆遥走到了门口。 她的手握在门把手上,低着头:“我回去了。” 站在她身后的路君峰突然勾起修长的手指,挑过她因为转身而飘起的长发发梢,一触即放。 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陆遥的后脑勺上,他低声哀求她:“阿遥,别走。” 陆遥的脚步轻轻地一顿。 但她什么话都没说,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夜,陆遥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的做着梦。 梦到小时候和尹方捷一起去学钢琴的路上,她趴在公交车上,下巴搁在冰凉的栏杆上,歪着头的视线正好能看见尹方捷胸口的那枚月季花造型的胸针,银色的胸针在车窗的玻璃上反射出了一道明亮的光,那光刺目得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梦中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她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撞,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铁栏杆不见了,而自己正巧撞在了某一个人的手臂上,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校服,藏青色的西裤,单肩背着书包,没有背书包的手撑在她座位前面。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看到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低头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里似乎含着一层明亮的水光,而在这片水光之上,不知是被谁放了把细碎的小烟花,顷刻间照亮了一片视线所及之处。 正在她惊讶间,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嘴唇上好似被一片极柔软的东西覆盖着…… 一个激灵,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她的眼前,正是梦里那双黑白分明含着粼粼水光的眼眸。 陆遥刚要张嘴说话,路君峰的唇便再次压了下来。 ------------ 第110章 什么是重要?  陆遥原本以为自己恬不知耻的做了个春梦,直到嘴唇上传来一下接着一下的刺痛才让她彻底惊醒,在明白发生了什么后她惊恐得瞳孔急剧收缩! 这哪是什么春梦啊,是路君峰半夜闯进了自己房间,趁着自己睡着后不仅吻她还咬她! 陆遥在清醒后下意识往后躲避,却不想路君峰早有准备,早就将大手覆在她后脑勺上阻止她逃跑,不仅如此,在发现陆遥想要逃跑后更是手上用力地把她压向自己! 陆遥逃无可逃,一副薄唇被他变着法儿的舔 咬啃噬,极尽所能的轻薄惩罚了一番才罢休。 虽然离开了她的唇,但是额头却固执的与她相抵,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他半跪在她床头,气息乱得已经没了章法。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又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和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全都不在乎。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喜欢你一天,在我身边一年我就喜欢你一年,就算你最后离开我,我也会一直喜欢你。只要你……只要你不推开我,只要你愿意要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阿遥,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了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路君峰这番剖心置腹的表白,不可谓不让陆遥感动。 她没想到这个人因为喜欢自己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即使知道你只是“玩玩”,永远都不可能接受他,他却依然义无反顾破釜沉舟掏心掏肺地喜欢你。 陆遥扪心自问:“你是不是真的承受得起他如此深重的感情?” 然而命运中永远是善的遥遥无期,恶的无可回避。 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的“恶”都能远离自己与她身边的这个人,让他们能有机会摈除一切障碍与伤痛,让他们能有那么一天可以毫无顾虑的走到对方的身边去。 唐斐这次回国一来是参加唐家的世交,叶家独生女的订婚典礼,二来也是为了完成他三爷爷也就是唐煜爷爷的夙愿,将唐家的旧书捐给长汀老街孤儿院。 说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宿命,那场他缺席的订婚典礼据说最后变成了叶家的一个奇耻大辱,也不知这叶家独生女在外边惹了什么祸,不仅被当场退婚还被叶家在订婚之夜就赶去了M国。他听说叶家声称只要叶父在世一日这个女儿便不能踏上国内任何一寸土地,想想叶家也是够狠,算是把自己唯一的继承人给放逐了。 而第二件事,其实除了捐书之外,回国前唐煜私底下托自己找过一个人,但他和孤儿院的副院长在档案室里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有关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至于回国的第三个也是他原本觉得最容易达成的目的……却更是让他……让他觉得过去所有自己幻想的和塑造的有关于她的那个梦突然就破碎了。 当他亲眼看到他们在永 康路上亲昵地牵着手有说有笑,看到她窝在他怀里时的撒娇任性,还有她眼里毫不掩饰对那个人的热切与追逐,这些所有一切都无不让他明白,自己早已失去了把梦告诉她的机会。 陆遥陪着唐斐托运完行李,因为距离航班起飞时间尚早,唐斐不想那么早就入关,陆遥便拖着他在机场一家纪念品商店里随处逛逛。 他看着她好几次拿起某样东西又放下,像是在买与不买间犹豫不决,他从她手里接过这件东西:“如果你喜欢,就买吧。” 陆遥状似无意的瞥了眼唐斐手里的那串不知道用什么材质的绳子编制的黑色手链,陆遥觉得她在市生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可以宣称为这个城市的什么纪念品,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不良商家。 “要不然当做生日礼物,送你?”唐斐以为她是嫌贵。 陆遥头摇得像拨浪鼓,又像个烫手山芋似的把手链从唐斐手中夺走后丢回了橱柜里。 “走吧走吧!”陆遥二话不说强拉着唐斐离开了特产店。 唐斐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条黑色的手链,那是男款手链。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机场里闲逛,但大致的方向还是朝着入关处走去。 “遥遥?” “嗯?” “外婆说你曾经和你爸打过一个赌,如果你能考上F附中,他就答应你高中毕业后出国念书?” “嗯。”这件事,陆匀确实知会过陆遥的外公外婆,也征得了他们的同意,特别是陆遥的外公。 “那你……决定好去哪个国家留学了吗?” 尽管他刻意的拖慢着脚步,但他明白现在的自己能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是走一步少一步,而不管他愿不愿意,不消多时,便能走到终点,在这样一种绝望的惶恐中他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不甘开口问她。 “我……我不知道。”陆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犹豫再三后她选择诚恳地回答唐斐。 而不是在面对陆匀或者其他人时信心十足自信满满的告诉他们她想要去XX国,她的目标是什么。 唐斐之于陆遥,是一个不需要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真实想法的人,所以她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对于到底要不要出国这件事其实是多么的举棋不定。 而她的犹豫也让他原本就没底的心里更加慌乱无措。 唐斐按捺住想要骂她为何总是一副摇摆不定的态度,让自己为了她辗转反侧百爪挠心般痛苦的冲动,他依旧用着她“唐斐哥哥”的温柔语气和她说:“遥遥,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们学校的生物科学专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生物科学专业?”陆遥低头沉思。 唐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陆遥现在的迷茫是因为她对两年后或者是更长远的未来没有很明晰的概念,她也没有非要“做什么”的紧迫感,或许还有……某一种牵绊。 既然如此,不如让自己为她“制定”一个目标,一个未来,不需要模棱两可的仅仅是出国不拘于去哪里做什么的不成熟想法,而是直接了当的告诉她:你应该来M国,来到我的身边,和我在一起! 他循循善诱:“其实你父母都是学医的,你选择这个专业也算传承衣钵,我想你爸爸应该不会太反对。将来你毕业,可以选择继续读研读博,也可以工作,生物科学专业在M国的就业前景非常好,NY拥有众多的医药公司……” “唐斐哥哥。”陆遥打断唐斐,她有一种唐斐也被老大妈附身满嘴“婆婆妈妈”气质的不好的感觉。 她语气中的坚定与犹豫参半:“我从很小就想要出国,想要出去看一看,特别是在市生活的那几年,那个时候外公……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我总是想要逃离。为了出去,我和我爸立下过考上F附中的军令状,我参加托福的培训班,我看很多留学的资料,我总觉得我应该出去,我也一直在准备出去的事,可是……” “遥遥……”唐斐下意识里想要阻止陆遥“可是”后面的所有话。 可是,他同时也明白自己阻止得了不让她说出口却阻止不了已经扎根在他内心的那些想法。 “你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永远都一成不变的,在追寻一个你既定目标的过程中,往往会发生很多始料未及的事,出现一些……一些人,也许他们的出现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插曲,但也许……也是会让你改变计划的关键之处。就好像这次我外公突然住院,让我开始明白,在我们身边有很多人,他们远比你以为的更重要,如果失去了他们,也许我们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唐斐惯于表现的平淡如斯的表情被陆遥的这几句话彻底打破,再次开口时,语气不免加重:“遥遥,你应该明白,人都是自私的,每一个人都只能尽可能的考虑自己,寻找到对于自己来说最最重要的某一个人或是一件事。至于旁人……他若是能跟得上你的脚步他自然会跟,他要是跟不上,也不应该成为牵绊你的理由!” 陆遥反问:“什么是重要?难道陪伴在自己的亲人身边不重要吗?” 亲人? 唐斐的心里不禁冷笑连连,她真的是为了“亲人”才改变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出国的目标吗? 他甚至很想问一问她:“陆遥啊陆遥,你何必要骗我,又何苦自欺欺人,你是为了谁才留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但他只是叹了口气有些失望道:“遥遥,你变了。” 过去的陆遥总是想要逃离尹家这样的家庭带给她的压力和束缚,还有国内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生存模式,这些她过去最厌恶的东西,也许她现在依然看不惯依然在厌恶,可是她竟然愿意为了那个人而忍受这一切,为了他竟然要放弃这么多年的坚持! 唐斐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专程跑回国,竟然是为了亲眼目睹一个已经变得面无全非的陆遥。 果然他不该打开那个抽屉,不该去触碰早在七年多前就被他认定为是罪恶根源而强迫锁起来的痴心妄想! 他现在口口声声指责陆遥是变了的那个人,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当初告诫自己不许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要把她完全忘却和丢掉的人不就是自己吗!!!可是现在,他所作所想早已偏离了自己最初的轨道,他现在所有为了陆遥而说的做的想的都是他曾经警告过自己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怪陆遥不愿意来到自己的身边呢!是他亲手推开的她,更是他把她推向了路君峰! 唐斐心里的悔恨,疼痛,挣扎,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一张血盆大口里,扒皮刮骨似的疼蔓延至全身每一处骨肉相连之处! “唐斐哥哥,你怎么了?”连陆遥都感觉到了唐斐突如其来的变化,他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的脸更是让她惊异。 唐斐忍着心痛向她扯出一个笑容。 “可能一想到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身体开始预热了。” 他的玩笑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情不自禁笑弯了她一双好看的月牙儿。 陆遥的笑,一瞬间撞向了他发颤的一颗心。 他的心疼得没了知觉,他想:“这个人,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原本是想要看着她一辈子的。她原该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她的笑,她的眼泪,她的所有一切都应该是我的啊!为什么七年前,我要放开她的手呢……” “唐斐哥哥,”陆遥突然拉住唐斐的手,冲着他们前面不远处看了眼,“到了。” (作者有话说:可以移步评论区最新帖子,有惊喜哦!) ------------ 第111章 陆遥喜欢唐斐吗  唐煜曾经问过唐斐三个问题。 唐煜问他:“你觉得陆遥会是一个因为父辈们的恩怨而放弃和你做朋友,或者原本喜欢你,但因为一些过去的恩怨情仇而强迫自己不喜欢你的人吗?” 这个问题唐斐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因为他了解陆遥这个人,陆遥或许会因此而恨自己残忍的离开自己,但她绝对不会否认她喜欢自己。 陆遥自己可能都没有发觉,她其实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从小在尹家长大的她,既有她外婆柔弱无依,我见犹怜的娇弱,更有她外公一副铮铮铁骨之下的桀骜与坚韧! 如果她喜欢,绝不会回避! 唐煜又问:“阿斐,你真的喜欢陆遥吗?是过了一段时间就能渐渐淡忘了的还是无论过了多久仍旧魂牵梦萦忘不掉的?你对她是‘此生唯她不可’吗?” 关于这个问题,唐斐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屑于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唐煜问唐斐—— 陆遥喜欢唐斐吗? 就是因为唐煜的这最后一个问题,他丢下正在参加的一个几乎和他的未来息息相关,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大赛,连夜从M国飞回了国内,还惺惺作态的和陆遥说他是为了参加一场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去参加的订婚典礼。 他对陆遥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市”,可其实他是从S市追到了市! 急匆匆的叫来搬家公司把唐家那些珍藏的旧书大手一挥送了出去,三爷爷是说过要送书给孤儿院,但仅仅是一本,而不是一车。 更是为了投其所好,找回一点两人过去共同的回忆,而拉着她去看一场他在回国前就已经订好的音乐会。 唐斐觉得自己就是个明知道结果是什么还义无反顾的一头栽进去,让这个早就注定好的“结果”狠狠伤自己一回的傻瓜。 当他最终和陆遥在入关口道别,突然固执地不愿意回过头再看她一眼,就如同七年前的那个夏夜,他站在家里的围墙边,从那里可以看到陆遥的房间。 那天夜里,她的房间漆黑一片。 几天前她被她爸爸带去了某个沿海城市,也许明天就能回来,也许得好几天,可不管她多久才回来,他都已经决定好不再等她了。 这是七年前他做出的选择,即使当初的选择有诸多的无奈和痛楚,可就像他自己对陆遥说的那样—— 人都是自私的,每一个人都只能尽可能的考虑自己,寻找到对于自己来说最最重要的某一个人或是一件事。 七年前的唐斐以为自己找到了最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此生必须要去做的,然后以一个晚上轻描淡写的所谓等候,为自己对一个女孩的喜欢画上了休止符。 七年后,他不依不饶地和过去的自己负隅顽抗,想要纠正当初做出的错误选择。 只可惜—— 陆遥喜欢唐斐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唐斐坐在飞往M国的头等舱真皮椅上,面对冲自己笑得十分灿烂的空乘,斜靠在沙发椅背上的他突然倾身靠近对方,修长的手指轻擦过那位漂亮空乘嘴角上一抹溢出的口红,对着面露羞涩的空乘他惯于笑得一派贵公子般的得体适度。 他对自己说:“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陆遥,所以,谁都可以是陆遥。” 陆遥回到尹家别墅时,路君峰已经把两人的行李打包得差不多了,还将花园里挖的那株陆遥认为丑不拉几的月季拿纸盒包装得严丝合缝。 路君峰在三楼的外阳台上收两人昨天换洗的衣物,先收的是陆遥的衣服,按着里外穿着的顺序排放整齐,叠得也很是工整,只是当陆遥瞥见放在一堆衣服最上边她的内衣内裤…… “送走了?” “啊……嗯!”陆遥的脸蓦地一红,欲盖弥彰地挠了挠额角,“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外婆说可以让王师傅送我们。” “不用了吧,我们坐大巴回去也挺方便的,让王师傅送我们到客运站就行。” 在陆遥看来,市和H市是不同的。 尹家在市,陆家则在S市,一旦离开了市她便不再习惯和需要市的所有“特殊待遇”。 如果有人问她陆遥你是哪里人?陆遥必定会回我是S市人,因为陆匀是S市人。 “哦。”路君峰不置可否,只是摸了摸口袋里两人的学生证确定没忘了拿。 “怎么了?”路君峰收完衣服装进行李箱后,将行李搬到一楼客厅,在此过程中陆遥一直默不作声地尾随在他身后,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她,不像是闲的无聊逛着玩,倒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 “那株月季打包好了?” “嗯。”路君峰一脸疑惑顿生。 花不就在她脚边的纸板箱里封着呢吗?而且,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这些事来了? “晚饭回家吃吗?” “外婆一会儿就得去医院陪外公,没法给我们准备晚饭,而且车票买的也是下午的。” “哦……那提前和阿姨还有陆匀说了吗?” 路君峰在心里数到“三”,强忍着满腹疑惑等着她再最后问一个无关紧要只是为了引出正题的话题。 陆遥一本正经:“学生证带了吧?” 路君峰:“一大早就和陆叔叔说过今天回去,学生证也带了。” 陆遥摸了摸鼻子后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接着就是长时间的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方苑给她准备的是一双有着蝴蝶结造型的可爱粉色拖鞋,她盯着自己脚尖看时,会无意识的以脚尖点地绕轴画着圈。 路君峰放下手里的东西,拽着她的袖子,将她从南北通透的客厅拉至楼梯下的暗角处。 “好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陆遥却只是换了个地儿继续盯鞋尖。 路君峰:“还是你想……等回了家再说?” 陆遥这回倒是把头摇得叮铃当啷。 她这副为难的模样让他犹豫着问:“那要不然……就别说了?” 能让这个说话伤人不自知的傻瓜这么犹豫,恐怕并不是件小事。 既然挺重要,他倒是觉得不能让她在这种环境下随意就说出了口,万一她想要说的话又是突发奇想根本就没好好考虑过呢? 或者是不是早上送机,唐斐又对她灌输了什么离经叛道的思想? 他不想听,这才让她着了急。 “到底怎么了?”她的难以言说欲言又止让他不禁皱了眉,他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哄着,“如果很为难就不用说。我也许猜到你想说什么,其实很多话你不说我也能明白,至于昨晚上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只当是一场梦好不好?” “那不是梦。”她口气坚决,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好,那不是你的梦,而是我的痴梦,我一个人做下去就可以了,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这么在意……” 她抬手捂住他的嘴,随即又放开,眼里含着星星点点:“并不是和我没有关系。阿峰,你说你……喜欢我,爱我,为了我怎样都可以,是吗?” 这些话虽然都是他亲口说给她听的,也是他心里最郑重的话,可是现在由她嘴里复述出来还是难免会让自己尴尬万分。 陆遥在路君峰还没来得及在脸上返现羞涩时突然扑进了他怀里,在他白色的T恤衫上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属于他的专属味道。 窝在他怀里的陆遥软萌得像是一只小奶猫,可是从他怀里钻出的声音却带着异常强势,甚至是霸道地命令口吻:“阿峰,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路君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些不明所以:“阿遥,你让我再说一遍什么?” “阿峰,说你喜欢我,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陆遥不容置疑,环在他身后的双臂渐渐收紧。 路君峰的身体一僵,整个人因为陆遥的这句话而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动不了分毫,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才好像恢复了一点点的知觉,但却只够他的嘴角上扬。 他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却带着无比的真心与郑重:“阿遥,我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她的手臂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继续收紧。 “即使我永远不能回应你的喜欢,不能答应你一个未来,你依然喜欢我吗?” 陆遥的这句话让路君峰不禁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但他只能看到她黑漆漆的头顶。 她催促着:“你快说!” “阿遥,你到底要让我说什么呢,”他叹了口气,在感觉到怀里人儿身体的瑟缩时,下一刻他抬起自己的双臂将她搂紧,“我当然喜欢你!连我这个人,我这颗心,我的这一辈子都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你还想让我拿去给谁?” “阿峰……阿峰……阿峰……”她近乎呓语喊着他的名字。 “嗯……”路君峰情不自禁的拿下巴蹭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心里的酸涩与暖意纠缠不休。 陆遥:阿峰,如果你爱我就像爱你自己身上的骨血,爱到即使到了最后我也不能回应你所有的疼爱与喜欢,那么我也愿意为了你,尝试改变和放弃我过去所有对未来的期盼与向往,如果你就是那个会改变我结局的既定之人,我希望我能留在你身边。 ------------ 第112章 大人不允许做的事  他们离开时,外公在医院里的所有检查已经全部结束,但还需要留在医院里疗养一段时间,因为不再需要特护,方苑决定去医院陪他,其实有护工在,方苑不过是去陪着外公解闷散心。 方苑让陆遥不用太过担心,一个人老了势必会经历这些病痛的折磨,而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对此看开一些才能继续自己的生活。 陆遥知道自己外婆外表看着是个柔弱无依需要照顾的人,其实她心里头装了许多痛苦,是个比谁都要内心强大的人。 临别前,在看着两个孩子并肩走出别墅大门时,方苑忽然就湿了眼眶,原本想要提醒陆遥的那些话,也觉得再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王师傅把他们送到客运站看着他们上了车才离开。 两人挑了大巴车最后的位置,一上车坐好,路君峰就将她头顶上的空调出风口关了,又让她披上件薄外套,将一杯出门时就泡好的红糖姜枣茶塞到她手里,让她在发车前赶紧先喝几口。 陆遥似乎早已习惯了他在她大姨妈期间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是怕了大姨妈痛的厉害,所以对路君峰的一系列自作主张的安排唯命是从,乖顺得很。 车一发动,她便驾轻就熟地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闭上眼睛准备一路睡回家。 路君峰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捏着她的手指玩,也算是打发时间。 车外快速掠过的画面,在路君峰的眼里都成为了没有意义的浮光掠影,只有自己怀里这个真真实实存在的人。 她与自己的肌肤相贴之处,她身上浅淡的少女清香,她轻浅均匀的呼吸声,所有这一切组成了只属于他的一个渺小而平静的港湾,也是他这一生所能得到的最珍贵最稀有也最喜爱的一颗糖果。 高二一上来,陆遥他们还没有体验多久作为学长学姐的优势与尊荣,就开始投入到了文理分班的重要抉择之中。 F附中虽然以理科见长,但即便是略微弱势的文科在S市的高校排名中也是屈指可数,所以作为F附中的学生,如果文理科的成绩偏差不大,倒真的是挺难抉择。 学校让学生把填好的分科表拿回去给家长签字,陆匀打开两个孩子的分科表一看,这两人竟然很有默契的都选了物理。 陆遥是个能少费点心思少做一道题就能偷着乐的人,她选物理倒是在陆匀的意料之内;可路君峰……一来他初中的基础不算打得很好,连最后考上F附中都是靠的十分的加分,进了F附中后的几次考试成绩也仅仅位于年级的中等水平。 路君峰的文理科其实不相上下,陆匀觉得他要是选择文科或者退而求其次选化学或生物可能更为稳当一点。 晚上吃饭时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路君峰当场倒是没太强硬地拒绝,只说了些选文科将来高考填志愿的选择小之类的理由,但却没提为什么非得在理科中选物理。 吃完饭陆匀去医院值班,陆遥洗好澡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捧着一大盆马奶葡萄吃得津津有味。 刚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靠近还没来得及转头,某人的脑袋就极其自然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路君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上半身趴在陆遥身后沙发的椅背上,洗完头还没完全干的脑袋在陆遥的肩窝处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他侧着脸,盯着陆遥因为吃葡萄而鼓起的半边脸,已经明显的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滚了滚,他对她说:“我也要吃。” 他难得这么孩子气,陆遥有些诧异的转过脸,却看到他的视线紧紧盯住自己的嘴…… 陆遥默默地把他湿漉漉的脑袋拍开一点。 他有些哀怨道:“葡萄是我买的。” 陆遥不为所动,又丢了颗葡萄进嘴里。 路君峰:“也是我洗的。” 陆遥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路君峰再次凑近陆遥并西格格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颇为不满地埋怨她:“明明是你说不爱吃酸的东西我才没买多……” 路君峰正对着陆遥口诛讨伐,见她突然朝自己这边偏了点头,电光火石间,他便觉得有一股清新浅淡的少女气息飞快地朝自己靠了过来。 陆遥的动作很快,他感觉自己嘴唇上好似被一片极轻柔的羽毛扫过般,留下了一点带着奶香的甜味。 陆遥:“哪里酸了?不是挺甜的么。” 路君峰:“……” 当路君峰终于舍得放开陆遥,后者早已经把什么葡萄提子之类的给忘得一干二净。 她自己的一张脸倒是红得像是颗熟透了的葡萄! 路君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冲她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确实又甜又香,特别好吃。” 陆遥随手抓起一把葡萄胡乱塞进他嘴里,瞪着他:“以后无论你买什么我都不吃了!” 自从市回来,这两个人只要在家,要是没有其他人在,像这样吃个水果,吹个头发,讲道题的再正经不过的场景中,不知为何总要先互不相让的吵嘴继而又难舍难分的亲嘴一番,画风时常变化得让人应接不暇。 路君峰对此自然喜闻乐见,陆遥私心里也觉得这亲亲抱抱,让人时常有一种大脑缺氧,心肝脾肺肾连带着四肢神经末梢都能感受到一种舒服的痒,竟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特别是每当路君峰被自己撩拨得发了狠又无法对自己做什么时,她便觉得看着他难受无助又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模样特别好玩。 有时候阿姨或者陆匀在家,陆遥心中恶作剧的念头就会更加强烈。 当陆匀他们在客厅里,在说话声大一点就能听到的情况下,他们两人一个在冰箱里翻找东西,一个进来帮忙拿碗筷,也能在互相擦身而过时偷个吻;或是上下学出门时,两个人在鞋柜处换鞋,不知不觉就从换鞋变成了十指交缠,轻咬耳朵;还有陆遥洗好手从卫生间出来正撞上路君峰……便会不容分说的被他一把推回卫生间,关上门后再将她整个人抵在洗手台与自己之间,通常情况下非要等到陆遥受不了了频频向他告饶,他才舍得放过她。 最惊心动魄的还要属某一次,陆匀上班期间突然回家拿东西,发现两个孩子都不在家,客厅里的电视却开着,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见着人,打陆遥手机,通是通就是不接,后来单位里有急事才又急匆匆的出了门。 车刚开出小区大门就接到了陆遥的电话,说她刚才倒垃圾去了,路君峰则去了便利店买零食,陆匀当时没说什么,只叮嘱他们晚上尽量不要到处乱跑。 陆遥挂了电话,一颗心总算从嗓子眼又落回了肚子里。 可立马又拍着脑袋后悔:她怎么一紧张就把人设给搞错了?倒垃圾的是路君峰,买零食的才是自己啊! 原来陆匀刚才回家时,他们两人正在阁楼上的储物间里。 陆遥原本是想找本旧书,因为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就在阁楼上发着臭脾气,路君峰上阁楼帮她,可是他们家阁楼不过是个两平方米都不到的屋顶式的狭小空间,他们两个人同时呆在里边,免不了要“肌肤相亲”一番,而当他们主动想要肌肤相亲时陆匀却突然回来了! 还是路君峰反应快,及时捂住了陆遥的嘴并且立刻将她身边带着的手机设置了静音! 可其实他们两个人同时在阁楼里找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陆匀根本不会因此而联想到其他地方,但他们两人太过心虚,因为心里有鬼,所以才下意识地就想要掩藏这件事。 这一次吓得陆遥差点魂飞魄散,于是义正言辞的警告路君峰:以后在家里他们不可以再做这些大人不允许做的事。 路君峰不置可否,听过算过,该怎样还是怎样,而那位信誓旦旦的警告别人“不能怎样”的人,言犹在耳没几天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总是忍不住心里按耐不住的悸动,总要变着法儿的和人家偷偷的亲一亲,抱一抱才满意。 陆遥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明明说过不能和这个人有任何的牵扯,却一次又一次陷得更深。 更认为自己卑鄙无耻,就因为他说了“不管她喜不喜欢他,他都会永远喜欢她”这种话,便让她对于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举动没有了负担,甚至恶毒的把所有一切错都归咎在他的身上,认为是他把自己害成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人。 她享受他对自己无限制的宠爱和喜欢,甚至心动于他对自己强烈的占有欲,更是不拒绝他作为男人对她身体的渴望与冲动,可是却从不给他一个自己也喜欢他的同等承诺。 这叫什么来着—— 陆遥心里狠狠地骂道:“绿茶婊!” 陆遥突然问他:“你干嘛非要选物理,连陆匀都知道你要是选择文科或者化学更有利。” 路君峰从她手里拿了颗葡萄在手里,也不吃,就看着。 “你可别像中考似的犯傻,为了我冒那么大的险,”陆遥真怕他不顾自己的学业和未来,忍不住苦口婆心道,“就算选的不是物理,我们还是在一个学校念书,不过是换了两栋楼,可我们之前在学校里也一直是装作不认识不是吗?所以有什么必要非要选一样的?” F附中在高二正式分科之后,除了文科生会被安排去另一幢教学楼外,理科生,不管是选物理,化学,还是生物的仍旧在同一幢教学楼里,由于把文科生分出去了,这几个班反而会挨靠得更近一点。 但就算是文科楼,其实也就是前边挨着后边楼的距离,从后窗口说不定还能瞧见人家前面那幢楼里的教室呢! 听了她不是很友善的劝告,他倒是不生气,施施然地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物理不好?” ------------ 第113章 考第一的人  “高一期末大考,我看过你各科的成绩,除了语数英外,你的其他几门课成绩都很接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的理科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学校必定会让你重点考虑文科,或者是理科中更稳定一点的化学。”陆遥分析得头头是道。 路君峰听了她的话,一副好看的眼睛里浸满了浓重的笑意。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她疑惑地看着他没来由的笑意。 他憋着笑质问她:“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成绩?你去哪儿看的?” 陆遥被他问得语塞,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变得绯红一片。 在分班前他们所有人的成绩都是保密的,不会公开更不会放学年大榜,甚至各班的老师都不被允许去打听其他班学生的成绩。 这是F附中一个非常好的传统和学习氛围,不给学生们压力,也督促老师们把其他班都当成比自己厉害的假想敌,促使大家想方设法的追上去。 所以陆遥不可能轻而易举就能看到自己的成绩,除非……她趁着什么机会偷偷摸摸去看。 “你别转移话题。”陆遥斜睨了他一眼,鼓着一张包子似的生气脸。 知道她的脸皮厚度可以自由切换,要亲亲要抱抱时可以厚成城墙,被知道偷着去看他成绩时又薄得近乎透明。 他虽然喜欢看她害羞,但也了解这个人的臭脾气,于是只好向她耐心解释:“你也说了要是我哪一科成绩比较突出,学校肯定会让我重点选这一科,就像刚才陆叔叔那样劝我,他们一定会让我选择我擅长的一科。可我不想这么早就被人定下该选什么。” “为什么?”哪一门学科好就选哪一门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因为,”路君峰盯着陆遥的眼睛,在他看来一双生那么大却被当成了装饰品的大眼珠子,他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笑声终于溢出了嘴角,“因为我还不确定你想选什么呀!” 陆遥对路君峰的这一说法简直嗤之以鼻,他以为他是谁?天才?学霸? 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他高一大考的分数全是自己算计好才考出来的?他能做到把每一门学科都考成几乎没有差距的同样的分数? 他莫不是把她当傻瓜了吧…… 但陆遥,觉得自己很快就被打脸了! 分班结束后学校进行了学年第一次大统考,并且进行了学年大榜的公布,一张红字报写满密密麻麻的学生们的名字,从第一名到第一百名进行排序。 由于文理科的考试难度不同,学校还很有心的将三门主课的总分和加了选课那门成绩的总分,分别做了两张大榜。 但不管是语数英三门主课的成绩还是加上了选课分数的总分,第一名都是同一个人。 令人感到惊异的是,这个人在过去还只不过是个成绩在中游徘徊的普通学生,默默无闻到甚至很多人都不认识他。 “这道题的电路图画错了。” “阿遥,其实这题主要考的是压强公式的变形……” 陆遥:“……” “怎么了?” 陆遥咬着笔尖不说话,一副牙齿咬得“咯咯”响。 路君峰今天一回到家就发现陆遥的情绪不佳,晚饭没吃多少,洗澡也比往常拖拉,更是没主动来招惹自己…… 他其实一个多小时前就按耐不住了,偷偷转头打量了她好几次,发现她除了做题其他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不主动,他想对她干吗又怕她不高兴,踌躇再三,直到心里的渴望最终战胜理智,他才放下笔往她身边靠,可是“偷袭”还没成功,却偶然发现她一张卷子错得惨不忍睹。 “不许咬笔,”他把她嘴里的笔救下,同时压下心里强烈想要对她做一番无以言说行为的冲动,耐着心性子道,“当心牙齿咬坏了,我给你把题都讲一遍吧……” 自从分科后,两人又同是选择的物理这课,所以两个孩子会经常一起做作业,而陆遥房间里的那个书桌实在太……简朴,陆匀便把路君峰房间里的书桌换了,换了个直角转弯可以坐下两个人的新书桌。 陆遥的小房间狭小局促,她也就没据理力争新书桌的归属权,反正洗好澡直接在路君峰房里做作业也挺顺。 平时两人并不是面朝同一个方向,而是一个面南,一个面西,但因为两张椅子挨得近,时常会撞一块儿。 之前两人都在安静的做作业,陆遥做物理试卷时不知是太投入还是分了神,竟然没发现路君峰的椅子已经慢慢移到了自己身边,而他更是诧异地发现她在做的题没一道是对的! 陆遥突然有些泄气,手掌托着自己半张脸撑在书桌上,眼睛斜睨着路君峰的侧脸。 她发现他一双眉峰不知何时突然变得干净利落起来,她不懂武侠片里形容男人剑眉入鬓的标准,但她觉得这样一幅眉峰应该是能称之为英气的,配上他一双黑白分明原本就好看的眼睛,倒是可以勉强形容为舒眉朗目。 陆遥悄悄的将自己另一只手移动到路君峰撑在书桌边缘的手背边,暗地里比较了一番,这一比较竟然让她惊讶得发现,这个男人的手不仅好看还白!虽然不及陆遥肤色的白亮,但作为一个男人,他的肤色算得上白皙了! 陆遥极力在脑海中回忆当年小岛上那个晒得和大地同色的瘦弱男孩,她发现自己脑海中所有有关于路君峰的影像都被替换掉了,换成了此时此刻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少年,头发剃得稍短,露出一副干净利落眉峰,还有露在衣服袖子外那双比起女人来也毫不逊色的修长漂亮的手! 这双手,会温柔地覆上她的脸颊,心疼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渍,宠溺地拂去唇角的酱油渍,更是在她的特殊时期,搓热后在她身体的某个部位轻轻的按揉…… “阿遥,我刚才说的并不一定全是正确的,如果你有自己的解题思路,我们可以一起参考一下……”陆遥半天没有反应,路君峰的视线终于从她错得有些离谱的物理试卷上移到了她脸上。 “咳咳咳咳——”路君峰的突然注视让陆遥觉得自己脑袋中刚才的奇思妙想外加不知羞耻的想入非非全都被他知道了,吓得被一口口水呛得咳红了一张脸。 “怎么好好的咳嗽了?” 他急忙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替她顺着后背。 待咳嗽终于止住,陆遥一反常态地推开他,并且身体尽量往后靠,是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带有防御性的姿态。 这更让路君峰不明所以了,他们两人又不是第一天一起做功课,更不是第一次假借着做功课的名义亲热,为什么她今天的反应这么大? “陆叔叔不是值晚班吗?”路君峰以为她是怕像上次一样被突然闯进来的陆叔叔撞见,虽说上次他们没做什么,只不过讲题时的头靠得近了一点…… 自从他们上了高中后,陆匀值晚班的时间愈来愈多,有时甚至连着好几天都住在医院。 他现在除了肩负着医生的职责,还是他们医院领导班子的成员,平时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堆,最近更是听说在和其他医院联合搞什么对外援助的公益项目,所以他平时在家的时间少得可怜。 陆遥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以为我脑袋里像你一样整天想的只有这些事吗!”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自己捧得无比纯洁高尚,言下之意把路君峰贬成了个脑袋里只有“污秽”思想的坏男人。 路君峰不怒反笑:“所以你纯洁的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什么,想得把一张物理卷子做成了不及格?” 提到这个陆遥更是窝火,终于忍不住将手机里的某一张照片展示在他面前。 “这是我今天下午拍的学年大榜的名字排序,请你告诉我主课大榜上第一名的人叫什么名字?”她再滑看下一张照片,“这是三门主课外加选修课程的,这四门课的总分第一名又是谁?” 路君峰从她咄咄逼人的神情中终于明白了她一整个晚上奇怪态度的由来。 他连带着手机将她几乎要戳上他脸的手包裹在手心里,刚触到她手背就皱了眉:“手怎么这么凉?” “别扯开话题!” 路君峰将她的手揣进自己卫衣的口袋里,又拉起她另一只手握在手心取暖,低下头与她的视线平齐:“这两张学年大榜上的第一名都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个你认识的人,不仅认识,你还喜欢他……” “不喜欢!”她大声反驳,“路君峰你讨厌!” “好,不是喜欢,是讨厌,”他对她一向有足够的好脾气和耐心,“所以你生气是因为我考了第一?” “当然不是!”陆遥抽出自己的手狠狠地在他手背上捏了一下,看他疼得皱眉,才解气放开,她说,“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嫉妒别人成绩比我好的人吗?我知道自己在学习和考试上一直是个半吊子,也从来没有妄想过年级第一这种和我浑身不搭嘎的事情。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考第一的人竟然是你。” ------------ 第114章 不可以亲那里  她曾经嗤笑过他对于成绩可以随意掌控的信口开河,嘲笑他一个靠加了十分才能考进F附中的末尾生估计连学年大榜都进不去。 就连她也仅仅是排在年级五十名上下,但就算是这个五十名也足够被全国某些优秀大学向你抛出自主招生有加分政策的橄榄枝了。 路君峰这个双学年大榜的第一,以这样的实力,就连F大这样的顶尖学府都不在话下。 她知道他有多刻苦多努力,也相信这些努力不会白费,他一定能在学业上有所展硕,可“第一”这样的成绩实在太惊人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在知道这个结果后一直处于一种无法置信的状态中,她不相信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远远地超越了自己,在F附中这样一个学霸聚集地,竟然把自己远远的甩在了五十个人之后! 这件事不可谓不给了她一个重大的打击,她原先心里的那点对于学习的小确幸小优势,瞬间在他的面前变成了可笑至极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学校里有很多人其实和她有一样的疑惑,为什么在分班前仅仅在全校排名中等的人,却在分班后的第一次大统考中考到了第一? 甚至有人风言风语他是靠一些不正当的手段…… 陆遥自然不会相信他们说的那些话,但这样的结果又实在令她无法相信,所以她一整个晚上都在纠结这件事,整个人浑浑噩噩,才把一张物理卷子做得面目全非。 “阿遥,你不相信我能考第一吗?”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这么震惊,早在分班时他就告诉过她,他能自由决定自己的考试成绩,只是她不信罢了。 “我相信你,阿峰,你绝对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去作弊,我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陆遥实话实说,清澈的一双眼眸望着他。 她的信任让他忍不住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缓缓对她说:“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置信’,分班前我们的成绩都是保密的,难得排名的那几次,总分都是各科成绩加在一起,甚至有政治,历史,地理,计算机……这些科目我的成绩不算太好,所以加上了总分后成绩就掉到了中等。分班后,我们每一次统考只考3+X这四门科目,没有其他副科的拖后腿,我的成绩自然就上去了。” 陆遥边听边点头,确实是这样,就像她上次偷偷去看他的成绩,都是加上了许多副科分数的。 “我不可能每一门功课都花很多心思和时间,我只能把精力放在主课上,所以我的那些副科真的挺拉总分。至于这次考第一……”路君峰回头看了眼已经塞不下书的大书橱,“我做过的题远比你想象的多。” 他不是一个智商特别高的人,也没有陆遥投机取巧的小心思,更不像孟智超有一个有钱的爹,他唯有花无数的时间和精力去追赶去接近。 “你怎么知道我最后会选物理?” “首先我能确定你肯定会选理科,其次……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愿意在未来的一年多里用皮尺去量你化学卷子的高度吧?” 陆遥:“……” 传说中F附中的化学试卷不是一张张发,而是一捆捆发到学生手里。 “等等!”陆遥偏过头,躲开了路君峰的再次靠近。 “怎么了,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陆遥的抗拒让他很不满。 他刚才为止一直在耐心地向她解释这些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考了第一,难道他就会变得少喜欢她一点了吗? 他就是因为太在乎她,这么些年才拼了命的学,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 手指捏住她倔强的小下巴,迫使她转过脸面对自己,“如果我考第一的结果是以后不可以再亲你,那我……” 他后边赌气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猝不及防地被一张急切的小嘴全都堵了回去! 他一双黑眸颜色渐深,一伸手就将她整个人捞进了自己怀里,并霸道地加深了这个难得由她开始的吻。 “阿遥……阿遥……”深吻过后,他边在她嘴角耳边鼻尖上落下一个个细密的吻,边情动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陆遥此刻跨坐在他腿上,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倚靠在他怀里,被他禁锢在自己与书桌之间的一方小小空间中。 没有像以往那样结束,他的吻开始一点点下移,从嘴角一路蔓延至她脖颈。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她的脖子,他轻轻的,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缠绵动情的吻落在这段白皙柔嫩让他欲罢不能的地方…… “阿峰,不行……太痒了……”陆遥怕痒得蜷缩起身体,钻进了他怀里,一脸笑意盈盈朝他告饶,“不可以亲那里,实在太痒了,我受不了。” 路君峰正在“兴头”上,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他一手卡在她下巴与脖子之间,稍稍用了点力就将她的下巴向上抬起,让她那段可口的脖子整个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阿峰……阿峰……”她想说住嘴,可他不仅仅是亲,而是亲着亲着就会上牙咬,陆遥都快被他折磨得急哭了,“你属狗的呀!” 最后的结果,是陆遥白嫩的脖子上被咬出了一个个红印子,深深浅浅的吻痕和咬痕交错。 路君峰推开卫生间的门,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怀抱住她,和她一起“欣赏”着卫生间镜子里她的脖子上那片自己的杰作。 “都怪你!”她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扭了一下。 他不躲,任由她报复,双手紧紧环在她身前,下巴亲昵地搁在她头顶问道:“阿遥,你几岁了?” “神经!”陆遥瞪了镜子中的某人一眼。 路君峰自问自答:“十六岁零五个月。” 她嘟哝着:“比你小五个月,就可以任凭你欺负吗?” 他收紧双臂:“还有一年零七个多月,你就十八了。” “嗯,高考结束后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陆遥浅笑点头。 他在她头顶落下一个郑重的吻:“等你到了十八岁,就是我的人了。” “我现在难道不是……”她倏地闭上嘴,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 她偷偷抬眼去瞧镜子中的人—— 果不其然! “阿峰,等等等等,我物理卷子还没做完呢,还有很多做错的题要改……”陆遥觉得每一次都是自己这张没有把门的嘴,坏事的是它,受惩罚的也是它,倒不算太冤枉。 路君峰在埋进她脖子里时心有不甘地停顿了一下,口气明显的不悦:“你那张卷子,我用半小时就可以教会你。” “我才不信……” “嗯……”他又为她伤痕累累的脖子上添了个新伤口,意乱情迷道,“不用半小时,十分钟就够了。” 路君峰原本不过是个普通学生,穿着海天一色,土得掉渣的校服淹没在F附中的各大学霸中,除了那次篮球比赛打了场轰动的群架外,以他安静内敛不喜欢惹事的个性,简直算得上是默默无闻。 可自从成为了F附中高二学年大榜的双料状元,他的名字渐渐的开始在学校里被大家提及。 连陆匀和阿姨看他的眼神也与以往有所不同,从一开始和陆遥一样的不敢置信到后来近乎把他奉为了新一代的学霸模范。 反而是刚开始反应最激烈的陆遥,在之后所表现出的淡定倒是出乎了路君峰的意料。 在他看来,为了这件事她最少得发上小两月的脾气,可没想到不仅没发作,还对他的态度比往常更要好一些。 只是—— “阿峰,你帮我讲一讲这道题,为什么答案D是错的呢?” “阿峰你来看这道题,我觉得这题老师批改得有问题,即使我简化了一些解题步骤,但我的答案是正确的,凭什么只给一半的分?还有这题,题干本身难道就没有歧义吗?” 这位除了中考那会儿为了和他爸爸的赌注之外,一直拿学习当玩也能玩得挺溜的人,学习的态度竟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她以往的做法,即使是老师批改错误少给了她分数她也懒得去说,可是现在无论是她自身对题目的理解错误钻了牛角尖,还是答案的正确性有待商榷,都能让她较起十分的真,甚至夸张到一分都不愿丢得不明不白。 路君峰还听到过她边洗澡边背物理公式…… 虽说她难得热爱学习,他应该鼓励她,可是她的这份热爱未免有些过于强烈,强烈到对他都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 更是再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厚着脸皮来问自己要亲亲要抱抱,连他想要亲热一番都要趁着她中场休息一会儿的间隙,还不能亲热得太过分,不能影响她后续做题的心情。 路君峰为此郁闷了很久,怎么这个“第一名”像蝴蝶效应似的引发了这么一连串不好的反应! 他继而又想,若是被陆遥知道学校里的那些女生经常跑来他们班找他,替别人替自己送情书送东西给他……不知道这位热爱学习的三好女青年会不会像做题一样的对这种事较真。 他虽然从不在意那些女生的示好,都是在人家还未开口前就直截了当的拒绝,自己的身上根本不会有什么绯闻传到她耳朵里,可其实他私心里还是挺想知道她在知道这些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会吃醋吗?会气呼呼地跑来质问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了吗?还是扯着他的衣领在他唇上狠狠咬上一口直接用行动惩罚自己呢? “阿峰?” “嗯?”他从不知不觉跑远了的思绪中渐渐回归,眼前是她挥动着的手,他皱眉,她这是以为他瞎了吗? “你怎么回事,在想什么呢?” “想……想题。” “想题?”陆遥一脸疑惑,“那你干嘛把我好不容易解出的步骤全划掉啊!” ------------ 第115章 你有什么脸去问他要委屈?  放寒假前是高二的第二次大统考,这次统考,S市与周边其他几个城市的几所高中进行了难得的跨市联考。 在高三前与别市高校联考是非常少见的,这也足以看出F附中极为看重这一届学生的实力,想要同向比较一下。 得知这件事后,陆遥更是像得了魔怔,用孜孜不倦殚精竭虑来形容也不为过。 好在这次路君峰和陆匀甚至是阿姨都有了经验,把她看得死紧,督促她在学习之余必须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吃饭更得要好好吃。 陆遥在经历过体力不支晕倒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惊人壮举之后,其实自己内心深处也紧张得很,更不会蠢到用身体和自己过不去,她只是几乎摒除了一切与学习无关的活动,包括她追的那些电影和综艺,也充分地利用每一分钟的时间看书做题,就连上下学那一个小时的车程她也能耳里塞着MP3练习英语听力。 路君峰每次看她搓着手站在公交站台上手里还在翻着口袋英文词汇本,就心疼得不行。 但车站上人来人往,不是邻居就是同学,他既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一顿,也无法将她一双手拢在手心为她取暖,回了家和她提这事,她总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在你面前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还是该干嘛干嘛。 相比较陆遥对这次跨市统考的异常认真,路君峰倒是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因为加了其他几所名牌高中的大统考而多出精力来应对,他甚至停了双休日的补习,改为自己在家看书,也为了能时刻盯着这个为了场考试能豁出自己身体的傻瓜。 陆遥看他这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认为他是因为一次“第一”而心生了点骄傲,反而不比之前卖力了,她觉得他现在的思想很危险,于是旁敲侧击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几次,他却不当回事,还反过来劝她不应该把一次考试看那么重,这话在陆遥听来觉得很是熟悉,曾几何时,像是她宽慰他的话。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她感慨自己也有于学业上,被曾经连小学三年级都不如的路君峰宽慰的时候。 这时候她便难免要想起陆匀当初和她争吵时说的那些话,他爸爸说她是为了逃避国内的中高考制度,是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才选择出国留学,她所谓的向往自由其实是在逃避。 如今看来她爸爸的这些话何其正确! 高考这座大山真的能压垮一个人,不管你喜不喜欢,行不行,都得被架着被赶着往前走,而你连前面是悬崖还是深渊都不清楚,蒙着眼睛和一群人挤着过一座随时会垮塌的独木桥。 统考在即,陆遥心里那座战战巍巍的独木桥没塌,她自己这个走在桥上的人却先落了水。 陆遥的胃不好,陆匀曾经说过她体质偏寒,所以肠胃也比一般人娇弱一些。 家里平时挺注重她的身体,她自己也明白体寒还不注意保养,大姨妈迟早要把你疼死,所以也一直很配合路君峰他们的提的一些要求,像什么无论天多热都不能碰冰冷的东西,一年四季都要穿袜子别赤着脚踩地上,还有奶茶要少喝…… 其实她至今都不太明白路君峰干嘛要把少喝奶茶放进对体寒人士的养生之道中。 而在路君峰看来,奶茶这东西没有一点好处,东西干不干净两说,就是对她的肠胃也没好处,所以他对陆遥喝奶茶的频率和每次喝的量都有严格的控制。 陆遥刚开始还和他闹脾气争论过“禁奶茶”是一项泯灭人权的不平等条约,后来有一次因为偷着去喝了超大杯的,还一连喝了两杯,肠胃炎在医院挂了三天的盐水后才算消停。 自此,奶茶便几乎从她的世界中消失。 但后来,路君峰才发现,原来奶茶不是最恶毒的东西,有一样东西,比起它更让他感到头疼。 陆遥在第二天大统考前为了晚上能多复习一会儿,偷着去喝了家里的咖啡,清咖,连伴侣和方糖都没加,她喝这东西就像是喝中药,捏着自己的鼻子硬灌了下去。 她这么一顿猛 操作,果不其然,大半夜胃疼得在床上打滚。 这回陆匀倒没怎么骂她,喝咖啡导致胃病发作这种事,他们谁也没料到,就连陆匀也从没叮嘱过陆遥不能喝咖啡,所以这事倒不能全怪她。 陆匀从不知者无罪的角度出发,路君峰却认为她是明知故犯,为了个考试再一次不顾自己的身体,简直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 路君峰连夜把她送到了医院,看着打着吊针的陆遥虚弱地躺着,心里真是怒极恨极也疼极。 大半夜被人送进医院,因为没有床铺,她又不愿意去观察室,只好窝在陆匀值班室的小床上。 而一想到明天就要大统考,自己却还在这里挂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盐水,陆遥深深地感到自己的身心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特别是看到路君峰一张写满了“你活该”的脸,顿时就觉得自己真是愚蠢无知,自作自受倒罢了,还连累他凌晨两点呆在医院里陪着,这便让她心里的那一点点委屈全都被自责替代。 他寒着一张脸,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忧直到知道胃疼的原因后就再也不发一语,脸色也暗沉得随时像要下一场暴雨。 她心道:“陆遥你有什么脸去问他要委屈?难道你每一次受伤生病,他都是活了该要为你担心难受?你自己痛就算了,凭什么要拉着他一起!” 她在这么想的时候,竟然忍住了胃里不时剧烈的绞痛。 她知道药效不可能这么快,为了她好陆匀也没用止痛的药,所以她现在几乎是在咬牙硬抗着,缩在被子里的双手摁在了绞痛的位置,用了很大的力摁着才没那么疼。 路君峰不说话,她是决计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的,只敢不时的掀起眼皮偷偷打量他两眼。 他除了脸色差,不和她说话外,其实也没陆遥想的那么怨恨她,依然会替她拉被子,倒水喂药,去叫医生换盐水,还会在她点滴挂得快时替她调慢一点。 陆遥心有愧疚,一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大统考,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让他去隔壁找个空的床睡一会儿,路君峰没搭理她。 他拖了张椅子就坐在她一旁,双手抱胸,脸色阴沉。 陆遥心有愧疚,但道歉也道了,服软也服了,以后再也不喝的保证也做了,路君峰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陆遥只得放弃,忍着胃里一阵阵的绞痛,蒙声不吭地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怎么样了?”陆匀趁空过来看一眼。 路君峰站起身,“没事,在休息。” “没事吗?”路君峰还算轻松的口吻倒是让陆匀感到奇怪,再看陆遥倒真的像是在休息的样子,他走到床边摸了摸陆遥的额头,“她是急性单纯性胃炎,我没给她用任何止痛药,现在热度已经上来了,按理应该挺疼的。” 陆匀的话让路君峰整个人一怔。 “遥遥?”陆匀轻声喊她。 陆遥其实根本没睡着,就像陆匀说的那样,她现在胃疼得像在痉挛,疼得久了已经快要麻木,闭着眼睛不说话是怕自己一出口就忍不住要疼得喊出声。 “嗯……”她强撑着睁开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 “陆叔叔,”路君峰突然出声,冲着陆匀说道,“为什么不用止痛药?只是用正常的量而已,没什么要紧吧?” “李医生来问我要不要用止痛,我当时觉得急性的忍一会儿就没事了,可以不用。”陆匀没多想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而是如实回答。 路君峰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口气逐渐森冷:“她一向怕疼,割伤个手指都忍不了;上次腿伤,怕到从清创到结疤连伤口都不敢看一眼;还有上次肠胃炎,三天盐水挂下来手背肿成那样,很久都没消掉……” 陆匀一口气提了很久,解释的话几欲出口都被打断,等路君峰一桩桩一件件的数落完,他觉得自己刚才想说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陆匀:“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 路君峰听了他的话,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陆遥:“……” 一直在忍着剧痛的陆遥突然很有想笑的冲动。 看着陆匀灰头土脸离开的背影,陆遥不禁觉得身上的痛好了不少,当她嘴角刚刚有了上扬的趋势,一杯水递到了她嘴边。 “出那么多汗,不渴吗?” 原来陆遥不知不觉,在忍着疼痛的过程中早已出了一身的汗,她自己没觉得,倒是某人一直都看在了眼里。 药效渐渐起了作用,陆遥的胃疼也总算是止住了。 炎症起了点热度,不算太高,所以没用退烧药,陆匀从儿科那儿讨了张冰宝贴让她贴在额头上物理降温。 一头长发因为出了汗有几缕粘在脸颊两侧,连带着一副睫毛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配合着贴在额头淡蓝色的冰宝贴,看在某人眼里柔弱得像是一个孩子。 她大概睡着前正在想什么好事情,睡着了嘴角还勾着丝笑意。 她好不容易睡着了,他自然不会去招她,可自己却毫无睡意,视线更是不舍得离开这个人。 ------------ 第116章 你不要命了吗  其实就像陆匀说的,她喝了咖啡会导致急性肠胃炎这种事谁也没想到,她自己在喝下去之前也不会是存着要让自己病一场的心思。 不过是熬一会儿就能好,用不用止痛片也真的不是什么非得较真的事情,他爸爸出于某一种虚荣心对同事说不用加药时的心态也谈不上不顾她死活。 就连她外婆也说过:一个人会生病住院,需要忍受病痛,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习惯和承受,于此我们的生活才能继续。 可习惯承受是一回事,心疼难受却又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就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她每一次的伤痛都像在他的心口上划上了一道伤,而她最擅长的便是在他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前就再划上一道,她拿自己的身体和心事乐此不疲地伤他,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应对她的这一习惯。 医院里的隔音不好,半夜里的走动声有些频繁,陆遥发着低烧,原本就睡不大安稳,刚睡着没多久就又被吵醒。 值班室里的灯已经被关上,她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下意识的伸手去按压胃,没想到摸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在她惊慌得想要撤退时反握住她,他一双眸子在黑暗中紧紧盯住她的脸。 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她也能清晰得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那抹独一无二的视线。 “怪不得睡梦中一直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让我总是喘不过气,原来是你……的手。”陆遥大概是真的好得差不多了,又开始作死,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可路君峰没她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或是直接来个“压得踹不过气”付诸于行动,他这一无动于衷的反应倒让陆遥有些尴尬,像是个唱相声的抖了个包袱出来却没人来捧哏,凄凉的很。 正要试着再睡一会儿,黑暗中他的声音传来。 “陆遥,你不要命了吗?” 她每一次做错事,作死作到自己头上,他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可却很少真的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但他这句话,听了令人浑身发颤。 那句“对不起”哽在陆遥喉咙里。 “嘘,”路君峰竖起一根手指轻点在陆遥的唇上,他的声音从黑暗中清晰的传入她耳中,“别说‘对不起’,你应该对我说的从来都不是这三个字。而你不想要的那条命,是我的。” 陆遥和路君峰几乎是同时朝对方怀里扑了过去,将对方这个人用尽全力的抱紧! 所有埋藏在心底深处,所有必须三缄其口亦或是可以轻描淡写的那些话和理由,全都被畅快淋漓地宣泄在这样一个不言而喻的拥抱之中。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问她“阿遥,你喜欢我吗?你能为了我留下吗?” 她则无数次地告诉他“我们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可是他们远比自己更懂对方的那颗心,知道却不说破,只能用对方身体的温度去真真实实的感受这个人。 这一夜,他们将两颗相似的心撞碎后揉捏在一处,这一刻,他们只想把对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中。 第二天一大早,陆遥坚持要参加考试,陆匀只得开车送他们去学校。 下午考完,路君峰带她打车回医院,经过一天一夜,急性胃炎已经止住,但陆遥一直持续发着低烧,虽然没有严重到要用药的程度,可就算是零点几度也能让人浑身虚弱难受。 陆遥这回硬气了一回,不仅撑着将两场考场都考完,考完试还去做了个胃镜的检查,检查完整个人都软了,扶着墙站了很久才恢复了一点气力。 在这之后她还拒绝了路君峰说借个轮椅的提议,搀着他的手臂自己走回的观察室继续挂水。 七点多钟,医院观察室里人满为患,发烧的拉肚子的咳嗽的全都挤在这一个密闭的大通铺里。 连陆匀和路君峰都看不下去,想带她去医生值班室,她却固执得很,反驳他们自己和这些病人一样没多出钱,怎么能特殊待遇? 她难得这么“高风亮节”,他们倒不好打击了她的积极性。 只是路君峰环顾四周,总觉得怕是她自己病没好,等回去后不知又要被传染上什么病毒。 第二天考英语和物理,陆遥趁路君峰出门买饭偷偷地带上耳塞做几张英语的听力卷子,不知道是哪位没有公德心的突然拉开了观察室里的窗,一股子冷风猛地往里边吹,陆遥始料未及,搁在腿上的几张卷子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她手上吊着针没法去捡,正犯愁要是等路君峰回来试卷上肯定得被人给踩上两脚,所幸她的卷子安然无恙,因为有人经过时见地上散落着几张卷子,替她捡了起来。 “谢谢。”陆遥摘下耳机伸手想要接过卷子。 “你做的?”那人将地上的卷子捡起后并没有立即还给陆遥,而是拿在手里看。 “嗯。” “真厉害,全对。”那人将卷子递给陆遥时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陆遥仔细瞧着那人的脸,犹豫道:“我们……见过吗?” 那人大概没想到陆遥竟然已经不认识自己,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而后又释然得冲她笑着点头,“她们说你这个人自负甚高,有点瞧不起人,看来没说错。” 这人话里的意思听着有些刺耳,但说这些话时的口气又像是当成了一种戏谑的玩笑,仿佛是在说“你这人挺好玩的”。 “哎,其实真恨不得不认识你,我只要一想到当时被高乐利用把你给害了,就心里难受得不行。” 她一提到高乐,陆遥就已经想起她是谁了。 她是接了她的班成为合唱团的钢琴伴奏,又质疑她把钢琴调坏,也是传言里出现在陆遥和高乐感情里的小三,小夏同学。 “看来你对那件事挺在意,我一提高乐你就记起我是谁了,”小夏自嘲一番,而后向陆遥伸出手,“你好陆遥,我是夏娴文。” 夏娴文和陆遥一届,是S市土生土长的人,两人攀谈起来才发现原来还念过同一所小学,只不过陆遥四年级转学过来没多久,夏娴文就因为父母工作调动问题转学去了邻市,后来中考才回到S市,并且考上了F附中。 陆遥认为这位小夏挺厉害,因为S市几个邻市不管是教育资源还是教学资质都没有S市好,她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在外市念书竟然还能考上F附中,可见她的优秀。 夏娴文告诉陆遥,她爸前天应酬把胃差点喝穿孔,已经连挂了三天盐水,今天她妈妈有事所以只能由她来照顾她的酒鬼爸 “‘酒鬼’?那你们家……” “哦,我说着玩的,我爸他们单位的作风有些……嗯……你懂的,就是很多事情只能在酒桌上才能谈拢,所以喝酒的机会就比较多,但他可不是酗酒,”夏娴文怕陆遥误会,忙做解释,“你知道现在很多机关单位都这样。” 陆遥对夏娴文说的这些深谙其道,当年她外公身边也总绕不开这个局那个场的。 夏娴文打量着陆遥,问道:“陆遥,谁陪你来的呀?” 观察室里都是一张张简易的休息椅,坐凳上和扶手上的劣质人造皮革早就被糟践得露出了里面黄色的海绵,路君峰怕她被椅子上的铁皮冻着,特地在她身后和扶手上垫上了衣服,她怀里抱着个暖宝宝,椅子旁边的小桌板上摆着保温杯和一些易消化的小零食。 这么大一摊子,她不可能是一个人跑来挂的水。 “我……我爸在这里上班。”陆遥没有告诉夏娴文实情,可又觉得自己并没有撒谎,心里负担倒不是很重,只是……路君峰一会儿买完饭就会回来,如果他和夏娴文撞见,她要怎么解释? 虽说陆遥一直秉承着她和路君峰之间的关系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受到影响,但要是真让人知道他们两个人毫无血缘关系,还在一个学校念书的人,竟然默不作声地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五年! 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一开始就说明白,坦坦荡荡的让人家尽管来“监督窥视”,而不是像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藏着掖着几年都不让人知道,现在突然间说要公开,别人会怎么想? 其实说起来就得怪陆遥自己,当年是她警告路君峰不许在学校里提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必须得装作不认识。 F附中从F中学升上来的人不在少数,有些人可能同时认识陆遥和路君峰,也总有人记得他们两人在初中三年里从没说过一句话,所以绝对想不到他们的关系有亲密,她现在主动公布,着实打脸又尴尬。 这些顾虑和担忧,让她下意识里就对着夏娴文隐瞒。 “哪个科室的医生?”夏娴文挺感兴趣。 “外科。” 夏娴文眨了眨眼睛玩笑道:“挺赚钱的科室。” “夏娴文,那个你爸爸那里……” “哦,对了,差点把我们家‘酒鬼’给忘了,那我先回去了。” 夏娴文爸爸在隔壁观察室,要不是陆遥的卷子飞了出去,两人压根就碰不到面。 路君峰回来时陆遥已经收起卷子,很有眼力见得把小桌板上的东西理了理。 “买什么了?”陆遥看他打包袋上的LOGO不再是某一家粥铺了,眼角往下弯了弯。 他一脸不待见似的瞥了她一眼,觉得她真是不懂得看人脸色,更不知悔改,都这样了还想着吃什么东西呢? “还能带什么,你只能喝粥。” “什么啊,还是粥啊……”她瞬间变脸,笑颜变成了苦瓜脸。 将打包盒摆在她面前时故意垂着眼帘不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笑意,随口道:“我去打包粥时经过‘鲜芋仙’……” “红豆紫薯沙!!!” 陆遥简直要欢呼雀跃了,如果不是身处医院,估计就得扑过去当场啃他两口! 陆遥正吃得专心,路君峰把另一个换好热水的暖宝宝换下她原先怀里捂着的那个,换好后突然问她:“你怎么和那个夏娴文开始接触了?” ------------ 第117章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  陆遥:“……” 瞧她一脸茫然,他解释道:“我刚才回来,在楼下撞见她和她爸爸了。” 陆遥一改她懒散闲适的神情,正色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我不就上楼来了吗。” “我是说,你碰到她之后,你们说了什么话没有?” “她问我家里谁住院了。” “然后呢,你回了什么?” 路君峰拿一次性筷子轻敲了下她的手背,小声斥责:“哪有那么多‘然后’,好好吃饭!” 陆遥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表情难得严肃,她再次问他:“你怎么回的她?” 他若有所思地反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阿遥,你在在意什么呢?” 陆遥欲言又止的神情,路君峰不可能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路君峰揉着她昨天因为扎针而青肿了一块的手背,眼神坚定地对她说:“我告诉她我们家‘陆遥’急性胃炎住院了。” “那……那她怎么说?”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反而破罐子破摔地松快了。 “她急着回去,没说什么。” “哦……”陆遥没再追问,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拿勺子搅着一碗红豆沙。 他看不下去,夺走了她手里的勺子。 路君峰蹲在她面前,从下往上觑着她的脸,耐心道:“你放心,让她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反而更好。你知不知道当时她为什么要帮着高乐一起陷害你?”陆遥终于集中精神认真听他在讲什么他才往下说,“夏娴文喜欢高乐,是高乐让她在老师面前撒了谎,说你因为不满高乐……移情别恋,所以来找她理论。” “我看她人挺好,不像这种人设啊!”陆遥有一颗八卦之心,竟然饶有兴致的把这件当初害得自己滚下楼梯腿瘸了两个月的事当成了一件什么好玩有趣的八卦。 路君峰怒其不争,捏了捏她冰凉的鼻尖,口气有些冲,“也就你们女孩子才会这么傻,轻易就相信男人的话,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陷害谁就陷害谁,一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陆遥拍开他的手,反驳道:“那还不是你们男人太善于伪装,太狡猾!” 路君峰宠溺地勾起手指快速刮了下她鼻子,替她下了个结论:“还不是你太笨!” 陆遥被他当孩子对待,心里颇为不满,但在公共场合又不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 “咦,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你们两个什么关系?”路君峰和夏娴文之间应该不仅仅是知道对方名字仅仅是校友这样的普通关系,如果真是这样就算狭路相逢遇见彼此,各自也只会当做没看到默默地擦肩而过,更不会问候起家里人。 而且他竟然还知道夏娴文当初陷害自己的内幕,这恐怕就不仅仅是点头问候家人的关系了吧? “想什么呢!”路君峰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把她这颗一天到晚只知道胡思乱想的小脑瓜推得直往后仰,“我们是英语口语强化班的同学,当然认识。” 陆遥板正了脑袋,同时疑惑这“英语口语强化班”是什么玩意儿? “你英语口语那么好,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差生都为此付出过什么吧?”他的话说得酸溜溜的,但他酸的并不是陆遥的英语口语有多好,而是“你的什么事我都知道可你却不知道我平时都在做什么。” “学校给我们几个英语成绩还可以但就是听力项目得分不高的学生,特别组了一个口语练习的强化班,每周一三五午休时会在阶梯教室里互相学习交流,这个强化班,我从高一就开始上了。” 陆遥还真是没听过这件事。 她有些无奈的笑了两下,以掩饰自己对学习这件事不怎么上心的尴尬。 她平时在学校确实不关心有关于英语学习方面的事情,因为英语是她的强项,要是卷子最后的作文可以不扣分,那么她可以每一次都几乎考满分,即使双料状元的路君峰在英语分数上也从来没有超越过她。 “所以你们因为这个口语强化班认识了,她还主动告诉你她喜欢高乐,为了他才故意陷害我?” 路君峰故意忽视她话里的敌意,算是对她耐心性子解释这件他极其不愿意讨论的事,“我和她不熟,关于你上次那件事,也是在我和高乐打过一架他被学校警告后,她才来找我。” “她找你干吗呀?”按理说这件事既然当时是以“球赛纠纷”来定性的,那么找路君峰一个人也没什么用吧,当时可不止他一个人参与了群架。 “她认为高乐被处分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让我去找学校求情,不要给他处分。” 陆遥有些痛心疾首:“好吧,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 “所以你刚才是要提醒我不要和她走太近,怕她因为高乐的事情记恨我?” “你知道就好!”她总算是聪明了一回,知道什么事情才是重点了! 陆遥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你们那个英语口语强化班是不是挺有用?” 他轻挑起一边长眉,“怎么,你想来?” “不是啦,”陆遥白眼的样子赤裸裸的显示了她对于他们所谓的强化班的不屑一顾,“我刚才做的卷子挺难,但夏娴文好像都会做,我想这个强化班还有点效果,至少还是能强化强化你们这些在英语口语门外徘徊,不得其门而入的无知少年。” 路君峰心想她这是病好的差不多了又开始欢腾了,仗着自己英语好,眼睛长头顶上的小东西! 第二次大统考,路君峰并没有因为陆遥的急性胃炎而让她一点,依旧稳稳得坐在了总分第一的位置上,这次学校没做三门主课的大榜,但有心人只要加一下分数就不难发现,就算学校做了这个榜,第一名也依然是他。 而陆遥努力了半个学期,又自虐了一把,第二次大统考依然稳稳地坐在了第五十名这把交椅上,她为此十分懊恼无语,也决定放弃与自己前面这四十九位学霸的争夺,乖乖地做回她升斗小民。 第二次大统考的成绩一出来,陆遥特别去关心了一个人,让她惊讶不已的是,这位因为喜欢一个男人而做出诬赖自己的令人不齿行为的夏娴文,是榜眼。 她再往前追溯第一次大统考,发现这个人就和自己还有路君峰一样的坚持不懈…… 永远的第一,第二和第五十! 这次跨市大统考的规格很高,试卷试题的保密性非常高,路君峰再一次的高分让学校里大部分人都闭上了嘴,曾经那些质疑,嘲笑,不忿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很多人甚至开始认真的向他讨教学习方法,而他不像大部分成绩好的人,要么是有心不说,要么是无心不会说。 不管是谁,问他什么,他都极有耐心,几乎是倾囊相授,更是把自己觉得好的一些参考书推荐给别人,这么一来,路君峰在学校里的人气突然间高涨起来,甚至可以媲美他初中时被人宣扬为“变态”的增长速度。 有关于他的家庭背景和出生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有说他是住在某个高档小区的有钱人,也有说他其实是个私生子身份不明不白,还有说他是某个大户人家佣人的孩子,只不过生活在有钱人家而已…… 但谈论这些时大家倒都没带什么恶意,不管前边提了他是什么出身,后边肯定要跟上他刻苦努力,性格人品好,还长得帅的高评价。 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热衷地谈论他,都一传十得传到了八竿子打不到的其他高中。 被老爹强摁在寄宿制学校住了一个学期的孟公子终于因为寒假而被解放,见到陆遥的第一句话就是—— “听说你们家‘童养媳’现在变成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了啊!” 陆遥差点就把嘴里的奶茶全喷小孟脸上。 陆遥把刚喝了一口的奶茶送还给了小孟,顺了顺气道:“把你的奶茶拿走!” “干吗,不好喝啊?”知道她喜欢喝这种东西他才特地让司机绕道去某家网红奶茶店,问黄牛花了两百块钱才买到的号给她买的,怎么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看来这些什么网红全都是炒作出来的,不可信,要是以后有机会他倒是挺想开一家甜品店或者咖啡店,整天什么事都不干就研究研究这些奶和茶,搞不好能推出个爆款饮品,也能让黄牛把个排队号吵到千把块! 小孟正在对自己未来咖啡店老板的生涯想入非非,眼神突然被陆遥脖子上的某一处吸引了。 他的脸色不知不觉间暗沉了几分,眼里戏谑玩笑的光芒褪了个干净。 小孟:“上次你回市碰上唐斐哥了吧?” “嗯,他正巧回来有事。” “你们碰面那次,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了很多事,你指哪一件?”陆遥笑嘻嘻地和他开玩笑。 可小孟并不是在和她开什么无聊的玩笑,他十分清楚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在唐斐移民去了M国之后,陆遥知道的是他的不告而别和再也没有和她联系,她不知道的是唐斐会经常给自己打电话,有时候甚至是大半夜里,电话里除了稀松平常的问候和调侃外,每一次挂电话前他都会特地问上一句“遥遥她最近怎么样?” 他从没问过唐斐既然想她在乎她,为什么不主动联系她。 唐斐比他们大了三岁,思想上一直比他们这些小屁孩要成熟懂事,所以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愿不愿意去找陆遥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这也是唐斐和陆遥之间的事,他不应该插手。 而自从那次唐斐回国见过了陆遥之后,他几乎不再给自己打电话,就算是过年过节的问候,也是只字不提陆遥,所以小孟认定那一次两人的重逢,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正色道:“你,唐斐哥,还有路君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第118章 学神级校草  小孟突然加重的语气和一改吊儿郎当变得严肃的神情,让陆遥不禁侧目。 他们此刻正在Benz文化中心一楼的大厅内,和黑压压的一群人一起排队等着一场签售会。 这是国外一位知名的亚裔钢琴演奏家第一次在国内办的签售会,陆遥虽然没把钢琴这项技能放在心上过,但她从小到大弹着这位钢琴家的成名曲长大,难得他会来国内办签售,她自然不愿意错过。 路君峰今天一早也有事,和她去了相反方向的博大书城,据说是去买今天新到的参考书了。 小孟虽然也会弹那么几下钢琴,但对老清老早就排队等人家给自己签个破名字没什么兴趣,不过陆遥约他,他哪里还管自己是去签名还是改名? 因为有小孟陪着,路君峰才放心她一个人出的门。 陆遥最近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对自己事无巨细的照顾和关心,但在一些小事情上他的过于关注也让她内心感受到了点不耐烦。 她不喜欢受到束缚,学习上的生活上的,连去哪里和谁在一起如果非要交待清楚,甚至必须得到别人的首肯才能去做,这让她颇为不悦。 可她从没有和他提过自己的想法,她明白这个人在有关于自己的事情上的固执和在乎。 他也许根本不关心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只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提出他管太多的意见,是因为她想要背着他去见什么人…… 路君峰对自己超出了常理的占有欲,有时会让她心生惶恐不安。 “遥遥,中考结束后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没忘吧?” 陆遥沉默不语,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这个人其实挺简单的,心思全部都反应在外,她这副模样连小孟都知道她的心在摇摆不定,她在犹豫。 小孟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遥遥,你可千万别犯傻,当年因为他的到来,害得尹阿姨……这件事就算不全是他的错,但他怎么着也绕不过去!你可以宽宏大量的不计较,甚至在你们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中把他当成半个亲人来看待,你对他怎么样都可以,可是你怎么能喜欢他呢?” 陆遥诧异地抬头看向小孟,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酸涩。 这酸像是从陈年老醋坛子里起出来的老醋,酸的她心里揪紧,这涩又像是树上刚结的果,被人强摁着吃进肚子里,连果子自己的心里流淌着的也全是苦涩。 陆遥的下唇轻微的抖动,她情绪激动地反问他:“我……我怎么就不可以喜欢他呢?” 陆遥当然明白小孟说的那些话,也知道因为这些发生过也无法改变的过去,让自己有千万个理由不能去喜欢这个人,她之前也一直是这么警告自己的。 所以她一直严防死守着与他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从不肯点个头说出那句“喜欢”,也决定不给他任何未来的承诺,即使她愿意为了留在他身边而放弃出国,她依然闭上嘴巴,死咬着不松口,而他也一直都明白她,所以才会忍着心痛告诉她,他愿意没有承诺没有未来的喜欢着她。 他们两人,一个不敢说喜欢,一个要不起未来,强迫克制着自己对对方强烈的感情,小心翼翼千难万险地走在悬崖边。 可为什么他们还要质问她:你怎么能喜欢上他呢? 她已经决定什么都不说了,可为什么连“能”都不能由自己来决定呢! 陆遥垮下的脸和垂下的双肩无不在告诉小孟,不管能不能,她早已经喜欢上了路君峰。 小孟很想骂醒陆遥,在她面前把他心底里一桩沉重到快要无以复加的秘密告诉她,让她明白她和路君峰之间并不是只有一个尹阿姨,她以为路君峰对她的好,对她的喜欢和宠爱是可以长久的吗,还是她觉得他们现在住在一起,就永远都会在一起吗! 可是话到嘴边,牙关却死死的咬住! 他在心里摇头,他明白这件秘密的重要性,和它所能带来的不可预估的一系列后果,他虽然不待见路君峰这个人,但他爱陆遥啊!陆遥是他仅有的亲人啊!他怎么能让她承认那种痛苦! 内心剧烈的挣扎在看到陆遥抬起脸时那双望着自己的黑眸,当他看到那双眼睛里清晰地透露出她的迷茫,痛苦和无助时,他的心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无论怎样,他都不能也不忍伤害她。 小孟苦笑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也……没法阻止,也阻止不了,可是遥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不等陆遥问什么事,他自己接口,“如果到了最后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你可不可以不要太伤心难过?” 陆遥瞧他满脸黯然的神情,自己也不自觉的被他带上了几许感伤。 她突然夺过他手里的奶茶,吸了一大口,一张脸满是对他突如其来指责自己的不忿,她鼓着腮帮子朝他恶狠狠地甩脸色。 那是从小到大,在他欺负她后,她会讨厌他埋怨他又对他无可奈何的表情。 小孟的心一瞬间就软了。 他一手揽在她肩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拿自己的脸在她脑袋上胡乱蹭着,心有不甘道:“明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仅没长残,还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凭什么让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拐去了!我不服,就算我没资格,我也替唐斐哥冤!” 陆遥嫌弃地往一变躲,没好气道:“冤你个大头鬼啊!” 小孟:“当然冤啦!小时候你不就喜欢唐斐哥吗,你还说过等你上了初中就和他订婚,上了高中就和他结婚,上了大学就生……” “孟智超!!!” “陆遥你个花心大萝卜,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见色忘义,见一个爱一个!你是不是因为人家现在变帅了才喜欢他啊,以前人黑得跟炭似的也没见你喜欢,反而对他态度恶劣百般刁难,所以说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全都是视觉动物,就喜欢漂亮的!” 陆遥在小孟这一番语无伦次的喋喋不休中,抓住了一个重点。 她停下正要去揍他的手,双手不自觉的磨蹭着奶茶杯,状似随口问道:“他……长得好看吗?” 小孟只顾沉浸在对陆遥的鞭打讨伐中,心里正在思量着还有什么话可以拿来怼她,对于她的问话随口回道:“好不好看我不知道,反正没我好看。” 陆遥撇了撇嘴,干笑了两声以对他无论何时都王婆自夸的不要脸行径进行了鄙夷。 小孟说:“好看也是你们女生说的。” 陆遥马上接口:“哪些女生说的?” “还不是你们这些动不动就犯花痴病的小女生!”小孟一想到学校里那帮什么正经事都不干就知道一天到晚谈论哪个男生帅的女同学们,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就你们家‘童养媳’的名声都远渡重洋到我们学校来了,你是不知道,那些女生天天放了学不回家,反向坐几站路去你们学校,等在你们学校的车站前守株待兔,要是见不到人还不罢休,第二天第三天接连着去,简直比见自己亲爹亲妈还要乐此不彼。” 小孟这么一说,陆遥倒是想起上学期开始他们学校门前的公交站头是比以前要拥挤,她看到过有穿别校校服的女生反向坐车到他们那儿,再坐车回去。 陆遥原先一直以为那些女生是嫌在自己学校门口上车太挤,所以才会反向坐几站到前面相对不挤的站头坐车,虽然多花了点时间,但能挤得上车,所以陆遥从来都没想过她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坐车回家,而是坐车来看男人! “遥遥,你不知道?”小孟以为连他们学校都满富路大帅哥的盛名,陆遥应该早就知道了啊,“他现在可是大名人,是F附中新一代学神,又是新进校草,简直风头正劲,都快赶上我了……” 陆遥:“……” 看陆遥一脸不敢置信,小孟忙自证道:“遥遥你可别不信,我在我们学校那可是一直稳坐校草的第一把交椅,就算路君峰那小子横空出世,但也是因为他成绩好,为他加了道学神的光环而已,其实单论长相他不如我!” 陆遥当然不是质疑小孟什么校草的身份,而是因为她听到他说路君峰是学神级的校草,是很多女生暗恋的对象,甚至她们之中有很多人都明着暗着来向他示好表白,也许小孟所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那些女生所能做出的事情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陆遥心里此刻的怪异感觉,是觉得一个原本在她心里远远谈不上“好看”和“帅气”的人,自己曾经还用又黑又丑,猥琐不堪来形容过这人,可是现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成为了其他女生眼里的优秀男人了! 这让她没来由得一阵不安,觉得好像揣在怀里没人知道也没人识货的黑色石头,突然被人窥见了石头边缘的那一抹翠绿,让人发现了原来这块石头竟然是块无价之宝! “遥遥,想什么呢,”小孟用胳膊肘推了她一把,“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亚裔钢琴演奏家还以为这位漂亮的小粉丝第一次见到自己太激动了,站在自己面前时竟然不愿意把手里的CD交给自己签名,好不容易签好名,她又无视于自己伸出的手,木然地走了…… 小孟跟在陆遥身后,夸张地和她形容这位钢琴家有多么多么帅,头发的颜色染得简直太漂亮了,回头他也得去做个一模一样的。 两人随着指引路线一路往会场外走,陆遥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签了名的CD被随意扔在了背包里,眼神和心思都不知道飘去了哪儿。 小孟正要打电话让司机把车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他们的身后却像是突然带起了一阵风。 一个人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人似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在终于追上他们后,扶着腰气喘吁吁地手指着陆遥道:“我……我就知道……是你,看着……看着背影……就像……我一直在后边叫你……你耳朵怎么……怎么这么背啊!” ------------ 第119章 欠陆遥一个诚心的道歉  那人说完再顺了会儿气,理了理因为追赶而散乱的一头长发,朝着陆遥和她身边的小孟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在见到这位“程咬金”后,小孟变脸似地换上一副绅士的面容,“这位美女,是我们遥遥的朋友吗?” “你好,我是……” 陆遥出声打断:“不是朋友。” 说完也不管其余两人,径直往外走。 夏娴文看着陆遥的背影,一脸无奈地冲着小孟笑道:“误会误会,陆遥对我肯定有什么误会。” 陆遥小孟和夏娴文走出会场,在文化中心的小偏厅里坐了一会儿。 夏娴文殷勤地将饮料递给他们,虽然受了陆遥一个不待见,但她依然对陆遥态度诚恳。 小孟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女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知道陆遥不是个会随便冲着外人发脾气的人,她这么毫不掩饰的表达着自己对这个女生的讨厌,那么这个女生一定做过什么得罪陆遥的事。 陆遥虽然同意了夏娴文在甜品店坐一坐的提议,但她不过是不想一直被她纠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生拉拉扯扯,而且她其实也很想听一听她到底想要向自己解释什么。 夏娴文从陆遥对自己的神情态度中已经明白,陆遥应该已经知道了当时高乐串通自己陷害她的事了,她其实也一直为自己会做出这种事而悔恨不已,可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可能埋起头来逃避这件事。 至少,她欠陆遥一个诚心的道歉。 陆遥还算大肚,算是勉强给了夏娴文一个解释的机会,她虽然也满腹的委屈想要倒,但真要拿这些话为自己干过的事做一番解释,又觉得实在臊得慌。 “这位美女,你和我们遥遥之间要是真有什么误会,不如说出来大家分析分析,看看这误会有没有被原谅的可能性?”小孟见两人沉默不语,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 陆遥斜睨了他一眼,警告他别多管闲事,也收起他那颗八卦之心。 夏娴文将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踌躇着开了口:“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和高乐是一伙的,我是故意陷害的你。” 小孟听到“高乐”的名字,神色一凌。 夏娴文忽视小孟探究的视线,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她看着陆遥毫无表情变化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说:“陆遥,你知道学校里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这句话终于成功引得陆遥朝她侧目。 夏娴文握紧了拳头,似乎是豁出去了般说道:“你也许知道也许并不知道,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在我认识你之前,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仗着自己漂亮对谁都看不上眼,却又觉得谁都应该喜欢你,你是个非常自私的人。” 小孟沉声道:“这位美女,说话最好过过脑子。” 陆遥摁住小孟的手,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夏娴文,让她继续往下说。 “就像这样,”夏娴文的视线从陆遥置于小孟手背上的手上离开,“我们都觉得你就算不喜欢这个人,但还是会把他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用你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手段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你的身边。我们学校的很多男生都是因为你的这种态度,所以才一直被你吃得死死的,他们还觉得你特清纯特无辜,根本不觉得你其实是朵烂了根的白莲花!” 陆遥:“……” 小孟“腾”地站起了身,他拉起陆遥的手,“遥遥,我们走!” 要不是夏娴文是个女人,小孟的拳头早就迎上去了! 可小孟没能拉动陆遥,他低头看她,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怒,他听到她说:“我想听她继续往下说。” 小孟似乎不太相信陆遥竟然能心平气和的和这个说好是来解释误会和道歉,却翻脸在这里大骂陆遥的人坐在一起继续聊天? 陆遥拉着小孟坐下:“你先别生气,我觉得她想要说的不止是骂我的话。” 陆遥虽然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这个曾经陷害自己的人,但她却真的欣赏她直言不讳的个性。 她直接了当的告诉自己,她在学校里其他女生的心目中是怎样一种存在,她的话虽然恶毒又刻薄,很多也都是她们毫无根据的欲加之罪,但毕竟她是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告诉陆遥这些话的人。 别看小孟听完她的话这么生气,其实他早就知道那些女生在背后是怎么议论她的,说不定夏娴文说的已经算是折中的不算最难听的话。 所以连小孟都做不到把实情告诉自己,可她却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这只可能有两种原因:一种就是她恨她,想用这些话来刺激她伤害她,还有另一种,她是在诚心实意的告诉自己一些事实,不管这些事实有多令人难以接受,但却是陆遥早就应该正视不该逃避的事实。 夏娴文在面无表情了一阵后突然冲陆遥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语气变得异常的轻快:“陆遥,我喜欢你,我决定要和你做朋友了!” 陆遥:“……” 小孟:“……这姑娘怕不是有病吧!” 夏娴文清了清嗓子,对着两位一脸迷茫的人诚心实意道:“我刚才说的我对你的认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承认我眼瞎耳聋,竟然听信了那群无脑女生的话!” 小孟心道:“你不也是那些无脑女生之一么!” 夏娴文对她“认识”的反转并没有让她有什么意外,她关心得则是另外一件事,于是她忍不住询问:“所以你当时真的是因为喜欢高乐,所以才和他一起陷害我的吗?” 钢琴根本就没有什么音准的问题,她也是故意在放学后留到最后等着自己来找她“谈话”,更是和高乐一起在学校老师面前撒谎,说自己找她是为了逼她离开自己“前男友”? 对于陆遥的指控,夏娴文赶紧摇头摆手:“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陆遥,这就是我今天想要和你解释的事情。” 夏娴文和高乐之所以会“狼狈为奸”,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刚开始对陆遥有很大的成见,认为她是一个不喜欢你却又不肯撒手放你离开的很有手段的人,所以当高乐找到她并且拜托她和自己演一出戏,以此来摆脱陆遥一直以来的折磨时,她欣然答应。 她对高乐的印象不错,其实学校里绝大部分人都对这个合唱团的团长印象很好,认为他是一个斯文内敛,绅士有礼的男生,而这样的男生是陆遥的“最爱”,一但成为了陆遥的“猎物”,就绝对逃脱不了她的手掌心。 高乐一直被陆遥吊着,高乐对夏娴文说他确实喜欢陆遥可又实在受不了她同时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他决定要离开她,可她缠得太紧,每次她哀求挽留,他又实在不忍心,所以一直都为此非常苦恼。 夏娴文其实私心里有些瞧不起高乐,觉得他无非是觉得陆遥漂亮不忍心放手罢了,他是自己甘愿做了陆遥的后宫,现在跑来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自己这里寻求帮助,简直是莫名其妙。 可高乐说他马上就要高三,他不想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毁了自己的未来,而她是学校里为数不多会弹钢琴的女生。 就是高乐“未来”的这顶高帽子,突然搞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当年也差一点为了一个人而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所以出于同情,她才答应帮助他。 于是她“夺走”了陆遥合唱团伴唱的位置,她以为只要陆遥离开了合唱团就会放过高乐,可谁知她果然像高乐预想过的那样,会假借什么钢琴调音的事来找自己试探自己。 当然后来她才明白高乐当时是玩了一把移花接木,他告诉陆遥小夏因为调音的事情找她,而他又暗示小夏陆遥肯定会假借某个名义来试探自己和高乐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是她们两个人都非常愚蠢得落入了高乐这个人渣的谎言中,而夏娴文更是在以为自己坐实了陆遥的恶劣行径后,和高乐一起在老师面前义愤填膺的帮着一起指责陆遥。 她后来甚至蠢到去找路君峰,想要劝他去找老师说情撤了他的处分,因为她认为路君峰也是陆遥的后宫之一,他是为了陆遥而故意报复诬陷的高乐。 令她现在想起还呕得要死的便是她当初骗路君峰自己是因为喜欢高乐…… 简直是没脸见人! “要不是我看到过那些他拍你的照片,直到现在我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照片,什么照片?”陆遥的耳朵竖了起来。 “咳咳,那个什么,挺晚了,遥遥我先送你回家吧。”小孟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拉着陆遥就要走,他好不容易和路君峰一起瞒下的事可不能被夏娴文给捅破了。 夏娴文不算蠢,她看得懂小孟给自己使的颜色,继而心里又羡慕陆遥,觉得她被这些人保护得真好,他们竟然都不曾告诉过她高乐偷拍过她的事情。 夏娴文不仅不蠢,更算不得是个恶人,于是她心领神会道:“哦,我是说我看到他把你的照片一直揣在身上,动不动就拿出来看看……” 陆遥皱着眉头,一脸的厌恶神情。 小孟冲夏娴文点了点头,算是一点微薄的谢意。 “既然都说清楚了,我们走吧,挺晚了。”小孟催促道。 三个人从咖啡店出来后,也没再说什么,夏娴文先一步离开。 陆遥突然站在电梯口对小孟说:“我想自己回去。” ------------ 第120章 不怕被她看到吗?  “怎么了?”小孟狐疑道,“你不会是在意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吧?” 小孟觉得陆遥这么多年顶着个“仗着漂亮自负甚高”的头衔,应该不会太在意刚才夏娴文说的那些话,况且他们这些朋友都知道陆遥绝对不是那种人。 “和她说的话没关系,家里反正没人……我就是想自己坐车回去,你先走吧,我再到处逛逛。”陆遥收住话头,惊慌失措地收敛起莫名的失落感。 “别逛了,还是先送你回……”可小孟总觉得她现在的情绪不大对劲。 陆遥将小孟一把推进电梯:“快走快走,别在我跟前碍眼了!” 小孟虽然不怎么放心,但也明白她想要一个人呆着的感受,于是只能在即将关上的电梯里无奈的和她挥了挥手。 陆遥在送走小孟后,那抹强装的笑容终于支撑不住垮了下去。 她哪里都没逛,直接离开了文化中心,在正好结束了签售会而鱼贯而出的大批人潮中被不知不觉推搡着往前走。 因为没有人关注她,所以她脸上的表情特别罕见,那是她不怎么愿意展示在别人面前的,只敢偷偷摸摸放在心里的失落与难受。 她想,原来他们一直都是这么看待自己。 她虽然对夏娴文嘴里那些对她的评价嗤之以鼻,可让陆遥觉得悲哀的是,夏娴文和那些女生们所认为的陆遥,如果一定要让她条分缕析地摊开来说,却让她根本无从辩解。 其实她们说得一点都没错,她不就是一个不敢说喜欢却又紧抓着不放的,恶毒的白莲花绿茶婊吗? 她仗着别人对自己的喜欢,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从来都不考虑他的感受,把他伤了一遍又一遍。 有时候陆遥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觉得这张脸真是丑陋! 路上没撑伞的行人疾走过她身边,擦肩而过她身边时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姑娘现在心里有多么的疼。 她从小到大都不以为意的那些针对自己的恶毒的话,她曾经高傲的仰起头,用她无畏的态度告诉她们:我根本就不是你们所认为的那种人。 可事实证明,她就是! 她甚至觉得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些就站在她身边,那些躲在阴暗处的人,都在对着她轻视和嘲讽,他们嗤笑她—— 陆遥是白莲花,陆遥是烂了根的白莲花!!! 当陆遥一路磨磨蹭蹭,垂头丧气地走到地铁站前,她已经被一场突如而至的大雪几乎装扮成了一个小雪人。 而当她不过是下意识的一个抬头往前方瞥了一眼,那抹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却好似在她眼底里扎下了根! 刚才她心里所有的委屈,难受和自责通通都在这抹身影,和当他在看到自己时露出的那个浅淡的笑容里变得微不足道,变得细如尘埃,身上所有的冰雪和寒意都融化成了一股暖流,湿润了她一双眼眸。 上一秒还在自艾自怜的陆遥,下一秒便在大雪纷飞中,在拥挤的人潮中,旁若无人的朝前方那抹身影飞奔而去! 她几乎是在他怀里撞了个满怀,他始料未及之下脚步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等到站定脚步,他便将她整个人兜头兜脸全都圈在了自己怀里,眼里的笑意满溢。 “你怎么来了?”她脸埋在他胸口,亲昵地用额头蹭着他的大衣,他大衣上的牛角扣有些冰,可她舍不得离开他的怀里。 他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温柔的说道:“我来接你。”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让小孟送我回家,而是会自己坐地铁回去呢?” “我不知道啊,”他收紧双臂搂紧她,淡然道,“可我还是接到你了啊……” 他不以为意的语气让她不禁抬起了头,她想:所以他明知道自己很可能会错过,却还是绕了这么远的路来碰碰运气?从博大书城到Benz文化中心,正好是一条地铁的两个方向,没有任何可以顺路一下的机会。 再远再难的路途,他专程来找自己,在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之下,他仍然不顾一切的来到自己身边。 “阿峰?” “嗯?” “我很喜欢……很喜欢……”她脸色绯红,嘴里磕磕绊绊地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你喜欢什么?”他低头,看进她一双纯黑漆亮的眼眸中。 陆遥被他热切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害羞得将脸重新埋入他怀中,小声道:“我喜欢……你来接我。” 他轻笑出声,觉得真是拿他怀里这个小东西没办法,这么多年了,嘴巴还是这么紧,一句“喜欢”藏着掖着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口,可难道她不说他就不知道了吗? 他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直达她的心里,他看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喜欢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但她不说,他却拿她毫无办法,他不忍心逼她,她不过是小孩子脾气,坚守着她认为的那最后一点倔强。 如果这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哪怕她一辈子都不说那句话,他也不在乎! 就像她外公认为的那样,这是他的孩子,他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也是他此生最在乎的一个人计较呢? 两人汇入地铁口的人潮中,陆遥手里捧着杯热奶茶和路君峰抱怨着签售会的无聊,让她左等右等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最后不过换来一个看不懂的潦草签名,她最后感慨真是一点都不值当,还不如和他一起去书城。 路君峰觉得她最近的思想觉悟倒是挺高,有心夸奖她两句,但看着她手里的奶茶又忍不住再一次叮嘱她:“说好了买来捂手的,不可以喝。” 要不是下雪天她的一双手冻得冰凉,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给她买什么“垃圾食品”。 陆遥白了他一眼,将刚要准备插上的吸管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不可以白眼。” “‘不可以不可以’,整天都是‘不可以’,那到底有什么是‘可以’的?”陆遥不甘示弱地回击。 什么是可以的? 闻言,路君峰勾起唇角,倾身附耳,不知对她说了什么,说道最后只见她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边娇嗔着“流氓”边用手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 他顺势包裹住她的手塞在自己大衣口袋里,两人一路上吵吵闹闹地,像一对正在约会的小情侣。 他们买票进站后才发现地铁刚走一班,陆遥嘟着嘴埋怨路君峰走得慢,路君峰但笑无语,牵着她的手避过人群的冲撞。 “陆遥——” 两人刚走到站台边,陆遥便觉得有一股熟悉的风从身后吹来。 一转身,果不其然。 夏娴文拍着胸口喘气,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今天一整天她好像都在追逐着陆遥似的。 “夏……娴文?” “路君峰!” 夏娴文在发现陆遥身边的路君峰后,倒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路君峰在看到她后,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原先牵着陆遥的手。 陆遥的手一空,一股凉气便钻入了手腕里,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夏娴文:“太好了,总算追上你了。” 陆遥口气不善:“干嘛,刚才的那番解释还有什么地方遗漏没说,你还有什么委屈没诉?还是你对我这朵白莲花有了更独到的认识和见解?” 路君峰一脸不解的在陆遥脸上巡视,最后视线落在表情尴尬的夏娴文脸上,他大概猜到了这两人之间可能就“高乐事件”谈过什么,所以刚才在地铁口,在见到自己之前,她的情绪会那么低落。 夏娴文先是冲路君峰无奈的笑了笑,而后郑重其事的面对陆遥,无比诚心实意地鞠了一个躬。 她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出乎了陆遥的意料。 夏娴文:“对不起啊,陆遥。” 她刚才和她解释了那么多,其实想想全特马是屁话,她有再多的理由和误解,她做的那些事都已经伤害了陆遥,她最应该对她说的是一句抱歉。 夏娴文这么诚恳真挚让陆遥一时不知所措。 陆遥侧头看了身边的路君峰一眼,只见他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开了学说也一样,干吗非得跑这么急特地来说。”陆遥似是嫌弃却又默默接受她道歉的话让夏娴文一直纠结着的眉头终于松开。 她突然握住陆遥的双手拉到自己面前,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原谅我!” 陆遥这回是真的很嫌弃得抽出自己的手。 夏娴文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现在完全沉浸在了陆遥终于肯原谅自己的喜悦中。 “好了,话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夏娴文不解道,“回哪里?” “当然是回家啊,小姑娘家家的下那么大的雪别没事儿在外边瞎溜达。”陆遥这么一句懂理知趣的话引得路君峰笑出了声, 陆遥一脸气鼓鼓地拿手肘捅了他一下。 夏娴文挠了挠额角尴尬道:“可我回家也坐这个方向的地铁啊……” 陆遥自作多情,以为人家夏娴文为了和自己道歉专程追着跑过来,她这一“不要脸”的高姿态,让其他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值下班高峰,地铁上人满为患。 路君峰把陆遥尽量带到了车厢不开门的另一边,让她能有地方靠,自己则面朝她,拿后背挡开车内拥挤的人流。 夏娴文虽然离他们不远,但中间隔开了几个人。 陆遥瞥了眼夏娴文的方向,在确定她应该不可能将自己这边的情况看得很清楚后,她将自己一双手伸进了面前路君峰的大衣口袋里。 车厢里人挤人,她几乎是将头靠在了他身上。 他略微低头,便能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话,“不怕被她看到吗?”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朵上,她怕痒得往一边躲,却撞在了旁边的扶手上。 “嘶……” 他脸色一沉。 “疼不疼?”不过瞬间的恼怒之后,抬起手心疼地拿拇指指腹轻轻地揉着她撞到的额角。 “疼……”她噘着嘴撒娇。 他心头涌上一股甜蜜的暖流,情不自禁的想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却被她很有先见之明的躲开。 陆遥用眼角余光向他示意夏娴文的方向。 她嗔怪:“不怕被她看到吗?” “为什么要怕。”他不以为意,并轻捏了下她脸颊以惩罚她刚才竟然躲开了自己的吻,最近她饭量渐长,脸上也丰腴了不少,捏起来很有手感,他便时常忍不住要捏两下过瘾。 “那我也不怕。”她笑着再次将双手插进他衣兜,双手用力,将他连人带衣服的往自己身上拉,她朝他露出自己左边那颗勾人的小虎牙,“反正你都和她说‘我是你们家陆遥了’。” ------------ 第121章 她们究竟喜欢这个人什么呢  那次在医院被夏娴文撞见时,路君峰就已经毫无隐瞒得告诉过她,他会在医院是因为他们家陆遥生病住院,他在照顾她,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夏娴文就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而学校里自始至终都没传出过他们两个人的谣言,就足以证明夏娴文没有拿这件事到处乱说,也正是因此,刚才陆遥才会难得违背自己的原则,肯给她一个机会解释当初高乐的事情。 通过今天的事,陆遥对夏娴文这个人算是有了点改观。 至少在她看来,她算得上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她直言不讳,坦荡地向她解释当初她帮着高乐陷害自己的始末,在那场解释中并没有过多的推卸自己的责任,她从一开始就承认“陆遥,我当时就是因为讨厌你才想要教训教训你”,等到事实水落石出,在知道自己错怪了人之后,她还算诚心地向自己道了个歉。 这个人,至少挺真实,很有陆遥喜欢的敢做敢当的作风。 因此,她才并不刻意在她面前避讳自己和路君峰之间真实的相处方式。 陆遥他们比夏娴文早几个站下车,车厢里人多,路君峰护着陆遥走出车厢后她才想起没和她打声招呼,可她又觉得两人之间也实在算不得是什么朋友,无需那些做作的客套。 从地铁站回家的路上,陆遥简单提了下今天在Benz文化中心偶遇夏娴文,和她突然拉着自己非要做的那番解释,当然她没告诉路君峰夏娴文所说的学校里女生们对她的那些评价。 路君峰问她:“阿遥,你决定原谅她了吗?” “我一直都没责怪过她,她其实不必这么正儿八经的找我来道歉。” “你为什么不怪她?”那次的事,陆遥虽然从不会主动提起,但他知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被伤得很深。 他明白这些都是她成长道路上必须要经历承受的事情,谁也没法儿替她成长,可明白归明白,他终归心疼她,也对曾经伤害过她的那些人免不了地存有敌意。 “法不责众,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是她。” 他突然拽住她,一脸认真。 “阿遥,我觉得不要在不了解一个人之前,就和她走得太近。” 路君峰的叮嘱倒让陆遥感到了奇怪,她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和夏娴文关系不错呢!” “我为什么会和她关系不错?”她又是从哪儿得出的这种荒谬结论? “你们不是一起上那个什么英语口语强化班吗?当初她还因为高乐被学校处罚的事亲自找过你。” “就因为这些所以你觉得我和她的关系不错?”路君峰很有冲动想要把她的小脑袋打开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构造,整天意淫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他口气不免加重,“阿遥,我再和你说一遍,我和夏娴文不熟,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我连一句话都不会和她说。” “可你们不是‘口语’强化班吗,口语不就是互相交流吗?难道你在班上从没和她交流过,哪怕是用英语?”陆遥以为所谓的“英语口语强化班”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以开口说英语为主旨,三五成群,或是两两对话,所以路君峰怎么可能没和夏娴文说过话呢? “还是说你平时只和男生交流,从不跟女生交流?”陆遥开着玩笑,却见路君峰渐渐变得一本正经的脸色,她有些不敢置信道,“不会……是真的吧?” 他不置可否,默不作声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我不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不和异性 交流呢?难道是‘异性 交流恐惧症’?不对啊,你和我在一起不是挺正常的吗,不对不对,也不能说是正常,而是热情的过分……” 在她脑洞大开前他终于出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我没说过平时不和女生交流。” “啊,原来会交流啊!”陆遥刚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现在却又突然变脸,乃是一股失望之情。 说到底,她刚才那么嘲笑他,其实心底里却挺乐意他除了对自己之外真的患有什么“异性恐惧症”。 而她在这么认为的同时,才开始意识到她过去那些自认为路君峰有些过分的占有欲,其实无非是因为太在乎这个人,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希望他除了自己之外对其他异性都敬而远之呢! 路君峰颇为无奈,一路上皱着眉听她越说越离谱的“想象”,直到快走到小区大门外才放开了一直在大衣下牵着的她的手。 她自然知道已经走到了两人生活的熟悉地方,在这里有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看着他们,所以他们必须规规矩矩,安分守己,不能让人发现他们过于亲密的举动。 然而他的手一离开自己,强烈的失落感便袭上了心头。 “走快点,雪越下越大了。”他不能拖着她走,只能在一旁催促她。 瞧她头发上衣服上沾满了冰凉的雪花,垂在身侧的双手暗暗地握紧,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对她做什么,他只能忍住满腔的心疼,忍受住这最后一段路程的煎熬。 等到回到家,等到关上门,他才能再一次拥她入怀,为她驱寒。 两人终于走进楼底大门,站在电梯厅里。 “冷不冷,嗯?”他心疼地问。 等电梯时,他才伸出手替她掸去头发和衣服上的雪花。 她抬眸,将他一张脸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小孟说有很多女生放了学不回家专程跑来F附中看他,他是学神级的校草,是很多女生心里偷偷喜欢着的人,她们还说他长得像最近某部热门仙侠剧里的男主角。 陆遥想她们究竟喜欢这个人什么呢?她们是不是都瞎?他不就长得比一般男生白净,五官稍微端正一点,手漂亮点,成绩好一点,怎么就能被这么多人喜欢上了呢? 她这么腹诽他的同时,却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围巾,拉得他不得不弯下腰与她的视线齐平。 陆遥心口不一,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好的同时却在家门口,在无时无刻不会被人发现的危险境地下,忍不住在他额间印上了一个吻。 她想:这个人不管有多好,无论有多少人喜欢,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下一刻,陆遥就被人迫不及待甚至是蛮横地一把拉进了电梯旁的楼梯间。 良久,陆遥终于被允许离开他的唇。 她带着点喘小声道:“不能让陆匀知道我们的事。” 他不满于她的突然撤离,挑起一边长眉,缓缓道:“等大学毕业……我就去问他讨。” 她明知故问:“讨什么?” 他轻咬了下她的下唇:“讨他女儿。” 她眼里含笑:“讨了来干嘛?” 他回望她,勾起唇角:“讨了……吃。” “怎么吃?”她一双手从他藏青色的呢大衣中钻进去,又从腰侧的衬衫下摆处滑了进去,手指顺着他的脊柱一点点往上游移。 她的手冰凉刺骨,可她的目光仿佛带火,在他身上撩起一团来势汹汹的火苗,他羞红了脸,低头贴近她耳边低语:“扒光了洗干净后……慢慢吃。” “流氓!” 开学后,陆遥收到某个比赛通知才记起自己之前报名参加了一个市里组织的英语竞赛。 算是S市的常规竞赛,以“小托福”著称,是S市与M国某个教育机构联合举办的英语综合性竞赛。 陆遥那时候会报名参加是看上了这个竞赛的隐形福利,那就是如果拿了冠亚军就会有机会被M国的某些大学看中,甚至是被提前“预订”,可以不参加国内的高考直接交换出去读大学,虽然那些大学并不是很顶尖,但对于当时一心想要出去的陆遥来说,只要能出去她便不会放过一个机会。 可在那次市回来后,她就已经决定改变自己过去一直认定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她决心要为了一个人而改变她的目标和未来,所以“出去”早已不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了。 可她还是在竞赛通知的回执上打上了勾,陆遥是个喜欢挑战的人,即使不是为了出去,这样一场与S市所有英语水平顶尖的高中生PK的机会她也绝对不会错过。 竞赛主办方把参赛选手见面会安排在了F附中,当陆遥在阶梯教室里看到熟人,并且还不止一个时,简直惊讶得快要掉下巴。 所以她将要PK的是这些所谓的S市的精英?! 如果说夏娴文英语水平尚算不错,她还能理解,那么孟智超冲着自己笑得一脸傻白甜是什么情况? “遥遥——” “你别和我说是你主动来参加的不是被你爸逼的?”陆遥先发制人打断小孟的话。 小孟拉着陆遥坐下。 夏娴文:“他说是为了和你一起去M国才来参加的。” 小孟朝夏娴文丢了个“要你大嘴巴”的嫌弃眼神。 陆遥随即展现给他一个“无聊透顶”的表情。 小孟什么话都还没说,什么情都没来得及抒,就被左右两个女生压得死死的。 小孟郁闷地转过头,瞥了前方不远处的某个背影一眼,不咸不淡道:“呦,你家‘童养媳’原来也参加了。” ------------ 第122章 你要相信我  陆遥到时,阶梯教室里早已经坐满了人,她从后门溜进来,先看到的是小孟和夏娴文一起坐在靠近后门的地方,不过就算小孟不提醒,她在刚坐下时就已经瞄到路君峰的身影了。 就算她眼神不好没看到那个即使坐着也比别人高一头的人,她也无法忽视周围女生暗搓搓地指着他坐着的方向,对这个人从头至脚的议论纷纷。 陆遥觉得自己可能走错了地方,她来的不是什么“小托福”竞赛的赛前见面会,而是某个小明星的粉丝见面会! 夏娴文朝小孟意有所指的方向看去,在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后,倒是没对“童养媳”这个奇异的称呼有过多的的追问,反而解释道:“我们口语强化班的同学全都报名了这次的‘小托福’竞赛,参加强化班快两年了,老师说这是一次很好的试炼机会。” “‘试炼’?你们知不知道这个竞赛的规格有多高?竟然拿它来练手,一点也不尊重我们这些正儿八经来参赛的优秀选手!” “谁不正经了?!” 小孟和夏娴文两人可能是正好别到了对方某个叫做“看不顺眼”的神经,只要是凑到了一块儿,总要挤兑对方几句才甘心。 陆遥自动过滤这两人的呱噪,更是把讲台上老师在说的竞赛的注意事项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她偷偷地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路君峰的裤子口袋里麻了一下,是收到短信的提示。 他的嘴角也随着这阵短暂的酥麻勾起了一个弧度。 “你在哪里?” 很快陆遥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对方回复的短信。 “在你往前数第五排靠左第三个位置。” 陆遥看着短信笑弯了一双月牙儿。 离竞赛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由于这次是由M国那边主办,国内只是协办,与以往几届的竞赛模式全然不同,而主办方明确表示不会组织统一的赛前培训,甚至连竞赛范围也没有给,更是比以往的竞赛多了“口语”这一个竞赛项目,这让前来参加赛前见面会的人在会后全都一脸土色,都觉得这次拿奖的希望渺茫。 四个人一同站在公交站台等车时,夏娴文搓着手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腆着脸对陆遥说:“陆遥,听说你英语口语很好?” 虽然路君峰和小孟很有默契的把陆遥挡在了中间,但四面透风的公交站台还是冷得她将整个下半张脸都埋在了硕大的针织围巾里,她实在懒得将脸从温暖的围巾里钻出来,只随意的点了个头。 夏娴文无视小孟的鄙夷,用肩膀硬生生挤开他的身体凑到了陆遥跟前。 “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喝奶茶?” 陆遥斜睨了她一眼,无动于衷。 夏娴文不死心,“吴江路上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你去吃过了吗?” “你说的哪一家?”闻言,陆遥的眼睛亮了亮,甜品店简直就是她的软肋。 夏娴文知道自己得逞后笑得更加谄媚:“是香港那家‘甜蜜蜜’的分店。” 从上车到下车,陆遥和夏娴文几乎聊了一路的甜品。 小孟几次三番想要插话都找不到机会,在发现一旁的路君峰也是一脸被冷落的无奈后才算找回了点平衡。 小孟和夏娴文竟然是同一个站头下的车,这一片全是高档的别墅区。 这又让陆遥对夏娴文的印象好了几分,不是因为她家有钱,而是这个人并不以“有钱”自居,在学校里更是一向低调得很,要不是上次的事,陆遥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和家里有点钱就到处招摇显摆的人不同。 陆遥欣赏宠辱不惊,富贵浮云之人。 陆遥透过车窗看着这两个人下了车后不知又为了什么吵了起来,小孟被夏娴文气得扭头就走,夏娴文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嘻嘻哈哈地一路追在他身后。 他们因为参加了说明会,比大部分学生放得晚,这班回家的车上人不多,特别是在前面几个大的站台下来了一大半人后,车里就显得空荡了很多。 三月的天,夜幕降临的很快。 他们坐在公交车后面几排不显眼的位置,路君峰扫了眼四周,趁着车里没开灯灰暗的视线,将陆遥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悄悄地拽在了手心里。 手指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将五指交缠相握。 “从来没见小孟对谁这么无可奈何过。”陆遥想起小孟和夏娴文之间的相处就觉得有趣。 要说小孟虽然被称为“孟二溜子”“孟流氓”,但对女孩子特别是漂亮女孩堪称绅士,陆遥虽然对他自封的校草不屑一顾,但他说的喜欢他的女孩子一大堆她还是信服的。 小孟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有钱公子哥,长得更是很不错,这个人渣从幼儿园开始就交往女朋友,只要是女生,这位流氓都足够有耐心,倒是极少看到他那么“针对”某个女生。 “这些‘谁’里包括你吗?” 路君峰这句醋意十足的话惹得陆遥忍不住转过脸看他。 路君峰低头看到她那颗虎牙时,才发觉自己刚才不知不觉间透露了心底里某些阴暗心思,这些东西虽然他不曾拿出来和她说,却一直是他特别在意的事。 他这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自己的嫉妒和占有欲,他明白她心里一定在笑话自己。 他狠狠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五指间她纤细的手指夹得青白一片。 “小孟告诉小夏,他会参加这次竞赛是为了能和我一起去M国。”她却浑然不在乎,犹觉刚才他不自觉流露的醋意不够大,竟然还想火上浇油。 “一起去M国?” 车厢里暗沉沉的一片,陆遥看不清路君峰的脸色,唯有他手上渐渐加重的力道能让她感受到他心里的波动。 “是啊,你别看小孟平时成绩不怎么样,可是他英语很好啊,特别是口语,他爷爷奶奶定居在国外,他每年都会去他们那儿小住。而这次竞赛做了很大的改革,英语口语分数占了非常大一块的比重,所以我觉得他还是很有希望得奖的。”陆遥一本正经头头是道的分析终于引起了路君峰的在意。 “你们……就这么想去M国?” 陆遥有心戏弄他,所以表情装得特别认真:“是啊,我从小就想要出去,这你不是知道嘛!而M国原本就是我的第一选择,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开放最自由最令人向往的国度,她还拥有许多在全球排名靠前的顶尖大学,可以让人实现许多不可思议的梦想,更有……” “更有你的‘唐斐哥哥’。” 她巧笑倩兮,“是啊,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哦,挺好。” “阿峰,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去M国?是不是?是不是?”她追着他问,她就是喜欢他在乎自己,紧张自己,求着自己留在他身边。 路君峰在陆遥的热切期盼中放开了紧握住她的手,陆遥主动去拉他的手,竟然被他挣脱开,并且无视她的讨好将自己的一双手插进了大衣口袋里! 路君峰这一默然的态度让陆遥吃了一惊,她手足无措地收敛起了得意洋洋的笑容,换上一副她对他惯用的讨好撒娇的表情,“我们可以一起去M国的。” 路君峰还是无为所动,更是将视线移向了窗外,摆明了不想再理陆遥。 陆遥脸上的表情很是尴尬,她紧咬住下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来弥补刚才那个有些过分的玩笑。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意唐斐的存在,特别是她曾经那么拼命地想要去M国,势必给他造成了她是为了去找唐斐的错觉。 她也一直都在试图告诉他,她去M国不为任何人,仅仅是因为她想要去往这个国度而已,如果将来她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地方,不管那里有没有谁,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前往。 而她现在,为了他,是可以放弃对未来所有一切幻想的! 可是她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呢? 她曾经告诉过他,自己永远无法给他一个有关于未来的承诺,所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因此而对她放心,也许在他的心里,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吧。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他总是一反常态的对自己冷漠,两人越是亲密无间,就越是容易被这件无可回避的事影响,因为他们两人现在,已经分不开了。 “阿峰——”陆遥在决定说出下面这些话时不自觉地提了口气,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说,“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口气中的坚定让他终于转过脸,再次面对她。 他的眸色带上了几分水光,即使在昏暗的车厢中也让陆遥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路君峰湿了的眼眶让陆遥心疼。 她将自己的手伸进他大衣的口袋里,与他五指交缠,用自己认为的最大的气力紧紧地死死地握住! “阿峰,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相信我为了你愿意跨过艰难险阻,像你一样不顾一起地来到对方的身边。 ------------ 第123章 吵完了一架又一架  陆遥为了点口腹之欲,竟然答应了夏娴文周末出来复习的提议,只是这复习的队伍有些壮大。 因为当初高乐的事,路君峰对夏娴文虽然谈不上讨厌,但多少有点隔阂,自然不放心陆遥和她单独相处,至于小孟……那纯粹是无聊打发时间。 四个人在吴江路上吃了一路,直到扶墙而出甜品店才消停。 市立图书馆里早就人满为患,他们也没想去碰运气浪费时间,在夏娴文的提议下干脆在热闹的快餐店里占了个四人座的位置,小孟又去买了一大堆的可乐鸡翅。 被称为“小托福”的这次竞赛,共分为四个比赛项目:听力,口语,阅读和写作。 陆遥和小孟有先天优势,只要发挥正常,在这样的竞赛中想要拿奖并不是什么难事。 倒是路君峰和夏娴文,虽然一个是F附中学年大榜上的第一,一个是第二,但那是全科总分,要是单拿英语这一科出来说事,他们这两位比起陆遥和小孟差的不止是一点点的距离。 夏娴文这么讨好陆遥请她出山指点,最主要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口语能力,和绝大多数国内的学生一样,在英语这一学科的学习上,他们更注重的是平时考试范围内的听和写,而忽视了“说”这一于国内各大重要考试毫无关系的英语学习内容。 陆遥为了“出去”,一直将“说”作为自己在英语学习中最主要的一个部分,所以她的英语口语优秀得能完爆许多大学英语专业的学生,她的口语甚至比小孟的还要好。 小孟纯粹是因为住在国外,在平时生活中耳濡目染的口语,相对比较生活化,不似陆遥是经过正统的学习和经验积累而来,在这样一场需要扎实的基本功和开拓思维的竞赛中陆遥可谓得天独厚。 小孟的口语不需要陆遥指点,他的语感已经成形,陆遥无法改变,而路君峰的口语…… 陆遥知道这个人对口语这方面的慎重和矜持,所以决定回家后两个人关在房间里“慢慢教”。 于是这四个忍受着快餐店嘈杂环境在周末围在一桌认真学习的人,最主要学的人只有夏娴文一个。 夏娴文学起来堪称认真,她的口语不算差,看来平时应该是经常跟着课本配套的磁带跟读,所以字正腔圆,咬字发音很清晰。 但在陆遥看来她的口语太过一板一眼,跟着念还行,要是扔给你一个题让你自由发挥“编故事”就弱很多。 小孟原先戴着耳塞打游戏,路君峰拿着本物理习题册刷题,四个人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直到陆遥和夏娴文提到M国当地人在对话时,如果关系好是可以不注重一些语法的运用时,小孟才开始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她们的讨论。 “你们说了这么多M国本土人士说话的习惯和一些当地的方言俚语,可是这些和一个月后的竞赛关系不大吧?”夏娴文对这两位M国极度狂热崇拜者的某些观点有些不敢苟同。 小孟不屑一顾地觑了她一眼,上嘴就怼:“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书呆子的浅薄思想才让我们国家的教育太流于形式,只顾眼前‘利益’,把中高考的考试内容当成了衡量一个学生素质的唯一标准,而忽视了真正的综合素质能力!” 夏娴文两手一摊,打算洗耳恭听,“听不懂,你给解释解释。” 小孟难得谆谆善诱道:“就比如你在你们学校每一次考试都是第一,英语卷子你能做满分,可要是把你丢M国去,你能和当地人交流吗?吃穿住行也许还能凑合,可是你要想更深入地了解当地的文化,和当地人毫无障碍的沟通,就凭你一张英语满分卷子能做到吗?” 小孟话糙理不糙,说得夏娴文不住地点头,但她还是反驳道:“所以你说的这些和‘小托福’有关吗?” “孺子不可教!”小孟口气不善。 陆遥难得见他这么有耐心说那么一长串所谓的“素质教育论”,她对着身边的路君峰会心一笑。 路君峰虽然没太关注他们三个人在聊什么,但余光中瞥见她冲自己笑露了可笑的小虎牙,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 小孟:“就说我和遥遥吧,你知道我们的口语为什么会这么好吗?” 刚才还一副认真脸的夏娴文被他这句张口就来的不要脸的自夸,雷得瞠目结舌。 小孟犹然自我感觉良好,侃侃而谈得颇有兴致。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不需要像你们似的为了一个未来必须得参加的高考而残酷的厮杀。我和遥遥,我们的未来很明确,那就是‘出国’,所以我们比起你们少了一考定终身的功利性,你懂吗?” 小孟这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先是一愣,接着竟然都有些手足无措。 陆遥的心思全在“出国”这两个字上,她有些局促不安地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人,可这人惯于在外人面前装得不露声色,面无表情,她实在无法判断他现在心里的感受。 陆遥在担心这些时自然忽略了在听到小孟那句话后,夏娴文那点微乎其微细枝末节的反常。 陆遥为了缓和气氛冲着小孟嗤笑:“你就是陆匀嘴里那种惧怕考试的懦夫!” “这和是不是懦夫没有关系,”小孟不自觉地抬起下巴,“我们的家庭背景和能力赋予我们这样的优势,这是属于我们的捷径,作为聪明人为什么不走康庄大道非要去挤烂泥小道?遥遥,你愿意穿着你的漂亮小皮鞋去淌臭水沟吗?” 陆遥:“……” 如果说小孟刚才那些话还算中肯现实,那么这个“臭水沟”的比喻就很明显得带有歧视了。 小孟对路君峰的敌视和瞧不起从知道有他这个人开始便存在了,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也由来已久,但这么多年他们为了陆遥倒还算装得若无其事。 可陆遥不明白今天小孟是吃错了什么药,先是非得跟着他们出来,更是愿意屈居在这家吵闹的快餐店里一起“复习功课”,现在又不知搭错了哪根筋,非得将所有的话题往出国上扯。 陆遥心里明白路君峰是因为不想让自己难堪才一直忍让着小孟,也是因此,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我为什么要让他在这里受别人的屈辱呢! 陆遥在混乱的意识中端起小孟早先买好的可乐想要喝,被路君峰不容分说的夺下。 陆遥自己没什么反应,小孟先变了脸色。 小孟将贵的要命的日本原装新款游戏机随手扔在了桌上,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对着面前的路君峰阴阳怪气道:“怎么着,我买的可乐有毒?” 闻言,刚猛吸了两大口可乐的夏娴文差点喷出来! 路君峰合上书,不仅不对刚才的举动解释,反而变本加厉,直接将陆遥面前小孟刚才给她买的的所有东西都推到了更远的另一边,赤裸裸的表达了何止是可乐,你孟智超买的所有东西他都不准她碰。 小孟自认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根本不会因为路君峰不让陆遥喝可乐就翻毛木仓,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忍着路君峰对陆遥的霸道和颐指气使。 路君峰不让陆遥吃鸡块,拒绝她想要吃甜筒,陆遥吃什么做什么似乎都要看他的脸色。 他眼不见为净,戴上耳塞装聋作哑,可难道这两人以为他们躲在桌子底下悄悄拉手他也能看不到?! 小孟心里不禁埋怨:“陆遥你什么意思?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现在竟然因为一个外人成为你的对立面,只有你们两个人才是同盟?!而你却还在计较我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笑话!他路君峰到底凭什么!!! “你刚才忘提醒服务员不加冰了吧……”夏娴文瞧这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很有心劝个圆场,却被身边的小孟狠狠地剜了一眼,她很识趣自己恐怕没什么立场说话,赶紧低下头做鹌鹑无知状。 而陆遥很想要对此情此景翻个应景的白眼,但碍于路君峰耳提面命的“家教”,只能忍住。 小孟扫了路君峰一眼,嘴角擎着抹冷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吧?冰可乐不能喝,鸡块里有激素不能吃?你这么费劲心思劳心劳累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什么?”他终于开口,双眸锐利地看向小孟那一脸不加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路君峰,你真要我当着她的面说……” 路君峰打断他,坦然道:“你尽管说。” “说就说,”小孟最烦路君峰自以为是的样子,他的视线在陆遥身上巡视了一遍,“你不就是不想让她去M国么!” 陆遥在桌子底下踢了小孟一脚,小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路君峰渐沉的脸色。 “可乐和鸡块?”小孟冷哼,“等遥遥将来去了M国念书,这些东西可是日常生活的主食,以你的身份最应该做的是让她尽快适应起来,以后没有你在她身边……哦,有没有你根本不重要,M国有唐斐哥,他会照顾遥遥,而且,绝对会比你照顾得好!” 如果说小孟故意挑拨起路君峰在意的陆遥出国的事,还能让路君峰秉持一定的冷静和无视,那么“唐斐”这两个字无疑是在他身上砸了记重拳。 陆遥在听到小孟提到出国和唐斐后,心下一惊,再次小心翼翼地去打量身边那人,发现他表情冷峻,一副薄唇抿紧。 他这么隐忍不发的样子让陆遥心里一紧,她明白这是戳到了他的那根不能碰的神经。 陆遥:“阿峰,我想喝饮料了,你去替我买好不好?” 快餐店隔壁有家便利店。 路君峰离开后,陆遥才松了口气。 “遥遥你们家童养媳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路君峰离开后,小孟忍不住朝陆遥抱怨。 “孟智超,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吧?还是吃多了有激素的鸡块吃傻了?” 陆遥平时虽然经常嫌弃他挤兑他,但从没用这么尖酸刻薄的语气质问过自己,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觉得眼前的陆遥仿佛变了一个人。 “遥遥,你把话说清楚!” “我不想和你说话!” “陆遥!” “孟智超!” 夏娴文觉得这是吵完了一架又一架,还有完没完了? ------------ 第124章 把她留在身边  夏娴文弱弱地说道:“我也口渴了,我去买瓶水……” 夏娴文故意避开后,这两人的争吵也开始升级。 “你这么护着他,究竟什么意思?” “我不该护着他吗?” “不该!” “孟智超,你究竟凭什么管这么多?” “凭什么?” 小孟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遥变得几近陌生的脸和脸上近乎绝情冷漠的表情,心里那些呼之欲出的秘密很想要不管不顾地全都告诉她,让她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可他对自己发过誓,他永远不能伤害这个他唯一的亲人。 小孟抿了抿唇,低声对陆遥说:“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管着你护着你的,你也从没问过我‘凭什么’,我和唐斐哥,我们两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比不上他了呢?你现在,是彻底不需要我们了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遥带着歉意的眼神让小孟心里一抽,他想她心里也一定在痛苦中挣扎,喜欢上一个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她恨这个人怨这个人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喜欢上了他。 其实不用别人刻意提醒她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 她这么不顾一切地喜欢上这个人,若是将来…… 路君峰从便利店出来,将陆遥喜欢喝的热饮揣在大衣口袋里暖着,却看到倚靠在便利店门外喝着可乐的夏娴文正在发呆。 夏娴文叫住他:“等会儿再进去吧,让他们先吵一会儿。” 路君峰微微皱眉,“不冷吗?” 夏娴文抱着杯冰可乐喝,覆在可乐杯上的手指都冻得泛青了。 她笑了笑,无所谓道:“冷有什么要紧的,”然后她低头看着他口袋里的那瓶热饮,冲他挑眉贼笑,“你就这么喜欢她啊!” 在F附中,有很多男生都喜欢陆遥,可在夏娴文看来,他们对陆遥的喜欢都很肤浅。 他们喜欢她的样貌身材,喜欢她甜美的声音,撒娇卖萌时的可爱,或许也会有真心喜欢她这个人的,可他们的喜欢在这个叫路君峰的人面前都显得那么浅薄和无足轻重。 夏娴文仅仅从他看着陆遥的一个眼神中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有多么喜欢她。 那样的喜欢,在时光荏苒的洗礼与沉淀中,把对一个人所有的感情都压在了心底,她想,这个人恐怕连每一下呼吸都带着对陆遥的喜欢吧。 而陆遥,也应该是喜欢他的。 “喜欢她就不该放开她的手。” 路君峰低头看向她。 “她想要去M国就让她去,大不了你跟着她一块儿去,这有什么?”在夏娴文看来,路君峰那些不安和担忧都是不必要的,既然他那么喜欢她,距离都不应该成为阻碍他们的理由。 “跟着她一起去……”他若有所思地重复夏娴文的话。 “对啊,你们一起出国留学,不就行了!” 路君峰当然知道这是最好的方式,陆遥可以去往她喜欢的地方,他亦可以陪伴在她的身边。 可现实中,他做不到! 如果他想要办留学签证,就必须要有法律上监护人的同意。 可是……他的监护人在哪儿? “如果……如果你的家庭条件不允许你出去,”夏娴文以为路君峰如此为难是因为家庭的条件限制了他出国,毕竟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没有得到国外学校的全额奖学金资助,是根本没有机会出国留学的,“那你就想尽办法把她留在身边吧。” 夏娴文对路君峰这么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说这么些剖心置腹的话,让路君峰感到了讶异。 夏娴文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她将手里已经喝完只剩下一大杯冰块的可乐瓶子随手丢进身边的垃圾桶,将一双快要冻僵的手揣进了裤子口袋里。 她耸了耸肩,一脸平静地解释道:“当年我转学去隔壁市,把一个我很喜欢的男孩留下了,等我再回来,他早就把我忘了,我们也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这件事一直让我很后悔,然而我也时常会埋怨,怨他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开口留下我呢?其实我可以选择不转学,如果他开口,我一定会为了他留下,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遗憾。” 夏娴文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如果我是陆遥,即使你为了我好而放我离开,我也不一定会感激你的大度和成全,反而会在失去你之后,埋怨你恨你没有竭尽所能地把我留下。” 夏娴文对过去自己这段经历的回忆,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悔恨”,那些毕竟是她的过去,以她乐天派的心性,估计难受两天就会被丢在一边,可她最后那句“如果我是陆遥会恨你当初没有把我留下”却直接撞进了路君峰心里,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陆遥一门心思的想要出去,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底深处的痛,他无法不恨她不在乎自己这么多年的倾心相待,在明知他无法追随她的脚步出国,她依然铁了心义无反顾的丢下他,从不肯松口给自己一个有关未来的承诺。 他告诉她,她在他身边一天他便爱她一天,她在一年便是一年,哪怕她最后依然离开,他也永永远远地爱着她。 这是他对她做下的永不会变的承诺,是他为了她那个向往自由的梦而不得不做出的退让。 他自认为自己的自我牺牲全是为了她好,却从没有站在陆遥的立场上考虑过,她真的愿意离开自己吗?抑或是在离开自己后,她又是否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就像夏娴文当初那样,在离开多年后才发觉自己当初离开的选择是那么的错误,可又已经回不去了的绝望。 就像唐斐……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却在那个所谓慎重的抉择中丢失了此生最重要最不该放手的东西。 陆遥喜欢他, 哪怕他是她心里认定的害死她最爱之人的凶手,她仍然义无反顾得喜欢上自己,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让她体验未来她必定会后悔的事呢! “阿遥的英语真的很好,只要她想,这种竞赛的第一名非她莫属。”所以他又如何能让此时此刻的陆遥体会未来的后悔呢? “那就想尽一切办法赢过她啊!”夏娴文徒然加重了语气,“不过是一场竞赛,有那么难吗?现在的输赢和对错比起未来你们的分离还重要吗?还是在你看来,一辈子有多少次机会找回自己最爱的人呢?” 夏娴文的这番义正言辞的劝解,依然没让路君峰的眉头舒展,他握着大衣口袋里逐渐冰凉的饮料瓶深深地看了眼透过快餐店的玻璃墙,几乎看不真切的陆遥的侧脸。 他到底,该拿这个人怎么办呢…… 到最后四个人不欢而散,小孟不愿和陆遥计较更是不想再看到路君峰这张脸。 小孟出了快餐店在路边随手拦了辆车就要走,刚拉开车门要上车,看到夏娴文站在一边一动不动才不耐烦地开口:“你走不走?” “啊?哦,来了来了!”夏娴文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小孟身边,连头都来不及回冲着陆遥背身打招呼。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陆遥在离家几个区的地方,在人潮涌动的马路上才敢旁若无人地勾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边。 而她刚才也注意到了路君峰和夏娴文在便利店外站了很久。 “你的小脑瓜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宠溺地将她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 她娇羞地抽回手,在他一脸的含情脉脉中羞红了一张脸。 “阿遥,我只喜欢你。” 他这么没来由在大街上的一顿表白,让陆遥既甜蜜又心慌,又有些哭笑不得,“阿峰你可别自作多情,夏娴文不喜欢你!” 她这么笃定,倒让他产生了好奇,“你知道她喜欢谁?” 陆遥得意洋洋:“反正喜欢的不是你!” “哦,所以她喜欢的是……孟智超?” “你怎么知道?”陆遥自认为这事只有自己发现了,“是她告诉你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刚才聊了大半天是在聊夏娴文喜欢小孟?为什么夏娴文这么喜欢告诉他自己喜欢谁呢,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总是要去在意别人的事,夏娴文喜欢谁和我们没有关系,”他牵住她的手,颇为嫌弃她边走路边说话的拖沓,“你只需要知道,喜欢我的人是你,而我,也只喜欢你,这一件事就够了。” “可喜欢你的人不仅仅只有我啊!”陆遥可以不去深究学校里那些盯着他的女生,但此刻两人走在路上,那些走远了还频频朝他们张望的女生们,她不可能感受不到! 她这醋味十足的一句话,勾得路君峰全身暖意融融,心里恨不得在这大街上就把她拥入怀里狠狠“蹂躏”一番,面上却极力收敛起不合时宜想要对她付诸的“暴力”心思,得了便宜还卖乖道:“自从我呆在你的身边开始,每一天都清楚得感受到喜欢你的人不仅仅只有我一个啊,阿遥……” 陆遥脱口而出:“‘路氏老陈醋’!” 路君峰握紧了她的手,心里很有些委屈:“这辈子我也就只给你一个人备着这坛子老陈醋,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阿遥啊阿遥,很多时候,很多事,我早已看透也猜透,只是……不曾让你知道罢了。 (卷三:不言而喻 完 卷四:如约而至 启) (作者有话说:终于,最后一卷啦~) ------------ 第四卷 如约而至 第125章 你们家那位  卷语: 此生,我们必将别离,但我总是没来由的相信,用爱连接着的人,还会迎来下一种形式的相遇。 ——许嵩 夏娴文可能是继路君峰之后,让陆遥觉得这个人特难缠且怎么样也甩她不掉的第二人! 原本只剩在学校的清净也被这个人残忍地打破。 从前不认识她时不觉得,自从被她单方面宣布做了“朋友”后,便觉得怎么哪儿哪儿都能遇到这个人。 她的声音更是能穿透整个室内篮球场,离陆遥最远的距离传过来,引得整个篮球场的人都朝正练完了广播操,淌着一脑门的汗正在喝水的陆遥齐刷刷地看过来。 陆遥抹了抹汗,生无可恋地转过头决定面壁,躲过一体育馆人的注目礼。 “陆遥!”夏娴文浑然不觉大半个高二的人都明里暗里在关注着自己这边。 “干嘛?”陆遥没好气地将她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掸开。 体育馆里学生们穿的是同一款运动服,橙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丑到了爆,倒是陆遥和夏娴文两个人靠着过硬的颜值还算撑了起来。 学校里要举办广播操比赛,午休时间,几乎所有高二的学生都集中在室内篮球馆练习。 陆遥人高,四肢修长匀称,跳起操来特别好看,刚才练习时就有其他班的人一直偷偷地看她,现在被夏娴文一个平地“炸雷”,那些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将视线落在陆遥的身上。 “没事儿,就和你打声招呼。”夏娴文眯着眼睛打量着陆遥的脸,过滤掉陆遥那一脸的嫌弃,紧紧盯着她因为运动而泛红的脸颊,“陆遥,你怎么能长这么好看呢?” 陆遥:“……要不是看到过你进女厕所,我可真怀疑你是个女装大佬!” 夏娴文被她逗笑,不顾形象地笑弯了腰,再一次成功地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在这些来自四面八方隐喻着各种含义的目光中,有一道陆遥熟悉的视线夹杂其中,让陆遥如芒在背,并且预感到今天怕是又要被某人说教一顿大庭广众抛头露脸的危害。 陆遥朝篮球场某个方向看去,一眼就能看到某个占有极大身高优势的人正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边看,而他自己被围在了一群女生中间。 夏娴文轻咳了几声道:“其实……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你家那位……处境好像不大好。” “什么‘我家那位’,你可不要瞎说!”陆遥调转回视线,将刚才因为跳操而有些散乱的头发解开,也不用照什么镜子,随意甩了两下后徒手将长发盘起,松松垮垮地挽了个丸子头。 她的这一举动又引得周围男生的窃窃私语,光洁的额头,纤细的脖颈,挺拔的身量,活脱脱是个在舞蹈房里练舞的芭蕾演员。 夏娴文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她原先是故意想要看陆遥着急,存着让他们两人互相吃个醋吵一架的坏心思,却没想到她对于自己男朋友被其他女孩子围在中间,不是送水就是递毛巾的竟然也不生气。 夏娴文试探着问她:“你不是和他在交往吗?” 所以她才恍然大悟得联想到,当初路君峰为什么会偏偏和高乐打那场架,她当时自以为他也是被陆遥攥在手心里的“可怜后宫”,后来才知道这两人是两情相悦,他是陆遥男朋友。 想到当初自己恬不知耻地跑去和人家男朋友求情,就尴尬得让她无地自容,要不是路君峰家教好,估计当场就该揍她! 不过让夏娴文不解的是,他们学校虽然对男女生早恋的问题查得挺紧,但这种事学校根本摁不住,放眼高一到高三,不知道多少对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小情侣,天天在学校里晃荡着秀恩爱。 如果陆遥和路君峰真是在一块儿了,怎么学校里一丁点风声都没传过? 而瞧他们两人在一起时的样子,还有路君峰毫不掩饰对陆遥的喜欢,都让她觉得他们两个人不仅仅是互生好感这么简单。 “谁告诉你我和他在交往了?”陆遥拿眼扫了扫四周的人群,故意压低了音量。 夏娴文一脸惊讶的看着陆遥,似是不敢相信自己之前看到的这两人的相处状况,和陆遥现在说的这句话是多么得不匹配。 就他们那副样子还不算在交往,那她可能白看那么多口袋言情话本了! 放了学陆遥请夏娴文去学校旁的甜品店吃东西,算是回请周末时她的破费。 陆遥有颗八卦之心,小孟是个容易让八婆附身的体质,而这位夏娴文同学竟然兼具八卦与八婆属性,对陆遥和路君峰之间的事一个劲追问个没完,逼着陆遥讲两人的恋爱史。 陆遥只是想请她吃个甜品作为回礼,可没打算拿自己的私事当甜点和人分享,所以无论夏娴文怎么问她都闭口不言。 陆遥已经后悔,当初早该听路君峰的劝告,不要和夏娴文这个人走得太近。 夏娴文这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为了帮高乐在自己和学校众人面前装出一副被欺负的可怜形象,能为了解救同盟大言不惭地去骗路君峰她喜欢人家,而在陆遥与她的深入接触中,又觉得这个人长着张挺不错的脸蛋,更是稳居高二学年大榜的第二名,可说的话做的事,哪怕是喜欢的人怎么都那么另类呢? “你再追问我们俩之间的事,我就把你喜欢孟流氓的事告诉他!”陆遥终于忍不住向她下了最后通牒。 可陆遥的话根本没给对方造成什么影响,她反而像是找到了什么共同语言,两眼都放出了光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挺好呢!” 这位全身上下散发着奇异的姑娘难得娇羞道:“我原先是打算等竞赛结束后再表白的……” 陆遥:“……” 夏娴文的脸皮显然比陆遥以为的要厚实多了,她自以为抓住的她的那点小辫子,她却不以为意,还大有和她深入探讨的架势。 陆遥刚要劝这位姑娘不要被孟流氓的外表所迷惑,以他过去那些玩弄别人感情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是什么好归宿,话还没说出口却瞧见甜品店里走进来几个人。 这家甜品店就开在学校旁边,平时放了学经常有学生结伴过来。 因为东西做的很一般,要不是为了回请夏娴文她来得很少,所以当刚进店的几个人瞧见陆遥出现在店里后,几个人顿时眉飞色舞,互相推搡着提醒其他人往陆遥这边看。 夏娴文原本是背对这些人,等到他们在离陆遥不远的位置上坐下后才看到了她,在知道是谁陪着陆遥一块儿吃东西后那些人就更感到惊奇了。 “我去!这是前女友和小三握手言和了?”说这话的人突然转身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似是由衷替他发着感慨,“我说高乐,你倒是艳福不浅啊!” 陆遥摁住夏娴文的手背,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理会。 “你们觉得谁好看?” “那当然是咱们F附中的校花漂亮咯,清纯善良白莲花……” “白莲花?黑了心烂了根的吧?” “另一个也不错嘛,合我胃口!” 和高乐在一起的都是他们班篮球队的人,当时和路君峰班的那场群架,他们几个虽然没受到学校的处分,但都被约谈了家长,关于群架这件事的真正“缘由”他们不仅不知内情,更是把高乐当成为了班级荣誉牺牲自我的英雄。 高乐也在失去了合唱团团长的职务,和经过那件事而被学校阻隔在各种荣誉和栽培之后,仿佛破罐子破摔,整日和这些用体格和肌肉说话的人混一块儿。 对于那件曾经轰动F附中的合唱团伴奏抢夺团长的花边新闻,一直为他们所津津乐道,以往不过是在背地里污言秽语一番,如今竟然能“巧遇”两大女主角,更是激起了他们的兴致。 “嗨,校花,听说你现在单身?有没有兴趣找个一米八会打篮球还长得爆帅的男朋友?” 陆遥低头喝东西,仿佛不曾听见,连眼神都吝啬得往那群人瞟。 “除了会打球,其他活儿也保你满意,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知谁恬不知耻地说了这么一句,引得甜品店里的学生们边看着陆遥那桌边不怀好意地憋着笑。 夏娴文心惊胆战地看向陆遥,却惊讶得发现她淡定得很,丝毫不受这些开得太过离谱的玩笑的影响,如果仔细看,似乎还能看到她嘴角边隐着一丝……笑意? 陆遥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你……没事吧?” 陆遥手肘撑在桌子上支棱着脑袋,右手漫无目的地搅拌着店里的招牌热饮,低垂着眼帘,嘴角若有似乎地挂着抹浅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夏娴文说道:“一米八,会打篮球,长得爆帅……” 她这么细数一遍,夏娴文很快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继而又联想到了另一句话,她用更小的声音问陆遥:“所以……活儿怎么样?” 陆遥抬眸狠狠瞪了她一眼! 夏娴文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调侃她:“还不承认人家是男朋友,我看不止是男朋友吧?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同居了!” 陆遥:“咳咳咳咳……” “我开玩笑而已,你急什么!”夏娴文赶紧拿纸巾给陆遥擦嘴。 ------------ 第126章 高乐的报复  陆遥觉得和这位姓夏的姑娘在一起统共没几次,可怎么每一次都能遇上点不怎么平静的事。 她虽然端得心平气和,对那些男生的恶意能做到充耳不闻,可自己和夏娴文还有高乐在过去的那些纠葛在F附中的知名度太高,此刻虽然是人家单方面的挑衅,但过了今天,明天一上学指不定又被风言风语成什么样儿。 她并不怕事,而是怕家里那位要是知道了…… 思及此,她就有些如坐针毡,想要立刻回家,离这些是是非非远一点。 陆遥将钱拍在桌上都懒得找零钱,背起书包一阵风似地往外走。 “陆遥,等等我!”夏娴文一口蛋糕还含在嘴里,只得匆匆忙忙地跟着陆遥离开。 两人只顾往外走将店里的嘲讽声嘘声都抛在了脑后。 “别、别走那么快啊……”夏娴文个子一般,腿更没陆遥的长,陆遥迈一步她得快走两步才能跟上,走得急了就有些喘。 正在夏娴文好不容易快要追上陆遥时,她无意间回了个头,竟然发现高乐正跟在她们身后! “别往后看,快走!”陆遥一把拉住夏娴文的手腕拖着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从甜品店到公交车站不远,走路只需要十分钟。 现在是下班放学的高峰,路上车来人往,就算高乐跟在她们身后也可能只是和她们一样赶去车站坐车而已,在夏娴文看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这位诈骗高手不可能对她们做什么。 “陆遥,陆遥……你别怕,他不敢……” “高乐是冲我们来的!”陆遥神色凝重,拽着夏娴文的手暗暗地用劲,“他们才进了甜品店,刚点的东西,还没吃呢怎么就出来了?” “可能……是不想吃了?” 陆遥脚下生风,几乎是拖着夏娴文小跑起来,她有些着急几乎是在朝她低吼:“高乐是住校生!!!” 高乐是住校生,他身上连书包都没背,他就是纯粹在放了学和同学去那家甜品店吃东西而已,所以他为什么要和陆遥他们走同一条去公交站台的路线呢! 陆遥这句提示,让夏娴文心下一惊,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她偷偷往后瞥了一眼,自从认定高乐是来找她们麻烦之后,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怪异…… 她们虽然跑得挺快,但高乐依旧紧紧地追在她们身后。 陆遥一想到当初因为自己他受到的那个处分,让他失去了在学校里获得的所有荣誉,和原本极有可能被推优去名牌大学的机会,她不用想就知道他心里一定恨极了自己,怕是得捅自己几刀才能泄愤! 陆遥她们刚跑到站台,高乐便尾随而至。 站台上早就没什么学生在等车了,刚才连着过了几辆车,等车的人也只零星剩下几个,大都打电话的打电话,等人的等人,根本没关注到陆遥他们三个人怪异的对峙。 “你们两个跑什么!”高乐因为追陆遥她们两个人,跑得急了,语气十分地不悦。 “谁让你追我们来着!”夏娴文应算英勇,个头还没陆遥高,却用她单薄的身躯挡在了陆遥身前。 “谁追你们!”高乐一脸的无语,他推了推鼻梁上歪了的眼镜,向她们解释,“你们落东西在甜品店里了。” 陆遥她们因为怕高乐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所以离他站的位置有些远,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高乐手心里有样东西,但看不清是什么。 陆遥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而后警惕道:“我没丢东西。” 夏娴文赶紧附和:“我也没丢!” 高乐看她们两个人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了,哭笑不得道:“这个发夹难道不是你们之中谁落下的吗?” 陆遥伸长脖子瞧了眼,果然有些眼熟。 “我没骗你吧,陆遥?”高乐苦笑摇头,“难道你们认为我想要对你们做什么?” “谁知道你想做什么……”冲口而出的夏娴文被陆遥拉到了自己身后。 陆遥的视线从发夹移到了高乐的脸上,她尽量不对这个人带上任何情绪地开口:“这确实是我的发夹,谢谢你特地送来,但我不想要了,你扔了吧。” 高乐冷笑:“你的东西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陆遥,拿走你的东西!” 高乐这话不禁让陆遥皱眉,她既不愿意和这个人再有任何的牵扯,更是不愿自己的东西落在他的手里,可她也实在不愿意靠近这个人的身侧半步! “不过是个发夹,你以为我想要对你做什么?你们女生是不是想太多了!”高乐一脸无奈和诚恳,倒让陆遥不知所措起来。 她宽慰自己,他也许就只是来还自己一个发夹而已,她们这么紧张反而暴露了内心对这个人的芥蒂和厌恶,让他觉得自己在她们眼里原来是个那么不堪的人。 也许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反而牵扯出他对她们更大的仇怨。 陆遥只踌躇了一会儿,便下定了决心,她试着走近高乐,语气轻缓:“谢谢你,其实真的不用特地拿来给我……” “陆遥,快躲开!” 一直警惕地注视着高乐一举一动的夏娴文,突然发现高乐的一只手从始至终都背在身后,而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在陆遥的逐渐靠近中飞快地将这件东西朝她的脸泼了过去! 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朝前面的陆遥扑了过去,用力过大,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把陆遥给撞了出去! 陆遥没料到会有这番变故,被疾风劲雨般的夏娴文一猛子撞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喊叫出声,只听道自己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声!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声让陆遥的脑袋一瞬间变得空白! 几秒钟的失神过后,她才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脚踝上的痛去看夏娴文! 夏娴文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哭喊着:“我是不是毁容了,是不是被泼硫酸了啊!!!” 陆遥心里的惊恐攀升到了极点,她整个人都在发颤,当她不断地说服自己要冷静,将颤抖的手指覆在夏娴文的手上时,她发觉自己连呼吸的本能都忘了! 她几乎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捂在脸上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当她看到夏娴文脸上混合着泪水的某种液体时,她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终于,陆遥在夏娴文一头一脸的奶茶渍的画面中回过了神,刚才把心提得太紧,现在松懈下来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陆遥,你你你竟然还笑?”夏娴文捂着脸,对陆遥突如其来的笑痛心疾首,她大喊道,“快帮我报警,把高乐这个人渣抓起来,我被他毁容了啊!” 高乐随即将手里的奶茶高高举起,一脸无辜道:“我只是手滑不小心把奶茶洒你脸上而已,哪来的硫酸啊!” 车站上原本紧张万分,随时打算报警或者撤离的群众们,在听了高乐的解释后,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果然只是一杯奶茶,再去看那个叫嚣着被毁容的姑娘,除了满脸的奶茶渍外什么事都没有,才明白这恐怕是这群闲着没事干的高中生无聊的整人把戏。 “奶茶?”夏娴文摸了摸脸上冰凉的液体,和自己仍旧光滑柔嫩的肌肤,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她盯着高乐手里的那杯奶茶,一语中的,“你是故意吓我们的吧?” 闻言,高乐耸了耸肩,很是无耻地冲着她们坦诚:“没错,故意的!” “高乐,我特马跟你拼了!”从恐惧到震惊再到愤怒,夏娴文在这三种巨大的情绪波动中身体像根绷紧的弹簧,冲着高乐箭似地冲了过去。 高乐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激烈,往后急退了好几步,撞在身后车站的广告牌上,发出很大的一声“砰”。 他这一下撞得肯定不轻,将广告牌的透明有机玻璃都撞裂了一块,陆遥及时地拖住了还想要再次扑上去教训高乐的夏娴文。 陆遥此时虽然也恨高乐恨得要死,可她同时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今天他是用的奶茶来故意整她们,如果她们对这件事不依不饶,非但不能把他怎么样,反而会激化了矛盾,下次可能就不仅仅是被泼奶茶这么简单了! 她们能逃得过这次,却无法在未来的每一个时刻都能躲过他的有心报复。 如果只是陆遥自己,她非但不会退缩,反而会和对方扯个清楚,但这事毕竟涉及了夏娴文,她没必要让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我们……走吧!”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太过分了!” 陆遥随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将夏娴文往车里拽,“我一会让和你解释,你先上车。” 高乐被撞得有些晕眩,站稳后想要去拉住两个女生,可能是想要和她们理论出手伤人的事。 夏娴文原本占着理,却看到高乐摸了下后脑勺后手心中的血渍,她显然没料到自己真把他伤着了,这才有些后怕,便不再固执,随着陆遥的拉扯上了出租车。 直到陆遥她们坐了车离开车站,车站上原先站在一边看好戏的人才渐渐上前查看起了高乐的伤势。 陆遥从后视镜中一直观察着,在发现没有更大的动静发生后才稍稍安下了心。 夏娴文拿校服袖子抹了抹脸后,满脸了无生趣道:“要是让我妈看到我这副德行,非扒了我的皮。” 想到她是为了替自己挡那瓶所谓的“硫酸”才变成这样,陆遥心怀愧疚地瞧着她这一身狼狈样,内心挣扎一番,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先带你回我家换身衣服吧……” ------------ 第127章 同居  出租车直接开进了小区,停在了陆遥家楼下。 两个人刚下车,在傍晚昏暗的视线中,就看到楼底下站着个人。 这个人在远远地看到出租车的灯在路口亮起时,原先双手抱胸在楼底下来来回回地踱步,手里握着的手机打开又关上,一副心焦等人的模样,但在陆遥她们看到他时,已经变成个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脸闲适地像是刚吃好饭散步回家的人。 而当夏娴文看清楚这位散步回家的“邻居”是谁后,一张嘴就没合上过。 路君峰在看到夏娴文时也难免有些惊讶,在发现了她的一身狼狈后,更是满腹的疑惑,朝陆遥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又一遍。 三个人刚碰面时,谁都没找到机会开口说第一个字,这一拖就拖到了三人坐电梯上了十六楼,路君峰打开家门后把她们两人让进了屋,还特地给夏娴文找了双新的拖鞋。 陆遥让夏娴文先去客卫洗个脸,她自己则进了房间去给她拿件干净的衣服,路君峰在夏娴文进了客卫后也进了陆遥房间。 “我那件Teenieeenie的衬衫呢?我记得就在这里的呀!”陆遥听到开门关门声,知道是路君峰进来了。 她是个家务废,她自己的衣服,反而路君峰比她更清楚在哪儿能找着。 “衣服不在那儿。” “怎么不在呢,我记得上次买回来后就放这儿的。” “你所有新买的衣服我都会让阿姨先洗一遍,”他走到她身后,将她背对着自己的身体扳了过来,让她能面对自己,他困惑的双眸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不是说过嘛,今天放了学我请夏娴文吃东西。”她低垂着脑袋,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东张西望,反正就是不肯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这件事她今天早上就向他报备过,放了学两人也通过短信确认,他还提醒她早一些回来。 可她不仅超出了他的预计时间,让他心里忐忑不安地在楼下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更是还带了个人回来。 “夏娴文怎么回事?” 陆遥嫌他烦,一股脑地将他往自己房间外推,“什么事都没有啦,就是不小心打翻了奶茶我带她回来换身衣服而已,快出去啦,怎么能让人家一个客人独自呆在外边?” 路君峰被她推得脚步直往后退,虽然满心的担忧,但也知道她的倔脾气。 对付她,他虽然有的是“办法”,但这些办法都不方便在有第三人在场时用,于是只好暂时先放过她。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夏娴文早已经洗好脸,站在客厅里。 首次做客的矜持与强烈的好奇心让这位姑娘都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儿放。 陆遥故作镇定地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要不先在我家洗个澡?” “不不不不了!”夏娴文连忙摆手摇头地拒绝了陆遥的这番客套。 她接过衣服后打算先去卫生间把自己这身恶心的奶茶衣换了,可她才转过身走了没几步,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心里有一团巨大的疑惑,逼得她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来不及等候,突然就站定了脚步。 “这件衣服是新的,我没穿过。”陆遥以为夏娴文是对贴身穿其他人的衣服有所顾虑。 夏娴文转过身,怀里抱着衣服,视线也从漂亮的粉篮色相见的格子衬衫上一点点移到了陆遥和站在她身边那个人的身上。 她来来回回用视线巡视了一遍又一遍,在确定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是陆遥和路君峰后,在不断地皱眉不解,自我肯定又否定了几番后,终于把她认为今天晚上心里最大最惊人,甚至比高乐的那场泼硫酸乌龙更让她震惊不已的疑惑问出了口—— “所以……你们真的同居了?” 陆遥在带她回家时就已经料想到了会被她误会,待她真的问出了口,她内心和面上倒还算平静,而路君峰则觉得她虽然用词不当,但这意思也没错,自己和陆遥确实是同居,还同居了好些年,所以对她表现出的惊讶也是无感。 夏娴文在发现这两人竟然异常平静,甚至连一点被人识破秘密的尴尬和羞耻都没有之后,简直是叹为观止。 他们的态度反倒让她因为提出这个问题而显得那么得无聊兼愚蠢! 夏娴文觉得自己急需要一个解释,可是这两位涉案人员却觉得自己做的事儿非常之天经地义,对于她语破惊人的“同居”二字丝毫不犹豫地……默认了?! “还挺合身的。” 夏娴文换好衣服,陆遥正帮着路君峰摆碗筷,还招呼她赶紧过来坐。 她坐定后,陆遥有些看不过去,顺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将它们盘起成一个小丸子头,然后自己我满意道:“真好看。” 夏娴文正要谦虚几句,瞧见从厨房间出来的路君峰,一张脸先涨得通红,她垂下眼眸时不甘不愿地想:“明明是这两个人背着别人做出了不知廉耻的事情,被我撞破后不仅如此坦荡,反而是我自己干嘛不好意思成这样!” 这年头,“不要脸当道”,真是世风日下啊! “想什么呢?” “你说我想什么呢?”夏娴文觑了眼陆遥不害臊的样子,叹了声气道,“如果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可能就得郁闷死!” 陆遥斜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那你郁闷死好了。” 夏娴文:“……” 如果说她之前在车站被高乐的“硫酸”吓得魂飞魄散一点也不夸张,后来在发现陆遥和路君峰竟然同居后的惊悚恐怖也不是假的,那么她现在就是完完全全地被眼前这两人强塞了一嘴狗粮后的哑口无言! 在夏娴文眼里陆遥是个高冷傲娇,惯于对人颐指气使的小公主,可她那些撒娇卖萌又爱使小性子的性格是从哪来的? 而路君峰这个在全校女生的眼里完全就是个不苟言笑,内敛持重,甚至是有些清冷禁欲的新晋男神,他对着陆遥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宠溺和霸道又是什么鬼?! 她不是没见过他们俩在地铁里摸头拉手说悄悄话,还有在快餐店时装得若无其事的暗地里拉手……这些场景已经是她最大限度能接受的这两位相处的模式,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些都算什么啊,和他们两人在家里相比那简直是没有可比性啊! 夏娴文觉得自己今天这一晚上过得,可比“惊心动魄”“峰会路转”精彩多了! 然后她又不禁想到,她就在这儿呢他们便是毫不避讳地如此相处,那如果她不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岂不是…… 好在夏娴文的脑洞最后被陆遥给扼杀在了摇篮中,陆遥知道这位姑娘和小孟一样嗜八卦如命,要是不和她解释清楚,恐怕她真得将自己活活憋死。 其实路君峰和自己的关系,并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 无非是因为监护人缺失的原因,由关系好的叔叔家照顾长大,而和叔叔家的女儿又恰巧同龄,恰巧在一个学校念书,更是非常有默契地对对方产生了好感,偷偷摸摸地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谈起了恋爱。 当夏娴文听完陆遥平淡的叙述,又瞧着路君峰忙碌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身影,忍不住唏嘘道:“陆遥,你忘了说一个‘恰巧’了。” “还有什么恰巧?” 夏娴文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用无比羡慕的口吻说道:“怎么能这么恰巧,是两个都长这么好看的人呢……” 陆遥并不是第一次见识这个人的花痴病,她没对她的“赞赏”谦虚一下,而是觉得这个人看着挺洒脱,怎么总是妄自菲薄。 其实夏娴文长得挺不错,即使漂亮算不上,但清秀有余,特别是她笑起来时特别的甜,学校里也时常有人说她笑起来和自己有些相像,所以才会让高乐移情别恋上。 夏娴文没感觉到陆遥对自己样貌的审视,反而盯着路君峰的身影再一次由衷地感慨:“没想到他在家里是这样的,和学校里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呢?”陆遥倒是挺好奇路君峰在别人眼里的模样。 “陆遥啊陆遥,虽然你长得很漂亮,但我和你说,你绝对是找到宝了哦!” 夏娴文压低了音量,在陆遥耳边小声说,尽量不让正在厨房里给她们洗水果的路君峰听见,毕竟一个女生谈论男生的样貌,自我羞耻之心她还存了点。 “你看过XX奇侠传吗?” 陆遥电视连续剧看得少,一般只看些综艺节目,她喜欢看原版的好莱坞电影和英美剧,有时还会涉猎一些小语种的剧,她对夏娴文两眼冒光地提到的这部剧有那么点印象,可完全没看过。 夏娴文从陆遥的表情中就明白了这个生活在原始丛林的人肯定没看过,她颇有些痛心疾首地对陆遥说:“你一定得去看,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国的女生都在迷这部剧,和剧里的男主角!” 陆遥不明所以,一脸的迷茫:“看剧和捡到‘宝’有什么关系吗?” 要不是担心手指被路君峰这个护妻狂魔给砍了,夏娴文真想上手戳她脑门上,她克制着并且带着全国女生的嫉妒对她讨伐道:“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位大帅哥被大家公认为是‘小霍建华’啊!!!” ------------ 第128章 女王?小奶猫?  陆遥不看电视连续剧,连一集“XX奇侠传”都没看过,更加不知道霍建华这个因为一部仙侠偶像剧而火起来的年轻男演员,等她偷偷摸摸跑去路君峰房间的电脑上搜索了一遍他的照片后,才算有了那么点概念。 路君峰借着扔垃圾顺道送夏娴文去坐车,实则是存着拷问她的目的而去,等他回到家,看到她翘着一只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他随意瞟了一眼电视后,视线落在了她的脚踝上。 他回了家后就换下了校服,现在身上穿的是件黑色的套头连帽卫衣,宽宽松松地穿在身上,里边一件白色的打底T恤,下摆长了点,露出了点白边,与纯黑的卫衣倒是相得益彰,下身是条浅蓝色水洗磨白的小脚牛仔裤,被他卷起了两圈裤脚,在白色最新款的滑板鞋上露出一副明晰清瘦的脚踝。 不久前他和陆匀一起去剪头发,陆匀心血来潮,让发型师照着现在最潮的发型给剪,剪出来的效果忧喜参半,他自己因为过于稳重的形象和打扮与这款最潮发型有些不伦不类,倒是被莫名其妙拉着一块儿剪的路君峰,在剪完后得到了一致的好评。 他原本的形象过于清冷内敛,近乎冷漠,这样一款两侧偏短,头顶偏长带有一点痞气的发型,给这个人增添了点平易近人的人间烟火味。 那次剪完刚回家,陆遥一看见就夸那个理发师的手艺好,她下次也要指名找他剪,却被路君峰“女孩子长直发多好,别心血来潮剪什么发型”的直男思想说教了一顿。 仓促间收回视线的陆遥,一颗心“砰砰砰”地狂跳不止,那位被全国女生迷恋的男明星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暗自咬住下嘴唇,惊讶自己竟然也会犯花痴病,这病还挺严重,竟然觉得那位男明星哪有她眼前这个人好看? 没他白没他高,手更没他漂亮! 路君峰没窥探到陆遥此时内心对自己形象的心动,他的心思全在刚才夏娴文最后说的那句话上。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托起她的脚踝,轻轻摁了摁。 “不疼……”她欲盖弥彰地紧抓住沙发边缘的双手已经出卖了她忍着痛的强撑。 他看向她,神色冷峻。 陆遥心里愈发慌乱。 她在今天之前从不曾觉得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在一块的人,在外人眼里竟然是个“宝”? 一个会被别人觊觎也很有可能随时会被人给抢走的“宝”! 她的闪躲,撒谎,掩饰和强撑,轻而易举就能被自己识破,他心里恨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是伙同夏娴文一起撒谎,她的胆子够肥够大,实在让人忍不住要给她好好收一收骨头! 可他又扪心自问:她为何要这么地惧怕自己呢?怕到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敢提! “阿峰,我没有在外面惹事,真的没有……”眼见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猜夏娴文一定妥妥地当了汉奸,把自己警告她绝对不能说的全都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路君峰。 但其实陆遥小看了夏娴文,她既然答应了陆遥闭嘴就一定会做到,她没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告诉路君峰,她只是提醒他,平时多注意陆遥身边的人,别让人打她坏主意。 这样一句话所包含的意思,可以是让她注意安全,防着有人要伤害她,也可以是提醒他,别让陆遥被其他男孩子给抢走,一语双关,模棱两可。 其实就算夏娴文不说这样一句话,他也都明白。 就像今天中午在室内篮球馆,他们的眼睛追随着这个人,他无法一一分辨这些眼神中是带着怎样的意味,他们是想伤害这个人或者得到这个人,是恨是喜欢,他全都不知道。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没有那么多关注她的人,他也不用这么操心…… 可是这个人,她从小到大都那么耀眼夺目,不仅仅是他才想要拥有的人。 她的美好,所有人都看得到,他们会想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她,而在这些人之中,或许还隐藏着那些“得不到便毁了”的极端之人。 夏娴文说:“陆遥是个吸引男人的‘体质’,明里暗里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你能阻止得了一个高乐,可你无法避免那些在暗处想要对她不利的无数个‘高乐’,如果陆遥一直‘无主’,那么大家势必会不停追逐。” 夏娴文的担忧也是路君峰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事。 在过去的几年里,除了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家里,或者在离家离学校很远绝对不会有人认出他们的地方,他们才敢偷偷摸摸地牵住对方的手。 他把所有的喜欢和宠爱都克制在一双眼睛里,甚至连视线都只敢在她背转过身时落下。 只因她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而他克制隐忍,这么多年不让别人知道的结果,就是让随便谁都可以肖想她伤害她! “你别生气,我以后放了学早一点回家。”陆遥讨好似的将带着凉意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陆遥虽然任性,但她不是不讲道理,她系在他身上的是一颗既爱又恨,也最为柔软的心。 她知道他生气是因为担心自己,她但凡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自责,可其实那些事又与他何干? 她虽然倾心于他对自己毫无节制的宠爱与担忧,但也是真的心疼他总是把所有的过错都强压给自己。 他的手贴上她的手背,眼神中满含温柔,他轻声道:“我不生气。” “今天发生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夏娴文……有惊无险,你不要担心,更不许自责。”她板着脸,难得的严肃神情。 可她的严肃在他眼里不过是“人微言轻”,他只当她是个孩子,平时冲着自己发些孩子气的小脾气,最多带上点不谙世事的顽劣,无伤大雅,童言无忌。 他的私心,与她父亲并无两样—— 留她在身边,这辈子都将她宠成个孩子。 无视她的严肃,他宠溺地揉乱她头顶的发。 陆遥没有像过去一样欲拒还迎着闪躲,而是主动伸出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装的也全都是他,满到旁的一丝一毫都容纳不下。 “正是满心满眼全是你”最好的诠释。 陆遥刚刚吃过饭后水果,是路君峰放了学特地绕道集贸市场给她买的新鲜草莓,她自己身上一股子草莓的甜香味,她却闻不着,反而将脸埋在路君峰的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 她仰起小脸问他:“阿峰,你用香水了吗?” “你闻到什么了?”他在她沾上草莓味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问她。 “茉莉,还有洋甘菊……是……BV今年春季新发布的那款?” “哦,是吗,原来是新款香水,怪不得……挺好闻。” 他的间接承认,让她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买来送你?” 他变本加厉的调侃,饶有兴致地瞧她又气又无以言说而涨红了的一张俏脸,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宠溺道:“除了香水,你还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有钱了不起啊!”陆遥嘟囔着,可话虽这么说心里却确实觉得“有钱特别了不起”。 她从小就是个对钱没什么概念的人,该花的不该花的只知道拿钱出去,所以每每想要正儿八经地买样什么贵一点的东西便发现手头拮据。 路君峰在陆家这么多年,陆家的生活费就没落到过陆遥的手里,而逢年过节长辈们送的那些大红包他也没什么地方可用,经年累月的囤积下来,陆遥有时替他筹谋一番,发现早已是一大笔巨款。 她有时便会腆着脸问他伸手要钱买她的小玩意儿。 她想要的,喜欢的,他从来都不会吝啬。 可是今天,陆遥对于他如此主动的奉承并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耷拉着脸,一脸不悦。 “今年暑假,我和陆叔叔说带你出去旅游,你想去哪里,嗯?” 路君峰越是讨好,陆遥身体越是往后靠,界限分明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她的眉目间更是隐忍着随时就要爆发的怒意。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只要你不是想环游世界,不管你想去哪里,我的那点钱都足够你挥霍。”他故意忽视她渐渐凝重的神色,自顾自畅想着暑假里和眼前这人二人世界的美好生活。 “不如你先告诉我一下,你身上这股香水味是从谁身上沾来的?”陆遥冷着脸,伸手拽住他衣服帽子上的抽绳,把他上半身往自己跟前拉近,她坐着他半蹲,她居高临下睥睨着他,“还有……中午在体育馆里,喝了谁送的饮料,擦了谁递的毛巾?” 当陆遥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目不斜视地盯着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眸色清冷高傲,气势凛人。 当她高高在上地睥睨审视着你,你便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是臣服于她的,她是不可一世的女王,而你,只能永永远远地衷心追随于她! “阿遥……”陆遥难得霸道强势,盛气凌人,让路君峰在心里对这个人强烈的占有欲一浪高过一浪。 陆遥以为他还想要狡辩,眯着眼睛警告他:“休想要用金钱贿赂我,我不吃这一套!你最好解释清楚,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陆遥红透了的耳垂其实早就出卖了她的故作镇定,可他却觉得难得在她面前做小伏低,逗她玩真的是别有一番趣味。 “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我就……就……” 不用她再拽他的衣服,他主动朝她倾身,修长的手指捏在她因为盘起了丸子头而露出的光洁的后脖颈上。 他只是轻柔地替她按捏着肩颈的几个穴位,她便情不自禁舒服得放软了身体,连原本想要对他说的狠话都偃旗息鼓。 在他的眼里,十足是只享受着主人安抚的小奶猫。 女王?小奶猫? 他勾起唇角,逐渐眯起危险的眸子—— 只要是陆遥,每一个都是他的,也都能让他欲罢不能! ------------ 第129章 三人组合  高乐到底还是不敢恶人先告状,第二天学校里什么风声都没传,陆遥只是听班里同学说起高乐不知怎么受了点轻伤,向学校请了两天的假。 这事不大,说完就过去了。 陆遥和夏娴文两个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暗自都松了一口气。 女英雄夏娴文同志在经过一晚上的思前想后,也总算是想通了,她明白即使这件事她们是受害者,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高乐要是反嘴咬她们一口,她们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 她们现在高二即将升高三,正处于学校里各种推优,自主招生的候选名单之列,若是此时传出与自己不利的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一定会被学校一票否决。 而经过那一次的惊心动魄后,让陆遥对夏娴文这位姑娘的好感度进一步提升,她再在学校里给她免费打知名度时,她的反感也少了许多。 陆遥在学校虽然不曾被孤立,但和身边同学的关系走得不近。 固然有陆遥从小在尹家长大,根深蒂固地不与别人过分亲密交往的自我保护意识,也因为她偏清冷的个性,让大家觉得自己根本走不近这个人。 但夏娴文显然是个特例,陆遥时常觉得她简直就是女版“路君峰”! 不管怎么冷落她歧视她不待见她,她总有无数的理由找上你,非要和你扯上一点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你脱离不了这个人的纠缠。 为了“小托福”的竞赛,这位姑娘一个劲儿盯着陆遥讨教,她要是像小孟似的只是挂嘴上的爱学习陆遥绝对不会搭理她,但她不仅对学习这件事的态度异常认真,还认真得让陆遥都感到了汗颜。 就算陆遥只是嫌她烦而随意扔给她一本口译书让她有空翻着看看,她也能在其中找到学习的乐趣,并乐此不疲的来找陆遥探讨,这认真的架势让陆遥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配做人家的“老师”。 反而是她该向夏娴文好好讨教讨教,怎样才能始终保持一颗孜孜不倦热爱学习的心呢? 除此之外,据陆遥所知,这位姑娘对小孟的追求一直都没有停止,就连小朱他们都在QQ上问她,她们F附中是不是有个特“耿”的姑娘,成天见地追在孟二溜子身后,不管怎么赶都赶不跑,经常把孟二溜子气得不行,到了最后总忍不住提溜住这姑娘的后领子给强行塞进车里送回家! 陆遥对夏娴文喜欢小孟这件事不予评论,但对她的勇气和毅力却敬佩有加,也因此觉得此人和路某人在对待感情的偏执上还真是一丘之貉。 除了夏娴文,让陆遥无可奈何又非得扯上点千丝万缕关系的自然还有她家那位。 关于陆遥人身安全这件事,路君峰始终不敢大意,无论陆遥如何争辩都改变不了他对她提出的,每天放了学必须和自己同一辆车回家的要求。 当陆遥背着书包和夏娴文一路说着话来到学校大门口前那个公交站台,一眼便瞧见那一位身长玉立地站在,就算是千篇一律的校服也被他穿得难得的养眼好看。 他虽然没明着往陆遥她们的方向看上一眼,但视线中一但出现她,他一直抿紧的唇才渐渐放松,抬脚朝着正排着队等车的队伍最后边走去。 等陆遥和夏娴文走到车站,路君峰正好排在了她们两人的身后。 人满为患的车站上,当等了许久的公交车终于到站,在一阵你推我桑的拥挤中,他悄悄地护在她身后,不让人撞着她踩着她,她则故意身体后仰,将自己的后背不动声色地贴在他身前胸口。 他们在全校的同学老师面前,在很多熟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胆战心惊,却又难掩兴奋地与对方纠葛“在一起”。 路君峰有时会心血来潮,在拥挤的车厢里偷偷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她则紧张害怕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心口。 她很想警告他安分守己,可每每在这种境地下又忍不住渴望着他对自己做出那些亲密的举动。 他们虽然刻意低调,但陆遥始终顾虑他们两人这样突然之间形影不离在一块儿,势必会让人联想起当时高乐和他们班打群架的事情,要是被翻出旧账,路君峰很有可能会受到学校的处分。 夏娴文说陆遥你不就是怕大家对你和路君峰“搞在一起”而闲言碎语嘛,你还怕学校里这么多盯着他的女生,就算大家不扒以前的事,那些女生们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 陆遥不置可否,也对这位姑娘直截了当不顾自己感受的分析无从辩驳。 见不得陆遥为难,夏娴文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第三者”。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向陆遥解释:“陆遥你看,我们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小三,另一个是疑似情敌,我们这种组合如果天天一同出现在学校里,足以证明咱们三个人都是清白之身,谁是他前女友现女友和情敌了!要真是还能在一块儿好好相处吗?不正好让当初高乐编造的那个谣言不攻自破吗!” 夏娴文这一长串剑走偏锋的理论,听得陆遥和路君峰哑口无言,倒是小孟对事不对人地给她投了赞成票。 小孟知道自己天高皇帝远,虽然比起夏娴文他更不待见路君峰,但要是陆遥真有什么事,最能指望上的只有他。 他们这个三人行在实施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大家对他们这一组合的反响并不算太激烈。 其一,陆遥和夏娴文走得近已经有段时间,虽然一直是夏娴文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向陆遥示好,但平时也经常能看到两人走在一块儿低声交谈,这好朋友的关系算是坐实了的。 至于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陆遥和路君峰,肯定是因为夏娴文的关系才熟稔起来。 夏娴文和路君峰是F附中学霸榜上的第一和第二名,还都是英语口语强化班的同僚,两人走得近无可厚非。 有了这两个原因,陆遥这回倒是没被人编排什么花边新闻,她自己反倒有些不太适应。 她把这事当成件趣事说给其他几个人听时,那几个人听完后心里都是五味杂陈,特别是路君峰,心疼得没了底,也因此平时对她更是宠上了天。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陆遥想要出国除了这是从小的一个目标之外,也是她想要逃离国内世俗眼光对她的批判,她希望去往一个完全不同于国内的地方,那里的人和她长着不一样的肤色和样貌,在那儿,不会有人因为她的耀眼而伤害她。 可他自己,却自私的想要留她在身边,让她未来继续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和伤害,更是鬼迷心窍地做出了那些,让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事…… “小托福”竞赛在一天密集的考试过后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几个人考完后聚在一起聊了聊,由于试题特别是口语题的随机性,互相的答案都没什么参考性,但几个人感觉都还不错,也都挺有信心,特别是夏娴文一个劲地夸陆遥厉害。 由于此次的竞赛题由M国那边主笔,所以那些口语中的试题果然很贴近M国本土文化,要不是陆遥的先见之明,她拿到这些题目就已经傻眼了。 为了感激陆遥的费心指导,也为了庆祝这次大赛大家的状态都不错,夏娴文提议四个人找时间一起去聚个餐。 可挑挑拣拣了几天,小孟一个都看不上她挑的那些地方,最后提议去他们家大别墅里吃一顿得了。 夏娴文自然双手双脚赞成,陆遥怕路君峰为难原本想要推脱,倒是小孟这回大概真的考得不错,竟然没对路君峰横眉冷对,反而是郑重其事地提出了邀请。 他难得这么诚恳,路君峰倒不好再拿乔拿价,更不想让陆遥为了他们两个男人总是里外不是人。 陆遥胳膊肘朝自己这里拐,为了自己,这些年没少和小孟吵,他想着这次也该缓和一下自己和小孟的关系,毕竟小孟这个人,倒是他家陆遥身边为数不多没歪念心思正,事事替她着想的朋友。 他虽然一直存着“陆遥是路君峰的”这样强烈的占有欲,但他也不愿意看到他的陆遥孤单,不管是小孟或是夏娴文,在他确定他们不会伤害她之后,他愿意让陆遥接近他们。 “哇塞,孟智超,你家也太豪华了吧!”夏娴文是第一次来孟家的大别墅,对着硕大的恒温游泳池和挑高两层楼的客厅简直是叹为观止。 陆遥觉得这位姑娘又开始妄自菲薄了,夏娴文家离这儿不远,虽然没法和孟家比,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怎么处处透露着那么点小家子气。 提到小家子气,她又难免去偷偷打量身边的人,他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孟家的气派和富丽堂皇并没让他的表情有过多的变化。 小孟接过他们几个人带来的礼物,除了陆遥的仔细揣在了口袋里,其他两个人的很随意地扔在了一边的柜子上。 陆遥见状,暗地给他发了条短信,提醒他别厚此薄彼,夏娴文虽然是个厚脸皮姑娘,但那份礼物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能糟践人家的一番心意。 听了陆遥的话,小孟才又勉为其难地将另外两份礼物和陆遥送的一并让阿姨拿去收好。 自从到了孟家后,夏娴文一刻都没闲着,在孟家的别墅里上上下下的参观,到处都能听到她赞不绝口的赞赏。 听得小孟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最后只得拽住这个一点也不像女生,呱噪得要命又烦人得要命的姑娘,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不是没见过世面啊!我们家这种程度的你都能感慨半天,那改天我要是带你去市遥遥家的‘双子楼’参观,你是不是要准备把那儿当成旅游景点拍照摄像还写游记感想啊!” ------------ 第130章 轻贱  夏娴文刚才还一脸叹为观止的脸,在小孟这句随口张来的打趣之下,突然变得沉默不语,对于小孟这句玩笑话更是没有像以往似的直接开怼。 她站在孟家开放式的厨房里,立在双开门的大冰箱前,一副表情,晦暗不明地盯着朝自己走近的身影。 小孟走到她跟前,恍若未觉她的异常,仍旧一脸的嬉皮笑脸:“想吃什么自己拿,前两天他们刚送来一大堆东西,据说是南美空运过来的新鲜水果,好吃不好吃不确定,但我保证很多你连见都没见过!” “我……不怎么喜欢吃水果。”夏娴文口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喜欢吃也没事,就当看个新鲜。”小孟拉开冰箱,随手翻了几下,冲夏娴文招了招手,“这里边的东西喜欢什么尽管拿,拿不动的我让司机一会儿送你回去。还有三楼储物间里的都是人家送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拿走……” “不用了。” “哎呦,你还有客气的时候啊!”在小孟眼里,夏娴文这个姑娘大概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于是打趣道,“你以为我让你去挑的是什么差东西吗?那可都是人家送给我家老头子的奢侈品……” “孟智超,我不要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是我家老头……” “小孟,我有点渴,有什么好喝的吗?”陆遥的声音远远地从客厅里那架只是作为摆设的钢琴处传过来。 小孟那儿虽然离陆遥的位置有一段距离,但她手边放着的酸奶瓶子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看到了之后刚要耻笑她一番吃着手里的想着锅里的,她家路老妈子每天给她热奶还嫌不够跑来他家要喝的,可他视线刚对上陆遥,就立刻闭上了嘴。 他在陆遥带着谴责的视线中张了张嘴想要问她什么意思,可陆遥的表情显然是“你最好别问自己想去”的嫌弃,于是只得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陆遥没说话,仅仅用眼神示意小孟赶紧向夏娴文道歉,小孟这才觉察出了夏娴文的不对劲。 其实就连一直事不关己,不过是陪着陆遥来露个脸的路君峰都感觉到了,可这毕竟是这两位的事,自己横竖插不上手也懒得管。 于是他自顾走到陆遥身边,替她拧开酸奶瓶盖。 小孟看着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跟前的夏娴文,这才开始回忆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话不小心得罪了她。 可他翻来覆去琢磨了会儿,却始终觉得自己说的都是些玩笑话,哪一句也算不上针对她,这么想了一通,没察觉出愧疚的滋味反而觉得这个夏娴文未免太玻璃心,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他心里冷笑:连我随口的玩笑你都开不起,你竟然还妄想要追到我?真是不自量力! 他对自己说反正你讨厌她瞧不上她,伤她几回心正好让她好好看清自己对她的态度,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 小孟这么宽慰自己时,却突然冲着陆遥大声说:“遥遥,要不你也上去看看喜欢什么?” 路君峰锋利的视线直射向他:“什么都不缺,谢谢。” 小孟:“……” 小孟觉得自己才刚把客人迎进家门,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他还认为都是一些客套讨好的话,怎么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全体都给得罪了? 看来今天没看黄历,估计上头写的保准是“今日不宜迎宾”。 陆遥虽然也对他这张没把门的嘴和不思悔改的直男病意见颇多,但两人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知道这人嘴不对心,时常不知道要顾忌别人的感受,他这“孟二溜子”的错号便是由此得来。 只得叹了声气后,暗地里又给夏娴文发了条短信—— “孟智超就是个傻子……” 夏娴文大概是看在陆遥替他说情的份上才没有当场就走。 不过两人之间的矛盾一直不尴不尬地拖到了开饭。 孟家不是第一次招待客人,比今天人数更多规格更高的宴会都举办过不下十次,这回不过是小孟邀请几位同学周末过来聚聚,又是陆遥这些发小,都轮不到孟董事长亲自过问,家里的人就给办妥了。 餐点订的日式小食,请了S市一家走会员制的高级日料店的料理师现场制作。 一整条新鲜三文鱼,料理师切切片片的就将最新鲜可口肥嫩的鱼肉送到了众人嘴边。 陆遥对生鱼片无感,倒是挺喜欢吃他们家的招牌茶泡饭,清淡鲜美,适合她这种脾胃弱的人,还有烤过的新鲜杏子串也是她的最爱。 陆遥对食物一心一意,谁也打扰不了,她也不理谁,反正孟家花了巨资请这家有钱也订不到的高级日料店的顶级厨师上门 服务,怎么着也不能辜负了这番美食与好意。 而路君峰瞧她喜欢吃,倒是挺有兴趣和料理师聊聊这些菜品的做法,不过人家是日籍,会的英文很有限,他与人家指手画脚鸡同鸭讲了半天仍然一头雾水。 除了对欣赏美食和制作美食饶有兴趣的两人外,坐在桌子的对过,互看不顺眼的另两人,在这一顿原该矜持优雅的日料中,摩擦不断,甚至愈演愈烈,连专心致志吃东西的陆遥都被惊动了。 一碟子的手工醋差一点就泼到了陆遥脸上。 好在路君峰反应快,及时把她往自己怀里带,才没被殃及池鱼。 闹别扭到了这个地步,小孟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把正在处理温泉蛋的日籍厨师吓了一大跳。 夏娴文也不甘示弱,手里的杯子摔得“掷地有声”。 小孟:“夏娴文你发什么神经?我请你吃饭请出毛病来了?” “谁求着你请了?” “是,是我求着你们来的,我贱,我自找罪受,行了吧!” “行啊,怎么不行啊,这里是你家,你还能随时随地赶我走呢!哦,不用你赶,我自己滚!” “你们……”陆遥眼见厨师备在一边的冰激凌已经开始在化了,早就心疼不已,对这两个人没有好气道,“全部给我出门左拐!” 小孟家,出门左拐就是泳池…… “遥遥你说这人是不是莫名其妙,连瓶醋都要和我抢,你家没醋啊!” 小孟身边的女生不少,虽然哪一个都没陆遥长得漂亮,但个个温柔娴静,知趣懂理。 他虽然觉得女孩子活泼一点才可爱,但也没遇到过像夏娴文这种,嘴上说喜欢你要追你,各种黏在身后甩不掉,可却一点都没有暗恋别人的觉悟,处处和所谓喜欢的人作对,让人觉得这哪里是喜欢,分明是恨得牙痒痒! 其实小孟平时也没少怼夏娴文,她能喜欢上这个人也一定是做好了要被这个人伤几回的觉悟,所以对于他那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和调侃也都没放上过心。 但他今天当着陆遥和路君峰的面,三句不离“你没见过世面”“这些东西你连见都没见过”“你家没有啊”这些很有侮辱自己家庭的语气,让她实在忍不下去。 夏娴文“腾”地一下站起身,险些打翻了面前那一整套精致的日式餐具,她冷眼扫过桌上的这些人,心里难受地想:“难道我家庭条件比你们差,就活该让你们这么贬低和嘲讽嘛!” “你又发什么神经……” “是啊,我家确实没这么贵的醋,没有从南美空运过来的水果,更没有一房间的奢侈品,那又怎么样?难道因为我没有这些东西所以就能让你这么轻贱吗!” “我、我什么时候轻贱……”小孟听了她的指责,支支吾吾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被夏娴文毫不留情地打断。 夏娴文:“我告诉你孟智超,我家没这些东西,我家里最多的东西是酒!” 闻言,小孟眼睛一亮,话锋一转:“我家最多的也是酒!” “谁在和你比酒多了?”夏娴文觉得陆遥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孟智超就是个傻子无疑! 小孟顺杆而上,用他三脚猫功夫的日语和日籍厨师说了几句话,那厨师倒也能听懂,放下手里正在做的东西,转而不知去弄什么好东西去了。 “不就是酒吗!”小孟朝怒气腾腾的夏娴文露出个高盛莫测的表情,“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什么才叫‘酒’!” 夏娴文不提“酒”这个字,小孟恐怕倒真是忘了这家日料店最富盛名的一样美食,据说是限量供应,这限量不是指“每天”,而是每年! 而他让店里这回准备的,是特地从日本总店调配而来,在现在这种季节里,恐怕整个国内也只有这么一瓶东西能尝! 那位独居匠心的日籍厨师将四个灰色的其貌不扬的古朴杯子摆在了四人面前。 “这不就是酒么……”夏娴文的鼻子最灵,陆遥一掀开竹子做的杯盖,就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酒味,她对酒的认识不算少,可却闻不出这是种什么酒。 “这是酒吗?”陆遥端起茶杯晃了晃其中青色的液体,然后放在鼻尖处闻了闻,“有一股抹茶的味儿。” 陆遥的鼻子也不赖,只不过她没喝过酒,更不懂酒,只能闻出这疑似酒的东西里有一股浓郁的抹茶味。 “遥遥你可真是天生的狗鼻子,在酒香的掩盖下竟然还能闻出抹茶的味道,不像某人傻乎乎的一知半解。”小孟记吃不记打,刚受了人家一场义正言辞的指责,这会儿又开始口不择言。 好在大家都被这股奇异的酒香味给吸引了,就连路君峰也忍不住凑近闻了闻,挺感兴趣。 “怎么样啊各位,”小孟一脸贱兮兮的笑,“干一杯?” ------------ 第131章 千年的酒  “喝酒……不太好吧?”陆遥口不对心,心里其实早就被这怪异的酒香味勾得心痒痒,嘴里还假模假样的以一个学生不能喝酒的原则要求自己和别人,诚然她这一句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遥遥你满十六了吗?你满了!”小孟自问自答,给了原本就意志力薄弱的陆遥一个心安理得放弃原则的理由。 路君峰晃了晃杯子中仅仅小半杯的液体,又闻了闻,私心里觉得这玩意儿看着就没什么酒精度数,就算喝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小孟见大家都有些犹豫,不以为意道:“其实这东西严格意义上真不算是酒,就是人家用一种特殊的粮食发酵出来的带有那么一点点酒精的……饮料而已。” “就算是酒又怎么样!”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夏娴文毫不扭捏,就着杯子里的“饮料”,在其他三人还没反应之前,一饮而尽。 喝完,皱着眉砸吧砸吧嘴道:“真难喝!” “是吗,很难喝吗?”陆遥其实已经决定了不管夏娴文评价好不好喝都打算尝一尝味道,但她在喝之前还是很有分寸地打量了下路君峰的脸色,在发现他没有很强烈要阻止的意思后,心里不禁暗暗窃喜。 “你从没喝过酒,还是……” “路君峰你怎么这么没劲,她都多大了,喝点带酒精的饮料怎么了!难道她从没喝过,你就要剥夺她喝的权利?你成天对她管头管脚的烦不烦!”小孟就看不惯路君峰总是把陆遥当成个孩子,还是他亲生的,做什么都要经过他这个监护人的同意,看他脸色。 小孟是真搞不懂,怎么寄人篱下的不是他路君峰反而像是陆遥呢! 而从前陆遥对他的颐指气使和说一不二现在也都整个颠倒,也不知道路君峰这个从小地方出来的穷小子是怎么把陆家父女给搞定的,就连陆家的阿姨都时常对他赞赏有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小孟的话让路君峰一愣,他心里想着原来在别人的眼里,他平时已经对她到了“管头管脚”的地步了?那她心里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烦呢? “你想喝吗?”他发现陆遥的整个心思已经都在这一杯小小的酒精饮料上了,忍不住开口询问她。 陆遥一脸真挚地点头。 她当然想喝!她对食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探险精神,什么没试过的奇怪的东西她都很有兴趣尝试。 她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笑容,让他心里暖意洋洋,于是宠溺地对她说:“少喝点,有点凉。” 路君峰觉得小孟的担忧完全多虑了,别看自己对她管头管脚,可只要能讨她一个欢喜,让他上天入地也非不可! 说到底,他们家说话最有分量的人还是他家姑娘。 “遥遥,怎么样,好喝吗?”小孟等陆遥喝完,狗腿地问道。 陆遥回味着舌尖清凉又带着点刺激性的味道,不住地点头评价:“怎么说呢,很奇怪的味道,像酒可又不是酒,入口有一点苦,可回味又甘甜,还有一股抹茶的清苦味……” 他们随着她的介绍喝着杯子里的饮料,已经喝了一杯的夏娴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原本觉得不过是杯没什么酒精度数的怪酒,经陆遥这么一介绍,自己再细细品味一番,倒还真喝出了点这东西有钱也买不到的贵来。 “还有呢,遥遥?”陆遥刚才说的这些小孟都知道,而他觉得她后边应该还有话没说完,于是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陆遥再喝了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知道这个国家喜欢用抹茶制作一些食物,将它掺入酒中,且没有主导酒香喧宾夺主,只是给这酒增添了一点带有他们本国特色的新奇,这种浑然天成的食物结合确实很厉害。但……除了抹茶,似乎还有另一种非常奇特的食物的香味,我刚才喝第一口时没喝出来,但酒入了身体,被身体温暖之后带起的味道就很容易辨别了。” “是什么食物?”连夏娴文都很好奇陆遥说的这酒里的食物了,她对酒的认识绝对要比陆遥高深得多,可却从没有像陆遥一样在品尝过后有这么深刻的品论,她此时才觉得小孟刚才说的那些贬低自己没见过世面的话,倒有几分道理。 “是不是……红豆?” 陆遥眉目清远,一双黑眸里含了层湿漉漉的水光,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脸颊红得有些不自然。 她唇边勾起的是路君峰从没有见过的,与以往不同的笑容,是一种既清纯又妩媚,让人看了心头一跳的笑。 日籍厨师大概能听懂“红豆”两个字,在一边“哇啦哇啦”地冲着陆遥竖起大拇指,他大概是没料到竟然有人能品尝出用红豆这种特殊的东西酿造的酒。 小孟赶紧给众人的杯子又满上。 “要说我们遥遥皇帝舌呢,这都能尝出来!这些红豆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在地里看到的那些,用来酿这玩意儿的红豆采至他们国家伊窦修缮寺千年古杉树旁与她几乎同岁的红豆树,一整年也就……也就能采个一筐吧!” 听了小孟对酿造原材料的介绍,再去看杯里一口就能喝完的所谓“饮料”,大家顿时觉得自己喝的不是什么酒,而是一个国家厚重的历史文化,当然还有一层感慨便是有钱果然能享受别人无法想象的奢侈与尊贵。 大概也就只有陆遥不以为然,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晃着杯子,无所谓道:“不就是棵千把岁的红豆树,产量再少每年也能结一筐的果,你要是有钱又有路子,想要喝上一杯不难。” 小孟不住点头赞同:“有道理,虽然稀有,但我让他们想办法去弄一瓶过来,还不是弄来了?” “这还不难啊!”夏娴文啧啧称奇,然后又有些心疼刚才喝得太急都没好好品味这其中的贵来,“难道你们还喝过上万年的酒?” “上万年倒没有,”陆遥不知不觉又喝了点,感觉到头有些昏沉,但还没到酒醉意识不清的地步,只是说话时的语速明显比平常慢,声音里更显软糯,“我外公曾经在南疆那儿呆过几年,那个地方以前很穷,没什么好东西,我外公手底下的人就经常去那些老林子里……嗯……‘打野味’。有一次就被他们翻出了个酒窖,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反正一打开土封的门,在场的所有人竟然都接二连三地晕了过去,直到一天一夜后才渐渐转醒。外公他们还以为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被尘封许久的酒气给熏晕的!” “后来呢?那些酒都喝了吗,味道怎么样?”小孟对陆遥说的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陆遥说的这些酒应该是古代陪葬品,南疆那个地方的古墓那可老鼻子多了,搞不好真有可能有上千年了! “能怎么样?”陆遥斜睨了他一眼,“当然是全部都上交了啊!再说了,光是飘散在空气中的酒气就能把人熏得一天一夜昏迷,要真是喝上一口,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呢!” “真可惜……”小孟虽然不是个酒鬼,也没什么收藏名酒的爱好,但那可都是上千年的老东西,别说喝了,要是能有幸见上一见也是非常了不得的事。 小孟失望的神情看在陆遥眼里,她暗地里得意洋洋了一番后才又说:“我小时候溜到我外公书房,看到过他锁在柜子里最底下的两个大陶罐,长得黑乎乎的,还一股子怪味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我才明白……” “外公没全部充公,他私自留了两坛!”小孟两眼冒金光,一脸兴奋地看着陆遥,“遥遥,下次回去看外公,记得喊上我,我问他讨去!” 小孟心里想着,就算讨不来,看上一眼,以能在小朱他们面前吹嘘个大半年! “好,我去问他讨来,咱们也尝尝埋在地底下上千年的酒究竟是什么味道……”陆遥不假思索地应承了小孟。 “好好好,够意思!” “不就是酒,我外公这么疼我,什么东西舍不得给我?” “就是就是,来来来,遥遥,哥哥我敬你一杯……” “好,干……” 小孟与陆遥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这一番的对话,让路君峰的眉头越皱越深,其实他从陆遥开始讲她外公在南疆的事情开始便发觉她有些不对劲,她一向不爱讲尹家的事,特别是她外公的身份,更是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 虽然小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但毕竟还当着夏娴文的面,可她今天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还越说越夸张! “咦,你们两个怎么不喝啊,这么好喝的酒,可别浪费了!”陆遥不满地看着路君峰和夏娴文,拿自己的酒杯轮番和他们碰了碰,“快喝呀,别光看着,干杯!” 夏娴文的视线从陆遥那一脸不自然的红晕上转移到了路君峰脸上,她试探着问:“她不会是……喝醉了吧?” ------------ 第132章 我们,和你们不同  “喝什么醉,这才喝了几口怎么可能喝醉!我和遥遥,就算是千年万年的酒,都能……都能……千杯不醉……”小孟大着舌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反驳信夏娴文。 夏娴文叹了口气,并一脸嫌弃的把他往自己身上靠的脑袋推开,“得,这两个见过世面的人都是‘一口懵’!” 夏娴文把小孟推开的同时,路君峰揽住陆遥的肩头,将她轻轻地往自己怀里带,望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 她原来,喝醉了酒是这样一副模样…… “怎么办?” “嗯……” “我说,这两个人喝醉了,怎么办?” “不要再让他们喝了……” “我知道不能让他们再喝了,我是问……”说话间,夏娴文发现路君峰虽然没喝醉,可却心不在焉的,比起那两个喝醉了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她能指望的人只剩下他了,于是只好无奈道,“他们已经喝醉了,现在要怎么处理?” 她在说“处理”两个字时,目光森然得恨不得将不停往自己身上蹭,怎么推都会自动再粘过来的某人磨刀霍霍,大卸八块! 路君峰的眼睛根本舍不得离开喝了酒后一副醉态的陆遥,夏娴文的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几个字,更是没往心里去。 “楼上有客房,你们先上去休息一下吧。”孟家的阿姨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状况,利落地让人开始收拾起残局。 “超超给大家定了下午茶,等你们休息好了,我再来叫你们,”阿姨也不顾大家的意见,一边把人往楼上赶,一边还不忘叮嘱,“你们可别提前走,要不然等他清醒了发现你们都走了,肯定又要发脾气。” 听到阿姨的话,小孟才从椅子上歪歪扭扭地站起身,其实他没怎么醉,顶多微醺,说话大点舌头反应比较慢而已。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他冲餐桌旁的人说:“我特地订了‘小凡花园’的下午茶……路君峰,我和你说,”他顿了顿,偏过头面朝路君峰和陆遥的方向,“遥遥最爱吃他们家的樱花芝士,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走,别把她带走!” 夏娴文脱口而出:“孟智超你这是要把S市所有高级餐厅都搬家里来是吧!” 小孟说完上述的话时其实晃晃悠悠地已经快走到客厅中央了,他正准备上楼,听了夏娴文的话,突然又绕转回餐桌旁,径直走到了她的身后。 这个人的酒量并不比陆遥好多少,不过喝了三杯脚底就开始打漂,他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正好扑在了夏娴文的后背上。 夏娴文的后背一僵。 他想要起身,可对身体的控制力有点缺失,于是也不挣扎,干脆将头搁在她的肩膀处,一口热气喷的夏娴文皱紧了眉头,他慢悠悠地说:“只要是我家遥遥喜欢的,我都可以帮她弄到。你看——” 他食指指着窝在路君峰怀里,虽然也喝醉了但却与自己截然不同,而是温顺乖巧的陆遥,仿佛知道他提到了自己,她毫无意识冲着自己孩子气的笑容牵起了他满心的欣慰。 他说:“你看她,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我买的。如果她喜欢某一个款式,我可以给她买足这个款式所有的颜色,如果她喜欢某一个颜色,我也可以将这个颜色的所有系列都买上一遍送到她面前,即使她无数次地警告我别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可是我不管,我就是要给她买……” 小孟的话,让坐在对面的路君峰搂在陆遥肩膀上的手渐渐收紧,他似是艰难地抬起头,直视小孟落在陆遥身上毫不避讳的“喜欢”。 小孟却忽视这个人眼神中的敌意与嫉妒,从容道:“你们以为我喜欢她?我当然喜欢她!可我对她的喜欢根本不是你们所认为的那种,男人对女人原始的‘渴望’!你们不懂,你们也不可能懂!我们,还有唐斐,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在对方身边,不仅仅是因为缘分,而是……我们的家庭背景。” “哦,都是有钱人。”夏娴文的口气不善。 “没错,有钱人,”小孟自嘲,“不能随便交朋友,出入哪里都有人跟着,就连未来都是被设计匡算好的……有钱人!我们只能成为彼此的朋友,她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妹妹,在我妈死后,她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愿意照顾她为她花钱,你们懂吗?” 孟智超是个流氓,是个二溜子,不学无术,挥霍无度,他和谁都能成为朋友,也可以一言不合就开揍祸害谁,他虽然恨他爸,但他也明白自己是孟家的人,天生股子里就没长“温情”这种东西。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我刚出生我妈就死了,还是为了我死的,这个世界对我这么无情和充满了恶意,所以我为什么要心生怜悯!这是她欠我的,我翻出天去也无可厚非! 所以他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只在乎自己的拳头是不是比别人硬,他活在“你不仁我不义”的冠冕堂皇之下,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包括他那个爸,在他心里除了是个提款机和害死他妈的嫌疑人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直到陆遥的出现。 这么多年来,她用一双纤细的手拽着他走到一处光明之地。 那个哭着鼻子找他告状,为了躲家里大人跟着自己瞎跑,在他每一个生日也是她妈的忌日都会一脸嫌弃地对他说“孟智超你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的孩子陆遥,少女陆遥,都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看,没有人疼你,你也可以试着去疼你身边的人,也没有人从开始到结局会一直都孤单,孤单也不应该成为一种习惯,如果你觉得是,那也一定会找到一个愿意陪着你一起习惯孤单的人。 而孟智超明白,在自己最后找到这个人之前,暂时由陆遥来替代。 “路君峰,你能为她做什么?”他冷笑,不加掩饰的嘲讽鄙夷的视线直视他,“别和我说什么照顾她,她缺你这点照顾吗?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呆在她的身边?还是你以为,你留得住她?” “孟智超,你醉得不轻……” 小孟的左手突然抬起,在夏娴文的头顶用力“蹂躏”了一番,在她快要发飙前及时停下,他故意贴近她耳边,暗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没有喝醉……” 夏娴文神色一凛,从耳垂那儿蔓延开一抹怪异的红,她想要对他开骂,却又不甘不愿地忍住了。 小孟复又看向一直盯着他,不放过自己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的路君峰,他虽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一脸漠然,但他很早就已经看穿了这个人心里的东西,他的那些卑微,懦弱,自私和不甘。 路君峰深知自己配不上陆遥,他以那样一种尴尬的身份走进陆家,赖在陆遥身边已经是他这辈子能做到的最艰难也是唯一的事情,可是他却不知足,他妄想要得到更多,他竟然想要得到陆遥这个人! 他痴心妄想,狼子野心,他虽然仗着陆遥现在喜欢他,离不开他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陆遥带给他的这场美梦,可是他心里不得不看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给不起陆遥所要的未来! 他终究明白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可以相伴行走一段旅程,但永远走不到同一个终点! 他比谁都清楚明白,所以他才会把陆遥死死地拽紧在自己手心里,这么多年在她的身边筑造起一间无形的牢笼,潜移默化地把陆遥带到他所在的,那个充满了自私自利的占有欲和只为自己考虑的狭隘世界中去。 小孟一反常态,那些玩世不恭和吊儿郎当仿佛从来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冰冷的表情不同于在面对陆遥时,仅仅作为有钱人对路君峰卑微出生的鄙视,而是打从心底里的厌恶憎恨他们这一类人。 他赤裸裸地告诉这个人:“你应该明白,我们和你们,不同。” 陆遥的酒量和她爸爸没差,别说一杯,就是一口也能醉倒。 小孟虽然说这只是一种特殊粮食酿造的带有一点点酒精的饮料,他这话没错,可他没告诉陆遥,这饮料在经年累月的密封发酵,在水分的渐渐蒸发之下,那原本的一点点酒精浓度早就翻了几番,他自己几杯下肚就已经有些打漂了,更何况是酒量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陆遥。 路君峰带她去孟家的客房休息,没让她睡床,怕她不脱衣服睡醒来后要着凉,所以只是让她脱了鞋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 她睡着时,他就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满目温柔地看着她的睡颜。 夏娴文推门进来时,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路君峰,她看不见他望着陆遥时脸上的表情,但她能看见他的手握住陆遥垂落在身侧的手,正在替她轻揉着手腕处。 陆遥刚才吃饭时,手腕内侧不小心被滚烫的石器烫了一下。 就碰了一下,陆遥很快就躲开了,连坐在她对面的小孟都没发现,她是在卫生间看到陆遥往手腕冲水问她后才知道的,陆遥还让自己出去后别说起,她怕让路君峰知道了又得说她毛手毛脚四体不勤。 夏娴文一直都挺羡慕陆遥,也许一开始就是因为羡慕她才想要靠近她,想要和这个人产生点瓜葛,和她做朋友,和她变得亲密无间。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陆遥是她永远羡慕不来的人。 除了她的家庭背景,她的漂亮她的可爱,还有这些为了她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男人。 ------------ 第133章 你愿意放开陆遥的手吗  “你就这么忍得下去……” 路君峰抬手示意夏娴文噤声,在确定陆遥没有被吵醒后,他将一直握着的手塞进盖在她身上的薄毯后,才和夏娴文一起轻手轻脚走出了客房。 小孟和陆遥两个“酒鬼”各自在房间里休息,夏娴文是在照顾好他之后才来找的路君峰。 他们站在孟家二楼长廊的尽头,那里开了一扇窗,窗下摆了几盆红掌,午后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投射在厚重的深色地毯上,投下一块斑驳的光影。 路君峰站在这片光影里,整个人散发着一层淡金色的暖意。 夏娴文刚才还满腹的重话,可这个人现在站在了自己面前,低头沉默不语,她突然觉得这个人挺可怜,所以她何苦还要用那些话再去伤他一回呢。 她靠在墙壁上,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色,若有所思地问他:“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看不出来吗?”他冲她苦笑。 没想到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她开始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太过担心他。 “何止是看出来了,”她似是怒其不争道,“就是因为太容易被人看出来,所以你才受制于人!你那么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对她,她是会很感动,可时间久了,在她开始习惯了你这些‘感动’之后,她会觉得你能给的也只有这些,慢慢的,你的喜欢和宠爱在她看来都会变得异常廉价。” 他终于抬起头直视她,眼神清明而坚定,他说:“阿遥不是这样的人。” 她虽然总是装出一副对别人的喜欢不屑一顾的厌烦,她也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喜欢,他曾经指责过她“无情”,可就是因为她不随意接受和给予别人感情,所以她才会对她自己的感情郑重负责。 不轻易说喜欢,可一旦说了,就绝不会收回。 “她和我们始终是不一样的人,孟智超刚才的那些话,你听不懂吗?” 夏娴文只要一想起小孟说的那句“我们,和你们不同”,心里就升起一股凉意,她开始懊恼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自信,她逼问他,“她不是一直想要出国吗?她有没有说过愿意为了你留下?如果她从来不曾为了你而改变过自己的决定,那么你有什么自信认为她会愿意留在我们这种人的世界中!” “我和阿遥……” “路君峰,你喜欢陆遥,陆遥她也喜欢你,那次在便利店的门口我就和你说过,如果这样你就不应该放开她的手,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你都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夏娴文第二次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这一次他终于开始正视她对自己与陆遥之间的事情过于关心的怪异举动。 “你为什么一直劝我要把阿遥留在身边?” 夏娴文早就料到路君峰会对自己产生质疑,她泰然自若地迎上他探究质疑的视线,不假思索道:“因为孟智超!” “你认为孟智超喜欢陆遥?” “我没误会,我知道他把陆遥当亲人当妹妹,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是他喜欢的我都介意!” 夏娴文不经意透露出的狠辣神情让路君峰心下一惊,对这个人突然出现在陆遥身边的目的不禁起了疑心。 “你为什么要招惹阿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孟智超不是那种关系。” 所以她不可能是因为把陆遥当成了情敌才接近的她,而看她此时的神情,他觉得她对孟智超的感情恐怕不仅仅是喜欢,如果不是喜欢,那么她究竟为什么要接近他们? 夏娴文似乎觉察到了路君峰带上了敌意的戒备,她尴尬又仓促地收敛起不自觉泄露出的心底里的心思,恢复成她一贯没心没肺的表情。 “你不要这么看我,”她无奈地苦笑,“我想要做什么和陆遥没有关系,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我反而很喜欢她,就怕她知道了我心里的那点私心,她就不想再和我相处了。” 夏娴文这个人和她的家庭背景,路君峰其实有所了解,他曾经警告陆遥不要轻易和自己不了解的人接触。 可当她们两个人越走越近,陆遥虽然从没有承认过她和夏娴文是朋友,但路君峰了解她,她已经把夏娴文这个人放在了心里。 陆遥难得愿意与人付以真心,更是少有得有人能忍受她的小性子小脾气,所以他一直没有刻意阻止她和夏娴文越走越近。 而后来他也自醒过,一个人的家庭背景不应该成为推拒她的理由,反而应该尊重他们愿意不畏艰辛,怀着注定失败的孤注一掷想要靠近你的勇气。 他不可否认,会对夏娴文最后的一点芥蒂释怀,是因为觉得她和自己其实是一类人。 孟智超总是能一针见血,他带着有钱人天生的优越感站在高处对你口诛笔伐,不可一世地审视你内心的阴暗与罪恶,在他面前,他们这样的人无所遁形,所以他能料想得到夏娴文在孟智超那里受到的心伤有多重。 而曾几何时,陆遥也曾经这样对待过自己。 所以,他才最终没有阻止她刻意的靠近。 “阿遥不会在意那些。”可路君峰下意识里不赞同夏娴文对陆遥的看法,他始终不肯承认陆遥是小孟嘴里的“有钱人”,拥有和他们这样的人完全不同的人生与未来。 “情人眼里出西施,”夏娴文直截了当地打断路君峰的反驳,她敛去眼底过重的阴郁,转而冲他爽朗一笑,“我说的是我自己。孟智超刚才那番话,不止是针对你,他同样是在暗示我,‘我’这样的人,和‘他’是不同的,我可以和他一起走过某一段旅程,却永远到不了他的终点。可即便他把话说的这么绝情,我还是不会离开他,只要他不明着赶,我就赖着不走。” “你明白,这样的追逐会很累。” 十岁那一年,他爱上了一个他在过去根本不敢奢望的人,他把这个人,完完整整,珍而重之地嵌入了自己的心底深处,从那时开始,他便开始了一场不顾一切拼了命往前追逐的梦。 在逐梦的过程中最痛苦的不是对方的拒绝,厌恶和仇恨,而是:你是那么的清楚明白,你和她之间没有未来! 你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付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把一整个的人生和未来倾注其中。这已经不是一种赌注了,而是自虐! 夏娴文突然朝她面前的路君峰伸出自己的手,手心向上,摊开在他面前,她问他:“在他们嘴里,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是同处于一个世界中的,如果我让你现在就放弃你身后房间里的那个人,然后牵住我的手,我们可以并肩前行,可以走到唯一的共同的终点。路君峰,你愿意吗?你愿意放开陆遥的手而牵住我的手吗?” 路君峰一脸疑惑不解的看向她。 夏娴文没有马上把手收回,她也没有因为路君峰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尴尬,她好像就是一个没有“知觉”的人,不管你们是喜欢她讨厌她还是漠视她,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给了自己一个很明确的定位,因为有了这个定位,所以那些伤害她都可以不在乎。 “你看,牵住我的手多么容易啊,可是你不愿意,所以……真的没什么累不累要不要的劝解和犹豫,这是我们自己选择要走下去的路,再崎岖坎坷没有回头的机会,也都得自己一步步去走,我不后悔,我希望你将来也不会后悔。” 陆遥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路君峰的怀里。 他躺在孟家客房的沙发上,她则侧着身蜷缩着依偎在他怀里,也不知道他们这样一起窝在沙发上多久了,连她自己的手都发麻了,那他的手和肩膀…… “别动……”发现怀里的人想要起身,他一只暂时还能动的手环在她肩头,将她圈了起来。 “我这样压着你,你不会不舒服吗?”她这么担心他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在他怀里找了个更为舒适的位置,一双手越过头顶环抱住他的脖子,在行动上表达了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想要离开他怀抱的打算。 “确实不舒服,”他拿下巴亲昵地蹭着她的头顶,在陆遥看不见的脸上毫不掩饰他对她的如痴如醉,他说,“不如我们反一反,我把你压在我身下,好不好?” 陆遥:“……” 路君峰收紧手臂让她的身体和自己之间没有一丁点的空隙。 “你抱太紧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仅仅用一只手就像要把她的身体给折断! 陆遥的锁骨磕在褪去了少年的清瘦,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硬邦邦的路君峰的胸膛上,挤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阿峰,你的手松开一点,我有点疼……” “哪里疼,嗯?” 他却好像根本不顾虑陆遥的抵触,已经从麻痹中恢复了知觉的另一只手从陆遥的衣服下摆中探了进去。 “阿峰!”陆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呼出声,她反手想要压住他游移在她背后的手,却被他粗暴地制止。 “阿遥,你不要躲,也不要拒绝我!”他一手仍然禁锢住陆遥的上半身,一双腿缠住她的腿,让她整个人只能贴服在自己身上动弹不了分毫。 在确定她不可能逃脱之后,他才开始在她头顶落下一个个细密的吻,钻入她衣服中的手漫无目的地揉捏着她柔嫩的后背。 他故意下手没有控制力道,捏得陆遥连连喊疼,可他却恍若未闻,她越呼疼,他手上就更没了轻重。 当他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将手指抵在她内衣的扣子上时,陆遥隔着衣服在他胸口上咬了一口。 直到牙齿咬得酸疼她才放开,她的脸覆在他胸口半是警告半是求饶道:“阿峰,你不要这样,你放开我,你喝醉了是不是?你,你不要……你不要碰那里!!!” ------------ 第134章 只有得到你才能把你留下  在陆遥忍不住惊呼出声的同时,路君峰已经不顾一切的将那个小小的金属扣子给解开了! 他在陆遥的惊恐中将她整个人翻了个身,他已经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弄疼她,他把她强势地压在了自己身下,手也从她的后背移到了前面。 陆遥的内衣已经被他解开,此时他的手就卡在她的肋下,只要他的手指再往前移动一下,就能触碰到她身体上最为美好,也是他无数次警告自己不可以肖想和触碰的禁忌之处! 但他现在决定要打破为自己设下的禁区! 他一双风云涌动的双眸紧紧盯住陆遥惊慌失措的脸,他无视她眼里的害怕和抗拒,他急于向她解释,“我想了很久,阿遥,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 他低头吻住她的眼睛,逼迫这对他最爱的月牙儿闭上,他怕看到她眸中那些他不愿意再一次看到的东西。 那是那年暑假,他再一次见到她,在她认定自己是害她此生不幸的罪魁祸首时她望着自己时眼里的东西! 他在她的耳边蛊惑她求她:“阿遥我求求你,你不要反抗,不要拒绝,更不要恨我,我真的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什……什么办法……”陆遥一直听到他提到“没有办法”,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解决不了什么难题?而这一切又和他此时此刻所有的举动有什么关系? 陆遥被他用身体压住,他比她高大壮硕了不止一点点,当他死死地压住自己时,她感觉自己胸口所有的空气全都被抽走,脑袋里更是缺氧缺得厉害。 她因为喝了酒,身体本就绵软无力,此时自己的抵抗在他面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微不足道,他无论想要对她做什么她都无力反抗。 她只能用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将他埋在自己胸口的脸捧住抬起,颤抖着声音问他:“你到底……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他俯下身疯狂地亲吻着她的脸,她的鼻尖,她的唇。 陆遥不是一个被养在深闺里什么都不懂,对男女之事没有一点概念的“小白”。 她会在课间不经意地偷听男生们谈论的那些片子里的情节,她从小就接触欧美文化,她甚至比同龄的女孩子懂得更早。 而她也一直都清楚路君峰对自己身体的渴望,为此她乐此不疲地撩拨他试探他,她享受他对自己那些在临界点的试探与克制。 所以她非常清楚他现在在做什么和他想要对她做什么! 可她不明白的是,虽然各自的身体已经产生了青春的悸动,但他们彼此都清楚即使会发生也不应该是现在,他们连高中都没毕业,绝对不可以做超出年龄所能承受的事情! 她以为他懂得如何保护她,更不会舍得伤害她,可是他现在表现出的疯狂让陆遥开始怀疑她对他的那些认知,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其实他对自己的喜欢一直带有目的性! “阿峰……你……你听我说……”陆遥克制着他在自己身上制造出的陌生而奇异的感觉,她将身体里迅速窜起的一股想要回应他的冲动死死压了回去,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我们都可以……好好地解决,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路君峰却根本不想听她说话,反而强势地堵住她的嘴! 他长驱直入,在她嘴里与心上烙下一连串强硬的标记,他一口咬住她的下巴,在仅剩的理智中低吼:“我只有得到了你才能把你留下!!!” 路君峰的话让陆遥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抵抗,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 路君峰哑声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真正的得到你,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呢……我害怕,我害怕,阿遥!孟智超那些话是我心底里最深的恐惧,我该怎么办,求求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阿峰……”陆遥把他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他压抑的哭声从她肩颈处传来,陆遥的泪跟着从眼角滑落,刚才对他所有的厌恨和恐惧全都化成了对这个人无穷无尽的疼惜和不舍。 “阿遥,对不起,我不想那么做的,可是我……我……” “不是你的错,不是,一直都不是你的错。”路君峰在陆遥面前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让她的心疼得没了底。 她在他面前,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享受着他所有的宠爱与照顾,心安理得的做着他的“孩子”,他也真的把她宠成了孩子,冷了给她准备衣服,饿了为她做好吃的,她的生理期他比她更紧张…… 他那么用力地爱着她,竭尽全力想要来到自己的身边,可她呢? 她一直以来都在以那些他无力反驳的理由,欲拒还迎地把他限制在自己的心门之外,她宽慰自己欺骗自己,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她心里有他,哪怕最后他们不在一起,她也不算亏欠了他。 可是,他所期望的就是和自己在一起啊! 他从那样一个家庭里长大,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他身边的他爱的那些人一个个的离开了他,而她竟然一点都不懂得心疼他,她在他心上扎上一刀又一刀,把他那颗心伤得鲜血淋漓! “阿峰,如果你想要我留下,我就哪里也不去了。” “你说什么?阿遥,你在说什么!”路君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遥的脸,他在她脸上努力分辨着她是不是为了安慰他才说的刚才那些话。 “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不出国了。”如果知道他的内心对于她的出国原来一直存有这么深的执念,她该早一点告诉他,她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的未来。 “可是,我不明白,出国不是你从小就想要去做的事吗?你为此付出了那么多,我以为,以为你那么想要出去……” “因为……”陆遥将他一脸惊慌失措,难以置信和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臆想的不安全感全都收入了眼底。 她主动贴上他的额头,在他唇上惩罚似的用力咬上一口,她笑着流泪,“我不想在下雨天里,因为你没有办法来到我的身边把我拥入怀里,而淋成个落汤鸡啊……” 陆遥也许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懂什么是爱情,她心里所能感受到的只是她离不开这个人而已,看到他就莫名的欢喜,碰到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就算他是造成她这一生不幸的那个人,她也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舍得去。 这个人的心里,装着陆遥所不知道的那么多的苦,不知需要多少的甜才能去填补,可就是因为他心里的苦有那么多,所以仅仅一丝甜便能填满。 而陆遥在此刻终于明白了,自己就是他心尖上那唯一的一点甜。 “她愿意为了我留下”这恐怕是路君峰在梦里也求不来的,他以为自己其实喝醉了,喝醉之后做了个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梦。 可是他眼前陆遥湿漉漉的眼睛里,蕴含着的坚定不移孤注一掷的眼神,和自己手下陆遥纤细光滑的身体……这些视觉和触感真实到根本无法忽视! 他被陆遥那句话震离躯体的灵魂和有生之年所有的不知所措全都加诸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竟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他急喘了几口气,却始终开不了口说出一个字。 “阿峰,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呀?如果你不想,那么我还是去M国吧,其实我挺向往唐斐哥哥的学校……” 看他一脸的震惊和无从是从,陆遥故意逗他,装出了一副失落的表情。 他上一秒还在为了她那句掏心掏肺的话而感动震惊,下一秒就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开着玩笑的脸,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用冷硬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复述着她的话:“你想要去M国?” 陆遥一本正经地点头。 “你想去找唐斐?” 陆遥憋着笑很用力地点头。 路君峰卡在她肋下的手一寸寸上移,在陆遥细嫩的肌肤上制造出一波又一波的战栗! “我我我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开玩笑的,阿峰,停停停!!!” 那双不安分的手在陆遥快要失控的惊慌中,从那片禁区处一滑而过,而陆遥一声控制不住的惊呼声则被他眼疾嘴快地全都吞入了腹中。 当他终于舍得放开她,让她能重新获得新鲜空气时,她发现背后内衣上的扣子已经扣好,衣服也规规矩矩地贴在了腰侧。 路君峰手掌撑在陆遥两侧耳边,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他的视线自上而下的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眼中,她衣衫不整,满脸潮红…… 他按捺下又一波身体的蠢蠢欲动,他对陆遥也对自己说:“今天就饶了你,反正……反正过不了多久,你迟早都是我的人……” 下午茶的樱花芝士原本是陆遥的最爱,可她只尝了两口就兴致缺缺,小孟以为她酒还没醒,再看她脸上的红晕从下楼开始就没消下去过,忍不住担忧道:“遥遥,你是不是发烧了?” 陆遥不以为意的拿手碰了碰自己额头,没想到还真有些发烫。 小孟赶紧让阿姨去泡杯力度伸来。 夏娴文关心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烧了?” 路君峰原本正用自己手量她额头的热度,闻言,神色不自然地看向陆遥的衣服领口。 “可能刚才睡觉时没盖好被子,这种天很容易着凉发寒热。”路君峰低下头急忙解释,并悄悄地替她拉了拉领口。 她脖子上,凑近了看还能看到一小块充血的紫红色,至于她刚才有没有盖好被子……事实上她不仅没盖被子,连衣服都几乎全被扯开了! 夏娴文正在挖蛋糕的手一顿,她疑惑地看向路君峰,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路君峰是一个陆遥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都会心疼不已的人,刚才他就在房间里,怎么会任凭陆遥睡着后不盖被子呢? 而他这副低着头脸红,欲盖弥彰的样子非常之可疑! “我说遥遥,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孟说这话其实是针对路君峰,他的意思很明显,你路君峰不是号称喜欢她宠爱她吗,所以你又是怎么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呢? 而他们一个个在心怀鬼胎时,陆遥的神思早就飘远了,她从刚才为止一直在回忆一件事情,她有些心慌意乱地想着:“他刚才,到底有没有碰到我……那里呢?”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翻了个车……) ------------ 第135章 约会  “遥遥?”陆匀叫住换了鞋正准备出门的女儿。 “我出去一下!”陆遥抢在陆匀想要开口询问自己去哪儿之前,鞋跟都来不及拔就夺门而出。 陆匀收拾碗筷的手一顿,心里不禁疑惑道:“我难得这几天回家早,怎么总是形单影只孤家寡人的?这两个孩子每天吃完晚饭就往外跑,一个自称是去书店转转,另一个连理由都省了,直接来一句‘我出去一下’,连个说法都没有。难道我这个当爸爸的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陆匀因为两个孩子不愿意和自己呆在一起,让他能感受到难得的家庭温馨而自艾自怜,陆遥则拖着一只鞋跟还没拔上的鞋子,单腿蹦跶着一路跳到了楼道里。 路君峰正要给她发条短信,看到楼道口的门被人推开,也不看是谁,迫不及待地一把将门外的人拽了进来。 “等等等等,我鞋掉了!” “怎么不穿好鞋出来?”嘴里说着苛责的话,人却不假思索地蹲下身给她穿鞋。 她扁着嘴向他抱怨:“还不是怕陆匀又问我这么晚到哪儿去嘛!” 她虽然在陆匀面前,一脸平淡如常脸不红心不跳地出了门,但心里难免会小小地有些紧张,其实只要陆匀再多问她一句“干什么去”,她可能就要心虚地露出破绽来。 “还不都怪你,偏偏挑他在的时候让我出门。” 给她穿好鞋子,他像往常一样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下楼。 他们家住十六楼,两个人靠一双脚走到一楼要花不少时间,但他们愿意累一点久一点,因为只有在这段时间里,在没有人会经过的楼道里,才能五指交缠地牵着手互相依偎在一起。 直到走到一楼大厅,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才不依不舍地放开。 两人在家门口的车站上跳上辆公交车,过了下班放学的高峰,车上几乎没什么人,两个人也不坐,而是站在靠近后车门的位置。 陆遥抓着头顶的吊环扶手,路君峰站在她身后,抓在比吊环扶手还高的金属长杆上。 没有放学下班赶着回家的人,公交车开得晃晃悠悠,不急不缓。 陆遥有空位不坐,却又犯懒,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身后那人的胸前。 可那人也不打算白白地给她靠,将自己的脑袋慵懒地搁在了她的头顶,鼻息间是他最喜欢的某一种味道。 他们会在车行过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她有时候怕他听不见,会不自觉地微微仰起头,而他只要垂下视线就能看清她嘴边不时露出的那颗小虎牙。 她大都说些她自己认为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时常边说边笑。 他其实觉得她讲的那些事情一点也没意思,不过讲些谁和谁告白被拒绝后在广播台点了首《你好毒》,她们英语老师每天都换不一样的衣服从来不带重样,小孟和夏娴文又怎么互相伤害了…… 这些事儿其实一点也不好笑,他也根本不想知道在别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可是当她在和自己叙述这些时,她眼里含着千娇百媚的笑意,那副眉眼弯弯嘴角上翘的小模样,使得他心里千种万般的“没意思”“和我有什么关系”全都化成了一股柔软温热的汪洋。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混合着空荡的车厢里发动机的轰鸣声,让他觉得这一刻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又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偷着去吃一颗被大人藏起来的糖,那种千辛万苦之后得来的甜蜜,像是踩在了云端,甜在了心坎。 也化去了他心里所有曾经以为永远也放不下丢不掉的伤痛…… 这几天陆匀难得有空,当起了劳模父亲,下了班直奔回家买菜做饭。 虽然有阿姨的帮忙和打下手,但毕竟学艺尚浅,诚然比起以前是进步了很多,但依然难得陆遥的欢心。 她每天晚上几乎都只吃几口饭菜就不再动筷子,除了最近是她爸爸掌厨这个原因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不知道打哪儿出的太阳,路君峰竟然喜欢上了带陆遥到处去吃甜点。 这便是陆遥觉得他突然之间对自己好得有些过了的原因。 为了满足她的口腹之欲,每天吃完晚饭就千方百计骗着他的陆叔叔出门,再把自己也“拐带”出来,两人在家门口坐个五站的路去S市大学城周边吃东西。 吴江路小吃一条街自从因为城市改造建设被“取缔”之后,陆遥和夏娴文才发现了原来S市大学城是个中外美食聚集地。 由于面向的大部分受众群体是学生,价位特别适中,更是为了给莘莘学子提供一个良好的读书学习与同学之间增进感情的场所,方便大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而开满了遍地的咖啡店甜品店奶茶铺…… 陆遥是个矫情的姑娘,从小就喜欢这些充满了小资调调的小店。 路君峰之前不大愿意放陆遥来这种地方,怕她饱暖思淫 欲,在这样一种环境中萌生出周围男生挺可爱想要上去撩两下的不正经作风。 当陆遥将路君峰这一奇思妙想的理由说给夏娴文听时,后者简直不敢相信,分明是他怕陆遥被别人拐带了去,竟然能空口白牙地把脏水都泼陆遥身上? 夏娴文不禁感慨原来看似风光无限的陆遥过得却是这种束手束脚的日子,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可是陆遥不理会这些,她只知道路君峰有钱,又舍得给自己花,她一穷二白,只能是吃人家的嘴软,面对在陆家掌握经济大权的人不得不低头,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深谙“有钱就是大爷”这句真理。 但路君峰也不是一直对她那么大方的,就好比昨天他们去家门口的那家面馆吃饭,她嫌面汤上漂浮着的两片薄如蝉翼的牛肉不够塞牙缝,想要再加碗凉拌牛肉,他却说什么也不加。 说什么这么晚吃牛肉不好,他很少有拒绝她的时候,她一时气不过,连面都不吃了,和他置了一晚上的气。 可她人穷气短,又四体不勤,煮个泡面也能把自己气着,他立在厨房门口实在看不下去才伸出援手给她煮了碗面。 家里都是只买一天量的菜,从来不会有剩菜,所以他只能为她煮上一碗清汤面。 她虽然大小姐脾气,又臭又硬,但唯独对着他的面毫无招架之力,一碗清汤面连口汤都不舍得剩。 他有时候就想这个人倒挺好养活,只要是他给她吃的,洗的,准备的,她从来都没有异议,她其实在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时,他自身也同样心甘情愿地想要照顾她。 路君峰对她的好,让她并不后悔当初选择了留在他身边,而不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出去。 时光也在背着家人朋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偷约会亲热中而过。 “小托福”竞赛的结果一出来,小孟就给陆遥去了电话,陆遥在知道成绩后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她对自己的英语水平一直非常有自信,况且竞赛时她的状态还算不错。 虽然她从没挂在嘴上嚷嚷过,但私心里一直认为这次竞赛自己肯定能拿个奖回来。 可事实上结果却是她连十强都没进,更别提拿奖了。 小孟考得也不如意,倒是另外两个以为会被他们吊着打的只是作为练手的人,反而双双进了十强,排名还挺靠前。 得知路君峰比自己考得好,陆遥竟然觉得挺欣慰,看来自己之前对他的强化训练起到了效果,这倒是减淡了些她自己没能入围的遗憾。 陆遥的骨子里毕竟占了几分洒脱和豪爽,考试和竞赛从不是她内心最为追求的东西。 她早已放下了出国的念头,这“小托福”竞赛参不参加原本就无所谓,没得到理想的名次也没太难受。 当然小小的遗憾还是会有一点,她想如果她能和路君峰一起捧着两个竞赛奖杯回家,陆匀一定很开心。 午休时,陆遥没有像往常似的呆在教室里听歌休息,她去了学校的小阶梯教室,路君峰每周一三五午休时会在这里上英语口语强化班。 这是陆遥第一次在午休时间来这里,她口袋里藏着的是她预备作为奖品送给路君峰的礼物,以表扬他英语水平的超常发挥,她还打算见了面要打趣他一番,恭喜他为他的陆叔叔争了光。 陆遥口袋里揣着那年为唐斐送机,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买下的那串黑色皮质手链,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里,在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就这么指名道姓地来找他,她已经准备好会当着他们的面将她的礼物亲手递到他手里。 陆遥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思虑了很久,最终她下定决心,决定不再顾虑别人对他们两个人的看法。 既然她已经决定留下和他在一起,那么她不再需要隐藏起她在面对这个人时眼里的热切与追逐,她不怕任何人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哪怕是她的爸爸,她都可以不假思索真诚坦然地告诉他:我喜欢他,我决定要和他在一起! 陆遥一路上心跳得异常地快,她既紧张又期待,她想他一定会非常震惊也会欣喜若狂吧! 阶梯教室里有些吵,可能正是自由讨论时间,陆遥站在阶梯教室后门口,她虽然信誓旦旦而来,可真到了门口却胆怯了。 靠在教室外的墙上,她深吸了几口气,又暗暗给自己打气,正当她决定踏进教室时,就在她的身后,与她一墙之隔的教室里,两个人的说话声从后门口开得直挺挺的门边传来。 陆遥躲在他们身后,不过是一堵墙的距离,其实陆遥只要稍微偏一偏头他们也许就能看到站在后门口的她。 可是陆遥的脚被他们的话,被他们正在谈论的某一件事钉在了原地。 站在阶梯教室外的陆遥,从来没有觉得六月的风,竟然会带着阴森的寒意,刮在她身上,刀扎斧削般的疼…… 陆遥闭上眼,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正在说着话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正在谈论的那件事也和自己毫无瓜葛。 可陆遥太聪明,她骗不了自己。 她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里,原本那些急于向他展示的她的喜欢和热爱,好像被冷水浇过的小火堆,眼里所有的光芒一点一点逐渐暗淡下去…… ------------ 第136章 一支笔  “陆遥?你不是自动请缨去参加那个‘英语口语强化班’了吗?”陆遥的同桌正趴在课桌上看书,看到从外边急匆匆跑回来的陆遥,“你找什么呢?” 陆遥一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笔袋里,课桌里,书包里,她甚至把自己那些书一本本地翻过去。 “你丢……什么了?”前桌的同学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回头看着她怪异的举动。 陆遥一脸着急,手里不停地翻东找西,边回道:“一支笔。” “一支笔?”所有人都诧异地盯着她,也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谁都知道陆遥住在S市很贵的黄金楼盘,家里挺有钱,根本不会差一支笔,难道说这支笔是什么很昂贵的牌子吗? “是,我丢了一支笔,”陆遥突然坐定,眼神毫无聚焦地落在桌子上的一片狼藉上,她近乎呓语,“你们看见了吗,一支……一支浅蓝色的笔……” “浅蓝色的笔?”大家面面相聚,都是一脸茫然。 陆遥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那支蓝色的笔。 放学回了家,她先在自己房间里找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趁路君峰在洗澡时,终于在他床头柜下边的抽屉里找到了。 路君峰洗好澡擦着头发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陆遥。 他虽然被她吓了一跳,却在看了眼紧闭的房间门后,快速地伸出手将她一把捞进了自己怀里。 他刚洗好澡,身上是她最喜欢的橘子味清香。 陆遥乖巧地被他抱在怀里,她还主动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两个紧贴的身体一左一右轻微摇摆着,他想:还好,这个人现在就在自己身边,而她也已经向自己亲口承诺,她哪里也不去,会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 他会照顾她,宠她,喜欢她,爱她,永永远远地和这个人在一起,连一天一刻都不想分开。 “阿峰……” “嗯?”路君峰回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已经不知不觉把她的后背抵在了身后的墙上,鼻尖来来回回擦过她的脸和脖子。 她很早就洗好澡了,身上的橘子味没有自己重,可却隐约一股淡淡的奶香萦绕在他们四周。 “我有件事要问你。”陆遥突然侧过脸躲过了他的吻。 他只以为这个人无非是欲擒故纵,故意端着姿态,就像以往似地,她心里想要自己亲她抱她,嘴上却倔强地说“不要”。 他惩罚似的用舌尖轻扫过她敏感的耳垂,柔声问:“阿遥,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陆遥忍着他故意在她身上制造的酥痒,强迫自己敛起心神。 “我想问你,”路君峰在她控制不住的颤栗中吻了吻她的耳朵,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不爱喝牛奶,可你身上为什么总是一股奶香味儿,就好像……好像一块奶油蛋糕。真想……把你一口吞进肚子里!” 他附在她耳边几不可闻的露骨低语声,赤裸裸地表达了他对于她整个人已经隐忍到极限的强烈渴望。 “阿峰,你想和我做那种事对吗?” 陆遥直言不讳的话让路君峰正探入她睡衣里的手一顿,脸上瞬间浮上羞涩之意。 相反于路君峰的紧张和手足无措,陆遥反倒毫无一丝尴尬。 她从容不迫地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离得近看他,才发现这个人长得确实挺好看,五官清俊,眉峰凌厉,唇色浅淡。 陆遥这一奇怪的态度,让路君峰心里不安起来。 陆遥盯着他的眼睛问:“今天‘小托福’的名次公布了对吗?” 她这句话让路君峰眉峰一蹙,心里“咯噔”一下。 “我考得不好,而你入围了前十,全国前十,很了不起,恭喜你。” “阿遥,这只不过是一次……” “哦,还有夏娴文,据说考得也不错,差你一个名次而已。”陆遥在提到这件事时的口气里听不出太大的情绪。 纵然她已经将这件事从午休时忍到了现在,她很想要问问路君峰,他和夏娴文在阶梯教室里说的那些话,是因为知道她就站在教室外所以故意开的玩笑吗? 陆匀正在客厅里,他们都知道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陆遥尽可能压低自己的音量,她难得用这么低沉暗哑的声音说话,说道最后竟然勾出了一丝哭腔。 “阿遥,你……怎么了?”路君峰早就发现了她的异样,直到陆遥快要落泪,他才惶恐地看着她,“是因为我比你考得好吗?你别哭,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比赛,那个奖我不要了,我弃权!” 陆遥倔强地抹去眼角马上要落下的泪,垂下目光,她忍着怒火道:“为什么不要!” 路君峰没料到她会突然将自己推开,他脚步往后踉跄了几步,而陆遥这一奇怪的转变也让他心里同时升腾起巨大的恐惧来! “阿遥……”路君峰想要去拉她垂在身侧的手,却被陆遥无情地甩开。 “你为了这次竞赛那么的千方百计不顾后果,你不就是想拿奖吗!不想要?弃权?我都替你感到可惜!” 她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一说出口,路君峰才终于明白,过去一段时间以来心里的担忧已经变成了事实。 她还是知道了。 陆遥深深地看了眼路君峰的脸,口气清冷决绝:“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骗你?”路君峰在明白自己的“丑事”败露之后,反而将自己一直不安的心沉了下去。 他确实一直在为这件事而自责不安,可她应该明白,明白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因为太爱她! 路君峰不顾陆遥的反抗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他用力箍住她的身体,让她只能被禁锢其中动弹不得。 他在这一刻,在明白自己已经被陆遥再一次厌恶的时刻,心里浮上百般滋味。 他一直在压抑自己对她强烈的无法释放的渴望,并独自承受她一次次的拒绝和逃避,虽然他曾经承诺不管她将来去了哪里,他都会永远喜欢她,但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她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而他凭什么在知道了她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情之后还要放任她离开自己呢!!! “竞赛早就结束了,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你告诉过我你不在乎竞赛的结果,你只是重在参与,这些话是你自己说的阿遥!所以为什么你现在要这么在意结果呢?你就不能不在意吗!” 路君峰抬起她的下巴,恳切地看着她,“阿遥,就当你不知道这件事吧!” 说完,他像是用完了全身所有的气力,只能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泪水滴落进陆遥睡衣的领口,流进了她的心里。 “好,我答应你,就当我不知道这件事。” 路君峰以为自己听错了,出现了幻觉,他紧张万分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紧紧盯住陆遥的脸,他想要从这张他为之倾倒迷醉的脸上看进她的心里去。 可他看到的却是陆遥眼里透着的冰冷和疏远。 陆遥将睡衣口袋里的某一样东西塞进了路君峰的裤子口袋里。 路君峰感觉那应该是一支笔,不出意外,应该是一支浅蓝色的笔。 她对他说:“谢谢你在竞赛那天借了这支笔给我,要不是今天午休时去阶梯教室找你,正巧听到你和夏娴文提到它,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今天中午……你来找我?” “哦,没什么重要的事,”陆遥神色如常,好像刚才说的那些事从不曾发生过,她的脸上竟然还挂着抹浅笑,“笔还你,我们……两清。” “小托福”竞赛需要考一天,上午考听力和口语,下午是阅读和写作。 上午由于时间紧张,两个项目连着考,而下午的阅读和写作因为时间拉锯比较长,所以两个项目中间允许参赛选手休息半小时。 陆遥他们四个人没去休息室,而是坐在小孟家的车里休息。 最后一场写作,在进入考场前,在包里翻找准考证的陆遥突然发现自己的笔袋不见了! 路君峰的考场就在她隔壁,正在排队进入考场的他发现了陆遥着急地在书包里翻找东西,所幸他有多带笔的习惯,他只拿掉了自己要用的一支,然后把整个笔袋都给了陆遥。 陆遥随手在他的笔袋里挑了一支笔用。 好在有惊无险,她作文虽然写得烂,但胜在英语词汇量大,字写得好看,随便胡诌几句堆砌一些漂亮的辞藻就能让一篇英语作文表面看着很高大上。 可最后竞赛成绩一公布,陆遥其他几个项目几乎拿了满分,只有英语写作被扣了不少的分。 这是一个有很多优秀高中生参加的竞赛,差一分就会落后许多名次,由于写作上的扣分,陆遥这次竟然连三分之一的竞赛选手都不如! 她以为是自己偏题,或者是这次她正好撞上了木仓口,她遇到了个注重写作内涵多过于辞藻丰富的严厉的阅卷老师。 但不管怎么样,陆遥也不过是在心里小小难过了一阵,并没有因为这样一场竞赛而否定了自己,更谈不上为此嫉恨比自己考得好,入了十强的路君峰和夏娴文。 可其实和她本身会不会写作,有没有偏题,阅卷老师严不严厉无关,哪怕前三个错她一样都没犯,这次“小托福”竞赛她也注定拿不了高分。 陆遥用来考试的那支笔是支可擦写笔,当她的试卷和其他人的叠在一起之后,在移动搬运叠压的过程中,她写的那些字会被涂抹掉,虽然不会真的消失不见,但考官在阅卷时会以“卷面不清”扣她一大半的分。 路君峰木然地放开陆遥。 他其实很想要替自己辩解,想要真心实意地告诉她自己当时内心的挣扎与痛苦,他想让陆遥站在自己的立场感同身受一番,那么她也许就能体会自己,原谅自己。 可是,他和这个人几乎在一块儿长大,他是那么地了解这个人,知道她有多厌恶欺骗和谎言! 他其实在刚知道这次竞赛的结果后,就义愤填膺地跑去找夏娴文质问。 夏娴文在小孟家车上时,将一只浅蓝色的笔偷偷放在了他的笔袋里。 他既没有提醒陆遥掉落在车里的笔袋,更是任由她拿走了自己的笔袋。 他当时犹豫了一下,想要从她手里拿回笔袋,可是在陆遥转身的刹那他最终没有能够伸出手, 他看着她走进考场,同时宽慰自己她不一定刚好用那支笔。 她为什么偏偏挑那支笔呢? 连夏娴文都知道,陆遥喜欢浅蓝色。 所以,他现在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向她解释呢? ------------ 第137章 把自己赔给对方  临近期末考试,这是高二的最后一次大考,成绩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升了高三后学校对他们的各种推优。 他虽然对自己很有把握,可陆遥的成绩差了一点,如果将来他们想要念同一所大学,除非是他故意跟着她考低。 虽然为了陆遥,他可以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她想要考哪一所大学他就陪她去考。 但如果可以,他依然希望两个人能一起上最好的大学。 陆匀虽然从没在念书和考大学上对自己提过什么要求,但他私心里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 就如同陆遥一直嘲笑和认为的那样,他不在乎自己怎样,是优秀还是平庸,可他在乎陆匀的脸面,他知道有很多人正等着看他的好戏,看他出丑,给陆家和尹家抹黑。 路君峰希望让陆匀觉得把自己带回家是正确的选择。 他知道是陆匀“选择”了自己,才让他这辈子能有机会来到陆遥的身边。 直到现在,他依然会后怕,如果当初陆匀选择的不是他,那么他现在应该还生活在一个远离S市繁华的偏僻小岛上,和他的祖父辈一样,过着他平庸而落寞的一生,像海边的每一粒无足轻重的砂砾,唯一幻想着的便是那滴如梦似幻的“蓝眼泪”。 即使不是他,陆匀也一定会找另一个人留在陆遥的身边。 再者,他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更为接近尹家,至少让那些等着看自己好戏的人都能闭上嘴,让他们觉得陆遥和自己在一起不会受委屈! 夜已深,他却还坐在书桌前为她整理一整个学年的物理笔记。 陆遥很聪明,可就是没什么耐心,语数外的基础她从小打的算扎实还可以吃老本,可物理基础学的不太牢固。 在路君峰看来,高考最关键的就是基础,什么三轮五轮复习法,归根结底就是一遍遍地巩固基础知识。 有一点路君峰和陆遥的看法是一致的—— 高考:就是无数人拥挤在一架岌岌可危随时会轰然倒塌的独木桥上,每天都会有人被残忍地挤下这座桥,淹没在激流中,而他们唯有尽可能地巩固基础知识才能在这座木桥上踩下坚实的每一步。 而他会牢牢牵住陆遥的手,让她一步都不跟丢自己,不用怕被周遭的人挤,也不惧狂风暴雨的侵袭,他们一同前行,最终到达彼岸。 他把提纲尽量做得详尽易懂,最好是她看上一遍就能掌握,省得她嫌麻烦把这些东西丢开在一边不理。 他在为她做这些琐事时所花的心思远比自己学还要用上十二万分的时间和精力。 “闭合电路的欧姆定律……”陆遥的电学知识学得最差,这也是许多女生的通病,他觉得该好好做这一方面知识点的注解。 他惯用钢笔写东西,写到一半发现笔没水了,可那瓶蓝黑色的墨水不知为何突然从手里脱落倒在了书桌上,墨水渍顷刻间将桌上的笔记本浸湿…… 他赶紧抽了纸巾去擦,才擦了一下,刚才写的东西全都糊成了一片。 他有轻微的洁癖,想要把弄脏的这一页撕了重写,却发现墨水渍已经浸染到了整本笔记本,早已无法挽救。 坐在书桌前不知怔愣了多久,他突然将手里的笔记本用力扔进了垃圾桶。 他又去卫生间洗手,湿了手想用洗手液,才想起陆遥刚才已经将主卧卫生间里所有她的东西都带走了。 她的洗手液,她那些奇奇怪怪散发着各种好闻味道的瓶瓶罐罐,她的毛巾,拖鞋,她的小发夹小梳子…… 当他打开门站在两间房间的过道里时,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问自己:我开门究竟想要干吗? 对过那间房间的门缝里没有一丝灯光透出来,所以她已经睡了吗? 路君峰试着去推小房间的门,竟然发现门被锁上了! “那就想尽一切办法赢过她啊!” “现在的输赢和对错比起未来你们的分离还重要吗?” “在你看来,一辈子有多少次机会能找回自己最爱的人呢?” 夏娴文的那些话像魔咒,在他脑海中不停盘旋挥之不去,他知道这件事自己做错了,大错特错,错到根本不值得她的原谅。 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谅,不管她骂自己还是打自己,哪怕是和自己冷战,他都可以接受。 他可以给她一段时间,他们总可以慢慢地把这件事消磨掉,就算当初她把自己当成害死她妈妈的罪魁祸首,她还不是爱上了自己?! 她说过她根本就不在意这种竞赛的结果,而她也亲口承诺会留在自己身边,既然这件事对谁都没造成影响,他不过是鬼迷心窍了这么一次,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她为什么要用那种冷漠的表情看自己,她看着他的眼神甚至比自己刚来到这个家时还要厌恶! 她还把他房间里所有她的东西全都拿走,她是打算彻底不理他了吗? 他不信她能舍得不理他,因为他了解她—— 陆遥早已经离不开自己了! 陆遥其实一直没有睡着,她只是把自己摔在床上,扔进黑暗中,让自己能静下心将最近发生的事从头至尾的过一遍。 她想要找出他做出那件事的理由和动机,她不否认自己的内心急于给他找一个借口,一个让自己无从反驳和推翻的借口,然后第二天醒来后她可以毫无芥蒂地告诉他:“阿峰,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陆遥想了很久,反反复复地把这件事拿出来分析,也终于替他找到了理由—— 他是怕她离开她!他喜欢她爱她才会这么做啊! 是她不好,让他一直没有安全感,全是她的错,不能怪他的啊…… 陆遥在迷迷糊糊中,眼角的泪渍还未完全干,隐约间听到转动钥匙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自己锁门了啊…… 可又是谁在开她的房门? “阿……唔……” 陆遥刚要开口,嘴却被一双带着寒气的手不容分说地堵上,同时她闻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知道是他后,她刚想要放松下来的心,却在下一秒又被狠狠地提起! 路君峰用手肘压住陆遥的胸口将她用力摁压在床上,并捂住了她的嘴巴。 陆遥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在他指缝间艰难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知道陆遥是在向自己质问和求饶,因为他压在她身上的力气很大,一定是把她的胸口压疼了。 可他不在乎,他反而在陆遥的反抗和挣扎中加重了力道。 他心里悲凉地想:你疼,我比你更疼!!! 她那套浅蓝色的睡衣洗了,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韩版睡裙,他另一只手拽住了裙摆。 “呜呜呜——”陆遥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挣扎得更加剧烈! 即使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即使只是想象,他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能直观地感受到她的美好。 她白得发亮的肌肤,她纤细的腰,她修长笔直的腿,还有……那次他偷偷摸摸碰过的那处禁区…… “阿遥……”他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南方的五月底,他已经穿短袖短裤睡觉。 他的手一直捂着她的嘴,因为他此刻一点也不想从这张小嘴里听她说出任何一个字,她只需要听他说就可以了! “阿遥,我道歉,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知道你愿意为了我放弃出国,我绝对不会傻到去做那样的事,”他俯下身吻住了她的一双月牙儿,将她的泪水全都吞进自己肚子里,他咽下所有的苦涩,语气坚决道,“可是阿遥,我不后悔!” 他质问她:“难道你就一点错也没有吗!如果你错了,那么你是不是应该为此付出代价呢?” 他的手掐在腰侧,这一处地方他并不陌生,他曾经为她擦过药膏,在她大姨妈期间搓热了双手为她揉按。 可是这一次,他决定不再只是停留于此。 “呜呜呜呜——” “嘘……”他们之间的力量实在太悬殊,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可能逃脱他的钳制。 而他现在的状态仿佛只存在于自己的主观意识中,他好似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讯息,包括在他身下疯狂反抗的人,相对于他的暴力,他的声音却柔情似水。 他说:“阿遥,你不要反抗也不要挣扎,否则你会受伤,你一受伤我就会心疼。阿遥你还记得吗,你说过如果我想要对你做什么,你就会配合我。” 陆遥在巨大的恐惧与绝望中闭上了双眼,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滑落,落在了路君峰的手背上。 她的每一滴泪都像针,扎在了他的手背和肺腑之上,可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了,即使疼他也不在乎! 他略微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视线在陆遥身上游移,他呢喃着:“阿遥,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突然低声笑道:“你虽然不准备我碰你的衣物……但你只是说说而已,从来都不管我有没有碰……五年前你才穿那么点大的内衣,可是现在……” “阿遥……”他重新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她的脖子上,语带哽咽道,“过了今晚,我们就真的在一起了,我不用怕你会离开我,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再做出欺骗你的事。你刚才说我们两清了,是的,过了今晚我们就两清。 “阿遥,我们互相把自己赔给对方吧!从明天开始,我和你……我们两个人过去所有的误会,不堪和伤害,都会翻过页……我们重新开始,阿遥,我的阿遥,等过了这个晚上,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你相信我……” ------------ 第138章 恶心  陆遥十岁那年跟着父亲“九死一生”地来到一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小岛上,在原本的人生轨迹之上,突然偏离了既定的航道,认识了一个叫“路君峰”的男孩。 但小女孩陆遥仅仅把小男孩路君峰当成一种新奇的意外和偏差,这一切都是可以抹去和修正的。 可三年后,这个“意外和偏差”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她的脑门上,不仅夺去了她这一生最爱的人,更是彻底颠覆了她整个人生轨迹。 她从恨他,怨他,漠视他,同情他,直到最后爱上了他。 这一路,陆遥跌跌撞撞,诚惶诚恐,可她从没有后悔过,她对他所有的情感都发自肺腑,从不曾有过一丝的欺瞒。 陆遥骨子里流淌着的是尹家不会怕更不会躲的血统,她恨他时巴不得他从自己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她在爱上他后,坚定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他半步之遥。 陆遥在接受路君峰心意的那一刻开始就明白,其实自己早已经爱上了这个人。 如果她肯追根溯源,也许她会发现早在三年级暑假,在那个小岛上,他们因为台风而被困在随时会被刮跑的卫生所里,当她饿着肚子犯着困坐在简陋的办公桌前。 在她写下他名字的第一个笔画开始,这个人就已经在她心底深处扎下了根。 她甚至已经开始谋划他们的未来,路君峰是陆家收养的孩子,名义上还担着她哥哥的头衔,如果陆匀和外公不同意,那她就带他走。 等他成年,他们就可以出去,他们可以申请全额奖学金出去,实在不行还有她妈妈去世时留给她的一点钱,这些钱陆匀不会动,他会在她有能力处理财务时原封不动地交到自己的手里。 再不济,拿不到奖学金,也得不到那笔钱,他们也可以去流浪,总有一处地方他们可以安身立命。 往后的余生,无论清贫,抑或风雨,他们都会携手而过。 在路君峰没有得到她的允许拿备用钥匙打开她的房门,在他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捂住了她的嘴,在他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会伤害她之后,以上所有陆遥对这个人的热切和幻想都一点一滴地消失在漆黑一片的房间中。 拉上窗帘的北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是五月的南方,也渗透出不寒而栗的冷意森森。 陆遥的泪仿佛已经干涸,更没有任何一丝的力气与压在自己身上这个已经魔怔的人反抗,她甚至选择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地接受即将发生的事情。 当路君峰终于得到身体与内心最后一刻的释放时,他才开始慢慢地平复下来。 陆遥早已经不反抗,他也不用再钳制住她,不用捂住她的嘴。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将自己整张脸埋在陆遥冰冷的肩窝里,泪水汹涌而至。 “阿遥……对不起……你原谅我吧!”这是路君峰这个惯于隐藏自己情绪,总是被人认为冷漠无情的人,第一次在陆遥面前奔溃。 他趴在她身上的身体重量几乎要把她压碎。 陆遥的手抬起,停在他脑后半寸,在几乎将下嘴唇咬破的强忍中,她将自己的手又一寸寸地收回。 陆遥异常冷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不怪你。” 闻言,他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在长时间适应了黑暗后,她已经可以大致看清他脸的轮廓,于是她回望那双她曾将最爱的眼睛的方向,平静地对他说:“刚才……你不是没成功吗?” 陆遥这句话让路君峰一时间羞涩与愧疚难当。 因为是第一次,他又是在极度的紧张与害怕之下,所以在对陆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之前,一切就已经结束了,陆遥虽然说话难听,但却是事实。 而他不知是该欣慰还是羞愧。 欣慰的是在他清醒过后才开始反思自己这么违背陆遥的意愿强行而为,如果刚才他得逞了,那么陆遥势必会恨自己一辈子,他可能会真的失去这个人。 而羞愧的自然是……作为男人,没有谁会不在意这样的一种失误。 陆遥根本不想去体会这个男人现在心里复杂的思绪和矛盾,她被他压得很疼,仿佛肋骨都要被压断了,她试着推了推他的身体。 路君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都压在她纤细的身上,压了这么长时间,她一定非常难受。 “对不起……”他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与她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的后退让陆遥的胸口重新得以自由,她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待平复好后她迅速将睡裙扯下,遮住自己的身体。 路君峰想要去碰她的脸,被她用力地拍开。 陆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阿遥,我……” “怎么?还想再来一次?”陆遥冷哼道,“路君峰,你不行!” 路君峰的后背一僵。 “路君峰,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行,所以……从我身上滚下去!” 路君峰撑在陆遥身侧的手,死死地拽着手里的被单,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它撕碎! 可他最终还是依言离开了陆遥,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遥一脸漠然地躺在床上。 “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是吗?” 陆遥没回答他。 “阿遥,你告诉我,我到底错在了哪里?”他不甘心,即使他明白当自己走出这个房间之后,他的阿遥可能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他也还是希望能把自己心里所有感受都告诉这个人。 那么些年,他觉得很多话多说无益,与其说给她听不如用行动向她证明自己对她有多在乎多喜欢,他不会那些巧舌如簧的狡辩,花言巧语的诱哄,他一直觉得他和他的阿遥之间不需要这些。 可他这么隐忍的结果,却是一但他做错了什么,她就把他过去所有的付出全都抹杀掉,甚至不给他一个解释和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又是凭什么在他们的感情中永远是那个可以选择进入和退出的拥有主导权的人,而他又为何只能甘心接受她做出的决定! 路君峰这样一种委曲求全的质问,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 陆遥从床上坐起,她想要去开床头的灯,手却被路君峰摁住。 “阿遥,别开灯。”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 陆遥将手从他手掌中一点点抽出。 伴随着她冷冽的声音响起:“你竟然问我,你到底错在哪里?好,我告诉你!” “是你口口声声说哪怕我将来离开你,你也会永永远远喜欢我,你对我做出这样的承诺难道是我逼你的吗?路君峰,这是你心甘情愿的啊!可是你却把我想要出国当成是对你的背叛!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已经决定放弃出国了,在那次见过唐斐之后,我就已经决定留在你的身边!” “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明知道我最恨别人欺骗我,可你不仅骗我,竟然还做出这种无耻的事!当初在我明白你能进F中学,不是陆匀通关系用了不正当手段时我有多高兴啊!我那么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可你做了什么?你让我感到阴暗,卑鄙,恶心!” “恶……心?”陆遥最后的这两个字让路君峰心里一刺,他想原来她已经把自己想得那么不堪了吗? “难道不是吗?”陆遥站起身,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以近到身体几乎贴着的距离相对。 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整个人正在极力克制着愤怒,可是她不在乎,她继续对他说,“其实我刚才已经决定原谅你了,在你做出那些我最厌恶的事情之后,我依然选择了原谅你!可是你做了什么?路君峰,你竟然认为你做那些事情完全没有错,反而把所有的错都推在了我的身上?!可难道我错了,就可以让你这么……这么对待我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无论我是否愿意,是吗?路君峰,你其实并不爱我,你只是……想要得到我!” “阿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是吗?”他一字一句地质问她。 他伸出手撩起她肩上的一缕发丝放在自己鼻尖,深深地闻着,“阿遥,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陆遥嫌恶地拍开他的手,身体往后退。 “你说我们两清了,没错,两清!从今以后,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真是可笑,”他不顾她的厌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重新拉到自己跟前,他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耳边,低吼道,“你休想!” 陆遥侧过脸,尽量让自己远离这个人的钳制。 路君峰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的双手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他朝她慢慢倾身。 面对他强势地靠近,她脚步后退,直到小腿撞上床柱。 “你还想再来一次是不是?”陆遥挣扎着,用力扭动着自己被他控制住的手腕,可他丝毫不肯放松一点,任凭她的手腕被勒疼。 如果是以前,她会哭卿卿地对他撒娇哭疼,而他则会心疼地为她轻吹着气呼疼。 “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再来一次’我都已经是个‘恶心’的人了,有什么区别吗!!!” 路君峰将她的一双手反剪在她自己身后,他单手扣住她一双纤细的手腕,一手腾出空后就去扯陆遥的睡裙。 这次陆遥没有被堵住嘴,可她没顾着喊叫,而是直接张口咬在了路君峰的肩膀上。 陆遥是用尽了全力将所有的怨恨和恐惧都发泄在了嘴下这副清瘦的肩膀上,可路君峰仿佛感觉不到从肩膀处传来的刺骨疼痛! 因为他早已绝望,对于这个人她还能原谅自己,他们还能回到从前而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早已不止一次地感受过这个人带给自己的撕心裂肺之痛,所以,身体上的疼痛算什么! ------------ 第139章 路君峰,我恨你!  路君峰再一次将陆遥整个人压在了床上,而这一次竟然比之前更粗暴蛮横! 这次不似之前在迷迷糊糊中被他突然袭击时的措手不及,陆遥曲起腿,阻止他想要与自己严丝合缝贴在一起的身体。 双手被钳制住的陆遥一直没有放弃反抗,哪怕手腕已经磨得红肿也依然没有停止和他较劲。 路君峰虽然无处不在向陆遥透露出不管她如何反抗,他今天晚上都不会放过她,可他心里始终不忍真的伤害她。 在两人耗费心神气力的“博弈”中,连他自己的手都已经被磨伤,更何况是陆遥细嫩的一双手? 他一瞬间的失神心软,才让陆遥有机会从他的手中挣脱! 得到自由的双手立刻揪住他领口的T恤,迫使他抬起了头。 她因为几乎用尽了全力的反抗与挣扎,胸口急剧起伏,气息紊乱道:“你,你……不怕我……恨你吗!” 不顾她逐渐收紧的双手将自己的脖子越勒越紧,他反而顺着她的拉扯将自己的唇强势地压在她的额间,他几乎是牙咬切齿般回答她的话:“不、怕!” 陆遥的指甲已经嵌进他锁骨处的皮肉里,他却丝毫不在乎! 他的吻从陆遥的额头一路蔓延而下,在到达她的唇畔时突然发了狠,像是要将自己对她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宣泄在她一副薄唇之上。 陆遥喜欢路君峰在某些公众场合,在随时会被人发现的紧张时刻,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一下,带着少年一脸的羞涩与紧张。 陆遥也喜欢在没有第三个人在,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将她压在墙上,沙发上,抵在洗手台,书桌之间,霸道而强势地长驱直入,带着男人无法克制的情动和占有欲。 自从他们在一起,陆遥就开始在他那些或温柔或霸道或缠绵的吻里迷失了自我。 她有时也会被自己内心那种陌生而异样的“激动”吓一跳,她甚至会在某些时刻希望他不要停止,按着他内心的渴望在她身上制造出更令人兴奋的奇妙感觉。 这样的陆遥让她自己都感到害怕,她知道这些想法已经超出了一个高中生,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可以去想去做去渴望的! 可是她无法控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一边害怕一边沉沦,其实如果他们有一天再也克制不住越过那道最后的防线,陆遥也不一定会感到有多惊讶。 但现在,此刻,在她强烈的拒绝与反抗之下,路君峰逼迫她做这件事,已经让陆遥的内心深处,对于未来的某一天自愿将自己交给他的想法消失殆尽。 她不顾一切地冲破内心重重障碍,违背自己流淌在骨子里的骄傲,她被他感动,接受他的心意,她爱上他,对他俯首臣称。 可现在他所作的一切都让陆遥觉得是自己伸出了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从始至终,在他的认知里,她的所思所想并不重要, 他只在乎自己是否得到了她的人,又是否能把她留在身边,至于她爱不爱他愿不愿意留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遥觉得自己过去对这个人的一番心思,比喂了狗都不如! 而对陆遥的嘴唇大肆蹂躏过一番的路君峰仿佛还觉得不够,他开始攻陷她最怕痒的耳垂和脖颈。 手更是从她的领口处探了进去! 陆遥此时恨不能杀了路君峰! 可她不喊不叫,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使陆匀不在家,但在这寂静的深夜,他们过分的举动所产生的动静必定会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 而陆遥根本无法承受外人的嗤笑和谩骂,所以她只能默不作声地紧咬住下唇,用尽全力地与他对抗! 陆遥在他越来越疯狂的对待中,孤注一掷地将自己与他捆绑在一起,在她感觉到他瞬间的犹豫和停顿后,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的后背。 然后她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身体往一边挪,她的突然发力连带着路君峰也被她带着往边上滚。 他们原本就差不多在床的边缘,陆遥这倾尽全力的一个翻身,将两个人的身体都带了下去。 路君峰被她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似的圈住手脚动弹不得,根本无法挽救,只能和她一起从床上滚下。 一个转身掉落,陆遥的后背直接与地板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砰”。 这一变故出乎了路君峰的意料,在摔落时他的脑中空白一片,而当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心口骤然爆发出五内俱焚般的疼痛! “阿遥……阿遥……”他从她身上撑起身,想要把她从地上抱起,“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伤?” 陆遥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她感觉自己的头在旋转,脑袋中萦绕着“嗡嗡嗡”的响声。 她大概知道刚才从床上摔下时撞到了后脑勺,她在那一瞬间里甚至丧失了几秒钟的意识,等她能听到和感知到周围时,她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放……放我下来……”她摔伤了头,整个人都在发晕,被他抱在半空中更觉得晕眩得厉害。 路君峰将她放在床上,打开灯去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你摔伤哪里了?”他捏了捏她的手臂,又去摁她的后背和尾骨处。 陆遥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晕眩感不那么强烈才又睁开眼睛,她有些发虚道:“头……疼……” 他赶紧查看她的头,手指轻触在她后脑勺上。 “嘶——” 路君峰的手碰到了陆遥后脑勺上凸起的包上。 陆遥皱紧的双眉和紧咬住下唇忍痛的模样,让路君峰心疼不已,他半跪在她床头,手指小心翼翼地揉摁着她撞疼的地方。 陆遥在经历了一整个晚上的惊心动魄和摔晕一场后,早已没有一丝一毫的精力再和他周璇反抗,只能任由他触碰自己。 “阿遥,我——” 路君峰想要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向她道歉,却突然闭上了嘴,而陆遥也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外门开了又关,接着他们都听到了打开鞋柜的声音。 陆匀回来了。 陆遥突然伸出手勾住路君峰的脖子,勾得他不得不弯下腰,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是你自己去和他自首,还是……我去告发?” 路君峰的惊慌失措全都看在了陆遥眼里,她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眼神冷漠地看着路君峰。 可路君峰只在她面前泄露了一刹那的害怕与慌乱,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锐利的视线不躲不闪地迎上陆遥怨恨的双眸。 “阿遥,你以为陆叔叔会信你的话吗?”他也学她,在耳边小声说话。 “他为什么不信?我是他的女儿!” “好,就算他信你,难道你想看到他在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后自责吗?是他把我带到这个家,如果他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却对他女儿做出这种……事情,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们都知道,陆匀有多爱自己的女儿,也有多信任自己亲自带回家的孩子。 对于陆匀来说,他们两个人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是他用以忘却那些伤痛最好也是最后的良药。 如果他们之间的事暴露在他的面前,让他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伤害了他最爱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会难以接受甚至是奔溃! 陆遥颤抖着双唇,眼中满含惊恐,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路君峰这个人!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只知道喜欢她为了她爱到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傻小子,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不会猜人心思的单纯。 他反而把陆遥,陆匀,甚至是她的外公外婆都看得很透,他了解他们在想什么,担心什么,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他游刃有余,一步步的谋划着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想尽一切办法让所有人接纳自己,信任自己,更是抓准了每一个人的软肋,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威胁和反击。 他知道陆匀在乎什么,更了解陆遥怕什么,所以他现在有恃无恐地警告陆遥:如果你不想让你父亲伤心难过,让这个家像五年前一样再次分崩离析,那么就闭上嘴! “路君峰,我恨你!” 他闭上眼,拒绝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在他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笔袋递到她手里,在他不顾她的反抗想要强行得到她,在他用她最在乎的人威胁她之后,她不可能不恨自己! 此刻两人之间的境地都是他一手造成,他已经无法改变,可他同时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 他过去就是因为一直把她的想法放在第一位而差一点就要放走这个人,然而夏娴文说的那些话何其正确! “她只是因为还没有预料到自己未来离开你会有多么后悔和痛彻心扉,既然你已经看到了结果为什么要任凭它发生呢?” “虽然陆遥会恨你,可她也爱你,你们才是这辈子互相的唯一,你为什么非要等到丢失她后再拼了命去寻找呢!” “而如果,她一但离开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呢?你觉得自己这一生有多少次可以跨越千难万险才来到她身边的机会呢……” “阿遥,”他终于睁开眼,在用这些话强大了自己的内心之后,平静却坚定地对她说,“你会原谅我的,总会有那么一天,你不再恨我……” ------------ 第140章 不是朋友  “小托福”竞赛的获奖情况很快就在全市高中进行了通报,F附中由于在前十名中占了两个名额而名声大作。 学校的校报,甚至是市里的青少年报都赶来F附中采访这两位得奖的学生。 校宣传栏里的喜报上,路君峰和夏娴文的名字一左一右,跃然而上,底下还有两位学生的个人简介和各自班主任的评语。 走过宣传栏的人总要驻足谈论一番这两个人。 因为“小托福”的确是个很有含金量的比赛,能拿到奖确实挺了不起,再加上两人原本就是F附中排名第一第二的学霸,平时拿来放在一块儿做比较和传小道消息就比较多,现在大家更是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给私下里升华了一下。 不仅各自是男女生中的第一名,又同时参加英语竞赛还能双双获奖,这才是高中男生女生互相“接触”的正确方式! 可渐渐的,就从学习上的接触引伸到了生活上,什么两人经常一起坐车回家,周末一起复习功课……这些事儿都传得有鼻子有眼。 陆遥最近很忙,临近广播操比赛,除了自己班的排练之外,其他班因为知道陆遥广播操做的标准规范,所以都来找她给自己班做示范指导。 陆遥午休一般都是在睡觉,也没什么事做,哪个班来找她,她都欣然答应。 陆遥看着挺清冷的一个人,但只要不耽误她自己的事,不算难为她,她通常情况下愿意帮点举手之劳。 请她时可能有点难,可一但她愿意帮忙,便会尽心尽力地去做。 她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示范过后,又手把手地纠正大家的姿势。 “陆遥——陆遥——” 夏娴文站在队伍的最后叫她。 陆遥乱恍若未闻,目不斜视,伸手将面前某个男生的手臂架高,陆遥一触碰到男生的手臂,这位男生的脸就不自然地红了一片。 “练了这么久,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夏娴文是班长,她一说话,大家就三五成群扎堆休息去了。 陆遥自顾走到篮球馆的角落里,右手越过肩头轻轻敲着左边的肩膀,样子很有些疲惫。 她最近晚上一直睡不踏实,半夜总要被惊醒几次,晚上没睡好,白天便觉得特别累,再加上午休被叫来指导别班的广播操,更是没了休息的时间。 她其实可以拒绝,但……她私心里并不希望大家真的把她当成一个难得亲近自负甚高的人。 一瓶水递到了她面前,陆遥面无表情的接过。 “怎么了,看你好像没睡好?”夏娴文学着陆遥倚靠在观众席前的栏杆上。 陆遥只是喝了几口她送来的水,并不接口夏娴文的话。 夏娴文了解陆遥,知道她这人有时候脾气古怪了点,不怎么爱搭理人,更是时常要耍一点小性子,而她今天看着精神不大好,可能确实没什么精力和自己聊天。 夏娴文觉得,陆遥这样的美人就应该时常“不高兴”一下,愁思满面,忧郁可人。 而他们这些在陆遥身边的人都得时时刻刻宠着这样一个人。 因为想到陆遥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夏娴文心里的失落很快被释然取代。 她的视线在篮球馆里巡视了一圈后落在了某个正在移动的身影上,她用肩膀撞了下陆遥,勾着唇暧昧道:“很少看到你们家那位午休时在篮球馆打球嘛!” 不用夏娴文提醒,早在陆遥进入体育馆时就已经看到了这个人,不仅是今天,这一个星期以来,只要她出现在体育馆,他也一定在。 自从那天夜里,他们在经过那场身心的较量和折磨之后,两个人仿佛回到了五年之前,他对她依旧关怀备至,而她却视若无睹,对他整个人都采取了漠然无视的态度。 路君峰虽然信誓旦旦地告诉陆遥他一定会再次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但事实上,他毫无办法,她除了在生活上不十分抵触他的照顾之外,冷漠到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得落在自己的身上。 “对了,你最近回家怎么这么急?”这几天陆遥不再和夏娴文一起坐车回家,而是在下了课后第一时间赶去车站坐车,把夏娴文和路君峰甩在后几辆车上。 可她没有家里的钥匙,虽然第一个到家,但她通常只能在小区附近的书店里呆上一会儿,等到路君峰差不多回到家,她才不急不慢的往家走。 夏娴文已经很久没和她一起坐车,甚至在今天他们班找陆遥来指导广播操之前两人之间都没什么机会见面。 陆遥自始至终的沉默终于让夏娴文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陆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虽然一直给人乐呵呵的傻姑娘属性,但毕竟是处于青春期多愁善感的年纪,对于其他人突然改变的言行和态度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在意得不行。 陆遥最近故意的疏远和冷落她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她刚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和她聊天,说穿了只是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想法。 而她猜得一点也没错,陆遥对自己与之前,已经不一样了。 “陆遥,”夏娴文有些难受,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捏得“呱啦呱啦”响,“你心情不好是吗?你们……你们吵架了?其实他这么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夏娴文在提到了路君峰后才让陆遥抬起了眼眸,她转过头,一双漂亮的眼睛认真地分辨着夏娴文的表情。 知道陆遥在注视自己后,夏娴文的脸上浮上抹苦笑,她低声说:“学校里那些有关于我们……在一起的谣言,你千万别信,我们都知道他喜欢的人只有你,而你应该也猜到我喜欢谁……” “我猜不到,”陆遥斩钉截铁的打断她,她反问她,“你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遥这么一句未免绝情凉薄的话让夏娴文整个人一愣,她似是不敢相信地看着陆遥:“我们,我们不是朋友……” “不是!”陆遥毫不犹豫地否定。 “可是,我们之前不是相处得挺好吗?我们一起去吃甜点,周末一起出来复习功课,我们还在孟流氓家聚会喝酒!” 夏娴文虽然知道陆遥不太和人亲近,她就像一个人人仰望又避而远之的女神,可她却始终觉得陆遥对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 她会和自己开玩笑,请自己吃东西,会心疼她被高乐欺负,她甚至带自己回家不惧她发现她和路君峰之间隐秘无为人知的关系…… 她以为自己和陆遥之间即使还算不上朋友,但两人之间共患难过,是有一份感情在的! 但陆遥现在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从未将她当做过朋友,对于她的事她漠不关心! 陆遥刻意忽视夏娴文脸上的失落难堪,沉声道:“就因为我们之间相处得很好,所以你就可以随意插手我的生活吗!” 夏娴文觉得委屈,但陆遥也有满腹的心伤! 她虽然内心一直没承认夏娴文是自己的朋友,可她挺欣赏这个人,喜欢她洒脱无畏的个性,佩服她为了喜欢的人勇往直前的勇气。 在她为了救自己而甘愿冒着被泼硫酸的危险之后,她更是将这个人和其他人区别开来,陆遥身边除了小孟唐斐和路君峰外,夏娴文是另一个能让她愿意接触和交往的人。 可是她和路君峰两个人,竟然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 她不主动找她给自己一个解释已经是她最大的宽容,她现在竟然“恶人先告状”的指责自己不把她当朋友! “陆遥,你……已经知道了?” “我最恨别人做这种下三滥的事!”丢下这句话,陆遥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娴文怔愣在原地,瞧着陆遥走远的背影…… 而在体育馆的某一处,正在喝水休息的某人,视线也始终追随着陆遥离开体育馆的身影…… 路君峰刚走出教室就看到趴在他们教室门前走廊上的夏娴文。 夏娴文整个人都趴在了栏杆上,将自己一张脸埋在书包里,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转过头。 看到路君峰站在教室门外看着自己,冲她露出了无奈的笑。 两人沉默不语的站在公交站台上,刚错过了一班车,下一班还要等一会儿。 “陆遥已经全都知道了?” 路君峰不说话,他的沉默已经验证了她的疑问。 她无力道:“你就没和她好好解释?” 路君峰不确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算不算是好好解释过了。 夏娴文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放在路君峰眼前,苦中作乐道:“嗨,难兄难弟,击个掌吧!” 路君峰对于伸向自己的这只手,不禁皱眉。 “切,真无趣。”夏娴文悻悻然的收回手插进自己裤子口袋里。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阵,夏娴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孟智超喜欢陆遥吗?” “不喜欢。”这回他终于开了“金口”。 “哦……”可她却并不怎么信服,于是踌躇再三后决定厚着脸皮不怕找打地继续追问,“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对另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这么好呢?” 路君峰的视线在她脸上逗留了一阵,确定她真的只是对这件事疑惑不解后,才放下了刚才心里莫名的怀疑,他想夏娴文喜欢孟智超,她对陆遥不可能没有一点嫉妒之心,这尚算正常。 “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而以他们这样的身世背景,从小就比别人少了朋友和玩伴,甚至有时和自己血缘最亲的人之间也没多大的感情,这样的人会很珍惜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就不能珍惜我……”夏娴文惊讶于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她紧张的去看路君峰的脸色,在发现他神色如常并未对她说的话做出异样的反应,她才松了一口气。 路君峰想这又是一个喜欢上了天生就比普通人感情凉薄的“有钱人家孩子”的傻瓜。 他在这么想的同时又不免对她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同情来。 “不是所有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人都会被珍惜,而是……和他们有一样成长环境的人。” 路君峰的眸色暗了几分,语气中更是难掩失落,“即使你能突破所有障碍走进他们的生活,可是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中,你始终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那样的人做什么都可以被容忍和原谅。而那些……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只要做错一件事,踏错一步,就会被他们认定为是卑鄙和恶心!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 第141章 借酒浇愁  “就像你和我,是吗?”夏娴文一脸苦笑,顺着他的话自嘲。 路君峰不置可否,视线毫无焦聚地落在人来车往的马路上。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打算离开她对吗?” 路君峰紧抿的唇和垂下的视线,无不透露出这个男人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其实就连夏娴文都能看透他的内心,在他刚才那样一番言辞卓卓对陆遥和孟智超“他们这些有钱人”一顿刻薄的分析和看法之后,他依然不改初衷,甚至是狂热得爱着那样一种人。 也许正因为她不可一世的冷漠和高傲,他才被她深深地吸引,爱到不可自拔。 “路君峰,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你知道孟智超对我说了什么吗?”夏娴文一副总是没有烦忧乐呵呵的笑颜,在提到“孟智超”三个字时竟然变得阴云密布,一双细长的眼眸里蕴含着厚重到化不开的冷霜。 那天孟智超口口声声对她说的话,那些让她几乎痛不欲生的话,她这一辈子一个字都不会忘! “他对我说:夏娴文,你是因为托了遥遥的福,是她原谅了你当初对她造成的伤害不计前嫌的把你当做朋友,我为了不让她为难,才勉为其难和你接触。你当真认为我想要和你这样的人发生点什么吗?你喜欢我?想要和我交往?你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是脸蛋配得上我,还是你的家世配得上孟家?我说你究竟哪来的自信跑来和我告白!” “他从话就这样,你……” 路君峰没想到小孟会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么绝情伤人的话。 看着夏娴文蹙额心痛的神情,他想要劝慰这个女孩几句,可他又觉得被自己爱的人伤成这样,所有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陆遥她也会对你说这些话吗?会不顾你的感受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吗?如果她也是这样一个人,那么你怎么还能那么爱她呢?” 这是夏娴文在干了半瓶老白干后大着舌头,眼里憋着一泡泪,一脸鄙夷地朝路君峰大声吼着的一句质问。 原本该坐上公交车各回各家的两个人,却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离学校两个街区的,S市著名的大排档一条街。 夏令时节里,过了下班高峰,这条不算宽的两车道马路上,马路两端的首尾会被警戒线拉起来。 路两边陆陆续续地摆上露天的排档店,烧烤摊,小吃摊,可谓品种齐全,琳琅满目,是外市人和老外到了S市必定会来尝试的地道街边小吃。 这两个人正坐在热闹喧哗的烧烤摊上,桌上一盘子烧烤几乎没怎么动,倒是几个空的啤酒瓶子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 还有小半瓶的老白干。 夏娴文还算矜持,要了个小瓶,其实两杯下肚也就二两不到。 她这个人看着酒量不错,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啤后白喝了混酒,又因为心里存着一股憋屈和难受劲儿,这酒就变得越喝越难受。 喝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路君峰视线扫了眼四周,发现在他们身边,边喝边骂着叫着的人竟然不少,根本没人注意自己这里,他不禁有些感慨,原来这年头不如意的人竟然这么多。 他递了张纸巾给夏娴文。 夏娴文接过后擦了擦嘴就随意扔在了一边。 路君峰:“……” 他原意是给她擦眼泪用的。 “回去吧。”夏娴文喝了不少,更是吐了不少苦水,眼看就要从微醺升级为酩酊,他有些担忧一会儿要怎么把她送回家,也开始后悔刚才不该一时心软跟着她来到这个地方“借酒浇愁”。 只是当夏娴文说“唯有杜康才能解忧”然后突然离开车站时,他莫名的有些担心。 今天午休时在体育馆,他看到陆遥和夏娴文在一块儿。 以陆遥的性子肯定没给人什么好脸色,估计说的话和孟智超有得一拼,要是夏娴文因此在外边出了事……他怕陆遥将来要自责伤心。 所以才跟着她一路来到这里。 再后来,他也就跟着她一块儿喝了点。 “你先回去,你们家陆遥在家等着你呢吧?”夏娴文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又干了一杯。 路君峰将酒杯握在手里,修长的手指覆在劣质的玻璃酒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其中透明的液体。 夏娴文这样一句像是关切又像是嘲讽的话,让他心里突然一刺,就着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后说道:“让她等着。” 夏娴文瞪大了双眼,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盯着路君峰,盯了有一会儿,她突然咧着嘴冲路君峰傻笑。 她摇了摇头:“我不信。” 路君峰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子干了之后,面上浮上愠怒:“我为什么非得事事顺着她顾念着她呢?为什么她就不能等我?她和我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夏娴文大声反驳:“当然不同啊!” 她很想嗤笑他,刚才明明是他自己说,他们这样的人和陆遥孟智超那样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在他的理论中原生家庭已经决定了这个人的眼界,和在看待这个世界时所特有的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批判性。 “没什么不同!”他的态度比夏娴文还要激烈,黑眸中冷意迸发,“人分贵贱,难道人的感情也分三六九等吗!他们凭什么践踏我们的喜欢,凭什么!” 路君峰一时间的失控让夏娴文反而清醒了一点。 她抓住他放置在桌上的手,试着开解他:“你……别这么想,就算孟智超是那样的人,但陆遥一定不是,你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她吗?” 夏娴文本意是安慰,可听在路君峰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含义。 他甩开她的手,整个人的情绪因为酒精而变得愈发激烈和难以控制。 他冲夏娴文冷笑:“所以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那么久的时间,她为什么不肯主动来了解一下我呢……我究竟还要做到哪种地步,她才会愿意放下过去,才能明白我是那么害怕失去她……她为什么不懂,为什么要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就算是我想要对她……可她又是否知道,她迟早都该是我的人啊……” 路君峰的“醉话”,夏娴文不是很明白,但她从这个男人一双浓到化不开伤痛的眸中看得真切明白,这个男人有多爱他现在正在口口声声正在讨伐的人。 夏娴文在进入F附中念书前根本就不认识路君峰,更不清楚他和陆遥之间的那些往事和瓜葛,她大概猜到了这两人是在同一屋檐下产生的朝夕相处的感情,但她不知道的是他有多爱陆遥。 而在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阅历中,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忍着心痛对她埋怨着却又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爱到极致。 “我们……还是回去吧。”原本是她因为小孟对自己的绝情而想要借酒浇愁一场,却没想到把路君峰给拖下了水,她自己倒还能撑住,他却已经开始意识不清了。 她在买单时扫了眼他们那桌,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喝了不少! 两人再一次等在公交站台上,夏娴文看了看站牌,不确定还有没有末班车经过这里…… “喂,路君峰,你有手机对不对?你能给家里打个电话来接你……吗……”夏娴文渐渐没了声音。 因为她觉得自己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喝得有些多,此刻坐在公交站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的人身上,可能没多大意义。 “要不然你把手机给我,我来打?” 可她既不确定还有没有末班车,就算有她衡量了下两人的体型,她恐怕也没法把他抗上车,而她手里的钱刚才全拿来买单了,从这里到家跨了几个区,她可没钱打车。 夏娴文见过很多喝醉酒的男人,大部分人的酒品都差得很,打老婆孩子的,撒泼摔东西的,或者拉着你嚎哭不止的,像路君峰这样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尚算不错。 但,你问他再多他也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回答你,让她很是惆怅和为难。 在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两个人恐怕很可能要被家里当成失踪人口来处理的境地下,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伸手去他身上摸一摸……手机。 夏天穿的衣服料子薄,一摸就发现手机在他牛仔裤的裤子口袋里。 可他低头坐着,牛仔裤又贴身,她伸手去他裤子口袋里摸,摸了两下没摸出来。 夏娴文实在不愿再无止境地等下去,看了眼四下无人,又是路灯昏暗之处,一咬牙,双手并用地去扯他的裤子口袋…… 正在夏娴文全神贯注,又十分之艰难地将手指伸入路君峰的裤子口袋里想要把他手机拽出来时,后者突然抬起了头。 两人的脸贴得很近,他抬起头时的鼻尖甚至擦到了她的耳垂。 终于拿到手机的夏娴文还没来得及高兴,插在人家裤子口袋里来不及抽回的手突然被人扣住了手腕,她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黑沉沉令人心下一跳的眸子。 在她发蒙时,手腕被人用力一拉,整个人竟天旋地转了一瞬,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人家的一双腿上,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人的脸便朝她压了下来。 ------------ 第142章 冷战01  “路……君……峰……”夏娴文不可谓不惊讶,她试着想要脱离这个人的怀里,可不管自己怎么挣扎,他却蛮横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嵌进身体里去! 除了在她的嘴上疯狂索取之外,他甚至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就在人来车往的大马路上!!! “路君峰,你……你清醒一点,我可不是陆遥啊!”夏娴文都快急哭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推他。 她内心无比悲哀地想,自己刚才还表扬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酒品不错的男人,可是现在他所作出的举动简直是给自己疯狂打脸! 路君峰在听到“陆遥”两个字后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仰起埋在夏娴文脖颈间的脸,眼神依然很涣散,不明所以的看着正坐在自己腿上,体恤衫的领口被扯到了肩膀处,满脸潮红,眼眸雾气氤氲的人。 “看清楚我是谁了吗!”夏娴文趁他失神间隙快速地从他身上跳下,并后退到自认为与他之间安全的距离。 她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好在这处车站相对在比较偏僻的地方,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站台上没有人。 路君峰充满了不解的眼神和几乎快要迷失的心智,在夏娴文的质问中终于一点点开始清醒。 他摇了摇疼得仿佛要炸开的脑袋,这个举动并没让他好过多少,他难受地弯下腰,双手抚着额头,手肘撑在膝盖上。 这副模样像是在回忆或者忏悔,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啊! 原本想要问他讨要一个说法的夏娴文在看到这个男人此时此刻的状态,一肚子的义正言辞只能咽了回去。 非但如此,她的内心还莫名柔软了一大片,更是觉得路君峰这样一个人,是谁能忍心把他伤到了如此的境地呢? 那人,为何如此不珍惜这个人的一腔炙热呢!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喝醉了……”在确定他不会再伤害自己后,她才走近他,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不用自责,刚才发生的事就当……就当……” “对不起……”他疲惫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 “不客气,不对不对,没关系。”夏娴文的口误,引得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同时笑出了声。 路君峰终于在这一笑后恢复了点精神,他站起身,看了眼四周后说道:“可能没末班车了,我先打车送你回家吧。” 出租车停在了一片高档别墅区的大门口,夏娴文开了车门打算下车,路君峰正准备和她道别并嘱咐她注意安全。 她的手却搭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下车。 在大概七八秒的沉默之后,她突然又关上车门,冲着前面的司机报了个地址。 司机又重新开车上了路。 “那个……我刚才报的地址才是我家。” 夏娴文把书包抱在胸前,没开灯的车内隐约能看见她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他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的头发和陆遥的一样长,也是及腰长发,只是陆遥不喜欢扎头发总是任由它们随意披散在自己肩头,而夏娴文习惯把头发扎成马尾或者编个麻花辫。 其实他刚才会在车站上突然对她那样……正是因为她披散着头发又低垂着头时和陆遥有些相像…… 可不管怎么说,路君峰都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事简直就是混蛋行径根本不值得原谅! 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该对一个女孩做这种不可饶恕的事! 他心有愧疚之下,便觉得过去对这个人的芥蒂和怀疑都是那么不可理喻。 他过去一直在心里觉得这个姑娘心机重,是带有目的性地靠近陆遥,可其实这是一个通情达理,能为别人着想的姑娘,在明知道你对她有误会时没有为自己辩解澄清,却在你伤害她后愿意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考虑。 这让他对她更为愧疚不已。 夏娴文刚才重新报的地址在这一片高档别墅区的后面,由于隔了一条景观河和一个开放式的城市公园,平时不怎么被人注意到。 这是一个老旧的居民楼小区,没几幢楼,看着像是好几十年前某些单位的职工宿舍,后来单位倒闭或者转让,这些宿舍就放任给了原来的职工住。 但由于没有产权又无处可搬,在这附近几乎已经搬迁完毕的地方,还剩下这么一个与周边高档住宅区格格不入的地方。 夏娴文下车后,路君峰也跟着下了车,他让司机在门口稍微等他一会儿。 “上学时我会在别墅前的公交车站上下车,因为那里有条小路可以近一点回家。”夏娴文也没客套让路君峰别送,两人在幽暗的连路灯都没有的老旧小区里缓慢地前行。 因为小区到处横七竖八地乱停乱放了很多小毛驴自行车,甚至还有不一小心就会踩上的不知名的垃圾,两人走得并不快。 “我们家……确实像孟智超说的那样,很穷,很寒酸,我也确实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井底之蛙。我拼了命考上F附中,豁出去一切念书,就是为了将来能考个好的大学,毕业后找份赚钱的工作,我想让我们家的生活能过得好一点。”她回过头,在黑暗中朝身后的人无奈的笑了笑。 路君峰虽然对她说的这番话没发表意见,但她知道他在听。 “我不是故意没把这些告诉你们,我只是……不大愿意提这些,再说,你们也从没问过我啊,所以我一直不认为是我欺骗了你们。可就像你之前说的,像孟智超他们那种人,天生就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和自以为是,无论我怎么向他解释,他都已经认定了我是个满嘴谎言又虚荣的人。” 一直走在前面自顾说着话的夏娴文突然站定了脚步,她转过身,双眼紧紧盯住路君峰,她提着一口气问他:“你也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她最后几个字在夜色中几不可闻,而她在对他问出这句话后,神经已经不知不觉地紧绷起来。 路君峰却在她的紧张注视中,抬眸看着前面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栋楼,“是这一栋吗?” 夏娴文想他一定是不想伤害我所以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个人在表面上不像孟智超那么绝情。 “是,谢谢你送我回来。”可她在这么安慰自己的同时,又安慰出了一点不甘,因为不管是当面还是心里,说穿了又有什么区别! “小夏,”路君峰在夏娴文满脸失落地黯然转身时突然开了口,他叹了口气的同时对她真心实意道,“不必要太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在这个世上,能伤害你的人只有你自己,你不要在意……更不要怕。我曾经和你……不,我现在依然是个一无所有出生在贫困家庭的人,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可我相信自己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们总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明白了,谢谢你,阿峰。”夏娴文今天一整天,终于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个笑颜。 路君峰回到家时,陆遥刚洗好澡。 前两天客卫的热水器已经修好,陆遥也就不用在路君峰的房间里霸占浴室。 但她可能还不太习惯在外边的浴室洗澡,不是忘了拿睡衣就是浴帽。 路君峰刚关上门准备换鞋子,就看到陆遥只穿了个黑色的堪堪遮住屁股的宽大T恤,赤着脚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头齐腰的长发因为没戴浴帽被打湿了,她解开后披散在肩头估计是想让其自然干。 两个人显然都没料到会正巧碰上对方,在各自视线刚相遇的一刹那都惊呆了一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路君峰,率先神色漠然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换好鞋后径直走向了自己房间,仿佛不曾看到陆遥。 陆遥没穿鞋,走在客厅的地砖上脚底难免打滑,抱在怀里的小脸盆一个拿不住突然掉了,脸盆里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路君峰站在房门前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他不过是因为突然的动静而条件反射地停顿了一下而已,他平静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并在陆遥捡完东西站起身时已经关上了门。 陆遥因为不小心把拖鞋打湿,只能光着脚站在客厅的地砖上。 虽然南方已经提早进入了夏令的天气,但她因为从小就被家里人教育不可以光脚踩在地板上,所以难得踩上一次竟觉得原来这地板果然冰冷刺骨,寒气竟然从脚底一路凉到了心里。 “定时……漂洗……烘干……”陆遥趴在南阳台的洗衣机上研究了半天,在确定自己放了洗衣液和消毒液,又打开了水阀,插上了电源后,犹犹豫豫地摁上了“开始”键。 在摁下去的刹那她竟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直到洗衣机在沉默了数秒后响起熟悉的机器运转声后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也不是太难嘛!”她有些得意洋洋,觉得这些以前自己根本不会碰的复杂的家务,其实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只要她愿意花点心思研究一下,没人帮忙也无所谓。 洗了澡,又洗上了衣服,陆遥抬头看了眼阳台上晾衣杆上的衣服,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刚才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睡衣只能随手在陆匀柜子里拿了件短袖的T恤穿,原来是因为衣服还没收啊! 今天阿姨没来,陆匀又是雷打不动的在单位忙,而她在小区外的书店里左等右等却一直没看到路君峰的身影经过,她甚至就席地坐在落地玻璃窗那儿,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可是她等到很晚,他始终没有出现。 无奈之下去她只能去找陆匀要了钥匙才得以进家门,所以今天没人给她收衣服。 而她自己更是一点也没“衣橱里没有的衣服可能刚洗了在晾晒”的觉悟和常识。 阳台的吊顶挺高,她虽然不矮,但徒手没法碰到衣架。 其实在装修时设计的是自动升降型晾衣架,再矮的人也能通过升降开关把衣架降到自己所能碰到的高度,可……陆遥不会操作。 于是她只能想到笨办法,从客厅里搬了个椅子到阳台。 她长腿一抬就跨上了椅子,仰着脖子伸长了手臂去够衣架。 她这办法虽然又笨又原始,但效果还挺好。 等她差不多把晾衣架上的衣服全都收好抱在怀里打算跳下椅子时,谁知刚跳下还没站稳,一只脚就踩到了怀里某一件长款衣服的下摆上。 她一个重心不稳就朝前扑了出去! ------------ 第143章 冷战02  在她前方不远处就是洗衣机,她“砰”地一声直挺挺地撞上洗衣机的金属外壳,撞得自己的脑袋一阵发懵。 好在她从小练就“铁头功”,有事没事总要撞几下脑袋才能平平安安,脑袋要比一般人坚硬一点,所以这一下倒是没把她撞坏。 她刚才以双膝跪地的姿势向前扑倒,其实最惨的是两个膝盖…… 直接与阳台上的瓷砖相撞,虽然没发出什么响声,但从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在挺长一段时间里两条腿都是麻的,根本没法站起身。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已经哭着喊着向某人求救诉苦了,可他们之间早已不似从前,而她也口口声声地告诉过他:从今往后他们两清,她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既然如此,那么她也不应该再享受他对自己任何的偏爱与照顾。 陆遥刚忍着痛站起身,路君峰的身影就出现在阳台落地门前。 陆遥的心里刚要回暖,却发现他在面无表情地看了自己一眼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抱在怀里的那一堆衣服上。 “我拿衣服。” 他说话的语气也平淡得很。 他是准备洗澡,所以才来阳台收衣服而已,并不是因为我刚才……这么想的同时陆遥的心上控制不住的涌上了一股失落。 “哦……”她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通之后,又强迫自己收起所有不经意流露出的弱小无助。 陆遥动手翻起了怀里的衣服,可家里三个人的衣服都混在了一块儿,她原本抱着就很吃力,此时想要从这里边专挑几件出来,对于她这样一个手脚不协调的人来说,很是困难。 路君峰就站在不远处,也不上前帮忙,就这么看着她,看她因为找衣服而找出了一脑门的汗。 “你再等一下。” 在翻找无果后,陆遥可能也察觉到了自己在家务活上的“无能”,强撑着不敢在他面前泄气,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怀里的衣服全都扔到了地上,也不管新洗的衣服会不会被弄脏,更是顾不上路君峰那个洁癖症患者在她这一番举动后微微拢起的眉峰。 手上得闲后,她总算顺利地从一堆衣服中把路君峰的挑了出来。 “喏,给你。”陆遥把一件T恤和短裤递给他。 他没接,一双眼睛却盯着陆遥的胸前。 陆遥被他的视线盯得发毛,正要警告他别乱来,他突然对她说:“你穿了我的衣服。” “可衣服是我在陆匀房间的柜子里拿的啊!” 路君峰耐着性子解释:“我和陆叔叔有一件差不多的黑色T恤,只不过我的尺码比他小一号,你手里拿着的是他的,你身上穿的……是我的。” 前两天都是阿姨收的衣服,确实有可能把两个人的衣服搞错,可陆遥觉得就算如此,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因为明知道这件衣服是他的才故意穿上的! “穿都穿了有什么要紧……”陆遥小声地嘀咕。 “那就脱了。”路君峰显然是听到了她的不满,不仅听到了还要求她把衣服还给自己。 陆遥没料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说,把衣服脱了还给我!”他加重语气。 陆遥的心里毫无预兆地碎了一处,疼得她想要落泪。 可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掉一滴泪! 她在他面前背转过身,在明知道他正注视着自己的情况下脱下了身上的这件黑色T恤,她将衣服用力掷在地上,声音清冷:“拿走!” 在这样一场变故之后,两人好似都不知该说什么。 路君峰原本只是仗着点酒意想要“欺负欺负”她,也让她尝尝不尊重别人还对人颐指气使的感受。 可是他不曾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当着自己的面直接脱掉了衣服…… 她此刻正背对自己双手环抱在胸前,双肩不知是怕冷还是在……哭,轻微地颤抖着。 陆遥知道路君峰没有离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更是不敢回转过身。 她现在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内裤,她悲催地想早知道刚才洗好澡应该穿上内衣的,干嘛要真空呢! 内疚的路君峰自以为她是在伤心地哭,其实她是因为刚才撞疼的双膝一直在隐隐作痛,痛的有些厉害才会有些发抖,如果路君峰再不离开,她恐怕就要撑不住再次双膝跪地了! 正在陆遥的忍耐到了极限时,一件衣服从她身后轻轻地落在了自己双肩。 “我去洗澡。” 路君峰走后,陆遥有些艰难地移动脚步坐在了刚才用来垫高收衣服的椅子上。 她身上披着的衣服是路君峰今天上学穿的一件衬衫,陆遥低头闻了闻,不禁皱眉,一股酒味! 陆遥也不嫌他穿了一天的衣服脏,直接扣好扣子当做了另一件临时睡衣。 当路君峰洗好澡去客卫拿被陆遥带走的吹风机时,看到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睡衣睡裤,开了厨房间的灯不知道在干什么危险的事。 他虽然很想不管不顾拿了吹风机就回自己房间,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厨房门外。 依靠在门边,他看到她正在研究家里的热水壶。 他们家的热水壶从某个小家电王国带回来,与国内的普通热水壶不同,需要在加热开始后指定保温温度和时间,而因为是从外边带回来的,上头全是日文,陆遥看不懂,路君峰则是因为经常在用所以才会。 “先摁右下角红色的按钮,再摁第一排第一个数字。”在确定这个家务废就算研究一晚上也烧不开一壶热水后,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提示。 陆遥也不扭捏,照着他的提示一步步操作,然后很快便听到了热水壶开启的声音。 “这个比洗衣机复杂呀……哎呀!完了!”提到洗衣机她才想起刚才在洗的那些衣服。 她又急匆匆地跑到阳台,发现洗衣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运转,她原以为洗好了,可她看着滚筒里全是白色泡沫怎么着也不像是洗完的状态。 “怎么了,怎么停了?”陆遥疑惑地敲了敲洗衣机外壳。 “和它没关系,是你忘了开排水闸门。”路君峰很是看不上她对待这些家用电器的态度,自己不会用竟然还有脸去质疑家电? 她大小姐难道认为除了她身边的人,就连电器都得围着她转吗! “是吗,”陆遥蹲在排水口看了看,“排水阀门在哪儿呢……” 路君峰仿佛再也看不下去她一身的公主病,只得走到她身后弯下腰,伸手将她脑袋边的某个开关打开。 “咦,原来在这里,我怎么没发现。” 路君峰很想告诉她:“你这双眼睛不就是生着好看当装饰用的吗,能看得见什么呢!” 可他今天不打算和这个人做过多的纠缠。 他今天喝了点酒,虽说酒已经差不多醒了,但一直被头疼困扰,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下意识,对自己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有些惧怕与陆遥呆在一起,他怕自己会失控,会再一次伤害她…… 可他又不禁觉得这不能全怪自己,就算他今天没喝酒,她这样只穿一件几乎遮不住大腿的衣服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不仅如此还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将衣服脱了,全身上下只穿条…… 她这是在故意测试他是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作为正常的男人又会不会对她产生点什么反应吗? 路君峰的思绪一片混乱纠结,未顾上自己此刻是弯着腰半蹲在陆遥的身后,当陆遥站起身,后背不期而遇地撞到他怀里时,他没多想,下意识的抱住了她。 其实他这一举动完全出于一种有东西突然撞向自己而只能先抱住的本能,与他想要对陆遥做什么无关,更并非他故意而为。 可当他在意料之外把这个人抱在怀里,一股熟悉到令他神魂颠倒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尖心口之时,他早已不记得当初是因为“本能”还是“无意”了。 他逐渐收紧双臂搂紧怀里的人,是怎样也不肯撒手的刻意。 “你刚才穿了我的衣服……”他暗哑深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正要挣脱他怀抱的身体一顿。 “不是还给你了么?” 他低声呢喃:“不是黑色T恤,是我今天穿过的……那件衬衫。”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这么亲密过。 他不像她说道做到,真的残忍得对他眼不见为净,他一如既往地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照顾着她,忍受着她冷淡的态度。 可这些天以来,在陆遥没有一丝一毫服软和回头的迹象下,他心里开始对她产生了一点怨气,所以有时在明知道她没法好好处理一些事情时,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的关系已经降至了冰点。 可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抱她,亲她,想要听她软软糯糯地喊一声“阿峰”! 陆遥一时的失神,让他趁机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带着酒意的气息开始在她耳边游移,他咬着她的耳朵,“我喜欢看你穿我的衣服……” 陆遥的手正覆在他的一双手背上,听到他的话,心下一惊,想起那天晚上他对自己做的事……整个人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般开始极力挣扎。 “路君峰,你放开我!”路君峰的手箍在她腰上,她一时挣脱不开,只能双手同时用力去掰他的手指。 “阿遥,你究竟……你究竟还要生多久的气……”只要他不放,她根本挣脱不了,他惩罚似地更加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压。 陆遥快被他挤压得呼吸不畅,那天晚上的恐惧再一次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 第144章 冷战03  “阿遥,我求你了,求你了……你把那件事忘了吧,也别再不理我了!” 路君峰仿佛要把这些天承受的所有折磨都通过自己和这个人身体之间的相触,全部传递给她,让她能切身体会自己有多疼多痛多难受,让她能明白他是多么害怕失去她啊! “路君峰!”陆遥没有因为他带着哭腔的恳求而产生一丝心疼,她反而更用力得去掰他抱住自己的那双手,她厉声反驳,“每一个人都必须为他做过的事情承担后果!!!” 陆遥能理解他想要把自己囚禁在身边的自私,也试着原谅他在竞赛中动手脚的无奈,她甚至……一直都在说服自己那天晚上的事,只是一场噩梦,是可以一觉醒来后虽然后怕但能过得去放得下的一场梦! 可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死不悔改呢? 为什么他认为自己做出那种事是被逼无奈,是她的“错”! 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借了一支笔给自己,这笔是别人偷偷地放在了他的笔袋中,也是她自己选择的,他无非是没有提醒她罢了。 而那天晚上他想要对她做的那件事……在他看来既然他们已经决定在一起,那么这些事迟早会发生,她也不否认她愿意把自己全都交给他。 既然这些都可以被理解,也没有真正伤害到谁,为什么她非要抓住这件事不放,将他的行为定性为卑鄙无耻不可原谅呢? 纵然陆遥可以接受他所认为的所有理由,可让她痛心的是:难道因为他爱她,就可以把对她做出的一切伤害都当做是为了她好,为她着想,而不用再去管这件事的对错与否吗?!所以,她不过是因为他的爱而存在的依附体,至于她本身的感受是怎样,全都不重要! 他为了竞赛的事,为了那天晚上的事向她忏悔和她道歉,可他仅仅是为了这两件事,却从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根深蒂固的自私所对她造成的伤害! “我不怕什么后果,你可以打我骂我,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只要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阿遥,我答应你再也不会伤害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还不明白吗?我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件事!” “不管是什么事,我向你道歉,向你保证,好不好?” “好啊,你能保证你不再喜欢我吗?” “阿遥,你……你说什么?”路君峰因为陆遥这句话后背一僵。 陆遥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说,你可以不再爱我吗?可以不要总是围着我转吗?你能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看待吗?”陆遥连番的质问让路君峰的表情从疑惑惊讶到愤怒。 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一双暗黑的眼眸紧紧盯住陆遥不躲不避的倔强绝情。 “你想干什么,和那天一样吗?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得逞!”陆遥其实一直都觉得路君峰这个人的身上,存在着很多从小地方出来的人特有的那些令人厌恶的东西。 那就是一旦他得到了某一样东西,他便觉得这件东西只能是属于他的,除了严禁任何人的染指外,他甚至认为这件东西本身也丧失了它原本拥有的一切权力!作为他的所有物只能按着他的思维运转! 然后他还义正言辞地告诉你:正因为我爱这件东西,才对它随心所欲。 陆遥眼里所蕴含的意思已经赤裸裸地表明了她对自己的憎恶! 抓住她手腕的手指恨不得掐进她肉里! 他用冷硬的声音一字一顿对她说道:“陆遥,你们这样的人就这么了不起吗?” “我们……这样的人?”陆遥虽然已经预料到自己刚才那句话一定会触及他那根名叫“陆遥”的特殊神经,可不曾想竟然还会牵扯出他早已隐藏起来却从未丢弃的卑微与敏感! “是,你们这样的人,”路君峰怒极反笑,竟然冲着陆遥勾起了唇角,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仿佛有寒霜在凝结,“你们出生在令人羡慕的家族中,非富即贵,不曾经历过我们这种人的悲惨童年。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不幸和伤害,更不需要像我们一样踩着泥泞肮脏的臭水沟,跪着爬着到达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未来!无论我们做什么,怎么做,在你们眼里都是卑鄙无耻,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阴暗手段!陆遥,你是不是觉得接近我很有趣?你看着我疯狂地爱着你想要得到你,这么多年为了你付出的那些努力,在你看来是不是特别可笑?” 陆遥忍着心痛,说道:“我从没这么想过。” “是啊,你没这么想过,你根本不需要把过多的心思放在我们这种人的身上,鄙视和厌恶?是你们这种人天生的!” “啪——”陆遥怒不可遏,抬手朝他脸上挥去。 而他不躲不闪,硬接下她的这一巴掌。 在这一巴掌后,两人竟然很有默契地同时陷入了沉默。 陆遥虽然出手快又准,可她本就是个徒有其表,块头大力气小的空心馒头人,她这不痛不痒的一巴掌,远没有到把他打疼的地步,可他却因为她这一巴掌,脸色褪尽。 他犹记得那年刚来陆家,她因为她妈妈的死扑向自己朝自己脸上挥来的那一巴掌,他以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不幸和折磨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 可原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陆遥低垂着头,哽咽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和小时候欺负你的那些孩子一样,心里瞧不起你的出生和家庭?你把我定性成‘那种人’,是吗?” 陆遥从小就听不得骂人的话,看不得打架斗殴的场景。 那次陆匀打了她一巴掌,她虽然为他找了很多的理由替他开脱,可时至今日她依然深刻的记得那天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手掌有多重,那个巴掌又有多伤她的心。 所以当她做出令自己最厌恶的事后,她内心比挨打的那个人还要痛心疾首。 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非要逼着她动手! “你以为我会爱上你嘴里的这种人吗?”她的误会让路君峰心头一阵钝痛,面上却冲着她冷笑连连。 “是啊,是我误会你了,”陆遥就着袖子擦干满脸的泪水,她突然抬起头直视他,“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没有爱过我,是我自作多情,你怎么可能喜欢我‘这种人’呢!” 歇斯底里地朝他吼完,她便不再看他一眼,跑回了自己房间。 洗衣机再一次停止了运转,这回是真的洗好了。 路君峰蹲下身,打开洗衣机,将衣服一件件的装回脸盆里。 准备晾衣服时,他的视线落在那张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的椅子上。 他刚才听到从阳台这儿发出的动静时就猜到她一定又孜孜不倦地伤了自己一回,心急如焚地跑过来看,好在看到她全虚全尾没受伤才放下了心。 她站得高他怕她摔,她烧壶水他怕她烫到手…… 而她竟然残忍地给他下了个“你不爱我”的判决! 他对她这么多年的心,却原来不过如此! 陆遥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膝盖比昨晚上更严重。 拉起睡裤查看,两个膝盖都有些肿,不过好在没有严重到走不了的地步,就是走动得多了会从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她一直是个疼不起的人,但这一次她却咬着牙硬生生地抗住。 幸而周六不用上学,她希冀在家休息个两天就能消肿。 直到阿姨发现她坐在沙发上拿热毛巾敷膝盖才“东窗事发”。 阿姨嚷嚷着“怎么能用热毛巾敷呢,得用冰的呀”就急匆匆地去冰箱里拿了冰块,用干净的毛巾包好后换下她手里的热毛巾。 “你们……你和阿峰吵架了?”阿姨看陆遥笨手笨脚又坚决不让自己帮忙,朝一直紧闭着的某间房门那儿瞥了眼,试探地问她。 陆遥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说阿姨也知道,这两个孩子一定是闹了矛盾,要不然以路君峰对陆遥的紧张程度,怎么能放任她受了伤不管呢? “遥遥啊,这架可不能经常吵,会伤感情的……”阿姨苦口婆心地劝。 因为在她看来,路君峰的脾气那是再好也没有的,对陆遥更是百依百顺要星星不摘月亮的宠着,是绝对不会主动和陆遥吵架。 倒是陆遥……虽然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但身上多多少少带点小公主的脾气,时常对她周围的人使小性子,所以要是这两人闹不开心,一准是陆遥又欺负人家路君峰了。 陆遥因为膝盖处的疼,一张脸苦哈哈的,也没什么精力和阿姨聊天。 阿姨在陆家做了这么多年,对于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她一路看着他们成长,觉得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孩子,教养学识无需多说,在她看来他们应该是懂得分寸知道礼数的,所以也和她爸爸一样不怎么担心在现阶段他们会越过雷区…… 阿姨其实更担心的是,将来恐怕不能遂了路君峰的愿。 毕竟他的出生和现在住在陆家的尴尬都是现实,陆遥现如今还小,算是没见过外边花花世界的单纯小姑娘,要是将来……有家世人品都不错的男孩子追求她,她可能就不会顾念他们从小到大的那点情分。 “遥遥,你别怪阿姨多嘴,阿峰这孩子虽然平时话不多,但要论他对你怎么样,是个瞎子都看得出他对你有多好!其实一个男孩如果他全心全意对你,偶尔犯点小错,也得给人家一次机会不是?” 阿姨这番劝慰听在陆遥耳朵里,觉得很是熟悉,竟然和某人的“我没有错我只是因为爱你”的霸道理由如出一辙! 所以路君峰会对那件事不肯认错,阿姨会这么劝自己,完全是因为她的错,是她不懂退让?是她在使小性子硬是抓着这件事不放? 陆遥的“反骨”再一次让她难受不已,她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一定要混淆黑白,不论对错呢! ------------ 第145章 冷战04  面对阿姨带着为那个人说话甚至是埋怨陆遥的所谓劝解,陆遥一声不吭地与自己的双膝斗智斗勇,不敢摁得太重怕疼,可太轻又没什么效果。 “遥遥,要不然还是让阿峰帮你……”阿姨觉得往常她有个头疼脑热,受伤摔疼的都是路君峰忙前忙后,甚至比她自己还要知道怎么照顾好身体。 “阿姨……”陆遥正要劝阿姨别白费口舌,无论她为那个人说什么好话在她这里都起不了作用,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房间开门声。 “阿姨。”路君峰在走过客厅时冲阿姨点了点头。 “阿峰,出去啊?”阿姨瞧他肩上背了包,在门口换鞋。 “嗯。”他淡然地应了声。 “那个遥遥的腿……” “阿姨!”陆遥突然大声打断了阿姨的话头,边摇头边以眼神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阿姨只得闭上嘴,眼神却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地探究。 路君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更是没追究“遥遥的腿”后边的事儿,换好鞋开了门后只对阿姨说了声“不回来吃饭”就出了门。 他走后,阿姨看着陆遥胆战心惊地“虐待”自己的腿,摇着头叹气。 期末大考将至,连陆遥这个读书半吊子也不得不上心,闻着阿姨特地给她熬的小排汤的香味,闲适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开了一天的空调,阿姨嫌空气流通不好,快傍晚时关了一会儿,又打开了阳台上的门窗通风。 风倒是挺大,但陆遥还是嫌热,就只穿了条热裤和背心。 她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一侧的扶手,刚开始还拿着书看,被初夏里傍晚舒适的暖风轻拂了一阵,手里边的书看着看着就发困,没多久,把书盖在脸上后就睡了过去。 睡得正沉,陆遥突然感觉自己腿上膝盖处传来一丝丝冰凉,冰是冰,但还挺舒服,她以为阿姨又在用冰块给她的膝盖冰敷,困倦慵懒的声音从书后传出,“没事,已经不疼了……不用管它……” “都肿成这样了,还没事,陆遥你心怎么这么大呢?” 陆遥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这个阿姨的声音有些奇怪,当她逐渐清醒也开始意识到这是谁的声音时,她整个人像是尾灵活的小鲤鱼从沙发上直接弹坐了起来! 而正蹲在沙发边的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 因为突然坐起身,陆遥脸上的书滑落在地,而她睁开眼看到的场景则是跌坐在地上的夏娴文和她身后一脸紧张地扶着她腰的路君峰。 陆遥:“……” 这幅有些莫名其妙的画面让陆遥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她还微微侧过头打量着他们。 整个人看上去纯良无害,甚至显得傻乎乎的。 夏娴文在身后路君峰的搀扶下站起身,陆遥有些迷茫的视线终于开始一点点聚焦,最后落在他们因为搀扶而相握的手上。 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夏娴文再次蹲回陆遥身边盯着她的膝盖,她向陆遥解释:“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消肿药膏,涂上一点很快就能消肿……” 陆遥在夏娴文的关切中收回双腿,冷漠的表情和夏娴文的笑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峰回来啦……呦,来客人了?”阿姨正端着煲了汤的砂锅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里突然出现的两个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小同学来得正好,咱们开饭!” 阿姨的突然出现避免了一场难堪。 阿姨只当夏娴文是陆遥的朋友或者同学,猜她是知道陆遥受了伤专程来看望,刚才还听见她说拿来了家里祖传的特效药,便觉得这姑娘心地真不错,他们陆遥不过是摔伤了一点小膝盖,连路君峰都没怎么着急,她反而这么上赶着热心肠。 于是阿姨在吃饭时一个劲地给夏娴文夹菜,热情到夏娴文这样一个厚脸皮的姑娘都感到了不好意思。 “阿姨,够了够了,太多了吃不掉啦!”夏娴文看着碗里堆满的菜,冲路君峰和阿姨一脸的无奈。 路君峰回了她个“我也没办法”的浅笑后安慰她:“阿姨烧的菜很不错。” “就是因为太好吃,我都快吃撑了,一会儿也不用坐车回去浪费钱,我可以像个球似的直接滚回家了!”夏娴文可怜兮兮又无奈的表情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热闹的饭桌上,只有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吃着饭,喝着汤,没有参与其他三人的交谈或者玩笑中。 “你这个小同学真有趣!”阿姨看陆遥喜欢喝汤,又给她盛了一碗,“小夏呀,你以后可得多来玩,家里除了小孟之外平时没什么客人来,也没见过遥遥和阿峰带其他的朋友来玩过,你要是经常来,这个家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陆家虽然有两个孩子,但缺了女主人,陆匀又是个整日忙得见不着人的。 这两个孩子之前的相处算不上友好,即使这两年关系缓和了不少,但男孩女孩之间可以说的话题不多,两人在家时最多窝在房间里做作业,像这样吃着饭聊天几乎没有,所以阿姨总觉得这个家未免显得冷清了些。 “是陆遥不邀请我,要不然我准天天来蹭饭!”夏娴文微笑着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陆遥。 陆遥却仿佛没听到夏娴文的话,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一门心思喝她的排骨汤。 阿姨知道陆遥的习惯,吃饭时会比做其他事更专心,不怎么受人打扰,但也不是不理不睬,不问不答的状态,可现在夏娴文显然是在和她搭话,她居然当做没听见,连就算不明白这其中缘由的阿姨也感到了奇怪。 陆遥刻意忽略饭桌上其他三人同时落向自己的视线,在她终于喝完最后一口汤后,终于放下碗筷。 “我回房了。”在众人的神色各异中,陆遥不紧不慢地踱回了自己房间,留给一桌人一场莫名和尴尬。 而陆遥却在关上房门时嘴角微微上挑。 夏娴文来敲她房门时,她已经做完了一张物理卷子,对完答案觉得还不错,正在放松身心听着歌,所以她没听见夏娴文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 她没听见自然不会去给她开门,可有人直接推开了门。 陆遥被开门声惊动,坐在书桌前转过身,看到了站在自己房门口的夏娴文和路君峰。 陆遥的心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想:“我已经眼不见为净了,怎么还是躲不掉呢?” 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躲不过去了,陆遥只得摘下耳机,看着门口这两个人,她倒想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虽然是路君峰开的门,他是因为看不下去自己被陆遥的轻视,有替她打抱不平的意思在里面,但她毕竟没有得到陆遥的同意擅自推门进来。 夏娴文知道陆遥这回一定更加厌恶自己,她想要和她解释一番,可她站在门口,却踌躇不前,不敢再往前一步。 “有事吗?”倒是陆遥先开了口。 陆遥愿意和自己说话,让夏娴文总算放下了一颗心。 她边故作轻松地走进房间边和她说:“今天约阿峰出来原本是想还上次你借给我的衣服,听他说你膝盖好像受伤了,我们家奶奶以前做过赤脚医生,家里一直备着效果很好的消肿止痛的药,所以就拿来给你……” “谢谢。”还没等夏娴文说完,陆遥就转回了身,并再次戴上了耳塞。 她这是赤裸裸的不欢迎她,在赶她走。 陆遥这一冷淡的反应让夏娴文心里一阵难受,但她还是对陆遥一脸关切道:“刚才只给你涂了一只膝盖,阿峰说你怕疼不敢自己涂药膏,还有另一只膝盖我现在给你涂吧?” “不用了,谢谢。”陆遥连头都懒得转,直接回绝了她。 “那衣服……” “不用还了。” “不还怎么行,那件衣服很贵……陆遥,要不然我给你买件新的吧?你想要一模一样的还是换件他们家的新款?” 夏娴文以为陆遥是嫌弃自己穿过了那件衣服再还给她……她有些懊恼,这倒真是自己欠考虑,毕竟已经被自己穿过了,陆遥从小养尊处优,会介意也很正常。 于是她又提议:“或者你告诉我那件衣服多少钱,我直接把钱给你?” “我说了不用还!”夏娴文的“纠缠不休”让陆遥渐渐开始有些烦躁,口气不免加重。 陆遥的冷硬态度和不耐烦的语气让夏娴文有些不知所措,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陆遥身后,无辜又无措。 她很想要和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说说话,想要和她恢复成之前一样的关系,可以随意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放了学一起去学校旁的甜品店吃甜点,和很多人挤着一起坐车回家。 夏娴文知道这一回,她是真的伤了陆遥的心,她是彻底不会再和自己做朋友了。 一脸神情落寞的夏娴文刚准备转身离开,她的身后有个身影径直越过自己走到了陆遥身后。 路君峰伸手一把将陆遥手里的MP3夺下,耳塞也被直接扯掉。 “陆遥,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其他人吗?”他好像是忍着很大的怒气,更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对她说话时的语气。 陆遥的视线从他手里的MP3上移到了他的脸上,她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视线,反问他:“不好意思,请问我哪里不尊重别人了?” ------------ 第146章 到底是谁不尊重谁  “你的‘尊重’就是别人和你说话你不理不睬,别人好心来看你你视而不见,别人不过是穿了你一件衣服你轻飘飘地一句‘不要了!’陆遥,你有那么了不起吗?” “阿峰,别说了……”夏娴文上前想要去把路君峰拉开。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陆遥突然伸出手阻止夏娴文走向他们两人,她现在已经连面上都不打算“尊重”夏娴文了。 “还有呢,还想和我说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对她道个歉?”她坐直了身体,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难道不应该吗?”他的口气不自觉加重,更是很不友善。 “是我要向你道歉。”夏娴文有些难受,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没想到“一支笔”会让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变成现在的境地。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陆遥直截了当地回复她,然后她垂下眼帘,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还算耐着性子平铺直叙道,“道不道歉是我的事,原不原谅更是我自己的选择,这和是否尊重人没有关系,再说我不认为我有道歉的必要。这里是我的家,我没有邀请任何人来,所以她不是我的客人,我没必要和她虚以为蛇,说一些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还有,你虽然有权利邀请别人来家里,可这里毕竟是我的房间,我没有允许你们任何一个人进我房间,我也没有直接赶你们走……所以,到底是谁不尊重谁?” 陆遥这一番有根有据,得理又饶人的叙述让房间里另外两人一时间竟无以言对。 陆遥没觉得自己这局赢得有多么漂亮,反而觉得没来由地疲惫,被人逼着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尊重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冷漠和不讲道理! 她心里一时间竟觉得周遭寒意森森,冷意顺着心口蔓延至四肢静脉中,在她周身笼罩上了一层寒气,令她觉得自己真是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故意动手脚害得她错失“小托福”竞赛的得奖机会,她选择原谅他们;他们强迫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她逼自己原谅他们;他们在她身心受创脆弱不堪的时候在她面前有说有笑,她可以不在乎;他们跑到她面前指责她是“那种人”,不可一世自私又傲慢,她也可以不在乎。 可为什么她不过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他却要用这样一种她从没见过的陌生的眼神看自己! 那双她曾经最喜欢的双眸中所透露出的冷漠与冰凉,让她忍不住心痛得闭上了眼睛。 她从不隐瞒内心的感受,挨多痛的打都不会服输,她不过是想要对自己付出的每一份感情都真诚和直言不讳,她没有错! 路君峰和夏娴文离开后,陆遥重新戴上耳塞。 MP3里是一首她最近一直在单曲循环的歌,一首老歌,不是原唱,是有人翻唱且没有配乐的清唱版本。 唱得不算很好,但录在MP3里再从耳塞里听,却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暗哑又低沉,竟然有一种迷惑心神让你沉浸其中的神奇。 可她却在听完最后一遍之后摁下了“删除”键。 陆遥觉得这首歌的歌名取得真应景,而她也真是有先见之明,竟然当初会吵着要他录这首歌给自己听—— 《当爱已成往事》 陆遥家小区前的车站,上下班高峰时你推我搡人满为患,过了点儿,却冷清得很,公交车的班次也少了许多。 路君峰看了眼时间。 夏娴文:“你回去吧,车应该很快就到了。” “没事。” 夏娴文看他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依在站牌旁,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刚才对陆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那一切全都不是出自他本意。 可他偏偏那么做了,让原本就有隔阂的两人关系再一次的恶化,而让夏娴文自责难受的是这一切都是由自己造成。 路君峰从始至终对自己一句责怪和埋怨都没有,这让她更是心生不安。 “陆遥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对吗?”她冲他眨了眨眼睛,看到他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她心里也一松快,“你觉得她高傲,清冷,甚至有些不可一世的傲慢,可你偏偏又觉得她就该是这样一个人。这些也都算不上她的缺点,因为这就是陆遥,一个喜不喜欢你都放在面上,不刻意奉承也绝不死缠烂打的人。” “你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你没见过她在那些长辈们面前的样子。”想起她巧笑倩兮游刃有余地在大人堆里扮演她完美的,有教养有学识的那个“陆遥”,路君峰不自觉地弯了眼角。 “是吗?原来她还是个两面派啊!”她开着玩笑时捕捉到他脸上那抹一瞬即逝的迷恋之情,夏娴文想那是路君峰喜欢陆遥的样子。 “何止是两面派,简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上一秒对你大呼小叫下一秒就……” “下一秒就什么?”夏娴文正听得有趣,他却突然停住了话头。 路君峰轻笑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总不能告诉夏娴文,那个人上一秒还对你大呼小叫地生着气,信誓旦旦地告诉你她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下一秒却温软可人地往你身上钻向你撒娇求饶吧? 公交车到站时的远近光灯切换让夏娴文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 “好了,我走了,你回去后好好和她说,我觉得她挺讲道理的。”陆遥那一番不卑不亢的解释在夏娴文心里扎下了个“讲道理”的好印象,忍不住调侃了她两句。 她小跑着上了车,晚上的车厢很空,她随意挑了个位子座,坐定后冲车站上的路君峰挥了挥手,他微微点头致意了一下。 晚上路君峰洗好澡正要上床睡觉,却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短信的内容只有三个字—— “再见啦!” 这样一条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短信,很有可能是谁发错了。 可路君峰隐约觉得十有八九是夏娴文发给自己,因为他们明白经过了今天晚上,陆遥已经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她要是来自己面前质问,他一定能解释清楚,他也真的问心无愧。 可他其实已经决定了不管这件事自己有没有错,夏娴文有没有错,陆遥有没有误会,他都不会再让陆遥产生任何误会。 夏娴文好像能猜透自己的想法,她主动和自己划清界限,她不希望成为自己和陆遥之间的那个“误会”。 在他开口对她说这些之前,她率先表明了态度,没让他有机会做那个恶人。 路君峰似乎能理解夏娴文的感受。 她当时劝他一定要把陆遥留在身边,最后却弄巧成拙,让陆遥反而远离他,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 她这段时间应该是在愧疚自责中度过的吧,她一直说她很喜欢陆遥,做不成朋友也想要死皮赖脸地黏在她身边,她是陆遥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可却因为自己让她们之间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他这么想的同时便觉得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孩子,永远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就像他谴责陆遥时说的那句话“你只考虑自己,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原来他该骂的不是陆遥,而是他自己! 不管陆遥怎么看夏娴文,她带来的祖传药膏确实管用,第二天她的膝盖差不多就消了肿,走路也轻快了不少,陆匀回家时都没发现她腿上受了伤。 陆遥在心里暗搓搓地想:搞不好这个夏娴文家就是靠祖传跌打损伤药膏发了家致了福! 而自己硬凑到她跟前讨骂,最后被她一顿数落的路某人倒是没再为她不尊重人的事而再次数落她,看到她时也不再像前两天似的愤恨不平,和随时想扑过来教训自己一顿的低气压,他甚至会主动替她收拾吃好的碗筷…… 陆遥觉得要是她能潜到海底去游历一番,铁定能找到很多刻着“路君峰”三个字的针! 所谓“路君峰的心,海底的针”! 路君峰变的心思变化莫测,陆遥却是始终心如止水,没有动摇过时刻与他划清界限的强烈意识,在不知缘由的阿姨和陆匀的轮番说情之下,她也没动摇分毫。 大考如约而至,F附中每一个人都铆足了劲儿想要在新一期的学年大榜上占个好名次,为即将升上的高三打下个好看又牢固的奠基石。 紧绷了三天神经的学生们在最后一门考完时心情飞扬得一刻都不愿在教室里多待,早已相约庆祝去了。 陆遥这次倒是心平气和,考完最后一门的物理后还留在教室里和他们班的最强大脑探讨最后一题的答案,在知道自己做对了起码一半之后,眉眼上才沾上了点笑意。 学霸推了推镜片,红着脸想要问陆遥一会儿去哪儿,要不要和他一块儿去书店转转,话还没酝酿好呢,就被教室门口突然探出的一个脑袋吸引了注意力。 “鸡……鸡冠……头?”学霸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推了推一旁陆遥的肩膀问道,“陆遥,这是人的头还是鸡的?” ------------ 第147章 他们之间有什么事  谁知学霸话音未落,那个“鸡冠头”突然一阵风似地刮进了教室,在学霸还来不及合上的嘴里迅速地塞了个长方形不明物体! “你这个四眼小田鸡怪叫什么呢!” “鸡冠头”除了往他嘴里塞东西,还拿手里的书包朝学霸的屁股上狠狠揍了两下,似乎还不解气,冲他大声骂道:“还不快从老子眼前消失!” 学霸将嘴巴里被人强塞的冰棍拿出来,边咳嗽边指着眼前凶神恶煞的“鸡冠头”想要义正言辞地说教上一番。 可不知是被冰棍呛到了还是被那人仿佛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吓到,或者是想到自己嘴里这根冰棍之前一直在“鸡冠头”嘴里含着,被恶心到了,反正面对对方的恶言恶语愣是说不出半个谴责的字来。 “好啦,别玩了!”陆遥看不过去此人的臭德行,不打算理他,率先走出了教室。 快走到门口了也没见他跟上,似乎是还想和他们班学霸纠缠,只得不耐烦道:“孟智超,你走不走?” 小孟这才狠狠地剜了眼某位撸了撸袖子做好了自卫准备的学霸,顿觉无趣地跟着陆遥离开了教室。 一路上他还在对着四眼小田鸡的没品味而骂骂咧咧。 陆遥颇为无奈地问他:“你干嘛把头发弄成这样?” 他们两人走在学校里,一路往校门外走,在此过程中无数人明着暗着,或者早就经过他们身边大老远了还不敢置信地倒退着,只为对孟智超这样一幅惊世骇俗的造型行注目礼。 而走在他身边的陆遥也不可幸免地被划入了同一品味中。 “遥遥,你不觉得我现在这个发型特别酷吗?”小孟却完全不以为意,将别人对自己“鸡冠头”造型的指指点点当成了一种另类的称赞。 陆遥嘴角抽搐地看了眼他所谓酷炫的发型,觉得自己和他在品味上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她和这个人谈时尚和品味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 “你爸也这么认为吗?”陆遥憋着笑问。 小孟则轻飘飘地回她:“我的事还轮不到他‘认为’。” 陆遥知道小孟和他爸之间的关系,不是什么缺少父爱从小关系冷淡不够亲厚这种程度,在小孟的心里,他爸爸就是害死他妈妈的凶手。 他妈会难产死在手术台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妈在怀他时不停地忍受着他爸爸的出轨和无时无刻不在拈花惹草流连花丛。 在小孟的心里,他妈妈是被他爸爸一遍遍地折磨伤心死的。 所以小孟从小就把他爸爸当成死敌,他小时候经常诅咒他爸的一句话就是:我希望他倾家荡产,变得一无所有! 这么些年来,他们父子俩互相视对方为“克星”,能不碰面绝对不会出现在对方的面前,所以就算小孟的发型有多另类和惊世骇俗,他爸爸说不定压根就不知道。 “别管我的炫酷造型了,一会儿想去哪儿吃饭?” “不用了,我回家吃就行。” “那可不行,”小孟坚定道,“今天可是你的生日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家里吃!” “家里准备好了吧……”往年都是在家里过,也没见他孟流氓有多上心。 “谁准备?陆叔叔,还是路君峰?”小孟打断陆遥的辩解,替她分析,“陆叔叔最近刚升上副院长,忙得要死要活,听说这两天去外省参加研讨会了吧?所以你这么想回家去,不会是因为路君峰那小子给你准备什么生日惊喜了吧?” 任谁都能从脸上看出陆遥最近几天心情低落,小孟不仅不傻,于察言观色上更是出类拔萃,她和路君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陆遥以往过生日,陆匀再忙都会准时下班,一家人也不出去吃饭,就在家里下面条吃。 以前连蛋糕都是可有可无,自从路君峰来到他们家后,他倒是一直会买蛋糕,还会装模作样插上几根蜡烛让她许愿。 陆匀前两天确实去了外省开会,昨天打电话回家嘱咐她记得让阿姨给她下碗长寿面,可阿姨今天恰巧有事来不了,所以家里只有路君峰在。 小孟不提还好,一提到他,她内心便突然生出了十二万分的不想回家的抵触情绪来,她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特别地不想见到这个人。 陆遥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小孟就带她去吃牛排。 S市最高建筑国际金融中心的八十八楼旋转餐厅,在周五的日子里要不是靠孟家的脸和钱,如果没提前订位根本就不会有空位。 两人是放了学直接从学校过去,身上都还穿着校服,特别是小孟一头形似“鸡冠”的冲天火红造型,简直是狂拽酷帅吊炸天,引得整个餐厅的客人和服务员们频频朝他们侧目,竟然将西餐厅的礼仪都放置在一边。 陆遥几乎没动的安格拉斯小牛排,被她用刀切成一条条后再切成一块块,现在又用刀尖戳啊戳地戳成了牛肉汉堡里的牛肉糜…… 她虐待食物,这可是不常见的事,整个人还无精打采,和她说话时三句里有两句都是在鸡同鸭讲,词不达意,说道最后干脆就沉默不语,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提不起她的兴致。 小孟有些担心她,因为他知道她这副模样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遥遥,你和你们家‘童养媳’最近是不是……是不是闹矛盾了?”他其实根本不想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他甚至觉得他们闹掰了才好,可他毕竟顾忌陆遥的感受,瞧她一脸的不开心,他实则心里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今天是F附中期末大考的最后一天,他们学校却要到下周才开始考,他虽然于学业上胸无大志,可要是将来连毕业都做不到,他家老头子又怎么会轻易放他出去呢? 可陆遥一门心思只放在那人身上,哪里还管别人的死活,他这边不过是学业的困扰,要是让她知道了M国那边唐斐的事,不知她会不会也同样上心呢? 陆遥发现盘子里的牛排已经失去了可以让自己“虐待”的价值,转而又盯上了刚端上来的巧克力慕斯…… 小孟终于再也看不过去,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压住了她的手背上,他忍不住提醒她:“这玩意本身就黑乎乎烂糟糟的,你不想吃不要紧,要是再捣啊捣的,可就真像那啥了……” 听了他呼之欲出的某种形容,恶心得陆遥赶紧丢了手里的叉子。 小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坐直了身体,敛去惯有的不靠谱神情,换上一副语重心长,老父亲劝慰不谙世事的小女儿的严肃神情来。 小孟:“你是不是在为那小子伤心呢?” 陆遥的沉默不语,更验证了他之前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虽然从始至终地不待见,也瞧不起路君峰,无时无刻不希望他赶紧离开他们家陆遥,可他真的如自己所愿了,他心里又开始为陆遥打抱不平。 “他移情别恋是他不识好歹,不懂得珍惜你,他将来一定会痛心疾首,后悔不已,你不需要为这个人伤什么心。他不过是个破落地方出来的穷小子,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陆家给他的,他自己有什么?他一但离开了这个家,什么也不是!” “移情别恋?”陆遥没顾上指责小孟开口闭口总是抓住路君峰的出生和家庭不放,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态度,而是在小孟所谓的劝解自己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是啊,就遥遥你这样的他还不知足,玩什么‘劈腿’!简直是不知好歹!再说,他找什么人不好,偏偏找夏娴文那个说谎精!!!” 陆遥:“……” 陆遥手里没拿叉子,但她原本想要喝口汤,听了小孟的话,手里的勺子突然落在了面前的浓汤里,溅起的汤全都洒在了她胸前的衣服上。 “没烫着吧……”小孟吓了一跳,赶紧拿擦手巾想要给她擦。 但一想到她这个溅上污渍的部位有些尴尬,正举着手犹豫,陆遥好似终于回过了神,及时接过他手里的擦手巾自己清理了一下。 服务员听到动静后也赶紧过来收拾一番。 陆遥示意服务员把东西都撤下去,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还好是校服,脏了就脏了。”小孟瞧她一脸不高兴,宽慰她。 陆遥垮着一张脸哀怨道:“是校服才难办,统共就发了两件,今天洗这件明天穿那件地轮流穿,弄脏了断了档,就麻烦了。” 说来F附中也是变态,夏天的校服是件纯白色的方领polo衫,平时沾上一点点脏东西就很明显,更何况是一大片花花绿绿的汤渍呢? 而就陆遥这样臭美的人,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穿着一身溅满污渍的校服在学校里晃。 “这倒是。” 小孟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因为他从来没把校纪校规放在心上过,穿什么衣服上学从来都是随心所欲。 可他现在瞧陆遥难过,心里不忍,想了想后说道:“我认识你们学校一些人,有几个你的学姐可能还保留着校服,如果你不介意穿过,我帮你去问问?” “好。”陆遥觉得也不用太着急,还有一整个暑假的时间,也不是一点解决办法也没有。 “好了,那我们回到正题,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路君峰和夏娴文之间的事?” 她刚才那么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原以为她是因为这件事,可她刚才在听自己提到这件事后却又那么惊慌失措,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事。 “他们之间……有什么事?” 她确实不知道小孟嘴里他们之间的事,她最近心情低落完全是因为她和路君峰那场几乎闹到了“决裂”的争吵和旷日持久的冷战,还有那天夏娴文突然的出现和他们硬逼着自己的“道歉”。 当然她始终不愿意承认她最介怀的其实是听到夏娴文对他的那声称呼……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们虽然已经不再争吵,可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虽然是她单方面宣布结束在先,可他也再没有要和她和好的意图。 陆遥总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会无条件包容自己宠着自己的路君峰了。 而她现在竟然有些害怕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任何有关于这个人的事。 ------------ 第148章 童养媳和夏娴文在谈恋爱  “遥遥,”小孟这一次不再只是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而是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他满眼心疼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一直都反对你们在一起,不怕告诉你,其实在我看来你和他之间根本就不会长远,更不会有任何结果,我们和他们那样的人始终是不一样的。既然如此,何必要去管他们的事呢?”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你告诉我!”陆遥却根本不听小孟的劝,她现在心里只剩下“路君峰和夏娴文之间的事”这一件事! 小孟疑惑道:“难道你在你们学校什么都没听说吗?” 要不是他们学校那些“路君峰迷妹”一天到晚在学校里谈论他的事,特别是最近,走哪儿都能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被高调地提起,他才懒得去管他和谁在一起! 可既然连他们学校都闻到了风声,怎么陆遥这个和他同一个学校还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呢? 对于小孟的质疑,陆遥迷茫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一来她在学校里原本就独来独往,周围那圈同学也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平时很少聊什么八卦,况且她因为最近心情不好,一张脸时常耷拉着,平时更是没人敢和她搭话闲聊。 她自己下了课后哪里也不去,总是戴上耳塞听几首英文老歌,放了学更是不会在学校有任何的耽搁,所以对于最近在F附中日嚣尘上的某个谣言,她根本一无所知。 “她们说……你们家童养媳和夏娴文在……在谈恋爱。”说完,小孟小心翼翼地去看陆遥的脸色。 虽说陆遥一直说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小孟一但说给她听后,她却对此没产生什么太大的反应,小孟甚至有一种她比刚才更为放松了的错觉…… 其实小孟没感觉错,陆遥是真的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小托福”竞赛他们在她试卷上动手脚的事情被发现了呢! 这件事他们做得有多过分,无需陆遥累赘,可她再厌恶他们对自己做出的这些事,内心深处也并不希望他们为此受到来自外界的惩罚。 至于小孟说的他们两人在谈恋爱的事,其实早在她刚和夏娴文的关系变得亲密时,学校里就已经传过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那段时间他们放了学天天一起坐车回家,周末也被人撞见过一同出现,再加上这两个人在学习上的接触不算少,会被人这么误会也无可厚非。 反正陆遥明明白白地知道这都不是真的,只是无聊的误会和谣言,她根本不会也从没有将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放在心上。 更何况,无论她和路君峰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始终坚信这个人爱着自己的一颗心,永远不会再去给别人。 “遥遥,你……不发表什么意见吗?还是你早就知道了?”小孟对于陆遥的反应惊奇不已。 他以为只要是女孩子,一但听说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和别的女生传出绯闻,再大度懂事的,也总要不依不饶地闹上一闹或是哭场鼻子吧?+ 怎么瞧着陆遥的样子,根本不当回事儿啊! 难道那些谣言都不是真的?可那件事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连时间地点人物都传得一清二楚,不像假的啊! 还是说陆遥和路君峰之间这次是真的划清界限,分手了? 要真是这样,小孟觉得自己也不用再劝解她了,看她的状态可能再伤心难过个一两天这件事也就能整个地翻过篇了! 可陆遥却坚定道:“这不可能。” 陆遥的一脸不相信直接破灭了小孟的“美梦”,看来她不是放下了,而是根本就不信这件事! “我原先和你一样也不信,可她们传的那件事不像是编造,再说,好端端地谁想要去给他们两人编排这么一件事?” “他们两个‘被谈恋爱’说起来还是因为我,自从发生了高乐那次的跟踪事件,他们两个人才会每天放了学陪我一起回家,才会被人误会。”陆遥恨他们不假,但她同时也看不得他们被人误会。 也许今天之前还不觉得,在她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想要急于向别人解释清楚那两个人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这事儿我知道,可不单单是因为他们俩经常在一起。”相反于陆遥的急于否认,小孟的心里却存着非要让陆遥相信这件事的逆向心思,“遥遥,你知道吗,她们说有人看到路君峰和夏娴文两个人下了课不回家,而是一起去大排档一条街喝酒,就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同学一起去。” 小孟的话让陆遥突然想起她为了收阳台的衣服摔了一跤,摔肿了一双膝盖的那天,路君峰一身的酒味。 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那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冷战,心里难受才独自去外边借酒浇愁,那天也是他第一次把她一个人晾在了家门外。 可原来,那天他是和夏娴文在一起。 小孟眼睁睁看着陆遥眼底里的光芒一点点褪去,他知道陆遥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说不定她已经验证过这件传闻的真实性了,所以他决定趁胜追击,紧接着告诉她一件更能令她动摇的事实! 他在说出口前还有些犹豫,但也仅仅是一点点的不忍心,在他看来陆遥现在所承受的来自于这件事的残忍,与未来她知道了那件秘密后会带来的打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与其让未来的她更为痛苦,还不如现在就断了她的这点不切实际的念想。 小孟沉声道:“她们还说,曾经在晚上,在XX车站看到他们两个人……抱在了一起,还……还亲……” “别说了!”陆遥霍然起身,惊动了四周正在用餐的客人们。 陆遥跟着方苑学的在吃西餐时的优雅礼仪在今天一次性丢了个一干二净,不仅毛手毛脚地打翻了汤,还大声喧哗,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毫无教养的表现。 可她早已顾不上什么西餐礼仪了,她为路君峰和夏娴文的谣言努力地寻找着借口,为他们申辩,可那天他喝醉酒晚归,他披在她身上那件衣服上的几根长发却无法再让她选择性视而不见! 他在她面前用陌生的语气和神情与她划分着“你们”和“我们”,陆遥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我们”指的就是他和夏娴文! “遥遥,你不用在意的,他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们想要追我们,可转过身却又搞在一起!这样的人算什么?我们根本不用为他们费一点的心思和感情!遥遥,遥遥你听我说,你别这样……” 陆遥疾步走出西餐厅,因为左右等不到电梯,她又去转而走楼梯下去,她几乎是几个台阶一起跨地往楼下奔。 小孟怕她出事,紧跟在她身后。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陆遥站在路边拦车,小孟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 他虽然知道她心里难受,可对于他来说,那些难受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她怎么会为了路君峰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过去对什么都无欲无求,哪怕是别人的故意针对她都可以踩在脚下的高傲! “不用你送,我知道怎么回去!”她冲他吼,朝他发脾气。 “穿着你这一身破烂回去在那个人面前再丢人现眼一次吗!”小孟却不甘示弱,声音盖过了她。 比吵架,陆遥怎么可能和孟流氓抗衡?她根本连一招都接不了! 陆遥不再挣脱小孟的手,她一时间卸去了全身的芒刺和尖锐,此时暴露在外的是她从小就掩藏得很好的脆弱不堪。 没有人知道,外表高冷绝情的陆遥,其实是个内心脆弱,被她重视的人伤上一伤就全盘皆输的人! 那年唐斐的离开,让她整整三年都没能缓过来。 小孟早就心疼不已,可面上只能装出一副恨其不争的心痛来,他不得不在她伤口上狠心得再撒上一把盐。 小孟质问她:“遥遥,你是不是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你想要逃避是吗?” 陆遥不说话,却紧盯住小孟的嘴,她是真的怕从他嘴里再听到什么她根本不想去相信的话! “路君峰和夏娴文在一起了,这句话你听不懂吗?需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开和你解释一下吗?”小孟觉得陆遥在钻牛角尖,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呢,他一条黑道走到底,他今天非要让陆遥断了和路君峰之间所有不该有的瓜葛! 陆遥用力甩开他的手,冲他摇头,“没错,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阿峰不会这么对我,夏娴文也不是那种人!” 陆遥在小孟的言辞昭昭疾言厉色中,挖空心思的为路君峰和夏娴文寻找着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理由,在一片混乱中她终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 是啊,夏娴文曾经为了自己差点被高乐毁容,而陆遥不是个傻瓜,在和夏娴文的接触中让她觉得这是个挺真的姑娘,不做作,不虚伪,是陆遥挺喜欢的某种性格。 如果陆遥眼睛没瞎,如果这个世界上还存有真心相待这一说法,那么她根本不相信夏娴文会做出这种背叛自己和小孟的事! “遥遥,你怎么这么傻,”陆遥直到现在还在为那两个人找借口,为他们说好话,这让小孟怒不可遏,从心疼她开始变成埋怨她的执迷不悟,他狠下心对她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啊,夏娴文她从头至尾都是在骗我们啊!” ------------ 第149章 过生日  当陆遥回到家时,路君峰已经等了她一会儿,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等了她一个晚上。 陆遥在走过餐桌时瞥了眼,一个六寸的蛋糕置于餐桌中间。 陆匀向来不喜欢吃甜食,所以他们通常只买个六寸的小蛋糕。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看到她回来,他关了电视,从沙发处走向她,虽然是“质问”的话,但他语气轻柔,透露出更多的是对她晚归的担忧。 陆遥换好鞋正要回房间的脚步一顿。 这么多天来,这是他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他还为了她的生日特地买了蛋糕,她应该感动的,对于一个被自己各种辱骂和嫌弃却还记得给她庆祝生日的人。 可陆遥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反而是一股寒意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过来,先把蜡烛吹了。”以为她还在和自己闹别扭,他主动牵起她的手走到餐桌旁,见她没有抽回手,他不由得再握得紧了些。 “知道你喜欢吃他们家的,特地提前一星期去订。” 打开蛋糕盒,陆遥看到的是一整个的樱花芝士。 这是S市很著名的甜品店“小凡花园”的招牌甜点,他们家这款樱花芝士每天都是限量出售,虽然一小块的蛋糕比手掌心大不了多少,却是陆遥的心头好,可她从没听说过樱花芝士可以一整个地买。 陆遥直视他的眼睛:“他们家从来不会一整个蛋糕地卖。” 他正在插蜡烛,听到她的话,随口回道:“是吗,那看来我运气不错,正巧碰到他们卖一整个……” “撒谎。” “没错,骗你的,”他脸上笑意盈盈,点好蜡烛后将她整个人推到自己面前,并催促着,“赶紧许个愿,要不然生日就要过了!” 陆遥拉下他放置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声道:“我没有愿望。” “那就直接吹蜡烛吧。”他没计较她的小性子,依然耐着性子哄着她。 “我也不想吹蜡烛。”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相处陷入了僵局,气氛竟然比前两天的冷战时期更为怪异。 一个突然回心转意讨好着,一个始终油盐不进抗拒着。 陆遥在这场尴尬中率先做出了反应,在他的注视中,从容不迫地离开了餐桌,她在走回自己房间的过程中,可以感受到路君峰那道灼人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自己。 她猜他一定正在极力克制着想要骂自己,或者直接把自己一把推在墙上的冲动,他的心里肯定觉得她不识好歹,他已经先放低了姿态,你陆遥为什么还不肯服个软呢? “陆遥,你到底是没有愿望不想吹蜡烛,还是你压根就不想要我买的蛋糕?”他加重了“我买的”这三个字,再一次成功地逼停了陆遥的脚步。 路君峰克制住了怒火,可陆遥自己却先忍不住漏了底。 她突然转过身冲着他大声质问:“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不尊重你们了?是,没错,作为你嘴里的“你们这种人”,当然会嫌弃你买的蛋糕啊!何止是蛋糕,你买的所有东西包括你这个人我都嫌弃!可是路君峰,你告诉我,这个樱花芝士蛋糕真的是你买的吗!” “阿遥,你知道这个蛋糕是……” “是啊,我知道啊!你托夏娴文帮你买的嘛,可是她哪有能力在人家高级甜品店订到一整个樱花芝士呢?” 陆遥觉得这一切真是够讽刺的,更是一丁点意思也没有,于是她恢复面无表情,冷声问他:“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托谁帮的忙呢?” 陆遥不说路君峰也能猜到,夏娴文只可能托了那个人帮忙,所以陆遥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只是一片好心,你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反应?” 如果陆遥知道了,那么只能说明她将近午夜才回家,是因为和孟智超在一起! 在她生日的这一天,她没想着要早点回家和家里人一起过,更加不在乎他会不会在家里等着她回来过生日。 他等了她一整个晚上,没有责怪她,他想着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何必要让她难受呢。 可她非但不能体会他的一番心意,反而“恶人先告状”,非抓着蛋糕是谁买的这件事不放! “一片好心?”陆遥冷笑,“我不需要一个虚伪做作,一个说谎成性的人的所谓好心!” “陆遥!!!”路君峰原本以为她只是不高兴自己骗了她,所以才会迁怒于夏娴文。 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背后用如此恶毒的话说别人! 不就是“小托福”时他们骗了她吗,他该做的解释该道的歉都做过了,为了不让她再误会自己,他和夏娴文之间更是约定了两人不在私下里见面。 夏娴文不过是记着陆遥的生日,也是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替她想办法订了个她爱吃的蛋糕罢了,她凭什么这么毫无根据,信口开河地抨击别人的人品! “怎么,心疼了?”眼睁睁看着路君峰渐渐转为阴郁的神情,陆遥忍着心上泛起的一阵阵酸涩难言的痛,在心里压抑许久的话终于冲口而出,“夏娴文这个人还真是够厉害,得不到孟智超就马上转移目标,这么快就已经把你抓在手心里了吗?” 垂在身侧握紧成拳的手松开,他似乎是痛心疾首地质问她:“阿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阿遥是个脾气时好时坏,需要其他人以她为中心,宠着哄着的小公主。 他愿意接纳她所有的小脾气小性子,她偶尔和孟智超一样瞧不起人,他也可以做到无条件地包容,可他不知道她竟然会如此诋毁谩骂另一个女孩! 在他心里,陆遥不应该是这样一种人! 她因为从小受到别人无端的指责和揣测,所以一直很厌恶在背后诋毁任何人,可是她今天,竟然把夏娴文批判得如此卑鄙不堪! “我变成‘这样’?路君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来都不曾变过,我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十岁那年你就认识我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变了的人是你!是你在我面前演戏,撒谎,推卸责任,错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你凭什么反过来指责我呢……” 陆遥在他望着自己时的陌生眼神中明白,她再也不是他心里的那个“陆遥”了,而他也终于看透了她“这种人”的本质,她根本不是他心目中耀眼完美的人…… 她难过地闭上眼睛,似乎还觉不够,她拿手捂住了它们,她不想看到这个人此刻望着自己时的眼神,还有他失望的表情。 “演戏……撒谎……”他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徒然大声道,“我说过竞赛那次的事是我的错,是我的一念之差,和任何人无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私心,不管别人给了我什么建议都不会让那次的事发生!阿遥,这件事你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为了这件事,他们吵过,闹过,冷战过,更是做出了许多伤害对方的事。 他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后,他们总能将这件事揭过去,所以他在今天,在她生日的这天,想要试着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事实上那件事根本就不可能过去! “不止是这件事……”陆遥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从她的指缝间滑落,她固执地不想看到他的脸,“她骗了我……她根本就不住在那片别墅区,她家不但没有钱甚至住在一个连房产证都没有的老旧公寓里;她爸爸也不是什么机关单位的领导,而是个早就下岗待业,天天喝得烂醉的酒鬼!” 那次她因为喝咖啡导致胃炎住院遇到夏娴文时,她开着玩笑说她爸爸是个酒鬼,其实她那次没有骗她,她爸爸就是个酒鬼,喝得都进了医院,家里人谁都不愿意来医院照顾他,只有她这个女儿。 所以从那天开始,夏娴文就已经开始了对自己撒谎! “陆遥,你在乎……她的出生吗?” 因为心疼她哭想要走到她身边,却在听到她的这番话后停住了脚步。 他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即使她刚才把夏娴文说成了那样,在他的心里他的阿遥也不可能是一个会轻视别人出生的人,因为他自己的出生比夏娴文更不如。 可事实上,她的的确确那么说了! 他还在为夏娴文辩解的态度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声向他质问:“可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她会骗你,就是怕你像今天这样在知道了她家里的真实情况后,瞧不起她!” 路君峰残忍地对陆遥下了个判决。 他不仅没有觉得夏娴文对她的欺骗是源头,反而觉得她始终都在介意和抵触别人的出生,他把她想得如此龌龊不堪,把她摆在了一个她无从为自己辩解的位置。 如果她不肯原谅夏娴文,那么她就是在赤裸裸地对她的出生进行歧视,而如果陆遥原谅了她,他们就会把她一起拉入那个她最厌恶的自私世界! 这样的认知让陆遥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过去那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现在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舍得如此伤害自己! “既然你那么维护她,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等我回家,给我过生日呢……” ------------ 第150章 那些过去01  陆遥不管不顾地说出他喜欢别人,仅仅这一句话,救将他的心立时立刻剖开,流满了一胸腔的鲜血淋漓! 他哽咽道:“是我傻,我贱,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有没有在家里等你回来,也不需要我给你过什么生日,那么多人关心你疼爱你,想尽办法得哄你一个笑,何必差我一个呢!” 他的冷嘲热讽揪紧了陆遥的一颗心,她哭着朝他吼:“路君峰,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可他不打算照她的话去做,他冷眼望着她,“阿遥,你为什么不想听我说这些话?你不想听我说,是不是因为孟智超和你说太多了?” 路君峰已经被陆遥伤透了心,伤到最极致时竟然生出了一股恨意! 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和心,他竟然会因为她脸上出现的痛苦表情而愈发兴奋,因为伤害她所得到的快感让他不禁红了眼眶,“除了告诉你夏娴文家又穷又破,爸爸是个烂酒鬼外,孟智超还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和她在一起?我们放了学不回家一起去外面约会,大半夜不回家,我还抱她亲她……” 陆遥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流着泪拼命摇头,“你不要再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想听你说这些话,我不想听!!!” “孟智超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而我说的话,你却连听都不愿意听!阿遥,你有把我这个人,把我这颗心放在你心里过吗?如果你有,你又怎么会相信他们说的那些话呢?这么多年我系在你身上的,是我所能给予你的一切,是我的全部啊!” 她刚才表现出的对夏娴文的厌恶和抵触,说明她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谣言,而她的相信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失望中。 原来陆遥从不曾真正走进过自己的内心,如果她足够了解他,就应该明白他永远不会喜欢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替代她,这一辈子他早已做好了为她生为她死的准备! 可她却那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些可笑的谣言,她宁可相信别人也不愿意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心! 他用那么多年的倾心相待换来的竟然是一句“你那么喜欢夏娴文”! 真特马讽刺!!! “这些都是你自愿给我的,我从没有主动要求过你什么,你也说过你不在乎我怎么想,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这些话都是你不止一次对我许下的承诺,而你现在又凭什么指责我没有把你放在心里呢……你说一套做一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我的喜欢!” 陆遥痛定思痛,在满脸泪痕的脸上浮上一丝嘲弄的笑意,“哦,这么看来,你和夏娴文倒真是挺般配啊,你们才应该在一起!路君峰,你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你们和我们不同,这一生都不可能走到同一个终点……” “阿遥……”他已经痛到没有知觉,喊出“阿遥”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 她转过身背对他,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如果你……不再要我,那么我只能从你的世界里离开……” 当路君峰绝望地闭上眼睛时,陆遥终于抬起了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想要从他的表情中分辨出刚才他在说出那句话时究竟是玩笑还是真心。 可汹涌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心里突然涌上措手不及的心慌,她很想要开口问一问他“从你的世界离开”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决定不要她的意思? 她这才感到了天塌地陷的惊慌害怕,她突然很想收回刚才说的所有话,她可以按他说的去做,去许愿去吹蜡烛,像过去的每一年,一起过她的生日! 她想他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吵了,不要再冷战,可不可以和好…… 当陆遥准备开口说什么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陆匀在带了钥匙的情况下选择了敲门。 路君峰在给他开门时就知道,刚才他和陆遥说的所有话,陆匀都听见了,从他们开始争吵,他就一直站在门外。 陆匀没换鞋,径直走到女儿面前,低头看着满脸泪痕哭得伤心不已的女儿。 “爸爸……”陆遥已经顾不上自己和路君峰之间的事情已经被自己的父亲知道,知道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震惊,她现在只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悲伤和委屈。 “阿峰,你先回房间。” 陆匀背对着路君峰,他根本看不到陆匀此时脸上的表情,可是他打发自己离开的举动让他内心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陆遥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作为父亲他没有心疼她安慰她,也没有询问原因,更没有为他的女儿而对自己养大的“白眼狼”破口大骂讨要说法,他把自己支开,他究竟想要对陆遥做什么? “回房间。”陆匀不轻不重地再次开口,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口气,但声音却很明显地往下沉了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路君峰回了房间后,陆匀和陆遥两人始终没有变动位置,两人仍旧面对面站在客厅里。 陆遥哭得很伤心,陆匀作为一个疼爱她的父亲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就这么看着她哭成一个泪人,他甚至在面对她时,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终于在陆遥渐渐止住了哭声后,陆匀才开口,“哭够了吗?哭够了就跟我进来。” 陆遥看着父亲走进房间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发懵,更是不明所以,难道是她哭得眼花了吗,陆匀刚才对着自己说话时的表情,是……厌恶? 陆匀只开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台灯虽然挺亮,但光源的辐射毕竟有限,只能照到书桌周围的一圈,这一圈亮光使得整个房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陆遥推开门进去时,他正坐在书桌上,眼神怔愣地落在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上。 这是一张全家福,那年他们刚买S市的这套房子,一家人在合作刷墙时,在各自都是满身油漆的落魄形象下拍下了这样一张照片。 陆遥以为这张照片也和其他有关于她妈妈的遗物一样被陆匀收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翻出她妈妈的照片看。 他曾经收走了她手里所有她妈妈的照片,他的解释是怕她触景伤情,他认为循环往复无休无止的思念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他是为了她好才希望她能慢慢地放下对她妈妈的思念。 可原来他并没将这张照片收起来,也许他还时常拿出来看,边看边思念照片中的人。 陆遥在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思念亡妻时,竟然生出了和路君峰刚才同样的恐慌。 陆遥不知名的恐慌来自于,为什么他的父亲要在自己女儿与养子之间产生感情纠纷时,却触景伤情地想起了已故的妻子呢?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她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冒出了路君峰曾经在无意中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 阿遥,如果你母亲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呢? “他们都说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笑起来时一双眼睛就像一双美丽的月牙。你们清冷高傲,却又不经意间散发着小女孩的天真美好,这样的你们成为了许多男孩偷偷放在心里珍藏着的人,他们喜欢你们,却又不敢靠近,患得患失不依不饶地跟在你们的身后。” 陆遥在父亲这一大段话里,竟然听出了某一种熟悉的看法,是路君峰言辞灼灼地向她声讨的“你们和我们”的论调! 陆遥很有转身就跑离开这个房间的冲动,可是她知道陆匀今天会告诉她的恐怕是比“你们和我们”更加令人震惊的东西! 陆匀转过身,看着站在房间里,因为照不到灯光而处在一片昏暗中的女儿。 他的眉眼情不自禁地弯下,他放柔了声音对她说:“遥遥,可是我一直觉得除了眼睛之外你一点也不像她,你更像我们陆家的人,你也不属于尹家。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S市人,生活在平凡的家庭,有一颗荣辱不惊的心。你那些对现实的过于较真还有看待某些事情的现实刻薄,其实和我真的很像,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你妈妈那样的人……” “我妈妈……我妈妈那样……的人?”陆遥简直不敢相信陆匀嘴里说的这些话,他为什么想要极力的撇清自己女儿和妻子之间的联系,对于她“不像”她妈妈而沾沾自喜,而感到庆幸? 在他的心目中,她妈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是啊,你妈妈那样的人,”他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他的双眼牢牢地锁住陆遥震惊无措的一张脸,他一字一字地再次向她复述,“一个任意践踏别人对她的感情,将一个人的一生玩弄于鼓掌之中,一边在心里看不起你一边又对你虚以为蛇将你哄得没了边儿……” “爸爸,你……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陆遥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声打断了自己父亲。 ------------ 第151章 那些过去02  陆匀当然明白如果他把一切都告诉陆遥,她一定会难以接受,这对她将是异常残酷的打击,所以这么多年他只字未提,不让她知道那些丑陋不堪的过去。 但当他站在门外,听见她对路君峰说的那些话,话里赤裸裸的对别人的鄙视和厌恶,带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因为出生的优越感而将其他人都踩在了脚下! 他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中有娇娇女小公主的特质,他把这些当成小姑娘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他坚信他的女儿和自己是一类人。 可原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在今天之后,他再也无法做到向她隐瞒,因为他怕她会变成一个她妈妈那样的人,他必须要将她拉回到自己所处的世界中! 于是他终于说服自己,决定告诉陆遥过去的一切。 “遥遥,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的人是谁,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你!”陆匀顿了顿,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这些是你妈妈当时出车祸时拍的事故现场照片。” 陆匀将装着照片的文件袋举到了陆遥面前。 “你放心,没有……拍到你妈妈……”他再怎么想让她了解当时的真相,也不会残忍到让她直面她妈妈躺在血泊中的场景。 陆遥的手犹豫地伸向了文件袋,虽然陆匀已经解释过照片里没有什么血腥的场景,可陆遥在将这些照片从文件袋里拿出来,捏在手里时,整个手臂都在控制不住的抖动。 当年的事故,他们没有对她做过很清晰的解释,她自己本身也拒绝去了解! 可当她看到照片中出现她妈妈当时开的那辆白色小车时,禁不住急喘了几口气,泪水汹涌地从眼眶中决堤。 陆匀偏过脸,不去看她。 “你妈妈是在南北高架被人追的尾,车直接撞到了隔离带上,巨大的冲击让整辆车侧翻,你妈妈当时伤着了头部……”这场交通事故,仅仅用一句话就能将其概括。 追尾,翻车,受伤…… 这件从别人嘴里轻描淡只用一句话就可以叙述完的事情,却让陆遥失去了她此生最爱也是最爱她的一个人。 她本该是个享受着母亲疼爱,躲在她羽翼下撒娇玩闹的小女孩,却不得不挺起瘦弱稚嫩的双肩,强忍着满腔的心痛奋力踩下每一步向前行走的脚步。 所以她当年才会那么恨路君峰,可她没想到,到了最后她不仅忘了那些恨反而对他…… 再次看到这些照片,再一次让她回忆起了那场噩梦,把十三岁那年夏天她最黑暗的日子鲜血淋漓地呈现在她眼前。 “追尾你妈妈的那辆车,是辆黑色的商务车,开车的人和他的同伴只受了点轻伤。你妈妈才刚刚拿到的驾照,因为开车经验不足,在被追尾后因为猛打方向盘导致了侧翻撞上了隔离带,事故认定之后,对方全责,承担了所有费用和抚恤金。这笔钱,我一直都给你留着。” 陆遥这才知道所谓的妈妈给她留的一笔钱原来是这么来的…… 真是可笑又讽刺,她竟然还想过要用这笔钱作为他和路君峰将来“跑路”的资本!用她妈妈的抚恤金!!! 陆匀的眼神突然从痛楚到阴郁,他问她:“遥遥,你知道那天你妈妈为什么会出门吗?” “为什么出门?”陆遥喃喃自语,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问这个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出门的原因不就是当年他们父女俩为此争吵敌对的原因吗?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她也渐渐看开了,可是为什么今天陆匀又要勾起她对这件事所有的痛苦感受呢? 陆遥忍着满腹的疑问平静地叙述:“那天你开车去火车站接阿峰,她在整理房间时突然想起没有给阿峰准备睡衣,才开车出了门。” 当时她还无所谓地和她说,他肯定自己带了的,就算没带,晚上穿件T恤也照样睡觉,什么时候都能去买。 可她却说不能随便,就因为他是第一天来我们家,我们才应该为他准备好所有东西,让他觉得这里不仅是个临时收留他的暂住地,我们得让他明白,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他的家。 她其实和她爸爸的看法一致,时常觉得她妈妈特矫情,不就是一件睡衣,怎么就和家的归属感扯上关系了呢?况且他们之前不是打算只照顾他到大学毕业吗? 因此,她才会在那段黑暗的时期里把路君峰当成造成她此生最不幸的罪魁祸首。 “没错,她出门确实是去买东西,可是遥遥,你知不知道,就算那天阿峰没有来S市,就算我没有去火车站接他,就算我们提前给他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即使……即使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阿峰这个人,在那一天,你妈妈她还是会出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遥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陆匀为什么要在今天和自己谈论这件事,又为什么非要抓住她妈妈出车祸那天的出门原因不放。 “遥遥……”如果陆遥此刻能看清她父亲脸上的表情,便不难发现他在和她重提这件事时的痛苦与哀怨。 他其实多么想把这件事永永远远地遗忘在过去的时光里,也把那个人全都丢在过去,可是他看着手里的照片,她的笑容早已镌刻在了他对过去所有的记忆中,哪怕是未来,属于她的那些记忆也不可能放过他,还有……他们的女儿。 “你妈妈那天会出门,是为了去见一个人。”他闭上双眼,脑海中的身影却愈发清晰,这抹记忆中挥散不去的身影是他心里永远忘不掉逃不开的痛。 “见一个人?见谁?”陆遥明白,那天她妈妈去见的这个人也许就是那次事故的关键。 陆匀却没有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只是缓缓地说起了一个故事。 他二十岁那年认识了尹方捷,在他博士毕业的那一年他们因为有了陆遥才结了婚。 在陆遥小学三年级时,他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带着妻女搬来了S市,远离尹家后,开始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他以为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至少他们已经结了婚有了陆遥,日子会不紧不慢,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可事实证明,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以为她总有一天会忘了那个人,即使忘不掉也会试着放下,原来她从没想过要放手! “你妈妈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们从同一所幼儿园念到同一所大学,如果不是因为……就算后来他们各自结了婚有了孩子,可他们还是没有断了这层关系。我以为他去了M国,我们搬到S市,你妈妈和他之间就能彻底断掉,可到了最后,她还是要千方百计地要去见他……” 为了见那个人,她最后连命都丢了! 陆遥在父亲叙述完这件和她妈妈有关的陈年旧事后,整个人开始发懵,脑袋中更是一片空白,她甚至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以为父亲不过是说了个狗血离奇的电影故事,故事中的人和她还有她妈妈毫无关系! 陆遥一步步走到陆匀身边,从他手里抽走照片。 她垂下视线,看着照片中脸上涂抹着白色油漆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的那个人,她把照片贴在自己心口,然后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地蹲下了身体。 “我不信……我不信!”蹲在地上的陆遥猛地抬起头,冲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父亲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遥遥,那个人……” “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陆遥大声打断父亲的话,她不想再听他说那些事了! 为什么他要告诉她,她的母亲不仅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的父亲,她还是个和有妇之夫有染,出了轨的第三者!!! “可你心里早就相信了!”陆匀也提高了音量,他不许她为这件事找任何逃避的借口,他沉声道,“你可以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陆遥当然知道父亲嘴里的那个“他”是谁,所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知道他的父亲和她的母亲之间所有的事,更清楚当年她母亲会出事的根本原因? 所以他才会说当年会离开是因为父母的婚姻产生了危机……原来她的母亲就是那个所谓的“危机”! “外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吗?” 所以他才会对唐斐那么冷淡和抵触。 “是,而且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女儿与别人的私情导致了那场事故,那么她外公也没脸因为自己家孩子的过错而责怪别人,“你知道那辆追尾你妈妈的车,是谁开的吗?” 陆遥体会过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声不吭地离开,抛弃自己的失望,也被自己最爱的人带着来不及告别的遗憾永远地离开而狠狠伤过,她更是在无望的挣扎中爱上了一个她绝对不可以爱上的人。 而现在,他们又要让她推翻过去她对“痛苦”的所有定义,他们告诉她—— 你的不幸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命中注定! ------------ 第152章 那些过去03  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两人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库私会,本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鬼混”了一场,却不想骗了丈夫和女儿偷溜出来的女人在高架上被人追尾发生了车祸,断送了一条性命。 这场事故并不是什么巧合和意外,而是一路追踪自己丈夫并且发现“奸夫淫妇”约会的男人老婆,在情绪失控之下猛踩脚下油门撞向了那辆白色的小轿车导致。 当时的她可能只是想教训教训那个破坏自己家庭的第三者,在她看来这样的追尾只能算是略施薄惩,她还打算在之后把这对奸夫淫妇的事迹对外好好地给他们宣传宣传,让他们知道这两个人背着家里人干的破事,让他们身败名裂,这辈子都抬不起头见人! 可这件事根本没朝她预料的方向发展,她的这一心血来潮的惩罚似乎太过于严重,直接把小三的命给葬送了。 出事之后,连一直久居在海外的唐家第二代中,最富名望的唐静泊老先生都紧急赶了回来,对失去了爱女的老伙计表达了他最大的歉意和自责。 不管是出于两个家族的名声颜面,还是人死不能复生的无奈看开,这件事到最后只以意外事故定性,事情的始末只有唐家和尹家知道,连方苑都被隐瞒。 陆遥在知道了母亲去世的前因后果之后,眼眶里干涸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这件事我和你外公约定过永远都不让你和你外婆知道,”他们不说是不想让她们在体会失去亲人之后再受那么大的打击,死了的是她们的女儿和母亲,是她们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不应该再在她们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但现在,陆匀叹了口气,“可没想到你对阿峰的误会这么深。” 他虽然没有将这件事从头至尾地告诉过路君峰,但这个孩子从小比较敏感,在那段日子里,也许他只是在听自己和警察还有陆遥外公的电话中交谈中就早已经猜到了什么。 陆匀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当年我把他带回家时虽然没特地叮嘱他,但他私心里其实也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会让你更加痛苦的事,为了你,这么多年他一直承受着你对他莫须有的恨意。对这个孩子,我一直很愧疚,出于我自己的自私把他带回家,却让他背负上你所坚信的杀人凶手的罪名,直到后来看着你们渐渐走出过去,你愿意接受他,才让我少了些愧疚。可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接受过他,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一心一意带他回来,他何其无辜,凭什么要在我们家受尽委屈,又凭什么要让你那么诋毁看轻他?” 他会替路君峰不忿,很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孩子与当年的自己很像,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世界的人,拼了命的往前追赶,想要把这个人带到自己的世界中,可到了最后才发现,所有一切不过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遥遥,你知道当你说出‘你们’和‘我们’时,有多伤他的心吗?” 没有谁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和家庭,可无论是哪一种人生都不应被人随意践踏!践踏自己的还是对于自己来说最最重要的人! 从房间里隐约传来陆遥的哭声和质问声,直到房间里再也没有传出任何一点声音。 从陆遥和陆匀进了房间后,路君峰就一直靠在自己房间门口,他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参加他们父女俩这场谈话的立场,他也不应该参与,可即使在陆遥对自己说出那番残忍决绝的话之后,他的一颗心却依然牵挂在了她的身上。 他能猜到她父亲会和她说什么,他没法想象她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虽然一直期待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为了她忍受了她那么久那么深的不该属于他的恨,他们终于可以解除误会,消除芥蒂,为他们未来能在一起斩断最后一处荆棘! 但在这之前他无能为力,只能让她独自一人从这些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他虽然相信她最终能放下过去的痛苦,可在这过程中她必须要承受的那些伤痛,却又令他心疼不已。 这样的心疼和等待直到她关上房门,他才终于松了口气,闭上了干涩的眼睛,在两扇门之后,轻轻地说了句—— “阿遥,生日快乐……” 清晨时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让路君峰突然从床上惊醒,他打开房门时看到陆匀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饭。 “放假不用起这么早,多睡会儿。”陆匀没抬头,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路君峰视线落在对门紧闭的门上。 “回她外婆家了,”陆匀扫了一眼路君峰的方向,口气稀松平常,“刚走,王师傅来接的,说是她外公想她了让她回去住几天。” 他又朝他招手,“既然起来了就快去洗漱吃早饭,遥遥不爱喝牛奶,还剩了很多。” 路君峰依言正要回房间,陆匀却突然叫住他。 在一阵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语气中难掩无奈与疲惫,“阿峰,你……别怪她,是我不好。” 陆遥到双子楼时还很早,外公正在院子里逗乌龟,看到车远远地开过来,他马上放下乌龟迎了过去。 “终于舍得回来看外公了?”这位在外人眼里说一不二的首长竟然讨好似地给外孙女拉开车门,还亲自给她提行李。 方苑看到他狗腿地跟在陆遥身后,笑弯了一双眼睛。 “外公,”陆遥却在走到楼梯口时对身后的人不耐烦道,“我一晚上没睡,您先让我上楼睡一觉。” “不是,好端端的你怎么失眠……” 方苑赶紧拉住也想要一同上楼的外公,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现在别去打扰陆遥讨她的嫌,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给她爸爸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问什么,肯定是她爸爸又骂她了!”要不然陆遥怎么会大半夜的打电话回来让王师傅去接她回来? 外公一直不赞成他爸爸那些所谓的“挫折教育”,外公觉得陆遥是个女孩,女孩就应该万事无忧,被家里人当成个宝来养,可是她爸爸却总嫌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妥,这几年他带着她住在S市也不知道让她受了多少的委屈。 方苑看了眼二楼的方向,不同于她外公的心疼,反而是一脸的担忧,她总觉得自己当时没能和陆遥关于路君峰的事好好谈一谈,并不是真的为了这两个孩子好…… 陆遥醒来时,外公已经和她爸爸通过电话,在知道陆遥已经了解她妈妈那场事故的所有一切后,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以哪一种方式和她谈。 外公常年坐在高位上,手底下那些不服软喜欢惹事的下属,不管翻出了多大的天,他也能对症下药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特别是像陆遥这样的半大孩子,外公都不屑于和他们谈什么心,把什么脉,只要扔到外头站满一个月的军姿,风里雨里雪里的泡上一泡,什么大不了的屁事都能过去。 可陆遥不一样,她是自己从小稀罕着宠爱着长大的宝贝,他看不得这个宝贝受到一点点的伤害,特别是在她妈妈走后,他更是比过去更加疼惜她。 当年他和她爸爸决定把那件事隐瞒下来,正是因为怕她受到伤害。 可他们同时又都明白,不过是时间问题,她终究会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但他们希望至少能拖到她长大之后,对是否对错有了正确的理解,对人生有了更多的阅历和感悟,在拥有比少年时期更强大的内心之后。 可既然她爸爸选择让她现在了解这件事,那么他能做的唯有把一些过去的事实告诉她,寄希望于她能接受和放下。 滴水湖其实在傍晚时分是最美的,湖面上被霞光渡上一层金红色的水光粼粼,晚风拂柳而过,吹在人身上能消除夏日里的一番暑热。 外公到底是老了,踩了没几下天鹅船就停下休息。 陆遥也学外公,脑袋枕着手臂靠躺在椅子上,透过这艘经年风霜后碎了一块顶棚的天鹅船,望着渐暗的天色发呆。 昨晚上一晚上没睡,白天又睡得有点多,她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神,太阳穴处因为隐隐作痛,所以一直紧皱着眉峰。 外公在舒服地躺了一会儿后,才睁开眼睛。 陆遥似乎听到外公叹了声气,这对于她外公来说真的是件顶顶稀奇的事,因为在他的人生中根本就没什么自己做不到而需要叹气惋惜的事。 “那事儿都过去了,你爸妈都没错,错的人是外公。” 陆遥惊愕地看着外公,因为他今天不但在自己面前叹了气,他竟然还开口道歉? “怎么,外公做错了事就不需要道歉了吗?”外公大体能明白陆遥现在的吃惊,他似乎在颐养天年之后过得很是随意,再也没有过去无论如何都不服输,不认为自己会做错的固执与强势。 “外公,”陆遥声音暗哑,眼睛不知是哭多了还是睡多了,发红发肿,令人看着怪心疼的,她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后侧过脸去看外公,“你能和我讲讲他们的事吗?” ------------ 第153章 那些过去04  市上了点年纪的当地人都知道著名的“双子楼”,是依着过去的“秦裴公寓”同比例建造的。 “秦裴”,一个荣耀了大半个世纪的显赫家族,名望之后,在无力改变的历史更替中,仅仅在一夕之间便落幕于舞台,有关于这个家族的所有一切都渐渐销声匿迹在人们的视线与记忆中。 “秦裴公寓”在历史洪流中被毁之一炬后,原本那些辉煌富贵不可一世的家族成员也因各种变故流离失所在世界各地。 可鲜少有人知道有着秦裴家族最正统也是最后血脉的人,一直住在双子楼的其中一栋中,那个孤苦无依的男孩从小受海外的唐家资助才得以安稳长大。 在男孩孤寂清冷的成长中,唯有隔壁那个长头发大眼睛,笑起来总是眉眼弯弯的女孩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一点光源。 他们在一起长大,彼此交换心意,也在某一时刻私定了终生。 可他终究欠了唐家人情,从小与唐家女儿订下的婚约是他永远没有办法逃离的枷锁。 无论她付出过怎样的努力,做出过多少的承诺,她哭着喊着求着他带她走,可他最终还是丢下了她,娶了另一个女人。 “小捷当时哭过闹过,威胁我和你外婆自杀,更是趁着门没锁半夜里偷偷地逃跑……我当时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唯一的念头就是恨她,她越想要找他我就越不能让她如愿!我恨她为什么那么执迷不悟,就算她爱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还不是绝情地抛弃了她娶了别人!我觉得她傻,傻到无可救药,我想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死脑筋的女儿呢!” 事到如今,外公依然觉得就算这事儿重新来过,他也不会允许她去找那个人! 但他可能会改变与她沟通的方式,不仅仅只是粗暴地制止她和强硬地命令她,其实说到底,她当时比谁都明白在他不顾一切的去了马来之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那样大吵大闹只是因为她心里难受,她想要找到一个宣泄痛苦的出口,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不是他不肯回来,而是她没办法去找他。 “如果他们彼此相爱,为什么最后选择了离开?” 陆遥不懂,当时的社会早已不是什么强买强卖的封建社会了,虽然没有现代人的随意洒脱,可也已经实现婚姻自由,就算是订过婚,受过恩情,难道就不能拒绝,就不能以另外一种方式报答吗? 陆遥的疑问让外公心头一暖,继而又酸涩难当,他想这个孩子和她妈妈真的很像,她们都是认为爱情高于一切,不容任何杂质的干净纯粹的人。 外公:“你不懂,对于很多人来说,特别是一个从小就背负着家族使命的人,很多时候爱情并不是他人生的全部。” 秦裴家在国内和海外都有许多未了的债务和家产,当时那个人为了重振家族,为了搏回点老祖宗的东西,也为了他自己……所以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最爱的人,转而选择了一个于他来说能够帮助他重新获得某些东西的,可以依靠的人。 “他后来怎么还能……还能回到双子楼呢?”陆遥仿佛能感受到了母亲的心伤,心口一阵阵的刺痛。 唐斐比陆遥大三岁,在陆遥出生的那一年,唐斐家搬回了双子楼。 如果当时她已经出生,那么也就说明她的父母已经成立了家庭,彼此相互扶持,过着平淡的生活。 而那个人,他既然当初选择了离开,又为什么在她母亲决心忘了他和别人在一起时又堂而皇之地回来了呢? “这件事,其实……都怪我。”外公后来才明白,即使那个人后来没回双子楼,他们没有重新成为邻居,也无法阻止那场事故那个悲剧的最终发生! 他的女儿虽然外表柔弱,可骨子里却和自己一样固执,顽强,认死理。 当年她口口声声明明白白地告诉过自己,她爱他,不管他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她这辈子都只爱他一个人! 可是他不信,他就是看不得她在自己面前死不悔改,他曾经号令手下万千铁骑,可以杀伐决断势如破竹,凭什么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愚蠢之极的孩子牵制住自己的手脚? 他不信,他不服,他不准,于是他不容分说地把她推向了另一个人! 他不信她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 于是他找来了那个孩子,他曾经在南疆时受过那家人的照拂,他把他接到了家里,把他当自己女婿看待,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会转而爱上他挑选的人! “我不顾你妈妈的感受,强迫她接受你爸爸,这件事我错得太离谱,我不仅毁了你妈妈,也害了你爸爸……陆匀他……他明明知道你妈妈不爱他,却还陷入其中……都是我的错,接连害了两个孩子。”外公一双精明锐利了大半生的眼睛里此时浑浊一片,眼底里渗透出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悔恨。 “我为什么非得逼着她忘了呢,她想爱就爱,想等就等,只要她愿意,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她还活着,还在我们的身边……” 每一次的思念都裹挟着挥散不去的悔恨,让他不忍想起有关于她的一切。 他现在和陆遥重新提起过去种种时,便觉得最该死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伤害过她的所有人。 “她也许并不是不爱你爸爸,只是她没办法忘了那个人。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回来,可当他再次出现后,她其实一直做得很好,维护着我们家还有你爸爸的名声,努力地想要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妈妈。她和那个人的妻子甚至做起了‘好友’,她们经常一起出去,带着你们两个孩子出去玩……我和你外婆很欣慰,觉得你妈妈心里的这道坎总算是过去了,每一个人都呆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日子不偏不倚,安安静静地过下去。”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陆遥不会忘了小学三年级的暑假,陆匀突然把她带去了平潭岛,而等她回来,唐斐家已经人去楼空,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外公的思绪不停地往后翻飞,在被自己极力遗忘的痛苦过去里寻找着陆遥嘴里的“某一件事”,等他想起时眼里竟然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全然没了当初在知道了那件事后自己的震怒和失望。 “那次你妈妈单位组织出去旅游,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他……你妈妈后来向我解释说那几天他们只是恰巧在同一个景区,她是单位组织的旅游,他是有个疗养院的项目在那里谈,他们不是故意要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住在同一家酒店。” “可没人相信她,因为当时我们收到了一组照片,照片里,你妈妈和他……现在想想真是冤枉了她,不过是些并肩站在一起,为了避开行人他揽了下她肩膀的普通照片,就算拍到两人一同出现在酒店房间门口的照片又能说明什么呢?” 外公加重了口气,对于当年被人玩弄于鼓掌中至今仍然不忿,“就是因为你妈妈和那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才只能将这些捕风捉影的照片寄给我们!” 如果当年她真的和他……那么恐怕当时所有的报刊杂志上都是唐家尹家的丑闻了吧! “你们冤枉她了?” “是,我们冤枉她了,连一向为你妈妈说话的外婆都被她气着了,可是你妈妈那一次硬气得很,就是不肯承认,更不愿意认个错。你爸爸让她做不再见那个人的保证,她死也不做。就因为这件事,你爸爸一气之下把你带走,那天回家发现你不见之后你妈妈急疯了,到处的找。” 其实当年陆遥隐约间也感受到了父亲那次带她下乡义诊时的情绪有些奇怪,不像带她去历练,倒像是把自己当成一种筹码,用以要挟或者惩罚谁。 现在回过头看,原来他是为了报复自己妻子的不忠和背叛,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女儿,让她体会一下自己最爱的人突然之间离开自己的痛苦。 出了这件事后,那个人的家里也知道了,不管是唐家尹家还是秦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可能撕破脸大吵大闹,为了这件事这些照片而把千丝万缕的关系都断干净。 最后大家心照不宣,搬走的搬走,沉默的沉默。 “所以唐斐哥哥当时就已经知道他爸爸和我妈妈之间的事了,对吗?”所以他才会不告而别,并在搬走后从不和自己联系。 也许他是因为陆遥家害得自己家不得安宁而生气,也许是顾念他母亲的感受,不敢和陆遥再扯上点什么关系。 “何止是知道这些事……”提到唐斐,又让外公心中不悦,他其实还挺喜欢唐家这个小子的,过去甚至产生过让他和陆遥来弥补父母辈那些遗憾的念头。 可他后来跟着父母去了M国后做的那些事儿……让他觉得这个小子骨子里和他父亲是一样的人,是可以为了某些冰冷的东西而放弃一切的自私又无情的人。 陆遥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唐斐当年选择离开,并且决定放开她的手,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父母和陆遥父母的那些恩怨情仇,而是对于唐家,对于自己父亲家族那些……于他来说更为重要的东西! ------------ 第154章 那些过去05  “那后来你们知道真相了吗?知道她是清白的?”陆遥那时候还小,没有人会将这些事说给她听,她唯一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父母之间,在她面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枝末节,远没有外人认为的那么和睦。 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陆匀在一厢情愿地维护着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的美好形象。 她以前不觉得,后来在知道了过去的那些事后,便觉得陆匀在那些年里其实也挺不容易。 可陆遥对于自己父亲的同情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感受,相对于他的“可怜”,她不得不联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年他一意孤行,在明知道她不可能再爱上另一个人之后,竟然还想要勉强她,勉强自己! 她爸爸是个儒雅绅士,他知识渊博,人品医德哪一方面都受到众人赞誉,可越是正直无匹的人,可能越无法接受身边之人的欺瞒和背叛。 陆遥能想象得到,当年他是怎么强忍着怒火拿着那些照片质问她,逼问她在酒店的房间里都干了什么龌龊不堪的事。 “其实那个时候没有人真正关心小捷是怎么想的,大家都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不管是真的假的,是随手拍的还是为了什么阴谋……没有人在乎这件事,你爸爸为此才想要带你们搬去S市……” 因为市到处都有她和他之间的回忆。 陆遥记得妈妈喜欢牵着她的手从永 康路的这一头慢悠悠地踱步到另一头。 初春里,深秋至,马路两边的梧桐叶绿了又黄,有时候接好放了学的陆遥后还会带着小孟那家伙,带着他们两个孩子漫无目的地压马路。 她当时和别人一样,觉得她妈妈是个多愁善感,一天到晚故作风雅的“大小姐”,直到现在她才能体会,她踏过永 康路的每一步原来都带着对那个人刻骨的思念和回忆。 “你妈妈一直不肯放弃追查拍这些照片的人,面对我们全家的不信任,她只能对你爸爸提出了离婚……” 陆遥若有所思地听着外公的叙述。 陆遥可能是最为了解尹方捷的人:她可以忍着满腹的心伤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也为了父母家族忍受着做一个别人眼里的好女人。可是,她终究不能忍他们误会她冤枉她陷害她!即使没有一个人支持她,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想要凭自己的努力洗刷清白! “在你爸爸把你带走威胁她之后,她可能已经对他失望了,可她不是一点都不心疼他,在他求她恳请她留在他身边后,你妈妈还是心软了。我和你外婆后来也想过这件事,你妈妈绝对不是一个因为可怜谁而会屈服于他的人,她最后没有和你爸爸离婚还跟着他一起去了S市,也许是因为她爱你爸爸。可直到现在,你爸爸依然不信任她。” “我知道……”在陆匀昨晚上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已经明白陆匀一直没有原谅她妈妈,哪怕她已经不在了。 可能正是因为她的离开,才让他因为没能在最后确认她的心意,而产生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对于这样一种不可逆又追寻不到结果的遗憾,令他对她产生了愈加深刻的恨意。 他对于她最为深刻的记忆可能只停留于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时,被人刻意偷拍的那些照片,照片上互相深情对望又般配的画面刺痛了他的心。 因为在他强迫她和自己在一起时,她已经爱上了别人,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她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他不过是她女儿的父亲,一个亲人,而不是爱人。 不管她后来对他如何,他都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不会再爱自己,陆遥觉得陆匀的这种悲哀完全来自于他自己。 “至于后来为什么她会在那天去见那个人……” “一定是那个人主动来找她!”陆遥非常笃定的语气引得外公侧目。 陆遥这么坚信,是因为她永远都不会忘了那天发生的事。 一大早她还在对她唠叨钢琴考级的事,嫌弃她做什么事都是个半吊子,临走前凶巴巴地警告她赶紧把主卧里她的东西全部搬到小房间……她听到她在换鞋时自言自语十三岁的男孩子该买什么款式和大小的衣服…… 所以陆遥相信她那天出门的原因只是为了去给路君峰买睡衣! 可最后她为什么会和那个人在商场的地下车库里见面,被别人跟踪追尾……这是她出了家门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曾预料到。 “不管是不是她主动去找的他,她最后还是去了,对于你爸爸来说,她这么做就已经是对他的背叛。” 外公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 在女儿死后,这位老人才开始直面当初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所造成的如今无法挽回的后果,“如果不是当初我把你爸爸带回了家,让他认识了你妈妈,他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陆匀来到尹家的第一天,在看到尹方捷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 一个普通的甚至是贫困人家的男孩,第一次来到一个别人口中只闻其名,在书里才会出现的百年别墅,见到了梦里才会有的长发飘飘,眉眼弯弯的姑娘。 她不同于他身边大部分人的市侩和功利,在他的心里,是纯粹又坚韧的一种少女形象。 在那一刻,她便成为了他毕生都在追逐的梦,哪怕在知道她爱的是另一个人后,他依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遥遥,所以你应该能体会你爸爸把阿峰带回家的缘由了吧?” 正因为这份深深的愧疚,才让他在知道了路君峰的存在,而陆匀选择把他带回自己家后没有进行干预,要不然以他的想法,陆匀或者尹家是绝对不能和过去那件事再扯上任何一点的关系! 那个孩子虽然可怜,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弥补…… 而后来在认可了这个男孩后,他才亲口嘱咐,将自己的外孙女交托给了他。 他希望能弥补当初自己造成的遗憾,既是为了成全一对青梅竹马互定终生的孩子,也是为了给一个男孩机会去实现一场不切实际,遥远瑰丽,又不想放弃的梦想。 陆遥从父母之间的事联想到路君峰对自己的那份偏执和占有欲,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遥遥,一个人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外公,我现在不想提他。”她就是因为他才逃到了这里,不管这件事的对错如何,至少现在的她不想谈论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一件事! “外公这些年一直活在自责和悔恨中,外公不希望看到你也这样……” 陆遥将手轻轻地搭在外公的肩膀上,在发现外公比前段时间更加清瘦后,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外公牵住她的手,把她的手紧紧拽在他的大手里,外公的手满是粗糙的大茧,蹭得她手背微疼。 “外公,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生活总会越来越好……” 没有人能一手把谁拽到天堂,也没人能一脚把谁踩到地狱,命运中的苦与乐,只能由自己去体会感受。 尹方捷后来为什么会去和那个人碰面,他们见面后说了什么,男人的老婆是恰巧遇见还是守株待兔,她一脚油门往前撞时心里在想什么,是想要惩罚她一下还是原本就存着让她死的念头…… 这些过去,在尹家和唐家的沉默中流逝在永不停止脚步的时光中。 陆遥会心有不甘,为她妈妈委屈不值,但她同时也明白自己无力改变过去,所谓的真相只会再一次勾起所有人痛苦的回忆和无法释怀的遗憾。 所以,为什么不向前看呢。 这件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的事情,也不全是阴谋,伤痛和不堪,至少从十三岁开始就横亘在她和某人之间的那道过不去的坎,在这件真相的披露之后,从此便再也不会出现。 六月底,陆遥不知是冷还是热,竟然发起了寒热。 外婆责怪外公,说是因为那天带她去了滴水湖,傍晚在湖面上吹冷风才生的病。 热度退下去很快,但感冒又接踵而至,感冒伴随着咳嗽。 刚开始两天就听到她咳两下,后面几天开始严重,从早到晚,大半夜里连着咳,听得外公外婆一阵心惊肉跳,担心她把肺给咳坏了。 中西医看了不少,只说有点支气管炎症,调养一段时间就好。 陆遥犯倔,禁止外公外婆将自己生病的事告诉陆匀。 家里只当她因为闹脾气不肯回家,家里的男人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埋怨她这顿气生得有些长,说好只是去住个三两天,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还没开口说要回来。 到了后面,陆匀都懒得管她,电话也不再打一个。 方苑劝她别和她爸爸犟,要是他知道她病着才不回去,等他知道了保准心疼死。 陆遥忍着又一阵难耐的咳嗽,哑着声音道:“我才不管他!” ------------ 第155章 凭什么你让我怎样就怎样  陆遥看着绝情得很,外婆却看透了她,她是怕家里人担心,才想要等病好了再回去。 在市养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咳嗽,整个人清瘦了一圈,在外公再一次的入院休养前总算是回了家。 王师傅下午送她回S市,遇上塞车,到家时已经快过饭点。 她因为还较着劲没让人通知家里,原以为家里该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在,却不曾想当她站在家门外,却听见门内不断传出欢声笑语。 陆遥抬头看了眼楼层号和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找错家门。 正感到奇怪,就听到门内传来某个人的声音…… 路君峰刚把洗干净的水果端到茶几上,还没招呼大家来吃,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 打开门看到是陆遥,惊讶欣喜和不知所措,一张脸不知该摆什么,而后者顾不上研究他的表情,正侧着身捂着嘴咳嗽,脚边是她的蓝色行李箱。 正坐在沙发上和人聊得起劲的陆匀,瞟了一眼门口就收回了视线,对身边的人热情道:“小夏,来,吃水果。” 陆匀不仅自己不搭理陆遥,更是把同样看到了陆遥想要迎上去的夏娴文不动声色地拉了回来。 “谢谢叔叔。” 收拾完厨房正准备回家的阿姨听到门口的动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陆遥。 “哎呀,遥遥回来了呀!” 陆遥终于止住了这一顿咳嗽,手里拎上行李箱要进门,可路君峰自从开了门后就一直杵在门后,他人高马大的,要是不让,陆遥就进不来。 陆遥是支气管炎,一吹到风就咳嗽,所以这几天一直戴着口罩。 一张脸在白色口罩和披散在胸前的墨黑长发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小,比起手掌大不了多少,小脸上只露出一双乌黑漆亮的大眼睛。 由于刚才急促地咳了一阵,眼眸里水汽氤氲,和半个月前那副盛气凌人不依不饶的模样相比,整个人清瘦了一圈不说,更是变成了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一点儿过去的气势都没剩下。 “站在门外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阿姨的大嗓门响起才让路君峰回过了神,他略微侧身,陆遥就只能挤着他的身体进门,她身上沾染上的一丝苦味闻得他皱紧了一双眉峰。 “回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你看我们刚吃完饭,也没给你留菜……”阿姨替她拎过手里的行李箱,这才发现她脸上戴了口罩,“怎么好端端地戴上口罩了?” “空气不好。”陆遥因为咳了半个月,嗓子都咳哑了,在口罩后发出的声音沉闷嘶哑。 路君峰在接阿姨手里的行李箱时动作一顿。 “陆遥,你回来啦?”夏娴文走到她身边,满面春风,“放假第一次来找你玩,谁知道你不在,差点吃了闭门羹,后来在楼下碰到阿姨,然后阿峰和叔叔也回来……” 夏娴文的解释被陆遥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 “怎么咳这么厉害。”阿姨赶紧给她顺着背。 陆匀这才抬起头,看向半个月未见的女儿,只是问得很是心不在焉,“吃药了吗?” “生病啦?”闻言,阿姨又去摸她的额头,“热度倒没有。” “咳这么急,估计是上呼吸道感染,阿姨,一会儿麻烦您把刚才剥下来的柚子皮洗干净后煮一锅水,等水烧开后再炆火收干至一碗,喝了可以去火。”一脸面无表情,甚至是不耐烦,像是给无关紧要的人开了个民间土方的陆医生,转而却满脸堆笑地对夏娴文说道,“走吧小夏,叔叔正好要去医院值班,顺路送你回家。” 夏娴文今天来找陆遥,她当然不是一个暑假来找好朋友玩的小同学。 她原本是想替路君峰做说客,三个人当面把所有事都摊开在明面上解释清楚,她不想让陆遥误会自己和路君峰之间有什么。 但显然很不巧,她今天再一次的让陆遥产生了误会和敌意。 不仅如此,还碰上她生病咳嗽。 她爸爸他们看着不待见她,她生病也不怎么关心,冷漠得令人心寒,但她不傻,他们只是在外人面前拉不下脸对她嘘寒问暖。 陆遥全家人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只围着她一个人转。 “谢谢叔叔。”失落和嫉妒让她脸上的笑容堆得不太自然,幸而并没有人会去关注她的心情。 夏娴文和陆匀出门后,阿姨在厨房里研究新得的民间土方,路君峰下楼倒垃圾。 等陆遥洗好澡,柚子水煎好,倒个垃圾也能去半天的人终于回来了。 陆遥捏着鼻子正准备生吞那一碗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民间土方,路君峰径直走到她身边,将口袋里的东西放在了她面前桌上。 “西瓜霜含片” 路君峰什么话都没说就回了房间,陆遥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因为她的眼睛被热气腾腾的柚子水熏得浮上了层水汽,她突然抽了抽鼻子,将刚才还嫌恶到不行的的柚子水,脸不改色地一口干了。 不知道是陆匀的民间土方起了作用,还是喉咙一不舒服就含一粒西瓜霜含片的功效,陆遥咳的频率明显减少了许多。 可谁知到了半夜身体又作起了妖,竟然咳得比前两天夜里还厉害,都到了让人无法睡觉的地步。 陆遥只得起床去倒了杯水喝才缓和了点,不料一转身看到黑暗中站着个人影,吓得她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吓死我了……”在看清是谁后,陆遥拍着胸脯。 路君峰打开厨房间的灯,看到她脚边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和一大片水渍。 “你什么时候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他蹲下身,将玻璃碎片拾起。 陆遥立在原地不说话。 “晚上睡觉穿那么少还不爱盖被子,你不生病谁生病?要是你肯一开始就吃药,也不至于拖到上呼吸道感染这么严重,你是存心想咳死自己吗?你想死不必这么麻烦,咱家十六楼,跳下去想不死都难!” 陆遥曾经在喝了杯咖啡急性肠胃炎被送到医院打点滴,因为陆匀没给她用止痛药而在大半夜里被路君峰数落过一番。 当时她虽然痛的要死,可又憋不住地想笑,她觉得路君峰教训起人来和他平时清冷内敛的样子完全不同,简直到了婆婆妈妈的地步。 唠叨,刻薄,无情,让你觉得自己的人生和品性在他的嘴里简直变成了一无是处! 路君峰虽然嘴上不饶人,手上利落地收拾好一片狼藉。 陆遥以为等他收拾完厨房,接下来自己和他之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都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对战的腹稿,谁知他数落完后,便不再说话,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看。 陆遥开口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 她这一咳,足足咳了好几分钟,而在此期间,路君峰一直站在原地,连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双手更是插在裤子口袋里,面对咳得异常痛苦的陆遥,整个人呈现出的是无动于衷。 陆遥甚至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嫌弃她一直在咳嗽,大半夜的吵得他睡不着觉。 这么想的同时,她心上原本已经压下去的难受又浮了上来。 “我生病了……”在他打算转身离开时她突然开口。 他未曾转身,低声道:“会好的。” 他冷漠的背影和漠不关心的态度让陆遥心痛得难以自持。 原来她根本不必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地呆在市,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反应。 他不关心她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生病,他大半夜不睡觉出现在这里,他给她买什么西瓜霜含片,只是因为嫌她烦,嫌她打扰到他了而已。 陆遥的内心在痛骂自己:“所以,你在他面前装可怜有什么意义?他早就说过他会离开你的世界!” 陆遥在极力说服自己之时却又突然反水,她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他抬手拂去她的手,连转个身看她一眼都吝啬如斯。 可她一反常态,固执得很,非要拽着他不让他离开。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究竟想要干嘛……” 他无数次掸开她的手,她又无数次缠上来之后,他终于放弃了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任由她拉住他衣服一角。 “我生病了……”一直强撑的泪水终于从眼眶滑下,本就暗哑的嗓音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 “你生病了,所以呢?”他终于转过身,望着她,口气依旧清冷。 陆遥没回答他,而是伸手去拽他始终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她将他的手一路引至自己腰间,一双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他当然明白她想要自己做什么,可他依然无动于衷。 手被她硬拽着贴在她腰上,手心感觉到的是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身体,纵然如此,他的手指却固执得不愿触碰到她身体任何一处。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他低头看她,“你想让我抱你?” 陆遥含着泪点头。 “想要我安慰你,心疼你,和过去一样爱你?” 陆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不住地点头。 可路君峰却在她的期待中,一点一点地抽回被她拽住的手。 虽然他始终一副决绝的模样,可再开口时声音已带哽咽,“陆遥,凭什么你让我怎样就怎样?你说两清就两清,你说和好就和好?凭什么!” ------------ 第156章 和好  “阿峰……”陆遥终于发出了声音。 她放开他的手,站在他面前,因为哭泣而颤抖着双肩,一双手背轮番抹着怎么也抹不完的泪水。 “你不要再装可怜,没用的,我不会再……” “不是的,”陆遥仿佛再也撑不下去,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在他怀里拼命摇着头,“不要说,你不要说了!阿峰,你回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不知道当年那场事故,不知道妈妈和那个人的事……” “你……知道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从她嘴里亲口说出这件事却仍让他呼吸一滞。 从摇头到点头,陆遥觉得自己本就昏沉的脑袋更难受了。 “知道了,”她期期艾艾,哭得可怜又无辜,“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告诉你……”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一双手会条件反射地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泪,“何苦要让你知道那些不好的事呢?” “可是,如果我知道妈妈的事故和你毫无关系,我就不会一心一意想要出去。阿峰,你只以为我想要出国是因为小时候的梦想,可其实我拼了命地想要出去,是因为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害死自己妈妈的人!我想要离开这里,离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你觉得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全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承受着我对你莫须有的恨这么多年,都是为了我……所以,阿峰,我们和好吧,像过去一样好吗?” 陆遥觉得她今天晚上,已经将她刻入骨子里的清高无畏,骄傲自负,统统地拆骨扒皮似地从身体里割了出来。 她把它们一根根,一块块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任凭他踩在脚下! 她只求他能回心转意,不要再对自己冷漠和无视。 她早已承受不了他对自己冷冰冰视而不见的态度了,更是在知道了母亲事故的真相后觉得自己欠了他许许多多,是怎样都还不清了! “你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吗,阿遥?” 手指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脸,他望着哭得泪眼朦胧的一双漂亮眼眸,像是要望进她的内心深处,望到十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个时刻中去。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阿遥,我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了,除非,你愿意来到我的世界中……”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从来都不曾改变过,从我十岁认识你到现在,你依然是过去的你,改变的人是我。所以现在,我需要你改变,如果你希望我像过去一样对你,那么你必须做出改变,必须从你那个世界中走出来,我不会再去你的世界了,阿遥,除非你主动来我这里!” 这是在发生了“小托福”竞赛和因此所发上的一系列事情之后,他思考了一遍又一遍,他想要在这些事情里竭力找到所有问题的症结之处,希望通过自己的改变和努力,让他们之间能回到从前。 可不管他怎么求解,得到的所有解释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因为陆遥想出国,她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她和他不同。 孟智超这个人有时候说的话真是一针见血,正确得可怕! 就像陆叔叔和尹阿姨,两个原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却因为其中一个人的一意孤行,离开自己的世界想要伸手去够另一个,结局却是两个人的世界一同轰然倒塌。 过去的他不正和陆叔叔一样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倾尽所有吗? 那么他的结局又会和他有什么不同呢? 就算她能忘得了一个唐斐,她又是否能抵挡得住所有的唐斐?自己和她之间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几年的关系,在她心里又能有什么分量? 她随时可以对他,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不屑一顾,轻易放弃! 如果他要改变这既定的结局,真正地将这个人握在手心里,那么他最应该做的不是不停地追逐接近她,而是将她拉入自己的世界中,只有让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从“他们”变成“我们”,他才能真正地得到这个人,将她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 “我不明白……”陆遥一脸迷茫,不解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我只是不想和你吵架,不想再冷战了,我想回到没有夏娴文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路君峰突然握住陆遥的双肩,边用力晃动着她的肩膀朝她吼道:“陆遥,你还不明白吗,这和夏娴文没有关系!” 陆遥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震惊,一时间愣住了。 他双眼绯红地望着她:“是你看不起我!你在乎我的出生和家庭,从十岁开始你就嫌弃我了!就算现在你说你喜欢我,也不过是享受惯了我对你的那些疼爱和照顾,你在乎的是我会不会像过去一样对你好,你所谓的喜欢,是对我这种人的施舍和怜悯!” “我没有!”陆遥推开他,用力过猛,后背撞上了身后的橱柜,她忍着后腰上的刺痛向他解释,“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我是‘嫌弃’过你,可我嫌弃的是你不敢回击别人欺负你时的无能,是不敢维护自己母亲时的懦弱,是你明明喜欢我却躲着偷偷觊觎我时的胆小!” 陆遥的解释让路君峰难受得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可我现在依然无能,懦弱,胆小……” “我知道啊,可我、可我已经爱上你了啊!我爱你啊,阿峰……”不管他有没有改变,会不会改变,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她做过什么样的事,她有多么地怨他恨他,甚至觉得他恶心,可这些种种加在一起也无法阻止她爱上了他! “阿遥,你……你说……什么?”他一步步走向她,走到她面前。 她身上那股挥散不去的中药味让他心里一紧,而她满脸泪痕,哭红的双眼也开始让他反思,自己刚才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但现在最最重要的都不是上述这些,而是,陆遥刚才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对自己说了什么? “我说……”一阵急促猛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她捂着咳疼的心口,每每想要开口就被急促的咳嗽打乱。 “好了好了!”他看着她咳到眼泪汪汪,整个人都在发颤,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满腔的心疼,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拥入自己怀中,他替她一遍遍地顺着后背,“不用再说了,我听见了,我听见你说的话了,阿遥,你不用再说一遍,你只要说这一遍就够了……” 在路君峰的安抚和轻拍下,陆遥才渐渐止住了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咳嗽。 “我们……算是和好了吗?”她埋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在她头顶落下一个满含思念的吻,不自觉地收紧了双臂,“和好了。” 她也同时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像是要把他整个人装进自己身体里,让他再也无法离开。 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在乎和喜欢是那么强烈,让他心间涌上五味杂陈的滋味。 他刚才那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他威胁她要主动来到自己的世界中,他其实是那么地害怕无助! 他怕她拒绝,怕她最后做出离开他的决定! 然而现在总算是如了他的愿,这场赌局他赌赢了,他终于逼迫她放弃了自己原先的世界,他们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可他心里又忍不住为她心疼,用她对他的爱囚困住她,逼迫她放弃自己原有的梦想和骄傲。 好比把一个人硬生生地从天堂拽到了地狱,让她陪着自己在黑暗中沦陷。 他不忍,却又不得不这么狠心,因为他早已没有了其他选择! 陆遥的退让,总算让这件事,让这场持久的冷战结束,两人也和好如初。 只是这“和好”带上了路君峰提的条件,陆遥虽然照单全收,路君峰也十分满意她配合的态度,但这些附加了条件的“和好”却不知不觉更是不可避免地在两人的心里埋下了颗阴霾之籽。 当陆匀看到这两个孩子不再闹别扭,由衷感叹自己的“第三者”刺激法总算是起到了作用。 其实那天她从市回家,他故意装作对她冷淡却对夏娴文照顾有加,无非是想让自己女儿吃个醋,让她能明白没有谁会平白无故地永远对她好,围着她转。 最好能以此迫使她直面自己内心:她到底需不需要这个家,在不在乎他们。 如果她无动于衷,毫不在乎,那么他也不会再强求她什么,今后无论她想去哪儿他都不会再约束她。 他不会像当初逼他妈妈一样逼她,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就算能强迫她一时,却无法让她甘心一辈子。 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抓得再牢再紧也终将从你手中消失,根本不以你的意志转移,你这么强迫她的后果,无非是造成你自己的一场悲剧! 好在陆遥毕竟是他的女儿,并不是刻薄无情的那类人,他们两个孩子最终能和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无人能拆开的地步。 这便是他一直希望看到的,他希望这两个人这一辈子都能像现在一样,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永远都不会分开。 ------------ 第157章 阿遥,你是我的人  陆遥的感冒咳嗽,支气管炎,可能是被路君峰气出来的,也可能是她自己作死作出来,反正两人一和好,又开始亲亲热热之后,这病竟然也就渐渐好了。 那些事儿,虽然如鲠在喉,可谁也不敢再提一个字,很有默契地闭口不提,连带夏娴文的名字都成了禁忌,轻易不敢提起。 开了学,升了高三,高考的压力日益加重,两人的心思多半放在了学业上。 陆遥依旧不紧不慢拖拖拉拉,路君峰怕她在最后一年掉链子,变着法儿地给她开各种小灶往她脑袋里塞东西。 而不知是不是三个人的默契,自从他们和好之后,夏娴文几乎消失在了两人的生活中。 就算偶尔在学校碰到,她也会很自觉地主动避开,用不着陆遥开口,她已经将他们当成了陌路人。 天气渐冷,国内某沿海城市却爆发了一种奇怪的急性呼吸疾病,让大部分患者从普通的感冒晋升为肺炎。 面对这一新型病毒,一时间无特效药治疗,早期患病的患者中还发生了死亡病例! 令人感到恐慌的则是,这一病毒可以通过人与人之间近距离的接触和通过空气和唾液进行传播。 一开始不过是电视和报纸上偶尔报道一下疫情,谁知没过多久,连S市和其周边都发现了该传染病患者。 心比天大的陆遥看着阿姨在家里天天熏醋,又是买回来一大堆的板蓝根,觉得他们都有些大题小做,直到陆匀在家也开始时不时地提到这件事,她才知道疫情的严重。 这么一来,路君峰更是不让她随意出门,去个小区旁的便利店买东西也勒令她必须带好口罩,更是每天早晚都得测体温,到了惊弓之鸟的地步。 这事儿差不多已经到了S市人心惶惶的地步,陆匀更是整天整夜地见不到人。 陆遥家阿姨担心家里孩子,向陆匀请了假回乡,这两天汽车站人满为患,路君峰不放心,亲自送阿姨去坐车。 临走前交待她哪儿也不许去,她前脚答应地好好的,后脚转眼就溜出了家门。 倒不是她故意要和他对着干,而是之前小孟给她来过消息,他终于为她那件香消玉殒的校服找到了替代品。 小孟他们圈子里一起玩的朋友里,有一个陆遥他们上一届的学姐,他随口问了问,学姐就说自己还留着件高中时的校服,大小尺码陆遥也能穿,于是这位学姐便约了陆遥在离她家不远的路口碰头。 原本就是好不容易弄来的校服,欠了人家人情,人家替她送到家门口已经仁至义尽,她也就没好意思开口让学姐直接把衣服交给小孟,再者其实让小孟转交还不如直接和学姐单线联系。 陆遥悲哀地想:路君峰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和自己提出了没有他在场不许单独见孟智超的过分要求! 她虽然觉得这完全就是个不平等条约,可她实在不愿再为了别人的事和他争辩,再来一场心力交瘁的冷战。 她已经快被这个人磨得拔光了身上所有的芒刺,他说什么是什么,完全没了过去的颐指气使不可一世。 陆遥觉得自己真是世风日下,竟然沦落为被路君峰随意地搓圆捏扁,自己还不能发脾气,只能忍气吞声。 好在不过是在小区门口等人送件衣服,来回十几分钟,她拿到衣服回到家,路君峰还没回来。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悄么声息地过去了,谁知晚上就出了事。 阿姨回家后,家里的衣服都是路君峰洗,陆遥这个家务废以为洗个衣服不过是把所有衣物扔进洗衣机里就完了,校服也长得一个样,发现不了什么。 谁承想她有些什么衣服,衣服长什么样,他比她更清楚,这件借来的校服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 逼问之下她只能胡诌了几句自己校服弄脏后托了外婆弄来的,她这么心虚地撒完谎,路君峰压根一个字都不信,不过是知道一件校服而已翻不了天才没继续追问下去。 第二天收衣服时,路君峰从这件校服口袋里摸了张纸条出来,这一回陆遥真是百口莫辩,她怎么知道那位学姐在校服口袋里塞了张纸条,纸条上还留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路君峰更是以“交个朋友这是我的手机13……”追问不休,要不是纸条被水泡过,电话号码的后面几位数字几乎看不清,他估计早就打过去了! 陆遥好说歹说,将这件事从头至尾地和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什么好话说尽,什么保证做尽,他却油盐不进,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他认为这件事不管事实如何,她存了心骗他,有一必有二,认为她根本没将之前和好时对自己做的保证放在心上。 这一闹便把陆遥的臭脾气给闹了出来,两个人吵到最后竟然又是不欢而散。 第二天准备趁着上学好好冷静一下的两人却被告知了个噩耗:SS病毒全面爆发,S市全市进入紧急隔离状态,全市中小学暂时停课! 陆遥家小区更是因为发现了几例病例而被整个地与外界隔离,居委要求各家闭门在家进行隔离,隔离期限暂定为一周,所有生活物资由居委和物业帮助提供。 陆匀当天早上也来了电话,说是他们医院也被全院隔离,他恐怕短时间内回不了家,嘱咐他们两个孩子在家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找居委阿姨帮忙。 不过是个感冒病毒引起的流感,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个境地,陆遥心下不免有些难受,也产生了“生命何其脆弱”这样的感慨。 这样的感慨在半夜时分,在她睡了将近六年的床终于不堪重负塌了之后便尤其地感到了深刻。 当年准备把路君峰接来家里时,家里为着给陆遥重新买个床而纠结了许多,实在是北房间太过狭小,没有合适的现成的床。 后来是尹方捷同事家里有那么一张自己找人定做的小床才搬了来给陆遥暂用,原本想着等买到合适的就给她换,可自从尹方捷去世,也就没人记着这件事。 她自己睡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习惯了,根本没料到这张私人订制木板床会有一天被自己睡塌。 半夜里不仅被吓出一身的冷汗,还因为打翻了床边原本摆着的水杯,湿了一床的被子。 陆遥坐在瘸了一条腿,被子湿淋淋的寿终正寝的床上,简直哭笑不得。 路君峰开了门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欲哭无泪的悲惨模样。 “我去睡陆匀房间……”在路君峰开口前她就抱着枕头逃走了。 可她以为能在这深冬寒夜拯救她于水火的陆匀房间却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 由于陆医生难得回来睡一觉,被子早就被阿姨收拾了起来,前两天连着几场雨,被子又没晒过……陆遥只得关上衣橱,又抱着枕头走回了客厅。 “我睡沙发……” 她和他犟,开了客厅空调,窝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条毯子睡觉。 大半夜里冷得抽了抽鼻子,刚打了一个喷嚏,就听见某间房间的门被用力地打开,某个人几乎是卷着一阵寒风地刮到了沙发旁,不等陆遥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将她连人带毯子地抱回了自己房间。 陆遥被他不容分说地扔上床,还没挣扎着坐起身,一条被子从天而降,将她兜头兜脸地罩住,她使劲扒拉开被子朝他大声埋怨,“路君峰你有病啊!” 他把她蛮狠地摁回床上,一双眸子像是要吃人。 陆遥咽了口口水,老老实实地窝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她老实后,他才从床上拿了自己枕头去了客厅。 刚才是冻得睡不着,现在则是翻来覆去地心疼某位替她挨冻睡不着的人。 可她实在做不到他那样粗暴蛮狠地将她抱了扔床上,只得站在房门口朝着沙发的方向扭扭捏捏道:“这么冷的天,你真想冻出病来啊!” 其实主卧的这张床,一米八的宽度,睡上两个人连肩膀都挨不到一块儿,一定要说哪里尴尬,无非是陆遥的被子湿了盖不了,陆匀的被子潮了盖不了,他们不仅得同床,还得共被而已。 陆遥躺在被窝里时自我安慰,这是特殊情况下的无奈之举,既不是她故意也不是路君峰有意,在这样一种境地下,谁先露了胆怯谁才是心里有鬼的那一个。 可她在这么劝告自己身心放松时,却把自己不断地蜷缩成一小团,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床沿边挪…… 就躺在她身边的某人无声地在黑暗中叹了口气,下一秒就将那个马上要摔下床的身体整个捞进了自己怀里。 “闭嘴,马上睡觉!”在陆遥说出任何反抗和刻薄话之前,他霸道总裁上身似的强令她闭上了嘴。 委屈吧啦的陆遥扁着嘴不服气,又不禁想起因为校服的事被他冤枉,还有那些不平等条约。 “别哭……”路君峰将她整个人扳了过来,让她面对自己,“你确实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为骗我的那些话哭一哭。” “可是……” 他手指轻点在她唇上,在黑暗中摇头,“但我不许你哭,我也不忍心看你哭。” “你说不哭就不哭嘛……”陆遥虽然心里一阵欢喜,嘴却犟得很,根本没有见好就收的觉悟。 “是,我说不许哭就不哭,”他加重了语气,“我说不准见孟智超就不准见孟智超,我不准见的人你谁都不准见!” “哪有人这么霸道的!”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霸道!”他斩钉截铁,不给她留有任何侥幸的余地,说完,又像是为了给她加深印象,张嘴咬上了她的下巴。 陆遥吃痛喊疼,他才放开她,在因为昏暗而看不清的目光中透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阿遥,你是我的人!” ------------ 第158章 哪怕是死亡  “现在还不是你的人,得等我到了十八岁……”陆遥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黑沉沉的眼眸中逐渐聚起了危险的气息。 “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我不知道……我困了我要睡了!” 陆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急忙翻过身,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她知道什么?她当然知道! 知道了她爸爸在她小学刚毕业,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更是在没有经过她同意之下就将自己送了人! 还什么十八岁就订婚??他们懂婚姻法吗?知道结婚的法定年龄吗?订婚?什么意思,她怎么就必须得嫁给他了呢! “阿遥……” “嗯……”陆遥一边腹诽着家里这两个男人是不知法不懂法的法盲,不甘他们私自将自己“被嫁”,这么心绪起起伏伏时,一边已经开始睡意朦胧。 路君峰的这一声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了谁的床上,可她实在困倦得紧,只是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他任由她离开自己,在他看来不过是他伸出半个小手臂就能触碰到的距离,是一个可以让他完全安心的距离。 听着耳边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他在她未曾看见的背后满目深情:“等你到了十八岁,你会和我订婚,等你到了法定年龄,就会和我结婚,等你……属于了我,我们会生一大堆的小阿遥,小阿峰。阿遥,我爱你……” 闹心了一晚上,早上陆遥犯懒起不来床,等终于睁开眼睛却有一瞬间的失神。 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还住在主卧的那些时光,每天清晨都在这张白色烤漆床上醒来,晨光透过她故意拉开一条缝的窗帘照在她的书桌上。 那时候总是有一个人站在房门口,双手抱胸,一脸嫌弃地叫她快点起床上学。 “再睡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陆遥吓了一跳。 她没有失忆,她很清楚自己那张简易木板床发生了什么事,也清楚自己昨晚上和谁睡在了一张床上。 她的惊慌失措完全是因为,她明明记得昨天睡着前自己尽量往床沿边上靠,尽可能地远离他,怎么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拥在了身后之人的怀里,枕着的哪里是什么枕头,根本就是人家的手臂! 而他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她耳边! “哎呀,路君峰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啦!你趁我睡着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不停往我怀里钻,睡相又差,手脚冷冰冰地怎么都捂不热……” “瞎说什么呀,谁往你怀里钻了呀?” 她本意是想要责骂他趁人之危,可不知是不是早晨刚起精神不济,还是心里原本就没有自以为的那么生气,这话一说出口,话里的语气娇滴滴地倒像是在和人撒娇! 陆遥自己都被声音里的娇媚吓了一跳,更何况是一个只要她肯冲他露个笑脸就激动不已的路某人! 陆遥及时摁住滑到她腰侧的手,忍着被他制造出的一番心神荡漾,喘着气道:“最快……也得等到……我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才可以……” 路君峰反握住她的手,将它引导至自己身上,他忍着难受哀求她:“可我等不及了……” 陆遥的手触电般收回,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收紧双臂,让陆遥切身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等不及”! 陆遥惊慌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整个人的神经绷紧,然而越是紧张就越是敏感,她感觉自己在这种暧昧的境地下简直要爆炸了! “阿峰,那个……我我我饿了!” 他咬了口她白嫩的后脖颈,威胁她,“我也饿了……” “我是指我肚子饿了啦!”陆遥险些要急哭,急中生智地想起了件事,“一会儿居委阿姨要给我们送东西来了!” “冰箱里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我记得还有块奶油蛋糕……”路君峰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撑起上半身,抬起陆遥快要埋进被单里的脸,心疼地盯着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你生日那天的事,我一直很自责,再怎么说那天也是你的生日,我应该让着你。” 陆遥扁了一张嘴阴阳怪气道:“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小肚鸡肠,还不知好歹,脾气又大又臭,换了谁都忍受不……” 路君峰在她嘴上重重地亲了一大口,“吧唧”一声特别清脆。 陆遥:“……” 路君峰:“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陆遥红着脸:“我还没刷牙呢!” 路君峰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不以为意道:“我也没刷,很公平。” 等刷好了牙,居委的阿姨挨家挨户地送东西到了他们家,在递给路君峰一个泡沫箱子后没着急走,不见外地往家里瞅了几眼,正瞧见陆遥从卫生间里出来。 “家里没大人在啊?”居委阿姨似是关心实则八卦的问了句。 路君峰客气道:“医院里也被隔离了。” “哦,这可真是可怜……”居委阿姨这种八卦精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家男主人做的什么工作呢? 还没等路君峰解释,居委阿姨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孩子,面露谜一样的微笑,“平时上学上班的难得看到你们家的人,也没了解了解家庭情况,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 ”居委阿姨话锋一转,“听说你是他们家朋友的儿子,在这里上学,所以暂住这儿?他们家那个挺漂亮的小姑娘是不是和你在一个学校念书?” “谁啊!不知道隔离期间不能窜门啊!”陆遥走路生风,带着一股子气势汹汹冲到了门口,明知故问地打量门口的人。 “是居委的阿姨。”路君峰憋着笑,脸上镇定自若。 “不就送个东西怎么聊这么久,爸爸说特殊时期让我们不许和陌生人接触!”陆遥是明艳生动的一类人,咄咄逼人蛮不讲理时,气势更是不容小觊,令人自然而然地就处在了下风。 居委阿姨嗫嚅着还想说上两句,被陆遥“砰”地一声干脆直接关上了门。 路君峰捧着泡沫箱子有些踌躇,“得罪了她,明天谁给我们送东西?” “她敢不送?”陆遥朝虚无的门口丢了个白眼,“那我就去揭发她私吞物资!” “可她要是给我们送的东西吃不了用不了呢?”他把居委送来的东西放进厨房,出来便看到她穿着一身起床时的单薄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还不知道这次隔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要是时间长,那我们……” “阿峰……”陆遥出声打断他的婆婆妈妈,眼睛紧紧盯着电视机,“这是真的吗?” 路君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正在播报的新闻—— S市昨晚发生了首例SS死亡病例! 死亡给陆遥的印象太过于深刻和措手不及,她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痛恨这两个字, 想要远离它给自己造成的所有伤痛。 路君峰蹲在她面前,握住她膝盖上一双手。 “你现在马上给我去换衣服,穿这么少,又得感冒。”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电视里正在播报的新闻,轻声低语,“感冒,也会死。” “每个人都会死。”温柔地将她鬓角碎发夹至而后。 她抬眸望着他,“你不害怕吗?” 他轻笑,“怕啊,可是阿遥,怕也没用啊……” 把这个多愁善感的姑娘整个地拥入自己怀中,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我的阿遥,你不要怕,纵使世界末日,我们也不会分开。” 陆遥伸出双臂环在他肩上,他身上暖意融融的体温驱散了她一大清早一身的寒意。 “你这话,说得很像电影台词,忒假!” “你知道我一直都崇拜陆叔叔,不是因为他把我从平潭接出来给了我一个家,而是,他在做的事,他选择成为的人,都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命与未来,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 “是啊,当你被隔离在家,等待着这件事最终会结束时,却始终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跟随大部分人前进的方向,他们逆向而行。” “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 路君峰笑了,“这是陆叔叔的QQ签名。”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陆遥一直以为这不过是陆匀这个愣头青才会有的想法,可其实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当年她外公鼓励陆匀的话。 “不,”出乎她的意料,他否认道,“我不求能赢,我只要你。” 陆遥心里微颤。 “所以,你原谅他吧,在过去的事里,他应该是那个最难过的人,你是他的女儿,是他最后的亲人,即使他错得再离谱,至少他一直在努力弥补。阿遥,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陆匀代言人同志,说来绕去,你就是来替他当说客的是吗?” 路君峰吻了吻她的额头,坚定不移道:“阿遥,我们和你父母他们不同,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哪怕是死亡!” ------------ 第159章 SS病毒  SS病毒在寒潮中集中爆发,似乎连天气也感应到了弥漫在城市上空的不祥之气,大冬天里竟然连着几日阴雨连绵,对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陆遥刚和陆匀通完电话,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话语间满是疲惫,更是很难得朝陆遥抱怨了几句。 “陆叔叔说什么了?”路君峰正在铺被子,瞧她垮着脸,一脸忧虑。 连着几天阴雨天气,太阳始终没露过脸,别说晒被子,就连衣服都只能靠烘干。 他埋怨陆遥的睡相差不是信口开河,而是这个人睡觉时像股龙卷风,能把一床的被子全裹在身上卷走……她大小姐拥被而眠睡得香,却把他害惨了。 于是只得把她那条打湿的被子花了点时间,用吹风机吹干后用以备用。 “陆匀说他们医院里有同事也被感染了。” “不是说特效药已经研制出来了吗?”抽走她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手机,他安慰她,“针对SS的疫苗已经在做临床试验,相信很快就能控制住疫情,你别担心,陆叔叔他们知道分寸。” “其实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陆遥虽然不在她爸爸面前提,可她心里难免有埋怨,“他一个外科大夫,就算置身事外也没人会说他什么,可他非要往跟前凑。” “陆叔叔不仅仅是医生,也是医院的副院长,于情于理他都没法躲在这些事后面,”路君峰试探着问她,“阿遥,他这些年这么拼,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妈妈……” “并不完全因为尹阿姨。”其实比起陆遥,路君峰这个半路杀出的“儿子”,反而更加了解这个男人的内心。 在失去妻子后将自己的一身伤痛寄托于工作中吗? 也许只有陆遥这样感性浪漫的小女生会这么认为,其实很多时候男人在作出一些决定和选择时更基于理性。 “你一定记得当年陆叔叔来平潭,是因为当时的‘医疗下乡’公益活动,可你是否知道现在这样一种可以说毫无收益和回报的公益项目,已经很难开展了,这些年陆叔叔为此做出了很多努力,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陆匀在没有后台也没有人支撑的境地下,根本没法开展自己的那些抱负。 “当年你怪陆叔叔没有为了你被人欺负的事出头,可你同时也理解他,他那么多年的抑郁不得志,他想要做的事,都必须要借助某些人的关系和力量。” 陆遥永远不会忘了那年的小年夜,她被副院长儿子咸猪手,她把路君峰送进了医院,也是在那一年里,她正式跨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可在路君峰看来,陆遥这个人其实从未真正了解过什么是成人世界。 她闭塞在自以为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中,把是非对错看得泾渭分明,不容一丝的杂质,她引以为傲的他们尹家还有她父亲,其实是背着她在做些她瞧不上的事情,只是谁都不忍心告诉她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非要把她从她那个“干净”的世界拉入自己的这个世界中。 因为如果他无法改变她看待世界的固有桎梏,那么他们的结局便会和她父母一样,她总有一天会抛弃他转身投入另一个和她眼界相似之人的怀里。 就好比她妈妈看到了她爸爸的那些“苟且”,她也终将看清他身上的那些因为出生微寒而天生自带的“陋习”。 她一直都站在高山之巅,又怎能体会他们这些在烂泥中挣扎的人呢? “陆叔叔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终于有机会实现他的理想,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这也是你的‘英雄梦’吗?”她觑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陆遥非常聪明,她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替陆匀给她打预防针,潜移默化地告诉她,她父亲这些年在官场上做的事并不全是上得了台面的干净事,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和未来! “不仅仅是我,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虽然很难,可不会轻言放弃。在你看来,他做的事情违背了做人的准则,或者见不了光,但你要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触手可得所有东西的资本,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活得很艰难,有许许多多的无奈,但他身上也并非全是虚情假意,你不能因此就否认了他对你的真心实意……” 陆遥已经钻进被子,正要躺下,听了路君峰的这番说辞,突然听出了点他的言外之意。 “阿峰,你说这么多,究竟什么意思?”他是阿姨嘴里“平时话不多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所以他这番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废话不是随口说说,倒很像是替某人的说辞。 “你先是替陆匀代言,现在呢?代言了谁?夏娴文吗?” 他把她拥入怀中讨饶道:“好了好了,我没代言任何人,快睡吧。” 他不想再和她谈论别人的未来,他们之间从来都不需要掺杂任何的人和事。 她欲拒还迎地挣扎了几下,嘟哝道:“不行,今天你非得把话说清楚,谁是可以触手可得任何东西的人,谁又是活得很艰难的人?哪些是虚情假意,哪些又是真心实意?” 面对她时不时展现出可怕的心思缜密和不依不饶的小肚鸡肠,路君峰简直哭笑不得。 无奈无法之下,他只得使出万试万灵的杀手锏…… 陆遥将身上的人推开一点,胸膛随着重新得到呼吸而起伏,嘴里哼哼唧唧着,“我之所以……原谅那些……那些事,是因为你含冤多年……”路君峰眼里的笑意让她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可不代表,我愿意……愿意原谅所有……的人。” 他很想问一问她,当初到底是谁哭着喊着要和好,抓着自己的手硬要抱,又是谁做了那么多以后再也不犯的保证,怎么言犹在耳,现在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陆遥将原本抵在他胸前的手环到他身后,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压向自己,近到她能从路君峰一双墨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 “这双好看的眼睛里,只能存在我一个人,明白了吗?” 陆遥这一会儿突如其来的女王风范上身,路君峰觉得自己真是……被她吃得牢牢的! 那些想要再一次向她灌输的“不以出生评价为人”的话全都烟消云散在自己身下这个诱人的小东西上。 至于其他人……他总有机会矫正她的那些骄傲,不急于在这一时一刻。 “哎哎哎哎哎哎,说好等我到了十八岁才可以……” 路君峰一手蛮横得将她双手扣住高举过头,在被陆遥认为好看的一双眼睛里,是令她熟悉又害怕的炙热! “我的东西在你这里存了这么久,我先收个利息……” 陆遥的脖子很快就沦陷了。 “都是……本息合计的,哪有,哪有提前……提前收息的道理……” 陆遥发现自己的睡衣扣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两颗!!! “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先熟悉一下流程……免得到时候浪费时间……” 对于陆遥来说,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期待明天是个可以晒被子的大晴天! 在陆遥没能如愿的日子里,两个人被SS隔离在家中,没有任何人的打扰,过了一段没羞没臊的日子。 对于路君峰来说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晚上还能拥她入眠,于是更加期待在她十八岁后和她订了婚的余生所有日子。 而陆遥这个人,心里暗暗窃喜的则是正大光明地旷了课。 最终SS病毒的疫苗在国内资深病毒研究专家与叶氏生物制药公司的联合研发之下问世,而这场传播范围广,受传染人群大的疫情总算得到了控制。 那天S市宣布解除全市隔离时,天公终于作美,露出了个大大的太阳。 陆匀回家后在得知陆遥的小木床四分五裂后,抡起袖子和路君峰两个人敲敲打打了半天,竟然把床给修好了。 陆遥不置可否,实在对家里这两个男人的木工手艺活儿没什么信心,只能给市的外婆发去了求救信号。 外公和外婆觉得他们废物利用,又很有创意,竟然破天荒地站在了他们一边,把陆遥气得不行。 于是陆遥由衷感叹,觉得路君峰真是厉害,将他们陆家人尹家人全都捏在了手里,把他们都变成了自己的对立面。 陆遥和路君峰在高考最后一年倒计时的时间里,在两个人对各自未来充满期待与憧憬中的时刻,在他们还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光中,可能无法预料到他们的未来是一场充斥了仇恨,逃离和悔恨的人生。 当你认定善的指日可俟时,总有一些代表“恶”的人和事,那么些蝇营狗苟,在特定的时刻跳出来,撕碎一切你对未来所有美好的愿景,用残忍的现实教会你—— 年少时的两人,都曾意气风发地将“为了对方而变强”深深地钉进了自己的心里,认为未来的一切磨难都可以携手跨越而过,这是他们这个年龄的无畏。 然而未来的某一时刻,他们终会明白,哪怕你有飞天遁地的能力,也总有一些东西注定求之不得,注定束手无策! ------------ 第160章 老熟人  “遥遥,干嘛呢,快点!” “等一下啦……”陆遥下车前皱眉揉着自己发红的脚后跟。 这双鞋是陆遥第一次穿,是个很奢侈的品牌,也是她长这么大穿过的最最贵的一双鞋。 它很漂亮时髦,是陆遥喜欢的偏粉色系的香槟色,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鞋尖开了个小鱼嘴,将她一双本就小巧的脚承托得更为骨干纤细。 可就是这样一双看着非常完美的鞋,却和路边摊几十块的劣质皮鞋一样,免不了做为一双新鞋该有的“本分”,不过穿上脚一会儿,脚后跟就被磨红。 “人都到了,就缺咱俩了!”小孟有些着急,站在车门旁不停地催促陆遥。 今天可是他们陆家的大日子! 一来,陆匀终于被提正,成为S市首屈一指的大医院院长,像他这么年轻的院长,这在S市乃至国内都鲜有。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庆祝陆遥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传承了她爸爸的衣钵,这恐怕远比他自己当上院长还要高兴。 当然还有另一件事对于小孟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喜事,那就是路君峰那小子也考上了二医大,和陆遥一个学校! 小孟始终不明白,这个从小渔村出来的穷小子,怎么就在陆家甚至是市的尹家站稳了脚跟,不仅得到了他们家所有人的支持,还能和陆遥从初中高中一直相伴到了大学!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心里老存着陆家水土惯养学霸美女的论点。 陆匀顾着自己的身份,没在什么豪华五星级酒店里大摆宴席,而是选了处市郊的小型会所,这里是吃农家菜的好去处。 陆匀一大早就带着路君峰先从家里出发去会所里打点,陆遥犯懒没跟着他们一起去,而是坐了孟家的车。 陆遥和小孟路上遇着堵车,晚到了一会儿,期间被催了几个电话,陆遥的脚后跟又被新鞋磨得不舒服,所以当她走进宴会大厅时一张脸没什么笑颜,表情冷冷淡淡,大家私下里都道陆院长的女儿不仅漂亮还高冷。 其实这次陆家摆酒席,一开始请的人不多,无非一些陆匀的亲朋,陆家实则人丁单薄并无几个人在S市,尹家因为身份特殊从不参加这类聚会,况且陆遥的外公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只在前些天通过电话问候。 但最后到的宾客人数却出乎了意料,虽说是只请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至亲好友,但陆匀又是提任正职,又是儿女双双考上名牌医科大学,明里暗里想要巴结这位“新贵”的人可是为数不少! 陆匀这些年在官场上不得不混成了个他自己顶顶讨厌的“人精”,在面对各方的热情下,也不能太过于拿捏矫情,于是当天来的宾客只多不少,一个市郊的小会所的大厅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二十来桌。 陆遥扫了眼大厅四周的包厢,也都座无虚席。 陆遥有些感慨陆医生这些年和这么些人虚以为蛇,表里不一,还真是难为他了。 “孟流氓,遥遥,这儿这儿!”小朱他们被自己爹妈生拉硬拽着来参加陆院长的升职宴会,大人在场不好造次早就不耐烦了,看到陆遥和小孟出现,高兴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宝。 “快来这儿,座儿都给你们留好了!” “听说这地方附近有好玩的去处,一会儿咱看情况早点溜?” 陆遥刚要拉开椅子坐下,一只手突然从她身后扣住了她手腕,随即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跟我过来。” 陆遥刚才还满脸厌烦无聊的脸上,悄无声息地浮上了抹盈盈笑意。 小孟屁股还没坐下就和一桌子的狐朋狗友开始侃侃而谈,互相埋汰这次高考都考了个什么玩意儿……眼角余光中瞄见两个身影离开。 穿过热闹的大厅一路沿着外边的走廊往会所后面的停车场走,路君峰手里拿着陆匀的车钥匙,两人看着是去车里拿什么忘了拿的东西。 路君峰打开车后备箱。 “酒吗?”陆遥随意看了眼,砸了砸舌,“哇哦,这回陆匀可是大手笔了。” “今天来的客人中有一些陆叔叔医疗系统的朋友。”他今天一大早就和陆匀过来这边,最主要的就是替他招待这些朋友,特别是某些重要的贵客。 陆叔叔告诉他,自己不过是一个医院的院长,虚名而已,想要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办些事实,必须通过某些特定部门,特定职权的人才能做到。 而他们之中大部分的人可能对于金钱的执着远没有认可你这个人是否值得他相助重要。 路君峰能理解陆匀的心思:如果想要和某些人建立起一种紧密的关系,让他们承认你并把你当做自己人看待,光利用物质是远远不够的,你得让他们觉得你是可造之材,对于自己是可以产生无限价值的,而且,这些人更注重家族的传承。 你吃这碗饭,那么你家里人呢?如果也吃这碗饭,那么以后势必就是一个圈子一条绳子上的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陆匀有一对国内首屈一指医科大学的儿女足以说明他对未来自己从医之路的决心和野心。 这是陆匀教会他的第二件事:为了实现某一个目标完全可以牺牲掉其他更次的东西。 至于他教会自己的第一件事…… 路君峰若有所思的关上后备箱,视线落在了陆遥的身上。 陆匀教会他的第一件事:为了某一个人,可以放弃所有目标! “原来是来拿酒啊,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 “没、没以为什么呀!”陆遥心虚地低下头时没瞧见站在她面前的人朝停车场四周看了看,似是在确定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没有人在…… “干嘛呀!”陆遥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她害怕之下双手紧紧缠绕住他的脖子,一双腿环在他腰上,其实姿势不算太雅观,可她顾不着这么多,她怕路君峰没抱严实让自己摔个屁股蹲。 路君峰自下而上看着她,突然一口咬在了她脖子上,陆遥正要惊呼出声,腰间又被狠狠掐了一把,于是惊呼又绕了个弯成了声嘤咛。 “怎么来这么晚,嗯?”他抱着她靠在后备箱处,亲了亲她的嘴角。 “不是在电话里说了路上堵车嘛!”路君峰今天穿的正装,西服扣子正好搁在她肚子上,她有些不舒服,左右扭了扭腰,却立马被他扣住了腰。 “别动!”他低声警告,黝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这是陆遥再熟悉不过的,他们之间时不时会展开的对于某件事提前练习的开场模式…… “这里可是停车场!”陆遥提醒某个色令智昏的家伙,“你快放我下来,要不然这身西服就毁了,还有我的礼服……” 他这么抱着她,衣服上势必会有褶皱,而她这件白色纱裙搞不好哪一处已经被勾坏了。 闻言,路君峰才不甘不愿地放了她下来。 陆遥瞧见他眼里掩饰不住的失落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也像有无数小虫子爬过般神思荡漾。 主动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她在他耳边柔声低语:“再过一个多星期就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她的这句安慰让他心上一悸,面上依然装得可怜兮兮,“所以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还能忍着呢?” 她可能没料到他竟然已经没皮没脸到了这个地步,为了这样的事埋怨起了她,正要恼羞成怒地捶打他两下,却先被他抓住了手腕。 将她一双手拉到嘴边亲了又亲,直到最后陆遥连连讨饶。 被他这么又是小狼狗地啃了一嘴又是小奶狗似地舔了一手,陆遥心里再大的怨气也没了,留下的唯有对这个人无可奈何又全心全意的喜欢。 拿了酒回去的路上,路君峰告诉她一会儿就坐小孟他们一桌,敬酒时跟着他和陆叔叔,其他时候就坐在小孟身边,不要到处乱跑。 陆遥觉得他今天挺奇怪,以往最讨厌自己和小孟单独相处,怎么今天竟然让她紧紧跟着小孟,简直是嘱咐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等到她跟着他们敬了一圈的酒才明白了他的担忧,因为今天来的宾客中,有一些“老熟人”。 “你看,这不过几年没见,两个孩子都长这么高了,特别是男孩子,比陆匀你都高了半个头了。听说是考上了二医大的临床,那可是国内最难考的几大专业之一啊!” “遥遥也不错,预防医学虽然在我们国内还是个比较新兴的学科,但不久的将来,随着医学模式的不断发展,这个专业会日益显示出在医学科学中的重要性!”敬酒到了陆匀同事这几桌,这位平时话不多的张副院长拉着陆匀,恰如其分地将陆遥夸奖了一遍。 其实谁都知道,路君峰高考是在放弃了保送F大学的机会,最后以F附中第一,S市前三甲的优异成绩考进的二医大,而陆遥靠着推优时加的分和专业调剂才勉强挤进了这所名牌医科大学。 与当年两人考F附中时的情形完全倒了个个,今天来参加升学宴的很多客人三年前同时参加了这两个人考上F附中的庆功宴,联想到当初,还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谢谢张伯伯,廖阿姨。”路君峰和陆遥随陆匀分别给两位长辈挨个敬了酒。 “看着你们一个个的选择从医,我们这些当爹妈的都挺欣慰的,”廖阿姨亲切地揽住陆遥的肩头,将她推到自己儿子跟前,“哦,对了,以后你们在学校有什么事可以找伟伟,他好歹比你们大两届,学校里的事知道得多一点。” “陆遥,你好。”他们两位身边坐着的正是他们的儿子,比陆遥大了三岁,也在二医大读大学。 ------------ 第161章 你好香  张伟是张副院长的独生子,一直以来都是学习人品都出挑的孩子,当他站起身走到陆遥身边和她碰杯时,在座的人无不由衷地感慨这两个孩子的般配。 不仅仅在长相气质上,男孩帅气女孩漂亮,两人的家世背景也颇为相似。 陆匀算是由张副院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最后把自己这个带路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也是他自己亲手把陆匀送上了院长的位置上,可张副院长这人懂得进退。 既然已经错过了院长的位置,那么何不与现任院长搞好关系呢? 想当年陆匀带着女儿来自己这里投诚,如今他不过是将自己儿子往陆遥身边推一把,也算是打成了平手。 至于廖夫人原本就看中陆遥背后的尹家,就算陆匀当不上这个院长,陆遥考不上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只要是能和市的尹家攀亲带故上,他们家伟伟将来还怕没有更好的发展吗? 看到这个伟伟,就让陆遥回忆起那次的“咸猪手”事件,虽然她早已把这件事和这人渣扔在了臭水沟里不屑一顾,可再次碰到,仍然让她心有不忿。 陆遥手里端的是杯葡萄汁,众目睽睽之下她和伟伟的红酒杯清脆得碰了下,落落大方道:“好久不见了伟伟哥哥,我干了,你随意。” 陆遥一仰脖子喝完后冲对方笑得一脸坦然。 伟伟在陆遥他们父女过来敬酒时,以示尊重,将自己酒杯倒得特别满…… 敬完一圈酒,听了说了无数的假话奉承话,陆遥很快就乏了,应付到最后几个客人时完全是在强撑着摆张假笑脸,特别是脚后跟磨得起了泡后,更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路君峰在迎来送往的敬酒中,趁着气氛正热闹无人关心他们时,暗地里地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问道。 陆遥疲惫地点了点头。 “去小孟那桌坐一会儿,别乱跑。” 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他有些不放心再嘱咐了两句。 看着她径直走向小孟他们那桌,他虽然心里膈应孟智超这个人,但又实在心疼她,更是不愿意让她一直这么抛头露脸地被人品头论足。 小孟他们这一桌正聊得兴起,瞧见陆遥过来,打趣道:“哦呦,新娘子这么快就敬完酒啦?” 陆遥可能是真的累了,一屁股坐下后根本懒得理他们几个。 “孟流氓你说什么呢,遥遥,别听他瞎说八道,来来来,跟哥说说,你和新郎的恋爱史……” “我去你的!”小孟将刚吃完的小鲍鱼的壳朝小朱扔了过去。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正陪着陆匀和客人们敬酒聊天的路君峰被某一桌的笑声惊动,转过头朝那桌的方向看去,看到那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身影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不少。 “来,阿峰,这位就是我经常和你提到的姜叔叔……” 陆匀对路君峰的栽培很刻意,很直接,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陆家收养的“儿子”将来肯定会继续走陆匀的路子,而看他如今的势头,说不定将来要比陆匀更有发展! 陆家父子俩正和重要的客人们聊些正经事儿,有人顺手就关上了包厢间的门。 小孟见陆遥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心里很不是滋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干嘛呢!”陆遥一把抓住小孟捣乱的手。 “你干嘛呢?找谁?”小孟冷哼道,“怎么,才一会儿没见着,就这么魂不守舍了?” “孟智超你有完没完!” 陆遥不假思索冲口而出一句话,让刚才还热闹的酒桌上突然一静。 其实陆遥并不是存心要和他吵,只是她刚才正心烦意乱着,被小孟随口一句话正中下怀,她生的无非是自己的气。 她自己也懊恼,不过才分开没多久,怎么就魂不守舍到处寻觅着那人的身影了呢! “我……我去卫生间……” 陆遥足足呆了十多分钟,在给镜子中的自己洗了一遍遍脑后,才慢吞吞地走出卫生间,心不在焉下迎头撞上了对面的人。 “对不起,哎呀……”陆遥刚致完歉,却发现做过造型的头发缠在了对方的西服衣扣上,一阵慌乱的拉扯下拉疼了她一块头皮,“嘶……” “别动,我来。”那人一手握住陆遥因为低垂着头看不清头顶状况而在自己脑袋上一阵乱扯的手,一手去解被长发缠住的衣服扣子。 这个人的声音让陆遥浑身一僵。 “好了。” 头发一解开,陆遥急忙往后退,可她忘了一双手还在人家手里,她突然脚步一后退,那人始料未及,跟着陆遥的力道往前踉跄了两步,直挺挺地朝她扑了过去。 陆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你……干嘛呢?”那人瞧见她一副惊慌的模样,整个人都在表达着有人要轻薄自己的防御姿态,他放开她的手,以示清白般举起了自己的双手,“陆遥,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刚才是你自己往我怀里撞,也是你的头发勾住了我的扣子,更是你自己差点拽倒我……” 张伟这番很基于事实的解释,终于让陆遥放宽了一点心,但她心里对这个人不由自主产生的无时无刻的防御姿态一点也没减轻。 张伟当然明白她对自己的态度,所以他一双手背在身后,还故意退后了两步。 张伟:“怎么样,这个距离够安全了吧?可我要是朝你扑过来……”他看着陆遥眼中聚起的敌意,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好了陆遥,不和你玩了,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陆遥将手机紧握在手里,磨蹭着通话键,一脸防备。 “陆遥,你也太伤人了吧,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你这么防备我,搞得我像什么猥琐变态男一样……”张伟在陆遥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这可真让他苦笑不得了,他投降道,“我道歉,陆遥,我道歉,为当年摸了你小手的那件事道歉,成吗?” “不用了。”陆遥不敢太过泄露心底里对这个人的害怕,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必再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自己,让这个人的脏手再碰自己一下,所以她表面上挺镇定,除了一直紧握着手机。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吧,那时候我们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长大了,懂得了要怎么尊重对方爱护对方,你说对吗?” “爱护?”陆遥怎么觉得这个人就是张狗嘴,说什么都不中听。 “是啊,爱护。” 陆遥的故作镇定让张伟觉得很是有趣,他身边并不缺漂亮的女孩子,可陆遥这样漂亮又清高的不多。 更是在知道她和某个人之间不清不楚之后,在心里觉得征服这样一个人的巨大满足,张伟收敛起他对陆遥这个人的贪婪,和气道:“很快我们就在同一个学校念书了,你们系离我们系不远,宿舍挨得也近,以后在学校里遇着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不用了。”开玩笑,她打死都不会想和这个人扯上半点关系! “不用谢……”张伟说着话突然朝陆遥倾身,吓得后者急往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上。 “你,你干嘛!”陆遥紧张地看着这个人,他脚步没挪,只是朝自己倾斜了上半身。 张伟闭上眼睛似乎是在闻着什么,最后在陆遥已经濒临极限的忍耐中睁开眼睛,冲她笑得一脸暧昧,“陆遥,你身上好香啊……” 强烈的恐怖袭上陆遥心头,握着手机的手在发颤。 张伟当然发现了陆遥的恐惧,他低头扫了眼她握着手机的手,说道:“和那件你穿过的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校、校服?” “是啊,你以为你那件新校服哪儿来的?” “是一个学姐……”陆遥后脊背爬上了一股凉意。 陆遥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伟满意地直起腰,他和路君峰差不多高,站在陆遥面前,也高了大半个头。 “孟智超一在圈子里提及想要一件F附中的女生校服,我就猜到是你了,我可是辗转托了好多人才帮你要到的,怎么样,还合身吗?” 陆遥自己那件校服和学姐做了交换,只因那个学姐说想要件F附中的校服做个留念,她虽然当时有些不情愿把自己穿过的旧衣服给别人,可当时觉得欠了人家一个这么大的人情,不过是一件旧校服,给就给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衣服最后会落在这个人的手里! 所以交换过来的校服里,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也是这个人渣故意放的! “那件衣服我一直收藏着,想你了就拿出来闻闻,衣服上一股子的奶香味儿……” 张伟其实长得不赖,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长相,身材高大,家世又好,也没有因为家里宠着而荒废了学业,简直是别人眼里完美的典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却对着陆遥毫不克制自己心底里阴暗变态的心思,他在回味陆遥校服上的味道时,那张猥琐的脸让陆遥看了想吐! “等一下!”张伟伸手拦住陆遥的离开。 “你不怕我把事情闹大吗?”陆遥可以把什么校服的事眼不见为净的强迫自己忘掉,可要是这个人依然纠缠不休,她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怕,我当然怕,”张伟收敛起自己垂涎陆遥的心思,他知道现在的陆遥不可能再像过去为了父亲而任凭自己下手,“你以为你爸爸当上了院长就可以替你做主了吗?还是你以为他能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高枕无忧?当年连你们尹家都摆不平的事,要不是我爸爸帮了他一把……” “这和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张伟脱口而出的话让陆遥心里“咯噔”一下。 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跌得越重,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会被人把过去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挖出来,不管有事没事,都是一斑窥豹,所以她下意识里不愿意他们拿陆匀院长的身份说事。 “没什么关系。”张伟收回拦住陆遥去路的手,觉得玩游戏时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对方玩弄在鼓掌中才是上乘的玩法。 看着陆遥远去的背影,张伟一张脸上满是势在必得的得意。 “陆遥,你很快就会主动来求着我搭理你了……” ------------ 第162章 跟我走吧  “去哪儿了?”陆遥刚踏进大厅就被人扣住了手腕,但只刹那又放开。 路君峰挨着她站,不时低声交流两句,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孩子间正常的说话,两人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算很热拢的关系。 “洗手间。”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脸上巡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遥这才回过了神,用手背碰了碰脸后迅速换上一副委屈的小表情。 “都怪这双鞋啦!”陆遥伸出左脚,把磨红了的脚后跟抬起一点让他能看清受伤的情况。 “才穿了一会儿就磨成这样了,好痛哦!” 陆遥从小就怕疼,整个人都是细皮嫩肉做的,这种程度的“受伤”她能忍耐这么久已算不易。 “跟我过来,不用……你就站在这儿等我,我去问服务员拿张创口贴。”一个是细皮嫩肉做的,另一个就是把细皮嫩肉放在心里疼着的。 拿眼瞧了瞧周围的人,酒宴已经到了后半程,客人们大都喝酒谈天到了兴头上,没什么人关注自己这边。 陆遥拽住他的手说道:“一会儿回了家你替我抹点药膏就行了,贴了块东西在脚后跟太丑。” 路君峰笑着反握住她手,真是不明白女生在对漂亮这一件事上的执着。 正打算教育她一番“名花有主的人打扮那么漂亮给谁看”,眼角余光中瞥见一个人走进大厅。 下意识握紧手里的这双手,相反于对方礼貌客气的点头致意,他回以一张面无表情甚至能称为阴沉的脸。 直到张伟走过他们身边坐回自己位置,他的手才渐渐放松。 “你回去吧,一会儿陆匀该找你了。”陆遥挣开他的手。 “你和他……刚才碰到了?” “什么?碰到谁?”陆遥朝张伟的方向偏了下头,心不在焉地回道,“没遇到,我洗了个手就出来了,没看到他。” “别去招惹他,像刚才……” “知道啦!”她伸手轻推了他一下,把他推离自己一点距离,在他追上来前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看到她坐下,他正准备回自己座位,手机上收到了条短信。 “别让陆匀喝太多。” 刚把手机揣回口袋,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深灰色的西装很好看。” 嘴角牵起的笑让一张紧绷的脸突然生动起来,他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一会儿回到家再和她好好说一说。 她刚才明显是针对张伟敬的那一大杯酒,她虽然明白她对当年发生的事的不忿,可她这番举动非常不明智,在他看来何必要和这种人牵扯不清,给自己制造潜在的麻烦。 陆遥跟着孟公子的车回去,陆匀他们还得照顾剩下没走的宾客。 有小孟送路君峰倒是放心,走之前脱不开身,又给她连发了几条短信让她回了家哪里也不许去,早点休息。 小孟喝得不少,从市郊开到市区的一路上睡了会儿,等车子慢腾腾地开上了市内高架,他才转醒。 “这都喝的什么酒,喝了头晕。” “你自己酒量差,怪不到人家酒头上去。”她将他伸懒腰时滑下的毯子捡起来替他盖好。 他神色一变,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 “遥遥,和我一起走吧!” “又耍什么酒疯!”她笑着甩开他的手。 小孟躺在陆遥身边,她拿毯子把他上半身包成了饺子,只露出个脑袋,脑袋上的发型虽然已经不是火红鸡冠头,但黄到像是烧焦的颜色也没差…… 小孟在毯子后露出的一双眼睛,盯着陆遥的侧脸:“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的?”陆遥打定主意装傻到底。 小孟不和她绕圈子,单刀直入地问她:“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和他在一起,大学毕业后就结婚?” “现在谈结婚还太远……” “你跟我走吧,跟我出国!”他坐直身体,侧着身面对她,“你不是从小就想出去吗,去M国,我们去找唐斐哥,国内的大学环境不适合你,遥遥你应该明白,在我们身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太多了,我知道你最讨厌这些……” “其实到哪里都一样,都有好人坏人,干净的和肮脏的。”陆遥斟字酌句,不希望自己说的话太伤他的心。 因为她明白,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虽然她一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担心自己和路君峰之间的未来,不看好他们在一起,就好像他早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可有些肮脏它洗不干净!” 车子突然急刹,前面的一辆车违法变道,孟家的司机骂骂咧咧地摁着喇叭。 在这之后,车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谁也没说话,或者说其实谁也不敢再说,怕再深扒下去,很多秘密就再也藏不住,那些被故意粉饰起来的平淡就会顷刻间被撕得粉碎。 “早点休息。” 开门,下车,回家。 她把所有不属于自己和这个家的东西全都阻隔在了家门之外,她只有回到了家,才能安心。 路君峰回到家时发现客厅灯亮着,家里悄无声息,知道是她给他们留的灯,心里涌上暖意。 扶了陆匀回房间睡觉,他走到房门口,举到半空中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落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谁知洗好澡刚躺上床,某个人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路君峰:“……” 陆遥边揉着眼睛边走向床,声音里疲倦重重:“我就躺一小会儿,等你睡着我就回去。” 不容他开口拒绝,她已经爬上了床,掀开毯子自说自话地躺在了他身边。 “陆叔叔在家。”话虽这么说,手上却很自然地替她拉好毯子。 “我知道,”她打了个哈欠,声音渐渐消失不见,“他喝醉了……” 自从那次因为SS被隔离在家,两人同床共枕了几天后,只要是陆匀值晚班的日子,不知怎么的两人总能因为各种原因躺一块儿。 什么空调坏了,床坏了,房间里有怪味儿……反正她总能编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赖上他的床。 他当然对她的投怀送抱欣喜若狂,可到了最后难受的却只是他一个。 她大小姐心满意足地酣甜睡去,他却通常都是难受得一整晚睡不着。 所以陆遥这点喜欢睡他床的小嗜好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种甜蜜的折磨! 而今天,这家伙连找个理由都省了,更是不管不顾她爸爸就在家,就这么大咧咧地跑来霸占他的床。 他无奈摇头,拿起床边的一本书打算抛开杂念以正清心。 可看着看着,一双眼睛不知不觉就溜到了她身上。 她背对着自己侧身躺着,不知是不是睡得热了,将毯子踢到了脚边,他就看了一眼,感觉全身的血气就往头顶冲。 这家伙竟然只穿了件宽大的体恤衫当睡衣,这件体恤衫……还是自己的! 陆遥正睡得朦朦胧胧,感觉到后脖颈处某种轻柔的触碰。 陆遥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一身的皮肉保养得白嫩嫩,一副耳垂更是像她爱吃的白色杏仁豆腐,软软糯糯,尝一口能让人齿颊留香。 路君峰正对着这块小杏仁豆腐吃的津津有味,这块豆腐的主人突然翻了个身,将他整个人压在了自己身下。 陆遥在路君峰采取行动前先出了手,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先出了嘴。 她其实于亲嘴上经验不足,因为带她的这位师傅也是个新手,两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身边也没什么前辈可以借鉴,当然孟智超那种玩弄感情的忽略…… 所以对于谈恋爱时该做什么,该怎么,两人都是摸索着一点点前进。 就拿情侣间的亲吻,从一开始的小啄两口,轻轻地碰一下,到唇齿间的纠缠不休,每每都叫两人内心悸动不已。 而陆遥虽然也有过主动吻他的时候,可那都是带着惩罚或者玩笑性质,通常是小打小闹,对于路君峰来说是非常不屑的小把戏,从不会像现在这么……这么深入和缠绵…… 他原本不过是趁她睡着想要收个利息而已…… “阿遥……” “阿遥,怎么了?”路君峰的理智堪称顽强,在喝了酒,又面对陆遥突如其来的热情时,他屏着口气,抬起她的脸,对于她脸上的急不可耐感到很疑惑。 以往都是他忍不住,被她及时劝止住,怎么今天她突然就不再顾她那些“我还没到十八岁”的正大光明的理由了呢?她这副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推开他的手,重新吻住他,在换气的间隙喘着气呢喃:“生日……很快就到了,不差……不差这几天……” “你在说什么?”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双手扳住她的头,不让她再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阿遥,你喝酒了吗,喝了多少?” “我没喝酒。”她扁着嘴,瞪了他一眼。 “没喝酒,那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等到你十八岁生日吗?”他虽然心里也一千一万个地忍不了,可他是个对自我约束到了强迫症的人,和她爸爸,和她,和自己说定了十八岁,那么差一天他都会觉得自己违背了对他们做下的承诺,那对她是一种伤害。 没到十八岁的陆遥,就算只差那么几天,在他的心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虽说这孩子的发育很完美…… 路君峰强迫自己收回落在她T恤领口的视线,极力克制住内心不管不顾想要推倒她压着她的冲动,将她摁回床上,盖上毯子,并出声警告道:“马上睡觉,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可就真不管到时候会不会弄伤你了,你、你知道……那样……会很疼吧?” “疼”这个字简直是陆遥的软肋,万试万灵! 她刚才只顾顺着自己心底里的想法去做,压根没考虑过这么多做的后果。 她后怕地咽了口口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她安静下来,他才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快睡吧……”他轻拍着她的后背。 陆遥在心里一遍遍地强迫自己快点睡觉,不要再去想今天张伟说的关于陆匀的那些话,小孟暗示的自己和路君峰的未来,她统统都要忘掉! 她在安慰自己一切都很好的同时心里始终惴惴不安,为什么她始终有一种他会离开自己的根深蒂固的想法呢? 所以她才想要和他在一起,以各种方式在一起,想要把他拴在自己身边。 可是,路君峰刚才的拒绝,却在她的心底深处揭开了一处隐秘的禁区。 ------------ 第163章 胡思乱想  陆匀去国外研修一个月,走得匆匆忙忙,连孩子们开学报道的事情都顾不上,所幸陆遥知道他放东西的习惯。 阁楼里打扫得少,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陆遥尽力忍住想要咳几嗓子的欲望,随手掸开四周肉眼看不见的灰尘。 “这么多箱子,他到底放哪儿了呀……” 陆匀这人做事很有条理性,但又太过条理,就好比放东西时喜欢用年份区分开,所有的资料包括家里的一些单据账单都按年“装订”。 陆遥真是服了她爹了,阁楼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板箱,哪一个才是六年前的啊! 而她这么费劲巴拉地猫在阁楼里吃灰,就为了找张小学毕业证书! 她连大学都考上了,这个入学报名竟然还需要提供自己的小学、初中和高中毕业证书?难道大学里的人事老师手里就没学生的学籍电子档案?! 陆遥在家已经找了快两天了,初高中的毕业证书都在路君峰那儿收着,小学毕业证书应该是陆匀替她收的。 她爸爸虽然整理东西挺有条理,记忆可就没这么靠谱了,最后不得不让她去阁楼的历年“档案”里找找。 “终于找到你了!”陆遥绝处逢生,总算是找到了六年前的纸箱。 “水电费账单,物业收费凭据,学费单……”扒拉了半天才把那小红本子给找了出来,打开封皮,看到的是陆遥绷着两根小麻花辫稚嫩的一张脸。 “什么啊……”陆遥手里的一堆东西里掉了几张照片出来。 照片长年累月的陈封在阁楼的纸板箱里,受了潮干燥后就粘在了一块儿,撕开后,中间的几张被粘掉了几块,看不大清拍了些什么。 陆遥拿在手里嫌弃地看了两眼,觉得像是什么风景照,照片中的几处景点让她觉得似曾相似,因为是老式相机拍的,拍照时间还能看清…… 是十八年前的照片,陆匀在某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拍下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在陆遥小学毕业后的那年才将这些照片收了起来。 陆遥试到第五个电话时,就打对了。 对方在知道是陆遥后,声音里明显透露出早已等候她多时的兴奋。 陆遥给去了图书馆买书的路君峰发了条短信,报备了下自己要出门,可能在图书馆调了静音,他没看到短信,没在第一时间就没给她回复,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急匆匆地出门,随手拦了辆车,司机听了她报的地址一开始不愿意载她去,实在是那地方比较荒,他很可能会空车回来,陆遥说加钱,司机才勉强开车上路。 一路上陆遥都在翻看着手机,她怕路君峰打电话来问,她心里虽然早就胡诌了一段话,可毕竟心虚紧张,他越是没有动静,她便越是坐立不安。 张伟约她的地方在S市的开发区,由于S市将整个市中心未来发展的重心迁徙去了新开发区,整个新区都在发展改造中,到处都是正在施工中的工地,尘土四扬,卡车土方车把马路压得坑坑洼洼。 陆遥一路上忍着晕车的恶心总算到了目的地。 咖啡馆的服务生把她引到靠窗的位置,张伟还没到,但已经替她点好了饮料。 人没到,短信先来了。 “知道你不能喝咖啡,给你点的水果茶,还有你爱吃的芝士蛋糕。” 陆遥将面前的东西推得远远的。 “你别急,在我们见面之前,我先请你看场好戏。” 陆遥的指尖停留在手机键盘“变态”两个字上,挣扎几许,删删打打,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把手机放下。 在她联系他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此人各种戏耍,要挟,折磨的心理准备。 她寒着一张脸,神情木然地盯着咖啡店外的街面。 这里是开发区的商业区域,周围几幢大楼刚竣工,周边的商铺不过零零散散开了那么几家,周围乌烟瘴气,街道上只有行色匆匆的楼盘中介和旁边建筑工地的工人。 陆遥也真是佩服张伟竟然能知道这么个地方。 正等得不耐烦想要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马路对面的车道上出现了两个人。 不用睁大眼睛,不需要擦干净咖啡馆的外墙玻璃,因为她绝对绝对不会认错这两个人!!! 马路对过,是一家快捷宾馆,他们从宾馆里走出来,站在路口,像是在等车,这里出租车很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新开发区,热得柏油路上都在冒烟的夏日午后,一家不起眼的宾馆门前,站着年轻的两个身影。 陆遥冷笑,所以这就是张伟说的“好戏”? 还真是一场精彩至极的好戏! 这个张伟,远比她以为的要了解自己,更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往她身上哪一处插刀才能痛彻心扉却又伤不见血……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可陆遥偏偏得往下跳,毫无逃避的可能,诚然,她内心深处也不容许自己避开这件事!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夏娴文整个人都已经靠在了他身上,她话虽这么说,手脚却在发着抖,根本站不住,可她还是强撑着,“你回去吧……” 发现身边的人身体明显一僵,她强撑着抬头朝前看。 这里的马路正在工期维护中,连隔离带都没架上,行人可以直接从马路一端穿到另一边。 马路上明晃晃的一辆车都没有。 陆遥顶着头顶的大太阳,撑着把透明的长柄伞,额头上薄汗晶晶,她对紫外线有轻度过敏,这样的大太阳天在外闲晃对她是种折磨。 “陆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了?”陆遥走到他们面前,盯着夏娴文的脸,发现她脸色发白,这么热的天里嘴上竟然无一丝血色。 “我没事,”她勉强站直身体,尽量拉开和路君峰之间的距离,“你别误会,陆遥。” “你有事还可以狡辩,你没事会很奇怪。”陆遥高深莫测的一句话,在场的三个人却都能听得懂,听懂了后心内各自一番起伏。 “你不是在家吗,怎么到这儿来了?”他没有走上前,站在原地。 “你不是在图书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她原封不动地反问。 “算了,我不想管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陆遥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整个人都在发抖的夏娴文,“麻烦你解释一下刚才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我……”夏娴文几欲开口,但始终觉得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不出口,至少是在陆遥这个人面前。 陆遥实在看不下去她的楚楚可怜,试探着问道:“怎么就遇到小流氓了呢,被人欺负了吧?你们……报警了吗?那人跑掉了吗?” 在陆遥的眼神瞟向他们身后的宾馆之后,夏娴文才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刚才还一张惨白的脸一时间涨的通红,抱着肩膀的双臂恨不得勒进自己身体里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路君峰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他伸出手抓住陆遥的手腕,狠声道:“马上道歉!” 陆遥任由他把自己的手腕捏疼,冷笑道:“道歉?我没那个能力欺负她!”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这么毁人清白?” “我不知道!所以你们倒是告诉我啊!你们说的话我可以全部相信,但你们倒是说给我听啊!”陆遥甩开他的手,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一想到这双手刚才扶在了夏娴文的腰上,她就觉得难受不已,“如果你们不说,那凭什么怪我胡思乱想?” “你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胡思乱想’?” “是啊,我没资格,你有!你不仅可以胡思乱想,还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 “陆遥,够了!” 夏娴文忍着满身的疼拉住路君峰的手,她几乎是在用毅力强撑着,身体上的极大痛苦已经让她不去管自己现在被路君峰抱在怀里会让陆遥产生误会了,她满脸痛苦,看着陆遥,是一种气若游丝的状态,“是我、是我爸爸,喝醉了,我们只是……开了个房间让他睡一会儿,你别、别误会。” “爸爸?” “没错,”她苦笑,“一个喝醉后打老婆打女儿的酒鬼爸爸。” 陆遥看她一直捂着肚子很难受的样子,问道:“他打你了?” 夏娴文仿佛再也支撑不下去,在她倒下之前路君峰打横抱起了她,此时他们终于等来了出租车。 “去开车门!” 夏娴文突然晕倒后,一时间呆愣在当场的陆遥被路君峰一嗓子吼醒。 夏娴文能忍那么久简直是奇迹! 陆遥后来知道的是她那个酒鬼爸爸不知为了什么事,和工地上的同事打了起来,有人通知了家里,只有女儿匆匆赶了过来。 好不容易劝开,这个爸爸却又转而对着女儿拳打脚踢,可能是打多了知道往哪儿打才不露馅儿,专朝肚子踢,踢得女儿趴在地上起不来,不得不打电话找人求助。 医生说真是作孽,腹腔内好几处都有挫伤,万幸没内出血,什么样的爸才会把自己亲生女儿打成这样! 陆遥坐在病房外的过道里,面无表情地听着护士台的医生护士们感慨夏娴文被“家暴”的心酸,路君峰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回才把住院手续办好。 期间张伟打来好几次电话都被陆遥挂掉,她把所有他发来的短信和打过的电话记录全都删了。 夏娴文家里人接到通知过来时,她已经吃过医院的晚饭准备休息了。 一个老人带着个像是还在念小学的男孩子,陆遥猜测是夏娴文的奶奶和弟弟。 在她们家来了人后,陆遥才决定回家。 “陆遥,谢谢……”夏娴文脸色苍白,冲着门口的陆遥扯了个感激的笑。 陆遥脚步未作停留,仿佛没听到没看到。 ------------ 第164章 从你手里抢  路君峰把她一路从车站站台拉上了出租车。 他几乎是大步流星往前跨,根本没顾忌她跟不跟得上,期间她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不求饶不反抗。 刚走进家门,身后响起暴怒的关门声,才终于让陆遥的心里产生了一丝颤动,她闭了闭眼睛。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会你出现在那里!”背后的声音更是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陆遥:“去见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他咄咄逼人地追问。 陆遥甩开他来扳自己肩膀的手,依旧背对着不肯面对他,不耐烦道:“和你没关系。” “凭什么和我没关系!”路君峰最厌恶的就是她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就算错了也死不悔改的清高! 他拦住她想要回房间的脚步:“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去见谁!” “路君峰,你今天非得要和我吵架是吧?怎么,被当场看到,恼羞成怒了吗!” 陆遥觉得真是可笑,她不追究他骗她在图书馆实则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事,瞒着她继续和她不喜欢的人联系接触,现在竟然气势汹汹地反过来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捉他们个现行?! “我为什么要恼羞成怒?因为夏娴文?”他简直不敢相信陆遥会产生这种想法,“陆遥,刚才她躺在医院里你没看到吗?我为什么去见她你不知道原因吗?还是你觉得就算她被他爸爸打死,我们都不应该去救!” 陆遥气急怒极,不顾一切地用力将他往后推,声嘶力竭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那么在你眼里我和夏娴文又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沉声,难掩对她的失望,“在你看来,我们永远都挣扎在烂泥里,从来都没有爬起来过,不管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是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不值得原谅!” “我不想再为这种事和你吵架。”他越是这么看她误会她,她反而更冷静。 她想这不就是那些人希望的吗,希望他们为此吵架,冷战,误会,分开! 她不会让他们得逞! 倔强地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她主动去拉他的手。 她忍住哭腔软了声:“阿峰,我们别吵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你认为到此为止了?” “你们还想怎么样?” “‘你们’?”路君峰反抓住陆遥的手,将她粗暴地拉到自己面前。 不顾陆遥皱紧眉头忍痛的表情,朝她发狠道:“陆遥我告诉你,在今天之前我没有和她私下里见过面,我和夏娴文之间远没有过去你和她的关系亲密,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和她有任何接触!可就算是个普通同学,在她被打成那样之后,我难道就应该袖手旁观吗?而她又有什么错,要平白无故被你侮辱!” 就算路君峰不提,她也早就后悔当时对夏娴文冷嘲热讽的那些话。 可她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当时的她并不知道真相,她眼里看到的是他们两个人一同从宾馆里出来。 而路君峰不知道的是,如果张伟约她到那儿,还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有场好戏可看,那么只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 张伟和夏娴文坑壑一气! 虽然陆遥觉得父亲喝醉酒后把自己狠狠打一顿,都打进了医院这种事不是谁都能自导自演做得出来,可并非没有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上不能直视的除了太阳就是人心。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张伟是怎么和夏娴文“勾搭”在了一起呢? “你不用为她打抱不平,我明天就去找她道歉。”陆遥觉得关键在夏娴文身上,自己和路君峰不过是被人家算计了而已,她确实应该找她好好谈谈。 “赌气吗?” “不是赌气,”她叹了声气,垂下视线幽幽地说道,“只要我们能不再为了这件事吵架,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还有,我会出现在那儿看到你们,是因为……因为……我一直跟着你,后来我跟丢了,找不到你……” “真的?”他一脸不相信,单手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不给她躲闪的机会,“那你告诉我,我几点出的图书馆,坐的什么颜色的出租车,在哪里下的车找到了他们父女俩……” “哎呀,我不都说了跟丢了嘛!等下次我有了经验不跟丢后再给你作汇报成吗?”她欲盖弥彰,扑进他怀里撒娇。 她这么急于掩盖让他心里疑惑更甚,可他知道要是她不想说,怎么逼问都没用。 “你明天……真要去医院?”他搂着她的肩,突然间觉得很累,被一次次的怀疑误会吵闹折磨得筋疲力尽,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却远比过去她恨他时更难。 “我会去医院,”陆遥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感受着这个人身上的温度。 “可是阿峰,请你答应我,再也不要做任何让我误会的事情,我不想一次次地去了解真相,我眼皮子浅,看不透那么多的真真假假。” “你不相信我?” 陆遥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我相信你。可是,如果一个人真的清白,是怎么样都不会让人产生误解的,阿峰,你答应我,再也不要让我看到听到这些了,好吗?” 他们到医院时医生刚查完房,夏娴文一个人在病房,不知道是没人陪护还是陪护的人正巧不在。 陆遥将带来的水果放在床边柜子上,夏娴文单手枕着脑袋正在看书,看到他们两人后笑得一脸灿烂。 “好点了吗?”陆遥问候时就像个关系挺不错的朋友,完全不像昨天的冷漠无视。 “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夏娴文将书放置在一边,情不自禁地拉起陆遥放在病床沿上的手。 路君峰:“我去洗水果。” 路君峰走后,陆遥才将自己的手从夏娴文手里抽出,眼神更是冷上了几分。 陆遥的这一态度转变,夏娴文好像并不意外,她重新以手枕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陆遥漂亮的脸蛋。 “疼吗?”陆遥的声音里毫无情绪。 “疼,”夏娴文苦哈哈一张脸,可随即又阴沉了下来,“但没有你打的那些耳光疼!”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什么时候?”夏娴文嘴角擎着一丝冷笑,“在孟智超每一次嫌弃我的时候,在路君峰每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他有多爱你的时候!” “你喜欢小孟,被他伤那么深,可是和我还有阿峰有什么关系?” “谁告诉你我喜欢孟智超?”夏娴文觉得陆遥这个人其实挺蠢的,特别是在看人这方面,简直是愚蠢至极! “哦,是,你从没喜欢过小孟。”陆遥了然地点头。 然后又自我解释:“你的英文其实非常好,根本就没必要参加什么英语口语强化班,也不需要我来给你做什么赛前指导,你接近我,你说你喜欢小孟,只是为了能安心地留在我们身边,让我们不会怀疑你真正的动机。” “孟智超告诉你的吧?”对于陆遥的指控,她已经不屑于狡辩。 陆遥却在她笃定的神情中摇头,“他只告诉我你一直在撒谎,可他其实从没说过你什么坏话,虽然我猜他早就看穿了你,但……因为他一直不赞成我和阿峰在一起,所以才没有拆穿你阻止你,没想到吧,你们俩间接地组成了联盟。你是不是在阿峰面前胡说八道了很多‘孟智超说的话’?为了挑拨离间,让阿峰在心里把你们和我们区分开?夏娴文,凭我对小孟的认识,他不会也不屑和你说那些话。” “所以我一直认为你和孟智超才最配。”夏娴文若有所思道。 “累吗?” “什么?” “我问你累不累?从‘高乐事件’开始,就策划着接近我,接近阿峰?” 想起高乐,夏娴文嗤之以鼻:“如果不是和他英语强化班了一年多没有任何进展,平时不管怎么接触他都无动于衷,我何必找高乐那个笨蛋合作?” “泼硫酸那场戏演得挺逼真!”陆遥由衷感叹,“可是你以为你成功了吗?” “快了。” “夏娴文,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不是阿峰,我只想问你,”陆遥顿了顿,像是在平复内心起伏的情绪,竭力以一种心平气和的口吻和她谈论这一场阴谋,“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娴文坐起身体直视她:“我喜欢路君峰,我想要从你手里把他抢过来,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我不信,”陆遥笃定道,“你也许是有一点喜欢阿峰,可你做了这么多绝对不会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从眼神表情中看出端倪的,陆遥是个鬼机灵,就算夏娴文的演技再高超,她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感觉到。 “陆遥,你听不懂人话吗?”夏娴文突然提高音量,在感受到病房里其他人的瞩目后才不情不愿地压低了声音,“我说我想要从你手里把他抢过来,你听不懂吗,我在乎的是‘从你手里抢’!” “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在报复我?”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还不算太蠢!” 所以陆遥早已不记得自己刚搬来S市,成为那个学校最受人喜欢的女孩后,因为有一个女孩爱模仿她所以被人嘲笑,谩骂,欺辱……最后被迫转学。 搬走后,他们家遭遇了父亲下岗,酗酒,家暴,母亲丢下她离开…… 过去在学校里受到的伤害全都变成了生活中所有不幸的根源,是陆遥害了她,害了他们一家,夺走了她本该拥有的美好童年和对未来的希冀与憧憬。 陆遥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一直都是被人宠着爱着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她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从来没有谁能从她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可是陆遥不是神,就算是,也总会有那么一天,被人拉下神坛! ------------ 第165章 路君峰是你的底线  “可以和你商量件事吗?”陆遥决定不去考究和追问夏娴文和自己的那点“破事”,那种事就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现状,还不如谈点实际的。 “商量什么?” 陆遥郑重地面对夏娴文说:“除了阿峰,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陆遥的“商量”让夏娴文松了一口气,她讪笑道:“陆遥,我猜得一点都没错,‘路君峰’是你的底线。” 她再一次握住陆遥的手,她知道这一次陆遥不会抽回,因为是她自己说“怎么样都可以”! 手指在她细嫩的手背上来回捏着,像是在摸一件珍贵的白瓷:“你知道对于一个人最大的伤害是什么吗?那就是釜底抽薪!既然我已经知道他是你的底线和软肋,你以为我会和你商量吗?” “陆遥你知道吗,”夏娴文在陆遥已经濒临崩溃瓦解的高傲中伸手抚上她的脸,她的脸比她的手还要细致嫩滑,竟然一时间让她爱不释手,眼神中开始不自觉地流露出怪异的迷恋,“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后来我就开始模仿你,你披散在肩头的及腰长发,你爱穿的白色连衣裙金色小皮鞋,你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甚至是你发脾气时的小表情,我统统都喜欢。” 陆遥忍着心里的恶心,抿着唇不说话。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过去的我就是发了疯地喜欢着你,想要认识你接近你,可是……你高高在上,我根本靠近不了你,不仅如此,他们还因为我对你的迷恋骂我是个‘变态’,我爸妈带我去精神科看了无数的所谓专家……最后只能转学。” “变态”两个字终于让陆遥再也忍不住,她站起身,脚步往后退,坚决不让夏娴文再碰自己一下。 陆遥眼里的东西是夏娴文已经很久都没体会过的难堪,其实这几年她一直掩藏得很好,现在她身边的人,没人知道她当年是个变态,是个精神病。 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好了,直到那次的高中新生座谈会,让她再一次遇到了陆遥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从不曾痊愈。 “整整三年忍辱负重,辛苦了。”陆遥浅笑,眼里却是赤裸裸的鄙夷, “阿峰说你们始终在泥潭中挣扎,其实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陷在烂泥里爬不起来!夏娴文,你做了这么多,究竟想要干吗!!!” 夏娴文仿佛看不到陆遥眼里的厌恶,她将她上半身尽可能地拉向自己,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如果……我是路君峰该有多好呢……” “其实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回去的路上,他发现她整个人无精打采,一张脸更是没抬起过,他以为她是在为来医院道歉的事心有不甘。 “想去吃甜品吗?” “天挺热的……想喝冰奶茶吗?” 陆遥心不在焉地摇头。 下了车,直接回了家,早就把他说过的阿姨今天不过来,他们得在外边吃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回到家后一句话也不说,耷拉着脸进了自己房间。 陆遥关上门,靠在门后,才敢让自己从内心深处一点点地泄露巨大的恐惧! 她多么希望夏娴文在医院里告诉自己的那些话都是她编造的,是她为了报复她故意杜撰的谎言! 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论坛,也没有人会在论坛里发布自己偷拍的某些自己喜欢的人的照片,各种角度,场景,甚至是身体的各个部位! 夏娴文说:“当初是高乐推荐我上那个论坛,陆遥你知道你在那儿有多受欢迎吗?高乐拍的那些你的照片,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会被人疯狂点赞!他们都在贴子下留言,说他们有多爱你的天鹅颈,爱到想要亲手咬断它!可是陆遥你不用怕,这个论坛的人都很有‘职业操守’,他们从不会发正面照,没有人知道你疯狂迷恋着的人是谁,除非……你们迷上的是同一个人!” “如果你真的已经对某一个人到了痴迷的程度,哪怕只有一个背影都能认出是谁!我其实根本不认识你说的张伟是谁,没有谁会在那上面留自己的真实姓名,但确实有一个人知道我是F附中的之后和我联系过。他想要对你做什么我不清楚,我当时劝路君峰注意你身边的人,就是因为怕他是个极端分子,这世上有些人有得不到就毁了的偏激思想,我虽然看不得你好,可我不希望你受到身体上的伤害。” “陆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今天之后我不会和那个张伟再有任何联系,你自己……多保重。” 夏娴文告诉她的这件事,她要怎么接受,消化和解决? 她从医院到家的这一路上,反反复复地在判断真假,在这件事里找出一丝半点的破绽用以推翻它。 可不管她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的存在,夏娴文所谓的“我和你的事到底为止,剩下的是你和张伟之间的事”却不得不让她心惊胆战! 夏娴文就是小孟嘴里“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能对陆遥造成的最大程度的伤害,不过是在她和路君峰之间制造些口舌,就算产生了裂缝也是可以填补的,说穿了,就是女孩子的嫉妒心和不甘心。 可是张伟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爸爸是因为陆匀才错失了一直盼望着的院长位置,这种横刀夺爱大半辈子梦想的仇,并不是让你和你爱的人之间产生点误会那么容易得到满足的。 他恐怕和他爸爸也是不同类型的人,张副院长再怎么想坐上高位,也明白得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走出来,走偏了走错了最后没能走到底,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命数不到。 可他儿子张伟绝对不是一个容易放下的人,如果他执着于自己父亲错失的这个院长职位,那么他在无力改变目前形势的情况下,改为向陆匀的女儿下手也未尝不可,至少不能让你这个夺了我爸爸位置的人顺风顺水一辈子吧! 陆遥在想到这一层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昨天在阁楼上翻出的那几张照片好似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怖念头,冥冥之中应证了张伟那些迷雾重重的把柄。 当天夜里,路君峰没能成功地和她就最近发生的事谈谈心,聊聊天。 不知是三天两头跑外头热着了还是心里忧思太多,陆遥又发烧了。 她这样每年暑假都要生病的传统让路君峰毫无办法,陆匀又不在,吃药挂水也反反复复。 白天带她去医院挂水,晚上搂她在怀里睡觉,感觉到她总是睡不安稳。 有时候她半夜突然醒来,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什么也不做,乖乖地趴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不敢动一下就怕惊醒自己。 最近一段时间,她突然变得很黏自己,一刻看不见他就开始作,连他去她最讨厌的图书馆也必须得跟着。 每每这个时候,他心里就难受,替她,也替自己,即使他现在已经把这个人拽在了手里,抱在了怀里,可他还是有一种自己离她很遥远的不安感。 他信誓旦旦地把她拉入自己的世界中,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一意孤行,就算她愿意来,可他不得不考虑她的感受。 她是否真心愿意呆在他身边?他这么强迫她,她心里会有多痛苦? 他们俩现在这样又是否能长久呢?她会不会总有一天觉得再也呆不下去他的世界而选择离开呢…… 转眼就到了陆遥的生日,虽然千万个不情愿,但路君峰作为S市的十大青年代表受邀参加市里与国外高校交流团的见面会,这样的荣誉就算她再不高兴,也只得在替他打好领带,打理好头发后,目送他离开。 实则今天她也有活动,小孟请了些朋友替她过生日,也算是替他自己出国前的践行。 路君峰没阻止她去参加,一来她最近心情不好散散心挺好,再者孟智超这个人虽然和他不对盘了那么多年,可他对陆遥全心全意,甚至有时连他都自愧不如。 下午小孟来接她时看她还穿着家居服,差点以为她不想去,她看到小孟才想起聚会这茬儿。 小孟觉得她真是在家作古,头顶都快长草长蘑菇了! 两人到包厢时,人差不多都来齐了,陆遥扫了眼,都是和小孟平时混着玩的那帮子人,陆遥大都认识,不认识的几个也经常出现在他QQ空间里,脸都熟。 陆遥绝对是每一次聚会当之无愧的主角,哪怕她只是寒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睥睨众生……或者是心不在焉。 “唱吗?” 陆遥把小孟递过来的话筒推开。 “吃吗?” 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只抱着怀里的柠檬水喝。 小孟围在陆遥身边打转,嘘寒问暖,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很像是孟大公子这又是在追求某位大牌女神…… “你这副模样要是为了我出国该有多好。”小孟自嘲。 陆遥突然正色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种……那种特殊的论坛?” “知道啊!” “你知道?” “对啊,你以为哥哥我平时是个不上网不与时俱进的书呆子?”小孟甩了她一个白眼后又西格格地冲到她面前自吹自擂,“你想玩什么类型的论坛,哥哥给你推荐!还能给你当个管理员玩玩。” “有没有,嗯……那种跟踪偷窥……” “当然有……”小孟立即刹住车,拿手去量陆遥额头的温度,“我说大遥遥,你不会烧糊涂了吧,你怎么会想要去逛那种变态网站?” 陆遥示意他小点声:“不是啦,我只是听人说起,可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东西……” “这世界上有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都被完美地掩盖在阳光之下,你不相信是因为你还没遇到。”陆遥不过是个被人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孩子,她能知道些什么龌龊呢? “所以你一门心思想要出去?” “你不是也一样吗,哦,不对,是过去的你。” “超哥哥,你说一个人能恨另一个人到什么程度呢?” ------------ 第166章 我就喜欢看你穿校服的样子  他们俩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就没听陆遥喊过他几声“哥哥”,小孟还没来得及心花怒放就立马回过味儿来了。 “遥遥,你别告诉我路君峰那小子又对你怎么着了?” “孟、智、超!” “好好好,我开玩笑,我嘴贱行了吧!” 小孟意思意思打了自己一下嘴巴,贱兮兮道:“这么跟你说吧,恨能恨成什么样?你只要看我和我家老头子就知道了,亲父子都能反目成仇!你要是问我一个人能爱另一个人成什么样,我也可以告诉你。” 陆遥坐直了。 “看你家童养媳盯着你的样儿就知道了!” 小孟正经不过三句,陆遥狠狠剜了他一眼。 “哎,我说你们两个就算要好也不能一直躲在角落里说情话儿吧,还管不管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死活了!” 小朱一嗓子从话筒里喊出来,整个包厢的人都开始朝陆遥和小孟起哄怪叫。 小孟一个飞毛腿就朝小朱踹去,两人闹在了一堆。 陆遥在一边笑。 吵闹中有人换了位置,换着换着就坐到了陆遥身边。 包厢里只开了个地球灯,孜孜不倦地打着五彩斑斓的灯光。 “陆遥,又见面了。” 闻言,陆遥偏过头,看了眼身边人的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如果这件事非要有个结局才能让对方善罢甘休,那么不管结局是好是坏她都躲不过去,也没必要躲。 两人避开众人的视线,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当陆遥推开隔壁包厢的门,还没走进去就被人强硬地拉了进去! 张伟将陆遥一下子扑倒在沙发上,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他。 “真香……”张伟整张脸都埋在了陆遥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后,他钳住她的下颚逼她面对自己,欣赏着她的惊恐害怕,“陆遥,别怕,在这种地方我能把你怎么样呢?” 陆遥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怕自己一但开口就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叫! 知道她拿自己毫无办法,张伟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然后似乎是满足地舔了舔嘴唇,对陆遥说道:“总算是亲到你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陆遥用力推开他脸的再次贴近。 “其实这都怪你自己,”张伟的手轻柔地拂过陆遥的脸,感受到手下这张脸的主人的惊颤,他有一种血脉膨胀兴奋无比的美妙感受。 “要是那年你让我得了手,我无非就是亲一亲摸一摸就完事,你当时那么小我不可能对你怎么样,可你逃走了!我越是得不到,越觉得你好,就越惦记你,当我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时就对你更加着迷了,你穿校服的样子可真美,比穿任何裙子都好看。陆遥,我就喜欢看你穿校服的样子。” “变态!” “是,我变态,你可能不愿意承认,可喜欢你的人全特马是变态!你们学校的,包括你那个小男朋友,他们难道不变态吗?他们哪一个不想把你压在身下一边对你予取予求一边听你痛苦求饶?” 张伟似是心痛般道:“陆遥啊陆遥,你就是个吸引变态的体质,你清纯的长相,完美的身材,你清高的小样子都很合变态的胃口,所以你怪不得别人,你得怪你自己!” 说完,张伟突然放开了陆遥,他从旁边拿起什么东西扔在了陆遥身上,并命令她:“穿上!” 是F大初级中学的校服,白色衬衫藏青色百褶裙。 陆遥从沙发上坐起,将身上的衣物用力扔在地上,她发狠道:“做梦!” “你可真是只不听话的小猫咪!”张伟将衣服捡起后递到陆遥面前,用一副很有耐心的大哥哥的口吻对她说,“你越是挣扎抗拒,我就越兴奋,我现在只是想让你换上这件衣服,可你要是反应激烈誓死不从,那我不介意换点更刺激的玩法……” 张伟的话让陆遥抖了抖。 “看来你已经接受我的提议了。” 张伟再一次将衣服扔在了陆遥身上。 “你放心,我不会看你换衣服。”他果然背转过身。 陆遥感觉自己手里的不是什么校服,而是魔鬼,奔跑呼啸着将她整个地吞噬! 可不管是魔鬼还是校服,她知道自己躲不了…… “真漂亮……不,简直是太迷人了!”张伟由衷感叹,他见过她穿高中校服的照片,可高中校服太死板,哪有她们初中校服别有风情呢? 这件校服不知道是谁的,虽然陆遥能穿上,可毕竟是初中生的体型,穿在陆遥身上,衬衫下摆抽到了腰以上,百褶裙更是只能堪堪遮住大腿。 张伟拿出手机的动作让陆遥惊恐得睁大了眼睛! “你放心,我不喜欢拍脸,我只拍脖子以下。”为了不让她太抗拒,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虽然很漂亮,可这年头一但看见了长相就失去了新鲜感,我们玩的就是朦胧的神秘感……” “什么神秘感,不就是偷窥么!” “你说得没错,在你们看来确实是偷窥,可我现在是光明正大地拍你!”陆遥的讽刺张伟不以为意,他对陆遥现在的装扮特别地满意,她就算骂他打他估计他也能欣然接受。 张伟边选着角度拍边说道:“趁我高兴不妨告诉你几件事。” 陆遥双手捂着扣子几乎扣不上的胸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围在自己身边转。 “你猜得没错,那天是我和你那个同学策划好的,我只是告诉她你终于给我打了电话约我见面,让她自己做好准备,其实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所以怎么样,那天我让你看的戏还算精彩吗?陆遥,其实我真的没想到连女的都……” “还有呢,除了这件事之外,你还打算告诉我什么?”陆遥潜意识里不愿意提及有关夏娴文的一切。 “OK,你不爱听那我就不说,”张伟撩起陆遥垂在肩头的一缕头发闻了闻,满脸迷恋之情,“孟智超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他当然不会知道,要不然怎么会邀请你来我的生日聚会!”陆遥知道小孟“交友广阔”,他和张伟怎么会混在一起,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更不会去深究他和自己之间有什么纠葛。 “没错,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佩服他,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不是因为对你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才接近的你,这种人倒让我觉得他莫非是个弯的……” 陆遥:“……” “不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接下去我要说的应该是你最想知道的事,那就是有关于你爸爸的事……” “我爸爸的事?” “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陆遥,”张伟捏起她的脸,冲她笑的笃定,“你能让我这么‘摆布’,不就是怕我把你爸爸那点事儿抖搂出去吗?可我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维护他,连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呢就愿意这么委屈自己,真是个好女儿,我都快被你感动了,怪不得我妈让我好好和你相处,说不定将来还能靠你们尹家上个位。” “想法挺不错。”陆遥冷笑。 “确实不错,可我妈不懂,路君峰已经是陆院长钦定的接班人了,怎么可能还有我的位置呢?所以我觉得我得想个别的方式方法,好好亲近你一番。” 说着他就忍不住亲了亲陆遥的小脸蛋:“真是个可爱又磨人的小东西,我很好奇,路君峰也喜欢亲你吗?他最喜欢亲你哪儿?脸,嘴,脖子,还是……” 他猥琐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嘴里更是污言秽语:“好想拍你们俩在一起的照片,我猜你们两个人单独在家时一定经常这样吧?” 张伟走到陆遥身后,伸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陆遥的挣扎让他愈发兴奋,圈在她腰上的手渐渐用力,他警告道:“别想逃,我还没说完呢……” 陆遥垂下肩膀的同时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破! 放弃抵抗的陆遥整个人都摊在了他的怀里,他软玉在怀,满足得想要大声喊叫,可他克制住了,这里毕竟不是什么私密场所,而他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换上任何他想让她穿的衣服,摆出各种他喜欢的姿势,对她做出任何她讨厌而他喜欢的事情! “你爸爸陆匀其实真的是个不错的人,连我爸都经常夸奖他,认为他能当上院长实至名归,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有抹不去的黑历史!” “什么黑历史?” “哦,其实不该说‘黑历史’,而是……”张伟有意停顿,他将陆遥的身体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他命令她,“陆遥,吻我。” 陆遥皱眉,满脸的嫌弃。 “就亲一下,亲了我就告诉你。” 陆遥斩钉截铁地拒绝:“休想!” “脾气真大!”面对陆遥的厌恶,张伟倒没生气,他突然捏住陆遥的脸颊往外扯,没用力,像是在和她玩闹,他眯着眼睛,“我喜欢脾气大的。” 陆遥拍开他的手,怒目而视。 “好了,不逗你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反正尹家早就把这件事情摆平了,我爸也没法靠这件事翻身,但用来威胁威胁你这种笨小孩倒是够了。” 陆遥紧紧盯住张伟的脸,她在分辨他接下去说的那些话究竟是谎言还是事实。 “你爸爸陆匀他……出过医疗事故。” ------------ 第167章 这世上哪有人是干净的  “我爸从不在我面前提工作上的事,连我妈都知道得很少,可是你爸提正的任命下来那天,他喝醉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不顾形象。你可能不知道,我爸那个人即使是在家里在我们面前都得装出他那副院长的派头,死要面子假正经……” “没想到儿子是个死变态。”陆遥不怕再多得罪他一点,她大概能体会一点这种人的心理,不在压抑中沉默就在压抑中变态! 万幸,她和小孟唐斐三个人没选择他们这条变态的道路。 “没错,我爸可能一辈子都不一定知道他儿子是个什么东西!”张伟眼中的狠戾一闪即逝。 但他很快就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的一辈子不就图个‘快乐’,难道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不为这个吗?我真的是对你们俩关在家里做的那些‘事’特感兴趣,你们在客厅,在厨房,在卫生间,在阳台在房间……” “啪——”陆遥终于忍不住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原来你们在家里时喜欢玩这种,刺激!”张伟突然一把扯住陆遥的长发用力往后拉,陆遥被他拉扯得头皮发麻,随着他的不断用力头直往后仰。 “你和你爸爸挺像的嘛,打一巴掌给颗糖吃,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后施舍那么一点小恩小惠就以为可以弥补了?真是好笑,还想着拿自己女儿去抵债!把人家迷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勾得魂儿都丢了,为了你可真是……啧啧,那种深仇大恨都可以不顾!没想到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勾完这个引那个,听说那个在M国的唐家老六对你也是一往情深,还有咱们孟大少爷,这么些年在你身边鞍前马后。陆遥,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这几个人里不管你将来选择了谁,都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你把……话……说清楚……”陆遥忍受着头皮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艰难地发出声音。 张伟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陆遥痛苦的表情,她越痛苦他心里就越兴奋,声音里难掩激动:“你爸那场医疗事故,其实不过是死了个人,要是进行事故鉴定,参照当时的医疗水平,他也许不用负上全责,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求尹家出手把这件事整个地掩盖掉。不过你爸当时处于那种情况下,要是出点什么事故还真会对未来的仕途发展有影响,你爸可能早就想着‘院长’的位置了,所以才想把那场事故悄无声息地给处理掉。” “可尹家势力再大,也不是各个环节都能搞定,当年还是我爸出面找了人事局的朋友将你爸当年的档案换掉,如果你不相信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你可以去调档看看他当年的档案,看看是不是有那么半年的空白期,上面注明了什么外省研修……” 张伟说到这里突然厉声道:“全特马一派胡言,这世上哪有人是干净的!你以为你爸过去那些年甘愿在我爸手底下呆着是因为什么?” 张伟虽然是靠着他当副院长的爸爸才能从小这么一帆风顺,就算现在在大学里也是靠着他爸的名号享受着某些荣誉,还有他的未来可能也得靠他爸爸的影响。 但就是因为自己的人生到处都充斥着自己父亲的影子,才让他更为叛逆!一边享受着特殊待遇一边内心深处极为不屑于他们这种人的处世之道! “那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张伟终于放开了陆遥,她下意识往后退,在离这个人远一点后,才问出她心里最大的疑问。 “据我所知,当时你还没出生。” 十八年前,因为某种失误或者意外,陆匀在调到某个偏远地区支医时发生了医疗事故,可他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利用尹家的关系将这件事完全隐瞒了下来。 陆遥能猜到家里当时肯定用了一大笔钱去买通对方,让对方不要把这件事闹大,而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只能说明对方已经接受了私下的“调解”。 既然这件事已经摆平,也已经过去,连张副院长都认为这么件小事不足以撼动陆匀现在院长的位置,那么这个张伟为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拿这件事来逼陆遥就范呢? 因为这件事故中死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匀带回家抚养的那个孩子的父亲! 当年他不顾家里所有人的反对,在自己妻女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弥补自己良心上的谴责和歉疚,一意孤行非要把那个孩子带回家亲自照顾。 直到他决定把路君峰带回家的那一年,他才把十八年前拍的照片封存了起来,他是在祭奠,也是在宣告对那件事的终结! 什么十八岁后让你们订婚,你们这辈子都要在一起……不过是他用来掩盖丑陋过去麻痹自己的手段! 陆遥靠在包厢的大理石桌旁,感觉整个房间都在眼前天旋地转! “你不用这么怕,这么多年都瞒下来了,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只要他不知道这件事,他就会一直爱着你,你怕什么?”他似是安慰又似威胁,将陆遥临近崩溃的状态收入眼底。 这就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用这件事把陆遥牢牢地捏在自己手里,成为他最完美的一件“战利品”! “去哪儿了,这么久。”小孟看到她回来才放下了心,但发现她脸色苍白,眼角似乎还有泪痕…… “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说什么了?”陆遥刚才出去前谎称接电话,小孟便以为她是因为接了电话才变成这样,“是路君峰还是夏娴文,他们又和你说了什么屁话!” 陆遥整个人像是神游开外,根本不知道小孟在说什么。 “我说大家伙儿,今天是咱们遥遥的生日,大家敬一杯呗!” 正巧服务生送酒进来,不知道是谁又点了一堆的酒。 有人把酒递给了陆遥,她正在心不在焉,随手接了。 “什么酒?净的还是混的?”小孟拦胡,朝杯口闻了闻。 那人讪笑:“混的混的,黑牌调的苏打水,让他们调了五分,放心,和RXX一个级别,喝再多也没事儿!” 小孟将信将疑。 “给我吧。”陆遥一把夺过小孟手里的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喝得太快辣到了嗓子,难受地捂着嘴咳嗽起来。 她边咳边抬眼去看坐在包厢里的某一个人,见对方正遥遥相望自己这里,还朝自己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陆遥突然抓住小孟的手,像是再也支撑不下去。 “送我……回家!” “我送她回去吧。”张伟走到他们面前,随意看了眼手表后解释道,“我正打算回去,可以顺路送她。” “不用,我送她回去就行。”小孟和张伟认识的时间不长,他是谁带进自己圈子里的他其实也没多大印象,虽然这个人在圈子里一直很低调,为人处世也挺有分寸,可小孟对什么都可以无所谓,除了陆遥的事。 “聚会没你在可不行,放心吧,我会安全把她送回去。”张伟微笑着看向陆遥。 张伟的长相气质都很有迷惑性,长得帅,智商高,家世好,人品佳。 “不用麻烦……” “没关系,”陆遥打断了小孟的拒绝,“伟伟哥哥的爸爸和陆匀是同事,我们从小就认识。你马上要出国,趁机会和他们好好聚聚,不用担心我。” 陆遥不是个会因为不好意思拒绝就随口答应的人,她说认识那就肯定认识,小孟并不太担心张伟的身份,只是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处处照顾她,谁替代都不放心。 可他同时也明白,是时候,他必须要放手了。 张伟把陆遥送到家时,后者的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 那杯酒,没掺一点苏打水,是张伟特地“请”她喝的,她心里清楚,可没法不喝。 “陆遥,你还能走路吗?”张伟在出租车上时没对她有任何不规矩的动作,如他所说的只是单纯的送她回家。 可他没想到陆遥是个“一口懵”,他报复她的那杯酒直接把人给喝倒了! “喂,醒一醒。”张伟拍了拍陆遥的脸,颇有些无奈,“你家住哪一栋?” 陆遥已经像一滩烂泥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又做不了什么,反而觉得自己已经被司机当成了故意灌醉女生的渣男…… 路君峰从高校交流团接送的大巴车上下来,远远地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陆遥醒来时,头痛欲裂! 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刚才躺在了家里客厅的沙发上,客厅里没开灯,带着暑气的暖风从直挺挺开着的阳台落地窗处吹进来。 原来是吹了风,怪不得头会这么疼。 “阿……峰?”昏暗中的视线中,阳台上的身影吓了她一跳,待看清是谁后,她揉着酸胀的额角走到他身后。 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她将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后背,还未脱下的正装上是他难得用的香水味,是她替他挑的清新西柚味。 深深地吸上一口他的味道,她便觉得头疼好了不少。 “阿峰啊……”她像只需要主人抚慰的猫咪,蹭着他的后背,心满意足地唤着他的名字。 母亲的“背叛”,父亲的“过去”,张伟的“胁迫”…… 陆遥对自己说:为了这个人,无论怎样都值得! ------------ 第168章 不依不饶  “你撞见我和夏娴文在一起的那天,想去见的人是张伟吧?” 路君峰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陆遥逐渐放开环在他腰间的双臂。 “孟智超挺有手段,可他知道张伟当年对你做过的事吗?”他轻笑,“连唐斐都无功而返,他以为一个低配版的‘唐斐’能有什么用吗?哦,不对,还是有用的,起码可以先把你灌醉,他知道你酒量差,一但你喝醉了就只能任凭他们为所欲为。可是我不明白,如果只是把你灌醉这么简单,他孟智超为什么不自己来?出国前留个念想也好……” 陆遥一步步往后退,慌不择路下踢倒了阳台上的花盆。 他们家的那些绿萝全用的塑料盆养,方便有时候挂起来晒太阳,只有一株植物用白瓷精致的小花盆养着,她更是万绿丛中一点粉,是这方死板阳台上唯一的一抹亮色。 花盆发出的动静才终于让陆遥回过了神,而她脚边的花盆碎了一地,一株含苞的粉色月季倒在一边。 “我不知道他也会在那儿……” “是,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他终于转过身,眼眸中寒冰似箭,“如果一个人真的清白,是怎么样都不会让人产生误解的!” 什么叫自食恶果? 有时候倾盆的可能不是大雨而是洗脚水,难收的不是覆水而是唾沫星子…… 她在对他说出那些话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让路君峰误会的这一天,而且这个误会很可能会一直纠缠着她,永不停休! 更令她无法想象的,是现在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某个被故意深埋起来,可又被人知道埋在哪儿的过去! 她不懂,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始终像是黑白的两端,只能交错在各自的世界之外,一但靠近就会山崩海啸,黑白颠倒!!! 她现在能对他说什么做什么呢?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被他最尊敬仰慕的人害死的,他拼了命去守护和爱着的是仇人的女儿?如果他知道了,那么他该何去何从?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昧着自己的心继续呆在这个家,信守他对她此生不渝的承诺?还是无法承受这一切离开她? 这其中的哪一种她都不忍心让他经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保证,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和这个人见面,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也可以不再去见孟智超。” 她将自己一颗心放回原位的同时闭上眼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在蒙蔽自己内心,明知道是在自欺欺人,骗自己也骗对方时会这么痛苦,因为你明白当你撒下第一个谎言之后,你就再也不值得他的信任。 “你的保证一点也不值钱!” “我知道,”她今天不知咬了几回的嘴唇,咬得满嘴的甜腥,可唯有这点疼才足以支撑她不被打垮,“可今天不一样,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吗?今天晚上我可以给你的是我最重要的东西,阿峰……你说过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了,就再也不会分开。” 她以前不懂他,更责怪过他竟然以为身心是可以捆绑在一起的,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当你被逼到了绝望之境,你能想到的留住这个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他的人! “对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期盼了六年的你的十八岁生日。”他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细微的变化,他走出阳台的阴影,走到她的面前。 “你……今天的交流会怎么样?”陆遥生硬地想要扯开话题。 “挺好。” “是、是吗。” “你呢,聚会玩得开心吗?” “挺、挺好。” “阿遥,你又在怕了。”他低头,看着她无措慌乱的一双眼睛,“还记得三年前吗?陆叔叔在顺丰庆祝我们考上F附中那次,那时候我们也像这样面对面站着,你当时的身高也差不多到我下巴这儿,我低下头时可以看到你的眼睫,我还记得你让我不要靠你太近,问我想要对你干嘛,你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 就是那一次让她开始正视自己心底深处对这个人真正的感觉,明白他遗落在自己身上的他的一片挚爱之心,当时的她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接受他任何的心事,他们两个人是永远隔绝在各自世界之外的人。 “你肯定不会忘了你拿孟智超伤我心的那些话,不,这些年你说了那么多往我心上扎刀的话,也许你已经忘了……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你说……孟智超是你的朋友和哥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你让他牵你抱你,那是因为你信任他,而我,永远不可能和他一样。”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陆遥反驳,她不接受他用三年前她还看不清自己内心时那些口无遮拦的话来讨伐她! “是,确实不一样了,因为如今的我已经可以随意牵你,抱你和亲你,现在,你更是主动想要和我做点什么。” “让你误会我和张伟是我不好,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伤人的话?我可以原谅你和夏娴文,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为什么非要抓住这件事不依不饶呢?为什么你就不能信任我一次,相信我是清白的呢!”她几乎是在哀求他,今天一整天她已经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她原以为只要回到了家,就可以把一切丑陋都隔绝在外。 “你凭什么拿我和夏娴文的事做对比?喝醉酒的是他爸爸,打她的人是他爸爸,可是你呢?喝到不省人事的人是你,手腕上有捆绑伤的是你!” 闻言,陆遥才感觉到手腕上的刺痛,她将手背在身后,泪水夺眶而出。 “阿峰,你听我说,你不要误会,手上的伤口,是……是聚会时……” “手上的伤口是聚会时做游戏弄伤的,那么脖子上的呢?你告诉我你们聚会时特马到底玩了什么游戏!为什么你的手腕会被男人的皮带捆住!为什么脖子上会有那么深的吻痕!!!” “清白……”路君峰绝望地闭上眼睛,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真是讽刺! “我喝醉了,我真的喝醉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酒量很浅很浅的,我喝醉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陆遥无从辩解自己会同意让张伟用皮带捆住她双手,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到用聚会游戏这种蹩脚的借口蒙混过关。 可她根本不知道就在张伟送她到家,在小区门口看到路君峰后,他突然在她脖子上用力吸了一口! 所以在路君峰从张伟手里接过她时就已经看到了她脖子上的这个印记,当时要不是怀里抱着陆遥,他可能会直接杀了这个人! 他从刚才为止一直站在阳台,他需要流通的空气让他的脑袋保持冷静,而不是依着心里的恨把沙发上的人直接拖到浴室里往她头上往她身上冲凉水,他克制住自己想要立即质问她的冲动。 他一直在等她醒,等她把一切都告诉他,不管事实是什么,他都已经准备好原谅她包容她。 可是她却一直在和自己撒谎! 她指责他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可她究竟是否明白自己耿耿于怀的是她满嘴谎言,是她骗他啊! 然而这样的欺骗,有一就会有二,他已经无法对这个人有足够的信任了。 “不依不饶?”他苦笑摇头,觉得陆遥这个人还真会恶人先告状,“阿遥,不依不饶的从来都只有你而已。” 陆遥在知道路君峰发现今天张伟也在聚会上,并且是他送自己回家之后,她能想象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和路君峰歇斯底里地吵上一架,可她不知道因为路君峰在她身上这么多年投注了太多太多,已经沉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这一段时间来发生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只是始终不肯相信而已。 是因为路君峰沉重的,孤注一掷,不给陆遥任何喘息的爱,被陆遥称之为自私的感情,把对方互相折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算张伟这件事可以翻过篇,但因为路君峰的偏执,对陆遥疯狂的占有欲,总有一天他会失控,会将出现在陆遥身边的所有人都当成张伟和孟智超,甚至是唐斐。 除此之外,还有上一辈那些纠缠不休的龌龊不堪。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没关系,我们可以把过去撇过不提,因为你总会原谅,我们会和好,会和以前一样。” 陆遥的嘴唇早已褪尽了血色,嘴里确像是含了一口血,她在拼了命地往下咽,她固执而顽强地挺起自己的脊梁,反骨在身体四处作威作福。 “阿峰,我们会在一起,今天,明天,余生的每一天都会在一起!所以,这些误会和争吵都算得了什么?它们根本没有我们彼此相爱重要!” 就算他爱到入了魔怔,就算他们有着血海深仇,就算他们终将分离,她也一定不会主动放开他的手,在她决定接受他心意的那一刻开始,当她决定要好好地爱他之后。 雷霆万钧,暴风骤雨,也无法阻止她乘风破浪,栉风沐雨,将“路君峰”这艘船拉入这片只属于他的名叫“陆遥”的港湾! ------------ 第169章 你原谅我吧  当S市吹来七月闷热的风,距离陆遥的生日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今年是陆遥和路君峰两个人相识的第十个年头。 过去的几天里,两人好似互换了身份。 陆遥像是没和他为了张伟的事吵过架似的,依旧像过去一样和他相处。 而路君峰除了各种避开她之外更是在避不开的时候冷漠至极,不管陆遥和他说话还是碰他拉他,他都无动于衷,把陆遥这个人当成了空气对待。 暑假里阿姨来的少,陆匀还没回家,两个人在家以一种奇异的相处方式度过着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 说奇异,除了陆遥的过分热情和路君峰的极度冷淡外,就是陆遥最近总是状况百出。 所谓的状况百出,就是几乎每天都要给自己身体找点虐受,像前天煮面烫伤了手指,昨天洗澡摔了一跤,今天更是吹着头发就把大半的头发卷进了吹风机…… “轻、轻一点……”陆遥眼里含着一泡泪,看着镜子中自己满头杂乱的头发,和站在她身后的路君峰手里的剪刀,“可不可以不剪?” 陆遥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可路君峰根本不给她任何的侥幸和幻想,在她忍不住落泪时下了手。 随着地板上的头发越来越多,陆遥已经绝望。 她全身上下最在乎的无非是这一头长及腰的头发,从她还是个小不点开始就爱护得不行,除了尹方捷出事的那年剪过一次之后,她就没对她们动过几刀。 这头及腰长发算是陪着她见证着成长的亲密伙伴。 路君峰却并不上前安慰她几句,更是毫不怜惜她此时的悲伤,在扫完地上的头发后更是冷漠地回了自己房间。 这让陆遥更加伤心欲绝,一个人坐在客厅哭了很久,可她不怪他,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他没狠心让她自己顶着一头杂毛去理发店已经是他的仁至义尽。 可她终究伤心,认为是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逐渐从抽泣变成了大哭,哭得毫无形象,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而房间内的某人也终于忍不住冲到她面前,不容分说地把她一路拉到了卫生间。 一手摁着她的脑袋推到水池边,一手打开手龙头,就着手胡乱地替她洗脸,她更是不管不顾地在他手里狠狠洗了个鼻涕…… “够了吗!”路君峰将干毛巾扔在陆遥身上。 陆遥手里拽着毛巾,脸上头发上到处滴着水,她不擦,是因为她不想被他发现她的泪一直没断。 可她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能骗过谁? “你还要自残到什么时候?”他之前是生她骗了自己的气,可他现在更生气她不爱惜自己! 陆遥不说话,她自知百口莫辩,他已经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小心机,知道她是在用他最在乎的“陆遥”去刺激他,引起他的关注。 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一种极其愚蠢,损人不利己的做法呢,可她已经想不到其他任何可以挽回他的办法了。 她是最怕痛的一个人却故意让自己烫伤,擦伤,她是最臭美的一个人却硬生生剪了一大撮她最爱惜的秀发,难道他还不明白她有多舍不得他有多么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吗? “说吧,还想伤哪里?是撞破头还是磕伤腿,或者大姨妈痛到在地上打滚?” “我没有……”陆遥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任何歪心思。 瞧她一副可怜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对她说:“我明天回平潭。” “为什么突然要回去?”他的话让陆遥措手不及,心里涌上不知名的担忧,“不是只有每年清明才回去吗,现在回去有什么事吗?” “你还关心吗?” “阿峰,你别这样,阿姨说过就算两个人感情再好也不能总是吵架,吵架会伤感情。”陆遥叹着气,像是在和他埋怨这些天自己在他那里受到的委屈。 路君峰不说话,他拿走她手里的毛巾开始替她擦干湿漉漉的脸和头发。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把他们拽在手里紧握着,她郑重地对他说道:“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一起?”他冷笑,从她手里抽出手,将毛巾随意扔在洗水盆上。 “十年了,你从没陪我回去过,怎么现在突然说想要一起回去?陆遥,你怎么了,你的骄傲自负你的大小姐脾气呢?去哪了?” 陆遥安静地听完他对自己的这番讽刺,强忍着他嘴里的骄傲自负和大小姐脾气,尽量让自己放柔声音:“你知道我没法坐很长时间的船,第一次去平潭时感觉自己差点就死在船上了,这对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我只是恐惧坐船而已。” “你这些话能说服得了你自己吗?”他最恨的莫过于她的撒谎和狡辩! “每一年的清明,你的情绪都会很低落,即使是在我们交换了心意的几年里,只要是祭拜过你妈妈,你就会变得对我很冷淡,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吗?你一直在怪我害死了你妈妈!但现在不同了,你知道我和她的死毫无关系,甚至冤枉了我很多年,所以你才不再拒绝陪我回平潭,回到所有一切事情发生的起点。”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这些年的痛苦,我喜欢上的是一个‘害死’自己妈妈的人啊!” “我明白,阿遥,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明白,所以我才更心疼你,在吉安的山顶,在你不顾你妈妈的死吻上我脖子时,我就对自己发誓,这一生都不能辜负了你的喜欢。可原来,你的喜欢那么轻易就可以收回,你之所以想要挽回,是因为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 “我对你无条件的照顾宠爱让你觉得特别有满足感,无论你对我造成了任何伤害我都不会离开你,始终一心一意的爱着你,你觉得我对你这么好,放走我多可惜,是吗?可你又按耐不住想要猎奇的渴望,唐斐,孟智超,张伟……在每一个你不同的成长阶段中都会喜欢上不同类型的男人,也许是他们身上有某一点吸引了你。” 陆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几欲开口想要打算路君峰,可她忍住了。 她告诉自己这并没什么,当年她骂他的那些话比起这些更加伤人,他还不是一声不吭地任凭自己往心上扎刀子吗? 既然他能忍,她为什么就不能捱?风水轮流转,风向也该转到路君峰那儿了。 可陆遥的忍耐在路君峰看来却像是一种无从辩解的默认,她越不像过去的陆遥,他就越想对她说出更恶毒的话,以此激怒她伤害她!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认为我对你全是‘欲加之罪’?你还想告诉我张伟和夏娴文串通好了骗你?”他修长的一双手,覆在她冰凉的脸上,可他的手竟然比她的脸还要冰冷。 “也许吧,这一切都是他们合伙想要制造我们之间的误会,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会和他联系呢?而又是为什么他约你出来你就出来呢?你竟然还发短信骗我!还有,就算张伟报复那天你敬他的那杯酒,可你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在孟智超在场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逼你喝酒。所以陆遥,如果你告诉我这一切全是误会,那么就请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那些疑问的答案。” 他对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不关心不在乎,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在等她亲口向他解释她和张伟之间的所有事情。 虽然她说“真的清白就不会被误会”,可没有谁会愿意平白无故被人误会,只要她肯好好向自己解释,而不是一味的沉默掩盖甚至是撒谎,他一定会原谅她。 可她这些天以来都做了些什么?耍一些愚蠢的心机,希冀他回心转意? 她怎么不明白呢,他一直在等的是她的解释。 “阿峰,我已经解释过无数次我和唐斐哥哥之间只是朋友,我和小孟是兄妹,而我和张伟……你知道我恨他,我又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不信任让她心寒,也让她体会了当初自己误会他和夏娴文时他对自己的失望。 路君峰感到特别疲惫,他们不过是在互相折磨对方,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而陆遥也觉得自己已经累到快要虚脱,她能说的他不信,他信的她又不能说,既然如此,还不如闭上嘴。 她拉下他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将它摊开在自己的手掌心。 低头看着这双会温柔得牵住自己,抱着自己的手,陆遥任由眼泪滴落在他手心。 “你究竟为什么不解释!”她落在他手掌心的每滴泪都像一把把锋利的钢刀,手起刀落,狠狠地扎进他的肺腑中,一下又一下,将他扎得血肉模糊。 “当我看到他抱着你,看到你脖子上的吻痕和你手上被皮带勒出的伤痕……陆遥,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的心有多痛,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啊……” “对不起,阿峰,对不起,这些全是我的错,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你原谅我吧!”陆遥放开他的手,慢慢地蹲下身,双手环抱住自己肩膀。 陆遥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哭声传进了路君峰的耳朵。 “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想求我原谅你?” 双肩无力地垂下,任凭自己满脸泪水。 他心痛万分地看着自己脚边想要把自己缩成很小很小一团的陆遥。 “陆遥,你真的值得我的原谅吗……” ------------ 第170章 UC的offer  第二天,陆遥起床后发现路君峰已经出门。 她竟然神经兮兮地去看他的衣柜,在确定他只是带走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其他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在房间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禁嗤笑自己,他再恨她也不会连大学都不上了直接离开吧? 路君峰只说自己回了平潭,没有告诉她回去做什么,去几天,而不管陆遥发短信还是打电话全都石沉大海,他走后的几天根本不和她联系。 时间长了陆遥反而释怀了,也许两人分开一段时间,让他回老家散散心再回来,能淡化掉一些东西。 路君峰走时陆遥的病还没完全好,他不在的几天,陆遥把自己过成了冷血动物。 除为了生存必需要做的之外,她几乎不会走出自己的房间。 发烧时不吃药不喝水,阿姨来时才认真吃点东西,要是家里一整天只有自己在,那她的步数绝对不会超过五十步。 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出乎意料的是,陆遥感觉自己除了有点虚之外,什么发烧感冒咳嗽的症状全都消失不见。 对此她很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再大不了的事过不去的坎,不过是花上点时间,就像生一场病,过程再艰辛也总能痊愈。 那天夜里路君峰和陆匀一起回的家。 回家时陆遥已经吃好晚饭洗好澡,蹲在阳台洗衣机前正等着晾快要洗好的衣服。 看到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家门,各自手里拎着行李箱,路君峰换了鞋后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倒是陆匀朝阳台方向看了眼。 陆遥正纳闷这两个人怎么像说好似的同时回家,路君峰突然出现在阳台。 像是嫌弃似的将陆遥从地上拉起带到一边,自己走到洗衣机旁,打开洗衣机开始一件件衣服往外拿,然后又一件件地晾好。 做完这一切后也不管陆遥,又走到厨房把陆遥刚才烧水时弄湿的料理台擦干净,所有碗筷都归入每一层放置不同餐具的抽屉,将沙发上茶几上五斗柜上所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全都复原归位,最后将垃圾归拢一起放在了门外过道里,。 然后又回到阳台,开始给绿萝浇水。 陆遥的脸红了又红,难堪得很,她猜自己在他眼里已经废到无可救药,而她也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别人的麻烦。 她在自觉作为女孩子有多不合格的同时却暗暗窃喜,因为看他刚才的一番举动,说明了他还是很关心在意自己,还是像过去一样照顾自己心疼自己,虽然他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路君峰的态让她心里更有了底。 其实这几天她并不只是窝在房间里混吃等死,而是在做一个决定,一个是否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向他全盘托出,不管他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她始终相信无论发生什么都阻碍不了他们在一起。 陆遥相信,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陆遥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你一会儿洗完澡后先别睡,我有事对你说。” “你爸在家。”他不冷不热。 “你想什么呢!”陆遥娇嗔,“我有正经事情和你说,你想哪儿去了!” 陆遥一整晚的耳朵都竖着,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等到传来拉窗帘的声音,她知道是时候了。 蹑手蹑脚的推开门,看到路君峰已经洗好了澡,没躺床上,而是坐在书桌前,看来是因为陆遥刚才的话特地等着她。 “坐着干嘛,不睡吗?”关上门,她走到他身后。 她没穿拖鞋,赤脚走在地板上,因为不穿鞋走路不会发出动静,陆匀在家,她多少有些胆怯。 “阿峰,以后你去哪儿都带着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简直快要死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家对我充满着深深的恶意呢,这些家具家电连花花草草都不怎么待见我,老是欺负我……”说着说着她被自己逗笑了,“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 “哦,是、是有话想对你说,那个你之前问我……” “阿遥,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路君峰的突然打断让陆遥莫名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可真要把那些连她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她很难想象他在知道了之后会怎么看待她,看待陆匀,看待这个家…… 她现在已经在打退堂鼓了,觉得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急,可以再等等,等到他们开始了大学新生活,等他们结了婚后再说…… “我刚才和你爸爸一起去了个地方,”他拉开抽屉,拿出样东西,转过身看着陆遥,“你看一下吧。” “这是什么?”接过他手里的红色本子时陆遥突发奇想,猜测这可能是路君峰家的户口本。 他这次回平潭是去拿户口本,可他拿了干嘛呢? 陆遥心慌意乱,一颗心跳得厉害,真想敲打自己两下,觉得自己最近老是胡思乱想,他们连大学都没毕业怎么可能去领证结婚呢! 可当陆遥把红色本子拿在手里,当她看到红底上那五个金字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她不敢相信手里拿的是什么,她问他,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真相。 “打开。”他转过身,不准备再多说一个字,因为他明白只要她打开看了就知道这是什么。 “我不看!”陆遥把红色本子扔在他面前的书桌上,她将自己一双手背在身后,她感觉手指在颤抖。 “不看……”他低声呢喃,“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今天和你爸爸去了民政局。” 路君峰的话成功逼停了陆遥想要夺门而出的脚步! 是啊,就算她不打开那本红色的本子,看不懂本子上“收养登记证”这五个字,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他都已经把“陆叔叔”改成了“你爸爸”,你还抱着什么侥幸呢! “这个手续早该在六年前就办了,好在依据事实,又有居委的证明,民政局可以给我们补上这个手续。”他在说这些时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当然他也不会去在意她在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没改名字,就是办了个手续,在名义上成为你爸爸的儿子。” 也成为了她法律意义上的哥哥! 陆遥欲哭无泪,觉得这一切反转得太快太狗血,刚才还以为是拿来结婚用的户口本突然之间就成为了再也不可能让他们结婚的收养证! 陆遥不敢置信:“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是陆匀主动要求,要不然六年前这个手续就已经办了。 陆匀的初衷一直是让两个孩子在一起,相爱相守一生,所以一但他收养了路君峰,他就不可能再和陆遥结婚。 这件事只可能是路君峰提出的要求! 她不明白,就算张伟的事情她错得再离谱,他也不用以这种方式报复她啊!这么做,简直是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后路啊! “因为如果我想出国留学,就必须有监护人的同意。”他缓缓闭上眼睛,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明白至此,自己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出国留学?” 陆遥没有在装傻,她是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们不是一起考进的二医大吗?他是全国排名前十的临床专业,她是二医大垫底的预防医学! 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该去学校报道了,前两天外婆打来电话说已经和二医大她的老同学打过招呼,他们一到学校就会有人带他们报道,找寝室,熟悉学校! 他们很快就要开始大学生活,远离S市,脱离这个家附近总是盯着他们的无聊眼线! 他们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她那么期待和憧憬的大学校园…… “我拿到了UC的offer。” “UC?M国?”作为一个从小就想出国留学且第一目的地是M国的人来说,UC的熟知程度不亚于吃饭睡觉,可陆遥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他连托福都没参加,怎么可能得到什么UC的offer?! “我不信,你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你还在为张伟的事生我的气,故意报复我才说的对不对?阿峰,这些玩笑一点都不可笑,也根本不会惹我生气,因为我完全不相信你在说的这些话,你当我傻,不懂得判断事实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我不在乎你信不信,陆遥。”书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签证已经在办,最快下个月就能出签,M国那边也已经准备好,就等我过去。” “撒谎!” “你不信很正常,因为这是S市与M国高校交流团首次开展的优秀交换生项目,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上次的小托福竞赛,主办方正是UC,这次交流团UC特地派了招生团,就是为了现场考察我们的资质,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根本想不到会得到他们的offer。” “陆遥,不管你信不信,这一切都是事实,我已经被UC录取,有了领养证就有了法定监护人,签证也正在办理,机票学费生活费全都由UC负责!” 唇边溢出苦涩的笑:“你不觉得这一切像做梦吗?我一个你们嘴里出生在偏远小岛,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穷人家孩子,竟然会有去M国顶尖大学留学的机会!陆遥,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陆遥压下心底里不断翻涌的痛,她一步步走到他身后。 而踩下的每一步,都真实地让自己感受到身体里挖心挖肺的疼。 当她的手颤颤巍巍地落在他的肩上,她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地板上。 ------------ 第171章 一切都已经结束  “就算……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你也可以选择留下啊!”就像当初她为了他,放弃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出国梦”,所以为什么他不可以为了自己而留下呢? “我为什么要留下?”刚才还算平铺直叙的口气,现在突然骤冷。 他反问她:“陆遥,你凭什么让我留在一个……一个让我从小没了父亲,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自己母亲,受尽所有难堪的嘲弄辱骂和不分青红皂白的殴打,把我害成这样的人的家里!!!” “那只是场医疗事故!”她早该知道的,他突然说出国,要离开她,是因为知道了当年他父亲去世的真相。 “阿峰,那件事是陆匀做错了,他不该隐瞒你,可是你看他已经知道错了,他这么多年一直很愧疚,所以他才把你带到我们身边想要弥补这一切。” “‘只是’?”路君峰的无动于衷让陆遥越来越惊慌失措,她宁愿他骂他们,大声斥责,也好过他现在这么冷静,像是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决定,也根本不会再听她的解释。 “我不求你原谅他,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你说过你爱我胜过这世上的一切,你愿意为了我什么都不要,阿峰……阿峰……就当为了我,为了我……” 这世上最让人感到痛苦也最为无奈的,就是去祈求改变一个连自己都明白无法改变的决定。 可是陆遥不想放手,她怎么能放开他的手呢…… 他是路君峰啊,是她的路君峰啊!!! 相反陆遥的激动,路君峰却异常冷静,连坐在书桌前的姿势都不曾改变过。 说的话更是残忍至极! “我会在M国读本科,然后考研,申博,如果可以,我会选择定居,一直留在那里。” 心口撕裂般的疼,让陆遥不禁弯下腰。 “为了你留下?”他摇了摇头,口气中略带了点惋惜,“原来可以的,原来的我为了你就算去死也不会犹豫,可是现在不会了,我不会再为了你做任何愚蠢的事。因为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你只是需要我,和爱不爱我无关。” “我、爱、你。”陆遥捂着心口,一字一字地带着哭腔。 “是啊,你爱我,可你再爱也比不上你爸爸,五年前你为了他能忍受张伟对你的动手动脚,五年后你依然为了他,为了不让张伟把你口中那场‘医疗事故’抖出去影响你爸爸的仕途,可以毫无底线地任由他摆布。” 路君峰今天晚上一直在极力保持的冷静,突然在这一刻有了土崩瓦解的前兆,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悄然浮上痛心疾首,恨到极致后却是一切都已无所谓的自暴自弃。 “拿皮带捆手,穿初中校服,蒙上眼睛……好玩吗陆遥?” 陆遥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些……那些照片……” “是啊,那些照片在各大论坛里被疯狂转发,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认出照片中的人是你,除非是像我一样和你异常亲密的人。” “阿峰,我可以、可以解释的……” “我知道是他逼你,他也只是拍了照片,没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可是陆遥,你为了你爸爸,为了不让我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你那些清高和骄傲呢,你的‘眼里不揉沙子’呢!你过去对我说的话做的保证全是假的,你在乎的永远只有你的那个世界,你见不得的肮脏只存在于我这个世界,和你的世界毫无瓜葛。” 陆遥很想告诉他,她会愿意任由张伟那个人渣摆布拍下那些照片,并不是想要替陆匀隐瞒,更无关于她在乎他的仕途,陆匀应该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陆遥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可她却无法反驳路君峰,因为他指责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不让他知道! 没错,她存的就是不让他知道的心,哪怕全世界都知道陆匀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她都可以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只有他! 她怕他在知道了一切后像今天一样对她说出那么多绝情的话,更会做出离开她的决定! “是不是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了?” “你还想说什么?” 陆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流着泪摇头。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陆遥,你总是挂在嘴里的‘两清’,这一次,我们之间真的可以两清。”他低头,看到身后那双雪白的赤足与深褐色的地板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像两个不该同时存在的世界,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冰凉如霜。 “陆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记得好好吃饭睡觉,除此之外家里的事情能不动的就别去动,免得弄伤你自己。还有,你从小体寒,不要……不要总是不穿鞋踩在地板上,凉……” 陆遥捂住嘴,将所有的哭喊压抑在胸腔之内,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绝望,更不可以崩溃,只要他还没走,只要他还爱她,她总有办法,总会有办法留住他! 陆匀推开小房间的门,没急着走进去,他站在门口看了眼自己女儿的房间。 钢琴被堆在角落处,已经沦为了她的“储物柜”,被各种玩偶,书本,小玩意儿堆满;书桌上倒是干净,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刚经历过高考的人,她那些书和习题册都搬去了隔壁房间;书桌是仅仅六十公分的简易书桌,书橱用纸板箱替代,衣橱也很简易,甚至堪称简陋,还有这张床…… 陆匀的眼眶红了一圈。 “是爸爸不好。”他知道她没睡,这么热的天,她把自己捂这么严实,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走到床边,看着被子里蜷缩成一小团的人。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多离谱,他愧疚了半生,可他的愧疚只针对过去那件事,和对路君峰那个孩子,他从没觉得亏欠过自己的女儿。 他只知道一味的指责她,要求她,更是把她当成能减少自己愧疚的“工具”,强迫她接受自己的决定,从不考虑她的想法。 他忘了她也会受伤也会疼,往常她哭着喊疼的都是些小伤,无足轻重,是没几天就能痊愈的伤口;这个孩子,越重的伤越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就像当初逼着她把房间让出来,她吵过闹过争过,可把她赶去小房间这么多年,她从不曾抱怨过一句。 他总说她像她妈妈,骄傲,清高,不可一世,又像他自己,自私,现实,刻薄,可原来她最像她外公,越挨打,越坚韧。 “没关系,等你读了两年大学拿到交换生的资格,爸爸就送你出去,去M国,你喜欢加州,那我们就去念加州的大学,UC也在那儿。不过是分开两年时间,即使是这两年,寒暑假你也可以去看他,毕业后你们想结婚就结婚,不用理会国内的……身份关系。” “遥遥,一切都是爸爸的错,他想离开是因为我,和你没有关系。”陆匀坐在女儿床边,抬起的手却不知该如何落下,最后,只得收了回去。 “你别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爸爸在呢……” 父亲,是永远站在你背后,在你脚下生风时紧跟在身后,当你踉跄摔倒时及时扶住的人,可对于现在的陆遥来说却是一切噩梦的根源。 除此之外,她从小到大心目中的“陆匀”也已经离她远去,其实她早该明白的,没有人能真正看透一个人,她不过是自以为是把自己的看法强加在他们身上,而就连这些“看法”都是毫无意义的 “自我意淫”。 所以,她凭什么去怪他们变了,不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爸爸……”陆遥终于拉被子,长发胡乱地贴在脸上,看不清表情,声音里浓重的鼻音听得人心疼,“你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求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陆匀已经很久没像今天一样,觉得某一天竟然过得这么漫长。 光阴如梭都是快乐幸福的时光,而痛苦是永远没有尽头的。 “爸爸……” 陆匀站在房间门口。 “我会……留下他!” 第二天一大早陆匀就出了门,原本研修回来可以在家休息两天,但他把时间留给了两个孩子。 路君峰早上起来后,还以为家里遭了贼! 后来又觉得和贼没有关系,贼不会把客厅里的花瓶全都打翻,把橱柜里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更不会将厨房卫生间的所有排水口都堵住…… 这个“贼”穿一身蓝色樱桃睡衣站在客厅里,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是我干的”。 没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默不作声,又是打电话找物业又是自己上阵把家里的烂摊子一点点地收拾干净,在做这些的空挡还有时间给她煮了碗面。 下午时她的破坏行为升级,可破坏的不再是花花草草而是她自己。 路君峰蹲在沙发前帮她包扎手指,割得深了点,血从手指上飙到了她衣服上,看着触目惊心。 包扎完,他这次没像之前转身就走,而是依旧蹲在她身前,手心里是她受了伤的手。 路君峰:“下回记得控制一下力道,家里的刀是从德国带回来的。” 她反拉住他手腕不让他离开,“你不生气吗?” ------------ 第172章 如果我死了,你还会走吗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就等着他生气发火,对她暴跳如雷,他们干干脆脆地吵一架,将自己对对方的不满和恨全都发泄在一场争吵中,然后他们就能像过去每一次吵完架后和好。 可不管她怎么作,怎么无理取闹,这一次他照单全收,脸上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弄伤的是你自己的手,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反问。 双手不自觉的用力,刚包扎的纱布上一点点渗出血丝,可她丝毫不觉得疼,依然把他的手紧抓在自己手里。 “你以为我还会心疼吗?”视线从染红的纱布上扫过,落在她的脸上。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陆匀?” 他勾起唇角:“原谅什么?那场‘医疗事故’?” 路君峰向她露出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可在陆遥看来,这个笑是那么疏远冰冷。 “陆遥你还是不明白,他错的不是十八年前的那次失误,而是让我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和‘杀父仇人’住在一起,受了他这么多年的恩惠和照顾,把他当成自己敬仰的偶像和想要成为的人,而最讽刺的……是竟然爱上了他的女儿!” 抹去她眼角的泪,他缓缓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当初你还不是爱上了一个害死自己母亲的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呢?可是陆遥,你真的觉得当初和现在是一样的吗?我那时候还不满一岁,父亲去世,母亲离开,十二岁时相依为命的奶奶也走了,十三岁因为我的到来让你妈妈出了车祸……你知道他们叫我什么吗?我是灾星啊,是灾星啊,陆遥……” 双手捧住她的头压在自己冰凉的额头,像是要让她体会他内心所有的痛。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得很卑微很压抑,也一直在自责,总觉得是自己给所有人带来了不幸,直到你的出现!因为你,我才相信再不堪的人生也会有光明的眷顾,陆遥,你知道你之于我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吗?” 珍惜的吻在她的眉心,吻着他的女孩,他泪流满面:“你是我的全部啊,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存在啊……” 陆遥用力抱住眼前这个人,双手死死地箍住他的身体,她想要永远呆在这个人的怀里,想要钻进他的心里再也不出来。 “我心里的神,却造成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我为我们搭建的未来在我眼前轰然倒塌!陆遥,你不是我的神,你是……恶魔!” 他突然推开她,握住她的肩膀摇晃她,并大声质问她:“你让我该怎么面对你,面对你们一家人!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离开你,这辈子都不再见你!” “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吗?”陆遥哭得泣不成声,她想要扑进他怀里,可他已经不再允许她这么做。 他强势地抓住她双肩,不给她任何向自己软弱撒娇的机会。 “阿峰,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不应该受到这些事的干扰……阿峰,你那么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你要走!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他冷眼看着她哭成了一个泪人,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可他心里再也没有一丝起伏,他这才明白原来只要他狠一点,能硬下心肠,他也可以像她一样随手把对方丢弃。 “陆遥,不要哭,因为就算哭我也不会在乎,求我更没有用,我说过我会走,会离开你,就再也不会回来。” “爸爸说,两年后我可以申请交换生出去,我可以去找你,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我说过了,我会离开你,是‘离开’你这个人,无关距离。就算你能来到M国,哪怕你也选择在UC,我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我们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 “阿峰,我错了,陆匀错了,你原谅我们吧……” 什么是对错? 以善恶评价为标准,依靠社会舆论,传统习俗和人内心的信仰力量来对某件事进行正确与否的批判。 此时哭着向路君峰认错的陆遥,还不明白,所谓的错不是失误,不是事故,不是隐瞒,更无关于是否可以原谅,而是在除了当事人之外,那些带着不明所以却又没完没了的来自别人的深深恶意。 陆遥永远都无法体会路君峰在那个遥远偏僻的小岛上所遭受的一切,她只是在路君峰说要离开她时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最大最深的恶意,那就是—— 路君峰不再爱陆遥。 签证办得很顺利,机票买在陆遥大学报道的前一天。 出国之前的晚上,阿姨给他收拾行李,叮嘱了很多在国外念书时要注意的事,说道一半,阿姨突然就没了声音,路君峰问她怎么了,阿姨说你又不是遥遥,出门在外也让人放心,只是记得以后要常打电话回来。 路君峰回以阿姨一个感激的笑,就继续去理他的那些书。 书架里几乎塞满了书,其实能带走的没几本,全是这些年他买的参考书,去了国外念书后就再也用不着,国内外的教育体制相差很大,学的东西也不尽相同,出去了就得重头开始。 “那些书你就别动了,等你走之后,我和遥遥会理好放到阁楼去。” “好……”话虽这么说,手里捧着的书却没塞回去。 这是本S市教材改革前那版小学三年级英语书,英语书上干干净净的没做任何笔记,很像陆遥的风格。 书里夹了张纸。 九年前,就是因为这张纸,这张纸上的三个字才让他敢孤注一掷地跟着陆匀来到S市。 “阿姨,等我走后麻烦您帮我把这张……” “遥遥,醒啦?”阿遥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身影。 陆遥赤脚站在门口,视线定在摊在地上的行李箱上。 夜已深,可还没到该睡觉的时候,不过陆遥的生物钟早已紊乱,在这个暑假里,对于她来说,什么时候该睡,什么时候应该清醒,都无关紧要。 陆遥甚至觉得只要她闭上眼睛能睡着,第二天醒来时她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一切照旧。 可她期待了无数次,每一次醒来发现什么都不曾改变,除了离他走的日子更近了一天。 “怎么又不穿鞋?” 陆遥走到行李旁,蹲下身,看着阿姨整理好的衣物。 “这是什么?”她从一堆衣服中发现了一个不像是路君峰会有的东西。 “别动!”路君峰突然冲过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碰自己的东西。 陆遥用力甩开,因为他那一下抓得很用力,弄疼了她。 “遥遥,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峰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必须得摆的整整齐齐……”阿姨尴尬地打圆场。 “这是……相框吗?相框里装的是谁的照片?”相框是反着放的,陆遥不知道正面装着谁的照片。 “我不是那种有时间去做无聊事的人,拍了照片拿相框装了放在书桌和床边?陆遥,这种矫情事儿只有你才会去做。” “那这是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 阿姨:“……我去收衣服。” 阿姨觉得这种时候她应该去收个衣服煮个汤扔个垃圾,虽然这些活儿早就干完了。 路君峰在这个家里住了六年,除了一整个书柜的书之外,其实也没几样东西,他的房间里反而到处充斥着陆遥的东西,他觉得这不算什么,曾经连他的整颗心里也全是她。 陆遥木然地呆在原地,看着他一样样地往行李箱里装东西。 他一向自律,不管是行李箱还是他的房间,永远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真的要走了呢……”陆遥轻轻地叹了声气,自言自语。 “我走了你就不用再睡小房间。”他这话算是在安慰她。 “为什么你刚来这个家时没有主动把房间还给我呢?” 这个问题其实她很早就想问了,虽然她早已习惯了自己阴冷潮湿的小房间,可她觉得当初他那么喜欢她,怎么舍得她一直住在小房间呢? 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放在墙边,转过身时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语气也随之轻快了不少:“当时我想,这个房间是你的,房间里的床,书桌,书橱还有衣柜全是你用过的……我不舍得还给你。后来我就更不想还你,因为你会经常跑来用房间里的卫生间,你喜欢在房间的飘窗上看书,会偷偷地用电脑……” 陆遥也笑。 一转身,一抬头,就撞进了她一双黑漆漆亮晶晶像是含了万丈星光的眼眸中。 “你能把我也带走吗?带我去M国?”她眉眼弯弯,笑着问他。 “陆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想通吗?”她的固执,难缠,让他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翻涌。 门外响起了关门声,是阿姨回去了。 陆遥的笑意更深:“我想通了,我很早就想通了,我没有不让你出国,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阿峰,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可能!”他真的觉得自己要被陆遥给拖垮了,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不吵不闹,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离开吗! “不,你会的,你会带我走的!”面对他流露出的厌恶,她却异常坚定。 “陆遥,你……要做什么?” 陆遥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你说我们家的刀是德国进口的,锋利得很,轻轻割上一下就能割到骨头,你猜,我要是很用力很用力地割下去,我会死吗?”陆遥将一把泛着寒意森森的冰冷刀片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看着他的表情从冷漠到愤怒再是惊恐,她想他终于有反应了,不再对自己哀求他的那些话置若罔闻,不再对她伤害自己想要博得他同情的那些自残行为无动于衷。 陆遥依然笑着,可却早已流泪满面:“如果我死了,你还会走吗?” ------------ 第173章 梦醒时分(大结局) “把刀放下……” 他向她伸出手。 “陆遥,把刀给我,你知道你自己不擅长摆弄这些工具,如果不小心弄伤自己,会很疼,会流很多血,要是割伤了气管,血会直接从脖子里喷出来,就像坏了的消防栓,你看到过对吗?就算那样,你一时间也死不了,他们会想方设法把你救活,给你喉咙里插管。你会变成植物人,只有眼珠和大脑可以动,你日日夜夜的清醒着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根手指都动不了。陆遥,你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吗?” 路君峰的一长串话让陆遥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他说的这些“后果”她从没想过,她只记得他说刀很锋利,容易割伤,你别去动。 所以她才想到要是自己去动刀,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他是不是就会担心她,会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请求呢? “真的……会变成那样吗?”拿刀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闪着寒光的刀一点点下移,直到刀尖指向心口。 他一步步靠近。 “是,会很疼,所以你现在把刀给我!” 她一步步后退。 “如果我变成了那样,你会留在我身边吗?” “阿峰,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把我带走了……” “如果你死了,我还能带走什么?” 他的心,他以为早已死了的心,此时却痛得他快要站不住! 可他心痛的不是陆遥的以死要挟,而是……从过去到现在甚至是他的未来,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脱离这个家摆脱这个叫陆遥的人,他究竟还要为她失去多少!!! “我死了,你就把我们之间的回忆带走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走吗?” “因为陆匀害死了你爸,让你成了一个孤儿……” 陆遥的回答让他轻笑摇头。 “不止是因为这样……而是,而是……你们这一家人都让我感到恶心!” 路君峰,你让我感到阴暗,卑鄙,恶心! 这句话,现在轮到他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恶……心?”陆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因为听不懂,所以她害怕,她甚至比知道他要离开她时还要惶恐不安。 “是啊,除了恶心我已经找不出其他词来形容了。” 他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事实,是她早该知道的事实,他不过是将这些事实转述给她听而已,犯错的人不是他,也和他没关系,他不用自责更无需替谁隐瞒。 “当年你妈妈去世的真相,你觉得一切都是你妈妈自作自受吗?还是觉得错在你爸爸,是他不够理解她?” “陆遥,你觉得这件事是谁的错呢,嗯?”他循循善诱地问她。 “是……是那个人,是她约我妈妈出去见面……”虽然不知道他想告诉自己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正在不惜一切地想要伤害自己,她可以为了他去死,而他却只想让自己生不如死! “是你爸爸说的吧?你信他吗陆遥?”他的脸上闪过鄙夷,并斩钉截铁对她说道,“他才是最恶心的人!” “你不要这么说他!!!”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不明白当初那个简直把陆医生当成自己偶像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我不说不代表他做的那些事就不会存在……”陆家父女,将路君峰在十三岁时在心里建立起的所有对亲情爱情的期盼,对神灵一遍遍祷告的未来,全都终结在那些过去和丑陋被揭开的瞬间。 他们残忍的将他从天堂之上一把拽下深渊地狱! “十八年前你爸爸因为和当时的领导不和,被下放小岛附近的镇上医院。那天晚上,有个人出了点小事故,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身上摔肿,看上去严重,可其实能走能动,在外人看来不算严重。你爸爸挺负责,因为摔伤了头部,让他去拍了个片子,当天片子上没看出什么问题,你爸爸就让他回去了,可第二天早上,那个人……就再也没醒过来。” “那个骑摩托车摔伤头部的人当时已经爆了血管,你爸爸不是没有发现,而是在看片子时接到了从市打开的电话,你爸爸没有深究片子上的异样情况而是连夜赶回了市,因为那天是你出生的日子。” “多么讽刺,这六年来,我一直都在等你过每一年的生日,可原来,是你出生的那通电话让你爸爸没能尽到一个医生的责任,怀着侥幸心理……最终害死了我爸爸。那张片子最后成为了你爸爸失职最重要的证据,你爸爸和身后的尹家不惜动用一切手段销毁它,甚至还掩盖了我爸爸的死因,故意推迟他的死亡时间……” “这件事早在十八年前就被你外公摆平了,还给了我们家足够的钱,让我能衣食无忧地生活到小学毕业,然后你爸爸又装模作样地把我带回了S市,他可能觉得害死了我爸爸是可以用自己的女儿抵债的。” 陆遥早已流不出一滴泪,一双大眼睛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在说的事有些她知道有些她无法相信,可她知道他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而路君峰的眼里只剩下她手里的刀,她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许多年,一点伤害都没受过,她凭什么就这么死了? “你是不是觉得一场医疗事故,一个皆大欢喜的补偿方案,除了死了的人,对谁都没有亏欠?其实在这一切的背后,还隐藏了一个连你外公都不知道的秘密,陆遥,你想知道吗?哦,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秘密?” “他们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早产儿吧?你妈妈又是早产又是大出血,所以你爸爸才慌慌张张连夜赶回去,可你应该知道你妈妈不是个身娇体弱的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早产呢?” “早……产?” “你心里一定很疑惑吧,疑惑你妈妈当初受了什么刺激。其实不能怪她,哪个女人能忍受丈夫在自己怀有身孕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呢?还是个在丈夫医院里实习的小护士……你以为我在骗你吗?不如你找机会问问你外婆,当初她们方家是不是把亲戚家的孩子送到了你爸爸的医院,听说人家当初也是有订婚对象的,就是因为和你爸爸之间的事才分开,那个人和你爸爸分开后马上就找人嫁了,据说婚后不久就生了个儿子,和你同一年出生。” 当他知道这件陆匀人生中最为可耻最大的污点后,他似乎能够理解他当时的心情:自己妻子心里一直爱的是别人,不过是因为有了孩子才勉强嫁给自己,她的一颗心从不属于自己,在日日夜夜的痛苦折磨下,在无尽的绝望之下,才做出了互相伤害的事。 可陆遥妈妈最后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她为了这件事早产,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陆匀当时就该明白,正因为这个女人爱他才会在乎他对自己的伤害啊! 他其实应该感谢陆遥,要不是为了回平潭办理户口迁移,为了能和她在一个户口本,想让她爸爸拥有自己临时监护人的身份,那么他就可以和她一起出国。 他们远离S市,远离张伟,远离这么多年紧追着他们不放的那些恶毒的眼睛和嘴巴,他希望他们能在国外过上平静的生活。 他咬碎了牙吞进了肚,把她手腕上的捆伤,脖子上的吻痕统统压在身后,他为了她回到平潭,更为了她放弃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自尊。 为了和她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让他终于在十八年之后,在家乡的小岛上与自己的母亲重逢。 母亲在知道他被陆匀收养后,把过去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可即使陆家尹家把他们家害得家破人亡,他依然不顾母亲的谩骂指责,他奋不顾身地想要回来见她,带她走。 然而在火车上那些被疯狂转发的照片,却打垮了他最后的信仰,曾经把陆遥奉为神祗的所有信仰全都烟消云散。 他终于决定,将扎在心脏中央十年之久的这颗名叫“陆遥”的刺拔掉,即使伤筋动骨,生不如死,也要不惜将她从自己心里取出! 路君峰所说的事,比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还要天方夜谭,她根本不可能信什么陆匀出轨,她可能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开什么玩笑! “不过是为了让我放手……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伤害我……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话呢……” “自欺欺人!”他仿佛不再害怕她会伤害自己,坚定地一步步靠近她,“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不管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们陆家!” “好啊,不原谅是吗,那我们就试试到底有没有关系——” “陆遥!!!!!!!” 德国带回来的刀,锋利无比,寒意森森,划过细嫩的肌肤,血珠一瞬间滚了出来,渐渐地在白皙上连成一条血口子,刀锋在锁骨深凹处划出了细细长长的一条伤痕。 路君峰几乎用尽了全力将陆遥推倒在地,刀就落在她脚边。 可她已经不会再去捡起它,在她决定放下此生所有的骄傲,拿自己的生命去挽留之后,便已经明白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眼前这个人的离开。 陆遥那双漂亮的,笑起来月牙儿似的大眼睛里倒映出的眼前这个人的身影,是那么的陌生。 那个曾经说过会永远爱她守在她身边的人只存在于十年前的某座小岛上,在那个如梦似幻的蓝色海岸边。 恍如隔世般,美丽,遥远。 陆遥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了下去,像一堆本就奄奄一息的篝火,终于被最后一滴水浇熄,随着光源的消失四周陷入了无边黑暗。 路君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最后,他闭上眼,觉得那个带着他有生以来所有喜爱和惶恐出现在他身边的十岁女孩,在他的记忆深处开始变得渐渐模糊。 所有的惊涛骇浪,百转千回,都已是遥远的过去。 所谓路君峰的陆遥,只是一场噩梦。 在梦里,他和她纠缠折磨了十年时光,梦醒时分,却发现早已溃不成军…… 十年后 某市立医院特需病房内—— “今天感觉怎么样?” “看着还不错,刚才和他说话,手指会有反应。” “哦,是吗?”一阵强光照进眼球中,“嗯,恢复得挺好。” “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呢?” “这个……说不好,可能一会儿就醒了,可能还得几个月,不过,各项指标都在趋于稳定,他当时伤得太重,能救回来已经是命大了。咱们不能太心急,得慢慢来。” 刘医生拍了拍面前那人的肩膀,给他打气。 “是啊,总会一天天变好。”听了医生的劝慰,那人似乎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哦对了,”刘医生出门前突然问道,“你们刚才和他说什么呢,他竟然听着会有反应?” “没说什么,就说些他以前上学时候的糗事儿。”一直坐着没动过屁股,连刘医生来查房都只顾自己剥橙子吃的某人随口胡诌着。 “是吗,挺好,我觉得如果你们能经常说些于他来说有意义的事,说不定他能快点醒来。” “那么快醒干嘛,躺着的那位医生比您还劳模,趁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呗!” 刘医生身边的大个子朝剥橙子的瞪了一眼,只是在刘医生看来这一眼根本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像是把对方当成了个孩子在教育…… “刚才说到哪儿了?” 刘医生走后,大个子轻轻关上门,走到沙发边,顺势坐在病房内仅有的一张单人沙发扶手上。 沙发不大,他人高腿长,这么歪坐着显得有些憋屈,可他全然不觉得,坐姿很不雅观,肩膀故意贴着另一幅肩膀。 “说哪儿了……被刘医生一捣乱,我一下子不记得了……” “什么捣乱!”他似是生他口无遮拦的气,伸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橙子,叹了口气的同时熟练地剥起了橙子。 “我说大少爷,嘴馋手笨就算了,连开口叫人帮忙也不会吗?” “我想起来了!”小孟搓了搓手,一脸兴奋,“我想起刚才说道哪儿了!” 沙发离病床不远,孟流氓将一双长腿翘起,悠闲得搁在病床边缘,他觉得以这个距离,自己说的话躺病床上那位祖宗一定听得见。 “其实你出国的那天,遥遥她追去机场了,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放弃想要把你留下。那天她穿着睡衣,拖鞋在奔跑中早不知丢在了哪儿,我看着她赤脚站在出关口,我当时那个心疼啊!可我的心再疼也没她万分之一的疼!” 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小孟的口气徒然加重:“路君峰你特马的竟然和夏娴文那个贱人一起手拉手出国!!!你们拖着行李箱一路说说笑笑走进安检时,你知道遥遥当时的心情吗!我X你XXXXXXX” “骂两句得了啊,”一瓣去了橙络的橙子被塞进了小孟的嘴巴,没多大诚意地觑了眼床上毫无声息的人。 “躺在那儿的好歹是我亲哥,你怎么着也是弟媳……” “咳咳,路远,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弟媳!!!!!”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各位,番外见!) ------------ 第174章番外一 陆遥01 陆遥去二医大新生报道时,大门口各个学院的迎新摊头早就撤了个干净,只剩下几个穿着红马甲的学生会志愿者在清理现场。 陆遥拖着蓝色行李箱走在学校里,行李箱的轮子滚过大片掉落的梧桐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路走到公共卫生学院大楼门口,因为不知该找谁,陆遥站在门口举步不前。 正巧有个学生模样的人出来,看到她一个人这么晚拖着旅行箱站在门口,就上前问了几句。 在知道她是本学院的新生后,这位学长好心地带她去了教务处报道,办完手续又带她去找了她们班辅导员。 辅导员一整天都在等班里的最后一个学生,这都开完了班会,安排完了宿舍,这位同学才姗姗来迟。 辅导员原本是带着情绪的,但瞧见陆遥是个柔柔弱弱,白皙干净的女生,一双大眼睛更是水汽氤氲,仿佛自己话说得重一些就能掉下泪来,老师的心莫名就软了。 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带她去了宿舍,陆遥被安排在女生宿舍的顶楼,六楼,带独立卫生间的四人间,环境还算不错。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三个女生已经结伴去吃晚饭。 陆遥一个人铺了被子挂了蚊帐,没挂过蚊帐,研究了隔壁床半天后才依葫芦画瓢地挂好。 刚收拾好,寝室里其他人就回来了,看到陆遥又各自介绍了一番,挺巧,其中有个室友也是S市人,和陆遥是老乡。 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次出家门,远离父母开始独自在外的大学生活,都兴奋得不行,从洗漱开始一直聊到了深夜。 陆遥从昨晚上开始就没闭上过眼,她因为坚决不让陆匀送自己坐了火车来,下了火车坐错了公交车又只得打车往返。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累了一整天,所以一洗好澡就躺到了床上。 她的床靠近阳台,躺着时,能从阳台落地窗的上沿玻璃那儿看到外边的天色。 初秋里月朗星稀,陆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玻璃外的一片湛蓝,耳边是室友们叽叽喳喳的呱噪,还能隐约听见隔壁寝室里传来“砰砰砰”的敲打声,不知是谁的椅子书桌床铺坏了在修…… 陆遥感觉周围的环境很嘈杂,吵得她脑仁一阵阵发疼,可心里却没来由的安心。 她闭上眼时告诉自己: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从明天开始就是新的一天,好的坏的,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大一新生的生活不紧不慢,课不多不少,但也没什么时间出去玩。 二医大都是些未来能站在手术台或者更大舞台上的医学精英,连带着走过学校著名梧桐路的学生们都行色匆匆,没什么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 只有一个人,背着书包,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慢悠悠地踱步在深秋的林荫道上,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头顶被梧桐树的枝丫分割成不同形状的蓝色天空。 “陆遥——陆遥——” 有人边喊着她的名字边小跑到她身边,发现陆遥根本没发现自己,只得拍了拍她肩膀。 “陆遥?” “嗯?”陆遥拿下耳塞才发现有人在叫自己。 “听什么呢这么入迷?”叫住陆遥的人叫赵新亚,是陆遥他们学院高一届的学长,也是陆遥新生报道第一天遇到的那个好心人。 赵学长伸手去拿陆遥的耳塞想要听听是什么歌让他喊了她一路都没反应。 “一首老歌。”陆遥将MP3收进了书包里。 赵学长伸出去的手只得尴尬得绕了个圈后在头顶挠了两下。 “唉,晚上辰辰生日你也去吧?” “生日?” 辰辰是陆遥室友,其实她几个室友人还不错,只不过陆遥个性清冷,室友们刚开始会约着她一起出去,可她多半不会去,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带她,倒不是讨厌她孤立她,就是觉得她不合群个性比较怪异罢了。 原先有小孟他们这帮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身边还有……陪着时,她还不至于这么孤僻, 只是在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她从内心深处淡漠了与人相处的心思。 赵学长是个男生,不大懂得女生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他看来一个寝室的人肯定会一块儿过生日,没想到陆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他未免有些尴尬,于是解释道:“辰辰是学生会干事,生日请了差不多整个学生会的人,所以我才知道,其实我和她关系不太熟,叫了我去也是尴尬。” 他话锋一转:“晚上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吗?” 直到图书馆闭馆陆遥才回去,刚洗好澡要上床,寝室里其他人就回来了。 辰辰第一个推门进来,看到正爬上床的陆遥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陆遥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她自觉自己平时低调得很,更是从没得罪过谁,所以也没把辰辰不怀好意的眼神往心里去。 谁知她刚戴上耳塞还没摁下开关,床下就传来辰辰低声的啜泣声,还有其他两位室友“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是他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的安慰。 陆遥心想:不是生日聚会么,怎么搞成失恋了? 辰辰可能因为生日当天失恋更为伤心,室友们的劝慰根本没用,越哭越伤心,哭着哭着还骂起来。 “他凭什么、凭什么不来!轻飘飘地发个短信就说不来了!他以为自己是谁!” “他不是说他有事嘛……”室友的安慰听着有些阴阳怪气,“有事”两个字更是意有所指,听得辰辰一阵火气往上冒。 “是啊,‘有事’!要陪着人家在图书馆里看书,多重要的事情啊!我一个破生日有什么稀罕的,哪能和人家院花比!”辰辰越说越觉得委屈,抹了抹眼泪大着舌头道,“那你、你早说不来……也就算了,说好了来……又不来,不是让人……白开心一场嘛!” 大家都知道,辰辰这次生日几乎请便了院里学生会的人,其实只是为了一个人。 她更是做好了在生日当天向那人表白的决定,寝室里除了陆遥全都知道,还替她设计了很多浪漫的点子。 可好不容易等到了这天,这位赵新亚学长却突然说有事来不了,来不了就来不了吧,有不嫌事儿大的人特地发消息告诉辰辰,她的男神去不了她的生日会却和别的女生一起在图书馆看书。 这个撬了她墙角的女生还不是外人,是一个寝室的。 辰辰又气又伤心,却拉不下脸和陆遥大吵大闹一番,只能借着赵新亚爽约的事,暗地里把怨气都撒在了她头上。 当她们开始骂上头,不顾陆遥就在一个房间里的尴尬时,后者已经把音乐声调到最大心无旁骛地睡了。 见陆遥没反应,三个女生在骂了一顿后也觉得没趣,各自洗漱睡觉。 辰辰红肿着一双眼睛躺下时发现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个细长的圆柱体。 寝室里早已过了熄灯时间,她拿手机微弱的灯光一照,是支润唇膏,还是名牌,国内专柜卖得比一支口红都要贵,她有一次看到陆遥用后就一直羡慕,还说等拿了奖学金也去买一支用。 透过黑漆漆的房间,辰辰只能大概分辨出对过床铺的轮廓,注视了会儿,自觉没趣,将润唇膏重新塞回枕头底下后就睡了。 辰辰失恋的事好像一阵风刮过无痕,寝室里也没再对陆遥进行不指名的暗讽,但其他三人都一致把她当成了空气,连话都不再说一句。 关于陆遥和赵新亚的传闻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停。 这位赵学长算是公卫院的名人,不管是学生会团委还是在教授和学生之间都很吃得开,人长得也不赖,其实除了辰辰之外明里暗里喜欢他的人不少。 已经大二的他也谈过一两个女朋友,可传闻都是他甩的女方,都说他对女朋友的要求高得很,所以对于他这次主动出击,并且像是志在必得的向陆遥展开追求攻势,让大家觉得也许能看场好戏。 搞不好还挺狗血,因为他追求的可是公卫院的院花! 称陆遥是院花,那是因为她本人个人孤僻不合群又不怎么爱笑,减少了亲和力的分值才错失了校花的宝座,要只是按颜值来评,那她妥妥的就是二医大校花无疑! 赵新亚不屈不挠,屡败屡战,直到为了陆遥期中考第一次跌出了专业前百名,被家里学校找了几次谈话,才终于泄气决定了放弃。 晚上,赵学长在学校后门口的四川菜馆里借酒浇愁,祭奠自己失去的真爱,喝得有些醉时和其他学院的人起了点冲突,好在对方里有个讲道理的把差点打起来的双方给劝开了。 那人在发现赵新亚一个人买醉时还好心地陪他一起解闷。 陆遥今天挺郁闷,虽然她过去一段时间以来不止一次拒绝过赵新亚,但他今天的状态看着不太好,不像以往似的在她明确拒绝后,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嬉皮笑脸地跟在自己身后。 她多少有些担心,可想着也许这一次之后他就会真正放弃。 这么安慰自己时突然收到了条短信,一看发件人是赵新亚,陆遥就开始皱眉,心道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缠,不管她怎么表现冷漠和一次次的拒绝好像根本没用。 思及此,嘴角便不自觉荡漾开一抹笑颜,曾几何时有个人也这么没皮没脸过。 可当陆遥打开短信看到内容时,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陆遥,白衬衫百褶裙,蒙着眼睛双手被绑着的你……真美……” ------------ 第175章 番外一 陆遥02 “喂……”这是陆遥第一次主动给赵新亚打电话。 “我在实验一楼后面等你。”赵新亚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因为他不怕陆遥不来。 等了没多久,陆遥就来了。 赵新亚没和她客套,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后直接压在了身后实验楼的外墙上,简单粗暴地表达了他约她过来的目的。 实验一楼离宿舍挺远,又是在一处偏僻的教学区,更是因为平时在这里上解刨实验课,所以除了白天上课之外,根本不会有人在晚上时出现在这里,所以赵新亚才把人约到这儿。 不顾陆遥无声的反抗,他一边和陆遥的双手缠斗,一边趁机会在她脸上脖子上亲吻着。 陆遥被赵新亚满身的酒气熏得要吐。 “真没想到啊,你竟然会拍出那种照片……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还以为你有多清纯呢,原来是个假正经!”赵新亚一口咬上陆遥的脖子,狠声道。 他的话让陆遥后背一僵,瞬间放弃了所有抵抗。 陆遥的默然,让赵新亚心里涌上一股兴奋,他将陆遥压在墙上,从她的脖子一路亲吻至她唇边,手更是从她腰侧滑了进去。 “是谁给你看的照片?”陆遥空洞的声音在赵新亚头顶响起。 “很多人都有你的照片。”他敷衍道。 “是不是张伟?”陆遥的这组照片确实在网上被疯狂转发过,但因为拍照角度问题,几乎没有人知道照片中的人就是她,可如果赵新亚知道是她,那么除了像路君峰一样和她关系亲密的人之外,就只有拍下这些照片的人了。 “是谁说的,有什么关系……”赵新亚现在的心思全在怀里这副诱人的身体上,他一遍遍吻着陆遥的眼睛,意乱情迷道,“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不但不会告诉别人照片中的人是你,我也不在乎你拍过什么,你和谁做过什么,好不好陆遥?” 说完,他突然把她抱进怀里:“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也好想……要你,这里不大方便,我们出了学校再说……” “赵新亚,你想对我做什么?”陆遥冷静地问他。 “做什么?”赵新亚觉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过既然陆遥问,那他有问必答,“我想要你和做男女之间最快乐的事!”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你不得不答应!我手里有你拍的‘情色照片’!” 赵新亚喝了酒,原本就有了几分醉意,陆遥又是不怎么愿意受自己威胁的样子,这让他变得怒不可遏:“陆遥你矫情什么?张伟都高告诉我了,你从小就和家里的养子厮混在一起,两个人之间不清不楚……你早就不干净了,在我这装什么清纯无知呢!” 陆遥推开赵新亚,背靠在墙上,赵新亚提到的那个人,让她心里一阵阵抽痛。 “我过去谈的女朋友哪一个不比你干净一百倍!”赵新亚发狠似地抓起陆遥的衣领,两眼凶恶地瞪着她骂道,“被人玩腻后扔了的破玩意儿,你以为我真有多稀罕?现在知道哭了?当初我在你屁股后面追着求着你时,你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伤心呢!” “我没有……没有做过那些事。”陆遥流着泪替自己辩解。 “我管你过去做了什么!反正我手里有你的照片,要是你今天不和我走,我就把这些照片打印几千份,写上你名字后贴满整个二医大,我看你以后怎么见人!” “赵新亚,你威胁我……你知不知道这是……这是强……奸?”陆遥被他此时的蛮横吓坏了,哆哆嗦嗦没有任何威慑力地警告他。 “是又怎么样?”他拎着陆遥的衣领将她拉至自己面前,恶狠狠道,“我就是要强迫你,折磨你,我要让你后悔当初那么对我!!!” 陆遥任凭他勒得自己脖子都快断了,她已经感觉不到手腕被抓疼。 她心里未免悲凉,张伟曾经形容她是个易招变态的体质,看来他没说错,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些偏执狂,妄想症,变态! 陆遥其实对这位赵新亚学长的印象不差,除了入学报道第一天他的热心肠以外,这位学长追求她的方式方法堪称绅士文雅,无非是找她一起在食堂吃个饭,图书馆看一下午的书,平时发个短信问候一声。 有时候他来不及隐藏自己的心思,情不自禁越过了线,她不想做得太绝情,会不轻不重地提点他一下,他也都明白,明白了也会变得规规矩矩。 在陆遥看来,时间长了,他就会知道自己在她那儿不会有任何回应,会慢慢放弃,可她现在才发现与其想着以温和一点的方式对待,还不如按着她以前的做法,直接了当地“劝退”。 虽然话难听过分,可也好过因为她的心软,让他总是存了点希望,而这些不切实际又缥缈无望的希望一天天的累积在一起,就让人心里产生了怨念,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执念。 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一直仰望着的人其实和心里的人完全不一样,不仅一点不清纯,竟然还是个不知廉耻道德败坏的人,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对陆遥由爱生恨,整个人的思想也发生了扭曲,在他心里陆遥是个害自己浪费了诸多真情打破了他美好幻想的恶人。 这样的陆遥,人人得而诛之! “学长,你不是这样的人,难道这是张伟教你的吗?”陆遥一脸茫然,像是在扼腕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听她这么说,赵新亚不以为然道:“张伟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胁迫你拍下了那些下流照片发布在网络上而已,这种低级无趣的事只有初中生才会去做!他就只会玩这些,你以为他手里只有你的照片吗?我告诉你,他手里捏着一长串女生的不雅照,可他是个十足十的软脚虾,只看不玩,有什么意思!” 陆遥惊恐:“你说什么,他还拍了其他女生?” “要不是靠他老爸替他兜着,你以为他那些破事儿能藏得住?早被人举报无数次了!” 赵新亚这人挺吃得开,在哪里都混得挺好,特别是和团委的几个老师,平时都像朋友似的相处。 张伟的事情学校里其实瞒得很紧,知道的人非常少,就算闻到些什么风声,但都不知道说的是谁,团委老师在和他说起学校里有女生向校长室实名举报,某个男生偷拍自己后又拿偷拍的照片逼迫自己拍些不雅照时,其实老师也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赵新亚是刚才在四川菜馆,在张伟手机里看到了陆遥的照片后才联想到了这件事。 “你说的人是药学专业大三的张伟,他爸爸是XX医院的副院长?” “除了他,还有哪个张伟?”赵新亚脱口而出,“他爸爸要不是在XX医院负责人事这块工作,而他们医院又与我们学校的毕业招生息息相关,你以为他凭什么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学校里各种名誉都有他一份?全是靠他那个副院长爹!” “哦,是吗……”陆遥若有所思地点头,刚才满脸的惊慌害怕已经消失不见。 她抬手挥开赵新亚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淡定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什么意思?”赵新亚突然发现此时的陆遥和刚才根本像是两个人,刚才那个因为被自己胁迫而无助害怕的小女生不见了,眼前的陆遥泰然自若,不见一丝的慌张。 “学长,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陆遥确认完刚才在挣扎中口袋里的录音笔没丢后转身想走。 “你站住!”赵新亚抓住陆遥的肩膀,不让她走,“你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陆遥嫌恶地掸开他的手。 “你……你不怕我告诉别人那些照片中的人是你吗?”他的眼中透露出狠厉。 “哦,是有点怕。”陆遥口气轻松,和“怕”根本扯不到一块。 她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刚才还志在必得的赵新亚开始产生了恐惧,为什么他觉得手握把柄的人不是他而是陆遥呢? “好了,不和你玩了。”陆遥朝宿舍方向瞥了眼,她和赵新亚扯了这么久,现在恐怕快要过熄灯时间了,要是晚回去,得招宿管阿姨的盘问。 她看了眼愣住的赵新亚,不耐烦道:“我说学长,酒量不好就少喝酒,当心被人当了木仓使都不知道!” 陆遥这番模棱两可的解释让赵新亚更是一头雾水:“陆遥,你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遥很想翻个白眼,可她忍住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赵新亚站在原地不动,无奈地叹了口气:“宿舍大门快关了,边走边说。” 这件事反转得太快,而且陆遥究竟是什么意思赵新亚也没搞明白,可他却像是受了蛊惑般真的亦步亦趋地跟在陆遥身后往宿舍楼走去,把刚才还想要把陆遥好好教训一顿的嚣张气焰丢了个一干二净。 陆遥脚步不停,嘴里快速说道:“连你都知道张伟给其他女生拍不雅照片的事了,那就说明学校已经在查了,不管有没有确准是他,以他的德性肯定不会承认,但不承认也没用啊,,所以怎么办呢?于是他就找到了你这只替罪羔羊,让你拿着我的不雅照来威胁我,张伟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妥协肯定和你闹得一拍两散,你为了报复我把照片宣扬出去之后,他就可以一口咬定不雅照是你拍的,不管是我还是其他女生都是你拍的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正好把话说完,陆遥也不和赵新亚打招呼,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女寝。 赵新亚呆愣在门口,遥望着陆遥奔进去的身影,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对于陆遥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抓不住个重点,脑袋里乱哄哄一片,虽然整个人都在懵逼,但他心里却没来由地感到了后怕,隐隐觉着自己的人生好像差一点就毁了…… ------------ 第176章 番外一 陆遥03 自从那天之后赵新亚就彻底消失在了陆遥的生活中,可她耳根子清静没几天,有个更让他讨厌的人开始时不时地冒出来。 陆遥只要在寝室就能经常听见舍友们提到他的名字,无非是又帅又温柔,家世人品无可挑剔,全是些小女生对梦想中完美优秀学长的向往。 每当听到这些,陆遥心里就冷笑,觉着这年头怎么男人都是两面派,而这种带着变态气息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受女生们喜欢呢? 某一天的下午,陆遥刚从图书馆出来就和这个变态撞了个正着,两个人各自手里的书混做了一堆。 陆遥暗地里骂了声“晦气”,却在急急忙忙捡东西时瞄到了张照片,这张只是一个背影的照片让刚才还想要拔腿就跑的陆遥愣在了当场。 张伟将书里夹着的照片抽出,递到陆遥面前,一脸温和:“拿去吧。” 陆遥强迫自己收回紧盯住照片的视线,撇过脸。 “陆遥,我想和你谈谈。”张伟跟在陆遥身后。 陆遥加快脚步,到最后近乎小跑起来,身后的张伟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陆遥,等等,”张伟快步跟上她,拉住她的手腕,随即又放开,“难道你不想他吗?” 急欲逃离的陆遥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们就站在图书馆外的走廊过道里,因为走廊里设有桌椅,还可以连接学校无线网,很多学生会在这里用笔记本电脑上网。 张伟走近陆遥对她小声说道:“这里人多,换个地方。” 陆遥手里抱着一大堆的书靠在楼梯间的楼梯扶手上,张伟站在她面前。 “准备出国?”视线从她手里的一大堆国外文献上扫过,他惊讶道,“我还以为你早就放弃了。” 陆遥低垂着视线不说话。 就算在美女如云的二医大里,陆遥的脸蛋也绝不落于下风。 褪去了小女生的青涩稚嫩,再加上了点忧郁气质,张伟觉得现在的陆遥比过去更漂亮,更让人心动,怪不得赵新亚那些人会这么痴迷她。 可漂亮又有什么用,脑筋不会转弯,为了一个早就不要她的男人,把身边所有好男人都阻挡在外,更是听说为了他和她爸爸闹翻了,几乎连家都不回。 “照片能再让我看一眼吗……”刚才还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照片上那个背影。 陆遥接过照片,右手轻柔地拂过照片上颀长清瘦的那抹背影。 照片应该是初秋时拍的,他穿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牛仔裤,从背影的姿势看手里应该是捧着书,走在学校的草坪上。 陆遥听说UC的学生生活区域很大,更是拥有堪比公园的大草坪,天气好时,UC的学生们喜欢躺在草坪上看书,聊天,或者仅仅是望着蔚蓝的天空发呆。 张伟看着陆遥露出的小虎牙,越是觉得她令人着迷心里就越感到失落,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儿,一颗心被人整个地剖出来带走了…… “头发有点长了……” “什么?”张伟没听清陆遥的自言自语。 陆遥这才收敛起所有对这个人不该流露出的情绪,她想将照片还给张伟,但张伟没收。 “你拿着吧。” “给我?”这个拍照片的人虽然离他很近,但能看出是偷拍的。 “嗯,夏娴文给我发了封邮件,托我把这张照片带给你。”张伟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她只说让我把照片给你,并没有说任何其他事情,所以我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既然照片是给你的,那么是要还是扔,得你自己决定。” 她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猜到这个拍照的人应该是和他关系比较亲密的人,可当张伟说出“夏娴文”三个字,还是让她那颗以为不会再痛的心泛起了难言的酸涩。 所以他们两个人不仅一起出国留学,还同时在UC念书,说不定……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就像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一样,即使没有课,也会待在一起。 张伟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表情变化,他试探着问她:“你是不是想在大二时申请M国的交换生名额,你想去UC,想去找他是吗?” 路君峰走后,陆遥所表现出的冷静让所有人都一度感到害怕,当时最为担忧的人就是她爸爸,他以为依着她的性子肯定会追去M国,可让人出乎意料之外。 陆遥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路君峰出国留学并且抛弃了她的事,在她和陆匀为了那些不堪的过去大吵一架之后,她把所有一切放下,不管是路君峰还是陆匀,她只字不提咬着牙强迫自己把这一切都咽下。 可其实只要有人不经意间提到了他的名字,或者仅仅是看到学校里某个很像他的背影,都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开学之后,她几乎不回家,因为家里到处都有他的回忆,对于陆遥来说,那不是家而是地狱。 “陆遥你得明白,就算你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路君峰已经走了,当初他不考虑你的感受出国留学,现在他在UC又和夏娴文双宿双飞……我问你,他走了这么久给你打过电话发过信息,他关心过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吗?他又是否知道你差点就被赵新亚那个混蛋给强奸了?” 陆遥猛地抬起头看向张伟。 “陆遥你别这么看我,我当时只是不忍心看他为了你那么痛苦,才劝他既然喜欢就不要轻易放弃而已,他对你做的那些事全是他自己的主意,我可什么都没教他!”张伟信誓旦旦地给自己洗刷嫌疑。 张伟这副嘴脸让陆遥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世上会这种人,在明知道对方已经了解你这个人的品性后还能如此不顾事实,颠倒黑白! “好了,陆遥,我们和好吧,把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忘了吧!”张伟似乎很在乎陆遥对他的态度,看不得陆遥恨他仇视他,他想要和她缓和关系,于是主动放低姿态,苦口婆心地劝她。 “再怎么说我们两家都是世交,从小就知根知底,而且我妈妈也很喜欢你,一直想要把我们两个人凑成一对……可就算你讨厌我,也不用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吧?在二医大,你一个朋友都没有,甚至连你们寝室的人都孤立你欺负你!虽然你不当我是朋友,可好歹平时在学校碰到什么事来找我帮个忙总行吧,陆遥,我不指望别的,就希望你不要总是避着我。” 陆遥险些要被张伟这番感人肺腑的话给感动了,可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张伟是个什么人,他是个表里不一变态恶心的人渣! 陆遥将手里的照片塞进口袋里,用力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张伟,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希望以后不用再碰见你。” 一路上像是有人在追赶,陆遥没头没脑地冲回了宿舍。 六楼的楼梯她一口气跑完,站在寝室门外时累得连钥匙都拿不稳,好不容易开了门,没课的下午宿舍里一贯地冷冷清清,室友不知去了哪里。 陆遥将怀里的书一股脑地扔在了书桌上,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后再去洗了把脸,还换了身睡衣,在书桌上随手拿了本书后就爬上了床。 躺上床后眼睛就盯在书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上,视线都不敢越过书的边沿…… 不知过了多久,别说一个字了,就连一个标点符号她都没看进脑袋里! 整个人像是空心的,什么都没了也什么都装不了。 她现在全身上下所有的心思全都在自己身下,在这张床下的那张书桌旁,在椅子上挂着的那件外套上。 外套的口袋里有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夺去了她身体里所有的东西,和脑袋里一切思绪,像块磁力很大的吸铁石,将陆遥这根坚硬如铁的针使劲地往身上吸。 冬天赤脚踩在铁质的爬梯上,冻得她直打哆嗦,宿舍是老宿舍没装空调,陆遥他们这间寝室的阳台落地窗怎么关中间都会有条缝,一到冬天,风就往里灌。 陆遥最怕冷,可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赤脚站在自己书桌前,站了很久。 当她最终伸手去拿口袋里的那张照片时已经冻得整个人都麻木了,重新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又用了很长时间,才让她全身几乎冻住的血液再次慢慢变温。 恢复了体温的陆遥,将照片摊开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将因为塞在口袋里而褶皱了的照片一角捋平。 当手指落在照片里的背影上时,陆遥突然急喘了一口气,心口一阵翻涌。 她慌乱得将照片翻到背面,她怕那种刻骨铭心的疼再犯,可竭力压抑之时却惊愕得发现脸上冰凉一片,原来身体远比她的心更诚实。 撑了这么久,她其实根本骗不了自己,仅仅一张只有背影的照片就能轻易将她努力伪装的面具撕下,将散落一地的刀又一刀刀地扎回了心上。 将照片贴在心口,她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床上,流着漫长而绵延不绝的眼泪。 “阿峰,我好想你……” ------------ 第177章 番外一 陆遥04 后来发生的事,像是一场狗血离奇,剧情烂大街的生活剧。 从被人故意倒光的沐浴乳洗发膏,折断的梳子,被人撕碎了扔在床上的睡衣,到最后陆遥被一床红色“鲜血”吓到尖叫。 她终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寝室里的其他三人一起吵到了辅导员办公室。 可她们根本不会承认做过的事,反而一致指责陆遥才是影响他们寝室和谐的罪魁祸首,她不合群,她孤僻冷漠,她总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她从不把大家放在眼里。 辰辰更是在一整个办公室的老师们教授们面前哭成了个泪人,含蓄隐喻地提到了被横刀夺爱的故事。 真理站在少数人一边,但绝对不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而人们只同情弱者,大部分人先入为主地把长得漂亮个性又清冷的人划入了倨高傲慢不可一世中。 吵到最后,陆遥闭上了嘴,任凭他们把莫须有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一句辩解都没有,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辅导员左右为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面上不能太厚此薄彼,劝大家都互相体谅。 调解到最后,陆遥只提了一个要求,换寝室。 可是开学才过半,每个学院各个专业的宿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会有空着的宿舍床铺呢? 辅导员安抚陆遥让她再等等,下学期再替她换,陆遥当场没再说什么,回了寝室。 四个人难得都在,因为刚吵了一架,心里憋着怨气,那三个人凑在一堆指桑骂槐,她们警告她不想被赶出去除非她以后夹着尾巴做人。 陆遥当做没听见,离开了宿舍。 过了没多久,陆遥回了宿舍后开始收拾东西,她们嘲笑她听不懂人话,老师都说了没空床铺了,难道她想要出去睡操场? 陆遥当然不用睡操场,她只需要往市打一个电话,学校很快就给她安排了一间只有研究生才可以申请的双人宿舍,还是个空着没人住的套间。 刚把所有东西都搬到新宿舍,张伟的短信就来了,只有四个字,“因祸得福”。 陆遥把短信删了还觉得不解气,又把手机电板拆了后扔得远远的。 她知道寝室里的姑娘看她不顺眼,但开学到现在一直相安无事,辰辰和赵新亚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没必要突然秋后算账起来,所以一定是这位张大公子在背后搞的鬼。 陆遥这才发觉路君峰当初说的那些话何其正确,自己根本不该和这种人渣扯上一丁点的关系,连眼神都不该对上! 陆遥不知道的是,那天张伟在图书馆里碰到她之前,正和辰辰在一块儿,他是当着辰辰的面去追的陆遥,他们躲在楼梯通道里的话,也是张伟精心设计好的。 设计了什么? 很快那位陆遥宿舍的老乡在和S市的同学朋友打听下,从绯闻满天飞不知真相却自以为是事实中,终于嗅出了点关于陆遥人品恶劣的证据。 原来陆遥早在F附中时就是个心机女绿茶婊,专门勾搭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差点就拆散了当时F附中的金童玉女,害得对方一个原本个性开朗活泼的女生,在高中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像是变了个人。 最后还逼得人家出了国,好在男朋友最后幡然醒悟追着一起去了国外念书,才算是没毁在陆遥手里。 女生们最爱探讨八卦,特别是一个对于她们来说不合群,独来独往很神秘的女生,在闻到一丝半点的风声后就开始添油加醋。 结合前文后续,将当初辰辰被赵新亚放鸽子,后来喜欢上的大三学长又和陆遥走得近联系在了一块儿,得出了陆遥是个喜欢抢身边好友,特别是漂亮姑娘男朋友的烂人! 陆遥从小就被迫处于舆论的漩涡中,当她决定关上自己的心门时早就已经不把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上课,看书,回宿舍睡觉,她总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换了一张又一张借书卡,每一张记录满满的都是英文参考书,各类国外文献,在学期末时陆遥更是向学院提交了M国大学交换生申请书。 当她去教务处交完申请书出来,站在楼底下的台阶上,望着楼前一群嬉闹奔跑撒欢的人,因为初雪,他们兴奋地从实验室直接跑出来连外套都来不及…… 陆遥紧了紧脖子上墨绿色的羊绒围巾,一头扎进了大雪纷飞中。 考试周陆遥像是发了疯,没日没夜地看书复习,比起当年高考还要卖力。 因为她明白将来学校在评估交换生时,最主要以学生的绩点为主,绩点越高,就能有更多的选择权,虽然像UC这样的学校不会出现在二医大的交换生项目中,但至少她可以选择在加州的学校,能离UC近一点。 埋头考试的陆遥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了二医大的“名人”,有关于她的传闻尘嚣日上。 陆遥刚开始还不以为意,想他们不过是传些她抢人男朋友的无聊话题,直到她发现除了女生之外,二医大的那些木讷无趣甚至在陆遥看来呆板的宅男们,都开始明里暗里地偷偷打量她。 不管是在图书馆,食堂,竟然还有在考场里偷瞄她的。 她不傻,能分辨得出这些眼神里所蕴含的意味,并不是过去那种因为陆遥是个漂亮的女生而对她脸蛋和身材的纯欣赏,而是带着看好戏般的,用无耻下流的眼神在对她进行品头论足! 考完最后一门,辅导员才找她谈话。 辅导员把电脑里的照片一张张翻给她看,并暗指几乎整个二医大都传遍了这些照片,虽然照片中看不清脸,可所有人都在传照片上的人是陆遥,因为照片中的人穿着F初级中学的校服,她长发及腰,皮肤白皙,和公卫院院花的气质非常相似。 众口铄金,不管事实究竟如何,所有恶毒的传言被无数张嘴渲染成了事实,朝她泼上了一头一脸的脏水。 辅导员最后那句“一个学生是否优秀并不取决于成绩而是人品”的所谓忠告,让陆遥终于再也撑不下去。 考完试大家都在整理行李准备回家过年,陆遥不管不顾地冲进某幢女寝的六楼,发了疯似地将寝室里所有可以搬动的东西砸了个完。 这件事惊动了宿管中心,学校团委和教务处。 陆匀赶到二医大,在和陆遥的辅导员还有学校的各种人物谈完已近半夜,陆匀被人簇拥着走出会议室,看到坐在门外走道里的女儿。 陆匀婉拒了学校的安排,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众人都不敢和这对父女俩多待,寒暄了几句后就纷纷离开。 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陆遥了,二医大和S市之间跨省,可坐火车只要一个多小时,比开车从S市市区到市郊还快,陆匀在接到学校的电话开车过来三个小时。 但陆遥不回家,不管周末还是节假日,开了学后她就再也没回过家,所有日常所需,换季衣物都是现买,更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他知道她为了阿峰和她妈妈的事情怨恨自己,而他也根本没有任何弥补她的办法,如果不见自己是她对他的惩罚,他甘心受罚。 而他虽然能猜到点他这个不会服软的女儿在学校恐怕会过得有些难,但他绝对想不到她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他们说什么了,是不是我的交换生申请没戏了?”陆匀站在她面前,她终于抬头望向他。 “即使没法公费,我也可以送你出去。”马不停蹄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赶过来,又被告知了自己女儿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陆匀感到疲惫不堪,他向她伸出手,想要拉她起身。 “走吧,跟爸爸回家。” “我已经报了托福,如果学校这里行不通,我可以想别的办法。”对父亲伸出的手视而不见,陆遥站起身,才发觉下半身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原来会议室外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调,而她竟然一直都没发觉。 是啊,再冷她也早就感觉不到了。 父女俩走出教职办公楼,天黑,陆遥走得慢,陆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冷得抽了抽鼻子,他看着她的脖子:“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点。” 陆遥手插在口袋里,不管陆匀说什么都坚决不回话,直到走到了停车场。 “你和爸爸一起回去吧?” “我要留在学校里准备托福。” 陆匀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红着眼眶对她说:“遥遥,爸爸相信你!” 陆遥冷笑着掸开他的手:“照片上的人是我。” “是谁逼你拍的!”陆匀是她的爸爸,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她,所以在学校提到这件事时他选择了避过,而是一直在和学校了解陆遥与同学之间关系变得恶劣的起因。 陆匀的愤怒却让陆遥觉得特别可笑。 她扫了自己父亲一眼后,冷漠地收回了目光,垂下的目光里是让陆匀不知名的害怕。 陆遥:“谁逼我的?还能是谁,不就是为了自己的所谓理想,和过去你最厌恶的权力,打压你的那些好同僚,逼得他们把所有的怨气都冲着陆院长的女儿来吗?”陆遥轻声叹了口气,“爸爸,你早该料到的,与丑陋狼狈为奸的后果,是让人变得更加不堪入目!” ------------ 第178章 番外一 陆遥05 在那天之后,陆遥除了没法自负学费和生活费之外,和自己的父亲之间几乎断了所有联系。 整个寒假,她待在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宿舍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整个人都埋在了书堆里。 期间小孟和她联系过一次,因为互相将对方了解得太深,反而无从说起宽慰劝解的话。 寒假这段时间恐怕是陆遥上了大学后最为耳根子清闲的一段时间。 除了除夕夜满城的烟花将她从被窝里炸醒。 她披着衣服哆哆嗦嗦地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冷得上下牙都在打颤,陆遥突然发现国内的冬天实在太冷了,不管是S市还是二医大,都冷得让人受不了,如果将来有机会她一定要选择一个永远都不会有冬天的地方生活。 传言并没有因为陆匀的到来而截止,反而因着他大医院院长的身份将陆遥更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们认为陆遥除了是个装清纯假清高,骨子里骚 浪贱的绿茶婊之外,连那些好成绩也是假的。 他们看不到陆遥在学校图书馆里埋头苦读,看不到她那些快要垒满一房间的笔记本参考书,在他们眼里,她是靠着自己父亲的关系,才能在都是精英的二医大里成绩遥遥领先。 他们说她父亲不仅仅是大医院的院长,还和国内医疗部的某些大领导关系密切,连二医大的校长都可以不用放在眼里。 所以学校里将那些照片传得最“积极”的学生下了处分,在所谓的调查过事实之后认定陆遥过去的室友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才让陆遥终于忍无可忍。 从同情,质疑,鄙夷,到最后的厌恶,他们对待陆遥的行为渐渐升级。 不仅传言她的成绩作假,更是有人言辞灼灼地说她是靠着父亲的关系才考进的二医大。 因为她当年的高考分数根本就不到学校的分数线,这简直就是贴板上钉钉的证据,自主加分是学校的权利,陆遥当时是否符合学校的加分条件这种事没有人会关心,只要她父亲手握权力,而她的分数确实没有达标,就足以证明所有的传闻。 除了周围的同学,渐渐的连一些老师看她的眼光里都带着讽刺! 陆遥不吵不闹,不辩解不反抗,因为她的心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出国,去M国,去UC,去找他! 陆遥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坚硬如铁,被自己最爱的人抛弃伤害,她还能说服自己振作起来,逼着自己压下所有的悲痛,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坚强到有时连自己都觉得是个怪物。 她忍住了他们在她身上泼的脏水,在她宿舍门口倒的垃圾,门上泼的墨汁。 可那天夜里,她因为发烧吃不下东西跑去学校后门口买粥,被几个男生堵在后门口,把她逼到了没有路灯,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墙角。 他们逼着她脱衣服,他们拿出手机对着她拍,刺眼的闪光灯让她抬手遮住眼睛! 他们嘴里一边说着下流恶毒的话,一边伸手拽她的头发,摸她的脸,扯她的衣领。 要不是正好有人经过把他们吓跑了,陆遥不敢想象他们还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这些人明白陆遥不能把他们这么样,就算她最后告发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她根本不认识他们,连一共几个人,叫什么名字哪个专业的一概不知,难道她要向学校告发二医大的所有男生吗? 那天夜里,从后门口到寝室的一路上,陆遥神色如常,镇定自若,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可当她关上寝室门,背靠在门后脚才开始发软,她缓缓蹲下,用双臂将自己紧紧环抱起来。 周围的寝室里都有人住,她知道自己这里但凡发出点什么动静都能被人知道,所以她死死地咬住下嘴唇,咬到鲜血淋漓也不自知,悲痛压抑的哭声从她臂弯中一点点的漏了出来…… 路君峰走后的一年里,陆遥经历了外公的去世,怕外婆触景伤情,唐静泊老先生把她接去了马来。 外公走后,从陆遥身上开始的看似无关却又十分清晰无疑地指向陆院长的谣言和传闻开始发酵。 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人能把自己摘干净。 从一笔资金的不明去向开始查起,到最后被人挖出当年在平潭时出的医疗事故,还有年轻时和医院里实习小护士之间的不道德关系,在如此大规模的“揭发”之下,才不过坐了一年多院长的陆匀被停薪停职,等待单位的安排。 陆匀这才明白,自己当年那么抵触尹家的帮助,可到头来成也尹家败也尹家。 在陆家的丑闻败露之后,陆遥在学校里根本待不下去,她听从学校的建议休学一年,拖着行李回到家时却看到了满屋子的酒瓶。 她爸爸彻底放弃了自己。 她当时不懂,他在放弃了自己所有信仰才换来实现理想的机会被破灭后的打击有多大,当时的陆遥只觉得他并没任何值得别人同情的地方,自作孽不可活,所有人都该为他做过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二十年前因为他的失误害一个家失去丈夫和父亲时,就该做出忏悔,如今不过是本息奉还。 陆遥冷眼看着他在酒精中一天天麻痹自己,她因为不想看到他,整天泡在市立图书馆。 有一天回家她发现家里的门被砸了,陆匀满脸是血,坐在地上。 陆匀满嘴酒气地安慰她:没事没事,爸爸把他们打跑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 陆遥后来从周围邻居的指指点点中知道她爸爸好像贪了一笔钱,其实准确来讲不是贪,而是把本该用来进一批重要医疗器械的钱挪作他用,那些找上门来的是医院的供应商,因为陆匀动了他们的利益,来找他“理论”。 可别人并不清楚陆匀挪 用公款的实情,只知道他贪了钱,连病人的钱都贪,真是昧了良心了。 从此之后,陆家就没再安生过,不是停水停电,就是半夜有人来敲门,陆遥觉得要不是他们家住在十六楼,恐怕还会有人从阳台爬进来把他们家也砸个稀巴烂。 陆匀则被叫去调查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回来都得醉个几天,这些事陆遥不敢和外婆说,父女俩躲在S市的家里默默的一天天的捱。 她还能捱,是因为她相信总有一天能结束这一切,只要她能出去,能找到他,能再次和他在一起,所有她现在承受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可最后连这点希望也破灭了。 陆遥的签证被拒,签证处没有给她拒签的理由,只含蓄地问了她一句,她的直系亲属里是否有人牵扯到了经济案件。 陆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陆匀不在,家里也没有成堆的酒瓶,甚至连酒味都淡了许多,阳台上挂满了刚洗的衣服,厨房里卫生间里一尘不染。 陆遥赶到医院时,陆匀的手术已经快结束,这一次他不再是站在手术台上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那个,而是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毫无声息。 陆匀死的那天夜里,陆遥给路君峰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在陆遥二十年的短短人生中,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死亡,可每一次都有人陪在她的身边,他们教她要坚强,为了身边其他人而勇敢,你要忍着悲伤,你要负重前行。 可当陆匀也离开了她,她不知道现在还有谁可以让她继续撑下去,或者是否还有人还在乎自己。 她急需要一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所以她在他走后的一年之后第一次拨通了那个她不敢打的电话。 她想要告诉他,爸爸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国内一个亲人都没有,她也不敢给外婆打电话,外公去世后外婆的身体每况愈下,所以她只能找他。 她会非常诚恳地请求他抽个空回国,帮助自己一起度过这个艰难时期,不会耽误他很久,只要办完了爸爸的丧事,他就可以回去,她不会死皮赖脸,不会不让他离开。 她会告诉他,自己早就不是过去那个任性的娇娇女了,她在他不在的一年多里改变了许多,他一定不相信,她会自己烧水,会洗衣服,会打扫房间…… 陆遥怎么可能打得通路君峰的电话呢,他在出国前根本没开通国际漫游,所以她永远不可能打通他国内的手机号码,而他到了M国后学校给他重新办了张当地的电话卡,国内的手机号早就不用了。 陆遥当然不会知道他在M国的手机号。 在陆遥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在她给自己最后一丝希望的时刻,在明白已经失去了路君峰的联络后,她终于开始收拾起早该放下的执着。 凌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陆遥将没电的手机揣回了衣服口袋,深吸一口气后从地上站起了身。 陆匀的丧事一办完,陆遥就把房子给卖了,拿了钱还了一部分葬礼花的钱,剩下的一大半打给了XX市,她外婆那儿的一个远方亲戚的账户里。 她还专程去了次XX市,听说那个远方亲戚的儿子,叫秦尧的考上了F大学。 陆遥躲在暗处偷瞄了他两眼,离得远,看不清他的长相,更谈不上眉眼和自己像不像,倒是觉得他这股子聪明劲不知道随了谁。 这件事她一直深埋在了心底,连方苑也一个字都没漏出来。 当方苑知道陆匀死后赶回国,陆遥早已经消失了,更是在新加坡失去踪迹后,连唐家也无从找起。 陆遥这一走,便消失了十年。 ------------ 第179章 番外二 路君峰01 每年的万圣节,UC有一个传统,就是由各个学院设计一个带有自己学院风格的“鬼屋”,可以将某个教室装扮成恐怖空间,也可以将学院整幢大楼都改装成恐怖大楼! 这一天是UC的不眠夜,更是UC教师学生们的狂欢夜! 路君峰被同学拖着进入了一个以“荒废旧医院”为主题的鬼楼,从出口走出来时感觉耳膜都要被身边的人给震碎了。 “嗨,Aaron,怎么样,刺激吧!”室友看到他出来,上前与他击掌。 “还行。”他其实一路上都在害怕的不是鬼屋,而是周围女同学的尖叫声和突然撞向他怀里的惊吓。 “所以,感觉怎么样?”室友玩味的眼神扫过路君峰身后正兴奋地谈论着刚才在鬼屋中所见所闻的女孩子们。 “什么怎么样?” “你怎么回事啊,朋友!”室友揽在他肩头,不可思议道,“你难道一个都不敢兴趣?那些可都是我们系里最正点的妹子!” 路君峰笑着推开室友,往前走。 “嗨,还有好几个主题鬼屋没去呢!”室友在身后喊。 路君峰没回头,只朝他挥了挥手。 “Aaron怎么走了?”路君峰一走,室友就被妹子们团团围住。 “是啊,走了。”室友也颇为无奈。 今天他好不容易把这个和自己同屋,呆板无趣只会读书的老古董给拉出来,原本以为能给学校里的妹子们创造福利,好歹能实现其中一个妹子的幻想,和这个高大英俊的学霸谈场唯美浪漫的恋爱,就算他对把妹没什么兴趣,可趁着鬼屋里人心惶惶占占妹子们的便宜也好啊! 可谁知这家伙这么死板…… “姑娘们,别管他了,我带你们去玩个更刺激的鬼屋吧!” 路君峰一路上走过,学校里到处是人,怪叫狂欢的,拥抱在一起大哭的,还有喝醉了酒念诗拉琴的…… 还有……少儿不宜。 当路君峰认出那人时,对方也同时看到了他。 推开身边的人,踩着晃荡的步子走到他面前。 “呦,难得在这种日子里看到你。”喝了点酒后醉意朦胧,眉眼带着妩媚动情。 可路君峰只冷漠地扫了一眼。 “等等,”她叫住他,“我有话和你说。” 加州的秋天很舒服,就是晚上有点凉。 他们坐在人工湖边的草坪上,她穿一件露肩抹胸的小裙子,冻得缩着肩膀。 “介意吗?”她抽出一根烟。 “介意。” “你怎么和陆……”一件外套盖在了她曲起的双腿上,“和陆遥一样闻不得烟味。” 她冷笑着,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 青色的烟雾就像在她的脸上戴上了一副假面具,让人窥探不得自己内心的同时把一切悲伤都掩盖无痕。 “又换了?”面无表情之下是刻意忽视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心里的刺痛。 她无所谓道:“嗯,这个更有钱。” 直到夏娴文点上第二支烟,路君峰才忍不住开口。 “你刚才说有话对我说。” “你想听什么?” 路君峰撇过头看向她。 知道他在注视着自己,她突然“噗嗤”一下,没拿烟的手摸上他的大腿,她凑近他的脸,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和你说……陆遥的事?” 抓住在自己腿上乱摸的手,将它举到两人视线中间,他一脸冷漠:“你以为自己配说她的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娴文抽回手,对于路君峰赤裸裸的鄙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泪水连连。 “路君峰啊路君峰,”夏娴文边摇头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你真是……真是太搞笑了!” 她掐了手里的烟,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停下了突如其来的一阵难过的笑意。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很喜欢陆遥的原因。” 路君峰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这么说吧,你和我,路君峰和夏娴文,是什么人呢?是从小在烂泥里滚了一身泥,全身脏兮兮的小孩,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干净白衣服的孩子时,就恨不得也将他们拉下泥坑。就算拉不动,也要拼命爬上岸再将自己这一生泥蹭人家身上!自私,恶毒,下作!” 夏娴文的视线从他紧握成拳的双手上掠过,她虽然喝多了,可酒量在那儿,那点酒精只够催发她心底深处对自己最不敢又最真实的剖析。 “陆遥就是那个从小穿着干净衣服的孩子,不仅如此,内心更是纯净如白纸,可世界上怎么能存在这种干净纯粹的人呢?于是我们嫉妒她,眼红她,恨她,看不得她那么干净那么好。是吗,路君峰?” “那是你,夏娴文。”睁着干涩的眼睛,他望着黑沉沉的湖面,不愿意承认她说的话。 “是,我承认我嫉妒她,由爱生恨,所以我处心积虑地想拆开你们两个人,因为我知道陆遥她有多爱你,你对于她的重要性,可是连我都知道的事,你却始终不相信她。” 夏娴文曾经拼了六年的时间考上F附中,才能和陆遥同校,又花了近三年的时间去了解这个人,可直到后来她才发觉,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这么挖空心思地去对付她。 陆遥就是个一根筋的傻孩子,爱不爱在不在乎全在她一颗心里,并且是个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心剖出来送给别人的大傻子! “路君峰,你真的恨她吗?恨她爸爸害死了你爸爸,害得你和你妈妈从小分离,和你弟弟十几年后才得以相见,还是恨她让你从小被人欺负侮辱?哦,你还恨他背着你和张伟那个变态苟且是吧?是挺过分的,真是闻者伤心啊!可是……” 夏娴文话音一转:“就算你爸爸的死不是医疗事故,是她爸爸蓄意谋杀,他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把你的整个人生毁之一炬,可是你明白这些和陆遥没有任何关系,当年她甚至还没出生!” “你把这些无法挽回的过错算在她的身上,你不觉得说不过去吗?还有张伟,连我都明白那些照片就是他逼陆遥拍的!至于为什么陆遥会受他的胁迫,路君峰你扪心自问,陆遥是什么样的人?能逼她放下自尊的人只能是谁!” 夏娴文的一字一句,终于让路君峰再也忍受不住,站起了身,可他没有转身离开。 夏娴文知道,这个人其实一直等着谁骂他一顿,好让他心里能好过一些。但她现在可不是在给他一个发泄痛苦的机会,她在折磨这个男人! 她曾经对于能从陆遥手里把他抢过来而沾沾自喜过,也曾在刚到M国时真心实意地想和他在一起,甚至在大一一整年的时间里只要是没课她就会来找他,哪怕只是陪着他从教学楼走回宿舍。 可是路君峰从没回应过自己,就算他抛弃了陆遥来到了UC,可他依然不会爱上除了陆遥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于是她终于从同情他,喜欢他,到现在完完全全地恨他! 如果他那么爱那个人,当初又怎么能忍心离开她呢? 离开了她却一直活在过去里,不给自己和别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对所有人的残忍让夏娴文把三个人的不幸都归咎在了他的身上。 “不管她说她多爱你,你的心里始终不信任她,因为卑微已经在你的人生信条里扎下了根,你无法摆脱。在你看来,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人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只要你还是路君峰,是小岛上贫困家庭出身的小男孩,是别人眼里被人收养才一步登天的幸运儿,你就永永远远不敢相信她对你的感情。因为你害怕失去,所以你选择了先放弃,这是懦夫行径!” “懦夫……”他缓缓闭上眼睛,眼前陆遥的身影却愈发清晰。 他永远不会忘了那天夜里她举着冰凉的刀,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不许离开。 当时他那么瞧不起她,认为她是个因为别人的离开而连命都不要的胆小鬼!她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自己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对她倾尽所有的爱,她不想失去所以才想尽办法地不让自己走。 可后来他一遍遍地回忆那天,她流的泪,她眼底里的悲伤,她哭着求他不要离开,也许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毫无用处的懦弱,可对于陆遥来说呢?却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后也是最倔强的勇敢! “没错,在陆遥面前,我们都是懦夫!”夏娴文对陆遥这个人,真是既爱又恨到了极点,她爱陆遥的清高骄傲,眼里不揉沙的干净纯粹,可就是因此才让她愈加憎恨这样一个自己永远都成为不了的人。 “即使在你走后,她依然勇敢地继续前行,其实就差一点,她就能实现愿望了……”夏娴文叹了声气。 路君峰艰难地转头脖子,低头看向夏娴文。 自从来到UC后,他几乎断了和国内的一切联系,只要是有关那个人的事,他都强迫自己不要去关心,他整个人都在抗拒着她躲着她。 他更加清楚此刻不应该留在这里听夏娴文提及那个人的事。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他有多么地想念她,哪怕只是一个黑色长发的背影,一声软软糯糯的国语,都能让他驻足…… ------------ 第180章 番外二 路君峰02 “我叫陆遥,陆地的陆,路途遥远的遥。” “路君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等你好了,随你骂随你……打,我绝对不还手,好不好?” “路君峰,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我哦!” “如……果三年前你没有来我家,如果……那时你没有出现该有多好……” “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味道,是一种我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不出国了。” “笔还你,我们……两清。” “我知道啊,可我、可我已经爱上你了啊!我爱你啊,阿峰!” “对不起,阿峰,对不起,这些全是我的错,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你原谅我吧!” “你能把我也带走吗?带我去M国?” “如果我死了,你还会走吗?” 从M国到S市,再到二医大,最后在绝望中赶到市。 路君峰发疯似地寻找着那个陪伴了自己整个少年时期的女孩,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双眸中能含下万丈星光的漂亮姑娘,那个已经长在了他心里,与心脏共存的他的阿遥。 位于S市的公寓已经抵押给了银行,学校已经接受了她的休学申请,双子楼早已人去楼空,满院子的蔷薇无人打理。 孟智超的电话打不通,小朱他们都说不知道她在哪儿,他甚至跑去找张伟,在一堆瘾君子面前狠狠揍了他一顿。 可不管他怎么找,去问谁,陆遥却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说自从她爸爸去世之后,就再也没看到过她,邻居们以为她一直在学校,学校的师生则认为她在家休养。 没人知道她在哪儿,去了哪儿,因为在她爸爸走之后,国内再也没有人会在乎她。 夏娴文说我们来M国一年了,你知道陆遥她怎么样了吗? 他想能怎么样? 她爸爸是炙手可热的大医院院长,身后的尹家更是撼动不了的靠山,就算她做了过分的事,翻出了天去,他们都会替她收拾烂摊子。 就算没有了自己,所有人也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夏娴文:“是啊,只要有她爸爸和尹家在,没人能把她怎么样。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外公死了,爸爸也死了,外婆远走马来……就连她爸爸的丧事都是她一个人处理的。啧啧,我真是很难想象,就陆遥那个什么都不会,吃个饭都能把自己手腕烫伤的蠢货,是怎么一个人把她爸爸的丧事办下来的呢?” 他到了二医大才知道除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地以死亡的方式离开了她,在学校里她被人用恶毒的谣言伤害着,连提到陆遥时老师的眼底都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承受这些流言蜚语的! 他坐在前往市的火车上,面前是辅导员替陆遥收着的当时她剩下没带走的东西,她虽然说不要了,可毕竟是学生的东西,老师不能私自处理一直替她收着。 东西不多,夹在她的一份简易档案里,他们辅导员会在学校的档案之外自己给学生做一份简单的,里边包含了学生的家庭情况,在学校里的学习情况,有些什么特殊才艺,性格是怎么样的。 档案里贴照片的地方空着,因为新生报道那天她迟到了,错过了拍照。 住在S市,父亲是医生,母亲在十三岁时车祸去世,会弹钢琴,成绩很好……看到成绩那一栏,路君峰的嘴角上扬。 她竟然也有考专业第一的时候。 档案里还夹着几张借书卡,二医大的图书馆设施比较老旧,不像其他学校早就开始用电子借书证了,他们还沿用着纸质的借书卡,借了什么书,什么时候借还,都会在卡片上做记录。 而陆遥的三张借书卡上密密麻麻地登记着她借过的书籍,几乎没有空着的地方。 路君峰的手指颤抖着拂过这些书名…… 陆遥在二医大不过一年的时间,却看了不下百本临床医学的外文读物。 她一个预防学专业的人,为什么要看临床专业的书,而且还是国外原版! 夏娴文说即使在你走后,她依然勇敢地继续前行,其实就差一点,也许她就能实现愿望。 右手死死地拽着手里的几张纸,纸上右上角的一寸照片上,陆遥的嘴角挂着清淡的笑。 她是为了这张申请表才去拍的照片,因为知道只要交了交换生的申请表,她就有机会来到M国,来到自己的身边,所以才会发自内心地冲着镜头笑吧! 在他终于摆脱了她和陆家之后,陆遥一个人独自承受着亲人的离开,流言蜚语的伤害。 她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在学校时一个人,在家时一个人,念书时一个人,吃饭时一个人…… 她的心里唯有一个念头,她朝着这个唯一的目标一刻都不敢停下,而她真的做得很好,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出色。 视线被汹涌的泪水模糊,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可又好像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被条破船带来他身边的十岁女孩,勇敢,坚强,善良,纯粹…… 他以为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是当他知道自己父亲去世真相的那天,是母亲下跪求他离开陆家的那一刻,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他此生最灰暗,失去了所有象征光明的东西,是每一个失去陆遥后的日子。 在同学打来电话告诉他旷的课太多已经引起了教授的注意后,他终于回到了M国。 虽然唐斐一次次地告诉他,他也不知道陆遥在哪里,可唐斐是他最后的希望。 对于过去的路君峰来说,最厌恶的莫不过于陆遥说她想去M国,想去找唐斐,而他现在,多么希望她当时离开后是去找唐斐,求他收留,她为了报复自己才故意躲着不见,只要他跟着唐斐,总会知道陆遥在哪里。 下着暴雨的那天,他从一堆美女中把喝得烂醉的唐斐拽出来,两个人从酒吧打到了街头,谁都不甘示弱,用最大的气力朝对方身上猛地砸上拳头。 唐斐最后一拳重重地揍在他脸上,恶狠狠地骂他:“你特马的有什么脸为她哭!” 他躺倒在臭气熏天的酒吧后门口,睁着眼睛,任凭雨水砸进眼睛里,好像这么做就可以感觉不到心里的痛。 “Aaron,这回去哪儿?”室友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看了眼脚边的行李箱。 “德国。”路君峰将一套正装叠得整整齐齐后拿内衬袋装好再放入行李箱内。 “德国,英国,法国,还有……印度,对,你上个月刚去过印度吧!这些年你几乎把全世界各地都玩遍了!” “我是去工作的。”路君峰将整理好的箱子放在一边,又开始整理背包。 “真是搞不懂你,当时挑导师时你怎么偏偏挑了他?学校里谁不知道这位教授的科研项目遍布全世界各地,跟了他后也得满世界地飞来飞去。当初你专业成绩那么好,哪一个教授不想把你纳入自己麾下,何苦自讨苦吃?” 虽说路君峰跟的这个教授在学术研究上无人可及,但跟着他的学生也是真的辛苦。 路君峰没说什么,反正每一次出去室友都会吐槽上两句,已经习惯了。 “喏,别忘了最重要的东西。”室友将桌上的照片递给他。 “你怎么总是喜欢坐在我的座位上玩游戏?”将照片小心翼翼地从相框里取出后夹在笔记本里,再放入背包的夹层里。 “哈哈,因为你的桌子可是这栋楼里唯一可以放下笔记本电脑的书桌了!” 路君峰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这四体不勤的家务废全世界各地都有。 “找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消息吗?” 路君峰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听到室友的问话,脚步一顿,手上的体恤衫突然掉在了地上。 “也许在德国呢!”室友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别灰心,总有一天能找到她,她那么漂亮,只要见过她的人一定会有印象。” 室友的话让路君峰哭笑不得。 “可是,如果有人觉得她太漂亮了把她藏起来了怎么办?” 心里刚感到宽慰一点,对方的话又让他皱紧了一双眉峰。 室友正要解释这不过是个小玩笑时突然听到路君峰问他:“万一她真的被藏起来了呢?” 室友一个飞跃,直接扑倒在了路君峰的床上,他的这一行为让他一双好看的眉峰纠结得几乎变了形。 室友当然知道他有洁癖症,要不是和他一个寝室这么多年,感情还算深厚,这个人可能早就在半夜把自己给杀了分尸…… 可他之所以不怕他,更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躺在他干净的床上,是因为他们挑起了某个人的话题。 只要谈到关于那个人的事,这位UC姑娘们的梦中情人,教授们争相抢夺的优秀学生,智商完全降到了零。 除了一遍遍地满世界疯狂寻找那个人之外,更是最爱听别人说一句—— “放心啦,你总会找到她,不管她在哪里,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她。” ------------ 第181章 番外二 路君峰03 “路医生,那边来人说……”刘护士长站在办公室门外,尴尬地看向办公室里正在看报告的人。 “知道了,一会儿我过去。” 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复,刘护士长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很对不起路医生,但那边又实在得罪不起,连他们院长都得点头哈腰地奉承着,更何况是她这个小小的护士长。 要说让刘护士长最近感到棘手的,就是院里前不久刚转来的某个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有多大呢?如果他还在位,那么只要他跺一跺脚,S市的地界上恐怕就得抖三抖,还会余震不断…… 这位大人物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辗转各国,终于在M国医术权威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后才决定放弃治疗,回到国内。 可不知道这位大人物从哪儿听说了他们六院路医生的事迹,知道他之前治好过一个类似的病例,刚开始大概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让人请了路医生和国内一些心脑外科专家进行会诊。 在这些专家里,只有路君峰敢开这个刀。 手术方案讨论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这位大人物自己拍了板,同意路医生给自己做这场手术。 在手术前大家都对路医生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医生不抱希望,连他们院长都暗地里找他谈过,让他考虑清楚,因为一但手术失败他将面临的后果是他所无法承认的。 可不管谁来劝,谁来问,这位“小霍建华”都只回一句“只要是手术就一定会有风险,但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好在最后手术挺成功,据医院里的其他医生说,在这场手术之后,这位大人物起码可以多活十年。 要说把路医生算作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应该是要大加感谢的,也许是感谢过的,可刘护士长觉得他们也不能把路医生当成他们潘家的私人医生吧? 动不动就叫路医生过去,不管路医生有没有上班,是不是在做手术,哪怕是在门诊也得一句话随传随到。 前段时间因为那边动用手段,私自取消了路医生的一台手术,只为了给那位大人物做他们医院每一个外科医生都能做的复诊,这才终于让路医生忍受不了了,直接在VIP病房门口甩袖而走,然后向医院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没来上班。 今天刚上班,衣服才换好,估计手里正在看的还是第一篇报告,那边就闻到了风声,让她通知路医生赶紧过去。 六院整个一层楼的VIP室都被清场,只留了走廊尽头的一间,虽然只住了一个病人,但这层楼的人却不少,除了六院最精英的医生护士,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安保人员。 路君峰站在门外,等人进去说一声。 有个血液组的医生走过他身边时悄声提醒了他一句:“注意点,他那个宝贝孙女也在。” 正在这时门口的安保人员挥了挥手示意路君峰可以进去了。 路君峰知道血液组医生让自己注意什么,因为那位老先生的宝贝孙女曾经质疑过他们医院的血浆保存了两年已经过了保质期……而他们医院和境外势力勾结故意要害他爷爷…… 还有什么医院的环境不好,伙食不好,医生护士不好…… 路君峰在跨进病房前摇了摇头,把刘护士长他们说过的这个小明星的各种八卦踢出脑袋。 “潘先生,最近感觉怎么样?” 路君峰不过是做例行检查,并没有因为眼前是个大人物而有什么特殊待遇,他甚至在面对他时少了几分在普通病人前的和蔼,简直是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态度。 “喂!听筒那么凉你别直接贴我爷爷身上!” “你轻一点,小心别碰着他伤口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你手消毒了么就直接撕开纱布!!!” 路君峰很想当这位大小姐的呱噪不存在,可她直接上手摁住自己的手不让他翻看伤口就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收回手,摘下手上的手套扔进垃圾桶,抬头看她:“现在需要消毒了。” “你你你什么意思!”潘佳佳跟着他来到病房旁边的盥洗室。 看他果然在用消毒液洗手后瞪着眼睛:“你刚才那话的意识是不是在说我的手上有细菌!” “是。”路君峰擦干手后不管她站在门口,强势地挤着她而过,连头都没回。 “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这么嚣张!” 一直躺在病床上没出声的潘老先生终于笑出了声,可这一笑难免扯动了伤口,只能是半笑不笑道:“好了好了,佳佳,别闹了,你先让路医生检查完。” “别以为你治好了我爷爷就有多了不起!” 潘佳佳气呼呼地坐回了病床边的椅子上,恶狠狠地盯着路君峰的一双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不顺眼这个替爷爷动手术的路医生,总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虽然他一直戴着口罩,她没见过他长什么样,但她猜口罩下的表情也一定和眼神似的,冷酷得像块冰! “怎么你每次看路医生都不顺眼,和其他医生不是都挺和得来吗?好了,别气了,这么多天没来看爷爷,一来就发脾气,是觉得爷爷在医院呆的时间太短了是吧?” 潘老先生对这个宝贝孙女的宠爱有目共睹,哪怕她刚才口无遮拦地表达了“就算你治好了我爷爷让他没死也没什么”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不见他出声责怪。 路君峰在口罩下牵起了抹冷笑,看来这位还真是被人捧在了手心里。 “哪里是我爱发脾气,明明是他总是阴阳怪气的……哎呀,爷爷你干嘛啦!” 潘佳佳笑着躲着爷爷来捏她脸蛋以示惩罚的手:“停停停,您怎么能这样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正在给潘老先生盖上被子的手倏地一顿。 “怎么了,我爷爷没事吧?”他突然反常的怔愣让潘佳佳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 “没事。”记忆电光火石般袭过心头,他强迫自己收敛起心神。 “爷爷,我今天晚上不走了,在医院陪夜好不好……” 走出病房,路君峰来到VIP病房的值班室,和今天值班的医生交代了几句。 说完正打算离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值班室的医生看到他去而复返,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完,却听他说了句和病人无关紧要的话。 “路医生忘说什么了?”有人和路君峰错身而过。 “哦,就说了让我们把南边的空调总开关打开,要不然晚上家属休息室的空调打不起来。” 一个月后 “潘小姐,路医生真的在做手术……” “做什么手术做了十个小时还没好!”潘佳佳穿着的精致小皮鞋的细高跟,在手术室外的过道里“踢踏踢踏”地从东响到西。 “要不你先回去,等路医生好了我和他说一声您来过?”医院办公室主任就是个没皮没脸,拿热脸去贴大人物冷屁股的小角色,这位潘小姐不仅是炙手可热的明星更是潘老先生的掌上明珠,他的脸不值钱,这位大小姐的脚才精贵。 潘佳佳一屁股坐回长廊休息椅上,弯腰捶着肿胀的小腿。 主任看到她无数次摁掉来电,估计是经纪人催着回去。 “哎哎哎,总算是出来了!”主任几乎是冲到了手术室门口。 门被从内打开,刘护士长摘了口罩疲惫地转了转脖子。 “结束了?” “嗯……”刘护士长刚要回话,看到坐在不远处的某位大小姐,突然闭上了嘴。 “小刘,路医生呢?”主任站在门口朝门内不住地张望。 “不知道!”刘护士长口气不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护士长刚回到休息室就被群小护士团团围住。 “护士长,那个小明星又追到医院来了?” “听说她从中午等到了现在,是真的吗?” “大白天的戴着墨镜,穿得像去参加晚宴似的来咱们医院,不伦不类的……” “就是就是,脾气还差,好像我们六院集体把她家路医生给藏起来似的!” “唉,话说我们路医生不会真的和她在谈恋爱吧?” 刘护士长脱口而出:“绝对不可能!”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她。 “我们路医生会看上那个小明星?”刘护士长嗤之以鼻。 “护士长,你怎么这么肯定,说不定她这么紧追不舍地就打动了我们路医生了呢?我们路医生也单了这么久了,喜欢上一个长得漂亮家世又好的很有可能吧?” 刚才还对潘佳佳各种看不顺眼,可人心就是这样,越不想什么事发生就越是搬出一大堆必然会发生的理由,然后让一个极具权威的人再一一否定,好像这么做才能安心。 “是啊护士长,说起来你和咱们‘小霍建华’的关系最好,当年他刚进院实习期就跟你在一个组了,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吧?” “就是就是,咱们路医生各方面条件这么好,怎么这么多年了也没看他找个女朋友?” “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刘护士长想开溜,没想到这些家伙比她鬼机灵,几乎将她团团围住。 刘护士长无奈:“杵在这,都不干活了啊!” “护士长,你今天非得告诉我们路医生的事,你刚才说路医生绝对不会看上潘佳佳,到底有什么理由?” ------------ 第182章 番外二 路君峰04 连着做了十个多小时的手术,刘护士长早就累得腰都直不起,还得被这群无聊的小姑娘“刑讯逼问”! “好吧好吧,告诉你们也行,但你们谁也别去路医生跟前说去!”刘护士长彻底投降了。 “这个根本不是事儿,我们之中谁敢没事找路医生聊家常……”想到那张冷峻严肃的脸,让众人感到连休息室里的温度都连降了几度。 “其实我也不算是知道他什么事,就是那时候他才刚来六院实习,有一次他把吊牌不小心丢了,被我捡到了,我无意间抽出里面的工作证才发现里面还夹了张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谁的照片?” “是张一寸证件照。” “是女的吗?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这件刘护士长从没提及过的往事让小护士们群体兴奋起来。 “过去好多年了,长相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但确实挺漂亮的。” “哇——没想到我们路医生还是个痴情男人!竟然随身带着女朋友的照片!” 在一群眼冒星光对某个有颜又情深的男人痴迷不已时,有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不对啊,那怎么从没见过照片中的人,路医生在六院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一次都没被人看到过吧?” “不会早就分手了吧?” “分手了还珍藏着人家的照片,哦……我真是吃死这种傲娇深情又委屈巴巴的男人了!” “好了好了,别都躲在这里聊天,准备准备晚间查房了。” 刘护士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出了休息室。 告诉她们张照片的事就能让她们脑洞大开兴奋成那样,要是她告诉她们,路医生办公桌最下边的抽屉里有无数那个人的照片,还是从各种证件上翻拍下来的,从几岁到十几岁都有,还有些是集体照,照片中的那个人,甚至只是聚会时拍到的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模糊身影…… 刘护士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要是被她们知道,估计尖叫声能把六院的房顶震塌! 手术很成功,但从他的脸上永远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哀伤,永远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的一张扑克脸。 可就是这么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却特别招女孩子喜欢,用现下流行的词形容,就是特有禁欲气息…… 路君峰走出手术室,视线扫过一边的长椅。 潘佳佳看到人出来,也顾不得腿疼不疼了,三两步就来到他身边。 “结束啦?饿不饿,想去吃什么?” 路君峰摘下口罩后朝办公室走去,潘佳佳踩着高跟鞋艰难地跟在他身后,实在是等了太久,腿麻。 “前两天去电视台做了个专访才知道,原来你是那儿的常客啊!”潘佳佳除了自己拍的剧之外,很少会看其他电视节目,更何况是什么“全民话题健康”这样的栏目。 “没想到我们还是同行呢!不过你怎么上个电视也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到刻板,连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说虽然六院那位医生专业知识丰富,讲解也做的通俗易懂,可就是不爱笑,不管是镜头前还是镜头后。 潘佳佳饶有兴致地去看了几集他作为特邀嘉宾的节目,还真是冷冰冰照搬给人检查时的一张扑克脸。 直到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才立住脚步,转过头看着她:“不好意思,我要换衣服。” 潘佳佳被人无视,直接关在了门外,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紧紧盯着这扇门,觉得这人不仅面无表情态度冷淡,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没一点绅士风度! 手里名贵包包的手柄差点就被她生生折断! 想她潘佳佳是什么人?在S市谁不给他们潘家给她爷爷面子,就算不靠这些,作为新晋小花旦在国内的知名度不低,还有一大票粉丝追随,他凭什么不把自己放眼里? 可一想到那张脸,那个人……又让她百爪挠心地放不下,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身边长得帅的男人多了去了,也不乏多金博学有气质的,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呢? 眼前的门突然被打开,把潘佳佳吓了一跳,而看到他换了身白大褂,更是让她疑惑不解。 “怎么不换自己衣服,不是下班了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吗,就算没做完,明天来做也可以吧?” 路君峰腿很长,步子迈得又大,潘佳佳每次都觉得自己像个小跟班,永远在追逐着他的背影。 他一路走到值班室,拿起挂在墙上的巡防本后终于像是想起了身后还拖着个尾巴。 “喂,路君峰,我在和你说话呢!”忍耐到极点,终于爆发,潘佳佳一手拽住路君峰的衣袖。 他连头都没回:“今天我值班。” 声音冷冷淡淡,就连十个小时不间断的高强度手术都没在他脸上显示出一丝一毫的疲惫。 “你刚做完手术,凭什么还让你值班,你们医院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人情味了?阿峰,如果你不想呆在六院,只要我和爷爷提一下,随便哪个医疗系统……” 潘佳佳是大小姐,是潘家的掌上明珠,何曾在外面,在一个男人手里受过欺负吃过亏?这亏还是自己上赶着自愿去吃的! 可人就是喜欢犯贱,越难以接近和得到的东西,就越发觉得珍贵重要,特别对于一个从小到大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人来说,关键不是这件东西的价值,而是获得它的代价,花越大的代价得到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 潘佳佳牵住路君峰的手,扁着嘴一副可怜又无辜的小模样。 她手抓都紧,他一时甩不掉。 路君峰因为她的话脸上终于有了点动容,从冷漠变成了阴沉:“潘小姐,这里是ICU,不在探视时间,请离开。” 毫不留情地用力甩开对方,他走进病房,连头都没回一下。 潘佳佳的眼里快要要喷出火来!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内在肯定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冰冷的机器!!! 六院当然没潘佳佳认为的那么不讲人情,让一个刚做完一场消耗了大量脑力和体力手术的医生接着再值夜班,事实上在收到刘护士长的值晚班的医生换了个班。 要不然,这位潘佳佳可能又要从医院一路跟他回家。 路君峰早就后悔不已,当初就不该在她摔破膝盖后亲自给她上药,当时清创室那么多的医生护士在,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 可她那句娇滴滴期期艾艾的“好痛哦,真的好痛哦”却在一瞬间扯住了他离开的脚步,唤醒了心上某处细小而尖利的伤口…… 路君峰靠在ICU病房外的过道墙壁上,双手插在两侧的大褂口袋,巡房本被随意夹在手肘,他这副样子,是轻易不会让人看到的沉重到无以复加的疲惫。 疲惫不是因为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而是—— 十年了,你到底,在哪里? 刘护士长一大早来上班就听说了件轰动六院的怪事,那就是路医生疯了! 据昨天晚上ICU值班的小护士说,她亲眼看到路医生一开始还在和病人聊家常,不知那个病人给他看了手机上的什么,他竟然一把抢过手机,那蛮横的样子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而且不管别人怎么喊他问他,他像是完全听不到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盯了起码半个小时,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中邪了…… 后来路医生把手机还给了病人,两人在病房里聊了很久。 因为是特护病房,他们交谈的声音很轻,没人知道说了什么,好像是路医生一直在问那个病人什么事,那个病人也是惨,原本就生着病,还要陪着个突然发了疯的医生在夜半三更聊天! 其实大家都只是好奇昨晚上路医生奇异的举动,毕竟一个一年到头没有第二种表情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人突然变得一惊一乍,变得不正常,才让人觉得“正常”了许多。 可在刘护士长心里却隐隐地觉得路医生的“疯了”,很可能和他一直揣在怀里贴身带着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有关…… 手机里的这张照片,是从原始图片中截取后放大的,虽然手机像素很高,但毕竟是放大了好几倍的照片,噪点很多,照片中人的身影显得很模糊,大概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这是六院住在ICU的某个病人,去年去非洲玩时,在一个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内的留影。 单位组织的考察活动,离别前和同事在保护区的营地大门前拍下了这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里有一个误入的身影,仔细看,才发现这个人正跪在不远处,低着头与一头健壮的大猫亲昵地碰头。 当他无意中看到这张照片时,一瞬间就被这个模糊的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身影夺去了所有呼吸。 也许其他人根本无法从这个模糊的身影中分辨出那个人脸上的五官,可他知道是她,一个他寻觅了十年,悔恨了十年,也爱了一辈子的人。 即使她变黑了,瘦了,头发编成了脏脏辫…… 一辈子有多少次机会找回自己最爱的人呢? ------------ 第183章 番外二 路君峰05 从下飞机到拿了行李出关,直到被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接上车,陆遥浑浑噩噩,整个人都笼罩在挥散不去的困倦中。 中途转机,耗时将近二十个小时才落地,前十九个小时和旁边座位上的意大利小哥聊得太High,直到最后一个小时,飞机在机场上空排队等着降落才感觉到了重重睡意。 “陆小姐?”司机把行李搬上车,却看到她木然地站在一边,站在隔壁那辆车的车门前。 “嗯?”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发现司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才发觉到了异样。 “不是……这辆车啊……”看着车窗反光镜中自己的脸,她弯了弯眼角。 司机有些尴尬,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派那么好的车来机场接人,只是……那得是大明星。 电视台的车一开走,刚才就停在旁边被陆遥认错的车,驾驶室的车窗才缓缓降下。 除了黑了点,瘦了点,大体模样没什么改变,笑着时一双眼睛一如十年前,月牙儿似地惹人怜爱。 个性似乎也没什么改变,迷迷糊糊的,连要坐的车都会认错。 她这样一副随时需要人照顾的可怜样儿到底是怎么在肯尼亚那种地方一呆就是十年的呢? 那么娇滴滴细皮嫩肉的一个人,都不够那儿的大猫啃上两口就没了。 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一想到她被非洲的野兽追得到处跑,尖叫害怕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好看,好笑到眼泪都被笑了出来。 路君峰:“阿遥,十年了,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不累吗?” 路君峰降下车窗。 “从机场跟到酒店,还在人家房间门外站了一天的岗,现在又躲在这里偷偷摸摸地看人家的采访直播,都到这份儿上了,怎么不直接去找她呢?” 直播中间插播广告,他才有空看向车窗外的人。 “我既没非法停车,也没违章,请问这位交警同志,打扰我这个文明驾驶,从拿了驾驶开始就一分都没扣过的良好市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听了他的话,这位身材高大却站没站相随意倚靠在车门上的交警同志,摘下脸上的黑超墨镜,露出墨镜下线条刚毅的脸,仔细看,竟然和坐在车里一派儒雅俊朗的某位大医生有些神似。 “有!当然有!”路远手指着身后大楼,急切道,“哥,算我求了,一会儿等她录制完节目你就把她带走吧,如果她不跟你走,那我就帮你把她打包扛走绑回家,怎么样?” 路君峰笑道:“你可是人民警察!” “我没和你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孟智超那个死脑筋,他要是知道陆遥回来了还不得扑过去啊!” “路远,你就真打算和他……” 路远摆手打断他哥的话,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可那又怎样?再有道理也和他路远没关系! “哥,你也不希望他们两个见面吧?”路远盯着车里人的眼睛,果然看到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犹豫。 他这个宝押得没错,只要是关于陆遥的事,哪怕是个女人他哥也会虎视眈眈地不让她接近他的“小宝贝陆遥”。 “可他们总是要见面的,你越是拦着,他就越渴望,其实孟智超和阿遥之间不过是兄妹之情,你不用这么在意,就孟智超那个人……讨不了女孩子欢心。”他打开手机,调好角度音量,在弟弟的目瞪口呆中施施然地关上车窗继续看直播。 “哥……”路远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听到“讨不了女孩子欢心”时觉得他哥说的何其正确。 那家伙除了拿钱去砸,买一堆毫无用处的东西去烦人家女孩,他还会什么? 又笨又蠢,心又软,全身上下没一个优点,全是臭毛病!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受得了他孟大公子?这么一分析,路远的心就宽慰了许多,戴上墨镜,整了整腰带,吹着小口哨欢快地坐回了巡逻车。 虽然他自己对路远说他们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可还是跟着她一路去了咖啡馆,瞧她傻乎乎地等出租车,在咖啡馆里嘻嘻哈哈。 看着十年没见的人,恍若隔世,感到了物是人非的挫败感。 他想如果自己一直不出现她面前,她是否就不会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他呢? “阿峰,这身衣服真好看!” 潘佳佳第一次看到路君峰穿正装,其实何止是衣服好看!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他平时清爽的禁欲系医生模样已经勾得她魂都没了,现在这副堪比男明星又富家公子哥范儿十足的模样,简直让她移不开眼。 路君峰心里默然,这位赵总为了攀附上潘家,真是不惜血本。 路君峰虽然很感激赵一楠,感激他出面改了那个节目这一期的主题,还邀请了远在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团队的工作人员担任嘉宾…… 可这位一切以利益为中心,以金钱和物质为人生信条与衡量情感的……商人,竟然这么快就让自己还人情!在明知道自己有所爱之人后,还把自己往潘佳佳身上推! 他一路尾随陆遥来到花园里的紫藤花架处,刚要去找她,却被潘佳佳拉住。 而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两人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算太愉快,他不满意她穿着暴露,对她和别的男人公开调情吃醋,更是恨不得杀了那个想要欺负她的人! 可当她对他说,我很早之前就是孤儿时,他又心疼不已。 曾经说要爱她一辈子,把她宠成世上最幸福的孩子的人是他,而最后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下的也是她,更是他,让她远走他乡十年…… 所以这一次无论怎样,他绝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不管她还爱不爱自己,愿不愿意留下,他都会紧紧抓住她,让她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就这一次,只这一次,他要找回这辈子最爱的人。 “碧海云间”的中餐厅很难定,他知道孟智超会给陆遥办接风宴,提前一个月就预订,再通过路远“分享”给了他,所以他才能再一次出现在她身边,趁着她喝醉带她走。 他原本是想在她醉意朦胧时好好问一问她,还爱不爱自己,可没想到她喝醉后说的那些话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不是不知道当年自己走后她在国内有多辛苦,可她在他心里是个倔强不服输的人,更不会把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放在心里记着,他以为她早就洒脱的忘了那一切,可原来她从不曾忘记! 那些伤心难过和绝望她一刻都不曾忘记,让她那么刻骨铭心,是因为这一切全是他造成的。 如果当年他没走而是留在她身边,那么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十年前她也不会因此远走他乡。 整整十年,她不愿意回来,是因为这里有太多让她痛苦的回忆。 可即使如此,他也要固执地将她留下,正因为她吃了很多苦,所以他才要留她在身边照顾她宠爱她,用他余生所能给她的一切来弥补她。 于是他找到唐斐,和他达成了共识,不顾她的感受将她当年非法滞留的事情泄露出去逼她留在国内,他逼着她和自己结婚,妄想用一张结婚证绑住她。 可到头来,却是一场梦。 从一个偏远的小岛来到大城市,从一个卑微懦弱的孩子变成她的亲人和爱人,从被人唾弃谩骂的扫把星到受人敬仰的医术权威。 十岁时他遇见了她,命运的轮盘悄然运转;二十岁时他回来找她,从此陷入长达十年的悔恨与思念中;三十岁时,他将珍藏了十年之久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 他曾经对她说,这是时间紧迫随意挑选的戒指,可其实这是本该在她十八岁生日时就送她的礼物。 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失去了她。 当他为了寻找那抹身影,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在混乱中有尖利冰凉的东西插入心口,他突然就不想找了,因为那一刻他才明白,刀尖直指心脏时会有多么害怕和绝望。 当年的陆遥豁出一切在爱着自己,可他因为那些她无法改变和阻止的过去而伤害她折磨她抛弃她,那是陆遥对自己深深失望的时候。 而在他父亲去世的那一晚,她孤苦伶仃地独自承受,才是她决定放弃自己不再爱自己的时候。 因为她终于明白,如果一个人已经决定离开,那么不管你做出多大的努力,无论你如何改变,他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而你应该做的,是离开早已残破不堪的港湾,乘风破浪,栉风沐雨,不惧风浪…… 路君峰是在一个月后醒来的,当时伤得虽然很重,差点救不回来,但他求生的渴望堪称顽强,能被救回来真算奇迹,因为年轻,恢复起来也挺快。 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行动自如,连孟智超都不得不感叹真是只打不坏杀不死的小强! 路君峰在醒来后的第一天就被告知陆遥已经回了非洲,他受伤的那天她没走,而是改签了一周后的机票,留下来的几天,她一直都在医院里。 其实她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一直在重症,一天最多能探视一个小时,他还有亲妈亲弟,她在国内多呆的几天,能看到他的时间加起来统共不超三个小时。 但她也没听小孟他们的意见再多留几天,起码等到他稳定后再走,陆遥的解释是当时身体突然不适错过了飞机才改签到了一周之后,和路君峰会不会死无关。 路君峰听小孟复述她的话,就算戴着氧气罩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笑意来。 这家伙,还挺绝情的。 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医院让他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再回来,他乐得清闲,给自己放了个大长假,这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 决定结束假期的那天,他去了位于S市的黄金地段,与母亲江遥遥相望的十六楼三室居。 他过去一直想带陆遥来看看他们曾经共同居住了六年的家,让她知道,他不仅买下了这里,还把它原封不动得保持了十多年不变,家里一尘不染不说,还很有生活朝气,仿佛一直都有人住在这里。 除此之外,家里各处更是摆满了相框,相框里也只有一个人。 如果让孟智超来看上一眼,他一定不会再自称自己是痴情种,这世上痴情的人还能有比得过路大医生的? 路君峰只是打开门,站在门口,望着一世安然。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清澄一片。 将钥匙留在门口的鞋柜上,关上门时伶俐的眉峰微微上挑,嘴角勾起释然的笑容。 他突然想起回国后的第一年,那时候还没买车,每天挤地铁上班,有一次下班挺早,疲惫地靠在地铁不开门的另一边。 在候车人最多的一站,上来两个初中生,男孩护着女孩一路挤到了自己旁边,他们聊天声音很轻,之间始终保持在刚刚好不会碰到彼此的距离。男孩害羞低着头不敢看旁边的女孩,女孩则微笑着听男孩说话,他们一直偷偷地瞟着对方。 他一直看着他们,突然心里柔软得想要落泪,那样青涩美好的时光,就像小时候偷吃了被大人藏起来的糖果,是踩在云端,甜在心里的甜蜜。 可他明白,能带给他此生所有甜蜜与幸福的糖果,再也回不来了…… ------------ 第184章 番外三 夏娴文 这里和S市的最高端别墅区只隔了一条景观河,再被一座小型城市中央花园遮盖了面貌。 要是没人告诉你这里还有一小块生活区域,可能根本不会发现一个狭小,破败,肮脏且待规划的老公房。 在这里住着的都是些手里没有房产证,又没钱另买房搬走,只能住一天算一天,蜗居着的下岗职工们。 可即使是低收入人群聚集处,也有可耻的小偷光顾。 小偷能把这里住户的门一脚踹开,或者顺着底楼人家的防盗窗一路往上爬,几乎能到达任何一扇窗户。 他们会无耻地摸走家里仅剩的一点现金,就连锁在抽屉里的孩子小时候戴的小金锁都不放过。 被偷的这些损失加起来可能连报案的最低门槛都没到,却又让被偷的人家心凉心寒。 夏娴文好不容易把摔坏的书桌抽屉装上,还没挺过三秒,抽屉又“哐啷当”一声整个掉在了地上。 她蹲在地上,看着四分五裂的抽屉,叹了口气。 “别管它了。”奶奶从厨房间探出头,看到她还在家,催促道,“今天不是还得去学校吗?” “不去了!”她站起身,突然踢了脚书桌,气呼呼地朝厨房走去。 “不用你帮忙,我和小武中午随便吃点什么就得了。倒是你,什么‘新生座谈会’迟到了可不好,可别还没开学就给老师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可是家里……” “已经这样了,你留在家里也于事无补,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今天一大早,祖孙两人去菜市场买菜,不过离开一个多小时,家里就遭了贼。 家里的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所幸在小房间睡觉的弟弟没事。 而她那个喝醉了睡死过去的父亲,睡得连家里进来了小偷都没发现。 F附中有个惯例,每年在开学前会召集新生中,中考排名前十,单科最高分和一些有特长的学生,举行“高一新生座谈会”。 这既有利于学校对这届学生能提前有个整体的认识,也给学生们一个提前接触高中学习生活的机会,同时也隐晦地表达了学校对于他们挑选出的这批学生寄予了厚望。 被挑中参加座谈会的学生,大都希望凭借这样的机会,让学校和老师能注意到自己,为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起个好头。 最起码能先混个脸熟,将来能在应聘学校的学生干部和各类推优竞赛上比别人有更大机会。 但夏娴文不在乎,在她看来,这些东西毫无意义。 高考拼的是成绩,可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机会。 会产生这样的观点,倒不是她酸葡萄心理,而是她切身体会得来。 长得漂亮?性格好人缘好?还不如考个年级第一来得实在。 谁也比不过夺不走的成绩才能让所有人不敢再轻视你! 可她最后还是坐上了前往学校的车。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家里乱糟糟得看得心烦,又觉得去参加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夏娴文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学生,在签到处签名时才发现签名本上有两处空着,竟然有人比她来得还晚。 视线刚扫到迟到者的名字,她的身后突然刮起了一阵轻柔香甜的风…… 新生座谈会安排在教务处的会议室里,二十个学生围着会议桌坐,每一个位置前都放置了名牌。 在最后三名学生终于赶到后,座谈会才正式开始。 一个上午的座谈会,从校长,教务主任,教师代表到学生代表一轮又一轮的发言,在这样一个暑假尾声的日子里,听得人昏昏欲睡。 可有一个人,始终坐得端正,神情认真,连稍微以手撑头感到乏的时候都没有。 可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的专注力根本不在演讲台发言的人身上,而是全神贯注在自己对面的某个人。 夏娴文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 那人可能是在座学生中小动作最多的人,神情态度自带慵懒不耐烦,时而撅起的嘴毫不掩饰她的不耐烦。 可又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她做作讨厌,反而觉着这样的人就该不时地耍点小性子,脸上清清淡淡对所有一切都嫌弃的清高倨傲。 看她不时扯着自己的头发玩,拨弄衣服上的小扣子,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刚才还差点睡了过去…… 夏娴文嘴角勾笑,今天早上因为家里被小偷光顾的郁闷之情一扫而光,眼睛里全是这个漂亮可爱的人。 中午学校安排在食堂吃饭。 夏娴文看见陆遥一个人坐,正打算悄悄挨着她,可有个人出手比她快,抢在了她前面。 那人好像认识陆遥,一坐下就开始和陆遥聊了起来。 夏娴文只能默默地坐在一边,离得远,听不见两人在聊什么。 饭没吃两口,陆遥那边突然起了争执,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陆遥你拽什么,你以为有孟智超给你撑腰谁都动不了你?他也不过是看你长得漂亮,时间长了等他玩腻了,你连个屁都不是!”刚才还和陆遥亲热搭讪的某位男生边说边站起身。 那人身高很高,可能是学校特招的篮球特长生。 篮球特长生的话引起了所有学生的注意。 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不明所以,莫名其妙。 因为大家都是从各个初中考上来的,互相之间本不熟,不可能了解以前学校里发生的事。 不过大家都饶有兴致地观望着陆遥这边,因为谁也没想到一个新生座谈会也能遇到狗血桥段。 而听那个男生话里的意思,很像是三角感情纠葛。 陆遥虽然不是个刻板的老古董,但她实在是对一开口就飚脏话,还总是提某些部位的人喜欢不起来。 况且还是一个自己根本算不上认识的人,突然跑来对自己莫名其妙一番置噱! 这位仁兄连她不能接受别人给自己夹菜的事都不了解,还害得她不得不把饭菜都倒掉不吃,这能怪谁? 陆遥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争辩,她站起身打算离开。 而她厌恶的神情彻底激怒了对方! “你特马拽什么——” 篮球特长生扬起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扣住。 “滚一边去!”篮球特长生愤怒地甩开对方的手并大声冲他吼。 突然横插一脚的另一个男生,拦住了想去追陆遥的篮球特长生。 “要你逞什么英雄!”两人身高差不多,打篮球的这位并没在身高上占多大优势。 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而对方却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个白痴…… 竟然和刚才陆遥看待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你不会是跟着孟智超混的吧?” “不认识。” 篮球特长生将对方从头至脚扫了眼,鄙夷道:“我猜你也不认识,和他玩的都是有钱人,就你……不够格!” 要不是某人睡懒觉,又赖着不肯来参加座谈会,他连哄带劝忙了一个早上,根本没时间顾着自己。 为了不迟到,他随意穿了件平时在家时穿的体恤衫出的门…… 篮球特长生见对方没有反驳自己,得寸进尺,大声讽刺道:“你不就是刚才座谈会时给我们端茶倒水,帮老师打杂的那个人吗?这还没开学呢就开始勤工俭学啊!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夏娴文也迟到了,负责签到的老师虽然没责怪,但半开玩笑地说过要罚迟他们干活。 所以这个男生一力承担了三个迟到者的“责罚”,确实在上午的座谈会上,给老师打了下手。 “怎么回事?”争吵声终于惊动了老师。 夏娴文见老师正在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突然站起身小跑几步走到老师面前,她微笑着问道:“老师,请问下午的活动几点开始?” 刚才还大呼小叫和看热闹的人,一瞬间全都散了。 学校安排大家中午在多媒体教室休息。 观影区正在循环播放F附中的宣传片和校史介绍,夏娴文打算在后面几排的沙发上睡一会儿。 刚躺下闭上眼,后一排的座位上传来了压低的说话声。 “睡一会儿吗?”是个男生,光听声音就让人觉得这肯定是个温柔的人。 然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靠过来点。” “不要啦,会被人看见。”然后是女孩子略带慵懒的娇嗔声。 甜而不腻,轻轻柔柔,像一片羽毛刷过心尖。 “这么暗……看不见。” 没过多久,后边就传来拉起沙发扶手的动静。 观影区两个沙发之间的扶手可以拉起,所以夏娴文才能舒舒服服地躺着睡觉。 “头靠在我腿上躺一会儿就行,别睡着了,会着凉。” “饿不饿?我看你刚才没吃几口饭。” 静默了一会儿,后边的说话声才又响起。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夏娴文无声地笑了,她想这个人顾左右而言他了这么多久,其实一开始最想问的应该是这件事吧。 可被问的人毫无反应。 “阿遥?”他轻唤。 “嗯……”奶声奶气又不耐烦的回应。 “你就不能不去惹那种人吗?” 身后的动静不小,像是在争执……不过没几个回合就偃旗息鼓。 “乖乖躺好,别动!”男生声音依然轻柔,但语气里满是强势。 “是我主动去招惹的吗?凭什么拿这种事要求我!” “我不是责怪你,可刚才要不是……你想过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想过要怎么处理吗?” “错不在我,为什么要怕?” “阿遥你明白吗,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只看对错,他们要是想伤害你……”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的‘迫害妄想症’,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周围所有人都存着要伤害我的坏心思?”话音一转,“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最想伤害我的人呢……” 隐隐地传来男生的轻笑声。 还有宠溺的声音:“一会儿结束了带你去吃甜点好不好,嗯?” F附中新生座谈会也有好玩的活动,就像现在的陶泥制作课。 在夏娴文眼里,陆遥聪明漂亮,身材好气质佳,笑时温柔可人,生气时高冷决绝。 她这样一个人,从小被人宠着,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着长大,哪怕是刚骂过她的篮球男也会不知不觉间迷失在她身上,视线总是围着她转。 就算她手脚笨,艺术细胞极度缺乏,手里的陶泥水杯简直惨不忍睹…… 可她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总是能勾住人心。 这个叫陆遥的人……她曾经为之疯狂,同时也是她人生中一切不幸的根源。 夏娴文觉得既然自己再一次遇到了她,在那么小的概率之下与她重逢。 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逼自己远离这个人呢? 六年前离开S市后,在夏娴文身上发生了很多事,陆遥却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地完完整整地告诉她—— 陆遥,我要将你拉下神坛。 ------------ 第185章 番外四 唐斐01 位于M国加州的顶尖大学第三生物实验室内,由数十位精英组成的各小组正严阵以待地期待着此次的实验数据。 所有人都充满了希望,觉得这一将近耗时数年的实验项目也许能在今天有所突破。 他们正在研究的项目,属于某个前言医学范畴,而且是其中某一种大分类中的冷门小分类学科。 虽然冷门但不代表不重要,如果能通过对它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进而得到可靠的实验数据支持,那么对于人类在生物科学领域里的研究将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突破! M国近几年为了这个项目的成功开展,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而今天会出来的数据结果是研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 正是紧张万分的时刻,某位项目小组的负责人却翘着双大长腿,闲适地躺在实验室隔壁休息室的沙发上。 不仅戴着眼罩,耳塞,还给自己温柔地盖上了薄毯。 隔壁实验室里突然爆发的狂欢声终于突破耳塞传入他的耳中。 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人,慵懒得坐起身,又慢条斯理地摘下眼罩,取下耳塞,伸了个风度翩翩的懒腰。 是的,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说的就是唐家老六,唐斐。 唐斐是唐氏家族的第五代,母亲是唐氏第四代里唯一的女性。 唐斐虽然跟母姓姓唐,但他父亲绝对不是什么籍籍无名,攀附唐家吃软饭的平庸人设。 唐斐父亲的家族,在还没有没落前,那可是连唐家都比不过他的凤毛麟角。 他父亲的家族,曾经在国内的一个多世纪里,都是最负盛名的大家族。 家族最先是由秦氏和裴氏延续下来血脉,所以又被人称为“秦裴”家族。 现在市市中心的老别墅区内,还有按照当年秦裴公寓原型建造的别墅。 所以唐斐其人,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两大家族的血脉。 他不仅遗传了唐家人的智慧,更是和秦裴家族的那些先祖一样,不仅聪明睿智,有勇有谋,还承袭了出众的样貌。 “老大,这次的数据出来有戏!”有人突然推开休息室的门,兴奋地大叫。 唐斐还在醒神,耳朵里“嗡嗡”地传来模糊的声音。 “哇哦,老大,你好镇定啊!是不是早就猜到今天会有好结果啦!” “什么好结果?”唐斐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喝。 小组里的成员,也是唐斐的助手,看到他一脸迷茫,总有一种他们老大根本就不知道此刻在隔壁实验室里正在发生什么! 他一副颓废又忧愁的模样,倒像是被老婆半夜赶出门没地方去,所以只好跑到工作的地方凑合睡一晚的可怜男人。 助手犹豫地问他:“所以……老大你不是为了第一时间就知道今天的实验结 果才连夜等在这儿的?” “不是,”唐斐一口否认,然后像是怕助手误会,赶紧向他解释,“我可不是因为和老婆吵架,被赶出来的哦!” 助手:“……哦。” 所以……欲盖弥彰是这么用的吗? 正打算出门左拐回实验室的助手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助手不敢置信地问唐斐:“老大,你你你……什么时候结婚的,还有老婆了?” 唐斐是M国这所主攻生物专业,全球顶尖大学的嫡系。 他从本科到博士,再到助教,现在已经是某个重要项目的负责人。 因为生物制药是他们唐家在国外的核心产业,作为唐家第五代里,也是最年轻一批的后辈。 为了自己的家族和家人,他和唐家老七唐煜一样,从很小开始就已经被家族规划好了未来之路,考哪个学校从事哪种行业,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被条条框框的限定住。 所以唐斐的少年青年乃至未来的所有时间大概都得在这所顶尖学校里蹉跎。 所以学校里的人谁不知道他的个人情况呢? 谁不知道唐家老六,有颜有钱更多情! 女朋友那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不管是清纯,妖艳,身材好,还是亚洲欧洲南美洲,这位少爷来者不拒。 于是这么些年得了个“风流公子”的名号,也是因此被唐家的长辈们看不过眼,经常明里暗里地说教。 可他却不怎么当回事,因为唐家的长辈们也不敢真的出手管这位“六少爷”,毕竟现在公司里的很多大项目都是由他在跟,在公司的技术开发和科研这一块,几乎全都仰仗他。 所以一向喜欢享受露水情缘的唐斐怎么可能突然收心,还一头扎进婚姻的坟墓里头,找个老婆管住自己呢? 还是秘密结婚,谁都不知道。 “我没说过吗?”唐斐摸着冒出了点胡渣的下颚,装出认真思想模式,“我真没说过我结婚了?” 助手把头摇得丁铃当啷。 “那个,你刚才说这次实验的结果怎么了?”唐斐毫无愧疚,泰然自若地拿起外套就朝实验室走去。 全然无视助手的一脸呆滞无语。 在实验室里忙了一整天。 刚忙完正想给某人打个电话,先接到了家里让他今天回家吃饭的电话。 唐斐特地换了身衣服才回家。 家里离学校不远,开车半个多小时。 唐斐将车停进车库后,看到了车库里挺着的另外两辆车。 “少爷,回来啦?”家里的佣人接过他手里的一大束鲜花。 “都回来了?”他站在上门口,朝大厅里看了眼。 “先生出去跑步了,夫人在厨房。” “哦……”听到佣人的话,他像是松 了口气。 拿回家的鲜花被佣人插好摆在了餐桌的中央,粉色的月季,全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白色的花瓣外一层淡粉色,衬得原先冷冰冰的偌大客厅有了几分活力。 三个人围着张欧式长型餐桌,做得远,所以哪怕吃饭动静大点也不会影响其他人,但唐家人在吃饭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声音。 这是唐氏家族惯有的西式餐桌礼仪,唐家虽然是纯正的东方家族,但由于唐家人出国早,很多习惯已经西化。 “什么时候把人带来?” 原本都是各管各地吃饭,寂静的餐厅里唯有几声刀叉金属声。 但母亲的突然发话让看似平静的气氛被一下子打破。 唐斐手里的刀叉一顿。 食不言,更是唐家的家规之一。 唐斐放下刀叉,拿起一边的餐巾擦了擦嘴。 连眼皮都没抬,随口回道:“不用。” 唐致岚因为放下刀叉,她将餐盘往前推,也拿起手边的惨景轻轻擦拭着嘴角。 不愧是唐家人,举止优雅,态度从容,就连擦嘴的技巧都堪称完美,甚至不会擦掉口红颜色。 唐斐的样貌虽然承袭了父亲的英俊,但他确实更像唐家人,看似情深义重实则最是薄情寡性,永远以利益和自我为中心的一类人。 唐致岚手里的餐巾抓了松,松了抓,像是内心正在进行巨大的挣扎。 在唐斐的沉默不语中,她终于沉不住气,叹了口气后提议道:“如果你们没空,明天我和你爸爸亲自去一趟,也是可以的。” 唐斐一口拒绝:“真的不用麻烦,您忙您自个的事儿就行了。” “阿斐!”唐致岚将餐巾用力掷于桌上,面露不悦。 母亲的突然发飙唐斐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他早已习以为常,这些年她冲这个家发的火还少吗! “阿斐,你妈妈的意思……是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好歹是认识的,请人过来吃顿便饭而已,没什么意思。”一直没出声的秦裴终于开口为这对母子打圆场。 可他父亲不出声还好,他一为这件事发表意见,他就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 从坐在这里开始,从看到自己父母那一刻起,唐斐一直在极力忍耐着自己想要立刻转身离开的冲动。 他当然再清楚不过为什么他们今天会同时在家,并且把他从学校叫回来吃饭。 吃饭? 他们一家三口都多少年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他们还真是可笑至极!虚伪至极! 唐斐盛怒之下,一把推开面前的餐盘,杯子汤碗全都东倒西歪,洒了一桌的汤汤水水。 无意间扯动的桌布带倒了餐桌上的花瓶,“哐啷当”一声,洒了一桌的粉色。 动静大到连佣人都跑出来看 发生了什么事。 “唐斐,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唐斐的突然爆发让唐致岚心里一阵怒意翻涌! 她没想到儿子的态度竟然会如此恶劣,亏她还打算今天晚上好好和他谈,她甚至都已经退让到主动去看那个人! 可看来她完全不需要克制什么情绪,更没必要和他谈,他这是觉得自己更委屈?觉得他们全家都对不起他!!! 唐斐霍然站起身。 “阿斐,坐下!”秦裴声音不大,却很有压迫感。 唐斐没坐下,但也没走。 他站在原地,一脸无畏地直视唐致岚。 “看看?吃顿便饭?”唐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你们的心里,真的有把遥遥当成阔别多年的老邻居看待吗?你们是因为真心喜欢她才想要去看她吗?不过是去吃顿便饭?你们究竟还想怎么样啊……” (本章完) ------------ 第186章 番外四 唐斐02 唐斐直言不讳的控诉,让餐桌上另外两人神色各异。 唐斐的话不知让秦裴想起了什久远的记忆,连眼神都渐渐变得忧郁。 而唐致岚则被他气得胸膛急剧起伏。 她大声斥责:“那你呢?你把她当什么了?你把她当成邻家妹妹了吗?你那时候不懂事也不知道过去的事,你喜欢她我不怪你,即使你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我也能理解,她毕竟是你少年时的初恋。可是唐斐,直到现在你还没认清她的身份吗!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你到底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忘不了仇人家的女儿!” “撞死她妈妈的人是你!你才是遥遥的杀母仇人!!!” “你给我闭嘴!” 秦裴霍然站起身,冲着儿子吼道:“向你妈妈道歉!” “道歉?”唐斐冷笑连连,这两个字何其讽刺! 唐致岚大概是被唐斐气疯了,竟然怒极反笑:“好,过去的事情我们可以不提。我问你,你明知道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为了一个M国的身份,为了自己将来能再回到肯尼亚,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唐斐面无表情:“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唐致岚觉得儿子说的话就像个笑话,她嗤笑道,“你身为唐家人,哪有什么‘你的事’!从你出生开始,你应该念的学校,你必须做的事业,包括你的婚姻都不可能由你自己决定!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唐斐大声质问:“所以身为唐家人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悲哀?” 唐致岚的这些话是他身为唐家人从小到大被耳提面命的教导,是他身为唐氏家族后人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无时无刻不在被灌输这样的思想和信仰:作为唐家人,为了唐家,你必须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到现在你还在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如果不是唐家,你以为你是谁!”唐致岚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怨恨自己唐家人的身份,甚至觉得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束缚。 可他以为谁都可以冠以这个姓氏吗! 秦裴感受到儿子内心的挣扎与痛苦,他知道唐斐这些年一直为了唐家人的这个身份,被逼着做一些他很抵触的事。 甚至为了父母的期望,他当年狠心地斩断自己和陆遥之间的感情,他从做下离开的决定开始,就已经准备好牺牲他此生所有的幸福。 他们父子俩,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爱而不得,求而不能,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中苦苦追寻那些冰凉冷酷的身外之物。 这样的唐斐,让秦裴心痛不已。 “阿斐,你不要这么抵触,我和你妈妈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遥遥。如果你们真的想在一起,至少……我不会阻止 。” 过去的秦裴也和唐致岚一样,一直对自己儿子有着很高的期望,希望他能承担起身为两个家族接班人的重任。 可……自从她离开之后,他早已分不清人生中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事情了。 一个人自以为的人生目标真的是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东西吗? 如果你不曾得到过或者得到后又失去,那么你也许永远都无法知道,你断绝一切过去,付出毕生心血所得到的是否就是你最渴望的! 秦裴一辈子都无法再挽回他的渴望,所以他不想看到儿子步他的后尘,永远在悔恨和思念中煎熬。 唐致岚没有丈夫心软,她不管今天和唐斐结婚的人是不是陆遥,她在乎的是和他结婚的人是不是唐氏钦定! 唐致岚狠声道:“你是想走小七那个孽障的路是不是?” “我其实挺羡慕唐七的……”唐斐在唐致岚凌厉的眼神下不躲不闪地回视她。 “放屁!”唐致岚气到整个人都在发抖,更是不再端着自己的身份,冲着儿子破口大骂,听得唐斐不禁皱眉。 他想她母亲这个随时端着唐家人的身份,在外面时连表情和眼神都演得天衣无缝的人,竟然也会出口成脏,还是对着自己的家里人。 看来,自己这回是真的把她气着了。 “妈,你别生气。”他突然软了下来。 在唐致岚以为他终于肯认错,开始慢慢平复下愤怒时,他又说道:“其实是我骗她和我结婚的,我为了能和她去神父那儿得到句‘祝福’把她从国内骗到这儿。我想尽办法从别的男人手里把她硬抢过来,我哄着她求着她嫁给自己,我还做好了如果他不答应就以死威胁的准备。后来我和她约定,只要她一拿到M国的绿卡就和她离婚她才答应嫁给我。妈,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是你儿子,和遥遥没有关系。” 唐斐垂下视线,掩去从心底涌上眼底的刻骨痛楚。 “我喜欢她,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了,不管她在哪里,她爱的是谁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感情。我会这么想和她结婚,是因为……这辈子我只结一次婚。” 不求走到最后,但求一同走过。 唐斐真是为了陆遥做到了毫无底线的地步,将唐斐和唐家的脸面双手捧到人家面前求着人家踩。 结婚是假的,是她为了能离开自己;离开是真的,因为她根本不爱自己。 就算他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他也毫无办法,他阻止不了自己想要和她有一个开始。 丢下这里的一切,连夜飞回国内,又忍着心痛和不忍把他骗到自己手里。 他其实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把她在教堂里说的“我愿意”三个字当成她对自己的承诺,他为了这三个字,愿意赔上自己一 辈子! 唐斐在唐致岚的不断破口大骂中施施然地从佣人手里拿起外套,离开了家。 其实他并不想和家里闹这么僵,说穿了过去的事情和他们小辈没多大关系。 秦裴做过什么负心薄幸的事,唐致岚干过什么卑鄙狠辣的事,他不想深究,也不会在乎。 可唐斐觉得,善恶终有报这件事真不是古人拿来开解人的谎言。 当年唐致岚逼得陆遥妈妈和自己父亲分开,后来又害了人家的命。 可最后,自己儿子竟然爱上了她最恨女人的女儿,还爱了一辈子却求而不得。 父子俩因为一对母女,几乎葬送了一整个的人生。 对于唐致岚来说,这可能是最致命的报应。她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却都恨她入骨。 而他自己又何尝没有报应呢? 他可以流连花丛,爱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吸引他的女人,可他永远不会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产生感情,因为他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 他会等陆遥,哪怕他明白这样的等待毫无意义。 因为就算他们可以不离婚,可以一起走到老,但陆遥不可能爱他。 从他决定为了家族利益放开她的手时,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得到她的爱了。 车刚开到公寓楼下,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唐斐哥哥,你下班了吗?在回来了吗?如果顺路的话……回来时帮我带杯咖啡好不好?”甜甜糯糯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入耳中。 他温柔地拒绝:“还在回家的路上。这么晚了,别喝了吧?” “哦……”电话里的声音透露出失望,十分孩子气。 “你今天一天都在干吗?”突然不想让她挂了这通电话,他急忙问道。 “睡觉呀!”陆遥一到M国就被他拉去“结婚”了,又连轴转地签署了很多协议和文件,这两天才刚有机会倒时差,每天除了睡就是睡。 “猪啊!” “唐斐哥哥,你昨天……没睡家里吗?”陆遥没计较他的打趣,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口。 因为她发现,自从她开始倒时差,睡得不省人事开始,唐斐好像就没在家待过…… “谁说我没在家睡的?”他轻笑,“你睡那么死,根本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抱着你睡,把你当成暖被窝的热水袋,舒服得我每天早上都不想去上班了……” 陆遥:“……” 他爽朗的笑声从手机听筒传入陆遥的耳朵里,很明显是在逗她玩。 可是陆遥盘腿坐在房间的飘窗旁,房间里没开灯。 陆遥从窗口往下看,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在楼下,车没熄火,打着车灯。 “不和你说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遥遥,别挂……我、我用了车载蓝牙,不影响开车。”唐斐就是不想挂了这通 电话。 电话里的她佯装生气道:“又想到什么话逗我玩?” 现实中的陆遥,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床上,望着楼下的车。 陆遥不是不懂唐斐对自己的心思,只是…… 唐斐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家里客厅的灯光。 他猜陆遥一定是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他接机时送她的小狮子抱枕,歪着脑袋一副睡不醒的小孩模样。 脑海中幻想的陆遥让他脸上荡漾开一抹笑容,心里却柔软得想哭:“我正好开到街口了,你想喝哪一家的呢?” 他想,这个世界上其实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是不重要的,也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哪怕结婚是假的,哪怕在一起的时间有限,都没有关系。 只和一个不爱喝奶却总是跑来自己家奶箱偷奶的少女有关。 他爱那个叫陆遥的少女,仅此而已。 (本章完) ------------ 第187章 番外五 君遥01 广阔无垠的非洲大陆上,炙热的阳光晒得人能脱了一层皮。 小蒋喝了一壶又一壶的水还觉不够,直接举着矿泉水瓶子,将水从脑袋上浇了下去! 小蒋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在“滋滋”地冒烟。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小蒋身边很多人都开始叫苦不迭。 “谁让你们当时没想好就来了呢?”也有人在一边说风凉话,嘲笑这些吃不起苦的同伴。 “谁特马想到真会被分配非洲来啊!!!” “就是,坐了一天一夜的飞机,现在还遇到这种事!” “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啊?这是把我们就这么丢在这没人管啦!” “大家再忍耐一下,我已经和附近的基地联络过了,基地的工作人员正巧出任务,有车外派在我们附近,我刚刚看了卫星地图显示,他们的车应该没多久就能到达我们这儿了。” 安慰大家的是这个团队的临时负责人。 这个团队,由十几名成员组成。 其中每个人无不是国内各家顶尖医院和各个领域的医学高端专家。 他们会远行万里,来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环境又恶劣,甚至在行车途中车还抛锚,被困在无边无际的非洲草原的荒地里,就差被非洲大陆炙烤快要成了腊肉,是因为国内一个医疗援助项目。 这个项目从十年前开始在国内启动,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超过三十几个国家地区开展过和医疗援助相关的活动。 当时发起人是谁早已无从考究,项目运行刚开始所有的资金来源都是一个匿名的基金会。 后来因为该项目的成效显著,得到了很多国家元首社会各界组织的认可之后,各种非盈利组织和个人参与渐渐参与进来,才把这个小项目进行了扩大。 除了出钱的,就是出力的。 医疗援助项目的参与者,全都是自愿报名,项目组织方对报名人员的审查非常严格。 必须是在自己领域内有一定能力和成就的才有通过资格审查的希望。 虽然是义务性质的活动,审查严格,条件艰苦,但每年还是有很多医疗界大佬参与。 当然除了这是个与国外优秀学者交流学习的机会,可以去往多地方充实自我之外,还有更实惠的一点,那就是通常参与过这个援助项目后回国的精英大佬们,会因为这个项目而给自己镀上一层金。 这就是一个名利双收的事情,所以国内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参与进来。 今年报名的人是往年之最,因为据说今天的项目,不管是项目津贴还是技术职支撑都是前两年的几倍,看来在十周年之际,是想要搞一波大的操作。 由于报名的人太多,国内很是经过了一番筛选,经过各项资格审核,考察讨论,层层挑选,在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之后,才终于敲定了这支团队。 但这个医疗援助项目有个特殊的规定,那就是在决定好团队人员之前不会透露下一个援助目的地。 大家原先觉得按照前几次的经验来看,无非是比较落后的国家,最长去的是欧洲小国和东南亚一些地区。 可谁也没成想,这一次竟然是“援非”! 非洲?对于这些在国内养尊处优,大部分只是为了去外面“见识见识”的文弱医生们来说,那就是个去了就有可能回不来的地方! 别说条件什么了,就是体质差点的人,喝口当地的水都能丢了命! “救命车什么时候来啊?” “就是啊!不会没人管我们了吧!” 护送医疗队前往医疗基地的大巴车在中途抛锚,领队只好求助于离他们最近的某个动物保护区基地。 幸好他们之前派出去的一个团队今天任务结束返程,距离他们不远,能先将他们捎回离这里最近的一个营地,等后续医疗站再派车过来。 正在众人等得不耐烦时,在远处扬起的尘土中,开过来几辆吉普车。 领队赶忙跑上前,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帽子。 为首的第一辆吉普车刹车时再次扬起一阵飞天沙土,惹得众人猛咳不止。 后续的车都紧跟着停了下来。 坐在第一辆吉普车副驾驶上的人,探出头扫了眼站在大巴车旁医疗小组的人。 “一辆车坐三个人。”交待外就用手里对讲机通知后面两辆车的成员。 领队赶紧安排大家上车。 所有人都坐好后,吉普车再一次上路。 最后一辆吉普车最大,是七人座。 除了司机和副驾之外,医疗小组的三个人并排坐在了中间。 三个大男人,脚下还堆满了几个大包,吉普车又是颠簸飞驰,司机根本不考虑坐车人的感受。 于是坐得这些年轻医生们叫苦不迭。 小蒋对身边的人小声嘀咕:“干嘛不让我们坐后面一排啊?” “后面好像有人。” “有人?”小蒋往后瞄了一眼,只见后排空荡荡的,疑惑道,“哪有人啊!” “我刚才上车时看到有个人躺在后面。” “躺着??”小蒋被吓了一跳。 毕竟是在一个以自己的知识层面所知甚少的地方,所谓的“躺着”一个人,按照这里的惯例,一般是活的还是死的呢? 小蒋再小心翼翼地看向前座。 只见司机和副驾上的人全都蒙着口罩戴着大幅墨镜,一路上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更是难以窥探他们脸上的表情。 小蒋医生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坐直了身体,同时觉得三个人坐在一起不仅不挤,还很有安全感…… “唉,听说你救过潘秘书?” 坐在中间的医生对左边朝自己不断靠近的年轻医生无奈摇头,转过头冲向另一边,对一路上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的人问道。 这人在他们这个医疗小组里,算是比较年轻的。 但不管是刚才大巴车半路抛锚,他们在荒野中等待了很久,还是现在坐在这样一辆很像电影镜头中恐怖分子车中,这个人始终淡定从容,更是没见他有一丝一毫的抱怨,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此番境遇。 他还听说这个人的专业水平非常高,是M国那个顶尖大学最有名望教授的亲传弟子。后来他的名望在医学界中传开,最主要是因为他治疗好了某一个大人物。 “听说当初连M国治疗这个病的医术权威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你竟然敢给他开这个刀,果然是年轻人有魄力!不过……按理说,依照那个人的势力,你能治好他,往后前途一定是光明坦荡的,怎么也和我们这些郁郁不得志的一起跑来加入这个援助项目呢?” “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项目。”那人说话时视线仍旧看着车窗外,声音平和。 “是,是个很有意义的事情,但这‘意义’不是得和什么比吗?对于我们这些参加的人来说,来这儿最大的意义无非就是对自己未来的仕途有帮助,难道说你来这儿,还真是为了无私奉献,造福苍生啊?” 他答得倒是毫不犹豫:“不是。” 那人笑道:“是吧,这年头哪有人的思想境界这么高啊!” “我是来找人的……” “……” 车队回到附近的营地已近傍晚。 大家从车上下来后听到了个噩耗,因为医疗基地离这里差不多有半天的路程,现在派车过来不现实,最快得明天一早,所以他们只能在保护区的营地借住一晚上。 “大家先将就一下,这里是‘马赛马拉’基地附近的一个临时营地。我已经和对方负责人沟通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借住在这儿休息,明天早上等我们的车到了,我再通知大家。哦对了,提醒一下大家……这里毕竟是在非洲大草原,野生动物经常会在晚上来窜门,所以大家晚上没事就不要随意走出营地了。”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啊!!!” 队长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尖叫起来。 众人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竟然看到了一只非洲大猫正绕着营地的操场悠闲地踱步! “队长,你你你不是说晚上才出来吗?” “我的天呐,狮子竟然散养!” 正在众人紧张害怕得一动不敢动,就怕那头狮子发现自己这边有活物而冲过来时,身后的吉普车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声。 只见刚才还在不远处闲庭散步的百兽之王,在这声哨声之后突然像是得到了什么召唤,撒开腿朝他们所在处狂奔而来!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众人四处逃窜! 一头成年雄狮,冲到吉普车的车门旁,不停地用前爪用力拍打着车门。 医疗团队的成员们有躲到垒高的轮胎后的,有把自己关在旁边车里的,还有撒丫子狂奔到帐篷里的,各自找了安全之处的众人全都探出头,注视着这辆被一头野兽攻击的破败吉普车。 正在众人屏息以待,也为车里的人祷告时,却从车里传来一阵笑声。 是个女人的笑声。 “YoYo,别玩了!”营地里有人边大声笑着边走近被大猫围着打转的吉普车。 “你知道Simbon有多想你,一听到你的声音它都快疯了,你就别折磨它了!” 车门终于被打开,从车里下来一个人。 待小蒋看到车里的人后,一脸不解:“咦,刚才怎么没发现她和我们坐了同一辆车呢?” “不就是我刚才告诉你躺在最后一排的那个人吗?” 陆遥脚刚占地,某只非洲草原的王就冲她扑了过来。 它把她逼退在车门上,抬起前爪摁在她肩头,激动地一下下舔着陆遥的脸。 “好了好了,别闹了小Simbon!”陆遥怕痒,不停闪躲着,眼里全是笑意。 “活该,谁让你骗它玩!它明明已经闻到了你的气味,你倒好,躲着让它找,让它故意着急!所以你就好好享受它对你的过分热情吧!” “唉,队长!队长!别走啊!”陆遥欲哭无泪,这头玩意儿虽然是她养大的,可孩子大了不由娘,还是个气力比自己大了无数倍,暴力凶残不讲道理只发泄“兽欲”的草原之王! “哇哦,这才是真正的美女和野兽的现实版啊!” “还是个东方美女!” “没错没错,在这种地方竟然还能看到东方面孔,不过看她的长相,这么漂亮,应该是混血儿吧?” “是不是的,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不……不用了,我恐怕斗不过浑身长毛的那一位。” 陆遥被Simbon缠得无法,知道自己出任务的这段时间把它一个人留在营地,它这是在对自己抱怨和撒娇呢! 她跪在草地上,和她的小Simbon视线平齐。 陆遥笑着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它的额头,一人一猫亲昵地蹭着。 “走吧,先去看看晚上住的地方怎么样。” 小蒋发现身边某个的人视线一直被前方美女与野兽的画面吸引着,于是暧昧地问道:“怎么,看上了?” 某人收回视线的同时嘴角一点点上扬。 “嗯,看上了。” ------------ 第188章 番外五 君遥02 晚上吃完饭,大家并没有按照之前领队的提醒各自回去早点休息,而是在听到营地停车场旁,那片大操场处传来的歌声后,不由自主地循着热闹之处而去。 这里离肯尼亚的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区中心基地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是基地的工作人员平时外派任务时的一处中间补给营地。 营地里平时人不多,只驻扎一些管理人员和需要在附近采集样本的一两支科研团队。 陆遥他们这个团队出任务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风尘仆仆地刚回来。 然后又碰上周边医疗站点新来的一批援助小组成员借住。 所以营地里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草原上一旦落日,就没什么事情做,诚然也的确做不了什么。 不知道谁谁,趁着难得人多热闹,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堆篝火。 这地方的土著民们,大都能歌善舞,奔放热情,不拘有没有音乐,手里拿着什么都能击打发出声音,有了节奏就能跳起来。 热情奔放的歌手舞蹈吸引了大家的驻足。 医疗小组的十来个人原本就觉得身处非洲这片大草原,长夜漫漫无事可做,时差的困倦还没开始。 于是当他们看到营地里晚上竟然还有歌舞活动,都饶有兴致地凑了过去,觉得既然来了这鬼地方,至少得体验一把非洲人民多姿多彩的夜间生活! 要说这地方的人热情,只要看到个人,不管认不认识都能拉着手一块儿跳。 热闹而又淳朴的非洲人民,和热烈奔放的现场气氛感染了很多人。 让人觉得在这异国他乡,减轻了点思乡情绪。 国内来的这组医疗小组,虽然体力没当地人和营地工作人员好,又是旅途劳累的一番周折,互相之间语言还不通。但因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地方,而且都是年轻人,正是爱玩爱疯的年纪,个个都玩High了! 大家伙又唱又跳地玩闹了一夜,直到最后都累得瘫倒在草地上。 此时,不知道谁冲不远处喊了声:“YoYo!过来一起玩吧!” 紧接着有人吹着口哨附和:“是啊,来给我们表演一段吧!” “YoYo!YoYo!YoYo!YoYo!”众人起哄欢呼。 陆遥站在不远处冲他们连连摆手。 不是陆遥矫情,而是现在Simbon和她在一起,刚才看到篝火时她就想绕过去,她怕Simbon像上一次直接被火光吓得满营地乱窜! 可Eric看到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这位北美小伙儿,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她跟前:“刚才你跑哪里去了?我们在这里玩了一晚上了都没看到你!” 陆遥摸着辛巴的背安抚它不要怕,哀怨道:“在外面整整一个月,一个月!我得好好洗个澡!” Eric知道这位姑娘爱干净,一个月……确实为难她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从你们国家来的人,你也不去认识认识?说不定还能从这些未来的医学专家找到你的一见钟情!” “哪儿来什么一见钟情!”陆遥笑道,“怎么了,你干嘛老是撺掇我找男朋友,嗨,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Eric怕自己的小心思被陆遥识破,赶紧把她往热闹中推:“小Simbon我给你带回去照顾好。而你,今天晚上就好好放松放松吧,可以和说母语的人聊天的机会不多,可千万别错过了啊!” Eric几乎不给陆遥反悔的机会,带着Simbon一路小跑离开。 他当然要尽早给她寻觅个好男人咯! 这个家伙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根本不知道他们团队里有多少男人对她虎视眈眈! 他不可想这位好友被那些色胚勾搭了去,再者……他们队长似乎对她也有那么点儿意思…… 这可不行,队长是他的!他必须要先断了这两人之间可能发展为情侣的一切可能! 今天的机会非常好,营地里竟然来了一个从陆遥他们国内远道而来的医疗小组,那些医生们都很年轻,他甚至还在他们中间发现了一个长得特别帅的…… Eric相信,这位单身了十年的美丽女性一定能从里边找到属于她的“一见钟情”! 除了当地人之外,陆遥是营地里为数不多的女孩子。 还是个脸蛋漂亮身材好的东方大美女! 有人看到陆遥真的过来了,提议道:“YoYo,听说你会唱歌,唱一个呗!” 大家都跳累了,都在坐着休息。 看到陆遥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好啊!”陆遥大大方方地走向怀抱吉他的同事身边坐下。 陆遥不端架子,在这片草原上生活了十年的人,早就不需要藏着掖着什么了。 打算给她伴奏的同事突然把吉他递给陆遥:“你要试试吗?” 陆遥前段时间闲着无聊,和这位同事学了点吉他,不算是学会了这门乐器,但因为陆遥有打小学钢琴的童子功在,简单的几个和旋还算学得有模有样。 “唱什么呢?”怀抱着吉他,陆遥思虑着。 想了片刻,一串熟悉的音符便浮上心头。 手指轻轻掠过琴弦,柔和的嗓音轻缓地哼唱起来。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这次医疗小组的成员都是来自国内,听到陆遥唱起了中文歌,还是首耳熟能详的老歌,大家纷纷坐直了身体跟着她一起唱起来。 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陆遥是新手,吉他弹的原本就不溜,还要边弹边唱,很是有些难度,歌词琴弦不停地在犯错,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唱完后抬起头冲大家笑了笑。 笑容刚在脸上浮现,就看到站在自己一个直线距离之外,在篝火的另外一端,有个人站起了身。 这个人很高,身高就算在欧美人里也很有优势。 陆遥的周围,除了一堆篝火发出的光源之外,四周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所以她根本无从看清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YoYo,非常棒!” 同事想从陆遥手里接过吉他,却见她一脸呆滞,不知道在看什么…… 同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哦,你来得晚,刚才我们都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那边的几位就是白天跟着我们车一起回来的医疗基地新来的医生们,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吧?” 陆遥站起身,脚步却钉在了原地。 “嗨,美女,你是国内来的吧!”因为陆遥唱了首中文歌,且字正腔圆,所以大家都知道了她也是自己国家的人。 在这么个偏远地方,竟然还能遇到同胞,让大家都很兴奋。 有人走向前想要认识这个漂亮的营地女工作人员。 可陆遥的眼神紧紧盯着某一个地方,忽视了别人友好地向自己伸出的手。 那人未免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悻悻然地回了原位。 陆遥还能看得见谁听得见什么呢? 她的眼里只剩下一个身影。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从一片黑暗中走出,来到自己站着的光明之中。 就算是来到这么一个几乎与现实世界隔离的地方,这个人,竟然还固执地穿着他的衬衫西裤。 瘦了很多,脸颊凹下去了点儿,显得整张脸更加立体。 陆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很想要哭,即使当初他躺在手术台上生死不明时她都没为他流过一滴泪。 她一直告诉他,他们之间早就是过去了,在她心里,爱过的那个人只停留在十年前她的记忆里。 虽然记忆没法消除,她也会一辈子珍藏,但她早已经不爱他了。 “嗨……” 他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从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来到了她的身边。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从一个圆的这一头到达另一头。 可他为了走过这段距离,为了能再次来到她的身边,用了整整十年的时光。 在这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思念着她,寻找着她,也一刻不停地爱着她。 “嗨……”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冲他笑得一脸真挚。 “你好,我叫路君峰,路途遥远的路,君子的君,山峰的峰。” “你好,我叫陆遥,陆地的陆,路途遥远的遥。” 对于陆遥来说,一个从小在优越家庭长大的孩子,父母长辈把一切丑陋深埋心底,引导她的人生观积极向上。 从小到大,不管是豪车豪宅还是钱权都不能激起她的羡慕之情。 就算她现在一无所有,没有一分存款,可是父母给她创造过的财富,带她领略过享受过拥有过的东西,让她的眼界能高于一般人。 让她在现实的残酷中不至于变成一个被金钱和名利所折服的人,更不会因为生活而出卖自己。 当年陆遥丢下国内的一切远走非洲,在马赛马拉重新开始一段意义非凡的人生,大抵便是如此。 但三观再正,道理再懂,一次次地警告自己说服自己,忘了过去忘了那个人,他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无论如何都不足以弥补,原谅他就表示你把过去十年间所有的努力全都抛弃了! 她不甘心也永远不会让自己回头,可是……她无法骗自己。 在无数思念他的深夜里,她死死咬住牙关压抑的哭声。 那些他们共同的回忆里,他每一个对自己微笑的画面,都无法让她忽视。 她爱他。 她爱这个人,哪怕十年的时间磨光了她一切热烈,憧憬,向往,她依然深深地爱着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番外还未结束哦~) ------------ 第189章 番外五 君遥03 “YoYo,衣服大小还合适吗?” 陆遥的室友敲了敲门。 “嗯,还行……” 就在刚才,被Eric带走的辛巴突然跑了回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特别是那些国内来的医生们,简直是吓得抱头鼠窜。 混乱中有人把陆遥撞倒,好巧不巧,撞在了一边的啤酒桶上…… 一身的啤酒味,她只好先回自己房间换衣服。 “Sue,你能进来帮我拉一下背后的拉链吗,好像卡住了……” Sue是营地里另一位女工作人员,也是陆遥的室友。 陆遥因为之前出了一个月的任务,行李还没来得及整理,而营地里唯一一件干净的衣服还被弄脏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向室友借衣服穿。 门外的人听到陆遥在房间里的呼唤后撩开帐篷走了进来。 陆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感激道:“麻烦你了。好久不穿连衣裙,我都快不会穿了。” 陆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开了。 她忍俊不禁道:“我其实从小就手残,不怎么会做特别精细的事,可我这人却偏偏喜欢穿各式漂亮的小裙子。你知道我以前都是怎么穿上的吗?我先把带扣子和拉链的背面穿在正面,拉好之后再慢慢转到背后……除了裙子,就连内衣我都是这么穿的!我简直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陆遥现在穿得就是背开拉链式的连衣裙,其实不能怪她,这种裙子原本就难穿,她又是在不开灯抹黑一片的环境下,又是慌里慌张的,所以把自己的头发给夹进了拉链里。 陆遥感觉到一双手正在将自己的头发一点点从拉链头里清理出来。 “Sue,你知道外边这个医疗小组会在马赛马拉呆多久吗?和之前那些小组一样,最多三个月吧?” 背后的“Sue”似乎一心都扑在了清理陆遥的头发上,没顾上回应陆遥。 陆遥低垂下头,叹了口气:“这里的条件确实太艰苦了,很少有人会愿意在这里呆得长久吧……” “不止三个月。”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陆遥一慌。 “别动!”那人出声警告她,“当心头发勾掉了!” 闻言,陆遥果然不敢再乱动。 那人见她老实了,才缓缓开口:“这次的项目,不同以往几次。这是国内一次专项项目,只挑选了我们国家的十二个人参与,没有其他国家的医学工作者。而且,这个项目最少三年。” 帐篷里只有一盏发出微弱光源的小台灯,几乎看不清什么,但他的手很巧,可以在不弄疼她的情况下清理衣服拉链中夹着的发丝,这么高难度的操作之下,他还能和她聊天。 “三年?” “嗯,当然如果你想要回去,也可以,国内会另外挑选其他人顶替。” 陆遥觉得就刚才那些所谓的国内医学界精英,恐怕很难在这里呆上三年,搞不好连一个月都待不下去。 头发终于被全部清理了出来,但陆遥觉得背后裙子上的拉链反而在往下滑? 陆遥感觉一股清冽的气息渐渐向自己靠近,她想要回过头,却惊异地感觉到有一片温柔的东西擦过她的耳垂。 男人沙哑蛊惑得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阿遥……” “嗯……”陆遥闪躲着逃避。 “我好想你。”舌尖轻舔而过,挑动起了不知名的热浪。 这四个字,像深埋心底的魔咒,在被揭开封印之后,不管不顾地冲破而出! 陆遥闭上眼,忍着耳边脖颈还有心里的酥麻难耐。 “你想我吗,嗯?”他把她满头的长发用手作为发带绑起,让她的天鹅颈呈现在自己面前。 “别、别这样。” 陆遥下意识想要逃,却被他大手一挥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 缠绵的吻落在她背后,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也从背后传来:“阿遥,说你想我好不好?” 手游离在她腰侧。 陆遥感觉自己全身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多想我,”他低声笑,“阿遥,你的身体要比你的心诚实多了。” “阿遥,我很想你,每一天都很想你,想见你,想抱你,想和你在一起。” 陆遥感觉背上有冰凉的东西。 陆遥闭上眼的同时垂下双肩,这是她准备投降的姿态。 热泪涌上眼角,陆遥哽咽:“我……我也很想你。” 陆遥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紧紧地往身后的怀抱中压。 “阿遥……阿遥……我的阿遥……”双手和薄唇在她身上制造出一波高过一波的暧昧涟漪。 陆遥被他扳过身体,强势地箍在怀中,热浪席卷着两副渴望的身体和思念成灾的心。 “不行……阿遥……”这场由路君峰挑起的缠绵在快要冲破最后的防备时,被他叫停。 陆遥早已迷了心智,双手双脚像只八爪鱼缠住他的身体,不让他离开自己。 “怎么了……”陆遥拿自己的脸不断蹭着他的胸口。 她现在被他激发起的内心渴望早已无法克制,甚至比他还要急迫。 “Sue不会这么早回来的……她男友和我们一起出了一个月的任务,今天晚上她不会回来……”陆遥以为他担心和自己同屋的室友突然出现。 他拉住她正探向自己腰腹的小手,在她耳边克制道:“不行,我没带、没带那个……” 陆遥偏头用力吻住他的唇。 路君峰的黑瞳愈发深沉。 “阿遥……你这样……我可就……”他已经忍到了极致,可他不想伤害她,所以才用超乎寻常的毅力强迫自己收回想要把她不管不顾压倒的欲望! 但这个人,似乎是故意在惩罚自己,想要看自己能忍耐到何种地步! 陆遥不给他说话的间隙,用她纤细的身体直接把路君峰压在床上。 在外面出了一个月任务回来后,陆遥急不可耐地就去洗了个澡,几乎一晚上都泡在了水里,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洗浴用品,全身上下一股子清新的橘子味儿。 陆遥此时,全身上下无处不在勾引着路君峰。 可他还是保有着最后一丝清醒。 陆遥被他有贼心没贼胆的态度惹得有些着急,咬着他紧实的胸膛,红着脸道:“我现在……安全期啦!” 话音未落,陆遥整个人天旋地转,被路君峰一个翻身死死地压在身下。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折射出熠熠星光。 陆遥勾唇,露出左边他最爱的迷人小虎牙。 “你看那里——”陆遥手指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那里就是‘马赛马拉’的腹地。宁静,安详,很像遗落的世界吧?可其实美丽的夜晚只是它的保护色,所有的弱肉强食都被掩盖在了黑夜之下。” 她席地而坐在营地前的空地上,夜风拂过长发,扬起一股子温柔的甜蜜。 陆遥自嘲:“当时我不懂,觉得我们是可以介入大自然,拯救一切生灵的,可原来,自然法则从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坐在她身后的人,双手环住她肩膀,将她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就像你在国内采访时说的‘非人为伤害不予救助’原则,是吗?” “嗯。”陆遥犯懒,整个人靠在身后的胸膛中。 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他真是心疼死了这个傻姑娘。 “可是阿遥,万物都有特例,就像你当初回去找那头母狮和它的幼崽,虽然当时的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然法则在你面前发生,可你还是在所谓无法反驳的定律下,救出了Simbon,不是吗?” 陆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Simbon是……” “刚到这儿,就听人说有个傻姑娘从秃鹫手下把一只半死不活的幼狮救出来,还瞒着基地偷偷养了起来,被发现后差点就被赶走。”刚听到这件事时他就料到是某位时常“反骨”作祟的人干出的事。 “阿遥,”他看向刚才她指过的那片“马赛马拉”的腹地,“你看,就算夜色掩盖下有无数的罪恶正在发生,可即使如此,漆黑一片的夜空中还是会有星光,微弱却不容忽视。就像……过去的那些事,那些曾经我们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的事和人,不过是被黑夜蒙蔽了双眼,其实只要我们抬头望向天空,就能明白,不过是抬一下头,就能找到光明所在。只要你心里不在意,谁也伤害不了你,能伤害你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 即使他在肮脏泥潭中挣扎,也可以做出脱掉一身脏污丢弃所有丑陋不堪的决定,也有牢牢地牵住那个一身白衣,干净纯粹的孩子手的机会。 “路大医生不去教哲学,真是可惜了。”她忍不住取笑他。 “阿遥,你知道吗,我今天之所以能再次出现在你的身边,是因为你爸爸。这个项目的第一位创始人,和第一笔资金投入,都是他。” 如果不是这次的援非项目,他就只能以游客身份来到这里,然后入境几天就得被赶回去,说不定都没有机会遇到她。 “所以你已经原谅他了吗?”即使过了这么久,在陆遥的内心深处也不愿去回忆过去的一切。 “没有人是永远正确的,就好比当初我把所有一切都强加在你身上,我逼迫自己相信我是恨你的,恨陆叔叔。可是阿遥,我错得何其离谱,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惩罚自己所犯下的错。” “阿遥……” 陆遥突然回头,手指轻点在他嘴唇上,不让他说出后面的话。 她对他摇头:“阿峰,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在你为了找我差点死之时,我们之间的过去,包括十年分离的时光,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拉下她的手拢在手心,把它们圈成一个小拳头再贴在自己唇边,一遍遍温柔地亲吻着。 “阿遥,我不是想说道歉的话。”他神情认真地看着怀里的陆遥,像是要把过去十年间所有的思念全都倾注在这一眼里。 “你是想指责我没等你醒过来吗?”鬼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怕到连结果都不敢知道就逃走了! 路君峰没回应她,突然张嘴咬住她一截手指。 陆遥觉得他这没来由地“惩罚”有点过重,自己的手指上肯定得留下一圈牙印。 可她依偎在他怀里,感觉到这幅胸膛比之前单薄了许多,想到他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恐怕是身体刚好就赶来肯尼亚找自己。 而刚才……他身上的那处伤疤刺痛了她的眼睛。 路君峰在陆遥的左手无名指上,印上了一排的牙印,他用自己制造的伤口将她的未来圈住。 两人五指交缠。 “阿遥,嫁给我。” 陆遥感觉左手无名指上的疼,从皮肤处一点点渗透入血液,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在身体中循环往复,奔腾不息。 她心里浮起百般滋味,不算惊涛骇浪,却也百转千回…… 一辈子有多少次机会能找回自己最爱的人呢? 人生几种最好的状态: 不期而遇,来日可期,不言而喻,如约而至! (作者有话说:那个……还有一篇番外……) ------------ 第190章 番外六 小孟01 隆冬寒夜,哈气成霜。 大年三十的半夜,平时堵成狗的S市南北高架,空荡得都可以把车横着开个来回。 高架入口处的执勤点,一辆交警巡逻车熄火停在一边。 车里的人冷得抽了下鼻子,搓着手道:“唉,我说路队,今天不是轮到你休息吗?” “老王家里有事,我和他换了。” 交警小刘已经忍了很久,因为以往和他搭班的同事和他一样是杆老烟枪,两人闲着没事就躲车里吞云吐雾一番。 但此时坐他身边的这位大佬不抽烟,不仅不抽还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抽! “路队,你看今天这种日子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咱们就别守在这儿了,一会儿绕着高架跑一圈就回去吧,早点回去队里大概还能剩下点残根剩饺?” “越是这种日子,越要警惕。”没什么情绪,清清冷冷的声音。 “哦……”这个老王也不提前说,早知道他也换班,要知道这位路队长不仅讨厌人抽烟,还是个工作狂,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在工作上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路队,你说我要是现在上APP点个外卖,人家能给送到这儿来吗?他要是送了我能当违章扣他小毛驴吗?或者你说我买个超时赔偿有没有赚头?” 小刘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想活跃活跃气氛,要不然两个大老爷们干巴巴地坐在车里,气氛实在怪异。 “嘘——”路远突然抬手示意小刘噤声。 “怎么……”路远脸上异常紧张的神情让小刘疑惑不已。 正打算开口询问,耳边由远及近,从寂静空荡的高架上传来一阵低沉轰鸣声,凭他从业多年的经验,这肯定是个大家伙! “路队,这种日子还有人……卧槽!卧槽槽槽槽槽槽槽!!!”刚要吐槽两句,眼前某个物体竟然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从他们身边急速驶过,徒留残影! 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路队,你看到了吗?我去!这小子不要命啦!” 那辆呼啸而过的跑车刚才经过他们所在位置的速度,绝对已经到达了极限! 这“极限”可不是什么家用小排量车的最高时速,而是跑车!一辆半专业级别的跑车极速! 有钱有闲的人大半夜飙车不稀奇,可不要命地飙到极限,不是在专业级别的跑道而是坑洼不平的城市高架上,就绝对是在找死! 以刚才那辆车的速度但凡轮胎蹭过点东西,就有可能让整辆车像好莱坞特效似的在空中连番几个三百六十度! 太过于惊悚,以至于小刘一时之间忘了下一步行动,怔愣地望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 相反于小刘的不知所措和震惊,身边的路远显然镇定多了。 打火,打方向,踩油门。 “赶紧通知下一个……来不及了,通知再下一个出口的兄弟们注意,把在现场的所有警车停在闸道两边,警 灯全都打起来,连同警笛。但千万不要设置路障,也不要追,然后再通知他们后面出口执勤的兄弟设置路障,路障之间拉开距离,不要过近!” 路远镇定自若地说完,神情一如平时冷峻刻板,但脚下油门不松,几乎是踩到了底,让小刘第一次感受到警车还能开出推背感。 小刘忍不住偏头看去…… “赶紧通知调度!” “是!路队!”路远一嗓子才把小刘喊回了神。 小刘明白路远的意思。 这辆车速度太快,如果第一次阻拦就设置路障,就算能成功逼停它,可按它目前的速度,恐怕已经不受驾驶者的控制,如果他急刹,很有可能会造成严重的翻车事故。 所以路远在下个路口先给了开车人一个信号和警告,告诉他后面一个出口等着你的就是路障,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必须减速。 小刘他们赶到时,路障和警车已经都撤了。 红色跑车被扣在一边,一个瘦高的身影斜靠在车门上,已经有同事在盘问这个不要命的“大年三十飙车狂徒”。 “路队。”正在盘问司机的三队小董看到路远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什么人这么狂?”小刘的视线从旁边的限量版跑车上溜到某个人身上,他对这位狂徒可是好奇得很,因为此人算是自己执勤生涯中碰到过车速开得最快的人了! 可当他看清是谁后,惊讶之余视线情不自禁地溜到了路远身上。 “不知道,身上什么证件都没带。危险驾驶,无证驾驶,非法改装……”小董用手里的电筒朝对方脸上照去,对方下意识地拿手遮住了眼睛,“拉回去验一下,搞不好还磕药了!” 路远的视线从小董手里的手电筒上不动声色地收回。 小董郁闷道:“逮住后就开始问,可这小子一个字都不说,到现在连名字都没问出来,就没见过这么狂的!” “狂?再狂还不是落咱们手里了!我看让他在里边待上十天半个月还狂不狂!” “搞不好又得牵扯出‘我爹是XX’的瓜来!” 某位同事的话引得现场众人憋着笑。 路远没笑,神色如常地拍了拍小董的肩膀,勾起唇角:“小董,谢了啊!” “路队,什……什么意思?”路远这句谢让小董心里“咯噔”一下。 小刘很有眼力见地把“飙车狂徒”往自己车上带,路远则向前一步拦在了小董面前。 “路队,这么做就没意思了吧?”人是他们逼停的,也是在他们管辖的地界上抓的,路远这不明摆着来抢功了吗? 路远眯着眼不说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小董和三队的同事们。 大家虽然不在一个队里,平时接触不多,不过是点头之交。但都是些懂事儿人,就连贴单都不会越过半条不属于自己管辖的马路,更何况是直接抢人? 在一阵怪异的静默之后,小董讨好似地冲路远笑道:“人是在一队管辖的地界上犯的事儿,不出事故又能成功抓到人更是路队指挥有方,交给你们一队处理名正言顺。” 小董这么一说,路远脸上才有了点笑意。 “改天一起吃饭。”路远伸出手。 “谢路队。”小董受宠若惊,急忙握住路远的手。 可他忘了手里还有东西,手电筒“啪”一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S市交警大队谁不知道路远路队长呢? 年年的优秀警察,各种立功表彰,这些年他获得的荣誉奖章可是摆满了交警队队长办公室里一整面的墙! 路远是他们交警大队唯一可以拉出来和其他什么治安大队刑警大队抗衡的人才,是他们“交队一枝花”。 更是S市交警大队队长钦定的下一任接班人! 这位路队长……可是大佬中的大佬! 可路大队长靠着厚脸皮“抢过来”的人,非但没一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性,反而大摇大摆地在一队的办公室里摆上两个椅子睡起了大觉。 小刘摇了摇头:“我说孟大公子,要不是我们路队把你救回来,你以为就你今天的各种‘罪行’能在三队那里有好下场?” “我求他救了?”不咸不淡,完全不当回事儿的欠揍口气。 闻言,坐在不远处办公桌上正在写事故报告的某人抬起头。 在看到一双脱了鞋搁在办公桌上的脚后,皱紧了一双锋利的眉峰。 “看什么看!”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感受到某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孟大公子,我说你是猫准了今天路队值班,能救你一命才这么不管不顾是吧?就算你那辆车再豪,改装得有多牛逼,也不过是块铁皮,以你今天晚上的车速随便一点小事故都能出大事!” 当发现年三十飙车狂徒是谁后,小刘吃了一惊,要说这个人和他们路队之间的瓜葛,那可比“我爸是XX”的瓜大了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一向沉稳低调的路队是怎么欠上这么个不靠谱不要脸还不要命的富二代! 不理会小刘的冷嘲热讽,换了个姿势继续躺。 小刘心想:“你个不知好歹的!” 晚上值班的人本就不多,今天又是大年三十,大家早就一窝蜂地跑去食堂吃饺子去了。 半夜抓回来的飙车狂徒和后续该做的调查该写的报告,全都丢给了他们兢兢业业的队长。 等到小刘也离开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路远放下笔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路远很高,有一米九,是个打篮球的身材,而当他站在你面前盯着你时,通常都带着冷冰冰不讲情面的俯视。 此刻,他居高临下,盯着某张脸,一字一字道:“孟智超,你想死是吗!” 把交警一队办公室完全当成自己家的某人,终于睁开眼睛,不过仅仅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路远了解这个人,他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是他惯有的对人不屑一顾的轻视。 孟智超冷哼:“关你屁事。” 路远现在,恨不得一手把他拎到自己眼前,逼他把“关你屁事”这四个字吞下去! 可他强压下怒火,在深吸几口气后,慢慢蹲下身,靠近他身边。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他不介意被这个人高高在上地睥睨,但他做不到被他无视。 “别再闹脾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路远的声音里压抑着痛楚,而更多的是悔恨。 “错了?”孟智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路远,你特马也有做错的时候啊!” ------------ 第191章 番外六 小孟02 要说孟大少爷和路大队长之间的纠葛,近一点的得从三个月前,路队长为了件小毛驴剐蹭豪车的报案出勤说起。 那天的感受对于路远来说,实在不太美好。 大冬天里,下着蒙蒙细雨,在大马路上,被开小毛驴闯红灯又蹭了人家豪车还叫冤的大妈,拽着制服边哭边骂了一顿。 什么“这年头有钱连警察都能收买”的话一出,更是引得巡逻车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 路队长平时教育手下人要亲民,要站在老百姓的立场考虑问题,要警民一家亲,可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以德服人”全是扯淡! 在他快要濒临爆发点时,一直不肯下车的豪车司机才终于降下了车窗,伸手将一沓百元大钞递到了眼泪鼻涕一把的大妈眼前。 路远和大妈原本都站在豪车的驾驶室旁,他原以为司机是怕大妈和不明真相的群众太过激动,怕自己受到伤害才一直坐在车里不下来。 因为从现场看事故责任不在他,所以路远一开始也没让他下车出示证件,再者他一到事故现场就被大妈拖住了,根本没机会让人家下车。 所以搞了半天,连车里是男是女都没搞清! 只见那人手里厚厚的一沓钱,就是再买辆新的小毛驴都绰绰有余。 “拿钱,挪车,让路。” 车里这人,做事直接,言简意赅。 大妈扫了眼四周后叉着腰冲着驾驶室降下的窗口,一派正直无匹:“我说你什么意思,想用钱买通我?”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都在说这个人真是够胆,警察在现场就敢明目张胆地贿赂,所以这起事故责任肯定在他! 大妈见群众们都站在自己这边,气势更甚:“我告诉你,我不吃这套!你今天必须送我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要是我身体哪里有问题我要让你养一辈子!” 路远:“就您这中气十足的样儿,家里好几口人都是您养活的吧?” 周围众人都笑出了声。 大妈手指戳着路远的警服:“你们就是一伙儿的,我今天非要好好论论理……” 大妈的眼神突然被车里再次伸出的手吸引住。 这回可是十足十的一刀钱,够买五辆小毛驴了! “看看看看,这不开始心虚了吗……”大妈话里不饶人手却已经伸向了那一刀厚厚的钱。 “唉,话乱说就算了,事儿可不能乱做。”路远适时地扣住大妈的手腕,转头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同事,沉声道,“全都带回去。” 回了队里,没了群众支持,这位戏精大妈就完全不像在大马路上,对着警察破口大骂,耀武扬威,更是在路口监控中看到自己闯红灯的那一幕后彻底歇了菜。 在被好好教育了一顿后连摔坏小毛驴的维修费都没敢要就灰溜溜地走了。 倒是那位在事故中被认定无责的豪车司机被留到了很晚。 有多晚呢? 晚到一队值晚班的同事开始上班他还没走! 倒不是他觉得一队的咖啡好喝沙发舒服不想走,而是事故处理的手续一直拖延着没办完。 一会儿说要等报告出来,一会儿又被告知领导不在没法批复…… 这人倒挺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地坐等,不催也不闹。 路远换好衣服下班,把车从车库开出来。 “路队,又加班啦?”门口的保安师傅向路远打了声招呼。 车刚驶出交警大队门口,就看到某人哆哆嗦嗦地站在路口。 那人一张脸几乎缩在了围巾里,偏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脚刚点在刹车上,车窗还没来得及降下,身后突然响起引擎轰鸣声。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自己车后。 透过后视镜,看到刚才站在路口那人一头钻进了跑车内。 这辆和刚才被送去定损的红色豪车,是不同颜色的同一型号,像是一对情侣车。 “情侣车”在经过路远车旁时突然一个加速蹿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孟智超没成想刚回国就遇上了件糟心事。 被个闯红灯的大妈蹭了新车不说,更是被交警队那帮傻大个逼着非要将自己的车拖去定损。说这是他的权利,也不管他本人是否愿意使用这项权利。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他最近一段时间没车开,因为车漆得从国外调,一来一去少说半个多月。 可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回到爹怀里,没开几天,就被贴了一长溜的罚单! 虽说他刚回国确实不太清楚哪儿容易被贴,哪儿有电子警察,可也不能运气差到一次也不落下吧! 这事越想越奇怪,总觉得是有人故意盯着自己。 果不其然,前后脚出医院不过五分钟,又被贴了! 这回这位爱岗敬业追着自己贴单的交警同志没急着走,倚在巡逻车旁等着现场告诉他这一“喜讯”。 撕掉车窗上的黄色小纸条揉成团,扫了眼周围没垃圾桶可以扔,只得塞回了口袋里。 路远走到他身边,一把拉住车门。 “我们谈谈。” “你谁啊,我凭什么和你谈啊?和你谈能免除罚款吗?”孟智超将对方的手从车门上甩开。 “所有的罚单我来交。” “自己开自己交,你有病啊!”不想和这个人废话,他拉开车门想要走。 路远直接“砰”一声用力关上了车门。 “怎么,违章停车不仅罚款,还要限制人身自由?”路远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倒让孟智超觉得挺有趣,“路队长,假公济私就算了,现在还想以权谋私?” 孟智超指的是上次被他带回交警队,又被莫名其妙留到半夜的事,难道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朵清纯无辜小白莲么? 路远没计较他的冷嘲热讽,而是看了眼时间后,直接从他手里夺走了车钥匙。 “你还当街抢车啊!!!”没想到这个人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路远将身上的制服脱了后塞进车里,又给同事打了个电话,然后拉开车门……徒自坐进了某辆红色骚包跑车的驾驶室。 孟智超:“……” 被人抢了车还夺走方向盘的孟智超,双手抱胸坐在副驾上,一路上寒着脸不出声。 直到路远把车开上绕城高速,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 他以为,他们之间早在八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当初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这些年他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决定重新开始,可为什么刚回国就碰到这个人! 而他对自己的态度和这一段时间来纠缠不清的行事作风,反倒像是自己抛弃了他! 路远目不斜视看着路:“先找个幽静的地方,再好好谈。” 他没想到路远所谓“安静的地方”这么偏僻! 这里位于郊区,几乎是S市的城市边缘,一座座在建楼盘鳞次栉比。 孟智超刚回国时和朋友聚会,几个搞房地产的朋友告诉他S市市中心的楼盘早已枯竭,现在的市场在远郊,等过两年地铁通到了那儿,房价就得“蹭蹭”往上涨。 所以现在很多S市和外地人都倾向于在远郊先屯套房子等着升值,因此直接带动了S市新的一批楼市市场。 可郊区的房子大都买来做投资,真正住的人少,所以这里一大半的小区入住率都不高,是个人烟稀少的幽静处。 路远直接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库,大概是怕他跑,死死拉着他一条胳臂,马不停蹄地一路坐电梯上楼。 开门,关门,动作利落生风。 还没等孟智超准备参观路队长的“豪宅”,到了私人空间的路远好似换了个人。 不容分说,直接拦腰扛起人大步走向卧室,也不管对方又打又骂。 被毫不留情重摔上床的某人正叫苦不迭,站在床边的路远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原本脱了制服后就没穿外套,里面只穿了件黑色衬衫,三下五除二地脱完就开始去扯床上人的外套。 “路远,你特马疯了是不是!!!”孟智超惊恐之下一脚往他身上踹,却被他准确无误地把腿抱在了怀里。 “好,那就先脱裤子。” 孟智超:“……” 他知道不管是八年前还是现在,自己根本斗不过眼前这个人,在他面前自己永远只有被虐求饶的份。 于是他死命抓住开始解自己衣服扣子的手,喘着气道:“你不是……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路远轻而易举就脱离了他的钳制,反把他一双手腕扣住并高举过头顶。 将他整个人完全掌控住后,黑漆漆的眼眸中才敢泄露呼之欲出的渴望。 路远:“一会儿再谈,先干正事。” “路远我槽你妈!!!!!!” 孟智超睁开眼时,窗外早就黑透了。 然而黑透了的不仅仅只有夜色,还有路远那混蛋的心! 为了怕他跑,他出门前竟然将自己的衣服和手机全都卷走,连条内裤都没给自己留!!! 光着身子将这套市郊的小二居挨个角落排摸个遍。 房子平方虽然不大,装修得倒是挺精致,厨房里连烤箱都配备了,床也挺舒服……不过没什么烟火气,应该不常住人。 想想也是,就某人的工作狂属性,估计都快把单位办公室当家了吧! 路远回来后立即将外门重新锁上,把钥匙揣在贴身牛仔裤口袋里。 家里很安静,像是根本没人在。 他脚步放轻走进卧室,看到某人裹着条被单坐在飘窗上,不知道在漆黑一片的郊外夜色中看什么看得入了迷。 走到飘窗边,将他整个人搂进自己怀里,脸埋在他后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怀里的人将手里一支点了没吸几口的烟从开了条缝的窗口处弹了出去。 “别乱扔……”路远皱眉。 ------------ 第192章 番外六 小孟03 刚才看他把罚单揣口袋里,还以为他已经改了随手扔东西的不文明习惯,没想到文明不过一次就绷不住了。 “他们说你讨厌烟味。”那次被大妈蹭了车带到交警队,他等了几乎一整天,等乏了想抽根烟,有个小交警马上跑过来提醒他,说他们队长最讨厌别人抽烟。 路远伸手关上窗。 “不是讨厌烟味,而是……”扳过他的脸,眼睛紧紧盯着他。 注视良久,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道:“只要一闻到烟味,就会让我想起你。” 要说孟智超和路远之间的纠葛,远一点的就得追溯至八年前,也就是他高中生涯结束打算去国外念书那年。 那年暑假,因为即将远赴国外念书,孟智超在留恋国内狐朋狗友和向往国外自由生活的双重刺激下,彻底放飞了自我! 整个暑假全都在外晃荡,每天接连着应各种的局,不管认不认识,谁的局都呼朋唤友呼啦啦的去,每每喝得酩酊大醉断了片。 出事那天参加的局,后来想想确实奇怪。 先是他到地方后才发现原先说好来的朋友一个都没到,场子里的人他几乎不认识。 这倒算了,可呆了会儿他就感到了异样,这群人除了喝酒还“打气”! 孟智超虽然是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富二代,喜欢尝鲜追求刺激,可有三样东西他绝对不会碰,那就是“黄赌毒”。 可这种圈子里的人,最怕有人泄密,而能确保你不泄密的唯一方法就是拉着你一块儿搞! 他铁了心不同流合污,后来就起了冲突。 混乱中他不知道手里哪来的刀,又是怎么捅人家肚子上去的! 他当时吓坏了,没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先给家里去了电话。 家里很快派人把他接走,后头的事情家里没再让他参与。 再后来他听说被捅的人死了,事故调查的结果是群架斗殴,无从定主犯,抓了几个刺儿头判了几年。 他在家窝了几天越想越不对,虽然是群架,是误伤,他家里也已经把这件事给摆平了,可当时刀就握在自己手里,也是他亲手捅了人。 如果那人死了,那自己就是杀人,是杀人不是伤人! 怎么能就这么过去了呢! 在知道他想去自首后,家里就把他控制了起来。 他们告诉他,事情已经全都摆平了,是不是他先动的手也已经无从考证,他所谓的“记得”“印象中”可能只是喝醉后的错觉。 可孟智超不这么认为,不管是错觉还是事实,他都得去弄明白,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当这件事不存在。 但他斗不过家里,在他闹得最凶的一段时间里他爸用皮带把他捆了扔在家里。 直到案子盖棺定论,该赔的该关的全都尘埃落定,他才终于放弃了抵抗。 虽然他不再闹着要去自首,但家里不可能让他随意出去乱跑,也不能一直把他关家里。 刚开始派了一堆保安跟在他身边,无论他去哪里。 哪怕是上厕所洗澡都有人跟着,等着签证下来就把他送出国。 可这么做太过扎眼,他们孟家主营生物制药的生意,经常和ZF合作,总不能被传出孟家小开出行排场声势浩大而影响公司形象吧? 于是家里就给孟智超找了个比较年轻,甚至是和他年龄相仿的人“陪伴”。 路远当时就被送到了孟智超身边。 自从他和母亲从老家来到S市后,一直在体校里打球,有时为了贴补家用会在外边找兼职。 因为他人高又壮,身体素质好,还曾经是体校武术队出身,所以经常被介绍去做临时安保的工作。 而在一次次斗智斗勇的逃离和抓捕之后,孟大少爷终于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块头开始另眼相待,然后琢磨出了更加刁钻狠毒的戏弄游戏。 可没想到玩到最后竟然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朝夕相处,年轻气盛。 宿醉之后醒来,面对各自的狼狈,两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一个没了往日的大呼小叫不可一世;一个直接丢盔卸甲,什么冷静自持铁石心肠统统见了鬼!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尴尬,在路远不再寸步不离的监视孟智超之后,后者反而老老实实地呆在远郊的别墅里当起了忧郁美男子。 偌大的市郊独栋别墅内,除了偶然来一次打扫做饭的阿姨之外,平时只有两个孩子。 孟董不怕儿子逃跑,因为收了他的手机和车,以他的弱鸡身体绝对连这个曲径深幽的小区都走不出去。况且还有个靠谱懂事的人看着,所以非常之高枕无忧地把他扔在了这儿自生自灭。 在相顾无言,刻意回避了三天之后,孟智超先投了降。 只是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某个后悔,难受,更是想念了三天的大块头直接推倒。 在两人都没有喝醉的情况下重演了一遍那天晚上的“失误”! 和所有富二代与灰姑娘的故事发展不谋而合,富二代和穷小子彼此吸引,坠入爱河。 为了路远,孟智超对他爸爸的反抗比起之前去自首还要疯狂。 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要挟。 最后的结局是他胜利了,第一次赢了他爸。 当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路远一起来到澳洲,打算在这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而在一起时。 这个他抛弃了所有一切拿整颗心对待的人,连机场都没出就抛弃了他。 他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再次入关,他甚至连一个解释都不给自己,就把自己丢在了澳洲! 八年后,孟智超重新拿回自己的护照并被允许回国。 回国的第三天,就“偶遇”了出警的路远。 他坐在车里,车窗上贴的是全黑的防偷窥膜,只能从车里往外看。 他紧紧盯住这张曾经自己最熟悉的脸,看着他脸上的无奈,隐忍,不耐烦…… 这张脸上的表情比起八年前那个孤僻冷漠的少年丰富了很多。 看来,他们分开的八年里他过得很好,至少比自己好。 后来路大队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是追着自己贴单,又是把自己“绑架”回家“干正事”,一系列操作让他措手不及。 忽视他那句“会让我想起你”,他偏过头看向黑洞洞的窗外。 口气清冷:“我那时在澳洲,托国内的朋友找过你,可是……我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连张照片都没有,只知道叫‘阿宇’的人呢?”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不仅感情,连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我很想知道一件事,”他突然转过头看他,表情认真,“当年孟学召究竟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离开我呢?” 路远放开怀里的人。 孟智超感到一直贴在后背处的热源消失了,心头刚浮上一丝失落,下一秒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 路远将他连人带毯子抱到床上,再拿被子将他从脖子处开始包成了个实心馅儿的水饺。 路远:“不冷吗?空调不开衣服不穿坐在窗口吹风?” 孟智超嗤之以鼻:“衣服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吗!” “你为什么不穿衣柜里……”截住话头,他怎么忘了呢,他是大少爷,怎么可能穿别人的旧衣服? “给我躺回去!”发现他挣扎着想从被子里钻出来,直接将人压回床上。 孟智超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心里无奈身体无能,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希冀眼神也能杀人。 “看什么看!”路远对他眼里的恨意视而不见,反而不顾他的挣扎,在他眼睛上狠狠亲了一大口。 孟智超:“……” 自觉刚才的行为太过幼稚,他清了清嗓子,端起了路队长的一本正经。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见他一脸认真,孟智超不免紧张起来。 “我买了鱼,你想吃红烧还是清蒸的?” 孟智超:“……” (作者有话说:小孟的番外只更到这里,因为……这是大丹手头正在写的一部耽美文,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加大丹的交流群哦(857239477)。截止今天,《君遥》就正式完结啦~感谢各位的不离不弃!年前会发完结感言~还有,也是最重要哒,大家一定要继续关注大丹的作品啊~就算不在ZH的平台发,大家也可以通过搜索大丹的笔名找到大丹新开的文哦~ 新文《绝处逢生》正在连载中,已完结《追爱十年:学霸,谈个恋爱》,《今生莫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