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冶游的日子 ……………………………………………… “要先付钱吗？价格就是你说的那几个档次？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 “哥哥有想法吗？那稍等我还没下班哦。” “需要先付钱，愿意相信就来喽。不相信不强求的。” “兼职，没照片，不陪聊，我开房，房费我出。诚信做生意，咱们都相互理解哦！” ……… “那行吧。我定个500的……到哪里？” “稍等，我先定酒店，再给哥哥发定位。” ………………………… 陈光下午打牌赢了几百块，钱还没捂热，朋友就手机推来一个名片，眼神满是戏谑—— “听说你跟你媳妇吵架了？来，放松一下。” “这什么啊？” 他烟也不抽了，想起朋友平日的德行，心里头大概有了谱。 ——别说，心里还隐隐有些小激动。 都是男人，谁不懂谁？ 朋友看了看陈光，脸含深意的笑了笑，没吭声。 陈光于是沉默着加了好友，看了看对方简单又含蓄的名字—— 兼职无照片 他按下homo键：“无聊。” 顺便又抬头看了看朋友青白的脸色，以及虚肿发涨的眼泡，告诫道：“你玩归玩，有家有口的了……悠着点！” ………………………… 凌晨三点。 陈光躺在洗浴中心的躺椅上，空调风吹着，只觉得莫名凄凉。 在洗浴中心不是因为有钱会享受，而是因为洗浴中心可以过夜，并且比酒店便宜，还有果盘赠送呢！ 团购价还是比较优惠的。 只是，首先得能承受这个最开始舒服，躺久了就硬邦邦的躺椅。 他呲牙咧嘴，翻了个身。 ……… 家有河东狮，天天催着钱钱钱，房子车子，全家人都催，市侩的很！眼睛里只有钱了！ 再加上七年之痒……感觉日子实在没什么过头了。 可惜孩子大了，为了孩子，还是忍耐一下吧！ 他翻来覆去，最后打开手机，聊天页面上，那个“兼职无照片”还停在顶部。 至于家中河东狮的对话框，如今二人沟通日少，早就已经被压在三天前的记录上了。 夜深人静，躺椅到底没有家里舒服。他想了想，还是发出了第一条信息： ——“要先付钱吗？” ……………………………… 陈光的犹豫，在对方迅速发来的定位信息中立刻如同冰雪消融。 他抓起衣服，匆匆忙出了门。 身后洗浴中心橘黄色的暖灯渐渐远去，他的影子也越拖越长。 赶到约定好的酒店，天已经快要亮了。 他跟着定位窜来窜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酒店看着并不新，看起来像是个老宾馆，也没有大灯牌，大门上的红色LED屏上，特价房信息看起来还挺靠谱……亏的有定位，不然陈光还不一定找的到。 不过到底有五层楼，规模看着还可以，证明对方也不是一味的找些脏破旧的小馆子。 可以可以…… 陈光立刻就决定有好感了。 只是…… 他想起家里人，心头又不由涌出一抹愧疚。 ………………………… 经过一番艰难的挣扎后，再加上做贼心虚不敢问酒店前台，陈光只能自己上楼找房间号…… 也亏的这酒店可能因为老旧，前台查的并不严，根本没有多问。 陈光敲门时，已经六点整了。 开门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大约20多……实际因为脸上粉底扑的太白了，嘴唇又太红，所以他暂时还分不清是多少岁，之前只是因为穿衣风格大概猜测一下。 “哥哥来的有点晚哦！” 对方摇了摇手机，陈光讷讷的关上门。 ……………………………… 年轻的女孩子自然是十分美妙的。 跟她在一起后，陈光只觉身轻如燕，每天都乐陶陶的，连老婆不知第多少次抱怨他不还房贷车贷，都觉得没那个精神生气了。 就在今天，他刚接到消息，那个给他推荐好友的朋友，突然猝死。 他猛地就心烦意乱了起来。 而在这时，家中河东狮还没有半点眼色的端来一盅汤。 “老陈，你看你脸色，怎么差成这个样子……赶紧喝口汤补一补。” ………………………… 他立刻不耐烦起来。 随口便指责道：“xxx都不在了，这么多年的交情，你都一点也不会觉得伤心吗？” “还补身体……” 他突然把汤盅掀翻在地：“吃吃吃，就知道吃，冷血冷肺！我去看他！” 他最近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火，但是看着他实在糟糕透顶的气色，女人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她看看地上散碎的瓷片，然后看向餐桌上的儿子，嘱咐道：“宝宝不要乱动，妈妈先把垃圾清理一下。” 小孩子大约三五岁，脸上表情虽懵懂，可似乎是习惯了，眼神半点不慌张。闻言只是抱着自己的小碗，默默又往里坐了坐。 …………………………………… “你别说，跟年轻人在一起，是不是就会显得有活力一些？” 酒足饭饱，陈光抽着烟，吞云吐雾，志得意满。 年轻女孩子的手在他胸前柔柔一搭：“是吗？” “是啊！” 他笑着：“我就感觉最近精神特别好，心态也好。” 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沉沉叹了一口气。 “都是被家庭拖垮了呀！” 他语意深沉。 “她肯定有别的心思了。” “或者伪装，终于伪装不住了。” “当初跟我结婚的时候，说什么不在乎这个，不在乎那个……现在倒好，我不就几个月没还房贷嘛，天天唠里唠叨……都是一家人，她还一下怎么了？我这两年做生意失败，也不能都怪我……时运不济啊！” “再说了，之前做生意没钱周转，就刷了她信用卡里的十万块……我以后有钱了肯定给她的啊，就现在先靠她还一下，她就成天唠里唠叨……她啊，其实还是嫌我穷。” ……………………… 越说越显得心烦意乱，陈光索性一挥手：“算了算了，不说她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挺有警惕心哦，每次都自己开房？” 女孩子柔柔一笑。 这时，房间外传来喧哗声。 陈光凝眉听了一下，立刻一骨碌翻身坐起：“警察查房来了！” “别急。” 女孩子把他按下去：“我开的房，约个男网友……不打紧的。” 陈光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 自己开房，一个是安全有保障，另一个，就是防备这种情况了…… 他松了口气。 “真是……” 陈光笑了起来。 ……………………… 走廊上的喧哗声渐渐褪去。 陈光有点疑惑：“咦？怎么不来查咱们这个房间？” 接着，他又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特意包了这个房啊，每次都是房号444，多不吉利？莫非这样便宜些？” “不。” 女孩子带着凉意的手从他背后环到胸前，陈光一把捏住，漫不经心的摆弄着。 然而，掌心的感觉却越来越怪。 他低头，手中细长的手指变成可怕的青白色，长长的指甲十分可怖！ 他浑身一个激灵！脑中不期然闪过朋友那张青白色的脸庞！ 还有妻子之前的絮叨…… …………………… 陈光回过头来。 酒店昏黄的灯光下，女孩子长长的头发逶迤至脚面，并还在一寸寸向他的脚面攀爬。 女孩子张了张嘴，森白的脸庞，还有猩红的长舌头从头发下露了出来。 “哥哥，这个房间是我特意隔离出来的，你开心吗？” ------------ 第二章：供奉佛牌的日子① 陈广发整个七月过的都不安生。 六月底公司组织去了一趟泰国，项目经理偷偷摸摸去请了块佛牌回来，找的不知道是哪个庙，总之，买一……不，请一送一。 但这么些年了，网络发达了，很多人也就不爱上当了。 供养小鬼讲究专一，那送的一，项目经理自然不能留。 可送人吧，偏偏又送不出去。 佛牌这种东西，想请的自然不会去什么犄角旮旯的庙宇，那种很可能不是明祭出来的，没有香火，请回来好过一时，代价却很有可能是主人付不起的。 而不想请的，就更不会要这个……这个请一送一的搭头了。 这又不是买包包买衣服，请佛牌养小鬼耶，那能随便要人家的吗？ ………………………… 陈广发就是个例外。 他为人铿吝，最是一毛不拔，同时也最爱占便宜，人生格言就是——免费的，就都是好的。 单看他这个人，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体体面面月入过三万的人会吝啬成这个样子。 所谓糖公鸡，一毛不拔还倒粘，就是这种了。 这不，一毛不拔的他就倒粘了个佛牌回来。 …………………………… 项目经理也不是那种坑人的。 他请佛牌，是因为太渴求成功了，这才寄希望于此。 但是大庙的佛牌请下来的流程复杂，并且作用不及他提前拖当地人打听的这家…… 他都想好了，真的应了所求，那就好好的再把小鬼送走，哪怕多花代价都行。 ——亟待跳槽的人，特别需要一个大项目的加成，钱财反而是其次。 ……………………………… 因此，他原原本本把佛牌的忌讳都跟陈广发说清楚了。 对此，陈·糖公鸡·广发表示自己百邪不侵，根本不带怕的。 还举例许多年前，朋友被从鬼市淘来的东西搅得夜不能寐，只有他，本着不占便宜王八蛋的心思接手这个，最后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得。 人家都这么说了，项目经理就把佛牌给他了。 最后嘱咐一句：“你有所求，你就老老实实的供奉小鬼，然后就得按照他的意思来做……如果不照做，这种私庙里的小鬼，不一定会做出什么的！” 陈广发客客气气的接了佛牌。 ……………………………… 这世上人，请佛牌的，全都有所求。 有人求禄禄功名，有人求步步高升，有人求家和平安，也有人求香车美女…… 陈广发就不一样了。 他对自己挣钱的能力很满意，也不瞎做梦祈求偏财，所以佛牌被供着之后，他看着满桌的供奉品，只觉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这小鬼要是不能帮他达成愿望，那他可得想办法把这贡品钱弄回来。 他的愿望很简单，也很独一无二。 ——希望自己不要再大手大脚，能省的地方务必要省，争取节约更多的钱财。 ………………………………… 反正不知道小鬼听到这种请求是个什么心情，但是公司同事打听了之后，只觉得这是好一朵人间奇葩。 ——就陈广发花钱那劲儿，还要怎么省？！ ——不抽烟不喝酒。 不是不会，而是只在公司聚会或者有人请客递烟时适当的抽烟喝酒。 其他时候，丁点不沾。 无他，自己买多花钱啊。 不吃外卖不下馆子，自己做饭便宜实惠。 至于其他的花费……还需要其他的吗？ 衣服鞋子只穿打折款，而且一个季度不超过三套，日常用品……我的天洗衣液都要用量杯倒…… 没什么可说的了。 ……………………………… 小鬼也很绝望。 他是阴牌，不是那种有加持愿力的正牌，因此供奉起来也稍微有些不一样。 正牌供奉，除了每天随身携带之外，特定场合是一定要摘下的。供奉之物，也无非香火瓜果和诚心。 而阴牌，每个阴牌按照所求，供奉要求也不一样。 陈广发的这个，就需要新鲜的血液三滴，瓜果鲜肉，缺一不可。 同时，那块不锈钢的佛牌还需要贴身带着，不得轻易取下。 …………………………… 阴牌的能量要远大于正牌的。 升官发财，死人改运……只要供奉足够，也愿意付出代价，小鬼敢说，他都能做到。 可是陈广发求的是什么玩意？！ 太敷衍了！ 小鬼看到供奉，原本想用尽手段，叫这贪婪的人类慢慢的被他控制，永远也摆脱不了的…… 但是……让他的日子过的更省一点……这是什么鬼？！！ 他是大魔鬼吗？！！！ …………………………… 尽管很难，很不可思议，但小鬼作为一个合格的阴灵，最终还是做到了。 陈广发的日子，也越发的如鱼得水了。 他之前去菜市场买菜，流程一般是这样的——先来回走一圈，把价格都打听好，最后挑选几个品相最好的摊位，依次轮流砍价。 手机里还加了好几个不同区域的大妈群，她们会每天分享某某超市做特价，某商场做促销……作为回馈，陈广发也会把自己砍下的价格分享出去。 不过，实话实说，这么做虽然省钱，但是也挺费工夫的。………………………… 但那是之前。 如今有了小鬼庇佑，他在菜市场买菜时，总能灵机一动，脚步一拐，就找到一个品相最好，却又因某种事不得不打折的摊子。 卖肉的甚至会眼一花手一抖，多饶给他二两。 买衣服时，他也总能找到最低折扣的那件，也同样能找到折扣力度最大的那家。 就连网购，商家都会一不小心多发一套给他…… 说句实在的，自从有了佛牌，他在大妈群里说起话来，立刻就有无数人响应。 在这种甜蜜的日子中，他理所当然的膨胀起来。 ……………………………… 那种兴奋，单位里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他们想的当然不是如此，而是看到这个季度陈广发的衣服居然多出来那么两套！ 所以私底下都在暗暗猜测：是不是那佛牌给他带来什么财运了…… 为此，好多人都有点心思浮动了。 对于这个说法，公司里的老员工翟姐嗤之以鼻：“拉倒吧！” ------------ 第三章：供奉佛牌的日子② 翟姐是公司里具有相当工龄的老员工了，一双八卦眼堪称火眼金睛，没有任何人的小秘密能瞒过她的打听。 对于近段时间陈广发的改变，以及公司里众人的窃窃私语，作为八卦的权威，她只需眼皮一撩做出不屑状：“可拉倒吧！” “你们单只看到他这季度衣服多了两套，怎么就没看明白，之前穿的那两套都快洗破了？” “还有啊，人家作图照旧还是一张纸正反两面用……真发财了，不，或者说是真要想改变了，他能这个样子？” 对此，众人有信，也有不信的。 …………………………… 小崔的办公桌离陈广发最近，闻言他就有些不服气：“可不单单是衣服，你看他最近带的饭，有肉有蛋有鱼有虾，比以前的丰富好多呢。” 他不无嫉妒的猜测：“说不定是真的发财了，才这么阔绰的过日子的。” 作为公司的八卦一姐，翟姐绝不能受这个侮辱——迄今为止，她所传出的八卦，可还没有错的呢！ 陈广发得了经理一块赠送的佛牌的事儿，就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 刚好就在这时，陈广发从外头进来了。 ……………………………… 他手上还拎着一兜水果，大家看了一眼，谁也没痴心妄想到这兜水果会是给自己的，俱都纷纷挪开眼去。 倒是小崔在狂给别人使眼色：看吧看吧，还说没发财？没发财他能舍得大白天买水果，不都是夜里超市特价的时候才买吗？ 此刻，也是他最先沉不住气，直接问道：“陈哥，你请的那个佛牌那么管用吗？是不是发大财了？” 陈广发最近在大妈群里被捧得有些飘飘然，闻言也不那么谦虚了，有点得意洋洋道：“还好还好。” 小崔的心一下子就火热起来。 ——他是不是也要去请一个？ ………………………… 但他没发觉，在这个时间段，办公室里所有人都齐齐抖了一下，空气仿佛都压抑起来。 那一刻，又都恢复了正常。 谁也没注意，陈广发拎着水果去了一旁的卫生间。 他略有些头痛的看着漂浮在眼前面色狰狞的小鬼—— “怎么啦怎么啦？给你买贡品了，你还不知足……” 言下之意很是嫌弃。 “怎么可能够？！” 小鬼声音尖细，狰狞的神态十分可怖。 它浑身黑黢黢的，唯有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倘若叫外人看到，恐怕立时就要吓得屁滚尿流。 …………………………… 但张广发已经看习惯了。 “你这就有点不对了。” 他循循教导着，神态很是正经。 “你看，我给你供奉的水果，都是平时我轻易不肯吃的，价格那么贵。还有，每天鱼啊肉啊的也没少给你……” “为这些支出，我算下来，一天平均下来得有13块钱呢！” “你就说我这辈子，给谁这么大方过吧。” …………………… 他说的是没错。 可小鬼听罢就更郁闷了。 “——人家供奉佛牌，都是每天上香摆供品的，你倒好，一个星期就供那么一条鱼一块肉，还带着冰呢！等到化冻了，你就又把它拿下去，自己煮了吃了……” “还有水果，你买的那些确实平时很少吃，可那不是我给你找的减价处理吗？” 他尖着嗓子：“我根本都没享受到！” “我不想要减价水果，我想要进口的！” ………………………… 张广发就有点不乐意了。 “这你可别蒙我。” “你没享受到你能长成今天这样子？我供你的时候，你还是一缕黑烟呢！” “你别以为我不懂，人家的贡品好，人家没有我心诚啊……你说对吧？” 他一厚脸皮，小鬼就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倒确实是。 别人供小鬼，为的都是自己，虽然看似虔诚，但那都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的。 唯独张广发，他的要求就那么一条，只要让他能节约生活开支，他答应的事，就做的尽心尽力的。 虽然这份“尽心尽力”跟别人的不太一样，可胜在纯粹。真的算下来，是比香火供奉更难得的东西了。 若非如此，这才供奉了几个月，又没有伤天害理有孽力，小鬼不会长得这么快。 …………………………………… 小鬼是阴灵，头脑简单，嘴皮子自然比不过这铿吝的极具砍价功底的糖公鸡，此刻憋了半响，只气哼哼道： “碰上我，算你走运！” 想想没什么说服力，又接着举例子：“你不信，你瞧你们那个经理。我怕他啊，现在全家人都供着那小鬼呢！” “咦？” 张广发来了兴趣：“怎么回事儿？” 供小鬼，还能全家一起？ 这可是阴牌啊！ 经理就不怕家里人被反噬？ 他对着小鬼说道：“你给我讲讲呗，好歹你是他送的呢。” 买一送一的搭头，虽然是那种处理不了的搭头，但是人家确实是送了，张广发就得承这个情。 万一对方真有什么事儿，他也能去搭把手。 或者提醒一下才行。 …………………………… 小鬼眼睛一瞪，眼底的血红色越发渗人，浑身上下更是没有半点美感。 “你打听那么清楚干嘛？” 想了想又警惕道：“你是不是看人家有能力，就不想要我了？” 越想越委屈：“我给你找的减价处理还不够多吗？你去看人家的小鬼，谁有这个本事？” “你都有我了，还想外边有别的鬼？！” ………………………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张广发张张嘴，有些无语。 但是，小鬼叫嚷归叫嚷，本质确实淳朴，又被张广发带的相当听话，哪怕不情愿，也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还能什么？那个经理贪心不足呗。” “要求越来越高，想得到的越来越多，自己的供奉又不足以支撑小鬼的行动，就只能发动全家供奉了。” 至于家人是不是愿意供奉……昏了头的经理根本不用考虑。 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原本就是没有理智的。 …………………………… ------------ 第四章：供奉佛牌的日子③完 经理最初的目的，只希望求求小鬼，给自己带个大项目出来，这样跳槽也能有个好起点。 他在这公司有些年头了，可是成绩不上不下，急需大项目加重筹码。 他诚心供奉，鲜血不断，有求必应……务必做到恭谨小心。 在这种情况下，汲取了足够贪欲的小鬼很快就应了下来。 阴牌供奉出来的小鬼，本性最是狠辣，并且没有是非观，不择手段。 相应的，它的办事效率也是一等一的高。 很快，经理想得到的，就都得到了。 ………………………… 原本经理心里打算的，是完成了心愿，就把小鬼送走。 哪怕付出更大的代价，也要忍痛完成——阴牌一些不好的情况，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但是，还没等他把小鬼送走，就又不得不有求于对方了。 ——经理跳槽到一家规模很大的公司，初入新公司，大公司里关系复杂，盘根错节，他一个外来者一时难以立足，便又求了小鬼。 但是他之前想把小鬼送走的念头被小鬼察觉，这次有求于对方，索要的贡品就更过分了。 经理犹豫着办了。 ………………………… 很快，事业又更顺利了。 所有他想拉下马的，不合心意的，全部都碰了各种各样的事，出了大大小小的意外……以各种巧合的理由绊住了脚。 这种不必费心思量就可以达到目的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 尝到了甜头，经理早就忘了自己的初衷，又怎么会轻易罢手呢？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欲壑难填。 索求越多，需要付出的就越多，而仅凭他自己，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他所能提供的供奉，已经远远不够。 在艰难的挣扎，以及不间断的自我说服后，他终于战战兢兢，开始打上了自己妻女的主意。 …………………………………… “好哇！”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 声音音节古怪，但是奇特的是，张广发却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是一个跟自家小鬼仿佛的怪物。 只不过神色更狰狞，更恐怖，浑身上下，更是弥漫着破不开的迷雾。 小鬼红着双眼，神情扭曲。 “我说你怎么不肯跟我一起，把你这个主人吃掉呢……” “原来，他给的香火这么纯粹……” 那个小鬼不无嫉妒的说道。 “香火这么存粹，你担的因果却那么少，浑身根本看不到黑雾，也就代表着不会经受痛苦反噬……” 它叽叽咕咕，越发难以忍受了。 ——都是被供奉，凭什么……凭什么！！！ ……………………………… 这一瞬间，这小鬼红彤彤的双眼颜色越发的浓郁，就仿佛随时能淌出血来！ 一层层的黑雾缭绕在它幼小的躯体上，如藤蔓一般蔓延，让人不寒而栗！ 此种情形，哪怕陈广发百无禁忌，此刻看着这个小鬼，也不由头皮发麻。 ——不用多说他就明白，这个小鬼，可不是他们家养的那个傻白甜！ …………………… 小鬼阴气森森的说道：“不如，你也养了我？” “我能做的，可比它强的多。” 它看向张广发的小鬼，十分得意。 但张广发也不傻。 闻言他立刻摆手：“不不，我可没钱，养不起你！” ——他可是听说了，经理每天都是上好的贡品，一天都得几百块。 这么大胃口，还要再加上鲜血一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耶，上一趟医院那么贵，他可是不傻！ 张广发心有戚戚的拒绝，也看到自家小鬼松了口气的模样。 ——虽说对方抠门到极点，但是小鬼也还是担心他忍不住诱惑…… ………………………… “那可由不得你！” 小鬼桀桀笑着，分外得意。 他就是经理供养的小鬼。 …… 这个时间段，经理做下的事越来越多，痕迹也越来越多，已经有很多人揣测他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至于佛牌什么的，倒是没多少人知道。 但他的思想已经走上极端了。 他太怕失去了。 也害怕人查出他了，佛牌那么好，那当初张广发得到的那个，是不是也…… 他以己度人，越发觉得要稳妥。于是就打算尽早把张广发刚刚发这个知情人干掉。 …………………………… 他已经疯狂了。 但是他所供奉的小鬼，伤天害理的事做了不少，直接要命还是头一回。 为了让它出手夺了张广发的性命，经理可是额外供奉了自己女儿一酒盏的血呢！ 接下来，那个小女孩也要被它收入囊中了。 ………………………… 有佛牌限制，拿了贡品，小鬼当然也要办事才好呀！ 此刻它尖利的笑了两声，便一把朝张广发扑了上去！ ……………………… “他是我的，我不许你动！” 张广发的小鬼也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很快，两团黑漆漆的小鬼便揉在了一起。 张广发脑子一蒙，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 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来看望张广发的同事告诉他，之前跳槽的那个经理，突然在家摔成了残废。 他的女儿也莫名其妙的大病了一个月，现在整个人都有些不正常了…… 张广发垂下头，心不在焉的嗯了一下。 ——他这么看重钱，这次住院虽说有保险，到底还是损失了一份工资不开心也是理所当然。 同事们看他身体大好，暗自琢磨出这个可能，相约着走了。 张广发拉开抽屉，那里头不锈钢的佛牌已经漆黑一片，随手一搓，都能掉出渣来。 …………………………… 出院的那天，太阳很大，天气很好。 他从医院出来，迅速往地铁口赶去。 却在这时，从花坛中扑出一只又小又可怜又狼狈的猫咪。 对方冲他软软的叫了一声。 “喵——” 很快，地上又浮出一行字来： ——我再也不能帮你省钱了，你还愿意供奉我吗？ 张广发看着他，小猫也睁着大眼睛瞅着他。 半响，他微微一笑。 这一刻，中年男人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难得的温情来。 然后，对方弯下腰，一把将它搂在了怀中。 ------------ 第五章 ：旱① 这年的锦州旱的特别厉害。 三伏天接近39度的温度，工业城区的发电厂日日负荷，但是有空调有wifi，大家的日子倒也能过。 除了偶尔感叹一下温室效应带来的环境恶化之外，就是诉说着自己不得不顶着满头热汗，不得不工作挣钱养家糊口的哀怨…… 总而言之，有空调，有wifi，有西瓜，日子也不见得多难熬，就这么过呗。 就是市里头的绿化，每天洒水车过一遍路面，到清早或夜晚，还要有专门的园林维护来进行喷洒，不然任是多抗旱的树，此刻叶子都打蔫儿了。 城市规划，绿化，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再过一个月创卫开始，倘若这些枝繁叶茂熬不过这个月，都是多少年的老树了，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 但归根结底，绿化只是绿化，此刻这种状态并不在市政府的忧心范围当中。 他们更操心的，还是农作物。 锦州地处中原，平原广袤，是有名的天下粮仓。可如今，这天下粮仓上原本该饱满起来的农作物，此刻也都半死不活。 旱了。 从6月到如今，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就没有下过一滴雨，倒是高温预警每天都有。 一干领导在屋子里团团转，愁白了头发。 此时此刻，绿化这等小事，就不是他们首要关心的了。 ………………………………… 这样的高温天气，一个星期不下雨，护城河的水都要浅上那么一层。如今整整两个月过去了，温度持续飙升，放眼看去，大街上尽是各种展览煎鸡蛋的。 车引擎盖煎鸡蛋，马路煎鸡蛋，石板煎鸡蛋…… 他们的旱，全国都知道了。 …………………………… 湖东区的自来水厂眼看着南湖的水一天比一天浅，河滩露得一天比一天多，忍不住跟绿化局和市政局反应——每天洒水车洒水时，能不能克制点儿？ …………………………… 这些洒水车平时用水，都是找个偏僻的路段从自来水的供水管道中偷取，反正水厂是没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的。 但是洒水车所属部门，却是按出行车次下发工资的。 因此经常可以看到，刚下过一场雨的路段，水迹还没干，洒水车就扑啦啦又接着喷了一场…… 包括城市绿化，市中心的绿化维护倒是不着痕迹，等一到如今人烟稀少的路段，洒水之后就跟玩喷枪似的，噗嗤嗤的流过一道又一道…… 最让人搞不懂的是，那河滩边上的草坪，都能一天撒两三次水！ ……………………………………… 这些事儿吧，平时民不举官不究，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洒水嘛，又是维护道路，又是维护绿化的，也是好事。 ——反正绿化好好的，至于它在河边能不能自己吸收水分，那他们就不管了， 车次足够就行了。 …………………………… 这种行为放在平时也没什么毛病，可今年不同啊，今年大旱的如此严重，上上下下都为了水的问题发愁。 锦州的供水集团，已经是艰难万分了。 这种全民缺水的紧要关头，这个硬邦邦的“建议”，倒也没什么人敢在此时唱反调。于是，道路洒水车，包括给绿植浇灌的那些车，就消停了许多，每天只做基本养护就行了。 ……………………………… 但随着旱情越来越严重，连基本养护都做得万分艰难了。 这个时候，城市边缘地带的那些绿化，早已经没有人管了。 护城河边，一片草坪早已变得蔫黄，上头替他们顶着太阳的大树，叶子都打蜷了。 唯有夏蝉鸣叫得越来越嚣张，叫那些树们也不堪其扰。 “——别吵了。” 大树哀叹道。 “好些日子没喝到足够的水了，天天昏头昏脑的，皮上热得发烫，你们也消停一下。” 蝉鸣声顿了一下。 “可是……” 对方也可怜兮兮的：“我们本能就是这个呀，控制不了。” 蝉们七嘴八舌的建议道：“咱这就在护城河边上，你把根扎深一些呀，那底下肯定有水……” “哪里有水哦？” 老树叹道：“你看这河滩都蔓延到多远的地方了，这里早就干透了……” ——可不是，穷尽目力，也才看到尽头处一滩淤泥。 几棵树哀叹着，都觉得怕是撑不过这个夏天了。 ……………………………… 毕竟，他们可没从空气里感受到什么要下雨的水汽…… 这个天气，除了热还是热。 ………………………… 夏天夏天，就这么一步步死熬着，熬到了八月。 清晨的风半点也不凉爽，依旧带着燥气。护城河边的绿化带里，几棵老树奄奄一息，话都说不出了。 就在这时，却感觉身上一阵凉爽！ 下一刻，那种滋润浸透的感觉，简直让他们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都打起精神来！” 有了水，树们仿佛有了精神，勉强提起精神—— 有人来浇水了？ ………………………… 却见一个小小的女娃，此刻蹬着一个小小的三轮，上头露天呢车斗中，一个绿褐掺杂的大桶正被艰难的拉着。 小女孩大约八九岁的年纪，脸颊粉白，胳膊肉肉的，十分可爱。 但此刻，可爱的她正卖力的用葫芦瓢，一瓢一瓢的往大树根部浇水。 不过这样小的女娃子，拉这车也确实很小，里头的水，仅仅只够维持这些大树不死罢了。 ……………………… ——但这就已经很够了。 大树们“哎哎”叫着，满心欢喜。但是干得太久，灵智受损，此刻模模糊糊，也没看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怕是哪个好心人吧！ 他们庆幸着，只觉又捡回来一条命。 小姑娘也不说话，每天就闷头做事。再加上似乎是怕被人察觉，每天都在深夜里来，忙忙碌碌几个来回勉强将这几棵树浇上水，又匆匆忙忙赶回去…… …………………… 大树们也不介意。 他们本来就是慢性子。 这段时间以来，哪怕对方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但这几颗年迈的大树，心里都是十分满足了。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也全靠她的行动，他们才能勉强吊着一条命。 …………… 但这种日子才维持了不到十天。 有一天夜里，小女娃正在努力浇水时，一辆巡警的车慢慢驶了过来。 ------------ 第六章：旱②完 巡警们不是第一次来了。 天气炎热，创卫又快开始了，出巡次数就多了起来。南湖路这边的异常，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发现。 差不多每天凌晨时分，这最后一次归队前的巡查，都能看到这里水哒哒的痕迹——那是小女娃力气不够，拖不动大水桶，用瓢舀水时不小心洒落的。 原本是半点都不起眼的，可是这是什么天？ 这一片的草坪绿树眼看着是没活路了，巡警们天天看着，也揪心啊。 但唯独这一块儿，树虽然没什么精神，但却还是绿的。 这就奇怪了。 …………………………… 他们夜里巡车，经常能逮到一些趁夜打擦边球的人，这一片的花草树木都没人管，唯独这几棵还留有生机…… 这怎么想都不像是单纯爱护花草的，必定有什么大阴谋！ 比如说，多年前在树下埋了什么东西，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今年天旱，树都要枯死了。 一枯死，这不就得换新的树木嘛，到时候那大铁铲往地下那么一伸——好家伙！ 这就暴露了。 ………… 以上，就是巡警们暗地里琢磨的，最有可能的可能。 但是这个事儿吧，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他们想要做出点成绩来，还得实打实的逮住才行。 可巡逻这一块，也不能24小时都盯着，前几次每次来时，对方都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们可着实在旁边蹲守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对方趁着黑灯瞎火的把事干完了，这才一踩油门上前来。 ………………………… 小女孩的小车，跑的实在是慢，猝不及防之下，便直接被拦在了当场。 她瑟缩着，整个人都恨不得蜷成一团，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日夜操劳导致，原先略带白胖的小脸，此刻已经有了微尖的轮廓，带着孩童不该有的憔悴，大眼睛圆溜溜的瞪着，柔弱又可怜。 咦咦咦？ 巡警们也愣住了。 ……………………………… 他们本以为能逮到个大鱼呢，怎么搞了个半天，是个小孩子啊！ 而且这车破破烂烂的，看人家短胳膊短腿，也不知道是怎么蹬过来的——这谁家的熊孩子？！ 张嘴要喝问，瞅着对方怯生生的模样，到底又拼命把火气忍了下去。 ——白蹲守了这么几天了！ ………………………… 巡警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沮丧的叹了口气，接着上前问道： “小姑娘……” 话音刚落，便见小女孩一咕噜从车上栽了下来，啪叽一声磕在路面上！ “嘶——” 几个大老爷们倒抽一口凉气，忙不迭把她抱起来。 只见对方白生生的胳膊腿上，立刻就有了淤青和紫红的痕迹，一双大眼睛里泪珠转啊转，在众人屏气的时候，“啪嗒”一声坠落下来。 “你别哭啊—” 几个大老爷们有些手忙脚乱的。 “小姑娘，你谁家的孩子呀？怎么大半夜的在这路上？” 小丫头抽抽噎噎：“我，我没干坏事……” 巡警头大如斗。 ……………………… “那你先告诉我叔叔，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大半夜的在这里？” “我，我叫阿莲。” 阿莲…… 这名字不像现在小孩子时兴的名字……不过无所谓，好歹此刻哭的不那么厉害，他们就接着问道： “那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电话号码是多少，你记得吗？” “那你家在哪儿？你记得吗？” 阿莲忍不住又抖了一下：“你要把我捆起来，带走吗？” 巡警连连摇头：“不不不。” “叔叔就是想把你送回家去，你先告诉叔叔，你还记不记得家在哪里？” 她哽咽着，到底没那么害怕了。 “记得。”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知道怎么走。” ——那也行。 巡警们对视一眼，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接着，他们才想起今晚的重点：“你大半夜的，骑着个小车在这干嘛呢？” 离的近了，他们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小三轮，这分明是小孩子的玩具—— 撑死了也就1.2米长的小三轮，底下车轱辘都很小，上边扣着一个碗状的硕大的桶？缸？ 绿油油的，带着褐色的痕迹。 巡警不着痕迹的凑近闻闻，嗯，一股子草木味儿和水腥气。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阿莲瘪瘪嘴，又有点儿想哭了。 “大树爷爷给我遮风挡冰雹，救了我一命，现在天干了，没有水，阿莲家里有水，阿莲来给他们送……” …………………………… 这话要是从大人嘴里说出来，在场估计没一个人相信的。但此刻，这样小的孩子…… 巡警们哭笑不得，去看了看那些树，心里不知为何却又一阵滚烫。 今年5月初，锦州确实是有过一场短暂的冰雹，下得又急又猛，据说有行人和车都被砸伤，砸坏了。 但锦州绿化做得好，有许许多多的树拦着，所以事态倒不怎么严重。 ……………………… 小孩子的心啊…… 几个人想到这件事，瞬间没了今晚的憋气，反而隐隐有些愧疚。 但是，情绪归情绪，他们还是蹲下来仔细跟她讲： “预报说，再过一天，沿海城市就要有台风，到时候我们这里肯定有雨的。你一个小孩子，每天夜里瞒着爸爸妈妈偷偷跑过来送水是很危险的，这两天先不要再做了，树肯定可以等到雨水的……可以答应叔叔吗？” “真的会有水吗？” 阿莲睁大眼睛，满脸期盼的看着他：“阿莲那里的水也没了。” 巡警们点头：“一定会有的。” ……………………………… 一番折腾，他们把阿莲的小车放在皮卡的后斗上，就按着她指引的路，把人送了回去。 到地方了这才发现，目的地是两公里外的别墅区。 两公里……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阿莲还有她的小车来说…… 这么远呢！ 看看小车，再看看小车上不知什么材质的大碗，他们只觉得心都快化了。 而在这时，阿莲不知道什么时候推着小车，已经迅速了跑远了。 “谢谢叔叔——” 夜风里，传来她清脆的嗓音。 别墅区入门就是小树林遮挡视线，巡警们什么都看不到，正犹豫着，却接到了别处的报警电话，想想小孩子回家了应该会很安全，就赶紧离开了。 …………………………… 两天后的傍晚，眼看天边滚雷阵阵，暴雨将至。 南湖路边几棵幸存至今大树也难得的振奋起来：“水汽！好多的水汽！要下雨了——” 这下子，奄奄一息的几个同伴也都来了精神！ 这时候，他们才敢多说话：“前几天偷偷来给我们浇水的是谁呀？” 多亏了她，他们才能撑到现在。 ………………………… “我知道我知道！” 树根底下一簇小草叫道：“她也把我救活了哩！这一片，就我活着！” 小草也有精神的很： “我醒的那天晚上，她刚被人类发现送走——是阿莲！” “阿莲？！” 大叔们也来了精神。 阿莲是他们根部那个堤坝角落里意外生出的一支莲，长在角落里，平时可爱听他们几个老头子唠叨了。 “阿莲不是早几个月被一个大老板意外看上，当什么风水花……连着底下的藕根一起带走了吗？” “小丫头临走还哭哭啼啼，说谢谢我帮她挡上次的冰雹呢……” “我没看错呢！” 小草叫道：“她跟我说她是捡破烂弄来了一辆小孩子的车，然后把自己没长成的莲蓬化成了水碗，这才能每天夜里从她那池子里带水呢……” 就是可惜法力低微，能做的实在有限。 “不过，”小草摇头晃脑：“阿莲说她的莲子都还在水底呢，明年肯定能开满池子，到时候能力强一点再来看我们。” “阿莲啊……”大树们感叹着。 ……………………………… 闷雷越来越频繁时，几位巡警一身汗透的坐在路边，正跟同事讨论着那天晚上的事。 说着说着，他们侧头看向一旁的同事—— “小顾，你不有个亲戚在那云海别墅做保安吗？里头环境怎么样啊？” 叫小顾的人一愣。 “杨哥，你记错了吧，我亲戚那是在云天别墅。咱们市里只有一个云海别墅，两年前还没打地基，开发商不就锒铛入狱了吗？那是个烂尾楼，如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的老太太们在那里种菜呢，还能怎么样……” 他姑就在里头辟了一块儿菜地。 他说着，也可惜的叹了口气。 “五月初那会儿我去拿菜，还看到里面小水塘子的一棵荷花还是莲花刚打了花苞，还想着开花挺早……结果前天一看，水池的都干到底儿了，绿叶子蔫巴巴的……” “不过啊，花肯定是开过了……就是我没找到莲蓬。” 他说着，随意叹道：“但愿这次下雨，那莲花还能再长吧。” 话音刚落，远处一阵惊雷，暴雨噼里啪啦降下了。 ------------ 第七章：爱如藤蔓 林言跟女朋友分手了。 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觉得，在自己工作的这一年来，女朋友变得越发的歇斯底里了，想法和情绪都非常极端又暴躁。 身边的朋友劝他说，是他没给足够的安全感。但他觉得不是，因为不管做什么，对方都能发疯。 忍耐耗尽了他所有的爱与激情，于是提出分手。 他以为，肯定会再一次接受狂风暴雨。 但出乎意料的是，女朋友相当淡定，似乎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她只是把林言送给他的一盆常春藤重新还给他，并着的，还有一封信。 对方披散着长发，死死盯着他。 除此之外，一句话也没多说。 ………………………… 这种感觉出乎意料。 但林言却松了口气。 他慢悠悠的抱着常春藤和信往校门外走，然而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女生宿舍楼底下有人惊呼： “啊！” “跳楼了……” “有人跳楼了——” 他回过头去，地上那个趴着的人，身形恰似他女朋友。 然而四周慢慢洇开的红色痕迹，又让他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 距离前女友自杀已经一年了。 林言也稍微振奋了一点。 他只是个普通人，本以为是和平分手，却没想到对方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居然采取那样极端的方式……这一年来，无论是情感上的压力，还有周围人道德上的谴责，都让他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心态。 女朋友送的那封信，他更是连打开的想法都没有，就怕是她最后的遗言。 倒是那盆常春藤，出乎意料的顽强，哪怕因为对方的事让他很久都没工夫管，然而月余之后，仍是郁郁葱葱。 如今，这盆常春藤就如同她的寄托，可惜不知是营养不够还是怎的，一年过去了，仍是如同当初的大小。 …………………………… 他上班了，作为一个程序狗，日常工作服穿肯定是不会穿的，圆领T恤一套，比什么都舒服。 倒是有一天同事过来勾肩搭背，语带惊奇的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潮的呀！” 他一愣：“怎么了？” 对方两根手指拈起他的后衣领： “你这纹身什么时候做的？看着还……” 对方挠了挠头，半响才想出合适的形容词—— “还挺魔性的。” “好像要把你缠进去似的……” 他神秘兮兮：“是不是背着我们找女朋友了？” 女朋友？ 林言扯了扯嘴角。 …………………………… 下班回家后，他对着镜子掀开了衣服，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观察自己的后背。 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后背顺着自己的脊椎，竟蔓延出一条黑色的藤蔓。 ——枝节柔软，叶脉清晰，小小的叶尖已探出脖颈。 他拧起眉头。 ……………………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从这天夜里开始，林言总能在梦里见到前女友。 对方披散着长长的头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欲言又止，神情哀怨。 而在他的有心观察下，发现后背这藤蔓，此刻已经从脊椎向两边蔓延，每天一点。 再过不久，恐怕就要绕向前胸…… 他打了个哆嗦。 阳台上有风穿过，那盆常春藤在风中微微摇曳着枝条，绿油油的叶子生机十足。 ………………………… 林言的噩梦做的越发频繁了。 身上的藤蔓也在不停蔓延，但不管是体检还是别的什么，都查不出有什么不对。 哪怕他费尽心思从灵山求了一道符下来，也依旧并没什么作用。 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萎靡起来。 ——藤蔓已经发展到前胸。 ……………………………… 这天晚上，他又梦到了前女友。 对方看着他，喃喃张口，神情凄婉，然而待她想听清楚说什么事，却又突然惊醒—— 左边胸膛有丝丝的刺痛。 藤蔓已经覆盖到那里了。 他终于恐慌起来。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前女友又到底想说什么？！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企图从梦中得到答案。 …………………………… 接连几天的努力，终于，在这天晚上，前女友开口说话了。 “扔掉那盆常春藤……” 声音又轻又细。 林言从梦中醒来，下意识走在阳台上，借着月光怔怔的打量那盆绿油油的常春藤。 ——这是他跟前女友谈恋爱时，有次逛街买下来的，对方照顾得很是精心，到了他手里，除了最初那个月，其他时间照顾的也很认真。 可不知为什么，虽然它看起来茁壮又健康，但就是一直不长。 他狠狠心，终于忍不住搬起花盆，放到门外的垃圾桶。 回过身时，才发现托盘底下压着那封信。 ………………………………… 胸膛处又一阵刺痛。 林言低头一看，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危机，那藤蔓这次蔓延的更加急切了。 ——果然是它。 他隐隐松了口气。 他决定再睡一觉，听听前女友还要说什么。 ……………………… 在梦中，前女友告诉他，刀尖划破自己的胸膛，见了血，藤蔓自然就会褪去。 犹豫片刻，林言拿着刀片，在自己胸膛处轻轻一划。 下一瞬，藤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果然快速的缩了回去！ 他对着镜子瞧，半点痕迹也没有了！ 他松了口气。 …………………………… 然而，看着紧闭的房门，明明是解决了的……林言却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他想了想，打开房门，将门口垃圾桶的那盆常春藤又抱了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 恰在这时，走廊的灯明明灭灭，他抬头——前女友披散着头发，正死死地盯着他。 下一刻，她一抬手，便牢牢的扼住了林言的脖子！ ……………………………… 林言很快涨红了脸，拼命挣扎着。 然而不管他怎么挣扎，都触摸不到对方的身体。 就在这时，旁边的那盆常春藤突然抖动起来，枝叶倏忽生长，很快便蔓延至女鬼的全身，将她牢牢缠住。 然而女鬼的力气太大了，尖利的指爪很快就将藤蔓扯得七零八落。 林言快吓疯过去了，趁此机会，下意识抱住那盆常春藤，拼命的跑回了屋子。 就在这时，藤蔓突然回缩，牢牢的在他后背团成一团，仿佛一个厚重的绿色盔甲！ ——然而，还是晚了。 尖利的手指已经透过后背刺透了他的胸膛。 他在血泊中微微抽搐着，最后的印象，是那盆藤蔓也快速的枯萎了。 爱如藤蔓。 藤蔓死亡，爱死亡。 ……………………………… ……………………………… ……………………………… 林言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身体下意识抽搐了一下。 然而却发现，此刻自己正站在女生宿舍楼前，手中还抱着那盆常春藤和一封信。 而女朋友披散着头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那封信—— 我把我的爱化作藤蔓， 缠绕你，保护你。 我把我的怨化在你心里，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 新书《槐夏记事》  求收藏，求票，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