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0001 护犊子 ------------ 正文 0002 探亲,讨说法 ------------ 正文 0003 商议 ------------ 正文 0004 开始了 ------------ 正文 0005 整顿 ------------ 正文 0006 正视问题 ------------ 正文 0007 云雁的亲事 ------------ 正文 0008 搬院子 ------------ 正文 0009 安流民、劝嫡女 ------------ 正文 0010 姐妹兄弟情义 ------------ 正文 0011 苗氏看五哥 ------------ 正文 0012 正月吃酒 ------------ 正文 0013 止梅来了 ------------ 正文 0014 屏姐儿宴请 ------------ 正文 0015 送礼和婚事 ------------ 正文 0016 江家后院的女人们 ------------ 正文 0017 乔氏学掌中馈 ------------ 正文 0018 赏灯风波 ------------ 正文 0019 哪里都融洽 ------------ 正文 0020 江云秋 ------------ 正文 0021 秀儿出嫁 ------------ 正文 0022 姚氏的心事 俞靖南因为得了吩咐要过了正月二十再去铺子,所以二十一这日一大早他就穿戴整齐来到了铺子跟前,抬头望去是个三层的方楼,走进去发现中间是个天井,四周三层楼上是茶座,此时因为是早上,只有临街的铺子有些零散客户买茶,里面的茶肆是空的,说书人还没有来。俞靖南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茶叶铺子,还想着依照自己的本事担任个管事应该不费力气,可是没想到这里是个提供散卖茶叶的茶肆。 小二走过来看到他的样子不像是喝茶的,便问道:“公子可是有事?” 俞靖南抱拳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带我去见掌柜的,在下俞靖南,江二爷吩咐我来的。” 小二看了他一眼,露出个笑脸道:“原来是俞管事,掌柜的交代过您这几日就要过来,请随小的来。” 俞靖南随着小二穿过天井,后面还有个小院,一直到了东厢房门口道:“掌柜的就在里面,总管也在,俞管事请进。” 俞靖南进了门,中堂坐着一个人,是总管,下首坐着一人便是掌柜了。 与他们二人见了礼,俞靖南说明来意,总管江风就对掌柜的说:“既是二爷推荐来的,那么俞管事的工作就由图掌柜来安排吧,我就先走了。” 图掌柜道:“是。”然后站起来送总管离开,自己回到中堂坐下,对俞靖南道:“啊,俞管事请坐,来人啊,上茶。” 俞靖南在下首坐下,便有丫环端茶上来,出于家世缘故,他先闻了闻味道,看了看颜色才喝了起来,顿时赞道:“好茶!” 图掌柜看着挺高兴,道:“难得俞管事也是个懂茶的,这样就好办了,我们茶楼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一进门的铺子,那里出售茶叶;第二部分是大堂,那里除了提供茶水小吃还提供说书或者小型戏剧演出;第三部分是雅间,绕着天井一圈的是两用雅间,窗户打开可以看戏剧或者听说书、品茶会友,临街那半圈是单纯的雅间。靠后院的一排是暗房,狭小,平日里不开,用作伙计的住处、库房、净房、茶水间和一个小厨房。后院东厢房也就是咱们现在的这处是管事处,一般总管十天过来巡查一次就会在这里左手房间歇脚;我们掌柜的和管事们在右手房间,对面三间厢房是帐房,平日里送茶水的丫环都不能进去,是帐房学徒端茶送水。正房的二层楼是给贵客和东家留着的,一楼是会客室,二楼是雅间。一般人不会请进来。” 俞靖南认真的听着,不想图掌柜突然问他:“俞管事想在那个部分工作?” 虽然图掌柜看起来和蔼,又是笑眯眯的,可是给人的感觉是他不是很高兴,问的问题也有挖坑的感觉,俞靖南这几年闯荡过来也有了些眼力,当下隐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恭敬的回道:“在下经验少,当然从最基层做起,多学多看。您看给在下个什么差事合适,今后还要仰仗图掌柜的关照。” 图掌柜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眼珠子却在不停的闪烁,他想着,这个人或许不是二爷派过来接替自己的那个人,不过还不能确定,要再观察一下了。 于是他让俞靖南从头开始,也就是先从门口的茶叶铺子开始做起。 俞靖南很高兴的接受了,图掌柜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他心想只要不是想接触帐房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他高一点的工钱养着就行了。 于是俞靖南从一开始就领着正式管事的工钱,虽然他是个见习管事。若是从前,他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这样占便宜,可是落魄后的他已经丢了自己的自尊,找上了堂妹之后,他就已经把它彻底封存了,今后若是能够发达,他会重新把自尊放出来,可是现在不行。 不论怎么说,现在母亲的病情越来越好了,孩子们也一天天的强壮,妻子也不用熬夜做些绣活儿来贴补家用了,还有什么比现在的安定生活更重要? 消息传到了俞琬那里,她很是感激,专门又去跟姚氏道了谢。 姚氏淡定的打发了俞琬,很是惬意的歪在罗汉床上喝茶,她的陪嫁妈妈郭妈妈走进来看到她这么随意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我的好姑娘,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这要是让丫头们进来看到了传到二爷耳朵里,可不怎么好听啊。” 姚氏笑了一声,道:“妈妈真是的,这么多年还是忍不住要来说教。没事的,这么多年来我自信些许丫头还是能够掌握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的罪过,难不成二爷知道了还能休了我?” 郭妈妈好笑的摇摇头,不再劝。 “这个俞姨娘倒像是个守规矩的,姑娘可会放心了?”郭妈妈问。 “放心?”姚氏摇摇头,“没有哪个妾侍能够真的让主母放心。她如今这么伏小做低不过是我比她强,若有朝一日我娘家没落了,她堂兄成了二爷的左膀右臂,你看她会如何!” 郭妈妈犹豫着,忍不住劝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陈姨娘一样的。” 姚氏猛地回头,脸色凶恶道:“别和我提她!” 郭妈妈连忙住嘴,这是姚氏心中的痛,当时她在家是帮助母亲管事的大姑娘,因为看着陈姨娘娘家人可怜,便出手帮了她一把,后来又不断的扶持她娘家哥哥,最终他娘家哥哥成了姚家最赚钱的铺子里的掌柜,而她母亲的娘家因为投资失败需要帮助,此时陈姨娘的哥哥竟靠着当大掌柜期间笼络的人心而联合了许多铺子一下子签订了许多的订单,将现银都支了出去。姚氏母亲的娘家得不到支持只能破产,而此时陈姨娘在哥哥的帮助下开始一步步的夺取姚氏母亲的掌家权利,最后更是设计陷害主母,幸亏在姚氏发现不妥之后及时解救,这才避免了她母亲的身败名裂。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的姚氏更是连连出手,终于逼得陈姨娘现出原形,其父这才知道陈姨娘如何陷害了自己的岳家和妻子,一怒之下一脚踢死了陈姨娘,可是陈姨娘的哥哥却卷了许多的银子逃跑了,至今还没有抓到。 郭妈妈回忆了过去,忍不住又说:“江家如此势大,不如……” 姚氏尖声道:“不!不能告诉他们,这是我姚家的耻辱,若不是如此,我姚家怎么会大老远的搬到这清河府来?” 郭妈妈不住的叹气,若是没有这件事情,姚氏这辈子其实算是很圆满了的。 与此同时,苗氏在教导乔氏。 “比如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的。”苗氏问。 乔氏拧着眉,犹豫道:“这……这是二弟的家事,况且二弟管着那处铺子,自然有权利决定掌柜的及以下的任命,儿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苗氏道:“你刚才所说没有错,可是想的不够长远也不全面。” 乔氏立刻道:“请母亲赐教。” “我也教了你十几天了,你且自己想想我教你的法子,先拿了纸笔记下你想到的内容,半个时辰后拿过来回我。”苗氏却不件件事情都说清楚弄明白,她教会了乔氏一个法子,让她自己去思考。 乔氏取了纸笔在桌前坐下,拧着眉头想着。 第一,先分清楚这件事情是家事还是私事;乔氏方才认为是家事,不,她说是二弟的家事,其实等于说是私事;可是母亲让自己再想,那便不是私事了。那么有什么关联……哦,是了,事关铺子,这就是江家的事,尽管二弟有任命管事的权利,可是这个人是自己的妾侍的堂哥,这就有可能牵扯到银钱还有妾侍地位的纠葛;第二,这件事情是否会对家族有影响;暂时判定一个铺子里的管事对家族不会有什么影响,而这件事情是经过了二弟和姚氏二人同意的,那么就不会对姚氏有什么威胁;第三将来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这个要从最后等各个方面的发展来考虑。最好的,自然是俞姨娘的堂兄兢兢业业谨守本分,日子越过越好,俞姨娘感激姚氏,也安安分分过日子,一家和乐;一般结果就是如现在这般,没什么影响;最坏的结果就是俞姨娘的堂兄势大,威胁到姚氏的地位,或者俞姨娘不甘了,也要挑战姚氏权威和地位;或者俞姨娘的堂兄贪污了铺子的钱…… 不管怎么说,这个俞靖南都是个关键人物。 所以她总结道:“如此应该仔细观察俞靖南的为人性情,并且确保没有人在他耳边教唆,例如俞姨娘。另外要确保他没有太大的野心、不贪婪,确保俞姨娘在教育其子的时候没有特别暗示性的让其争夺家产之类……” 苗氏看了之后,心中稍微安慰了些,道:“有进步,知道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了。这就是了,虽说我们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忘恩负义之人,可是俗话说做些措施不过是防小人不防君子。” 乔氏满头大汗,连连点头。 苗氏看她的样子,让她去揣测人心还不如让她去算账,于是笑了笑,把各府来往的礼单让她整理入册。 乔氏对着礼单一笔笔记了,对自己的速度也很是满意,抬起头来却发现苗氏并没有表示她可以休息了,便开始想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半晌想不起来,才问苗氏:“母亲可还有别的吩咐?” 苗氏问她都做完了没有,她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苗氏叹口气,道:“你只见了礼单,连东西都没有经手过,怎么知道入库的都是你册子上的东西没有错?” 乔氏愣了,直觉的看向王妈妈,王妈妈面无表情。 乔氏嗫嗫道:“是王妈妈递过来的,应当不会错。” 苗氏忍不住又叹气,道:“让你亲自过目有两个原因,一是确认东西是否如实;二是你把东西在眼前过一次心里就有了印象,若今后需要送礼或者倒腾东西,你会有记忆,什么东西合适。所以说,库里的东西不论价值几何,你都必须亲自过目。明白了吗?” 乔氏站起来道:“是,儿媳受教了。” 苗氏道:“嗯,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先把你自己的嫁妆和小库房整理一下,先把自己屋里的东西都掌握了,三日后让王妈妈带着你去大库房看看去。” 乔氏连忙应了。 临走时,苗氏又叫住她,吩咐道:“俞姨娘那边的消息你多注意些,你心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你有空去看看姚氏,套套话。” 乔氏面有难色的离开了,她自问可没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如何去套那位八面玲珑的弟妹的话嘛。 但是婆婆的话她可不敢不听,既然婆婆说了自己的有点是心细,自己又不会绕弯子,那就直接问弟妹,然后看她的反应呗。 要不说直爽的人自然有直爽的好处和运道,说实话就乔氏的心眼儿跟姚氏套话还是差了不少等级的,可她懂得自己的劣势和优势,去了姚氏的院子让她把下人都支出去,只问她:“怎的给俞姨娘的堂兄找了那么好的差事,你就不怕她将来势大?” 只这一句就叫姚氏变了脸色,乔氏一看,好么,感情婆婆料事如神,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虽然姚氏之后只说是帮衬一把,全看二爷如何分配,一个小管事而已,不足为虑。可是乔氏已经心里有数了,便岔开话题,回去想了一个晚上,第二日趁着管家的档口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苗氏,苗氏便也起了疑心,按理说若姚氏先前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自然是对答如流的,若是没想到,自然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不应该面色大变。若真是如此,那么姚氏怕是早就知道而且不愿意让别人疑心,这却是为什么? 苗氏想也想不到,乔氏却无意中嘟囔了一句:“莫不是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 苗氏才一拍大腿,招来王妈妈耳语几句,才继续教导乔氏。 王妈妈乃是苗氏手下最得力的,不过半天时间就从姚氏陪嫁郭妈妈那里套出来话,郭妈妈因为不小心说漏了嘴,很是愧对姚氏,便不敢对她说,所以姚氏并不知情。 苗氏做这些并没有瞒着乔氏,知道了这些的乔氏冷汗淋淋,看得苗氏直乐。 “大户人家的阴私多了去了,这点子事情算个什么,充其量只是你弟妹娘家的事情,你跟着冒什么冷汗。以后要淡定些,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这么害怕。” 乔氏只是害怕姚氏责怪她,想着姚氏在娘家就有手段整治父亲的妾室,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若是她知道自己套了她的话,会不会连自己也恨上?乔氏绞着帕子,很是不安。 苗氏想着她也该经历些风雨了,便把姚氏叫了过来,当着乔氏的面把乔氏去套话发现不对被王妈妈套出了真相的事情挑明了,也不去看乔氏摇摇欲坠的身形,只是看着姚氏。 姚氏压根儿没看乔氏,她知道这件事情纵然是乔氏做的也只能是苗氏指使的,迁怒这种事情她还不屑去做。 于是姚氏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请母亲原谅,这件事情涉及到儿媳娘家的隐私,所以未曾禀告,并非有意欺瞒。” 苗氏让郭妈妈扶她起来,道:“第一,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说的对,这本就涉及你娘家的隐私,你不说也是常情;第二,郭妈妈只是没有王妈妈狡猾,你可莫要责怪她。” 姚氏看着郭妈妈,道:“郭妈妈跟我这么多年,我自是信得过的。” 郭妈妈满脸泪水道:“姑娘,是奴婢嘴不紧,二奶奶过后尽管责罚。” 苗氏道:“那么若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打算拿俞姨娘怎么办?” 姚氏咬着牙道:“她不动,我便不动。” 苗氏沉思着,最后道:“如此最好。这件事情只这屋子里几个人知道,今后也不会再提起,你房里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了。不过逃跑的那人,我可以帮帮忙找找,你看可用的上?” 姚氏痛恨逃跑的陈姨娘的哥哥,苦于多年寻觅不到,既然苗氏已经知道了还愿意帮忙,便豁出去道:“多谢母亲,儿媳未曾亲眼见过那人,但是家中老仆曾经见过,会将那人的画像交给管事,有劳母亲交代一声!” 苗氏很欣赏姚氏的洒脱干脆,当下对她道:“你所经历过的事情,也是我们担心的事情,所以才会去打探,你可不要因此记恨母亲。” 姚氏哽咽道:“儿媳不敢,只是此事埋藏在心中太久,如今能说出来其实也有些解脱。” 苗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道:“你从一个姑娘家开始就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真是辛苦你了,如今我们既是一家人,便理所应当的帮你。你在内宅不方便,以后这种事情可以跟河中说,让他帮你。” 姚氏伏在苗氏怀里哭起来,苗氏道:“我也知道你为难,我们都不说,你什么时候想跟河中说就什么时候说,不愿意说我们也绝不告诉他。你看着办,不过以后受了委屈定要告诉我们,咱们是家人,谁还会笑话你不成?只会为你担心。” 姚氏感激之余更是哭得厉害,苗氏只是一个劲儿的劝着,好容易让她止了泪,便叫郭妈妈搀扶着重新梳洗过了,便回了自己院子。 见乔氏还楚楚可怜的立在那里,苗氏忍俊不禁,道:“可怨我?” 乔氏小脸儿一板,低下头道:“不敢。” 苗氏想着这算是乔氏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表达了不满的情绪吧。 苗氏让她坐下,便道:“你要知道,纵然是我让你做的事情,你也要分清楚是非。当然我不是说这件事情不对,而是说你就是要听话也要有自己的主见。还有,身为当家主母,你不能怕得罪人,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你对她是好意还是坏意,她自然会分辨。例如今日,你看那姚氏可曾怪你?” 乔氏想,姚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怕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吧。 苗氏见她表情明显,忍不住道:“你觉得她会更埋怨被我逼着去套话的你还是我?应当是我吧,可是她走的时候,你看她有半分埋怨我的意思吗?” ------------ 正文 0023 屏姐儿斩断旧姻缘 乔氏摇头,当真如此。 “这就是了,我使人探寻了她的隐私,还当面问了她,她为何不恼?” 乔氏道:“是因为母亲答应了帮助她?” 苗氏想着,这次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对,正是如此,若是我不能帮助她,只是安慰几句她是不会心里舒畅的,更不会跟我哭成这样。这是什么原因你可知道?” 乔氏想了又想,猜到:“大概会恼羞成怒吧。” 苗氏击掌道:“正是如此。什么婆婆的身份,当家人的身份,说穿了都不能压抑她的怨恨,可是帮助就会,因为她需要。所以说今天这件事情就是要教会你两件事:一是要有自己的主见和头脑,主使你的人很可能掉头就出卖你;二是当你揭穿别人的隐私之前,确保自己有帮助对方的能力且对方需要你的帮助,否则会结怨。明白了吗?” 乔氏这才知道苗氏用心良苦,当下站起来蹲身道:“儿媳受教了。” “嗯,今日你且先下去吧,想想怎么弥补姚氏对你的信任。” 乔氏行礼离开,回了院子皱眉苦思,她已经知道苗氏这是在手把手的教自己了,很想不负期望,便开始回想姚氏的一举一动。最后发现姚氏其实是个直肠子,很是爽快。 当下便下厨去做了些糕点亲自提着去了姚氏的院子。 姚氏哭了一顿,正有些恹恹的,说实话并不怎么想见乔氏,可是乔氏是大嫂,她便打起精神来迎接。 乔氏主动拉着她的手道:“我,我是来给弟妹赔礼道歉的,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弟妹莫要嫌弃。” 姚氏看乔氏破天荒的这么爽快,还以为她要暗示自己是无辜的呢,这样做倒是合了她的口味,便接过了食盒一看,果然不是厨房的手艺,知道这个大嫂是真的用了心的,心中那点子不快也消散了,佯怒道:“嫂子好算计,这么一盘子点心就打发了我?我可是因为嫂子哭了一场呢!” 乔氏看出来姚氏并不生气了,当下点了她额头一下道:“瞧你馋嘴的,要不是嫂子手艺不好,恨不得天天给你做点心吃!” 姚氏一笑,便拉着乔氏去了屋里说话不提。 苗氏得知后,很是欣慰,对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方式,姚氏喜欢爽快利落,这样做的话,即便她不认同也会心里舒坦些,愿意认真考虑对方的立场,乔氏这次没有按照自己的性格沉默的暗示或者哭诉真是做对了。 苗氏深深的叹口气,自己还真是个操劳的命。当下叫王妈妈去通知各处的管事,隐秘的查探陈姨娘哥哥的下落。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那日救了云屏的那个公子,便找来江海中问话。 江海中道:“曹公子那里儿子已经去过了,是个进京赶考的士子,因为家乡偏远,便一路游山玩水的早早上路,途径清河府遇到了流民潮,不敢独自上路这才耽搁了些日子,如今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儿子送了谢礼,他不肯收金银,只收了些笔墨书籍。” 苗氏点头没有说话,江海中咳嗽了一声补充道:“呃,大姐……后来托儿子给曹公子送了一套棉服,曹公子收了。” 苗氏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应该有曹公子的联络方式吧。” 江海中也笑道:“即便不提他救了大姐,便是他的人品也是值得相交的,儿子已经和他交换了相互身份和地址,连他在京城的联络方式都记下了。” “如此便好,先交往着吧。” 随后道:“既然快出正月了,那么云屏和张家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趁着还不忙,你们兄弟去一趟吧。” “是,母亲。” 江海中退下后,苗氏去了江云屏的院子,把这个安排告诉了她,江云屏很是平淡的谢过苗氏。 见她还算是平静,苗氏放了心,便离开了。 送走了苗氏,江云屏这才跌坐在椅子上,心中还扑通扑通的跳着,对于那个给她十几年噩梦的张家,她内心还是有些害怕,但是这次不用自己出面,只需要躲在娘家让两个弟弟出头就能解脱,她很是松了口气。 话说得了吩咐,江海中便去找江河中,两兄弟商量一下决定下午就出发。两人带了几个小厮骑了快马半天就赶到了张家,不过没有进去,而是找客栈住下,联络了张家族长的儿子,三个人密谋一番,相约第二日请族长去张家坐镇。 张家自然不会同意和离,因为和离就要归还嫁妆,但是江河中兄弟态度坚决,族长也在一旁帮腔,张广未经江家同意就纳了平妻本身就算不违反法律却于理不合,再说了衙门讲法,族里讲的是族规,而族规最大的保障就是银钱。江家舍得投资,张氏族长早就富得流油,怎么会偏袒张广,于是几乎是半强迫的让张家同意了条件便请了族老来写了放妻书,答应归还全部嫁妆,张广还不出来,要求缴纳江云屏在张家十几年的饭钱。江海中兄弟都无语了,就连张家族长都觉得脸上无光。好在江家大方,现银都不追究了,只要归还铺子和部分首饰物件就行。饶是如此,除了铺子最后也只收回了五成。江海中恨张家亏待大姐,便逼着张广签了一万两的欠条。 两人拉着江云屏的嫁妆和铺子的房契以及欠条回了江家,苗氏看了直叹气,只有看到欠条的时候算是松了口气,对江海中道:“这些东西里,这个最有用,先前不是担心他们要回止荷止兰么,只要他们上门要人,咱们就立刻要钱!” 江海中二人一听,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顿时高兴起来,江云屏不好意思道:“如此一来,张家岂不是不会还钱了。” 苗氏笑道:“这区区一万两咱们不放在眼里,可张家是绝对拿不出来的。所以只要欠条在手,两个孩子就能有安全保障。这点子钱,花的值!” 江云屏顿时开心起来,压在她心头的大山终于挪开了。 她站起来恭敬的给苗氏磕了头,又给两个弟弟行礼,二人连忙避开。 “既然已经恢复单身,就好好的过日子,一定要活得更好才是。”苗氏语重心长。 江云屏眼含泪水,用力点头。 苗氏打岔道:“好了,眼泪收一收,如今赶紧回房去数嫁妆吧!” 江云屏破涕而笑,道:“母亲打趣女儿,这些嫁妆都是母亲给女儿置办的,如今女儿要在家中常住,嫁妆便……” 苗氏打断她道:“既是你的嫁妆便永远都是,下次嫁的时候还用得上。” 江云屏僵住了,江河中莫名其妙,只有江海中微微一笑。 “好了,都散了吧。”苗氏不再多说,如今一切都只是期望,今后看事情如何发展吧。 三个人告退。 王妈妈走过来在苗氏耳边说了几句话,苗氏皱眉道:“果真如此?” 王妈妈点头,道:“但愿是奴婢多心了。” 苗氏道:“你的眼力还是……不错的。” 其实苗氏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江云屏再嫁,如今更是连身份都没有问题了,她也准备物色一下人选,救了江云屏的曹公子就是人选之一,但是这个比较困难,一是因为曹公子并未娶妻,家中只有寡母,一心让他参加科考做官,八成不会让他娶一个和离的带孩子的妇人,而且云屏比他大了三岁;二是若曹公子真的高中,云屏的身份更是不妥,可是盼着曹公子落榜也实在是不地道。但是苗氏起了这个心思是因为曹公子人品不错,而且江云屏似乎对他很是上心。苗氏认为不论自己如何考虑,都要先紧着江云屏的心意来。 可是如今…… 王妈妈所说的是康大夫,他给江云屏看了脚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复查,即便现在江云屏走路已经无碍了,康大夫还是每隔几日就过来看看,说些什么还没完全康复需要静养的话。 就苗氏所知,康大夫可不是个这么热心的人,就连江家当家人的自己,康大夫也是能不来就不来,来了也是板着脸,一看完病开了药就立刻离开。 王妈妈所担心的,八成是真的。 “你多打听打听吧。”苗氏道,王妈妈立刻明白,下去打探康大夫的一切了。 “康大夫啊,虽说是个鳏夫,但是比云屏大了三岁,倒是正合适。膝下没有儿女,医术算是高明,本人也比较守礼。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不知道云屏是不是真的对曹公子上了心。”苗氏叹息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不论是闺阁小姐还是深宅妇人,都对看似正直的读书人有莫名其妙的好感和尊敬,尤其这个人再平易近人点,相貌堂堂点……更是如此。但愿江云屏不是这么看上曹公子的。 秋菊苑里,江云屏接过丫环带回来的嫁妆单子,久久不语。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对自己的嫁妆进行整理,铺子已经收回来了,可是从掌柜到伙计都需要重新雇佣,铺子里的存货虽然保住了,可是收益并不理想。五个铺子丢了三个,只剩下两个铺子,不过想到丢失的铺子和银子换了女儿们的自由,她觉得一点都不心痛。珠宝首饰一个箱子,衣料皮毛两箱子,大件儿的家具都被他们张家用过了,就连自己房间的那张拔步床都被张广给了二房那女人,江海中做主留下了。书画古董两个箱子,玉器摆件什么的两个箱子,还没有动用的一些家具也被搬了回来,现银是没有了,只剩下两大箱子衣服,因为张广新娶的二房身材比江云屏高大些,所以这两箱子衣服算是没动过,虽说是自己的衣服,可是江云屏也很多年没见过了,都被锁在库房,几件值钱的皮草已经都卖了。 江云屏知道能追回这些已经实属不易,首饰里面有很多江云屏记得早就被张广骗走了给了那个女人的,如今也追回来了,想必那个女人会让张广很是难受一阵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女人没想到张广的财富竟是靠了他的妻子,自己心爱的那些首饰都被族长带来的婆子们统统挑拣走了,只剩下些不怎么值钱的金银饰品了,她纵然在后宅撒泼打滚却不敢针对张氏族长,只好一门心思等着晚上张广回了屋,开始撕扯起来,平日里的温柔小意全然不见,张广脸上被抓了几道子,终于也急了,反手给了那女人一巴掌甩袖子出了门。 被那个女人戴过的首饰江云屏打算都拿出去卖了,或者重新打造一番,所以挑挑拣拣的也就折腾到了半夜才把东西都分好了。大物件都在跨院厢房里放好了,其他用品捡了些品相不错的给孩子们和自己屋子里都添置了些,又给院子里的下人们一人发了些赏钱。金银珠宝本就不多,便搁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锁着。 第二天,她从陪嫁里挑了几件礼物分别送给了乔氏和姚氏。至于苗氏那里,她做了个抹额,苗氏捏在手里看着倒是挺好看的,可是苗氏却认为年纪大了才用得到。谢过了江云屏,吭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五十岁!她不免叹口气:“岁月催人老啊!” 王妈妈都莫名其妙,苗氏的保养可不是一般的精心,效果也十分显著,五十岁的年纪像三十几岁,还嫌自己老? 王妈妈冲着铜镜捏了捏自己皱巴巴的脸,看着水嫩的苗氏,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过了几日才是秀儿结婚,王妈妈便忙了起来。 二月初,王妈妈带着徐图和秀儿去了庄子上和家人团聚,连带着秀儿和徐图都跟着享受了二十天的假期。 王妈妈的儿女都对她这个干儿子小俩口很是满意,纷纷给了见面礼。 徐图的脑袋都磕红了,也见到了传说中要考秀才的干侄子,崇拜读书人的他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还是秀儿取出了绣好的书袋送了过去才算是解了围。 王妈妈很是高兴,看着自家老头也顺眼了许多。 回来的时候身边仍是跟着秀儿俩口子。 王妈妈亲自把徐图送到二总管那里,还口口声声叫他尽管使唤,二总管脸上挂着笑,嘴里道:“哪能呢,徐图是个好孩子,我们都要重用呢,一般的活计哪里用得到他,妈妈放心,我这里有最适合他的活儿,大爷身边的长随前些日子成亲了,请了假,我正愁呢,去哪里找老实可靠又靠谱的长随来给大爷,这不妈妈您就给送过来了么!” 王妈妈听了笑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就塞进了二总管的手心儿里,道:“这孩子憨实,还要您多多提点。” 二总管笑呵呵的:“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徐图再怎么神经大条也知道干娘给自己找了个最好的活计,当下更加恭敬了。 不管别人怎么眼热,这份差事还是落在了徐图的身上。就连江海中本人都没有意见,很是善待徐图。 被迫因为娶了妻子而请假的长随六子很是委屈,请假时间早就过了。可是二管家一口咬定了是为了让他好好的享受新婚生活才给他延长假期的。 六子问:“那我啥时候能销假啊!” 二总管看着天空,闲闲的说:“销假随时可以,马房里缺个半夜喂饲料的,你去不去?” 六子毕竟给江海中当过长随,知道若不干这个就等于没了差事,只好苦着脸去了。 二管家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以前当长随的时候那个眼高于顶,娶个寡妇而已,还敢跟大爷请一个月的假,难怪大爷拉了脸让我给找个新人!哼,活该!” 话说江云屏为了和离成功又讨回了部分嫁妆便张罗着请客,苗氏见她兴致很高,就把花园里的水榭给了她安排女眷,男客就安排在外院的大花厅里,菜式是内院厨房管女眷的,外院厨房管大花厅的吃食,众人从中午一直吃到深夜,十分尽兴。 不得不提的是康大夫又过来复诊,江云屏客气的说了一句留下来吃饭,康大夫就真的留下来了,席间跟江海中几个人聊得倒是十分热络,倒把兄弟几个给弄了个莫名其妙,因为康大夫给江家众人看病也不是一两年了,都知道他的脾气秉性。 江云屏一个和离的妇人不像女孩子规矩那么多,况且她为了答谢家人才办的酒席,自然要过来敬杯酒,江家三代里她是最大的一个女孩儿,倒有一多半人得起来回礼,如此敬酒倒也热闹一番。到了康大夫这里,江云屏便谢他尽心尽力医术高明,康大夫喝的醉醺醺的,却还是回了半礼道:“大娘子不必客气,只是大娘子要记得少饮酒,这一杯你就别喝了,在下干了。” 他这么说江云屏便红了脸不做声,酒也没法喝,只好点头谢过,匆匆避过去。 康大夫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径自坐下。 按理说清河府的传统就是出嫁后归家的女子不论是丧夫还是被休还是和离都称为娘子,区别于家中未出嫁的女子,但是排行还是按照从前的排行,所以康大夫称江云屏为大娘子是正确的,但是这一般却只在家人和世交间才这么叫,而且除了家人,外人称呼都会把姓氏冠上。所以说康大夫一定要称呼的话,应该称呼江大娘子。 而他说话条理分明,不像是喝醉了,所以江河中江峰中与江海中这三个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苗氏听了直笑,心想这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 正文 0024 策划 转眼间这就到了二月下旬,王妈妈回来后旁观了几日就跟苗氏感慨道:“这人若不是处在这个位子上,还真不知道他能做成什么事。这大奶奶从前柔柔弱弱一个内向的妇人,经夫人这段时间的调教竟也有了些当家主母的样子。” 苗氏道:“这是自然,她本身就不笨,又处在长媳的身份上,早晚都要学会理家的。” 王妈妈摇头:“话虽如此,没有夫人手把手的教着,她也只能管得住自己的小院儿。” 苗氏笑了,忽然就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本日漫画《恶女》,里面有一句经典的话就是“每一个上班的女性都是麻里玲。”很励志的漫画,许多缺点很多的女性上班族,在有了目标和干劲儿之后都会爆发令人刮目相看的潜力。只要给她机会、培养她,总会有收获。 “其实,不论什么样的人,用好了都是有用的。” 这句话非常适用于管理人事的王妈妈,所以她记得牢牢的,总是拿这句话来琢磨,还真的发觉管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 苗氏想起来自己五哥的事情来,跟王妈妈商量着出了一个主意,还需要跟康大夫通个气儿,王妈妈有些为难,怕康大夫不肯帮忙。 “把云屏叫来,就说我有些不适,让她来侍疾。对了,千万不要张扬。”苗氏道。 王妈妈把这话想了两遍才反应过啦,笑道:“也是,如今只有他求着咱们的份儿。”当下笑嘻嘻的去安排了。 话说康大夫正在发愁已经没有什么借口去看江云屏了,王妈妈就派人来请,说苗氏偶感不适,如今大娘子正在侍疾,请康大夫过去看看。 康大夫一听背上药箱就跟着传话小厮走了。 进了萱草堂先是问了江云屏的脚如何了才去看苗氏,把江云屏给臊的脸上发热。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康大夫什么性情她很是明白,如今这般不一样的态度对自己,她还是感觉出来的,只是她真的觉得很羞耻,虽然她已经和离了。 好在康大夫还是有医德的,问过后就去看苗氏,诊脉。王妈妈看康大夫的眉头皱了起来,就拉着江云屏去了东次间,然后江云屏便只能隐约听到西面房间里的说话声,很是低沉。 康大夫对苗氏说:“夫人并没有什么异常,怎么会叫在下来诊脉?” 苗氏道:“心里头不舒服,自然要看大夫。” 康大夫沉了脸,正待甩手就走,想起来江云屏还在外间,一时倒是不好就这么走了。 苗氏看着好笑,道:“康大夫你也给我江家人诊脉多年了,虽然你性子冷清,我却十分信任你的。今日实是有事相托,可是又不能张扬,这才借口生病请了你来。” 康大夫脸色稍霁,问道:“夫人有何事相托,但凡在下不为难的,都会尽力。” 苗氏道:“我有一兄长,比我大了两岁,几年前受过伤,虽说痊愈已无大碍,可是这些年来始终不能再有子嗣,我嫂子是继室,膝下无子心中发慌,可是家中妻妾全无问题,我兄长不肯就医,嫂子求到我这里,我便想康大夫若是能帮我兄长诊治诊治,只是不能叫他发觉了,可行?” 康大夫犹豫着,真心不想理会这些个事情。 苗氏见状只好坐起来道:“我是个妇道人家,站在我五嫂的立场上真的很能理解她,即便长子对她孝顺,可是终究不如自己有个亲生儿子来的放心。可是我五哥出于男人的考虑却不肯做检查,这些年他家始终人丁不旺。等我五哥过来探病,只需我说顺便给他也把个脉,我五哥绝对不会不从,到时候康大夫帮忙查探一下他是否患有隐疾,是否可医即可。这种事情我也只能求康大夫你了,别人我如何信任。” 康大夫深深叹了口气,道:“如此,在下听命就是。不过在下于这方面并不是专长,若是发现有了问题,在下怕是医治不了。” 苗氏道:“这个我晓得,术业有专攻嘛。若真是我五哥的问题,我自会去寻那有经验的大夫。若不然康大夫介绍一个信得过的更好。” 康大夫沉吟一下才点头:“我倒是有个师兄,这方面比较有经验,只是他多年不出山了,若有需要,我亲自跑一趟便是了。” 苗氏大喜,道:“如此多谢康大夫了。” 康大夫摇头,心想依着江云屏对苗氏的恭敬程度,自己少不得要好好用心了。 说着便要出去,苗氏道:“既是做样子,康大夫还是要开个方子的好。” 康大夫道:“也是。” 苗氏想了想,装作不经意聊起来的样子道:“说起来,待会儿怕是还要麻烦康大夫了,我家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别的不说,就说云屏吧,虽说已经和离了,可是最近这几天看着就有些抑郁,我真怕她憋出什么毛病来,少不得请康大夫给她把把脉,开个舒心调理的方子。” 康大夫瞬间就喜上眉梢,这下连在一旁伺候的双喜都看出来了。 过了片刻,双喜送康大夫回到正堂,王妈妈迎上去问:“我家夫人如何了?” 康大夫迅速的看了江云屏一眼,表情松快不少,道:“没有大碍,天气有些反复,容易伤风。吃一剂药便可痊愈。”然后道:“夫人说要给大娘子把把脉,开个调理方子,大娘子看看在哪里诊脉合适?” 江云屏连连推辞,直到屋里传来苗氏的话,叫她老实诊脉,她才在次间方桌前坐了,双福拿帕子盖了她的手腕,康大夫便似模似样的诊脉起来,还叮嘱了她许多的话。 完了叫丫环取了纸笔写下房子便离开了。 王妈妈进屋看到苗氏微笑的样子,便知道事情谈成了。 江云屏便下去安顿丫环去抓药。 整整一天江云屏便在苗氏这里侍疾,只是中午苗氏睡了之后回到秋菊苑看了看孩子们,安顿乳娘好好照顾孩子们。 苗氏等着明日的安排有些无聊,看到在自己跟前尽心尽力的双喜忽然就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出嫁。 双喜已经十八岁了,是在十四岁的时候被选出成为一等大丫环的,是四个一等丫环里最小的一个,也是现在的苗氏最喜欢的一个,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说话办事一向很有条理,也知进退。 双喜笑笑,也不脸红道:“夫人,要出嫁也要先紧着双福姐姐她们呀,她们不嫁人,双喜就不嫁。” 苗氏道:“各人有各人的姻缘,何必等她们,你找到了自己的姻缘就先守住。” 双喜噗嗤笑了:“夫人,奴婢还没找到呢,等找到了奴婢一定守住。” 双福骂道:“牙尖嘴利的小妮子,夫人这是要给你恩典呢,说说看上谁了,夫人一准儿成全你!” 双喜满不在乎道:“这样恩典,夫人还是先给双福姐姐吧,瞧她眼热的紧呢。” 双福红了脸,啐道:“去,不识好人心的东西。” 苗氏这才注意到双福似是真的有问题了,叫来王妈妈,把四个一等丫环都叫来,挨个审问,架不住她们互相揭底,四个当中竟除了双喜都有了意中人或者追求者。 苗氏感慨道:“哎呦,到底还是年轻好啊。” 春熙、春景二人作为当家主母跟前的一等大丫环,接触的自然不是什么小厮家丁之类的,已经有铺子里的掌柜或者管事的频献殷勤,春熙跟江氏一个绸缎庄的掌柜看对了眼,对方不过是二十三四岁,只因父母接连去世,守了六年的孝,先前定亲的女子等不了退了婚这才耽搁至今;春景则是和外院的一个管事眉来眼去的,那管事是个二等管事,主管车马出行。 至于双福,则是娘家订了亲的,如今婆家人从乡下来寻,双福娘正准备托人给苗氏带话,想来请安商量双福的婚事。 苗氏想了想,跟王妈妈商量道:“如此,你可要给我物色好大丫头的人选了,像她们几个这么能干的才行。”王妈妈道:“从二等的里面提拔便是了,风芝颂芝就不错,依次补上。”却是没提雅芝。 苗氏对她们四人道:“如此,你们也都二十了,我也该放了你们了。既然你们自己看好了人选,我便不多干涉了。你们跟了我多年,都是能干又忠心的,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每人三百两银子的嫁妆,另有金银首饰各两套,布料六匹。你们回去跟心上人商量好了日子就叫家人来跟我要人吧,身契还给你们,银子也不要了。” 三个丫环都掉了眼泪,跪下给苗氏磕头。这份嫁妆即便在一般人家里也算丰厚了的,何况连赎身银子都不要了。 双喜也为她们高兴,一个个的拉起来道喜。 苗氏道:“接下来咱们说正经的,既然事情有了这般变化,那么进京的人选就要调整一下了,这样,双福和春熙留在家里看着,我把风芝和颂芝留下给你们两个人教导,大概她们就是接你们班的一等丫环了,给我好好调教调教;另外双喜和春景跟我去京城,双喜自然不必说,春景的心上人既然仍是在我们府里做事的,就不急了,等到了京城安顿好了,你就给我好好调教剩下的几个二等,到时候看谁顺眼再推荐一个。另外到时候让你少在我跟前做事,留点时间给你绣嫁妆!” 苗氏一口一个“心上人”,说的三个丫头红了脸,但是还是齐声应是。 这就是苗氏最喜欢的一等丫环的气度,不论她们什么样的情绪,苗氏的吩咐要先应下才行。 众人笑了一阵子,苗氏让其他人下去,单留了王妈妈和双喜。 双福几个回到屋里,一个个心头雀跃,恨不得立刻寻了机会把话递给那个人。 高兴了半晌,突然听到春熙深深的叹了口气。 双福问她:“春熙,你是怎么了。” 春熙笑了笑道:“其实方才在夫人房里,我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春景笑她:“怎么,还怕夫人不许你嫁给那个掌柜?” 春熙却没心情开玩笑,她道:“你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妮子,今日若不是夫人心情大好,事情又是双喜那丫头起头的,怕是咱们几个没有这么好的命!” 双福问:“这是为何?” 春熙拿手指头一个个点了下,道:“你们呀!开始的时候就说了自己已经心悦于谁,就不怕夫人发火,治你们一个私相授受!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还妄想嫁的如意!” 双福脸上的笑渐渐隐去,面色苍白起来,春景也是,一时间都有些后怕。春景拍拍自己的胸脯,道:“还真是,这些天仗着夫人和善,我们竟也大胆起来,越发不拿规矩当规矩了。” 春熙道:“瞧瞧我们几个年纪大的,还不如双喜让夫人喜欢。怪不得从前的丫环到了二十就都放出去配人,原来真是这样,有了成家的心思,便不能全心全意的去伺候夫人了。要不是为了成家,我们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一席话说得几人沉默又沉默,无法辩白。 即将成亲的喜悦也降低了不少。 半晌后,双福打起精神来道:“既然夫人大恩饶过了我们,我们定当在离开前好好当差,尽心尽力的把二等的几个调教好了,让夫人用着顺手,也算是我们能尽的最后一点忠心了。” 三个人都点了头,便下去抓人,反正只要是二等没差事的,都抓来开始教导。 王妈妈听了心中暗自点头,还以为这些小妮子怎么也要高兴几天才想起来正事的,好在没有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善心。当下说给了苗氏听,苗氏还以为说身契和嫁妆的事情,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些许银子,她们服侍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我出这点血也是应当的。” 王妈妈直摇头:“说不得那些小妮子白白自责了,怕是您这正主压根儿没往那边想!” 苗氏端着茶杯愣了:“哪边想?” 王妈妈直叹气,坐在对面一字一句的说道:“您在别人面前可不能一口一个心上人的提起她们了,若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她们个私相授受!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苗氏恍然大悟,身后服侍的双喜顿了顿,没敢插言。 苗氏道:“也是,若是别人知道了,又要啰嗦。你放心,旁人那里我不会说的,只会说是你给相看的,反正你常干这事。” 王妈妈给说了个无语。苗氏却又道:“真是的,这点子事情都揪着不放,若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这个时代……嗯,如今是不兴自由恋爱的。唉!真是烦,她们不自己找,难不成还要我给她们挑夫婿不成?” 王妈妈看着苗氏的眼神充满了无奈,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好不好,而且谁让她自己相看了,还不都是她这个老妈子的事情,她苗大夫人动动嘴,王老妈子跑断腿! 当下摇着头下去了。 苗氏看着她的背影问双喜:“我惹到王妈妈了?” 双喜噗嗤一笑,道:“这也是夫人的本事。” 苗氏无奈,如今连丫环都来调侃自己了。当下把她撵到了堂屋,不喊她不准进来。 其实她是觉得今日装病累着了,想做做运动,不好当着丫环的面,只能撵出去,自己做几个瑜伽动作。 半个小时后,她停下来,再多做就会呼吸急促,满身大汗了。 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想着,这样遮遮掩掩的运动会有什么效果,如今真正忠诚的心腹太难培养了,观念不同,自己的有些做法怕会吓到他们,慢慢来吧。 因为那三个一等丫环就要嫁人了,所以很多事情苗氏都开始重用双喜。 双喜也是个能干的,几乎把其他三人接近苗氏的工作都揽了过来还没有出错。苗氏一直嚷嚷要给她涨工钱,双喜笑道:“夫人,奴婢的收入已经是一等丫环里最高的了,您时不时的打赏奴婢都比别人得的多,奴婢不贪心,等其他三个一等的补上来,您给奴婢个恩典就好。” 苗氏饶有兴趣的问:“恩典?你想要什么恩典?” 双喜扭捏道:“就是关于奴婢的名字,不论将来提拔了谁,能不能给奴婢把名字也统一一下……” 苗氏想着,原来好歹还有双福,说出去也不怎么特别,将来风芝和颂芝提上来,人家的名字都挺雅致的,就她资格最老,然后还叫双喜……的确不妥。 苗氏笑出声来,道:“好,我准你自己起名字。” 双喜大喜,跪下道:“多谢夫人恩典!” 苗氏想着在康大夫给自己五哥看病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有个丫环在场,所以就把事情简单的吩咐给了双喜,并且道:“双福她们三个如今也都定了婆家了,不论怎样有些事情就不要让她们操心了,该做的事还让她们去做,不该操心的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让她们安心的备嫁吧。”双喜知道,这是拿自己当心腹了,当下慎重的点头应了。 “这些日子你也看出来了,我自醒来后性子与以往不同了,而且有些规矩什么的,我都不怎么看重,但是我看重的却一点都不得违逆。我的有些想法只会与你们说,不论多么惊世骇俗,你们都要烂在肚子里,于外人面前一律不得显露,你们只需要知道,只要你们忠于我,完成我的交代,我自会保你们的余生衣食无忧,富贵安康。” 双喜道:“奴婢记住了。” 苗氏道:“好,那么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开始练瑜伽吧。” 双喜皱眉问:“瑜伽?” 苗氏笑:“一种健身操。” ------------ 正文 0025 蟠桃宫庙会 瑜伽是苗氏目前能够想到的能够不动声色就锻炼身体的项目,此时在江家耳目众多,不适合做一些容易被发现的锻炼,这让前世身体素质超好,因此做事雷厉风行的苗氏感觉到很是压抑。好在如今多了一个秘密共享者,虽然她是否能守得住秘密接受得了自己的新潮思想还需要时间的检验,可是如今学起瑜伽来倒是比苗氏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容易多了。 殊不知此时的双喜内心也是翻江倒海,这些动作哪里会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够做的! 但是她本着信任苗氏的原则,决心一股脑的跟着苗氏走下去,管他前方是极乐世界还是地狱。 第二日,苗五爷知道了苗氏生病,便亲自过来探望。 苗氏便让人去请了康大夫来,随后说:“妹妹看五哥脸色也有些不好,是不是最近累着了,妹妹素来信服康大夫的医术,既然赶上了,便请康大夫给五哥也诊脉一番吧。” 苗五爷正待推辞,苗氏已经让王妈妈一叠声的吩咐下去,便作罢,想着不过是请个平安脉让妹妹放心罢了。 康大夫依照商量上前诊了脉,半晌后说:“苗五爷先前似乎有旧疾未清,不过不是什么大事,调理一番即可,待在下开个方子,五爷按照方子服上几副即可。” 然后冲苗氏隐晦的点点头。 苗氏心中叹气,便顺着话说:“康大夫,我这五哥素来不喜看大夫,今日既然叫我撞见了,我这个做妹妹的就不能叫我哥哥就这么走了,还请康大夫仔细看看。” 康大夫装模作样道:“既然夫人不放心,那么在下改日带上师兄登门给苗五爷专门诊治一番,好好调理调理如何。” 苗氏道:“如此甚好有劳康大夫了。” 苗五爷摆手道:“不需如此麻烦。” 苗氏道:“五哥,你就听妹妹一次吧。” 苗五爷便点了头:“好吧。” 三日后,康大夫果然带着自己的师兄去了苗五爷府上,说辞还是一样,只是下的药却是变了,苗五爷自然不清楚,但是苗氏却给张氏带了话,要她好好盯着苗五爷吃药。张氏一听便明白了,当下对苗氏这个小姑子是感激涕零。 晚间康大夫来给苗氏说经过,多次提到了他的师兄叶大夫,苗氏便让康大夫有时间请他师兄过来一趟,苗氏想当面谢过他。康大夫有些犹豫,道:“我这师兄有些怪脾气,寻常的后宅夫人们他怕是怠于来往。” 苗氏便道:“既如此,那便请康大夫代为转告,说我苗氏感激叶大夫的帮助,想在名下的酒楼招待叶大夫,恳请叶大夫赏光。” 康大夫一听不用进后宅,心中有点底儿了,便说回去试试。 隔天康大夫的学徒小云子来说康大夫的师兄已经进京了,谢过苗氏的好意。 苗氏便对王妈妈说:“想来这叶师兄是个风华过人的,要不怎么对后宅如此避讳。” 王妈妈不懂,苗氏摇头便笑,双喜红了脸也暗自发笑。 三月初一,苗氏带着一众子女,请示了江老太太便去赶庙会了,苗氏对几个儿子说:“你们都是男子,任何时候出入庙会都可以,但是你们的妻子姐妹却不行,今日难得出来,你们便把自己逛的心思收一收,全心思的保护女眷的安全。叫家里的小子们也给我盯紧点,婆子们给我跟好了女眷,但凡今日顺利回去了,随行人员都有赏!” 江海中等人自然是应是。 本来他和江河中已经约好了要去见一个客户,可是苗氏却一句话给推了。 “生意永远做不完,今日请别人代劳,改日补上就是了,又不是什么事关家族兴衰的大事。” 江海中只好把任务交给总管,自己兄弟骑马跟上赶庙的队伍,充当保镖。 苗氏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别的不说,他们的妻子、姐妹光有婆子保护是不够的,寺庙那种地方总是容易出差错,庙会人多,女眷又不好叫家丁来陪护。 好在一家人去得早些,跟庙里要了个大院子,女眷歇在北房,男人们都在倒座。 女眷们都高兴坏了,带着帷帽让丫环扶着,有亲人护着在庙会上买了好些个小玩意儿,吃了许多零食,还见了许多打把式、卖艺、变戏法的,很是尽兴。苗氏只是大概逛了逛就进庙里歇息着了,她也只是图个新鲜,主要是为了让家里的女人们出来放放风。苗氏让人去请了女先生,可是翁先生说懒得去,便把江云秋也给拉上一起来了。 逛庙会对江云秋来说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如今亲事也定了,竟然还能逛庙会,她觉得十分高兴,只是苦于自己没带银子。而苗氏在出门的时候,象征性的一个孩子给了二十两银子零花钱,江云秋红着脸不肯收,但是看乔氏和姚氏都收了,便听劝的收下了,乔氏告诉她这是长辈所赐,不可推辞。而江峰中最近正好十分关注大房的动静,见连自己妹妹都带去庙会了,就瞒着自己母亲把给江云秋定下的同窗的弟弟给带去了庙会,让他和江云秋隔着街道彼此看了一眼。 男的俊逸沉稳,女的貌美如花,这一下两厢都十分中意。江云秋对兄长和大伯母真真是感激到了极点。 苗氏仔细的叮嘱了看好女眷,她就去蟠桃宫里找住持聊天去了。 蟠桃宫一向是老人和婚后女子喜欢的地方,苗氏还特意嘱咐了两个儿媳妇进来拜拜。 蟠桃宫的住持叫长寿,知客知道苗氏是个贵客,便更加殷勤的领路,王妈妈给了他二两银子的小费。“住持现在有客,还请贵客在偏厅等候片刻。” 苗氏诧异道:“咦?长寿道长此时在待客?还真是少见。” 知客笑道:“夫人说的极是,若不是这来的乃是住持的师弟,住持是万不会见的。” 知客知道苗氏算是住持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说起话来也就不那么见外了。 苗氏倒是好奇:“哦?长寿道长的师弟?是何方道观的道长?” 知客道:“听说不是道长,乃是云叶道长晚年收的俗家弟子,云叶道长喜欢的什么似的,特地给所有的徒弟都捎了信,要他们都承认这个俗家弟子的师弟。” 苗氏想,既是俗家弟子那就不好相见了,还是去偏厅等候吧。但是到底对这个云叶道长的俗家弟子上了心,毕竟苗氏从长寿道长那里听了许多关于云叶道长的性格描述,其中万没有宠爱溺爱某个弟子的事迹,如今这么宠爱这个俗家弟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入了那云叶道长一贯云淡风轻的眼。 王妈妈扶着苗氏坐在了禅椅上,双喜跟知客要了热水沏茶,春熙则蹲在地上给苗氏捶腿。 这处偏厅其实是长寿道长的院子里三间厢房,若是站在门窗跟前,是能够透过纱窗看到院子里的情形的。王妈妈素来知晓苗氏的性子,便自己在门前守着,过了片刻,果然请了苗氏往窗边来,原来那长寿道长送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青衣素冠,是个书生打扮,背上还背着书篓子,脚底是黑色布靴,背影看起来有些削瘦,但是个子较高,长手长脚的样子。长寿道长看起来很高兴,素来清冷的脸上也挂着笑容,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二人拱手道别之后,那人突然顿了一下,眼睛向这边厢房瞥了一眼。 王妈妈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苗氏却完全没有反应,反正她认为那人纵然察觉到厢房有人也看不到自己,何必躲闪。 那人快步离开后,苗氏让王妈妈开门,施施然走到尚未回屋的长寿道长身边,与他一道看着门外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道:“这人好灵敏的感觉,你师弟?” 长寿收回目光,看了苗氏一眼,脸上的笑容收敛许多,道:“原来是你啊。进来说吧。” 王妈妈自主的回到了厢房,知客也上了茶后退下去。 这是苗氏来长寿道长院子里的惯例,反正长寿道长不是个拘泥的人,苗氏更不是个重视规矩的,所以两个人就很自然在堂中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话说以往的苗氏跟长寿道长也有些交情,那是因为长寿道长说还没见过比自己还冷清的人,所以对当时的苗氏刮目相看,也会偶尔给她讲些经文。换成如今的苗氏之后,长寿道长觉得跟她相处更加自然了,清冷倒是少了许多,但是灵性反而增长不少,所以竟然关系更加好了。 “作为当家主母,你不看护着那一家大小,怎么跑我这里躲清静来了。”长寿道长也不看苗氏,自己在一旁摆棋谱,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他已经放弃了跟苗氏对弈的念头。 “都是一群年轻人,跟她们呆的时间长了,他们不自在。我这半截黄土埋身的人,跟年轻人凑什么热闹,倒不如跟你这里讨个好兆头。”苗氏也懒懒的说着,长寿这里没有那么多香火味,院子里和屋子里都是自然的泥土清香和茶水的淡香。 长寿道长叹了口气,知道苗氏是说自己的尊号,长寿。然后他看了看苗氏五十岁的年纪三十多岁的脸,再一次叹了口气,问道:“都说我道家有长生不老的秘方,可是贫道再怎么保养跟你同岁也没有你这样面嫩,真的不打算给贫道传授些秘方?” “这是天生的,你学不来。”苗氏打击他,就看不惯他一个出家人这么在乎面皮儿。 长寿已经算是好的了,素来淡泊的性子让他常年面无表情,所以脸上的褶子什么的基本不见,终年不晒日光,也面色白皙,细长眉毛细长丹凤眼,挺直的鼻梁,被些许胡须覆盖的薄唇。 长寿又想叹气,想了想今日叹气数量太多,便忍住了。 “听说你要进京了?”他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嗯,进京拜寿,看看老爷子他们。”苗氏心不在焉的回答。 “那你帮我捎个人吧,他一个人进京我不放心。” “如果是你师弟我就同意,别人免谈。”苗氏随意道。 “是我师弟!” “哦?”苗氏来了兴趣,问:“就是方才出去那人?让你笑的都露出牙齿的那个?” 长寿咳嗽了两声,这个苗氏跟自己说话从来都是什么能刺激到自己就说什么,不就是笑了笑么,至于她说的那么难看么。 “是他,虽然他说不用了,可是他一个书生,在这乱世……”长寿胡诌开了。 苗氏斜眼瞄他:“编,继续编。” 长寿皱了皱眉,“怎么你就那么难糊弄。” 苗氏道:“我心灵纯洁,所以直觉很准。” 长寿差一点又叹气,憋了憋还是叹了出来:“唉!真想看看你跟我师弟对上会是谁更厉害一点。” 苗氏道:“说正事,还让我带着他进京不了?” 长寿摇头道:“还是算了。你是这样的脾气,他又是那样的倔头,我怕两边不讨好。” 苗氏道:“我也不想揽这个烫手山芋,看那人的背影就知道一定是个苦大仇深的,保不准进京是寻谁的晦气,我可不想给娘家惹麻烦。” 长寿看着苗氏半晌,问:“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会算卦?” 苗氏没理他,叫来知客吩咐:“给我把今日的泡茶水灌上几壶,茶叶包上半斤,我回去送女先生。” 长寿虎着脸,但是知客却很听从苗氏的吩咐,将东西一一备好送去了厢房。 苗氏站起来道:“也该回去了,这是给你的。” 她留下了一本小册子,长寿道长这才高兴起来。 “不送了。” 苗氏到了院子中,知客已经通知了王妈妈她们等在院中,便离开长寿的院子,回到了租下的院子。乔氏已经回来了,姚氏还跟其他姐妹逛着,苗氏看乔氏已经打点好下人烧热水准备茶水点心,当下也就放心了。 稍等一会儿逛庙会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多多少少都有收获,江云屏带着两个女儿满面红光,毕竟她以前可从来没有机会带着孩子们去参加庙会,如今不缺银子不缺时间,还有兄弟护着,两个孩子喜欢什么她都可以买给她们,不必看着她们失望的眼神,这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自豪和幸福。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几个在庙会上吃了许多小吃的直言吃不下,早早去歇息了。下午又逛了一个时辰便搭上马车回了江家。 江云秋心中惴惴的,生怕家里知道了自己和未婚夫已经私下见了面,可是关注她的人真心不多,自己白白担心一场而已。夜里想起那人的风采来,记得那人看自己时眼中闪过的惊艳,心中甜蜜,忍不住爬起来看了看柜子中大伯母给的添妆,那闪闪发光的金头面,暗自给自己打气:别怕,我是配得上他的。 江云灵买了几方寻常人家女子绣的帕子,虽说用料差了些,可是花样子很是活灵活现,她十分喜欢,径自研究起来。江云雀则是买了一组陶制十二生肖,把屋子里的百宝阁倒了又倒。江云雁发现了一本字帖,还买了一支木簪,还给丫环们带了零食回来。 跟着去的下人们一人得了五百文赏钱,都很高兴。 苗氏回了房间歪了一会儿,王妈妈进来说京里来了信,说苗氏让大哥帮忙修整的院子已经弄好了,这些日子正在晾干,她们进京就可以入住了。 苗氏便道:“真是麻烦大哥了。” 王妈妈笑道:“您自己看信吧,大舅老爷还真是事无巨细的跟您汇报呢,生怕做的不够好,您这个第一次跟他开口的妹妹以后什么都不用他了呢。” 苗氏笑,“这次一去就是大半年,你看要不要带着秀儿她们两口子去?好在路上照顾你。” 王妈妈摇头:“可别!不说大姑奶奶那里,就是大爷那里也少不得徐图呢。奴婢身边有的是人,用不着她们伺候。” 苗氏说她:“你还真是舍不得用她们。” “奴婢这是跟夫人学的,不是亲生的也叫奴婢一声娘,自然是要疼的。” 苗氏哭笑不得。 “双喜,去叫了春熙和春景来,我有事情吩咐。” “是,夫人。” 双喜叫了两人进来,自己就退到了门外。 “你们俩人这些年来一直负责我和掌柜的们的联系,辛苦你们了。你们如今都要成家了,有些事情反而更好做了,但是我身边的差事你们是要卸下来的。成婚以后你们若还想跟着我当差,也可以,不过内容会调整些。如果要专心过日子也好,有空进来跟我聊聊天也好。如今就把手里的活计都整理一下,逐步交给风芝和颂芝吧。” 两人急忙点头应下。 “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身边的事情多,你们若有那交好的值得信赖的稳重的,可以推荐给王妈妈,让她给我挑选些得力的,毕竟二等的也要补上。” 春熙春景大喜,这可是给自己两个人卖人情的机会了,当下谢过苗氏,表示会尽心挑选。 春熙负责的是江家的掌柜管事的联络,她挑选了风芝做接班人;春景负责苗氏嫁妆方面的掌柜管事的联络,她便用了颂芝。 交代完了这些,王妈妈又进来说:“五舅老爷府上传话过来,说三日后出发。叫夫人做好准备,到时候会让人过来引路,汇合。” ------------ 正文 0026 启程进京 三月初三,江家众人辞别了江老太爷夫妇和众人,启程前往京城。 因为带着众多未成年子女,苗氏带了许多的婆子,每个女孩子都至少两个婆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再加上四个丫环,无论如何都够用了。苗氏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带着这么多人出过门,如此一看加起来有上百号人。为了路上安全,除了府里的家丁护卫,还雇佣了当地有名的全盛镖局里惯熟的镖师二十多人一起上路,全盛镖局常年给江氏护送货物,合作一直很好,知道这次是护送当家夫人,特意挑选了最好的镖师。 由于会走一半的水路,江家苗家的人都和漕帮打了招呼,一路跟随在漕帮的船后面,安全等级更高些。苗氏粗略算了下,这次进京所有人的花销加起来怕是有三千两都多。不说别人了,就连苗五爷看到这个阵仗都呆了半晌,他家人口简单,哪次不是轻装上阵,如今跟在江家的队伍后面感觉很寒酸。 苗顺壮的媳妇叶氏便对丈夫说道:“早听闻这个姑母十分富贵,却没想到这般张扬。” 苗顺壮当下说道:“我们家才多少人口,行李自然简单。姑母家这次光是主子就去了十个,还有未出阁的姑娘们,又是备了厚礼去祝寿,人手自然多些。你可莫多话。” 叶氏不高兴道:“我知道这位姑母在你苗家的地位,怎会自讨没趣,不过是跟你说说罢了,瞧你!”说罢不理丈夫,自己闭目假寐起来。 苗顺壮心中烦闷,便出了马车,瞧见江家表哥还有江驰中都骑马,自己也不好意思坐车,便也寻了匹马骑了追上了前面几人,搭起话来。 一行人清早起来就出发,真正的箱笼等物早已经半夜装了船,此时赶到城外十里处的码头不过是贵重物品和人口而已。光江家就雇了十艘客船两艘货船。其中八艘住着人,摆着箱拢,两艘是护卫保镖,货船是马车马匹和轿撵等物。 苗五爷只雇了两艘船,他家人口少,总是到了岸上再雇佣当地熟悉的车马行。而苗氏则担心到时候车马行凑不出来自己这么多人的车辆马匹,便自己带了。 一行人在河上漂了十几天便上了岸,家眷等人先包下一家干净客栈休息,管家和江河中便张罗着卸货,安顿好了货物已经是半夜,安排了镖师守夜便都去歇息了。 第二天清早众人起床用过早点便要出发,苗氏见江河中在马上打了个哈欠,便把他叫过来安顿道:“昨晚熬了半宿,今日还有半日才会出城,出不了岔子,你就去马车上养养神,出城了再起来。路程还有一半,可别熬不住了。” 江河中笑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母亲放心,儿子精神着呢。” 苗氏却不许,道:“即便你还年轻,身子也不能硬熬,快去歇歇。” 江河中只好去了姚氏马车里,想要和姚氏说说话,没想到孩子因为起早了在车里睡着。他不好大声说话,只是跟姚氏念叨了几句苗氏的话,竟就睡着了。姚氏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心中很是幸福,想起了留在家中的愈姨娘,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是她不愿意相信别人,实在是人心经不起诱惑和挑唆。出了城,尽管有些不忍,姚氏还是叫醒了江河中。 丫环递了帕子,江河中擦了擦脸便出去骑马了,还道:“我竟真的睡着了,亏的你叫醒我。”娘家的事她还没有跟江河中说,但是她已经动摇了,决定到了京城便说。这个男人既然娶了自己,就该得到自己的坦诚,也应当会帮助自己的。 跟江云雀一个马车的江云灵心事重重,即便是对平日较好的江云雀都不想搭理,装作很困的样子假寐。江云雀第一次出远门,心中兴奋不已并没有发觉江云灵是在装睡。 临行前三姨娘把江云灵叫过去,讲了许多手段给她听,江云灵并不愿意听这些,可是三姨娘却突然变了脸色,狰狞的扯着她的胳膊强迫她必须听,“你要记得,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都是我给你争取来的。要不是我,你还以为自己那点本事就能有这样的生活?” 江云灵争辩道:“江家的女孩个个都是如此生活,我怎么就不行?” 三姨娘撇嘴道:“想的美!世上人哪一个不是逢高踩低,若没有我一直争宠,没有你哥哥的能干,你以为云雀那个丫头会跟你那么亲近?你以为下人们会对你和云雀一样恭敬?” 江云灵不善于口舌之争,只好沉默不语。三姨娘不关心她有没有被说服,她只在乎她听不听话。“教你的手段看情况就用,别相信什么好姐妹,遇到了好对象谁还会把姐妹之情放在心上!以夫人的见识,顶多给你们找商户或者刚中的举人小官,那有什么用处,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熬出头来!你要是见到了大官,不妨用些手段,到时候成了大官的小妾,对你自己对你大哥对姨娘我,都是有好处的!” 江云灵闷闷的道:“我不想做小妾,夫人会给我们找到合适的人家。” “别做梦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找个踏实的靠山,将来能够给你哥哥助力,等他掌握了江家的产业,到时候你也会成为官家贵妾!” 江云灵只是咬着下唇不语,她想着马上就要离开江家了三姨娘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到时候找哥哥帮忙就好…… “哦,对了,你需要帮忙安排什么的话,就找你哥哥帮忙,这件事我已经给他说清楚了,他晓得的。” 江云灵急切抬头,问道:“哥哥也知道这件事?他同意了?” 三姨娘嗤笑一声:“废话!你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江云灵固执的问:“哥哥也同意了?” 三姨娘道:“这是自然,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怎么会不同意,反正他没反对。” 这句话击倒了江云灵,她顿时觉得生无可望。带着这样的沉重心情上路,她的状态可知。 江云雁在苗氏的马车上听苗氏给自己讲外婆家的里里外外。 “我也有三十多年没回过京城了,年初决定回来小住半年,就让人带话给你大舅,说让他给我的宅子扩建一下,院子不必太多,关键是花园子要大些。你们这些姑娘在江南呆久了,怕是不喜欢京城的狭窄。你不知道,如果咱们家的院子搬到京城来怕是只有王府才能有这么大的地方,寻常人家是不能有那么大院子的,即便有也紧着盖房子了。母亲的几个嫁妆宅子也是如此,我们这次的住处不过五进两排,只四进有个巴掌大的小院子,这便是后花园了。好在四进是三间阁楼,正好给你们三姐妹住,后面就是女仆的住处,是挤着地方盖起来的,算不上一进。我们家人口实在多些又都宽松惯了,只好托你大舅把旁边的一处三进宅子买下来了,改造成马房、库房、花园和男仆住地。平日没客的时候你们可以进入玩,有客你们就只能在自己院子里了。” 江云雁问:“母亲,京城里的地界儿真的这么稀缺?” 苗氏笑道:“那是,天子脚下,多少官员将军终年不在京中可是京中都有宅院,王公大臣数不胜数,商人学子更是多如牛毛,哪里能不挤!” 江云雁便道:“还是多亏了母亲,否则我们哪里能进京还能住这么宽敞!” 苗氏笑道:“还是谢谢你外公吧,这都是他给的!”母女俩笑成一堆。想了想,苗氏对江云雁道:“这次进京还有个目的,是给你两个姐姐找婆家,你虽年纪小却已是定了亲的就不必小心翼翼,放心玩吧!只要不失礼就行,不必担心那些夫人们的看法。” 江云雁高高兴兴的应了,第一次觉得定亲早也不是件坏事。 苗氏也想起来临行前江河中对自己说的话,心中有些恼怒还有些担心。 前进了两天,江河中突然告诉苗氏好像遇到了曹公子。苗氏愣了愣才想起这个曹公子。问清楚曹公子是一个人步行,便让江河中邀请他一道走,分了匹马给他。 曹公子很爽快的谢过,翻身上马。 苗氏看着暗自点头:不矫情不酸,会骑马,并非弱不禁风,嗯,还不错。亲眼见了这个曹公子后,苗氏撮合云屏和康大夫的心思也淡了许多,怪不得云屏会产生好感,就连自己也看好这样的书生。唉,今后如何还是去看命运吧! 江同第一次离开父母,跟两个差不多岁数的叔叔在一个马车上有些拘谨。江行中是个沉闷性子,只是在一旁看书,江流中跟江同同岁,尽管差着辈分两个人还是很快玩到一起,看着外面一个劲儿的嘀咕。 江河中在苗氏的说明下知道了曹公子的身份不单是大姐的恩人,更是未来大姐夫的候选人,便热络的跟曹公子搭话,很有套交情的意思。 话说这边刚走了一半路程,江家就发生了一件事情,江海中房里有个丫头趁着乔氏小日子来了而江海中正好醉酒宿在外书房的时候,打扮好了去伺候,被江海中给踢了出来。 原来苗氏在的时候,王妈妈管的极严而那时乔氏也没有如今这般忙碌,江海中即便是酒醉了也会回乔氏那里歇息,乔氏的小日子也不例外。可是如今苗氏走了,王妈妈不在跟前了,乔氏白日里事情极多,江海中怕影响了她休息,便主动歇在书房,却被有心攀高枝的丫头给留了心。这丫头本是这次流民事件后买的丫头,因为搬了院子特意分过来的,果然不如老人稳重,羡慕江家连庶出子女和姨娘都穿金戴银,便起了心思。 谁知道江海中却早已下了决心不再纳妾,一时间哭爹喊娘的求饶,乔氏被吵醒了听闻这样的事情自然不高兴,可是见她的凄惨模样又有些心软。江海中却直接交给了杨妈妈处置,他知道妻子的性子,定然会被这丫头的眼泪给骗了。想起来放了这丫头进书房的小厮,也是心中恼怒,自去外面寻出那小厮叫人打了板子调去厨房劈柴了。 杨妈妈听了他的处置,顿时有了把握,打了二十板子等天亮发卖出去。这一下子院里蠢蠢欲动的心思都歇了。荣华富贵自然好,可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杨妈妈语重心长的劝乔氏:“难得大爷是个顶好的人,不花心又一颗心全在您身上,您可不能把他往外推!男人也是好面子的,他这般维护着你,你也定要懂得他的心,不要为了大方贤德的名声寒了大爷的心!” 乔氏想着他没有趁机收了那丫头心头一片甜蜜,对杨妈妈的话也听进去几分。于是便每日都迎了江海中在正房歇息,再不提让他去雨柔那里了。 要说最早知晓江海中心思的竟是雨柔,自从品雪被打发之后,她就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大爷压根就对她们不感兴趣。她不知道在品雪那里大爷是什么态度,反正在她这里,大爷也不总是让她侍寝,通常只是服侍洗漱就寝而已。说实话,她也不想这样虚度年华,可是她的家人一个个的还等着她接济,若她一旦被撵回去,怕是立刻会被家人送给其他人做妾。虽说在江家她只是个通房,那也好过别人家的妾室,最起码主母仁慈大方自已的日子也说不上难过。老老实实呆着,等年老色衰了,家人也不会打自己主意,说不定主母看在自己守本分的份上会给自己一个安享的晚年。 所以在江海中因为那个丫头的缘故派了婆子来让她自己选择出路的时候,她要求见一见大爷。江海中想着她毕竟也算是自己的女人,也就过去了,但是人表情淡淡的,准备着若是她打算哭诉的话,自己抬脚就走。 雨柔虽软弱却是个聪明的,她知道眼泪没用,便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个头,道:“大爷,雨柔知晓大爷对大奶奶的维护之意,从不敢有半分越矩,只求大爷看在雨柔老实本分的份上容雨柔在这里养老!” 江海中皱眉看着面前的女人,记得她也不过二十的年纪,怎么就说起了养老的话来。 “你才二十,离开江家离开我还有大把的青春,我会给你些银子够你养老的,你放心,找个日子离开吧,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带走。” 雨柔摇摇头:“大爷,并非雨柔不知廉耻非要留在大爷身边做个通房,实在是雨柔没有别的去处了。家中父母有太多子女需要扶养,雨柔的银子半分都不会留下,而且会被家人再次卖出去。那个时候,雨柔能得到什么好的归宿吗?雨柔真的不会争宠也不会妨碍到大爷,只希望大爷给雨柔这个身份这份月例银子在家人那里可以交差,不会再打雨柔主意就好。求大爷成全!” 江海中思量了一番也就同意了。道:“也罢,你是个难得明白的。我也不为难你,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大奶奶面前就行了。至于你的家人那里,我会让大奶奶暗中给你涨些银子,你也需为自己打算一下,哪日想走了,可来寻我。” 雨柔点头应了,谢过江海中,又磕了个头。等江海中走远了,才抬起头来深深的吸了口气。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得过且过吧! 江云雁也睡着了,苗氏让马车停下来,叫了她的随行妈妈和丫环进来服侍,自己跟王妈妈换了辆马车坐。 “河中说的事你怎么看?” 王妈妈道:“二爷不会说假话,这事要看二小姐怎么想怎么做了。” 苗氏点点头:“若是她听了那女人的话,那么就给她找个偏远地区的地主家,若是没有……为了她这份心意也要给她用心找个好婆家,至于三姨娘么……江家自有家庙容纳她。” 王妈妈面无表情道:“夫人仁慈。” 苗氏闭着眼睛想:若不是自己根深蒂固的不愿伤害人命,这个三姨娘还真是没有必要留下来了。摇摇头,自己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尽力弥补从前苗氏的亏欠,至于责任追究……不擅长,还是算了吧! 跟王妈妈商定了些细节,苗氏笑道:“跟着我你也多年没有回京了,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旧情人要相会?” 王妈妈险些一口气给噎死!!狠狠的瞪了苗氏两眼下车去了。 双喜在一旁看的默默心惊,夫人这话说的真可以说是不守妇道了,可是这种戏谑的口气这么亲昵的关系只有对王妈妈才会表现。尽管话题让人胆战心惊,可是态度却让人羡慕啊! 苗氏又问双喜是否想好了名字,双喜本想说没有,可是想到苗氏对自己的器重对王妈妈的随意,当下决定说实话,于是脸红道:“想了个名字,不知道妥当否。” “哦?说来听听。” “诗歌” “诗歌?”苗氏琢磨着,这倒是个跟风雅颂有关联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字有些不妥,你想想念起来是不是有些歧义?” 双喜念着:“诗歌……诗歌……师哥?” 苗氏笑着说:“正是如此。” 双喜垂着眉,很沮丧的样子。 苗氏安慰她道:“再想吧!反正还有时间。而且,你不必想着跟她们三人有什么关联,你便是你。” 双喜看着苗氏,很受震动,也许是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夫人的眼光和胸怀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若是想在将来成为夫人的左右手,从现在开始就要学着改变自己了! 苗氏却想着,这王氏最疼的孙女叫若诗,自己的丫环可千万不能沾诗字的边儿。不知道双喜那丫头急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忽视了。 几天后,双喜说又想了个名字,说前些日子考虑不周,差点冒犯了堂小姐,如今想叫知画。苗氏想了半天,总觉得还是有点耳熟,问了王妈妈,才知道三哥家的大姑娘就叫知画。 这下双喜彻底投降了,让苗氏赐名。 苗氏问:“叫双喜不好吗?” 双喜摇头:“也不是,只是小时候经常有姐妹笑话,说我将来嫁给谁谁就赚到了,双喜临门嘛……” 苗氏哈哈大笑,看着双喜涨红的脸,认真的说:“你自己好好做,总有一天会让任何人不敢直呼你的名字,更勿论笑话你了!” 双喜这才知道,自己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主子!自己还是太天真,以为调整好心态就能跟上主子的脚步,如今看来,还是差的太远,太远! ------------ 正文 0027 云雀受惊 进入津玉府距离京城就不远了。 来到此处风土人情就已经和清河府大不相同,女子身形相对高大些,骨骼也较宽,皮肤自然是不及江南女子的细腻白皙,可是相对来说也都自带些英气;男儿就更加粗狂些,面皮儿也黝黑些,身材更高大粗壮些。苗氏给各个姑娘的马车上传了话,叫妈妈们看着小姐们,不叫掀开帘子看外面,北方不比清河府,还是更注重规矩些的。 江云雁跟着苗氏一个马车,自然不敢乱动,纵然苗氏如今慈祥有加,但是她认真吩咐的事情还是没有人敢违背。江云灵两姐妹就更不敢了,而且她们二人心中有数,自己姐妹是来相看婆家的,所以本身就带着一丝拘谨,听了吩咐,更是在马车里都不敢交头接耳。 津玉府有江家的宅子,所以就不住客栈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路途,就算江云雀再怎么粗心也发现江云灵满腹心事的样子了,她曾试图问过,也劝解过,但是江云灵不肯说实话,她也着实没有办法,两姐妹倒是生分了些。 江家的宅子不过三进,但是二进和三进都是二层的阁楼,所以这些人安顿下来也不算拥挤。苗氏说这个宅子大体和京城的宅子是一样的布局,只是京城的宅子是五间正房,这里是三间,而且京城的宅子东面的民居被买下来改造成了花园等去处,比这里要宽敞许多。 江云雀素来爽快,平日里与江云灵倒是互补,如今江云灵每日苗氏没有吩咐的时候就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她便无聊的紧,夜里自己睡不着,老是想着江云灵这么苦闷究竟是为什么,辗转反侧想不出来,又有些生气江云灵不跟自己说个明白,索性起来想去前面的小院子走走。 由于是半夜了,月光虽明亮,可是院子里树影婆娑,也不是一目了然的。但是江云雀胆子大,也没叫醒丫环,自己穿了衣服,披了斗篷揣着个手炉就悄悄的开门出去了。楼底下守夜的婆子睡得很死,都没听到她开门的声音。 夜里的冷风一吹,江云雀深深吸了口气,觉得烦躁的内心都清爽了不少。北方的天气依然不那么好,所以夜里还是很凉的。她沿着院中的游廊慢慢的踱着步子,不时的深吸口气,开始考虑起自己这短短的十六年生活来。 三姨娘怀了江云灵的时候,父亲江瑞声买了四姨娘当小妾,不过三个月四姨娘就怀了江云雀,所以江云灵和江云雀相隔不过四个月出生。因为都是女儿又都是庶出,并不怎么受宠。 好在四姨娘年轻漂亮又温柔体贴,在她之后,父亲再没有纳妾,当然,睡了某个丫环的事情倒是时有发生,但是母亲都不管,底下的妾室们就更不敢管了。母亲对于没有生育子女的通房并不算仁慈,父亲去世后都打发出去了。作为嫡母的苗氏素来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子女连看上一眼都不肯,对自己亲生的子女也只是尽一些必须的义务,就都交给祖父祖母教养了。母亲自己忙于生意,忙于打理整个江家,她很忙,小的时候只有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才能在祖父母那里请安的时候见到嫡母。 四姨娘是个聪明人,从小教导自己也是要摆正心态,她说不管别人怎么说,要她相信嫡母总不会害她,要她尊敬嫡母。所以后来和江云灵两个人熟络之后,她也慢慢给江云灵灌输这种思想,把江云灵的姨娘三姨娘灌输的争宠、防备嫡母的心思都给扭转过来。 四姨娘曾经很是感慨的对她说:“灵丫头啊,若不是天生一副柔软心肠,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其实比你聪明多了,又有那么一个姨娘……” 江云雀不明白,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江云灵总是听自己的,她很聪明吗?真没发觉。 四姨娘却只是笑,说她:“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等你们要嫁人的时候,但是姨娘希望你不要看到那一天。” 想到这里,江云雀似乎有点明悟了,她们此行进京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母亲自然是为了给她的父亲祝寿,也为了来看久违的亲人,而她们姐妹跟来的主要目的是选婆家。 既然如此,那么江云灵离开前才有这种反应,难不成正是姨娘说起的嫁人的时候? 江云灵聪明吗?江云雀不敢肯定,但是对于刺绣女红,江云灵是看看就会的,那么对于念书她是真的不擅长吗?回想这么多年来,江云灵上课的时候老是走神,还悄悄做女红,但是她的成绩从来都没有到了被先生责骂的地步,她只是落后于其他姐妹而已。 难道,她是一直在藏拙? 想到这个可能性,江云雀顿时觉得有些冷,手中的手炉也给双手提供不了足够的温度。都是好姐妹,何必如此呢?难道只有自己把她当做好姐妹吗? 此时,江云雀忽然听到院子的角门响了,她下意识的躲进了一旁的树丛。不为什么,只是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出现在院子里,怕影响不好。可是那个从角门进来的黑影却一步步的走近亭子,江云雀有点害怕,她本人就在亭子外的树丛里蹲着。黑影四处看看就进了亭子坐下,隐隐的看着江云灵的阁楼。江云雀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婆子,当下放心了些,不是坏人就好。片刻后,阁楼处也传来一声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更加清晰。一个娇小的身影小跑过来,也进了亭子。 “郭妈妈,可是吹雪来晚了?”小女孩问道,江云雀才知道,这是江云灵身边的三等丫环,原先一直跟着三姨娘的,临行前江云灵的三等丫环听雪忽然得了痢疾,便换了吹雪。 “哪里,我也是刚到。”那叫郭妈妈的回道:“吹雪姑娘,这几日二小姐如何了?” “二小姐似乎还是没想通,这几日仍在偷偷的哭,奴婢也劝了几句,二小姐竟发脾气赶了奴婢出来。” “吹雪姑娘莫生气,二小姐迟早要听三姨娘的话!她现在念着跟三小姐的情谊,又想着不愿意做妾,而三小姐将来是个正妻。她心里还有些放不下,姑娘好生劝着就是了,将来二小姐不还得仰仗三姨娘跟姑娘你么。” 吹雪心情好些,叹口气道:“不知道二小姐有什么,那么清高,看三姨娘这一辈子都穿金戴银的,做妾有什么不好!看三姨娘如何帮衬娘家哥哥做生意的,要不是当年给张家出了主意定下了大小姐,这么些年能跟张家一起做生意赚钱吗?” 郭婆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姑娘说的是。” “就是么!”吹雪似是在江云灵处受了委屈,此时不吐不快:“以三姨娘的头脑,加上二爷的能干,二奶奶的聪慧,何愁不能斗倒大爷!二爷就是缺一个有力的后盾,如今老爷去世,三姨娘是没办法了,这不是要让二小姐在京城找个机会攀附一个高官,好歹做了人家小妾,以二小姐这些年来接受的手段,还怕不能给二爷助力?就像三姨娘说的,让夫人做主嫁给一个书生或者小官多少年才有前途,如今不趁着三少爷年少赶紧捞些好处,难不成将来真的在三少爷手底下讨生活!二小姐真是的,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三姨娘都教她多少次了,让她趁机坏了三小姐的名声,她都下不去手,何必!也不想想,她相貌没有三小姐讨喜,性格软弱,若是同时找婆家,谁不会挑三小姐!幸亏这次夫人带着二小姐进京,先前的打算都作罢,好歹三小姐似乎没有这种想法。” 郭婆子道:“是啊,哪里有亲娘会害自己闺女的,二小姐也太不知好歹了。” “就是。”吹雪道:“不论如何,进京后,你先把东西找渠道备好。三姨娘说反正不能找武官,最好是什么户部的……奴婢也不懂,不过二小姐应该是懂得的。” “婆子也不知道,”郭婆子咧着嘴笑:“婆子只知道听吹雪姑娘的吩咐,随时传递消息给三姨娘,遇到紧急情况联络二爷。” 吹雪道:“对了,你可别说漏了嘴,三姨娘骗二小姐说二爷同意了,但是其实二爷当时是甩了门离开的,三姨娘估计着二爷不会同意,只是若到时候二小姐自己想要做妾,想必二爷心疼妹妹是会帮忙的,到时候你可千万别给说漏嘴了,记得传话的时候两边都含糊些,别露了马脚。” “吹雪姑娘放心,今日之后咱们就不好见面了,婆子会盯紧两方的。姑娘有吩咐尽管把消息递给小刀子。” “嗯,如此便这样吧。奴婢回去还得再劝劝二小姐,我估计着她还怕自己做妾连累了三小姐的名声呢,其实这有什么,谁不是光想着自己。我就不相信如意郎君只有一个的时候三小姐会让给二小姐!” 两个人絮叨了几句就各自离开了。 江云雀蹲的腿脚发麻,天气寒冷身上几乎快冻僵了,可是她不敢动,她听到后来就明白了一切,更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三姨娘若是想害谁一定是不择手段的,没想到大姐的亲事是三姨娘的手段。 她脸上的泪落下又流出来,她不敢擦,她更害怕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被婆子丫环发觉,到时时间一对,吹雪那丫头肯定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自己除了本身偷听到的话,没有任何证据,到时候没人相信该怎么办!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江云雀才敢慢慢动了动腿。一刻钟以后,她才低着身子顺着树丛的遮掩进入游廊,又隐身在暗处溜回了阁楼前,静静的等了等,这才悄悄的慢慢的推开自己阁楼的房门,一切都慢而悄然的处理好,这才上楼收好衣服上床睡觉。 此刻她的心房跳动的极为快速,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而她无比庆幸今日值夜的丫环是平日里睡觉最沉的一个! 她开始回想吹雪的话,一字一句,当时太害怕了,都不敢动脑筋。 如今想来,三姨娘竟然早就指使江云灵陷害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她才能找到最好的婆家,这都是什么歪理! 云灵没有做!这才是重点。 而且,三姨娘还让云灵找机会攀附户部官员做妾,必要时找二哥帮忙。二哥其实不同意三姨娘的计划,但是这一点云灵不知道,三姨娘让云灵误以为二哥也同意了,而且还会帮她。至于吹雪,怕是三姨娘故意安插在云灵身边的,既可以监视她又可以传递消息帮忙制造机会。这么说,就连那个婆子都是三姨娘安插进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个小刀子,她们是三姨娘的人。 说起来,那个郭婆子,听声音不就是先前被母亲打发出去的云灵的乳母么!三姨娘好手段,竟然又把她给弄了进来。 而且,今日后院的守门婆子是谁?竟然会半夜放了郭婆子进来跟吹雪接头! 她还提到了大姐,难道大姐的婚事不是母亲做主,竟然是三姨娘在背后操纵?也是,当时父亲还在世,凭借三姨娘的手段,父亲的无所谓,母亲那时候的不上心,这件事情还真的有可能。 江云雀越想越害怕,情不自禁的哆嗦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发起高烧来,丫环赶紧禀报了苗氏,苗氏派人请了大夫, 亲自来后院阁楼看望江云雀。 后院是前面两进加跨院的宽度,所以是九间房的宽度,分成三间阁楼,各自有楼梯上楼,所以虽然连在一起,但却是三间独立的阁楼,江云灵住在东侧,江云雀住在中间,江云雁住在西边。苗氏过来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江家姐妹已经到江云雀的阁楼上看望了,只是江云雀说怕过了病气给她们,只让她们在桌前坐了,不让坐到床边。 苗氏来了,女孩儿们都给她见礼。 苗氏不顾江云雀的推辞,一股脑坐在了床边,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她的手,看了她的脸色,皱了眉头问双喜:“去看看,大夫什么时候来?” 双喜道:“在楼下亭子里候着呢。” 苗氏正要叫马上进来,这才看到屋里还杵着两个大姑娘,便道:“你们先回去,回避一下。” 云雁和云灵站起来离开各自回房,苗氏让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下了双喜。 大夫上来的时候,床帐子已经放下来,云雀的手搭在床沿上,盖了一方手帕。 大夫诊脉过后,对苗氏说是受凉了,心神不稳也许还有些受了惊吓。 开了方子,苗氏便让双喜送出门去,自有管家给了诊金安排小厮去抓药。 江云雀清醒了一阵子,跟苗氏道歉:“对不住母亲,因为云雀身子不争气,还耽搁了行程。” 苗氏道:“哪里的话,原本我们就是提前出来的,耽搁几天也不要紧,索性路不远了,你们在这里适应适应也好,别多想,好好休息。” 回到了二进的正房,苗氏脸色阴沉,王妈妈见状把来回事的几个管事和妈妈都打发出去,走过来问:“夫人脸色不好,难道是三小姐不好了?” 苗氏看已经清场干净,索性就道:“云雀那丫头你是知道的,性子洒脱胆大,大夫竟然说她受了些惊吓。她素来身体好,生病本就稀奇,还受了惊吓。云雁和云灵都没有问题,她们的丫环婆子都没有异常,只云雀生病,你道这不是有鬼么?” 王妈妈会意,分析道:“昨日晚间吃饭时候还好,今早就发了高烧,定然是夜间睡觉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二小姐和四小姐都没听到什么异动,那必然是只有三小姐一个人有什么不同,后院饭后就上了锁,既然二小姐四小姐还有她们的丫环、三小姐的丫环婆子都没有异常,那么奴婢便去问问那守门的婆子。” “正是,辛苦你了。”苗氏道。 “夫人说的是,这既然要在这里住上几日,那么安排好值夜守门是奴婢分内的事情。”王妈妈了然的说着。 苗氏很欣慰,王妈妈一向知道自己的意思,这事情要隐秘的查就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王妈妈先是去了外院,跟男主子们说了要耽搁几日的事情,然后跟外院管事商量了门禁和用餐安排,车马安排,又回到二进在厢耳房里安顿了二进的守夜的人选,讲了规矩。最后去了三进后院门房,找到了昨日守夜的婆子,跟她说明了还要在这里多住几日,辛苦她每日按时锁门,后院是没出阁的小姐,一定要慎重等话,还取出了一两银子的赏钱,道:“别人我都没给这份赏钱,但是你不同,这后院里的小姐们是万万受不得惊吓的,更要看紧了,妈妈多费心。” 老婆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她是本地人,平日里看宅子也只是一份月例银子,根本没有多余的进项,如今一下子就给了一个月的月例当赏钱,立刻恭敬的站起来拍着胸脯保证。 王妈妈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让婆子坐下,凑近她说道:“听说昨天夜里有人来看妈妈了?” 老婆子没明白,还挺高兴的说:“是,是一个郭婆子,说自己是跟着夫人的,夫人不放心小姐们,让她来看看角门锁了没有,老婆子还拉着她去看了角门,锁的死死的!还告诉她,老婆子平日里钥匙就拴在裤腰带上,总不离身的,要她放心!” 王妈妈内心一震,果然有鬼。 当下也笑着道:“是啊,这郭婆子呢,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她本是很受重用的,可惜为人有点小缺点……”王妈妈看着婆子紧张的看着自己,猜测道:“她是不是找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