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品正文卷 ------------ 第一章布拉格之春 这是2017年的春天,准确地说是布拉格的春天,我坐在这个具有资产阶级情调的城市的咖啡馆里喝着咖啡,不是雀巢咖啡,而是来自中国大陆的小粒咖啡,这个很大的世界已经很小了,你只要有足够的钱,完全可以买到这个世界任何偏僻遥远地方的东西,传说就有人以很低的价格买到了苏联崩溃时期的核武器制造机密,何况是云南的小粒咖啡呢?我手指中夹着的香烟是红河牌的,我只抽这个牌子的香烟。布拉格是一个充满故事和传说的城市,据说那些相爱的人都喜欢到这个城市消费他们的爱情时光,然后把他们的爱情和布拉格的阳光一起定格在他们的生命记忆中。但今天的布拉格下着雨,没有阳光。咖啡馆外的天空飘着渐渐沥沥的小雨,雨水顺着咖啡馆的屋檐滴下来,打在光滑洁净的地板上,像是钢琴上跳跃的音符,滴达滴达的充斥着金属般的声音,让我觉得自然就是最好的旋律,我喜欢听风,更喜欢听雨,因为音乐的本质就是生命的欢喜与呻吟,除了这些,音乐还会有什么呢?听着布拉格的雨,我想起了那个世界遥远的地方,天堂一样的地方,它比人们传诵的香格里拉更为圣洁而美丽,它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迤萨”,地处中国云南省红河县,迤萨镇实际上是红河县的县城。城的山脚是一条叫红河的河流,河流出境就是东南亚诸国。我不明白当地人为什么不把城建在河边,而是把城建在山顶上。有人把这个迤萨城称为云上的城,它确实是云上的城,雨后的早晨,白雾从山脚升起的时候,慢慢变成云海,这时候云海上的迤萨城就如一座天空之城。城里的哈尼族人的歌谣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你的灵魂。可以说就是哈尼族人穿过云海绕过县城抵达我心的歌谣改变了我对音乐本质的认识。也正是那些群山深处的声音,把我的青春、梦想、爱情、乃至生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至少二十岁的我,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一个着裙装举止优雅的女孩子婷婷地来到我的面前,略带羞涩地用半汉语半英语说:“先生,你是那个(中国的)红河谷之春的音乐家吗?” 女孩指着墙上的电视屏幕问我,电视里正在播放在悉尼歌剧院上演的音乐会“中国——红河谷之春”。 我对女孩子说:“你看我像吗?” 女孩说:“我猜。BBC报道说:中国音乐家离开悉泥将到布拉格小住几天,还有,还有就是先生你的手指在听雨的时候一直在桌上敲着节奏”。 我看着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女孩欣喜地说:“看来我猜对了,你就是中国的——天才——音乐家黄子衿?女孩一改刚才的羞涩,抱着我的胳膊说:“我也是读音乐系的,巴黎艺术学院,后来父亲破产了,我就开咖啡馆了。不知什么原因,先生的‘红河谷之春’让我心痛,让我流泪。就凭这眼泪,可以和先生照张相吗? 看着这似乎楚楚可怜的女孩,说不出不可以,于是说:“当然可以”。坐在一旁的助理田荷刚要阻拦,我示意她不必阻拦。 女孩把头靠着我,拿着手机一阵猛摁,然后又把手机递给田荷说:“谢谢,帮帮忙。” 女孩照完相,恭敬地说:“先生能收我为弟子吗?听说那个叫红河的地方,比香格里拉还美,真是令人神往啊!” 我说:“不开咖啡馆了吗? 女孩说:“如果先生收我,我就不开店了”。转尔又说:“还是不行,父亲住在医院,家里人现在就靠这咖啡馆了。黄先生慢慢喝吧,不打扰了,音乐值得怀念”。并留下名片说:“我叫曼妮。” 我看着这个梦想音乐的女孩子的背影,有梦就好啊,人生不就是靠梦活着吗? 助理田荷说:“北京公司接到了丹麦王子的邀请,巴黎红磨坊的邀请,还有红河县官员对先生捐赠希望小学的答谢信,还有……” 我打断了田荷的话说:“小田,喝咖啡吧,工作回国再说。” 田荷说:“OK。老师自己回酒店可以吗?我想到街上逛逛。” 当然可以,我说。我从田荷期待的眼睛里看得出她希望我和她一起逛街。我给她期待,她越是活得累。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还有多少时光,给她期望就是害了她,我给不了她什么。 田荷落寞地走出咖啡馆,撑起伞, 妖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细雨中。 我拿出罗曼罗兰的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扉页上写着“献给各国的受苦、奋斗、而必战胜的自由灵魂”,这套四卷本的小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读了多少遍了,是在红河县城迤萨的新华书店买的,几十年过去,纸页都发黄了,它跟着我,已经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伴侣,当年,还是阿玥跟我一起到书店买的。真的很怀念那个逝去的时光啊!阿玥不会说汉话,更不会写汉字,当年,我就是用这本书教阿玥说汉话的。“第一部,濛濛哓雾初开,皓皓旭日方升……《神曲、炼狱》第十七。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雨水整天的打在窗上。一层水雾沿着玻璃的裂痕蜿蜒流下。昏黄的天色黑下来了。室内有股闷热之气。”在布拉格的傍晚,我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让我魂断梦牵的迤萨。 ------------ 序卷 序卷 北京1982年的冬天,北京的天空下着雪,雪的天空上是一轮白色的太阳,虽然是太阳,却没有一点点的温暖。中央调查部(IDCPC简称中调部)在北京的八宝山举行了黄克星同志追悼会。 一个身着军服的胖胖的方脸的军人致追悼词。 “黄克星同志是我党的忠诚战士,是优秀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是久经考验的中国共产党员。黄克星同志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信仰马克思主义的一生,他为获取民族独立、国家独立作出了不息的努力,为第二次世界反法西斯取得东方战场的胜利作出了艰苦卓绝的奋斗,为夺取抗日战争的胜利和新中国的诞生作出了一生的努力。今天我们在这里悼念黄克星同志,是对信仰的重温,是对信念的坚持”。军人最后提高嗓音呐喊一般的高声说道,“黄克星同志永垂不朽。” 追悼会完,方脸军人和我的父亲母亲外婆等等人握别,每一次握手就说两个字,“节哀”。 黄克星同志是我的爷爷,但我就像是参加一个与我无关的人丧事。因为我对我的爷爷一无所知,作为我的爷爷,黄克星同志仅仅只是一个符号,除了血缘上的关系,我不知道我和我的爷爷有什么关联。我甚至想不起他的脸是什么样子,也想不起我的爷爷给过我什么作为爷爷的温暖,没有,一点都没有,我对爷爷的记忆是一片完全的空白。好像在我的生命中根本就不存在我的爷爷这样一个人。追悼词里面那些无比正确的话,在我的眼里是完全的空洞,我也不知道这些无比正确的话里面意味着什么实际的内容。或许它们涉及国家的秘密。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跟这个黄克星同志的关系就是我是他的孙子,是他儿子的儿子,除了这点,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关系。 尽管场面很悲伤,可我似乎没有喜也没有悲,只是看见父亲跪在父亲的遗像前久久没有起来,在母亲的搀扶下站起来时,父亲的脸上挂满脸了泪水。在我的印象中,这是我看见的父亲的唯一一次哭泣。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属于那种永远没有表情的人。 那天下午,我们一家还参加了一本叫做《秘密战线》的新书发布会。据说这本书是义记述我爷爷人生历程的一本传记。 传记的有一段这样写道,说:“1937年,日本侵华,这是一次对中国的灭国之战。这一年我从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毕业后,接受共产国际远东支部的指派,到云南开展秘密工作。共产国际远东支部特派专员C在沈阳告诉说:不论你以何种方式存在,你只要按密码将情报发出即可,中央不论处于怎样的状况,都会有人专门接收你的情报,直到革命的最后胜利。如果这期间你牺牲了,那么也等于你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是党的保密原则,我不再重复。对于你的工作,中央会有人向你发出指示。你要明白你是我们的一张王牌。如果国家在这次战争中变成孤岛。那么云南就可能变成战争的最前沿。你的第一站就是云南的迤萨,是一个马帮人建立的城,有通往东南亚国家的道路,你首先的任务就是建立一个履盖东南亚的情报网络。目前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世界的情报集散地。世界各国的间谍都到了这个地方,以各种身份存在。情报通过滇越铁路、滇缅公路、以及马帮的道路传送。你就是这个隐形基地的负责人。组织上之所以不选择锡都个旧而选择这个叫做迤萨的地方,是因为这是一个马帮的城,是一个联结世界的城,利于长期的潜伏。C告诉我说:在到迤萨之前,你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但愿战争结束后,我们都还活着。” 我不知道这个中央调查部是个什么单位,也不知道我的爷爷说的这个C是个什么人物。只知道我的爷爷从事的革命工作是秘密工作。或者说就是电影里面那种身负秘密使命的间谍。实际上我的爷爷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秘密,在我的记忆中,只知道他工作的单位叫做零信厢。至于其它,就没有了。换句话说,对于这个世界,我的爷爷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可他又似乎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 传记中又有一段这样写道,说:“我是一个在北方出生的满族人,只知道云南是中国的一个省。在父辈的传说中,云南是一个很远的边疆。那个地方的女孩子会放蛊药,如果这个女孩子喜欢上一个男人的话,她会让这个男人吃下她配制的蛊药,用以控制这个男人的心智,那么这个男人将永远无法离开她,只能永远留在她的身边。我在《四部全书》中真的查到了关于放蛊药这种记述,在贵州、云南一带的少数民族中都存在这样的风俗。但这不是我关心的事。在《滇南野史》中找到了关于云南迤萨的记述,《滇南野史》是类似于《清稗类抄》和《乌蒙纪年》那样的野史,关于迤萨的记述中写道,‘在哀牢山中,红河南岸的一座山梁上,马帮人建立一坐属于马帮人自己的城,称为迤萨,迤萨距省会昆明市260公里,州府蒙自150公里。“迤萨”是彝族的一个支系“仆拉”语,意为:干旱缺水的地方,县城内现还完整保留古民居建筑近百幢。世代马帮前赴后继,披荆斩棘,历时百年艰辛,打通了11条通往东南亚邻国的跨国商道‘马帮之路’,开创了滇南边境贸易。马帮把迤萨和世界联系了起来。马帮文化就是世界文化。马帮贸易就是世界贸易。由于当时东南亚邻国属于英法殖民地,受西方文化的影响,马帮人家把西方的建筑风格融入了当地的建筑中,在这样一个本身不生产建筑材料的地方,同样是马驮来了砖、瓦、木材,在迤萨山城建起一栋栋中西合璧的城堡建筑,特色鲜明的青砖瓦四合院,迤萨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中西建筑风格的欧式古镇.有人把迤萨称为世界的城。’ 清朝乾隆和道光年间,迤萨出现开采冶炼铜矿的热潮。铜矿的开采冶炼,吸引了内地汉族的迁入,他们带来了先进的手工业技术和商业管理经营技巧,促进了迤萨各行业的兴旺和繁荣。但由于长期砍伐木材和过度开采矿石,使迤萨变成了光山头,环境遭到破坏,干旱缺水现象更加严重。到清朝晚期,多种原因迫使铜矿纷纷倒闭,失业工人为寻找生路,相约组织起马帮队,到东南亚老挝、越南、缅甸、泰国等国家经商,因为东南亚等国地势平缓,坝子越走越宽阔,所以迤萨人到这些国家做生意称为“下坝子”。而他们在国内外贩运转销烟土,也称“走烟帮”。迤萨马帮除了烟土之外,还经营黄金、白银、药材、食盐等。 越来越多的迤萨人生意越做越大,有的甚至长期侨居国外,与当地人和睦相处,相互通婚,成为侨民。有的回来建盖豪华私宅,建起了很多传统四合院和中西合璧楼房,因为越南、老挝等国当时是法国殖民地,所以建筑风格也呈现出法式风格。而且还吸收了西方的先进思想和文化,并带回了留声机、雨伞、香皂、香烟等新式物品,迤萨是马帮驼出的山城。迤萨的繁华胜过省城昆明。 迤萨的房屋建筑,自清代、民国以来,不论中式的传统民宅四合院,还是庙宇楼阁的古代建筑,或是中西合璧的古堡楼房建筑,受马帮文化的影响,在江外颇有名气。东门古建筑群位于县城东门街,古建筑群主要由城楼、姚初居中西合璧民居和钱二官迷宫大院三部分组成,该建筑群是目前红河县保存最完整、美观雄壮的中西式、传统清式民居建筑群,占地面积50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20000多平方米,是红河县马帮历史文化的代表和缩影。边城迤萨古镇是中国古镇现存的一个活的标本,它的存在,具有历史、社会、民俗、建筑等复合型意义和价值,它的文化价值和中国与东南亚经济的价值是值得研究的历史范本。 迤萨似乎隐藏着太多的至今都说不清的秘密,迤萨城是一种建立在群山之上的城。耿军以中国风水观点而论,这坐城的建立,完全背立中国风水学的观点,红河从这坐城的山脚流过,但城的建立却不依水而建,却靠山而立,宁肯缺水,也不建在水边这是为什么? 民间一直存在一个传说,迤萨城下面是一个黄金之城,个旧的大锡和缅北的烟土一直是马帮获得财富的暴富财源。马帮把这些富可敌国的财富换成了黄金,由于乱世的原因,他们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将这些财富保存下来。为了躲避乱世而造成财富的流失,他们便开始在群山之上修建房子。而房子下面就是他们的藏金之地。后来这成了一个秘密的规则。每个马帮人家都心照不宣的这样做。所以有人一直相信,只要打开迤萨城的地下,就等于打开一个黄金之城。 当时,我就在这个野史上作了批注。如果真的有一个黄金之城,那要给革命购买多少支枪?” 迤萨的第二个秘密是云上梯田。如果说在迤萨城的地下找不到黄金,那么,马帮的黄金之城就在群山之上的云上梯田中。 在迤萨的崇山峻岭,所有的梯田都修筑在山坡上,梯田坡度在15度至75度之间。以一座山坡而论,梯田最高级数达4000级,这在中外梯田景观中是罕见的。迤萨云上梯田有四绝:一绝是面积大,形状各异的梯田连绵成片,每片面积多达上千亩;二绝是地势陡,从15度的缓坡到75度的峭壁上,都能看见梯田;三绝是级数多,最多的时候能在一面坡上开出3000多级阶梯;四绝是海拔高,梯田由河谷一直延伸到海拔2000多米的山上,可以到达水稻生长的最高极限。民族大致说来是按海拔高低分层而居的。海拔144米到600米的河坝区,多为傣族居住;600米到1000米的峡谷区,多为壮族居住;1000米到1400米的下半山区,多为彝族居住;1400米到2000米的上半山,多为哈尼族居住;2000米以上的高山区,多为苗、瑶族居住;汉族多居住在城镇和公路沿线。每一个村寨的上方,必然矗立着茂密的森林,提供着水、用材、薪炭之源,其中以神圣不可侵犯的村寨神林为特征;村寨下方是层层相叠的千百级梯田,那里提供着哈尼人生存发展的基本条件:粮食;村寨由座座古意盎然的人与自然高度协调的、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的的蘑菇房组合而成,形成人们安度人生的居所。这一结构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系统。迤萨梯田,随山势地形变化,因地制宜,坡缓地大则开垦大田,坡陡地小则开垦小田,甚至沟边坎下石隙之中,无不奋力开田。因而梯田大者有数亩、小者仅有簸箕大。往往一坡就有成千上万亩。世界民俗学家、人类学家、探险家、摄影家都在研究迤萨的云上梯田。这些专家学者来自荷兰、日本、美国、英国、泰国等10多个国家。法国人类学家毕索博士对梯田的称赞是‘真正的大地艺术,是真正的大地雕塑。’ 我想马帮人家要把黄金藏在迤萨城下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传说中的马帮的黄金之城是建立在群山之中的梯田之下,那么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因为,即便是黄金之城真的存在,要在这群山之中找到黄金之城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除非马帮人家留存有藏宝图。 野史对迤萨记述的第三个秘密,居住在迤萨的奕车人,有人说是属于哈尼族的支系。可哈尼族和奕车人的民族性格却完全不一样。哈尼族性格柔软,奕车人性格豪放。奕车女子有坦胸露乳的习俗,大腿肥硕,一乳留给情人摸,一乳留给配婚的男人,情人不可摸,配婚男人可摸。 迤萨城下山谷间的红河,是一条流淌着历史的河流,发源于巍山境内,横贯滇南,全长五千二百公里,从河口流入越南。据《开化府志》记载,红河在过去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是通往越南的重要水道,大小船只,来往如蚁。 从历史的资料中知道云南是一个山川秀美,风景如画奇风异俗的地方,但在一个民族危亡的时间,对这些风景自然没有兴趣。但情报就是要捕风捉影,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自然风光、天晴下雨、大街小巷、山脉沟渠、种族语系等等均是情报的基本元素。” 看着传记中的记述,我仍然不知道他和我的爷爷有什么关系,只是说明,在1937年的春天,这个叫做我爷爷的男人,到了云南。但似乎这是世间任何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的经历,是别人的故事,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叫做我爷爷的人甚至没有亲手抱过我,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怎么就是我的爷爷呢?我是他生命在这个世界的延续,但他的世界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除了血缘的传承,似乎没有任何的交集。如此,你说如果我和我的爷爷在街上相遇,我怎么称呼这样一个陌生男人叫声爷爷呢? 秋天的1942年,在云南的个旧和迤萨发生了三件诡异的事件:一是美国战略情报局远东分部部长洛克、英国军情六处亚洲分部部长杰沸逊、法国海军情报二局东亚分局局长罗曼兰斯、德国德军总参谋部东方局长海曼等重要人物在中国云南个旧被截杀。二是世界各国驻个旧的洋行、银行、商行等机构经理在一次暴炸案中全部死亡。三是迤萨发生毁城事件。这三件事情发生之后,日本人的日丸商社控制了个旧的锡矿。按照中央特科的指示,我的爷爷黄克星在迤萨的群山上建立了履盖东南亚的密语电台。但摧毁日丸商社却并不容易。相反,电台基地却受到了日本人的疯狂扫荡。 ------------ 第二十二章不到死的那一分钟,谈什么忠诚与 唐卫东临写颜真卿的“祭侄文稿”的时候,都是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他是把自己的愤怒和焦虑发泄在龙飞凤舞的笔墨中,那些龙蛇飞舞的笔迹成了他的情绪的发泄口,疯子之所以是疯子就是没有找到情绪的发泄口,所以把自己逼疯了。作为中央调查组的组长,找到所谓的变节者并不是最终的目的,他要考虑的是国家安全,这才是他关心的最大的事情。但目前面临的是:中央调查组对觎望西失联以及中调部人员的内部审查没有任何结果,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在美国的同志的牺牲没有任何结果,中国科学家在美国被逮捕的事件没有任何结果,最重要的是“备用系统”的寻找没有任何的结果。这一切都在证明他的平庸和无能。最为麻烦的是不知道由觎望西失联所引发的系统风险还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秘密之所以为秘密,秘密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秘密存在的意义在于秘密是一种法码,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相互制约和平衡的利器。秘密在很多时候不是为了隐藏,而是为了公开。比如我国试验第一原子弹之前告诉了日本我们要进行原子弹试验,试验成功之后以新闻的形式向全世界宣称,我们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这个秘密。在当时,只有美国和苏联拥有核武器,由这两个国家的原因而造成了世界的动荡,中国公开这个秘密后,世界形成了金字塔似的稳定结构。所以秘密的隐藏与公开仅仅只是一种手段,彼此的隐藏和公开都是国家和国际社会平衡的原因。保密的目的是为了透明,而透明的目的必须保密,秘密本身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所有保密的手段都最终会被反保密识破,而反保密的手段又促使保密手段更加的坚不可摧。由于觎望西的失联,使系统出现了漏洞,或者说因为觎望西的失联使所有系统的秘密不再成其为秘密,因为他就是完全知道系统的人,这时的系统还会有什么秘密呢?秘密在成其为秘密的时候,就是一颗针的缝隙也不能存在,就如一个气球,就因为一颗针的漏洞,使气球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如果还需要一个气球,那么只能放弃漏气的气球,重新启用一个新的气球,“备用系统”就是这个新的气球,但我的父亲没有找到,唐卫东的焦虑就是不知道这个破了的气球造成的损失有多大。这天,中央调查组又一次召开紧急会议,就是要认证觎望西失联之后带来的一系列风险进行评估,到底还会有多大的风险? 秘书走进办公室来,唐卫东还没有停笔,实际上他的心思完全不在笔墨上,一滴墨汁落掉在宣纸上,瞬间漫延开去,一点点的墨汁漫延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仿佛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雨压城城欲摧。唐卫东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起一步步扩大的风险,唐卫东的内心生起一种恐惧,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冰冷,他并不害怕什么,他害怕的是如果再发生什么灾难,他该如何面对? 秘书小声地说:首长,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唐卫东说:好,我知道了。 唐卫东来到会议室,参加会议的除了中央调查组的人,就是中调部部长赵寒冰,总参二局局长季森,中调部行动局局长白秋露 唐卫东说:大家都说说吧,寒冰同志从你开始吧。 赵寒冰说:那么我就实话实说,我认为应该尽快结束内部调查,缩小调查的范围,这样无休无止的下去,每一个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那我们还有什么忠诚与信任?如果组织上不信任我,可以重新调派新的干部来接替我,我们是不是夸大了觎望西失联的危险性?不就一个觎望西吗?我认为天垮不下来。让整个系统关闭,新的“备用系统”又不知道在那里,这样发展下去才是最大的危险。我的话完了。 唐卫东说:赵寒冰同志,没有到死的那一分钟,谈什么忠诚与信任?我没有想到这些话是从你一个部长的嘴里说出来的。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你以为这个事仅仅是你中调部的事吗?你如果对中央调查组有意见,可以直接向组织反映。至于你合不合适做这个部长,也不是中央调查组的事。现在涉及到的问题不是你一个单位的事情,而是国家的事情。在问题没有查清楚之前,为什么不可以怀疑每一个人?忠诚与信任就是因为面对怀疑才拥有它的高度,就是经受住了怀疑的忠诚与信任才拥有它的质量。那一个人拥有不被怀疑的特权?怀疑本身就是一种考验。我们不是在被怀疑的过程中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吗?在中央调查组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之前,谈什么结束内部调查?谈什么缩小调查范围?一个对组织忠诚的同志怕什么调查? 赵寒冰说:卫东同志,你看我不是着急嘛。 唐卫东说:急有用吗?你没有看到黄卫国同志不是急疯掉了吗?谁不急?季森同志,你接着说。 季森说: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找到觎望西,否则,一来不好给问题定性,二来我们不知道觎望西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三是不知道他带来的风险到底有多大,四是如果找不到“备用系统”怎么办?先就说这些吧。 唐卫东说:说得好,言之有理。秋露同志,谈谈你的看法。 白秋露说:同志们,本来出了这样事,我是应该申请回避的,但回避没有用,只能面对。我认为,不管在觎望西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是一个可怕的事情,第一,如果事情是发生在觎望西自己身上,那么,你们都知道觎望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不想让我们找到,找到他的可能性几乎就等于零,第二,如果觎望西的失联如果与国外势力有关,我们要找到他的可能性也几乎等于零。包括觎秋莎的失联,在世界上寻找两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对于我们组织而言,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消息,我想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恐怕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所以我建议扩大调查范围,尽快找到失联者,在没有找到“备用系统”之前必须尽快启动建立新的备用系统,不能坐以待观。因为,此事涉及到我,组织上仍然让我继续工作,我服从组织的一切决定,同时也接受组织的一切怀疑。谢谢同志们的信任。 唐卫东说:秋露同志谈得很好,很有建设性。我本来以为今天又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会,同志们,除了几个年轻的同志,我们都是生死与共的人,今天的会很有成效,我今天要讲的主题就是风险评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能对未来没有一个清醒的估价,否则,组织上拿我们这些人来有何用?今天的会议就是要把问题说透。会议采纳白秋露同志的建议,抓紧落实秋露同志的第三点建议,在没有找到“备用系统”之前必须尽快建立新的备用系统,这才是对风险控制最为有效的措施。唐卫东说转头对秘书说:在会议纪要上写清楚,关于建立新的备用系统由赵寒冰同志负责,寒冰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赵寒冰说:当然是尽快落实首长的指示精神,不过建立新的备用系统谈何容易?短时间内不可能。 唐卫东说:我们的事业那一件事情是可能的?我只要结果。赵部长还有情绪了,好,今天我请大家喝酒。 ------------ 第三十章奕车女孩我们今夜把爱说完 我的母亲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北京,问我在云南可好。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母亲,于是,说,“应该很快吧。你们都好吗?”母亲说,“都好。你忙你的吧,回到家就找我,你爸想见你”母亲说完就挂了电话。放下电话,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父亲想见我?我的一年见不上几面的父亲,那有时间见我?莫非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我还是没有深想,在我的心里,除了阿玥,其它什么事,我都不关心。 我不知道在迤萨城里会碰到一个直接撞进我心里的女孩子,更不知道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更何况阿玥还是没有醒来,采风一结束,我们就得离开这个地方,一走了之吗?留下来吗?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睡了整整一天,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迤萨城的天气闷热得让人想变成一条裸体的鱼,身上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多余,阳光不是阳光,更像是烧灼的火,叶赫娜他们四个又在天井里的石桌子上开战玩起了扑克牌。杜润涧和夏听泉穿着短裤背心,赤脚,叶赫娜和宋知秋穿着V领的短衣和短裤,吸着拖鞋。他们的穿着都已经精简到了仅仅只是遮羞的地步。“战事”紧张,他们都顾不上和我说话。我自顾自的从水井里面打上几桶冷冰凉的井水从头上淋下,身体像干裂的土地得到了水,身体像是一条渴死了的鱼活过来了。我只空穿着一条短裤。身体的线条全部的空前裸露在亮得刺眼的阳光中。冲完凉,我换上了短裤,吸着拖鞋,准备上街。叶赫娜的脸上贴着纸条,她看见了我的身体,说:“哦哟,想不到黄子衿同学居然有六块肌肉,今天算是开眼了,看看,看看,就像大地上梯田的线条。”说完对着杜润涧说:“同样是男人为什么区别就这样大,你为什么就胖得像头猪呢?” 杜润涧说:“这样说就伤自尊了哈。家庭基因,喝水都长重量,我有什么办法?你这样说,分明是要我和黄子衿同学决斗。” 叶赫娜的嘴不是嘴,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接着对杜润涧说:“居然敢说决斗,走路都困难的人,居然敢说决斗。” 杜润涧无奈地说:“我生来就是注定被你欺负的,你爱咋说就咋说吧。”杜润涧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叶赫娜反倒没辙了,这人啦,你越反抗,敌人就越狠,你放弃了抵抗示弱,敌人相反觉得没有了意思。 叶赫娜再说就显得无聊了。 宋知秋看着我说:“没想到黄子衿同学是深藏不露,居然有一幅模特的身材,搞音乐真是可惜了,明珠暗投。怎么就不是我的初恋呢?” 夏听泉看着杜润涧说:“兄弟,我俩今天不跟黄子衿同学拚一个鱼死网破的话,那是活不下去了。” 我把背心套在身上说:你们就拿我寻开心吧,接着玩,我要到医院看阿玥去。 我没功夫跟你们闹。” 宋知秋说:“快去吧,不过去也是白去,面对一个不死不活的人,我们都不知道该咋办,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赫娜说:“闷死了,我也要去。” 我对叶赫娜说:“不要闹了,你已经是有夫之妇的人,好好呆着吧。” 叶赫娜说:“我不管,我就要去。”叶赫娜耍起了公主脾气。 杜润涧对叶赫娜说:“你要敢去,咱们今天就分手。” 叶赫娜捏着杜润涧的肩膀说:“小子,这话可是你说出来的,不分你就是孙子。还没嫁给你,你就这样嚣张,将来嫁给你,你还不翻天。” 我对他们说:“你们不要闹了,行不?你们的内战不要把我牵进去,我心里烦着呢。” 叶赫娜没来由地对我说:“谁牵你了?你也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东西。面对一个不知能不能醒来的人,你看你急成什么样子?” “嘿,我招你惹你啦?再这样说我跟人翻脸,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我对叶赫娜说。 叶赫娜说:“我是关心你?”说完,自己出了门。 我对杜润漳说:“还不快去追。” 杜润涧对我说:“她爱去去,我早就忍受不了啦。” 宋知秋和夏听泉也对杜润涧说:“快去追啊。” 杜润涧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 我对杜润涧说:“看来你们是准备把迤萨当做你们分手的地方,不过选这地方也挺好的。”说完我自己出了门。 走在迤萨城的阳光中,感觉这个古色古香的城才是真正的人间,能感觉到人间的烟火味。我也不晓得是从那里来的这种想法。北京是京城,千年以来都是这样,故宫、后海、那些四合院,同样有古色古香,但那些紫色的墙,那些空旷的宽大,那些灰色的庄严,那些方方正正的神秘,都让你感觉那是一个权利的地方,那是一个国事的地方,但不是一个生活的地方,更不是一个诗意的地方,所以它的符号是政治中心。但迤萨却不一样,在这个城里,你能闻到大地泥土的味道,树木花草的味道,油盐柴米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的是花的香味,是水果的香味,是泥土的香味,人们微笑的香味。不管日子的艰难与不艰难,我也不知道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的脸上都写着坦然,坚韧,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面对丰收或是饥馑。我想,这才是适宜人类生活的地方。 寻着空气中水果的香味,我找到了水果市场。尽管才是春天,还不是水果上市的季节,但水果摊上的水果就有香蕉、柑、桔、、西瓜、葡萄、木瓜、椰子、风梨、石榴、菠萝蜜,还有荔枝、龙眼、枣、芒果、榴莲、山竹、红毛丹等。卖水果的女人悠然地笑着,说:“外地人吧,伙子,先尝一下,觉得味道好了再买,这个季节本地的水果还没上市,这些水果来得远呢,缅甸、泰国、越南、老挝,十多个国家呢。这个水果之王榴莲是越南来的,这个水果皇后山竹是缅甸来的。” 我不知道阿玥喜欢那一种水果,就对卖水果的女人说:“我十几个国家都要,每一种你都给我称几个。” 卖水果的女人说:“买给女朋友?伙子心好,姑娘会喜欢呢” 我付了钱,提着水果到了医院病房。其实我买的这些水果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在想,万一阿玥醒来呢,她一定饿坏了,一定想吃很多很多的东西。 阿索对我说:“什么时候来的?” 我对阿索说:“刚到。” 阿索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我,说:“不能再出事了,如果还要下乡,那么,派出所就出两个公安跟你们下去。州上和县上都已经安排了,必须保证你们在迤萨的安全。” 我对阿索说:“根本就没有必要,让你们陪着,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阿索对我说:“什么没有必要?都差点死人了,还说没有必要。万一有点什么闪失,州上跟北京没法交待。”阿索好像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掩饰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反正你们必须注意安全了。才多长时间,你都到医院两次,还去了派出所一次,我都没想到。” 我对阿索说:“什么交待不交待?不会有什么事的,是我们学校过问了吗?我跟学校打过电话,汇报过我们在这里的事情。不就一次塌方嘛,北京来的就不能遇到塌方?这里的人们不是天天照常生活吗?不要大惊小怪的。你去休息吧,熬了一宿了,这里就交给我了。” 阿索对我说:“你不是来这里看护病人的,你是有任务的。” 我对阿索说:“如果不是阿玥,说不定我真的死了,什么任务有这个任务重要?” 阿索说:“我说不过你,不过不准熬夜了,晚上咱们喝一杯,我请个亲戚过来陪阿玥。” 我对阿玥说:“不要请人,我就要陪她。” 阿索去了。 我对一点声息都没有的阿玥说:“世上就是很多简单的事情办不到。比如说想遇到一个人,可这个人在那里?比如说想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在那里?比如说知道自己爱的人在那里,可却无法去到这个人的身边?”我把阿玥的手握在手心,握得很紧。每个人的心其实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希望握住自己心仪的东西,就是天塌下来都不愿意放手。可有什么用呢?生命如此无常,谁握得住呢?到头来还不是每个人都得放手。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知道人生无常,生命无常。就如这次云南之行。仅仅只是一次打架,仅仅只是一次塌方,但都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从我的爷爷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家开始,我就相信,太多人和太多事说没有了也就没有了。所以,我的母亲每一次和我离开,我都会说:“妈妈,我等你回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我的父亲也是如此,父亲每一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在我的肩膀上咬一口,直到我说痛,父亲才会停止。因此在我的肩膀上从童年开始,就留下了父亲的齿痕,每一次离开,父亲都要在这个齿痕同样的地方来上一次,后来我知道,这是父亲爱我的方式,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儿子表达的爱的方式。父亲是要通过这个痕迹,把父亲自己留存在儿子的心里。就如每次对妈妈说:“妈妈,我等你回来。”每次父亲离开,我都会对父亲说:“爸爸不是说香山的红叶最好,带我去捡香山的红叶吗?” 父亲总是说,有时间,一定去。 我知道,他永远不会有时间。 我明白阿玥对我的依恋。 她明白我是一个外乡人,一个过客,仅仅是萍水相逢而已。谁会指望这种擦肩而过的相遇会有天长地久呢?顶多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顶多只是一见钟情。可谁又会相信这种一见钟情的感情呢?我自己都不明白阿玥凭什么就相信我?凭什么就依赖我?不要说彼此对彼此家庭完全不知,就是我们彼此对彼此的了解都是没有的。比如说我喜欢吃什么?阿玥不知道。比方说,我对花粉过敏,阿玥不知道。比如说,我从来不关灯睡觉,阿玥不知道。同样,我对阿玥也是一无所知。阿玥喜欢穿什么样的衣裳,我不知道,阿玥有什么习惯,我不知道。阿玥不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何况她对汉族文化也是一无所知,对汉族的礼仪也是一无所知。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民族。生为奕车人的阿玥,他们是哈尼族支系中最古老的一个支系,人数不足2万人,分布于红河县大羊街、浪堤、车古三个乡村。《红河风物志》说“由于其历史迁徙的漫长演绎,奕车人在与大自然长期的相处和碰撞中,创造了原始、神秘、辉煌的文化,它涵盖了哈尼族农耕、宗教、祭词、历法,民俗、服饰、婚姻、饮食等,具有社会学、民俗学、伦理学的深邃内涵。”因为阿玥,我期望对这个民族有更多的了了解,比如说他们是从那里来的?他们真的是哈尼族的支系吗?为什么从性格和服饰上哈尼族完全的不同?他们的节日有“姑娘节”和“十月节”,姑娘节是一个爱的节日,从民俗学上看有对女性的崇拜,而“十月节”则和彝族的风俗以及玛雅人的风俗和崇拜都有相似之处,这都说明奕车人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比如说他们崇尚健康的自然的丰满的美,比如说他们开放的爱的观念,如果爱一个人,他们就要说出来,表达出来,不隐藏,不虚伪,不粉饰。就如阿玥一样,心中有爱她就要说出来,为了爱一个人她情愿自己去死。因为阿玥,我喜欢上了这个民族,或者说是爱上了这个民族,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很少,不足2万人,在我的世界里,阿玥也很少,仅仅只是唯一。所以我对病床上一点声息都没有的阿玥说,即便你再也不会醒来,我还是要把爱你的话全部说完。我对阿玥说,阿玥,我给你买的水果有香蕉、柑、桔、、西瓜、葡萄、木瓜、椰子、风梨、石榴、菠萝蜜,还有荔枝、龙眼、枣、芒果、榴莲、山竹、红毛丹。我担心你醒来的时候一定很饿,一定想吃很多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难道你真的不会醒来了,如果死神真的要一个人,只要你醒来,你都能做到愿意为我去死,我也能做到。 夜晚再次来临,迤萨这个云上的城,推开窗户就是蛙鸣,明月在梯田之上,心相爱就是亲人,阿玥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是离开?还是留下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有离开的理由吗?以阿玥现在的样子,我留下来又能怎样?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过不了自己的关口。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握着阿玥的手说:阿玥,我今夜就把对你的爱全部说完。你能告诉我吗?我该怎么办? ------------ 第一卷 ------------ 第二章迤萨之旅. 那是1983年的春天,那一年我二十一岁,是国家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受学院的安排,我们系上的同学分组赴边疆省份釆风。我们这个组五个同学,要去的省份是边疆云南,一个听起来很诗意的省份。一起的同学除我之外,是北京女孩叶赫娜和宋知秋,还有就是上海男孩杜润涧和南京男孩夏听泉。我们五个人谁都没有到过云南。只听说那个地方少数民族众多,汉族反而成了少数民族,还听说那个地方居然有大象在街上走,这听起来着实不靠谱,总之我们对这个我们要抵达的云南一无所知,它在我们心中就是一个神话和传说。我倒是无所谓,我出生在北方的沈阳,跟随父母到了北京,自己就是少数民族,并不担心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看得出来,叶赫娜和宋知秋俩女孩并不想到云南,叶赫娜是因为杜润涧要到云南所以她选了云南,宋知秋则是因为夏听泉选了云南所以她也选了云南。我就无所谓了,听从组织安排,老师安排我任组长我就任组长,实际上就是一打杂的召集人,或者说是联络人。 1983年,国家恢复高考没有几年,从革命中走出来的国家充满梦想,从折腾迷惘中走出来的我们也充满了梦想。我就自以为我们这个民族应该有最好最美的音乐,我们这个从诗经以来的古老民族不能只有几个样板戏吧。但这只是我的认为,叶赫娜和宋知秋是主修钢琴和跳拉丁舞的,杜润涧和夏听泉则是主修小提琴和欧洲音乐理论,我们这个组只有我是学习民族音乐的。他们几位对民族音乐都不以为然,甚至认为只有欧洲才有音乐。他们得心思都放在毕业后的留学上,所以只把这次云南之行当做一次放松的旅行。叶赫娜听说从北京到云南的省城还要到州到县到镇到村,就不耐烦地说:“穷乡僻壤能有什么音乐,真是滑稽的事情。” 去云南的火车摇摇晃晃的在邃道和黑暗中穿行,好像是要穿越整个中国才到云南。一个一个城市被丢在后面,前面又是无休无止的城市和村庄。车厢里弥漫着各种刺鼻的味道,叶赫那不耐烦地说:“什么云南?倒像是去天国似的,屁股都坐大了。” 宋知秋说:“当时我就说到天津的,上海也可以啊,只是有的人偏要来这个云南。跟了来,有的人未必领情呢。”边说边用她的丹凤眼斜着夏听泉。 夏听泉讨好地说:“我的小祖宗,辛苦你了,要不坐我怀里来。” 宋知秋娇柔地说:“讨厌,你倒想得美。” 叶赫娜说:”好啦好啦,要打情骂俏躲一边去,不要在我们‘革命青年’面前弄这些资产阶级的的情调,说着换了一个姿式靠着宋润涧,说:“我只是这气味实在是受不了。” 我说:“叶赫那同学,应该给你配一专列,那空气就好了。” 叶赫娜和宋润涧同声说:“组长话不能这样说。” 宋润涧把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说:“这几天我这拳头闲得慌,要不咱俩练练?” 我急忙说:“得,咱们‘革命青年’要文斗不要武斗。要不咱们来打牌,谁输就往谁的脸上贴纸。”大家都响应,我们开始玩扑克牌。我边玩牌边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民乐欣赏,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叶赫那则不停地吸桌子边上的法国香水,她母亲是驻法国大使馆的文化参赞,她毕业后将去法国留学。不到一个小时,叶赫娜的倾城之脸已经贴满了纸条,看上去像跳神念咒的巫师。 叶赫那对我说:“好好玩牌行吗?什么二泉印月?算什么音乐?你看人家意大利文艺复兴之后,有多少音乐天才,舒伯特、肖邦、贝多芬、李斯特、柴可夫斯基……一数一堆,咱中国有什么?一个瞎子,还二泉印月,那也叫音乐?说来羞人!” 我对叶赫娜说:“叶赫那同学,你到底是那国人,起码的民族自尊有没有?你这话早说几年你就是现行反革命你知道不,不说枪毙判刑也得割了你的舌头。” 叶赫娜把牌往桌上一砸,一把撕掉脸上的纸条说:“黃歌同学,想告密不是?你少给我上纲上线,老娘不怕。” 我是后来才知道叶赫那的爷爷奶奶都是在文革中被打成判徒、间谍、里通外国死在秦城监狱的,所以有心理阴影。我说:“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吗?要撕掉脸上的纸条撕便是了,你这样搞得我像是判徒似的。我的意思是咱们中国人不能灭了自己志气。屈原《天问》欧洲人写得出来吗?就说这云南吧,聂尔,云南人,写国歌,厉害吧?!” 叶赫娜没好气地说:“懒得跟你说:“就你爱国。” 话不投机,大家都沉默了。到云南成了一种等待,就因为等待,云南又变得越发的遥远起来。 在省城昆明南站下了火车,我们还来不及看昆明街头有没有大象,就坐上了红河州文联来接我们的中巴车。接我们的男人是一个黑脸汉子,感觉汉话都说不灵光,好像舌头有点问题似的,他自我介绍说:“我是红河州文联的办公室主任,几位老师叫我阿索就可以了。州上的领导对几位老师的来到‘常非’的‘视重’,专门叫我来接待几位老师,还说国家音乐学院的老师都是我们国家将来的音乐家,所以要最高规格的接待。我的普通话不知道几位老师听得懂不?”汉话都说不清楚,还普通话呢,但这个阿主任的确是厚道、谦卑、热诚。我对阿主任说:“谢谢阿主任,我们不是老师,是学生。” 阿主任说:“我的汉名叫索鲁玛,一坐山的名字,阿爸取的,我阿爸说我们家乡山大人小,站在山上眼睛才远,所以给我取了山的名字,索鲁玛。” 我对他说:“那,索主任。”阿索依然谦卑地说:“还是叫我阿索吧。” 在路上,我们己经很疲惫了,阿索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我是奕车人。我们家几代人都赶马帮,我阿爸在老挝、缅甸、越南跑生意,可州上的领导说我歌唱得好,硬要我工作,所以到了这个啥子文联,州上接待上头来的老师领导们,我就领着州歌舞团的女娃子唱个歌,可我还是喜欢做生意,自己管自己,自由。” 我对他说:“那请阿索主任给我们唱个歌。” 阿主任固执而谦卑地说:“还是叫阿索吧。州上的领导说就是北京的老师到了大理就写出了《阿诗玛》,于是大理大名天下了。州领导说我们红河不比大理差,女子比大理还俊,歌也比大理的好听,可就是因为没有老师来写。哦,我们得转车了,上火车,小火车,这条路叫滇越铁路,直通越南,中国最早的米轨铁路,你们没坐过呢。” 就这样,我们又坐上了小火车。叶赫那和宋知秋疲惫的样子仿佛到了崩溃的边缘。 夏听泉对阿索说:“火车没有汽车快就是指这小火车吧。” 阿索说:“对对对,没错。本来州上有专车,但州领导说几位老师来一次不容易,或许一辈子就这一次,所以让几位老师体验一下。” 我对阿索说:“你能给我们唱一首歌吗?他们几位也很期待呢。”其实我也是因为长途的奔波不想说话了。 阿索有点害羞地说:“那么,那么我就唱一个。”阿索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壶,打开盖,咕噜咕噜像是喝了半瓶。 此时我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阿索是什么样的歌声?会是什么样的歌声。 突然间一个苍凉的声音像是刺破了苍穹,如龙蛇游走,又像是一把尖刀刺进灵魂,我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这声音出自面前这个叫阿索的黑脸汉子。声音时而像在祈祷神灵,时而又如窃窃私语,时而高亢辽远,时而缠绵交织,但有一点我敢肯定,这个声音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伴随着布谷鸟的声音、画眉鸟的声音,麻雀的声音,甚至是种子发芽的声音,我仿佛置身于大地的交响乐,似乎我在云之上、在风中、在雨中、霞光拥抱着我,温暖的手握着我,我知道他唱的不是汉语,由于对语言的痴迷,我跟语言学老师学过一些民族语言,终于在这时听懂了几句,他唱的是: 神,你听到了吗? 我们渴望这个春天 你要庇护我们 我们是你的子民 我们要在这个春天种下种子, 你听到了吗? 哦!我们用最醉人的酒向你感恩我们 哦!我们用最醉人的酒向你感恩 我们期盼你长出丰硕饱满的果实 …… 似乎类似于说:又类似于唱,类似于诵经,总之很难用音乐的常规理论来定义它。但它在瞬间撕裂了我的灵魂。 我们都被震撼了,我睁开眼睛,我们都以奇异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奕车汉子阿索。阿索腼腆地说:“乱唱的,乱唱的,不成‘统体(体统)‘,田野里的撒泼,上不了台面。我却不由自主地拍起了掌声,徒然间小火车里全是掌声,车厢里有好事者起哄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阿索站起身来向众人谦卑地躹躬说:“不敢了,不敢了,打搅大家了。” 阿索问我说:“喝洒不?” 我爽快地说:“好”,我学着阿索的语气说,“整两口"。边搭话边接过了阿索的小铁壶。 我看见叶赫那和宋知秋的脸上挂着泪,夏听泉和杜润涧的脸上也挂着泪。可以说阿索唱的什么,就歌曲的内容而言,他们一句也没听懂。但这重要吗?音乐的内容包括词和曲,词写什么重要吗?有几个人明白贝多芬的曲子弹奏的内容是什么?让你欢喜让你悲伤,这就是音乐真正的力量。比如中国洞箫吹出的苍凉,阿炳二胡拉出的苍桑,没有国度的区别,在人间,它们就是最好的音乐。因此,我觉得和叶赫那争论什么中国的和西洋的都是浅薄的。 这时,阿索问道:“几位老师咯要整烧豆腐,红河的烧豆腐?”我对阿索说:“你才是我们的老师,至少是我的老师。” 阿索惶恐地说:“这个开不得玩笑,不敢呢,不敢呢。红河的烧豆腐,京城是没有的,吃不到。” 顺着阿索的热情,我说:“那我们就整(吃)几块。” 因为阿索,我对这个离北方遥远的云南开始亲切起来。或许缘于阿索的歌声,或许缘于音乐的魔力。 漫长的火车就如一段漫长的时间,人来人往,去的去,来的来,我的爷爷黄克星就是坐这列火车到了云南个旧,然后再转道迤萨的。1940年的秋天,妖艳的女人,川岛芳子也是坐着这列火车到了个旧,然后再转道迤萨。这列火车起点于云南昆明终于河口,进入越南的米轨铁路,就像是一个时光的舞台,舞台没有变,只是演员变了。 秋天的1942年,川岛芳子在昆明坐上的火车。这是一个秘一样的女人,很多时候他都是穿着男装,她喜欢女人的妩媚和娇艳,但她却经常穿着男装,柔软中要暴露出强硬的一面,因为在她的心中挥之不去的是日本人强暴她的阴影。这个秋天,川岛芳子穿着开叉及腰的黑色的中式旗袍,玉腿被来自英国的透明丝袜裹着,脚上是一双法式的10cm的红色高跟鞋,戴着一顶意大利式的宽边纱帽,让人只能想象她的脸,她的手上搭着的是一件Burberry英国军队专用的高级风衣,她的每一个步态都像是一条水蛇的扭动,只有风骚的女子才走得出她的模样来。上了火车,走进包厢,她取下了意大利宽边帽,戴上的雷朋墨镜,她似乎刻意要跟眼前的一切保持距离,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实际上是一个不存在。在1942年秋天的昆明像她这样的神秘人物川流不息。几乎每一趟开往河口的火车上都有她这样的人。 ------------ 第三章只为取悦你 2000年,秋天。 王朝酒店2000年秋天的悉尼演唱会,是我主导的中国红河民族交响乐团的首次商演,能否成功,其实我心中也没有底,也感到很大的压力。1984年我大学毕业后,考上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由国家公派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攻读硕士和慱士学位。可以说:如果不是云南,准确地说如果不是边城迤萨,那读研究生和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深造的机会都不会轮到我。那年从云南回到北京后,我就以云南红河县阿扎乡哈尼族多声部唱法为论文主题,写岀了论文《中国民族音乐的发展方向〈兼论云南红河哈尼族多声部唱法的世界价值〉》。我否定了人们普遍认为的只有欧洲才有多声部音乐艺术的观点,人们一直认为中国民族音乐是感性的、单一的、单线条的。而欧洲音乐是理性的、逻辑的、复合性的、是经历过西方工业革命和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从而否定了一些专家学者的民族音乐虚无论,音乐艺术在欧美的观点。我也因此被一些掌握话语权的学术权威讥嘲为狂妄之徒。我承认我的狂妄,同时也承认中国音乐史就是一部被割裂撕烂了的历史,包括音乐在内的文学艺术是不可能游离于特定的历史环境的。在历史的沿革中,中国音乐不断地被革命的暴力打断乃至消解,很多艺术形式在漫长的岁月中,于时间中腐烂、流失、以至消亡了。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自己的文化传统。就我们中国而言,也存在着地理的差异性、文化的差异性。就是这种差异性,让云南红河阿扎乡哈尼族多声部唱法这种艺术形式留存了下来。因此,我始终认为阿扎乡就音乐艺术而言,不仅是中国的阿扎乡,而且还是世界的阿扎乡。因此,我的结论是欧洲有的艺术,我们有,欧洲没有的艺术我们也有,并且是从来都有。如果谁否定了这点,就是对中国千年文明史的质疑。 当年我的狂妄,也缘于对一些人的心理上的反感,开口就是肖邦、舒伯特、还有什么柴可夫斯基,这些大师当然好,可阿扎乡土地上的人,人人都是歌者,人人都是舞者,他们在大地上舞蹈,难道就不能是大师吗?当然,我得感恩于我的早已不在人间的老校长,是他把我的论文送给了一位据说是什么首长,首长批示说我是一个有民族大义的好学生,是中国民族音乐的未来,也由此而改变了我的命运,我这个被视为乱说乱讲的学生被派到了英国。(此处要与后面自圆其说)回国后,我一直在国家交响乐团研究中国民族音乐。我离开国家交响乐团有太多的原因,但唯一的原因就是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让红河阿扎乡这样的中国民族音乐让世界知道,让这个时代知道。 阿索对我说:“黄,黃老师,不要有什么压力,赚钱不赚钱无所谓,就当我们去悉尼耍一把。” 阿索早就不是什么文联办主任,子承父业接手了父亲在东南亚国家的产业,名为奕车(跨国)集团公司董事局主席,名下的产业有玉石、矿产、木材、房地产、酒店等,拥有缅北最大的玉石基地,拥有老挝的黄金开采权和木材开采权,在国内也有不少的产业,是上福布斯富豪榜的中国商人之一。因此,就财产归属而言,中国红河民族交响乐团的所有者是阿索,我这个团长只是主事者而己。 我对阿索说:“我不能无所谓,我一辈子晃去晃来就是想干成这件事情,让世界听到中国人,阿扎乡的人,唱出的最动人的声音。” 阿索说:“这,这我知道,我们奕车人从小就唱歌,唱给天空听,唱给大地听,唱给布谷鸟听,我们是用心唱,秋天丰收的时候,我们就相信神灵天空大地布谷鸟听懂了我们的心愿,所以才有了丰收。就事论事,我相信黄老师你,但不想你有压力,我亏得起。有钱当然重要,但还得有尊严。”阿索的汉话还是结结巴巴的。 我和阿索都回避不谈阿玥的事。 阿索轻描淡写的说:“这么多年还一个人过吗?还是应该有个伴才行”。 我说:“习惯了。” 我和阿索的偶遇还是在悉尼歌剧院。 那是1995年的冬天,我在悉尼参加一个活动,友人约我到悉尼歌剧院观看乌克兰歌舞团表演的歌剧,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这边的一个日本女人指着前面的一个中国人说:“中国人,暴发户,跑歌剧院睡觉来了。” 不料这个中国人睁开眼睛说:“我就睡觉了不可以吗?你知道音乐是用心来听的而不是用眼睛看的,你懂吗?你一个日本娘们知道什么是音乐?中国人从来都是你们的祖宗,将来还是。你想不想听,我让你在这歌剧院听中国人最好的音乐?你们日本人除了中国的东西还有什么?” 日本女人一时无语。我一看这黑脸汉子不是阿索吗?在歌剧院吵架终究不雅,我上去悄然拉着阿索的手,走出了歌剧院。 走出歌剧院,见一女的和两黑衣人紧跟阿索,在歌剧院门口,两黑衣人上来就把我架住。阿索厉声说:“松开,我的老师,一点眼水没有,你们看他像杀手吗?”黑衣人恭敬地说:“是,主席。” 原来女的是他秘书,黑衣人是保镖,搞得像黑社会似的。 这是他乡遇故知啊! 想起多年前的相遇晃若隔世。 我别了友人,上了阿索的黑色的林肯轿车,直奔阿索在悉尼的分公司。就是这次偶遇,萌生了中国红河民族交响乐团。 那天晩上,阿索说:“黄,黄老师若有意,我就在昆明盖一红河歌剧院,像悉尼歌剧院一样。” 阿索的口气真的有点像暴发户,但我还是动心了。 阿索说:“你答应主事,我就投资。” 就是这次悉尼的偶遇,让我下决心离开了可能相伴一生的国家交响乐团。从组织机构、人员配置,到红河歌剧院的建成,花去了五年的时间。2000春天,红河歌剧院的首次演出《大地狂欢》成了当年中国娱乐界的十大事件之一。但我们的目标是悉尼,是世界,是中国民族音乐的复兴,我们要让世界知道,最好的声音最好的音乐在中国,在云南,在红河阿扎乡。 ------------ 第四章 其实我只想唱给一个人听 悉尼歌剧院,又称海中歌剧院。悉尼歌剧院是世界音乐家的舞台,也是世界音乐表现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唱的声音,也是唱给世界听的声音。悉尼歌剧院建成后的首场演出是音乐家普罗科菲耶夫的巜战争与和平》,年度新年晚会“今夜无人入眠(NeSSundOrma)”都是让人难以忘怀的曲目。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登上悉尼歌剧院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或者说,登上这个舞台就是等待世界的评判。悉尼歌剧院(SydneyOpera?House),位于悉尼市区北部,是悉尼市地标建物,由丹麦建筑师约恩?乌松(JornUtzon)设计,一座贝壳形屋顶下方是结合剧院和厅室的水上综合建筑。歌剧院内部建筑结构则是仿效玛雅文化和阿兹特克神庙。该建筑1959年3月开始动工,于1973年10月20日正式竣工交付使用,共耗时14年。在2007年6月28日这栋建筑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世界文化遗最大的主厅是音乐厅,最多可容纳2679人。音乐厅内有一个大风琴,是由罗纳德-沙普(RonaldSharp)于1969年至1979年制造的。号称是全世界最大的机械木连杆风琴,由10500根风管组成。悉尼歌剧院不仅是悉尼艺术文化的殿堂,更是悉尼的魂魄,清晨、黄昏或星空,不论徒步缓行或出海遨游,悉尼歌剧院随时为游客展现不同多样的迷人风采。从远处看,悉尼歌剧院就好像一艘正要起航的帆船,带着所有人的音乐梦想,驶向蔚蓝的海洋。从近处看,它就像一个陈放着贝壳的大展台,贝壳也争先恐后地向着太阳立正看起。悉尼歌剧院的外型犹如即将乘风出海的白色风帆,与周围景色相映成趣。悉尼歌剧院是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构思兴建,1955年起公开徵求世界各地的设计作品,至1956年共有32个国家233个作品参选,後来丹麦建筑师约恩-伍重的设计屏雀中选,建设从1959年3月开始,直至1973年10月竣工。而红河歌剧院只用了5年的时间。当然他们的不同点是,悉尼歌剧院是世界音乐的舞台,而红河歌剧院甚至还说不上是中国音乐的舞台,更说不上是世界音乐的舞台。我的想法是不但要走出去,还要请进来,把世界不同的音乐形式都请到红河歌剧院来。因此,我们在悉尼歌剧院的演出就显得犹为重要。即是等待世界音乐对中国民族音乐的评判,同时也是我们对世界音乐的一种邀约。悉尼歌剧院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国的观众。在到悉尼之前,我们就在北京召开了国内外新闻媒体发布会,并针对国外的BBC、美联社、俄新社、世界重要门户网站、以及各国驻中国大使馆文化参赞参加的新闻发布会。 BBC记者提问:“请问黄先生为什么要离开国家交响乐团?这次你们中国红河民族交响乐团在悉尼演出的《中国之声》是不是有政治的概念,而不是纯粹的音乐艺术?” 我回答说:“记者先生会在BBC呆一辈子吗?中国有句古话叫‘良禽择木而栖’,国家的发展让我们自己的人生有了更多的选择机会。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纯粹的音乐艺术,但可以告诉你的是任何形式的音乐都是让你的心灵感动温暖的艺术,或者说音乐就是你的爱人,你的倾诉,你无处可去时的灵魂家园。在此向所有朋友发出邀请,请你们到悉尼,我们悉尼见。” 接下来是阿索接受亚洲星空卫视的专访。 我们做足了准备。但结果如何,还要看悉尼分晓。事实上,悉尼歌剧院的演出对我们民族乐团来说就是一次战争,悉尼之战能否成功,其实我心中也没有底。因为我想要表达的是一种全新的艺术形式,作为交响乐队部分都是音乐学院的大学生,他们把握的是西洋乐器钢琴、小提琴、大提琴、风管等,而锁呐、二胡、洞萧、埙、鼓等,都是聘请的民间艺人,让我担心的是多声部部分全是阿扎乡的艺人,或者说他们全是农民,没有受过正规教育是其次,要命的是他们没有一点舞台经验,因为他们的舞台是大地。因此我觉得自己更象一个赌徒,稍有闪失,我可能输得很惨。让我欣慰的是这些农民艺术一旦开唱就是一歌者舞者,瞬间进入忘我的状态,这也是我敢赌一把的原因。 悉尼歌剧院。 大幕启开,灯光墙上打出字幕《中国之声》,随着我的手指是钢琴和小提琴流出的大地早春的流水声,紧接是埙是洞萧流出的云的声音雾的声音雨的声音霞光的声音,接下来是鼓声响起来的春雷…………就在灯光亮起那一刹那,我看见阿扎乡艺人李米的拉三弦的手在颤抖,他和其他所有阿扎乡艺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惶恐,在这个世界音乐的舞台,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观注的眼睛,他们似乎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崩溃,李米的三弦响了起来,在李米的引导下,是布谷鸟的声音、麻雀的声音、画眉鸟的声音、喜鹊的声音、雄鸡报晓的声音、大地复苏悸动的声音、春雪融化的声音、田野里热闹起来,阳光明媚起来,奕车姑娘光一样的腿在田埂上蝴蝶一样飞舞,水牛在梯田里哞哞叫着,开秧门的祈神仪式开始。李米高亢的嗓音徒然间撕裂无空:神,你听到没有?我们没有∕最好的礼物∕可我们有最虔诚的心给你∕风,你听到没有?∕等候了厚厚的冬雪∕你带来的可是春天的消息∕雨,你听到没有?∕大地早已干裂∕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久等种子啊∕哈,我们一直在听在听你发芽的声……在李米的领唱了,阿扎乡艺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边唱边舞,他们从来没有固定的唱词,随意随心,看似杂乱无章,却浑然天成,不是心灵相依,无法做到这种默契。低语时如情人缠锦,高亢时如飞龙在天。就这样打开你的心,撕裂你的灵魂,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挂在你的脸上。你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不知道为什么?音乐只有感动而没有为什么?如若不是旁白的解读,没有人知道他们唱什么说什么。音乐在清泉的流淌和晨光的炊烟中嘎然而止。歌剧院里就是你的爱人,你的倾诉,你无处可去时的灵魂家园。 歌剧院里万籁俱静,仿佛听得见一滴水的声音。良久,歌剧院里坐着的观众全都站了起来,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到此,首场演出达到了期许的目的。我们台上的所有坐着的人也站了起来,我转身面向观众回敬以谦卑的躹躬,算是对万众掌声的答谢。掌声是最好的肯定和评定,可以说中国民族音乐得到世界的认可,至少可以说得到了悉尼歌剧院这个世界性音乐舞台的认可。 第二天早晨,我和阿索在悉尼酒店喝早茶的时候,田荷就带来了媒体好评如潮的消息。田荷站在我旁边说:“美联社报道‘悉尼歌剧院响起中国之声’,BBC报道‘一群完全不会说汉语的中国民间艺人认世界震惊’,亚洲星空卫视因为对中国之声的转播使收视率突然彪升,……”然后接着说:“悉尼囯家电视台希望黄老师接受专访,亚洲星空卫视希望购买中国之声的直播权并高谈进一步合作,爱尔兰国家歌剧院邀请乐团到爱尔兰进行访问演出,嗯,还有,……” 阿索站起身来说:“好啦,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我得赶机场,缅甸仰光的国际珠宝交易会我得参加。小田照顾好黄老师,黄老师现在不光是我们的宝贝,还是世界的宝贝。”说着话,人己出了门”。 这天悉尼的中午,在接受悉尼国家电视台的专访关镜之前,我告诉他们,其实这些年我对中国民族音乐的努力和探索,一直有一个私心,就是想取悦一个人,如果不是她,或许我不会偏执地在中国民族音乐这条踏上走到今天,可惜她已经看不到这一切。深切的悲伤又让我陷入如烟的往事之中。 ------------ 第五章 奇怪的城 我们乘坐的滇越铁路上的小火车摇摇晃晃的云南高原上走着,之所以说走着是因为看起来不像跑的样子,说是火车,但速度倒像是老牛拉破车似的,更像是一辆长长的公交汽车,没走多远就要停一下,真搞不清楚到底前面的路还有多少个车站。阿索说我们的目的地是蒙自车站,可我们要抵达的地方还要更远。如果不是阿索的歌声让我充满期待,老实说遥远的行程让我也吃不消了。其它四位同学,特别是俩位女同学完全就是一脸的仇恨。车厢里面不但闷热,而且还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叶赫那差不多是愤怒地说:“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啊,再这样下去就要死人了。” 阿索说:“快了快了。我们在蒙自的郭姑站下车,大概还有三百多公里,到蒙自后就更快了,再坐一天的车,我们就到红河县了。过了小喜村,还要经过呈贡、狗街、碧色寨,剩下的也就一二十个站了。”这个路程,在阿索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是玩似的,但对叶赫那和宋知秋来说就是要命了。 我跟阿索说:“确实是够遥远的。” 阿索说:“要不怎么会叫边疆呢”。 阿索又说:“其实这点路算不了什么。我阿爸出一真趟远门,从今年春天出去,基本上明年的春天回来那已经是很快的了。” 夏听泉调侃地说:“我感觉这是去天堂”。 窗外阳光明媚,靠近了黄昏,太阳正在从远山掉下去,天空却突然的下起了雨,没有雷声也没有乌云,可雨却说来就来了。 看到我们一脸的困惑,阿索说:“我们云南就是这样的,一山分四季,十野犬不同天,山下桃花山上雪。” 可我却觉得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犹如魔法世界,从视觉到心理给你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我喜欢这种感觉。火车过了两个车站,雨说没有就没有了。天空如洗,车厢里也凉爽了下来。万丈霞光笼罩着大地,让我觉得前面或许真的就是天堂。阿索在一个小站下了一趟车,上来时手里全拿着东西,一股浓郁的香味勾起了我们的食欲,这时才发现肚子很饿。 阿索把一些烤洋芋放在小桌子上,说:“州上的领导特意安排了在这小火车上给你们整云南的过桥米线。”阿索刚说完,火车上的服务员就端着几碗汤摆在了我们面前的小桌子上。 看起来像是几碗冷汤,宋知秋刚要伸手,就被阿索拦住了,阿索说:“烫手,这是老鹅汤,温度都被油盖住了,实际上温度很高。”阿索边说边把香得让人掉牙的烤洋芋递给俩位女孩同学说:“尝尝,这都是在北京吃不到的。” 很多年后想起这天洋芋加米线仍然难以忘记那天晚上的味道。从来都很矜持的俩女同学的吃相也像是地狱来的饿鬼,简直一点读书人的斯文都没有。夏听泉看不下去了,提醒说:“你俩咋像是饿了八百年似的。” 阿索说:“斯文不在饮食上,斯文不在饮食上。我这就放心了,我就怕你们从北方来,味淡,不习惯这种口味。” 我对阿索说:“习惯得,很习惯得很。” 阿索在这时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片木叶来说:“你们整着,我跟你们凑个兴。”阿索说着,把木叶放到了嘴边,看上去就是轻轻的一吹,月光便流淌了起来,阿索吹的是全国人民都熟悉的曲子,《月光下的凤尾竹》。月光如泻,竹林曼舞,傣家女孩的筒裙飘浮在江上,长长的黑发落在阳光中,嫚妙如蛇的细腰和孔雀在江边的风中舞蹈----木叶中一幅风情画展现在我们的眼前。我看着阿索,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品味淡了。是音乐的味道稀释了口中辛辣的味道。精神上的愉悦冲淡了味觉上愉悦,我停下了对食物的掠夺。我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阿索,这个黑脸的奕车人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魔术。仅仅是一片木叶在他的嘴里居然有如此的魔力。让我觉得我这个什么音乐学院像是白念了似的。什么高深的音乐理念,什么小提琴大提琴,如果你都做不到让人感动,音乐还有什么意义?我想起了《金庸笑傲江湖》里演奏广陵散那个细节,那是音乐吗?那是以命相许啊。因此,我们单一的去强调音乐的形式,或是单一的强调音乐的内容,都是没有道理的。比方说交响乐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交响乐没有一片木叶的效果,交响乐的价值在那里。反之,即便是再好的歌词,如果没有艺术形式的表现力,歌词的价值在那里。 阿索的木叶让我痴迷。我定定的看着阿索,阿索说:“随便吹的,随便吹的,上不了台面,几位老师见笑了。” 我真诚地对阿索说:“你才是老师呢。” 火车穿过黑夜,抵达郭姑站,我们的行程差不多是一路狂奔了,坐上去红河县的中巴车,不管高原上的崇山峻岭有着怎样的魅力,除去阿索和司机,我们都集体的陷入了沉睡。 终于抵达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迤萨。 迤萨城是红河县的县城,中午的阳光很好,明亮而刺眼,感觉有些闷热,我们就像一群战争中溃散的逃兵,疲惫而狼狈,住进了阿索家的大院,迤萨公馆,一个古老的庄院,通过青石板的古巷,都是古色古香的一个接一个的大院,阿索边走边说:“我们的父辈祖辈都是跑马帮的,赚了钱回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盖房子,然后又是出去赚钱,家里剩下的只有女人和孩子,有的只剩下一个女人,有的则是刚办了喜事,男人就走了,有的男人则是出去了就再出没有回来,女人呢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只有等,有的等了一辈子也不见男人回来。”阿索家的大院是一个有天井的中西合璧的大院,门头上写着“迤萨公馆”几个汉字,庭院是带天井的三层木楼,大门的装饰却是西式的图案,威严高大并充满线条感,又有罗马柱子的雕塑感,可又说不清它是完全属于那一个国家的风格。阳光从天井上落下来,砸在天井里面的石桌子和石凳子上,又挂在那些屋檐的木雕上。 阿索说:“上头的领导说了,县的县委招待所是六七十年代的水泥房子,和全国的县委招待所一个样,所以呢,特意安排了住这种老房子,说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人喜欢这种古典的有历史有故事的民居”。 素有洁癖的宋知秋一脸的困惑,但又不好把反感写在脸上,对阿索说:“用水方便吗?”她的潜台词是干净吗? 阿索指着天井角落的水井说:“方便得很,水井里面的水清亮还甜,你们咋个用都行。” 叶赫那说“我困得不行了,我必须睡一天,你们吃饭都不用叫我。” 夏听泉和杜润涧也同声说:“我也是,我也是。” 我对阿索说:“你也别管我,他们睡,我自己到街上逛逛。” 阿索说:“不用我陪你吗?” 我说:“不用。”阿索说:“也行。你们北京城来的人,不会走丢的。估计到吃饭时间就回来。” 我边答应阿索边出了门。我对这个古典的迤萨城充满了好奇。 我沿着古老的青石板小巷穿行,边看边觉得这个迤萨城全是疑问。是什么人想到把城建在这山顶之上。从山下往上看,会让人感到这城是在群峰之上。楼房院子建筑风格完全是千差万别的,不同国家的风格都能在这里找到,真是奇怪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不同风格的建筑在这里拼凑起来,在混乱中达到了完美,仿佛这里是一个万国之城,也仿佛这里是一个万国建筑展览馆。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我感到了眼花缭乱,彷佛是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不管是男女老少,他们的穿着奇异,好像是把世间所有的色彩都穿在了他们的身上,在火车上的时候,听阿索说,他们这个地方居住的都是以哈尼族、奕车人为主的少数民族。我走在他们中间,才觉得自己才是少数民族,相对于他们,我才是一个外族人。特别是奕车女孩的穿著,当时我并不知道她们的奕车人,是哈尼族的一个支系。如果说哈尼族的穿着色彩奔放的话,奕车女孩的穿着则是性感、时尚。当然,在那个年代还没有时尚性感这个说法。在边城炫目的阳光中,满眼都是奕车女孩盛开如夏天的繁花,在那个时候的中国,即使是北京城出没有人敢这样穿。阳光中一个奕车女孩走了过来,她穿着靛青色的圆领短袖上衣,一条黑色的短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胸前挂满了风铃一样的银器,她丰满的身体像是春天盛开的花,因为裤子超短,让她的大腿显得特别特别的长,她的左肩挂着一个包,右手握着一把白色的伞,像是一片云飘浮在她的头上,她的长发随风而起,没有人会怀疑这是T台上时装秀走出的那种妖艳,但这一切在此时是如此的自然,随意,就在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几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围住了女孩,看男孩的色彩斑澜的穿着,他们应该是一个民族的,他们嘻嘻笑着、他们狂笑着,围着一个女孩狂欢。我冲了上去,我一下就把最高的那个男孩揞翻在地,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血飞了出来,我刚要去打其它男孩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一片黑暗,头和身体沉沉的倒在了地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坐着那个被欺负的女孩子,还有一个戴大盖帽的警察。 女孩见到我醒了过来,高兴地笑了起来,她说话的声音像鸟儿似的,我一句也听不懂。女孩说完之后,警察用他们认为的普通话对我说:“醒过来就好了,你不会死的,医生说只是皮外伤,他们往你的头上打了一棒,休息两天就好了。” 我对警察说:“那群人抓起来了吗?大白天去侵犯一个女孩,这是要判刑的。你们这地方治安也太乱了,这还了得?对他们必须绳之以法。要不然这女孩还敢在街上走吗?” 警察对我说:“如果你觉得可以说话,我正想跟你作个笔录。” 我对警察说:“当然可以,你刚才不是说死不了吗?” 警察对我说:“我刚才看见了你的学生证,你还是个学生,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打人?” 我对警察说:“等等,等等。”我以为他是要问我的英雄行为,怎么倒像是审犯人似的。“我是见义勇为,你怎么倒审问起我来了?” 警察对我说:“不是审问,是询问。我已经在事发现场作过调查,是你先动手打人的。” 这让我太感到意外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的警察?我激动地说:“我不动手行吗?那群小伙子围攻一个好姑娘,我视死如归,怎么反而是我先动手打人了,如果我不上前及时制止不的话,我都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警察笑着对我说:“人家只是游戏而已,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会吸引人,男孩子是因为喜欢,不犯法的,那是他们爱的表达方式。” “等等,等等,只是游戏?他们围着一个女孩了瞎闹,这还是爱的表达方式。”我说。这是在人间吗?这家伙是不是脑筋烧坏了,在这里跟我胡说八道。要么这家伙是得了那群人什么好处了,那有这样荒唐的事情。不行,我要见到他们的领导,我对警察说:“我要见你们的领导。”不抓他们,反而来审问我这个见义勇为的人。 警察对我说:“我就是领导,派出所的所长,今天我值班。男人围住女女孩子是因为女孩了漂亮,是因为喜欢,这是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不碍事的,但你打人就犯法了。不过你不晓得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所以你打人没有造成伤害,也就不追究你了。这就是一个误会” “风俗?天下有这样的风俗吗?你还说这是风俗。”我对警察说。无助地看着旁边的女孩,我对她说:“要不你说吧,如果你是心甘情愿的,那我就算是自己吃错药了管这闲事。”女孩看着我,很着急的样子,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警察对我说:“她是奕车人,不会说汉话。” 女孩对着警察又是摇手又是点头的,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警察对我说:“阿玥说了,”这个女孩叫阿玥,“阿玥说你是一个好人,是不懂得这里的外乡人,这事不用追究了。医疗费用她会出的,你走吧。阿玥说,你住在那里?” 我说:“我住在阿索家。” 警察把我的话用他们的语言告诉这个叫阿玥的女孩了。女孩阿玥听见警察的话又说又笑,手舞足蹈的。 警察对我说:“阿玥说你住的就是她家,你跟她走吧。阿索就是她的哥哥。” 笑,有什么好笑的,为了她,我都被人打成这样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好像这件事情跟她根本就没有关系似的,我这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怪不得小时候母亲总是爱说出门在外,一定要“见弓不要射,见马不要骑”,这下倒好,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个狼狈的样子,怪谁呢?英雄没有当成也就不说了,反倒是自己做错了事,什么入乡随俗?什么风俗?那有这样摸了女孩还摸对了的风俗?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我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感觉身体疼痛难忍,这些男孩子真下得了手,还好,除了头上上扎着绷带,我看看自己的身上也没有少什么零件,但疼痛还是让我忍不住呻吟起来,阿玥走上前来扶着我那眼神似乎是问我说:“你能走吗?” “还行,死不了,”我对阿玥说。怎么自己就碰上了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说出这话,我自己又先笑起来了,这不对牛弹琴吗?说什么她都听不懂。 阿玥转头对警察说了不知什么叽叽咕咕的一堆话。 警察对着我用生硬的汉语说:“阿玥说医生说了,没有关系啦,死不了的,就是一点皮外伤,你在她家好好休息几天就好啦,她说她做好吃的给你吃,就如她伺候下蛋的老母鸡一样伺候你。阿玥还说:“如果你走不了话,她可以扶着你走。” 阿玥这时扶着我,我似乎不敢靠近她,她有那种叶赫娜和宋知秋完全不同的美,我的脑海里面跳出了“天使”这个词,是的,对,就是天使,像叶赫娜和宋知秋那种女孩是属于人间的,但面前这个女孩不是,她属于天堂。这个女孩露胳膊露腿的,我不知道火山的温度,但这女孩就是明艳的火。再说啦,男女授受不亲,其实我希望她扶着我,但我还是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我不经意的推开了女孩阿玥的手,对她说:“既然是这样,那么,请你在前面带路吧,我跟着你。”阿玥站在我面前,呆呆地看着我,一脸的惘然,我这才反映过来,她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警察指着我对阿玥说:“他让你带路,去你家。” 阿玥这才对我点头,指了指门,先出了门。 我就这样跟着阿玥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医院。走在这万国小巷里,我的心情莫明地好了起来。阿玥不时转头看我,好像是怕我跟丢了似的。阿玥走在我的前面,前凸后翘,走路也能走出风情万种,仿佛她的高跟鞋是走在曲谱上的,你能感觉到一种音乐的韵律,我感觉到口干舌燥。我看见阿玥在她的背包里面摸索着,好像是掏出了什么东西,阿玥停了下来,等我走上前,对我叽叽咕咕说,反正我不知道她说什么,她把一根红绳子的一头递给我,指指我,又指指她,然后转身。她是怕我跟丢了?还是嫌我走得太慢?不知道,一个人不会说人话,况且是女孩子,我怎么猜得出她的心思?我又不是瞎子,再说身体仍然还在疼痛,我能走快吗?其实也还不是走不快,我是在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跟几位同学怎么解释?怎么说我也是组长啊,初到边城就弄成这个样子,能怎样解释呢?在边城古色古香的小巷中,一个有绝世之美的露胳膊露大腿的天使一样的女孩用红绳牵着一个头上绑着绷带的男孩,世上那有这样的风景,很多年以后,这个场景一直出现在我的漫长的人生旅程中。就在这时,让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在一个岔路口的拐弯处,我听见了照相机快门的咔嚓声音,一群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是阿索和我的四个同学。他们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似的看着我和阿玥,这一刻的时光仿佛是一个凝固的永恒。当然,对于我来说是永恒。叶赫娜手里拿着照相机,她手里面的尼康照相机是她做外交官的母亲带回国来的,在那时那是一个很名贵的奢侈品,一般人是买不起的。阿索一脸困惑地看着我和他的妹妹阿玥,说:“你们这是-----?再找不到你们,我们只有报警了,迤萨城都被我们找遍了。” 叶赫娜像是害怕眼前这一切马上消失了似的,照相机在她的手里发出接二连三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宋知秋调侃地对我说:“城里在拍电影吗?你做群众演员?” 夏听泉和杜润涧的眼晴像钉子一样的停留在阿玥的脸上。 宋知秋对夏听泉和杜润涧说:“没有见过女孩吗?那有这样看人家女孩子的,色迷迷的。” 夏听泉自我解嘲地说:“我以为是那个电影明星。” 杜润涧跟着说:“对对对,我也是,好奇,就是好奇。” 阿索和同学们都看着我,疑问的目光好似在问,哎,同学给个说法吧?怎么说呢?告诉他们,我英雄救美拔刀相助,结果被人打翻了住进了医院,以为要被当成英雄,成为英雄人物,回到学校后英雄事迹到处传诵,没有想到自己是多管闲事还差点进了派出所,一个见义勇为的事件差点就演变成了刑事案件。我说:“不小心跌倒,擦破了皮。” 夏听泉笑说:“不小心跌倒,擦破点皮?然后就碰到这女孩,把红绳塞到你的手里往家里带?”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阿玥对阿索叽叽咕咕的说着话。阿玥还没有说完,阿索就走过来抱着我说:“谢谢你,兄弟,我妹妹说你是英雄,是你救了他。我妹妹虽然出生在迤萨城,但是在缅甸长大的,那边还是英式的教育,她学的是英语,也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而汉语则是一句都不会。她虽然知道奕车人的风俗,但对古老的风俗还是不懂得了。我妹妹说如若不是救她,她都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我心里总算有了一点温暖,这还算是一个肯定吧,心想什么风俗可以随便摸呢? 叶赫娜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哦,原来还真是做了英雄?” 阿索对大家说:“好好好,没有伤着就好,没有伤着就好,咱们回家吃饭。回家吃饭。” 阿玥边把红绳收起来边看着我笑,笑得纯洁而安祥,我想天使的笑应该是这样。慈悲、善良、纯洁。 ------------ 第六章 今夜的月色真好 天黑了下来,走进阿索家的庭院,我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说是庭院,实际上它是一座庄院,或者说是一座古堡。我看见一个老阿婆在忙着往天井里的长桌子上端菜。长桌子和椅子都是欧式风格的,长桌子上铺着白色的印花桌布。这个庄院的大门镶嵌在罗马柱子里面,威严而大气庄重,可这个天井又完全是中国式的,但天井四周的走廊却是欧式的,可欧式走廊的屋檐上的雕花又完全是中国式的,身处这样一个环境,让人觉得这时光是交错的,是杂乱的,可它又是统一和谐的。就像阿玥的穿著,露胳膊露大腿的,那一身短衣短裙要是穿在叶赫娜或是宋知秋身上,定然觉得有点浪荡,可穿在阿玥身上你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合适。这么辉煌的一个庄院在当年要花多大的银子才能完成?阿索吆喝我们坐下来,面对一桌子的菜肴对我们说:“家常菜,家常菜,不成敬意,你们随便,县上的领导本来要过来,但又怕来了你们拘束,我们就如自家人就不客套了,爱怎么闹就怎么闹”。阿玥就坐在我的右边,阿索坐在我的左边,阿玥的这边是叶赫娜和宋知秋,阿索的边上是夏听泉和杜润涧。明月爬上了天井,月光如水一样从天空中倾泻下来,根本用不着灯光,天井四周走廊上的灯笼亮了起来。 阿索说:“我的大艺术家们,动筷子啊。” 我们都等待着阿索的开场白,这是咱们中国人的饮食礼节。阿索显然是明白了,说:“好好好,看来我必须说两句,我们奕车人直爽,汉话说不好,就两句,第一句话,吃,第二句话,接着吃,来,先干一杯。”喝了一杯酒,一块鸡肉进嘴,辛辣、猛烈、畅快。阿索说:“我不知道你们的口味,我们奕车人就是这样吃的,哈尼族、汉族也都是这个味道,差不多。”北方味淡,我们早就习惯了北方的口味,遇到这口味,就如小桥流水碰上了金戈铁马,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刺激而胃口大开。 叶赫娜指着桌子的菜品问道,说:“这是什么鱼呀?” 阿索说:“水煮红河鱼。这种鱼很奇怪,一般的鱼都是顺流而下,可这种鱼却是逆流而上。鲜嫩,里面有花椒、香蓼、薄生姜、皮菜,大家都尝一点”。 宋知秋问阿索,说:“这个虫子怎么能吃呢?” 阿索说:“对没错,是虫子。是蜂蛹,油炸蜂蛹,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宋知秋说:“这虫子怎么吃,我不敢吃。” 阿索说:“你先尝一只,尝尝味道如何,再作决定”。 宋知秋闭着眼晴吃下一只蜂蛹,睁开眼晴说:“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虫子。” 阿索说:“既然你已经敢吃虫子,那再尝尝这个?” 宋知秋一看,还是虫子。宋知秋说:“这个虫子我知道,但是真不敢吃了,这是蚂蚱,是吧?” 阿索说:“不全对。只是有点像蚂蚱,其实它是螳螂,我们又叫它天马,油炸螳螂。”在很久以前,我们红河县穷,粮食不够吃,我们就吃一切可以充饥的东西。 叶赫娜指着桌子上的一盆清汤鱼说:“这鱼怎么会有橄榄的味道。” 阿索说:“这道菜就叫清汤橄榄鱼。” 叶赫娜说:“这桌子上还有芭蕉的味道,竹子的味道,糯米的味道,普洱茶的味道,松香的味道,香菜的味道,莲藕的味道,火腿的味道,鳝鱼的味道,玫瑰的味道,还有一些味道串上另一种味道生出来的味道,也还有我说不出来的味道。我去法国的时候,和我的母亲一道参加过法国的国宴,但我觉得今天我吃到了人间最好的味道。” 阿索谦卑地说:“只要你们喜欢就好,我就怕你们不习惯我们这小地方的口味,都是些山毛野菜。”阿索怕冷落了我们几个男人,端着酒杯说:“你们知道我们喝的什么酒吗?” 我心想,满桌子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鬼才猜得到呢。夏听泉和杜润涧也跟着我摇头。 阿索说:“这酒是我们地方出产的红米酿造,但这酒的颜色丝毫不逊于西式的红酒,说出来你们都懂,这酒里面放了桑葚,就是桑树上那种黑色的果实。这不稀奇,稀奇的是酒里面放了青竹彪,一种罕见的蛇。喝了之后,头发又黑又亮,如丝绸一样光滑。” 听说酒里面泡得有蛇,这心里有一些不安起来。叶赫娜和宋知秋却说:“那我们也喝一点。” 阿索于是为叶赫娜和宋知秋各满上了一杯。 阿玥坐在我的旁边,吃菜很少,话也不多,当然她开口我们也听不懂。但却很照顾我,总是往我面前的碟子里面掭菜,或偶尔调头和阿索说几句。这时明月好像就在我们的桌子上面,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一桌的美味佳肴,还有一桌的月光,我的旁边还有一个绝世美女,我在很多年后想起这个夜晚,每一次都是无比的温暖。对于读书人来说,月色总是充满了情调的。 阿索说:“要不我们来猜酒令,谁输谁喝酒。” 我首先反对,说:“不行不行,我没有酒量,一饮便醉。今天我只是觉得阿索如此盛情,不喝一点说不过去。酒令恐怕就不别了吧。加之你们看我今天这位样子,也不合适多喝酒。”不知阿玥对阿索说了什么,阿索对我说:“阿玥叫你不用怕,如果是你输了她可以帮你代喝。” 我说:“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这时叶赫娜火上加油的说:“有什么不行,人家小娘子都帮你代喝了,你还在那里惺惺作态,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我对叶赫娜说:“同学,做人可不能这样不厚道,你们看,我都成这样了,你们还要逼我,是不是有点过份?如果你真想喝,我是可以奉陪。” 叶赫娜看着夏听泉和杜润涧,嚣张地说:“奉陪就奉陪,你有盟军,我也有友邻。” 酒令开始,针对两个汉话都说得不利索的人,我们就尽量避开跟文字有关的酒令,来了一个最简单的“击鼓传花”,这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游戏。凡酒司令当者转身背对所有人,酒司令喊停时,花落谁家就是谁喝酒。酒司令从阿索开始,其次我,再次夏听泉,顺着转圈。酒令才过三次,花奇妙地三次都落在了叶赫娜的怀里面,叶赫娜绝望地说:“怎么会这样啊”。赌博是最容易勾起一个人的欲望和好胜心的手段,越是输红了眼越上瘾,酒过三杯的叶赫娜就像一个不要命的赌徒,喊道,说:“再来再来。”接下来,战争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转眼间三次花都落进了宋知秋的怀里,三杯酒下去,宋知秋也变得不依不饶起来,这女人一疯起来,酒桌上的风云就变得诡迷起来。再接下来,轮到了阿索,阿索喝下了三杯,一圈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喝了酒,酒的魔力把每个人的兴致和情绪都调动了起来。阿索酒气天的对我说:“在迤萨城,我们家有很多房子,我爷爷修这个房子的时候,设计师请了两个,一个是中国设计师,另一个是法国设计师。从开始修房子,两个人就开始不停的吵架,一直吵到房子修完,中国设计师要把房子修成中国,法国设计师要把房子修成法国。两个人都做出了试图说服对方的努力,但他们彼此都从来没有妥协。于是在我们家的这个房子里面就出现了中国和法国的结合,你都看见了,大门是法国式的,门窗却成了中国式的。修这个房子的时候国内还没有水泥,我爷爷是在越南买的法国水泥,木材则是来自缅甸和老挝。这个房子有太多故事,以前曾经是中共滇南地下党的活动据点。文化大革命时候,曾有人揭发说我的爷爷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身份复杂,是特务,是间谍,是反革命。后来中共滇南地下党证明了我的爷爷当年虽然没有正式入党,完全是在特殊时期为了我爷爷的安全,也是为了组织的安全,当年我的爷爷以商人身份行走东南亚地区,除了传递情报之外,更多的工作是为组织筹集经费。现在国家虽然提倡让人民富起来,但是我们山里面的奕车人还穷,我父亲已经决定把这个房子捐赠出来做学校。缅甸人被殖民学的是英语,我们奕车人是中国人,我们除了自己的语言,还应该把汉话说好。” 我端起酒杯对阿索说:“你们家心怀大义,我敬你一杯。” 阿索说:“我父亲倒是没有这样想,他说他只不过在做他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我父亲说一个人手中的财富积累越多承担的责任就越多,就如我们身边的红河,它越前走,需要滋润的沟渠就越多。这次我妹妹从缅甸回来,就是受我父亲的安排,要给奕车人的村子里面送一百床棉絮下去。我妹妹这次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拍一些从迤萨到奕车村子山路的图片,我父亲决定捐资修一条路。办学,修路,让奕车人不再贫穷,我父亲说他这一辈子就做这三件事情。我父亲让我接手他的生意,可上面的领导做我父亲的工作说接手生意这事缓一下,民族文化也是财富,这个财富一旦消失了就再也没有了。我虽然在文联挂着职,我实际上的工作是州上民族文化抢救委员会的副主任,具体负责民族文化的收集、整理、保护、传承。我最近的两项工作就是哈尼族史诗《创世纪》的整理和奕车人的民族歌谣整理,以及哈尼族多声部唱法的录音。”阿索和我干了一杯酒接着说:“今天酒干多了,颠三倒四的说些啥子也认不得。反正一句话,你们这次来,州里面的领导十分的重视,国家音乐学院,站得高,是中央的,是我们国家的最高水平。” 我看得出这块贫穷而富饶的土地,对我们的来到充满了期待。而我却不知道我们能为这块土地做什么,也不知道在这块土地上会发现什么。我说的贫穷是一个相对于物质指标定义的概念,如果我们说拥有一张单车一架缝纫机一块手表一个洗衣机家庭收入一万块钱就是富裕的话,跟西方国家的美元轿车别墅相比就是贫穷。但如果从精神层面上来理解,就很难定义了,因为我在这块土地上透过他们的脸没有看到他们因为物质的困乏自卑的神情,真的没有。或许一面是物质的贫困,一面是精神的天堂呢。我们对贫穷的定义是出于对物质数字的理解,而土地上的人们却是因为生活而生活,有酒就喝,有肉就吃,看上的女人就爱,春天看着花开,雨季听着雨落,生了,死了,想唱歌就唱歌,悲伤了就哭,谁会在意自家的羊比别家的少一只和自家的猪比别家的少一头呢?随波逐流的生活是感性的,而对穷与不穷的定义才是理性的。 月色如华泻满天井,除了阿索、阿玥和我,其它人都扑在桌子上醉了,睡了。 阿索对我说:“我要去撒泡尿。” 阿索去了半天也没有回来,夜来有了一些凉风,阿玥坐在我的旁边没有说话,说话我也听不懂。坐在天井里面看天上的月亮,听屋檐上滴下的雨滴,喝着一杯新茶,想睡就睡,不想睡就随意的想心事,旁边还有自己的心爱的女人,要说幸福,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这就是幸福了。 阿玥看着我,终于说了一句我能听懂的话,是用英语说的,她说:“今天谢谢你。今夜的月色真好。你跟女孩一起看过月亮吗?” 我用英语回答阿玥,说:“以前没有,但从此刻开始,有了。” 我自信我的中国式的英语还是说得算好的,但我还是觉得别扭,一个中国人和自己国家的女孩说话讲别国的语言,而中国的女孩却不会说自己的母语,不说是荒唐是笑话,至少有点滑稽和意味繁杂。这看起来不是个什么事,但有时候又是个事,我的哥哥在国家科学院工作,后来移民美国,我的两个侄女是在中国出生的,可一次相见,我的两个侄女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不说汉话。我问我哥哥,她们都忘记汉族了吗?我哥哥回答我说,怎么可能,她们只是不愿说而已,她们认同的是美国,她们的归属感是美国,她们认为他们是美国人而不是中国人,所以她们凭什么要说汉话?当时我就觉得背心冰凉,这可了得,他妈的这么小就愿意做汉奸了,长大还不卖国求荣吗?但站在侄女的角度去想,确实侄女没有什么错啊。只不过我的立场不同罢了。人家确实是美国人,既然是美国人,人家当然应该讲自己国家的语言。我用英语问阿玥,说:“你愿意学习汉族吗?” 阿玥想都没想,对我说:“为什么不愿意呢?我们奕车人是中国人。中国人不会说自己的汉语,那还算什么中国人?” 离开阿玥,回到房间,房间里堆满了月光,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我拿出关于我爷爷的传记,在月色中读了起来。 在《秘密战线》中我的爷爷黄克星说:“我们的密码是世上无人能破的密码,即便我们的情报人员被敌方抓到,因为情报人员并不知道我们密码系统的规律性。我们的密码系统开始是学习苏联“克格勃”的方法和技术。后来,我们研究出了我们自己的密码系统。密码实际上就是一种加密方法,我们中国就有世界上最早的符号学,最早的加密系统,最早的密码学,它就是中国的“易经”。 《易经》是由三个部分组成:一为伏羲八卦为始那时并没有文字所以八卦。二为周文王父子承接伏羲八卦,八八重叠生六十四卦,周文王父子认为64卦已包含宇宙万物,每一卦都有卦辞。后有孔子做传又称《易传》《十翼》,《易经》的发展在夏朝时期产生了《连山易》,在商朝时期产生了《归藏易》,在周朝时期产生了《周易》。《易经》是中国最早的易经书,由伏羲氏所创。由于时间的原因,《连山易》和《归藏易》已失传,只剩下《周易》。 《三易》是指《连山》、《归藏》和《周易》,三个不同朝代的占筮书。据说“连山”是夏朝的占筮书,“归藏”是殷商的占筮书,“周易”是周朝的占筮书。而现在说的《周易》本身不是道教的书籍,道教是出自与农民起义军的组织五斗米道,为了秘密传播假托春秋战国时期的老子为鼻祖,以周易等古书为经典,而《周易》和老子相差千年.东汉郑玄的著作《易论》认为“易一名而含三义:简易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这句话总括了易的三种意思:“简易”、“变易”和“恒常不变”。即是说宇宙的事物存在状能的是(1)顺乎自然的,表现出易和简两种性质;(2)时时在变易之中;(3)又保持一种恒常。如《诗经》所说“日就月将”或“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日月的运行表现出一种非人为的自然,这是简易;其位置、形状却又时时变化,这是变易;然而总是东方出、西方落这是“不易”。 传说《连山易》是神农氏所创,神农氏就是炎帝。神农氏将八卦每两卦一重,首次演绎为六十四卦。因为炎帝又号连山氏,取义为"山之出云,连绵不绝",又因为夏代所流行,故曰"夏道连连"。 《归藏易》为轩辕氏所创,轩辕氏即黄帝,又号归藏氏。黄帝演绎的六十四卦以"坤卦"为首卦,因坤象征地,是万物的载体和归宿,故名《归藏易》。又因为在殷商时期所流行,故曰"殷道亲亲"(坤为母)。 《周易》为周文王在被囚禁时所演绎的六十四卦,以"乾卦"为首,表明天地初开,万物始生,又以末济卦为末卦,表明一事的终末又是另一事的开始,周而复始,周行不止,故名《周易》。又因乾卦为天,天尊地卑,故曰"周道尊尊"。 六十四别卦每一卦的每个位次上都可能有四种阴阳状态,于是全部易卦系统就共有4096种不同的卦。 就是说简单的阴阳两种符号就可以演绎出4096种符号,就是说敌方即便破译出密码的一半仍然没有价值,因为只有阴阳对应才能读取完整的内容。” 在我的眼里,我的爷爷黄克星本来就是一个无法读懂的密码。他的人生本来就是一个秘密。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实际上又完全的不存在。他除了是黄克星之外,他还有很多名字,他还有很多的身份。在如游戏的人生中,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 第七章 阿玥的眼睛 我们避雨的这家人是奕车人家,男人的在修家具,女人在煮洒。孩子到城市打工去了。小酒坊里面弥漫着酒香。房子并不宽敞,庭院倒是宽大,但被雨占据了。我们一群人把奕车人家塞满了。男主人端出一盆花生,然后递过来一大碗酒,还没有喝,就感觉晕了。我抬着酒,看着哗啦啦的雨,我想这雨要是早来一个时候,我们不是看不到抢水这一幕了吗?就为一点水就可以打死人吗?那个尼玛是个什么人?但这个尼玛老人却说出了“商量”这个词语,“跟山商量,请山给我们红米,跟天商量,让天给我们雨水,跟布谷鸟商量,请它带给秋天丰硕的果实。你看,我们不是跟天空商量,天空就来雨了吗?”一个山野上的老人却能说出如此贴切和妥当的话,怎么说都不合适,可一个“商量”合适了,或者说除了这个词就再也找不到可以表达的词语了。可尼玛并不是读书人,更不是教授,他那里来的这样的学问呢?不,不是学问,是智慧。那一个在山野土生土长的老人怎么得来的智慧呢?他的见识是从那里得来的呢?那么只有一种违反常识的可能,他的见识得来于他的前世。 耿军问我,说:“喝酒啊。” 我问耿军,说:“领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耿军说:“问吧,我不是什么领导。” 我对耿军说:“阿索已经告诉我了,你是州扶贫办的主任,原来红河县的县委书记。” 耿军说:“咱们不说这个啦,你想知道什么,尽我所能。” 我对耿军说:“我想知道尼玛老人多大岁数了?” 耿军对我说:“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你还真问倒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他过去就一直存在,现在也一直存在,但我不知道他未来会不会存在。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他。” 我感到一阵背心发凉,我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我遇到了一些什么样的人,这是一个魔幻之地吗?这难道是一块真实的土地吗?可难道不是一块真实的土地吗?如若说不真实,难道说我面前的这些人和屋外的雨都是虚无吗?尼玛作为一个老人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岁数,而这个人与世界的方式是“商量”,他过去一直存在,不知道他未来会不会存在。这块土地和天空,这块土地上的人,一切都如梦如诗如幻如密语。来到这块土地,我是走进了现实还是走进了魔幻?是走进了真实不是走进了梦景?如果仅仅是我自己来到了这里,我相信我的神经已经错乱。如果说我的神经已经错乱,那么难道我的灵魂的一次次颤抖都是身体对我的欺骗吗? 在丙村的夜晚,我一直在思考耿军的话,他说尼玛“他过去就一直存在,现在也一直存在,但我不知道他未来会不会存在。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他。”在这个世界有的人就如尼玛一样,存在而不存在,我的爷爷黄克星也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我的爷爷黄克星在《秘密战线》中说:我们在易经的基础上又建立了一套系统“《奇门遁甲》”《奇门遁甲》是中国古代术数著作,也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为三式之首,最有理法,被称为黄老道家最高层次的预测学,号称帝王之学,最高预测学,其本质是一门高等的天文物理学,揭示了太阳系八大行星和地球磁场的作用情况。“奇”是指三奇,即乙、丙、丁,“门”是指八门即“开、休、生、伤、杜、景、死、惊”。遁甲则指六甲旬首遁入六仪即"戊、己、庚、辛、壬、癸"。《奇门遁甲》最初创立时,共有四千零九十六局,后改良为一千零八十局,到周朝时姜尚因为行军布阵的需要压缩为七十二局,汉代的张良得黄石公传授后,再次改革,成为现在使用的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十八局。由此可见《奇门遁甲》是中国古代很多代人共同研究的结果,它包含有天文学、历法学、战争学、谋略学、哲学等。现在《奇门遁甲》又通常被人简称"奇门"、"奇门遁"、"遁甲"。奇门遁甲共有四千零九十六局。这是四千零九十六种符号。相对于世界来说:“易经”和“奇门遁甲”都是天书一样的学问。就是说即便是敌方进入了易经系统,他还要进入奇门遁甲系统,在西方的谍报系统中就没有这样的人。 从迤萨到丙村的路上,我一直觉得有一双眼晴在我的身上,就是阿玥的眼晴,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和这个世界彼此为过客,我们的关系仅仅只是擦肩而过。 ------------ 第八章 系统病毒 许多年后,我的母亲告诉我,就在我离开北京的那天晚上,一夜之间,中央调查部凡是可以进出的门都拉起了警戒线,值勤的士兵都脸如铁色,仿佛如临大敌。没有特别通行证,任何人不能进出。人们都猜测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中央调查部会议室灯火通明,紧急会议正在召开,中央调查组组长唐卫东宣布说,我们内部出现了变节者,所有人员必须无条件接受组织调查。组织决定从现在起,暂时由我主持中央调查部的工作。 参加会议的有中央调查部部长赵寒冰,以及局里的中层以上干部。 参会所有人员脸色变得铁青,这是对中央调查部所有人员的忠诚度一次拷问。 唐卫东说,可能同志们都觉得突然,我也觉得突然,但这是事实,觎望西与组织失联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组织纪律严格规定的时间,觎望西已经不在中国境内,那么他去了那里? 赵寒冰说,我失职。 唐卫东说,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现在有许多个调查小组在等候你们,凡是最近几天和觎望西有过接触的同志,马上向调查组说明情况,凡是有故意隐瞒不报者,你就可能不再是我们的同志,大家不会不懂得这次问题性质的重要性。好,除黄卫国外,散会。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唐卫东和黄卫国两个人。 黄卫国像是对唐卫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说,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觎望西同志的是一个忠诚的人啊。 唐卫东说,我也不相信,但现在已经是事实。中央调查部的人,都是经过组织考查的,除了忠诚还是忠诚。他的足迹遍布世界,他曾经一直被国外组织追杀,每一次的向死而生,都让他获得了荣誉,在中央调查部,他的名字就等于信仰,等于坚定和意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变节者呢?倘若不是,他在那里?从现在起,不能称觎望西同志了。 黄卫国叹了一口气说,唉。 觎望西的失联使中央调查部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觎望西就是那个浮出水面的变节者了。 可唐卫东却说,我看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不到死那一刻,谁的忠诚都没有人敢下结论。 黄卫国说,这样搞下去不太好吧,搞得人人自危,不利于工作。 唐卫东说,系统出现了病毒不清除,将会给国家利益造成很大的危害。那我们都是国家的罪人。 变节者的出现造成的损失每一秒钟都在放大,唐卫东说,由于变节者涉及的级别,所有系统都必须关闭,至少是暂时关闭,必须取用备用系统,这个备用系统一直由你的父亲黄克星同志掌握,对这个备用系统你知道多少? 黄卫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黄克星同志虽然是我的父亲,但他一张纸片都没有留下,我自己都怀疑我有没有这样一个父亲。 唐卫东说,好,那我现在就带你去你父亲的办公室,我希望你就在今天晚上找到备用系统。把黄卫国带到黄克星的办公室,陪同人员取掉了门上的封条,唐卫东说,除了你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房间,过去是这样,现在和将来都是这样。我还有事要处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黄卫国说,我会让你失望的。 唐卫东厉声说,这是你一个军人的回答吗? 黄卫国说,这个时间,这个时间也太那个了。 唐卫东说,不要跟我谈条件,我要的是结果。说完,转身就走了。边走边说,找不到答案,你就给我死在屋子里。 母亲说那时候我的父亲黄卫国是中央调查部电讯局的局长,就在那一个夜晚,我的父亲的头发、胡子、眉毛在天亮之前全白了,白如飞雪。 ------------ 第九章 绝望的夜晚 我的父亲黄卫国站在我爷爷黄克星的办公室里,感到了办公室的阴冷,空气中弥漫中一种腐朽的味道,是那种长时间没有新鲜空气对流而产生的霉味,除了写字台、沙发和书柜上的灰尘,房间里的所有陈设都规规矩矩,黄卫国似乎能感觉到那个叫做父亲的黄克星的男人的味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味道,仅仅只是一种幻觉,因为黄克星拒绝任何味道,黄卫国记得那个叫做父亲的黄克星的饮食十分的清淡,衣服也是绝对的干净,所以他的身体根本就不会散发出任何的气味,如果说有,那就是只有父亲才有的那种眼睛里流出的关切和肢体发出的温暖的动作,除此而外,作为父亲存在的黄连克星就像是一个存在的虚无。吉普车把黄克星从部里送办回到后海,再从后海送到部里,后海胡同里没有人认识黄克星,甚至部里的人也不认识谁是黄克星。他阅读文件的时候总是戴着一双白手套,走路很轻,轻得没有任何印迹,他的衣袋里不会有任何的杂物,在家里,写过字的纸片一定会亲手烧掉。那时候黄卫国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只说是在科研部门工作,如果不是因为是自己的父亲,黄卫国都会认为这个叫做父亲的人简直就是一个怪物,一个神经病。黄卫国记得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数学很好,据说曾经是清华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能绘画,能弹钢琴,能拉小提琴,而且还有超凡的记忆力,这个叫做父亲的人经常把看过的书完整地复述出来,那时候黄卫国总是对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说,你偷看,你偷看,可他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叫做像样的男人偷看。 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也有陪他的时候,也会问他,说,长大之后有什么理想?黄卫国想都不想的说,当一名特工,那是世界上最刺激的职业。黄卫国记得这是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唯一的一次愤怒,对他说,当什么特工?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那是疯子的职业。应该去做一个科技工作者,去保卫我们的国家。 黄卫国说,不,我就是要做特工,做特工也是建设国家。 黄卫国没想到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说,荒谬,知不知道那是一个去死的职业? 黄卫国说,你怎么知道特工就是去死的职业?再说为了国家去死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居然愤怒地说,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黄卫国说,你是一个自私的男人,还是一个胆小的男人。为什么别人都有母亲我却没有?你每次都说母亲会回来的,在远方工作,但母亲在那里?我的母亲肯定是死掉了,所以永远不会回来,所以我说你是一个自私的男人,还是一个胆小的男人。 那是他们父子的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争吵,那天黄卫国看见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哭了,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文化大革命中父亲被揪斗,黄卫国才知道他的这个父亲在中央调查部工作,而且是“大特务”、“大汉奸”。 黄卫国抚摸着房间里的桌子和书柜,像是感觉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的存在,而一切都是冰冷的,什么也感觉不出来,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在他的生活中似乎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黄卫国打开书柜,随手拿出一本《周易》,翻开书,看见书的空白处写满了批注,但这些批注并不是汉字,也不是外语,如果说《周易》是本天书,那么他父亲的批注也是天书。黄卫国又抽出一个日记本,发现上面除了乐谱外,什么也没有。中央调查组组长唐卫东说的什么备用系统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但自己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消失之后,这个办公室就一直被上面命令封存起来,那就说明备用系统的存在不是一个传说,而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并且这个备用系统并不是建国之后建立的,而是延安时期就建立了的,代号“护国之剑”,口令,国有急难,剑必出。现在系统发生了危机,剑在那里呢?口令在那里呢?唐卫东那句狠话不是要他死在这里,是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真发生奇迹,在这个屋子里找到备用系统,那么死又何惧?但黄卫国知道奇迹不会在这一夜发生。此时的心情就如明明看见一颗子弹向自己的心口飞来,你却没有丝毫的办法。这各心境让黄卫国的身体一阵一阵的狂热又一点一点的冷去。 黄卫国在日记本的一堆数学公式中发现了一段批注,说:“汉语真是一种奇妙的符号,中国民族众多,有哈尼、彝、苗、傣、壮、瑶、回、布依、拉祜、莽人、奕车等世居民族。他们的语言本身就是一种密码,如果你不是那个民族的人,那么,他们当着你的面说要杀死你,你仍然不知道。”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黄卫国又在日记本上发现了一张地图。这地图说明什么呢? 黄卫国有一种直觉,备用系统一定就在这间屋子里,但在那里? 黄卫国听见屋外有下雨的声音,雨滴的声响像是数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黄卫国随手拿起父亲留下的曲谱,心又変得狂燥起来。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黄卫国却一秒一秒的绝望起来。 ------------ 第十章 谁是真正的变节者 在1983年那个那个绝望夜晚,我的父亲仇恨变节者,如果不是变节者的出现,或许这个不知道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的“备用系统”根本就没有意义。但我的父亲不相信觎望西会是变节者,这,太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底线,这个人曾经与他生死与共,是一个可以用死去捍卫忠诚的人,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变节者呢?我的父亲宁愿死,也不会相信觎望西是那个变节者。 我的父亲坐在黄克星的办公室沙发上想,如果觎望西这样的人都不可信任,那么到底什么样的忠诚才算是忠诚? 我的父亲抽着烟,他与我的爷爷黄克星相比完全是两种人,抽烟喝酒什么都会。所以,很多年前,我的爷爷黄克星就说过,象我父亲黄卫国这种人天生就不是做特别工作的料。 在我父亲的时间里,时间是静止的,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现在是1956年的冬天。 洛杉矶青花CHING店开始了新的一天,青花CHING是中国青花艺术品进出口公司在洛杉矶的分公司。黄卫国是分公司的经理。黄卫国在刚到的青花瓷瓶上看到了指令。这个洛杉矶大学定制的青花瓷瓶是一幅中国国画“富春山居图”,瓷瓶上密写的内容是指示他配合一个叫做觎望西的中调部特工护送中国科学顾墨回国,对时间、地点、接头暗号都作了详细的规定。(也许至今这个青花瓷瓶仍然还摆放在洛杉矶大学,但不会有人知道它上面天书一样的符号)。 这个叫做顾墨的美籍中国科学家黄卫国是知道的,因为组织上为了这个顾墨的回家花尽了心思,想了种种营救的办法,但都没有成功。这一关就从1943年关到了1956年。在世界人权组织的干涉下,美国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允许顾墨回到中国。国内得到的消息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决定在顾墨的回国途中,将顾墨打死在公海上。组织得到这个消息后,十分的气愤,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美籍中国科学家顾墨营救回国。 黄卫国勇气是有的,但内心还是充满了恐惧,因为指令的意思很清楚,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现实世界根本没有绝对的事情。 1956年11月11日这一天,黄卫国上了洛杉矶到中国的轮船。 黄卫国裹着一件灰色的尼大衣,腋下夹着一个包,提着一个黑色的小皮厢,来到二层的客舱里,黄卫国推开了门,见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中国人,黄卫国问道说,请问先生,这里是211吗? 白发苍苍的中国人说,是。 黄卫国说,哦,总算没找错。 黄卫国放置好自己的行李厢,来到门口坐下,他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读了起来,鼻梁上的墨镜差不多遮了他的半张脸,海风扯乱他的头发。他看见船舷边上看风景的人身上有枪,黄卫国想用心记住他们的模样,小声地读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时一双黑色的皮鞋走到他的跟前,用汉族问道说,请问先生,“天地合,乃敢下君绝”这两句在唐诗里面有吗? 黄卫国说,哦,没有,不过在楚辞里面应该有。 黄卫国抬头看见了一张儒雅的脸,脸虽然儒雅却没有任何特点,是属于那种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被人记住的脸。 来人说,离家多年,也就记得刚才这两句了。谢谢,打扰了。说着,转身进了旁边的212客舱。 汽笛长鸣,轮船离开了洛杉矶。 黄卫国拿着书进了客舱,听着这个白发苍苍的中国人说,终于离开了地狱。 黄卫国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顾墨,顾墨不知道黄卫国是什么人。看着眼前的顾墨,黄卫国忍不住得心痛,13年,是什么把这个风华正茂的美籍中国科学家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黄卫国想,其实不是每个人都愿生活在仇恨之中,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你不得不去仇恨。黄卫国对老人问道,说,先生是中国人? 顾墨说,对中国人,这人啦,离开祖国的时间长了,才觉得故园是那样的亲切,让人运魂思梦绕。自己的家园才算家呀。你也是中国人吧? 黄卫国说,对,中国人。先生是到中国旅行吧? 顾墨说,不,我是回家。看先生的样子是移民美国了吧? 黄卫国说,不不不,生意,就是把中国的瓷器进口到美国,美国人喜欢中国的瓷器。 顾墨意味深长地说,美国喜欢中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个是五千年的文化,一个是三百年的历史,那一个东西多呢?丝绸、瓷器、黄金白银、他们恨不得中国都是他们的。什么是帝国?所谓帝国,就是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 黄卫国说,先生真有学问。 顾墨说,就是学问害死了我呀。 黄卫国故作什么都不懂说,学问还会害死人? 顾墨说,是呀,学问也会害死人。提醒黄卫国说,在别人的国家做生意,一定要谨慎。 黄卫国说,谢谢先生提醒,我会的。等回到中国,我请先生吃最好吃的中国菜。 顾墨说,馋死人了,真是很期待啊。 黄卫国说,我还不知道先生高姓。 顾墨说,我姓顾,名墨,墨子的墨,只要是中国人就知道墨子,兼爱历非攻,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武力就能解决的。 黄卫国说,老子,孔子,墨子,知道一点点。这是一段遥远的旅程呢,顾先生好好休息休息。 顾墨说,我会的,思国成病啊,相反没有睡意。 213客舱,住着一胖一瘦两个FBI的人。他们的交谈用的是印弟安人的土语。 瘦子对胖子说,海恩你说他妈有意思吗?一颗子弹的事,偏要他妈跑这么远,这都是娼妓的想法,以为在公海上人家就不知道是美国人干的了吗?扯蛋。偷偷摸摸的总以为别人不知道,实际上别人清清楚楚。 胖子海恩对瘦子说,我说托马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总是轮着我俩来干。 瘦子说,这是什么事? 胖子说,咱们就做杀人的事情。 瘦子说,我说嘛,这人都被关了十多年了,人都关傻了,死与不死有什么区别?不杀还节约一颗子弹。 胖子说,白宫不放心啦,科学家,知道的东西太多,所以这人太聪明也是麻烦,无缘无故被关了十多年,结果还是一死,想想也是够惨的。 瘦子说,我兄弟朝鲜战争结束后回到家,可整天疯疯颠颠的,看病吃药也没有,就如中了邪似的。 胖子说,你兄弟算是幸运的了,我哥哥去了越南,生死都不知道。 瘦子说,最近我老做恶梦,总是梦见那些被我杀掉的人来找我。 胖子说,我也是,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一辈子就这样杀下去吗? 瘦子说,行动处就是人们说的FBI的屠夫,除了杀人,什么都没有。同样在FBI,区别可大了,你听说奥尔瑟雅了吗?传说在非洲的时候做了一个中国商人,据说他的屋子里堆满了钻石。 胖子说,这在FBI不算什么新闻,娜斯塔西娅那个苏联婆娘,手里攥着的是石油王子,战争在死人,可战争也让有的人富得淌油。 瘦子说,别人都有退路,我们却什么都没有,所以老子一听见什么美国利益心里就来气,谁的美国利益?既不是你的美国利益,也不是我的美国利益,但我们还为它卖命。 胖子说,不说了,咱们还是干好屠夫的事情吧。你说和科学家一个客舱的那人会不会是中共特工。 瘦子说,不像,不要草木皆兵的,在FBI的眼里,美国的大街上全他妈是间谍,那有这么多的间谍?这是病。就像在医生的眼里,人类都有病。再说了,一张纸都没有让他带走。否则,至于只派我们俩个人来执行这个任务吗?白宫这样做主要是想给国际社会一个交待,做个样子,如果让他死在美国,那就伤了所有华人的心。让他体面地死在公海,什么人都找不到话说。 瘦子说,睡吧,就当是一次观光旅游。 黄卫国发现这个和他接上头的男人常常靠在客舱门口的栏杆上看着大海,一站就是半天。黄卫国看得出来,他好像是在看着大海,实际上他的眼睛都停留在213客舱。 日出日落的时候是站在栏杆边上看大海的人特别多的时候,过了这个时间,人们就又回到客舱休息。科学家顾墨偶尔也会站在栏杆边看看大海,但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客舱里自言自语。胖子海恩和瘦子托马斯几次都想趁顾墨看日出日落的时候随手把顾墨丢到海里面去,可每当这个时候都会遇上212的中国男人看着他们。只好放弃对顾墨的谋杀。 轮船在日出日落中靠近公海,这已是离开洛杉机的第六天了。 这天的大海日落出奇的凄美艳丽,在宽阔无边的大海上,一只邮轮完全可以被大海省略,就像是一滴水完全可以被天空的雨省略,即便是巨大的海船航行在汪洋般的大海上,仍然是那么的孤独,这种孤独感会传递给船上的每一个人,在靠向坚实的大地之前,这种遥远的旅行都会产生一种虚无的浮悬感,仿佛天空上的云朵,无法抵达天空,也无法靠近大地。当太阳掉进大海,黑暗便从深渊一样的大海中飘浮上来。 时至半夜,胖子海恩和瘦子托马斯撬开了211的门,瘦子用枪顶着黄卫国低声说,你出声我就开枪。胖子用枪顶在顾墨的心口说,顾先生,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出了公海就进入中国海域,美国太远,你的灵魂无处归家,现在好了,顺着中国海,你的灵魂应该找得到你自己的家,我们也算是尽心了。 顾墨说,你们是谁? 胖子说,顾先生是明知故问,除了FBI,谁还会如此尽心? 顾墨愤怒地说,你们太无耻,把我杀死在美国不就结了,还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胖子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何必跑这么远来,可我们上头或许不这样想,像你这种身份的人不能死在美国。 瘦子对黄卫国说,本来跟你无关,但你看到了你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你了得死。 瘦子的死字还没有说完,黄卫国突然双脚飞出,快如闪电,猛如雷击,竟然将胖子瘦子一并踢出舱门,胖子和瘦子没有料到中国书生如此生猛,有如此劲道,一下有点懵,两人躺在甲板上还没有站起来,黄卫国已经飞身出了客舱。胖子和瘦子爬起来时,看见211客舱门口已经站着了一个中国男人。胖子和瘦子与黄卫国对峙,中国男人将军一样站在211门口,看着他们,好像面前这场战斗与他无关。胖子与瘦子明白了这俩人是冲着科学家顾墨来的。胖子和瘦子一左一右对黄卫国形成夹攻之势,两支枪同时指着黄卫国,黄卫国突然暴发一个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空中连腿击出,胖子和瘦子手中的枪都被瞬间击飞。被击飞的手枪在空中落下,在空中还没有落地的黄卫国再次腾越把落下的手枪接在手中。胖子和瘦子再次懵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国功夫?杀遍天下的胖子和瘦子作为FBI行动处的屠夫不是没有见识过中国功夫。可真没有见识过这种快如闪电的拳脚。胖子拳头上打出的力量其暴发力有一百公斤,可是无法靠近黄卫国。黄卫国向瘦子射击,瘦子应声倒下。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发出的声音并没有惊醒轮船上的旅客。黄卫国面对胖子一个人的进攻显得更加的自信。但胖子突然放弃了对黄卫国的进攻,直逼211门口听中国男人,中国男人面对胖子的进攻居然不避让,胖子的拳击向中国男人,中国男人被胖子的力量打退进客舱,胖子醒悟他要击杀的是科学家顾墨,而不是这两个中国男女。胖子巨大的身躯飞进客舱,持刀刺向顾墨的胸膛。就在这时,中国男人的身体飞样的挡在了顾墨的面前,胖子的刀刺进了中国男人的心口。胖子刚想搅动手中的刀,子弹在他的身体中爆炸开,胖子松开刀柄,整个身体像巨石一样的坍塌在地上。中国男人和黄卫国一起将胖子和瘦子的尸体推进了大海,迅速擦干净了客舱和甲板上的血迹,中国男人终于昏倒在211客舱,心口的血仍然在流,黄卫国打开他的小皮厢,给这个中国男人清洗伤口,进行包扎,打针。继尔将这个男人扶躺在客舱里他的床上。忙完这一切,才对顾墨说,顾先生,你受惊了。 顾墨说,是他拚了命的救我,是你们拚了命的救我。 黄卫国说,是的,顾先生,我们可以死,但你必须活着回到祖国。 顾墨问都不问自然知道了眼前这两人的身份,握着黄卫国的一只手说,谢谢你们,谢谢祖国。 这个中国男人直到第三天太阳从海上升起的时候才醒来,醒来时问黄卫国说,顾先生呢? 顾墨握着中国男人的手说,我好着呢。 中国男人说,只要顾先生平安,死都值得了。 顾墨一时眼潮。问道说,还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中国男人说,姓觎,名望西。 顾墨说,觎,这个姓不多。 黄卫国看得出来,不是觎望西不善于进攻,而是更像是守门员,为了顾墨先生的安全,他情愿以命相守。不惧任何进攻。这看起来是守势,实际上是最坚强的进攻。因为你的进攻有多强大,他的坚守就有多强大,除非他倒下,否则你越不过他的身体。黄卫国于是记住了这个男人的名字,记不住他的脸,一张儒雅却让人记不住的脸,一张在芸芸众生中不会被人在意的脸。是万千沙中的沙,是海中的水。真正的伟大的特工,就是睡在你的身边一辈子,你也不知道他是特工。因为,这才是特工的本质和精髓,不为人知。 1956年冬天的这个黄昏,顾墨船靠中国上海。中国科学家顾墨在黄卫国和觎望西的护送下回到了祖国。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次特别任务而已。所以,黄卫国不相信,一个可以用生命捍卫忠诚的人怎么可能是变节者,倘若他不是,谁是?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是那样的漫长。黄卫国不敢再想下去,当务之急,是“备用系统”在那里? ------------ 第十一章 奕车女子,喜欢你就说出来 中国红河,我和我的同学们行走在红河的大地上,对北京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对我的父亲遇到了什么事情也是一无所知。除了音乐,我自然也不会去关心我那个一年见不到几次的父亲。 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我们是无法想象仅仅是为了一点点水就争抢的事情,无法想象,也不会有人来想象。这倒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关心的也是自己的生活。就如我们喝酒的时候,我们不会去想,这酒是怎么酿造的,我们吃着米饭的时候,我们不会去想这个米是如何长成的。自从走进云南,在云南的小火车上,听见阿索的即兴演唱,再到尼玛的问天,都让我不由自主的在想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音乐?什么才是音乐的本质?音乐的力量从何而来?什么民族音乐什么西洋音乐?不管音乐有多少种形式,如果这种形式不被人心所接受,那么,这样的音乐都是失败的。对于崇拜西洋的叶赫娜他们来说:他们的云南之行就是走马观花而已,对我而言则是一次寻找之旅。 一场等待已久的雨仿佛把所有渴死的鱼全部激活,人们干枯的身体一下活了过来,干裂的大地似乎在这时有了心,有了灵魂。 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犹如一支千军万马的部队,来如排山倒海,去得悄无声息。 耿军望着苍天感激地说:“山上的沟渠水库肯定都满了,这个秋天有盼头了。” 空气中似乎还有雨滴的流动,田野里的风有了湿润的气息。 夜色笼罩了村子,村子里到处是喧哗的声音,有人歌唱,有人在往田野里牵大灯,还有不知所以的狂叫,像是有一个盛大的庆典要开始。 阿索对我说:“为了感谢雨,今晚全村人都要给苍天还一个许诺了的承诺。” 我问阿索,“怎么还有猪的嚎叫声。” 阿索说:“不但有猪的嚎叫声,还有宰羊杀鳮的,为了庆贺。村子里头今晚要摆长龙宴。本来这个活动是要秋天后的十月。高兴嘛,尼玛对天说了,只要下雨,我们就摆长龙宴感谢苍天,尼玛许诺了,当然要兑现。” 我们避雨的奕车人家正准备杀鸡。 我对阿索说:“我想到村子里转转。” 叶赫娜他们几人也说:“我们也想去。” 阿索说:“当然可以。” 阿索转头对阿玥说了几句,又对我们说:“就让阿玥带你们去。” 走在村子里,我们看见各家和各户都在往大门口搬桌子。就像汉族的过年一样。 叶赫娜为了在阿玥面前卖弄她的英语,说:“我闻到了米香。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味道,有辣椒、芫荽、菠菜、薄荷、白菜、萝卜、魔芋、南瓜、生姜、洋芋、花生、茄子、苤菜,不对啊,有些菜的节令不对啊?” 我对叶赫娜说:“有什么不对的,要说不对,是因为这地方不对。要说对,是这地方对了,江边河谷到梯田之上,海拔距离相差两千米,就是说江边属热带河谷,一千百五百米以上则是属于山区,你说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什么食材没有?什么食材不可以有?可是,田里面没有水,秧苗是栽不下去的。至于菜园子里的瓜果蔬菜,他们是挑红河里的水浇灌的。” 阿玥用英语,说:“香是香,但吃的是汗水和心血,不容易。” 阿玥的穿著还是露胳膊露大腿的,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即便是叶赫娜这种自以为前卫的女孩子也不敢这样穿,可阿玥如此穿,你却不觉得有丝毫的别扭,在云南的红河所有的奕车女子都是这样穿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穿的。 叶赫娜对阿玥说:“你在英国呆过吗?” 阿玥说:“呆过。在英国呆了两年,在法国呆了两年。但我不喜欢那种生活,不喜欢那里的空气,不喜欢那里的人,因为,他们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与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也不想努力去认识任何人。不管是在英国还是法国,我都找不到人说话。所以,我回来了,在这里,他们能听懂我说话,我也能听懂他们说话。” 阿玥用英语跟叶赫娜说话,眼晴却看着我,不闪避,不躲避。没有汉族女孩的那种所谓矜持和羞涩。好像是问我,说:“你为什么就不敢正面的看着我呢?” 阿玥对叶赫娜说:“但我还是会去法国的。我想组织一个奕车女子乐队到法国去。让世界上的很多人知道我们奕车女孩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让世界知道我们奕车的歌谣是世上最动听的歌谣。只是这个想法还不成熟。我到法国的红磨坊唱过,很受欢迎呢。” 听阿玥说她在红磨坊唱过,我都有些不相信,但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村子里搭了一个祭台,祭台就搭在梯田上,祭台的背后是梯田,祭台的前面是村庄,祭台上摆着祭奠用的猪头,鸡、鸭、鱼、花生,瓜果,红蜡烛,松枝。长龙宴从村里一直延伸到梯田。没有过多的修饰,也没有必要修饰,天地本身就是最好的舞台,天、地、人本来就是自然的一体。没有导演,自己就是演员,所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生活。 龙蛇一样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整个村子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夜空之下的大食堂。来来往往的奕车人、哈尼族人、彝族人衣著他们的盛装,哈尼族以彩色为主,奕车人以靛色为主,彝族人以黑色为主。村子变成了集市,更像是一个以天空、大地、村庄为背景的舞台。 我们作为客人被安排坐在龙头上的一桌,靠近祭台。 祭事活动由尼玛主持。 没有任何的铺排,也没有多余的开场白。活动起于尼玛的诵唱和舞者们的舞蹈。 在天空、梯田、大地巨大的背景下,尼玛的诵唱毫无来由的响彻云霄。尼玛的诵唱没有了烈日阳光下的愤怒和质问,没有了如泣如诉的诉说。 诵唱中充满了感恩,充满了温暖,甚至如情人的窃窃私语。 阿玥把尼玛的诵唱翻译说: 雨神吗? 请你上坐 今夜我们倾其我们的所有 如果世上还有最珍贵的食物 那就是我们的真心 你都看见了 田里的谷子和树上的果实 全是你给我们 春天的花和秋天的丰收 全是你给我们 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给出 我们的一切 最好的酒不算什么 最好的果实不算什么 我们献上的是虔诚 我们献上的是信任 我们献上的是善良 还有我们的勇气和勤劳 神啊 你和我们一样辛苦 今夜坐下来 和我们一起 喝酒唱歌跳舞 …… 尼玛的声调由高音到低音,又由低音到高音,再由低音到高音,反复的轮回,期间是舞者的伴唱和合音。如此,祭台上好像存在的是一个乐团。尼玛的声音如涓涓细流,伴唱音起的时候,涓涓细流就汇成了奔涌咆哮的江河,待合音起的时候,奔涌咆哮的江河就成为沸腾的大海。一二十个人的诵唱却能达到一个乐团的效果,在音乐的领域里这是一个奇迹。 尼玛是与神的沟通者,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表演训练,看他专注的神情,真有人达到了他的这个境界,那必然是一个表演的天才。但他不是,他是尼玛。他不是在表演,他是帮人们达成一个许下的心愿。 仪式完成,整个村庄就狂欢起来。喝酒的,跳舞的、唱歌的、拉琴的、弹三弦的、弹吉它的、吹口琴的、拉胡琴的,弹月琴的、吹木叶的、吹口哨的、猜拳行令的、男人跟女人拼酒的、年轻女孩和男孩说着说着悄悄话就消失在村子背后的、喝醉了发酒疯的------笑声、俏骂声、歌声、舞蹈声、琴声弦声、吉它声、口琴声、胡琴声、月琴声、木叶声、口哨声不绝于耳,这仅仅只是一个狂欢之夜的开始。 看起来今天晚上的这个狂欢仅仅只是为了一场期待已久的雨,其实并没有如此简单。如此的狂欢,是人们艰难等候的一次释放,更多的则是有了一个可能的盼头。如果没有这场雨,那么,连盼头都没有。如果说夜晚真的只是一场演出的话,那么,除了我们几个外来者,在场的恐怕没有一个虚伪的演员,他们没有必要虚伪,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懂得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虚伪和怎样虚伪,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天地神人,共生共存。 月亮升了起来,人们在地点燃了篝火,男男女女的的人们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耿军跟我们敬酒,说:“遇上就是缘份,你们从北京来不容易啊。国家太大,我们跑得多的地方就是到州府开会,再就是这山里了。咱们这地方的人,跑东南亚的人不少,我们阿玥小小年纪就去了英国、法国。我酒多了,话也就多了,来,为我们的相遇干一杯。” 耿军接着说:“这第二杯酒,还是为相遇,你们如果不到红河县来,会碰到我们家阿玥吗?天下最漂亮的奕车女孩子,听说小黄你还为阿玥拔刀相助,这不是缘份又是什么?我的经验就是很多人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见到了。这些村子我自己都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许多人都叫我耿军,但我真的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你们敢说你们还会到这地方来吗?” 我对耿军说:“这个话还真的不敢说:像我们的叶赫娜同学如果去留学,那北京也指不定回来几次,好,咱们为相遇干一杯。” 耿军说:“这第三酒的理由呢,就是为了想念。希望你们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想起红河、迤萨、丙村这些个小地方。我退休了,我就回到宝华乡或者阿扎河乡来,看着这里的梯田、云海、听着他们唱歌,自己喝着茶,那就很知足很满足了。我也到过不少地方,都说那里那里是天堂,但我还是喜欢这小村子,或许自己喜欢就是天堂吧。如果你们会想念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你们的天堂。我们小地方的人,见识浅,乱说了哈,来,干下这一杯。” 耿军真是好酒量,挨着挨着的一个三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给他敬酒,他就被一个奕车女子拉去跳舞了。看着耿军在舞蹈的人群中大步醉步的飘然若飞,像一只飞翔的大鸟,更像一片起伏的云。醉眼看见耿军在奕车女人中手舞足蹈,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这一刻,我们才是少数民族,在我们之前,或许他们真的没有见过北京这么远的地方来的人,我们成了远方尊贵的客人,扶贫办的小刘和小顾跟我们敬酒,接下来是阿索跟我们敬酒,再接下来是村子里面的男男女女来跟我们敬酒,他们都不讲汉话,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阿索就是翻译,但翻译的都是同一句话,“远方尊贵的客人,请你喝醉。这是我们奕车女人酿的酒,奕车酒。”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觉得手中的酒特别的温暖,根本就不推辞,一杯接一杯的把酒倒进了自己的嘴里。这时我才发现我身边的人都不见了,我醉眼朝人群中寻去,看见了叶赫娜、宋知秋、夏听泉、杜润涧,我的同学们全像耿军一样,变成了飞翔起伏的大鸟,变成了轻盈的云朵。生活总是把我们变成厢子,锁得死死的,一旦把锁打开,渴望的心便全部的跳了出来,这一刻便是如此。 一个老人站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他的嘴角在动,可我不明白他表达什么,这个人看上去很眼熟,阿玥对我翻译说:“祖公说,他要敬你一杯酒。”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唱歌让人心碎的尼玛吗? 尼玛对我说:“你会再来。” 我对老人说:“应该会。” 尼玛说:“一定会的。” 我上前拥抱了尼玛,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拥抱他。老人也紧紧的拥抱我,好像我们认识了许久,这一拥抱不过是久别重逢而已。 尼玛离开我,转眼就在人群中不见了。 阿玥用英语问我,说:“你们有什么约定吗?” 我对阿玥说:“没有啊,没有什么约定。” 阿玥问我,说:“你还能喝吗?” 我对阿玥说:“当然能,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你没有跟我敬酒。” 阿玥对我说:“真要喝吗?” 我对阿玥说:“当然。” 只见阿玥倒了两碗酒,递了一碗给我,说:“来,我的救命恩人,敬你一杯。”说完,就一饮而尽。说:“这回该你啦。” 我当然也是一饮而尽。 阿玥拉着我的手,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轻得如烟如风,好像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虚无。阿玥的手温暖沁心。阿玥领着我在跳舞的人群中穿梭,在拥护喧嚣的人群中我的身体居然跟着阿玥像鱼一样的左右逢源,世上的事情真是难以想象啊,即便是马上重复一次,我想也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但在这一个夜晚做到了。人生就是这样,太多的事情,实际上经历就经历了,却是完全不可以复印制的,比如这一个夜晚,过了,它就成为一个记忆。跳着跳着,我就觉得自己融化了,消失了,不存在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声音,火,灯,人群,歌声,完全都远去了,除了阿玥温暖的手,一切都消失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时,阿玥坐在我的床边,我的手还一直捏着阿玥的手,我赶紧放开,说:“阿玥,对不起。” 阿玥说:“这样喝,会醉死的。” 我问阿玥,说:“我的同学们呢?” 阿玥说:“他们都没醉,我阿哥带他们到撒码坝看云海去了。” 阿玥扶我起来坐着,递给一杯水,说:“这是野生蜂蜜水,醒酒的,我看你喝醉这样子,真不像是个汉族。” 我对阿玥说:“我没说自己是汉族啊。” 阿玥说:“那你是什么族?” 我对阿玥说:“我是满族。黄只是汉姓。我出生在沈阳,后来到了北京。” 我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述着这次云南红河之旅的发现,第一,这是世界音乐史上的一个重大发现,原来国际上的观点就是中国没有多声部音乐,事实上,在中国的云南红河存在,这些都有大量的材料范本足以证明,我相信,随着音乐调查的不断延伸,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发现。第二,关于多声部。第三,表现形式。 记于1983年春天 阿玥问我,说:“写什么,这样专注。” 我回答阿玥说:“重大发现,国际上有一种学术观点,认为中国没有多声部音乐,但我在你们这里发现了。” 阿玥偏着头问我,说:“这很重要吗?” 我对阿玥说:“当然重要,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发现。” 阿玥说:“不懂。” 我对阿玥说:“嗯,这是一个学术问题。不过,我可以跟你打一个比方,有人说在世界的所有民族中没有你们奕车人,但你们站出来说,怎么没有呢?我们难道不是吗?然后世界站出来说,哦,原来真的存在。” 阿玥摇头说:“还是不懂。”阿玥跟我说话的时候,眼晴总是直视着我. 我不明白,一个不会说一句汉语的人,英语却如此流利,而我一个会说汉语的人,英语却说的结结巴巴。我不敢和阿玥的眼晴对视。她的眼晴就如汪洋亦如天空。她虽然换了衣裳,但还是第一次相遇那个造型。 阿玥对我说:“歌是用心唱的,美丽的东西是用来欣赏的。难道我不好看吗?你都不愿意看我。我看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不多看呢?” 我想对阿玥说:“这个这个?” 阿玥对我说:“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握在手心的才是真实的,如果你明天就离开了,你说我喜欢有什么用呢?” 我不能和阿玥这样谈下去,我避开阿玥的话说:“我们到村子里走走。” 我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了,这一点铺垫都没有的喜欢,让我感到惶恐。 阿玥伸手挽住我的胳膊,我对她说:“同学们看见不太好。其实我真的喜欢阿玥这样做。” 阿玥说:“人家是一对的一对,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 我对阿玥说:“我怕乡亲们看见,说你闲话对你不好。” 阿玥却说:“别人说什么关我什么事?” ------------ 第十二章 因为每一次离别都是永别 应该是1939年吧,我的爷爷黄连克星在日本特工的逼迫下,不得不从红河的迤萨逃到了越南西贡。 那是1939年秋天一个细雨霏霏的夜晚,我的爷爷黄克星准备以身殉国了。 在越南西贡法国人开的夜总会里。一个自称阮香玉的西贡妓女请我的爷爷跳舞、喝酒。我的爷爷在等一个人。但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在异国风情的舞蹈中,我的爷爷和西贡女子喝着鸡尾酒。醒来的时候,我的爷爷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铐了起来,显然是掉进了圈套。由于远东支部出现了内奸,按图索骥,日本“影佐机关”追杀到了西贡。坐在我爷爷面前的西贡妓女原来就是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对我的爷爷说:“黄克星,代号迤萨,你就是中央特科在东南亚的影子。原来属于共产国际远东支部,现在属于中央特科,帝国一直在找你。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世界上没有永远不破的堡垒。你是帝国的敌人。你曾经的身份法国汇理银行经理、徐碧雅洋行经理、龙东公司经理、迤萨华人商会副会长、教师、校长、商人、蒙自县长、军统云南专员、蓝衣社成员、越南华商、大锡帮帮主,还有许多身份我就不一一叙述了,你的真实身份是中共特别党员,毕业于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受训于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克格勃)。你我同为满人,你为何就没有失国之痛?反而帮助汉人。你是满人的判徒。我暂不说你对大日本帝国的对抗。单以民族大义,今天我也要杀掉你。但你是帝国的敌人,我必须将你押送东京,接受帝国的审判。” 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满人汉人,就以你投靠敌国,就是通敌谋逆之大罪”。 川岛芳子说:“我是借帝国之力完成我的复国之梦。你不但是帝国的敌人,还是我们满人的敌人”。 我的爷爷对川岛芳子说:“我都不知道怎么骂你,开始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一个西贡妓女,现在才知道你他妈就是日本人的一条狗。你甚至不如一条狗。亏你还是一个什么‘格格’,你的复国就是做一条狗吗?你不知道日本人在东三省杀死了多少人吗?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被你残杀的有多少人?所以你是满人的耻辱”。 川岛芳子说对我的爷爷说:“我马上杀死你”。 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杀死老子,就成全老子成了国家的英雄,老子不死就是小日本的克星”。 川岛芳子说对我的爷爷说:“你必须死”。 一个女子进来给川岛芳子送上一杯酒,愤怒中的川岛芳子一饮而尽,喝完酒, 川岛芳子突然的狞笑起来,像被一种力量所控制,丢掉手中的枪,狂笑着离开了房间。一个黑影从破开的屋顶树叶般落下来,抱着我的爷爷重新飞上了屋顶。站在西贡河边,黑衣人取下面罩,我的爷爷激动地说:“是你”。 C对我的爷爷说:“你已经暴露了,迤萨是不能回去了。延安对你的工作十分满意。日本人在疯狂地找你。延安指示有二,一是回延安,二是到缅甸。如果不回延安,你在任何一个地方的处境都十分危险。川岛芳子被我用了蛊药,他已经认出你来。所以回延安应该是个最好的选择。” 我的爷爷对C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C对我的爷爷说:“不可能,服从组织,你是知道的。否则对准你的枪口就是我”。 我的爷爷对C说:“那么我还是去缅甸吧,我的战场在前线”。 C对我的爷爷说:“走,上船吧,马上离开,等川岛芳子醒来,就走不掉了。不死,终会见面”。 我的爷爷边上船边小声说:“你咋不对我用蛊药呢?”C听见了,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C对着我上船的爷爷的影子说:“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的爷爷没有听见。 看着船离开,C脱掉身上的黑衣,一下成为一个曼妙身影的丽人。转身离开西贡河,不敢悲伤,不敢哭泣,不敢回头,因为每一次离别或许都是永别。 没有人不面对死亡,但死亡总是有着不同的价值。死常常比生更加的绝美。 我的爷爷黄克星在离开西贡的船上,望着岸上的C的影子变成虚幻,我的爷爷黄克星想C怎么会放蛊呢? 我爷爷依稀记得在野史《清稗类抄》中对盅的记述是:放盅的人将白蚁、螳螂、蜘蛛、蝎、螨、晰蜴、蛇、壁虎、青蛙、蟾蜍往一个巨大的水坛子里装,然后又将青竹螵、蜈蚣、红蜘蛛放进坛里。每放一次,坛里都会响起一阵激烈的拚打和撕杀。放盅人面无表情地听着,坛里的战争结束后,他又放进一支队伍,于是,由他导演的中战争便又重新开始。最后的撕杀完结之后,坛里就只剩下表竹螵了,放盅人将表竹螵用火烤死后,辗成粉末,这便是盅药。在云南和贵州关于放盅的传说实在太多了,并不是传说,但C是从那里学会放蛊呢? ------------ 第十三章 奕车女子,世上最美的女子 转眼间,我们到迤萨城就有一个星期了。 在走进迤萨之前,我跟这块土地毫无关系,如果不是云南采风,或许永远不会有关系。云南是中国的边疆,在人们的心目中,云南已经够遥远,而迤萨又在云南的哀牢山深处,对于一个没有到过的人来说,是想象都难以抵达的地方。谁会想到在这如此偏远的地方居然隐藏着一个叫迤萨的城?让我猛然觉得实际上这个世界一直隐藏着许多我们并不知道的秘密。这里的气候从江边河谷的热带雨林气候到山区的寒冷气候均有,植物的种类也是从热带延伸过度到大陆性气候。所以在这里,既可以看到热带的芒果,也可以看到高寒地带的矮树丛林。迤萨城的气候是亚热带气候,迤萨城从天天开始就会慢慢被稻谷、甘蔗、香蕉、荔枝、芒果、龙眼包围。这个离城市中心很远的城,居然有11条通往东南亚的道路,但看着满眼的群山,我还是纳闷,修建这些大宅的砖、瓦、水泥是从那里运到迤萨城的?是怎么运到迤萨城?“迤萨”的意思,翻译成汉族,就是干旱缺水的地方。为什么会把一个干旱缺水的地方选作城池呢?一条大河从这边蜿蜒通过,这是多好的水呀。如果把迤萨城修建在大河边将是多好的事情。但迤萨城选择的山,也选择了干旱。并且新建的房子也没有向大河靠近,而是向更高的山上延伸。站在迤萨城,我自己以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俯瞰群山,如果说这是优点的话,谁愿意只看群山而没有水喝呢?当然,走进这块土地,这仅仅只是匪夷所思之一,还有太多的匪夷所思。走进迤萨城,我拔刀相助英雄救美,反倒成为笑话,这是匪夷所思这二。阿猛仅仅为了一点水就殉水而死,这是匪夷所思之三。再就是发现的哈尼族多声部唱法,这也是匪夷所思。 这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土地,突然间走进了我的生命,走进了我的心中。很多年以后回想往事的时候,才发现它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 我们往返于从迤萨城到宝华乡、或者是从阿扎乡到迤萨城。我因为生病,没有到撒玛坝,只不过从山顶上远远的看了一眼。我着魔似的希望在这块土地上行走。回到迤萨,叶赫娜他们四个人却再也不愿走了。他们修的是西洋音乐,本来对这次采风所抱的态度就是看风景而已,但看风景他们也觉得太累了。 叶赫娜对我说:“黄子衿同学,你爱怎么走怎么走,千万别再让我们跟你跑,打死我,我也走不动了,你饶了我吧。” 宋知秋也咐合说:“组长同志,我们这次纯粹是陪太子读书,我们除了看到跳神和死人,你说还有什么看头?你知道我主修的西洋音乐理论,看去看来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你不想把我累死。你就放了我吧。我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叶赫娜和宋知秋都不愿再走,夏听泉和杜润涧肯定也不愿再和我一起下去了。果然,叶赫娜和宋知秋才说完,杜润涧就接过话说:“组长同学,不是我不愿陪你,除了山还是山,除了云海还是云海,我真的看不出这里的山和这里的云海和别处的山和别处的云海有什么区别。再说,民族音乐又不是我的研究方向,我们回去就得做论文了,所以别怪兄弟不陪你,你让我消停消停。” 我对夏听泉说:“看来你也不愿去了。” 夏听泉对我说:“大哥,你看,不去吧,你一个人,有失兄弟情义,去吧,你看我真的找不到理由。真的没啥意思。我劝你也别去了。可人家这些地方上的同志,又把咱们这次来很当一回事,都不去吧,咱们整天在这里白吃白住的打扰人家,都不去不合适。反正你是组长,你就作为我们的代表,你告诉阿索,就说我们整理采风的材料,兵分两路各行其事,这样大家都有个交待,都说得过去。” 我对夏听泉说:“你想得真周到,你应该做组长的。” 夏听泉一脸的坏笑,说:“我还不都是为你着想。” 我对他们说:“不去就不去,拉倒吧。咱们本来就是两条路上的,你们要去的是资本主义,我只能往山沟里跑。命运不一样呀。” 杜润涧打趣我说:“黄子衿同学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民族音乐是什么?是国乐。咱们有一天,真是去了国外,那是什么?那是背井离乡。” 我对杜润涧说:“懒得跟你们瞎扯。你们想玩就玩,想睡就睡,我跟阿索约了在县委见面的。” 我在县委遇见了阿索,阿玥也在,阿索对我说,县委十分的重视我们从北京来,专门把他的北京吉普车调了出来,准备送我进山。可一场大雨之后,许多地方都塌方了,吉普车也开不进山。于是,只有骑马了。阿索对我说:“州上有事需要赶回去,就由阿玥陪你们去。” 我对阿索说:“他们留下来整理材料,进山就由我去,时间紧任务重,不这样,我们的任务完不成。” 阿索疑惑地对我说:“他们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我们招待不周到?小地方,条件实在有限。”阿索看着我,好像十分愧疚的样子。 看着阿索的厚道,我心生了内疚。我对阿索说:“没有的事,还要怎样周到?吃的香米竹筒饭,喝的奕车酒,还有迤萨干巴。都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从来没有吃过的。真的很好啦,阿索,阿索你要是多想,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呢。” 阿索对我说:“那就好。”对阿玥,“说黄先生就交给你了。山上到处有塌方,你要保证安全,带个活的回到来。要不我们没法向上面交待。他们万水千山的从北京来,不容易。” 阿索离开的时候又关切地问我,说:“你骑马没有问题吧?” 我对阿索说:“没问题,放心吧。” 其实我已经心虚了,怎么没有问题,我从来就没有骑过马,而且还是在崎岖的山路上走。 阿索把我扶上马,说:“有阿玥照顾你,你尽管放心。” 阿索走了,阿玥骑着马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的目标是撒玛坝。这时是迤萨城的早晨,阳光照耀着群山。血红的太阳从群山背后升了起来。迤萨城周围的群山在明亮的阳光中变成大地优美的线条。我和阿玥就如踩着大地的曲谱,走进群山。这让我想起了作家哈代描写的那种弥漫着诗意的乡村。一本叫做《红河纪年》的地方风物志书,对奕车女子是这样介绍的,“奕车女,相传为哈尼分支,不分老幼,均着长短衣短裤子,坦胸,露腿,佩银器,媚,妖,行带银铃也。”我在红河县的迤萨图书馆查找资料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本英文版的《边城记略》,上面有奕车女子的服饰和奕车女子的照片,作者是美国探险家洛克,他是这样描述奕车女子,“她们穿着世界上对于女人来说是最前卫的服饰,拥有花的面孔、阳光的身体,我相信她们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不论她们是出现那一个时尚之都,我相信,只要她们一迈步子,就会惊艳世界。” 阿玥的马走在前面,我的马走在她的后面,阿玥回过头来问我说,你在看我吗? 我说,绝对没有,我在看天空中行走的云。 我在想那个美国探险家说得不错,至少阿玥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阿玥又回过头来说,你又说谎了。 风吹过,阿玥身上的银器在风中发出音乐的声响。 我对阿玥说,你的身上就像是挂着无数的风铃。 阿玥说,好听吗? 我说,好,很好听。 其实来到红河,除了我对民族音乐的痴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的爷爷提到过这个地方,我的爷爷曾经说过,如果他的生命中有一个不能忘怀的地方,那就是红河。但我并不知道我的爷爷为何对这个地方难以忘怀。 阿玥说,唉,喂? 我对阿玥说,你是在叫我吗? 阿玥用英语说,我不是叫你,叫谁呢? 我回答说,哦,哦哦。 阿玥迷笑着说,难道你永远都是这样神思愰愰的吗? 我对阿玥说,没有阿,我在想你一个女孩子连汉话都不会说,却把英语说得很好。 阿玥对我说,才没有,你在说谎话。 我对阿玥说,没有啊,其实我真的说了谎话,我在想你。 阿玥嘟着嘴一副生气的样子说,你不说谎话会死吗?你根本不是在想我,如果你是在想我,我一定看得出来。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敢看阿玥。 阿玥说,你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人。 我说,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错,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 阿玥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一巴掌打在马屁股上,马在前面飞奔起来。我能看到她身上佩戴银器,有鱼、鸟、螺蛳、浮萍,在马带着她奔跑的时候,她身上的银器在风中自然发出天籁一样的声音。 ------------ 第十四章 失控 时间的意义既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更不是未来,而是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时间里的内容和存在,那么所谓的时间一切都是虚无,你说,你是记住了发生的事情再想起时间?还是想起时间再想起发生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我的时间完全停顿在了红河和阿玥相处的日子里。时间到底是在那一年,根本就不重要。 但对于1983年我的父亲却不是这样,在那个绝望的夜晚,时间就如一纸催命贴。因为觎望西的失联,在接下来的每一秒时间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现有的系统因为觎望西的失联而不得不关闭,要命的是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备用系统”,那么,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这也是中央调查组组长唐卫东留下狠话的原因,失控,对于组织来说那是无法估量的风险 北京之夜。 我的父亲黄卫国在我爷爷黄克星的办公室里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备用系统到底有没有?如果有,到底藏在那里?我的父亲想以我爷爷的风格,即便是死,也会在最后闭上眼睛那一秒钟之内,留下指示。但我的父亲看着桌上沙漏中的沙,自己先绝望崩溃了,一个夜晚,你就能找到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保守的秘密,这在客观上是不可能的。 一个女人来到房间门口,她是我的母亲,她是来传递一个消息:病毒在扩散。 病毒就如一个人身上的癌细胞,不论你的身体如何健康,只要你身上的病毒扩散到一个临界点,那么你的生命结构马上发生变化,甚至马上摧毁你。我的母亲是来传递曼哈顿的消息…… 现在是1983年的春天。 赵青瓷坐在星巴克咖啡馆里面,要了一杯咖啡,听着萨克斯流淌出来的音乐。 赵青瓷在美国是华人艺术家,在曼哈顿经营着一家叫做青花CHING的画廊兼俱乐部,产品主要是代理世界各国画家的作品以及中国景德镇的瓷器,这里还是世界各国艺术家、记者、作家会聚的一个俱乐部。总会有人将任务密写在青花瓷盘上,她观察了很长时间,居然没有发现这个传达任务的人,按照保密原则,她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个人是谁。接到任务的时候,赵青瓷就把店里的生意交给中国留学生独孤芳华打理。从十七岁到曼哈顿读书到取得哲学博士学位,到移民美国,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博士两年,打工两年,十年没有了,她出生在北京,她的父亲赵冰城和母亲林婷婷原来是山西开煤矿的商人,卖掉矿山后,在中国江西南昌开了一家叫做中国青花艺术品进出口公司,在世界各国都有分公司,她的父亲赵冰城是哈尔宾人,她的母亲林婷婷是山西太原人,这一切都在美国中情局的档案里面,美国中情局不止一次找过赵青瓷,他们希望赵青瓷成为中情局的人。赵青瓷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赵青瓷知道来俱乐部的这些所谓的世界各国的艺术家、记者、作家当中,有中情局的人,有FBI的人,有克格勃的人,有摩萨德的人,更多的时候也是一种谋生的职业,特工这个字眼在赵青瓷却是使命。所以,真正的特工并不是电影里的那种,看上去,他们比普通的人更普通,就如沙中的沙、水中的水,他们永远的存在,他们又永远不存在,存在为利剑,不存在的时候,他们就是谁都不认识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仅仅只是一份特别的工作。 在美国这些年的时间里,赵青瓷花了很多的时间来研究这个国家,美国《环球地理杂志》对纽约这个城市是这样介绍的:1664年纽约诞生,1775年美国独立战争,1776年发表《独立宣言》,1781年美利坚合众国独立,-----。很多人知道纽约,却不一定知道华盛顿,所以很多时候纽约才是帝国美国的象征。比如说自由女神是美国的人权精神,比如说华尔街是世界的经济神经。美国《环球地理杂志》还这样说:纽约的历史较短,只有300多年。最早的居民点在曼哈顿岛的南端,原是印第安人的住地。1524年意大利人弗拉赞诺最早来到河口地区,1609年英国人哈德逊沿河上溯探险,该河便以他的名字命名。1626年荷兰人以价值大约60个荷兰盾(相当24美元)的小物件从印第安人手中买下曼哈顿岛辟为贸易站,称之为“新阿姆斯特丹”。1664年,英王查理二世的弟弟约克公爵占领了这块地方,改称纽约(即新约克,英国有约克郡)。1686年纽约建市。独立战争期间,纽约是乔治•华盛顿的司令部所在地和他就任美国第一任总统的地方,也是当时美国的临时首都。1825年,连接哈得孙河和五大湖区的伊利运河建成通航,以后又兴建了铁路,沟通了纽约同中西部的联系,促进了城市的大发展。到19世纪中叶,纽约逐渐成为美国最大的港口城市和集金融、贸易、旅游与文化艺术于一身的国际大都会。 就在越青瓷喝咖啡的这个时间里,衣著黑衣的娜斯塔西娅带着一群人走进了纽约唐人街的华人会馆。中国人唐春秋正在写字,美国人不懂,这是中国的囯粹中国书法,属于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唐春秋拿着一支大笔,看见有人进来,微笑着准备停下来招呼客人,娜斯塔西娅摆手示意说,“NO,NO,不用停下来,继续。” 唐春秋拿着笔说,那不好意思了,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好。大桌子上的宣纸弥漫出一股香味,唐春秋写的是中国诗人李白的诗句:床前明月光,凝是地上霜,举着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娜斯塔西娅说,真是好诗。 唐春秋说,你也懂中国? 娜斯塔西娅说,不懂中国,但故乡对谁来说都是好东西。话锋一转说,我们是CIA,你是唐春秋先生吗? 唐春秋说,是。 娜斯塔西娅掏出枪对着唐春秋说,那就不会错了,娜斯塔西娅一边出示证件一边说,我们奉命逮捕你。 唐春秋手中的笔闪电一样飞向娜斯塔西娅,打丢掉阿拉娜手中的枪,飞身而起,一个空中连环脚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一腿三击,把娜斯塔西娅和她身边的两个黑衣人一并扫翻在地,娜斯塔西娅顺势而起,手中多了一把闪着光芒的刀,如电一般刺向唐春秋,唐春秋见寡不敌众无心恋战,一个后空翻人已经站在窗子上,枪声响了,子弹到底要快些,所有来人的子弹都打在了唐春秋的身上,唐春秋成了靶心,身体砸碎了玻璃,身体坠下了楼,重重地在楼下的地上砸成了一个大字。他们冲下楼围住了躺在地上的唐春秋,一个黑衣人对唐春秋的身体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然后对娜斯塔西娅说,已经死了。 娜斯塔西娅对两个黑衣人说,你们两人留下,把会馆的人全部带走,其它人跟我走。 警车在纽约第五大道的孔子武馆楼下停了下来,这是一处专门传习中国汉语和国术(武术)的传习所。楼上传来古琴的声音,是一曲中国古乐“高山流水”,琴声古朴悠扬,动人心扉。教室里面传来孩子读书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娜斯塔西娅带着人直接冲到琴声处,见到古琴前一个衣著中国旗袍的中国女子正在抚琴,所有人的枪都对着抚琴的女子,娜斯塔西娅问道,谁是夏雨雪? 女子停下抚琴的纤纤手指面不改色的说道,夏雨雪就是我,有事吗? 娜斯塔西娅懒得报身份,直接说,给我拿下。 娜斯塔西娅的指令还没有下完,女子面前的古琴如刀锋奔向她,娜斯塔西娅刚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古琴撞在她的胸上,直接把她打翻在地。 不知夏雨雪从那里拿出的枪,两个黑衣人已经在枪声中应声倒下。夏雨雪纵身如影逼向地上的娜斯塔西娅,娜斯塔西娅近身抢过身边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冲锋枪一阵急射,夏雨雪身上的血如炸开的雨溅向四面八方,身体像被打烂的叶片落在地上,娜斯塔西娅上前对准夏雨雪的心口又是一阵射击,仿佛害怕地上的夏雨雪在此时站起来似的。 确认夏雨雪已经死了,娜斯塔西娅命令道,说,搜查这个地方,进行查封,带走所有人。走,下一站。 赵青瓷喝着咖啡,研究着这个只有200多年历史的国家,会产生一些迷惘,世界上的那些古老文明都消失了,唯有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传承下来了,就是这屁股下的200多年的美国,他的历史没有一幅中国的国画的历史长,而中国的国画却是画在一张宣纸上的,美国人都不会相信一张宣纸可以比他们的历史长,再说中国的瓷器吧,随便一件青花瓷器的历史都比美国的历史灿烂悠久,但有什么用呢?一个没有历史的国家可以开着航空母舰到你的家门口来晃悠,想起这些堵心的事情,那种虚无的使命在内心就会变得真切和真实起来。这时的窗外突然想起了激烈的枪声,看起来像好莱坞大片中的情节,被追杀的是一个东方人的面孔,这个东方面孔的人似乎没有惊恐,他手中的枪对围堵他的人进行射击,直到没有了子弹,围堵他的黑衣人不断的对他进行射击,他成了一个站立的靶子,身上的弹孔不断的涌出血,好像是血液从他的身体中流尽了,他才像一个稻草人似的倒在了青花CHING的门口。黑衣人向行人亮出证件说:CIA执行公务。有人说:FBI执行公务。就在这时,不远处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赵青瓷出门问道说:你们拍电影也要事先打个招呼,你们这样子,我这生意怎么做? 娜斯塔西娅说,拍什么电影?我们执行公务,我是CIA职员娜斯塔西娅。哟,娜斯塔西娅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赵青瓷说,你也是东方人?美国就是被你们这些东方人搞乱的。 赵青瓷这下来了气,气冲冲地说,东方面孔有罪吗?你们这不是岐视吗? 黑衣人娜斯塔西娅拿枪顶着赵青瓷说,你就不能闭嘴吗? 赵青瓷说,开枪啊?开枪啊?你他妈不开枪就是孙子?你他妈是不是除了你们美国人全世界的人都是坏人?老娘也是美国公民,你开枪啊? 直觉告诉赵青瓷出事了,但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赵青瓷看见出现场的警车有CIA和FBI的标识,CIA和FBI都同时出现场说明不会是小事。赵青瓷的心中充满了迷惑和焦虑。但又不知道怎么办,除了等待就是等待。 娜斯塔西娅用枪指着赵青瓷说,老实呆着,不要出门,最好不要碰在我的枪口上,会死得很惨的。 这天下午,又一个东方面孔走进了青花CHING,这个人坐下后,直接用汉语对赵青瓷说,你是这儿的老板吗? 赵青瓷说,是啊,你是中国人? 来人说,这个不重要,我要订一件瓷器,可以吗? 赵青瓷说,当然可以。 来人说,内容由我提供,我这个是专门定制,时间很紧,可以做到吗? 赵青瓷说,当然可以,什么要求?你说吧。 来人说,我要订制一个中国的青花瓷瓶,内容是中国的两句汉诗,“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最紧急时刻才能用的暗语,但赵青瓷还是警惕地审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男人自己介绍说,出了变节者,很多同志牺牲了,上面让你马上去伊拉克,到了伊拉克,在机场有人等你。说完这些,男人深深地看了赵青瓷一眼说,保重,好像这一眼是永别似的,说完,起来,转身走出了画廊,消失在门口的人流中。 赵青瓷并不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说汉语的中国面孔,日本人和韩国人也可以冒充中国面孔。即便是发生了突然的事变,这也是不符合程序的,即便这个人来确实来自组织,按照保密条例,仍然不能相信,谁敢断定这不是中情局的手段呢?赵青瓷突然紧张起来,难道这个闯入者就是变节者吗? 这是曼哈顿黑暗的一天。 我的母亲是来告诉我的父亲时间的重要性,如果找不到备用系统,那么,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怎样严重的事情,完全不可估量。但看见我父亲开始白了的头发,只是站着,不敢进门,因为我的母亲担心在这个时候,任何一根稻草都可以轻易的把我的父亲压垮,因为,我的母亲知道我的父亲是那个最不适合做特别工作的人,我的父亲除了继承我爷爷超常的记忆力之外,和我的爷爷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柔弱、敏感,散淡,应该说最适合我父亲的职业是做一个数学教师。 ------------ 第十五章 漫延 在1983春天的那一个绝望之夜,飞速运转的人不仅仅只是我父亲一人,唐卫东领导的中央调查组实际上扮演的就是危机处理。为了国家的平安,我的父亲、唐卫东等等太多人来说,都是无眠的夜晚。 美国人也没有闲着,这个夜晚,娜斯塔西娅带人闯进了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大课堂。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大课堂,中国科学家杨子庚正在进行讲学, 麻省理工学院,简称麻省理工(MIT),坐落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大波士顿地区),是世界著名私立研究型大学、被誉为"世界理工大学之最"。其林肯实验室、计算机科学及人工智能实验室、媒体实验室和斯隆管理学院十分著名。这为个人电脑的发展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而在1980年代,麻省理工大力帮助美国研发B-2幽灵隐形战略轰炸机,显示出先进的“精确饱和攻击”能力。 就在这时,进来了一群黑衣人,对杨子庚先生说,你是中国人杨子庚吗? 杨子庚说,我是杨子庚。 娜斯塔西娅说,我们是CIA特勤人员。边说边向杨子庚出示了证件。你涉嫌颠复美国, 我们将以间谍罪起诉你。 杨子庚说,我是间谍?怎么就成了间谍呢? 娜斯塔西娅说,我们指控你当然有指控你的证据,你当然也可以证明你不是间谍,但你现在必须跟我们走。 杨子庚说,你们到底是不是法治国家。 娜斯塔西娅说,当然是。但你现在必须跟我们走。 杨子庚说,你们知会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娜斯塔西娅说,不必知会,我们有司法自由。 娜斯塔西娅在大学课堂上强行带走了美籍中国科学家杨子庚先生。 中央调查部是一幢俄罗斯风格的建筑,庭院里面站立着一些高高的白桦树,高大、挺直。离这些俄罗斯建筑风格的楼群十里地的大门口就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军事禁区,禁止靠近”,院墙下站着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特许,挂有特别通行证的车辆,其它车辆不准进入。这个单位没有门牌号数,没有联系方式,统称0信箱。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单位,这个单位也不需要被人认识。它似乎永远都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它孤立于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不被人所认识,但它并不是要脱离这个世界,而是为了把握这个世界。要进入这幢楼里的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忠诚,第二,忠诚,第三,还是忠诚。能进入这个楼的人,首先要准备的是忘记自己的存在,随时要准备牺牲自己,只要是进了这幢楼,就等于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国家。当然不是什么会都有资格进入这幢楼的。如果你不具备忠诚,你就是一个天才,也没有进入这个地方的资格。这就是中央调查部,一个神秘的存在,也是一个崇高的存在。一个人敢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交给国家,为了国家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如果不是崇高,那它还是什么呢? 但就是这样一个信奉忠诚的单位,也做不到完全的纯粹。副部长觎望西的失联就让这个拥有至高荣誉的单位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因为他,所有人的忠诚都受到质疑。这样的境地对于中央调查部来说,是第一次,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在此期间,所有人都得接受组织的重新审查。像觎望西这个级别的人,可以说是忠诚度极高的人,因为他的每一步人生和成长的历史,都是被忠诚度检验和考察的历史,像他这样级别的忠诚度都受到了质疑,那么,还有什么样的忠诚度值得信任呢? 中央调查部部长赵寒冰每天都在接受调查组的询问,把人都问烦了,赵寒冰对唐卫东说,我现在能做什么,这样没完没了的,到底要调查到什么时候。 唐卫东说,接受组织调查。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我是急呀。 唐卫东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急吗? 赵寒冰说,总得有个期限吧,现在部里的人都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本来工作压力就大,照这样查下去,非得把人给逼疯了。 唐卫东说疯了才对,我咋不见有人疯了,要被逼疯的是我,你知道的,觎望西的失联虽然暂不定性,但调查部的每一个人不是都值得怀疑吗?如果我们做不到组织的纯洁,那么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看你的思想也值得反思一下了,什么人人自危?难道还不该人人自危一下吗? 赵寒冰说,那索性把中央调查部撤掉算了,或者来一个大换血。 唐卫东说,我怎么觉得你有抵触情绪呢?如果不是赵家几代忠良,我都会怀疑你和觎望西是一起的了。 赵寒冰来气说,你就把我先抓起来算了。用屁股想觎望西都不会有问题,你想想,他这样做到底图个什么?这,没有道理啊?这是一个常识问题啊。他觎望西功成名就,要权力有权力,要地位有地位,要荣誉有荣誉,他这样做想得到什么?这,没有道理啊。 唐卫东说,问题是他现在在那里?这要什么道理?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这事情是你赵部长,你想想,你说得清吗?我想你全身是嘴你也说不清。 赵寒冰说,唉,他妈这日子是活不下去了。 夜色。唐卫东的飞机停留在大漠军用机场。 唐卫东的飞机停在大漠军用机场,卷起大漠烽烟。 白秋露的吉普车开到飞机傍边,飞机上方眩窗打开,看着唐卫东出现,白秋露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唐卫东来到白秋露的面前,说,咱们就不来这一套虚礼了。 白秋露是少将,唐卫东也是少将,但唐卫东必竟是主管国家安全领导,所以理应行礼。白秋露说,欢迎首长到边疆基地视察工作,不过首长的出现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唐卫东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扫帚星。 白秋露说,我可没有这样讲,是你自己讲的。 白秋露见唐卫东谈笑风声的脸上隐藏着一种巨大的忧虑,并且乘座的还是空军的歼灭机,只带了一个秘书跟在后面,像唐卫东这个级别的人物的出行一般都会有一个安保小组跟随其后的,可见行色匆忙。白秋露说,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大领导这样“关山度若飞”? 唐卫东说,一言难尽。 叶飞飏跟在白秋露的身后,白秋露把叶飞飏介绍给唐卫东说,我的学生,叶飞飏,博士。 唐卫东说,你现在的学生都是博士了,接下来就是科学家了。就是那个要去美国留学,被你硬抢来的清华博士? 叶飞飏给唐卫东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唐卫东伸手一拳打在叶飞飏的胸口上说,舍弃美帝国主义的优厚待遇留下来报效国家,我喜欢。一拳打在叶飞飏的身上这人还纹丝不动,唐卫东说,好家伙,身板不错嘛? 叶飞飏说,都是白将军折磨的结果。 唐卫东说,能被白将军折磨,那是看得起你。 白秋露并不介绍唐卫东姓什名谁,只说,这是我们北京总部的首长,我这个将军一年也不会被召见几次呢。不过还是不召见好,召见准没有什么好事。 唐卫东说,你是实至名归,功成名就了,一般的事情怎么敢劳烦你?你这个将军教官并不是在这大漠里休闲,我们国家需要大量的人才,否则不会把你从一线调到这后方基地来。 白秋露说,首长的话越是好听越让人不安。还是回基地说吧,这黄沙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唐卫东说,好。 白秋露把唐卫东请上车,亲自驾车。唐卫东的秘书则坐上了叶飞飏开的车。 吃完晚饭后,在白秋露的办公室,就只剩下了唐卫东了白秋露两人。 白秋露说,有什么任务?直说吧。 唐卫东对白秋露说,启用一个新人执行特别任务。 白秋露说,我们的任务那一次不是特别任务。 唐卫东说,我们的系统出现了危机,我们需要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白秋露说,什么系统危机?难道咱们这么大一个系统,连一张陌生的脸都找不到,这不太可能吧? 唐卫东沉默了。 白秋露说,或许我不该问,就是刚才你见到的叶飞飏,可以吗? 唐卫东说,你推荐的人当然可以。 白秋露说,但他还是一次任务都没有执行过的菜鸟。 唐卫东说,我们谁不是从菜鸟过来的?我就把他带走吧。 白秋露说,你真的这样决定吗?这家伙到底是个书生,甚至还没有见过血,我是担心完不成你的任务,因为你的任务肯定不是一般的任务。 唐卫东说,我决定了,就他。还有,你这次得跟我回去。 白秋露说,有你大首长坐阵了,我去干嘛? 唐卫东说,是组织的决定,你必须回去。 白秋露说,既然是组织的决定,我就服从吧。 唐卫东说,我们马上到机场吧,就不停留了,今夜必须赶回北京。 飞回北京。 白秋露和叶飞飏跟着唐卫东上了飞机。到机场,白秋露发现机场周边站满了士兵,看得出是处于戒严状态。吉普车在飞机傍边停下,白秋露发现唐卫东坐的飞机后面多出了两架歼灭机。唐卫东边上飞机边对白秋露说,让你也体验一下我们自己的隐形战机。 白秋露说,我还真没坐过隐形战机。 白秋露走进飞机就听见有人对他说,白将军,别来无恙? 白秋露这才看清了说话的人是总参二局的局长季森,白秋露说,看来是季将军亲自为首长掌舵。 季森说,没有办法啊,都混到将军了还为别人鞍前马后的奔波。 白秋露说,这是首长的信任。 季森说,信任?还是不信任的好,他的信任都是出生入死。 唐卫东说,别越说越上劲,还不是你自己说别人你不放心,一定要自己跟着来。 季森说,这样说就没良心了哈,我季森就是为你挡子弹的盾牌,可你也得说句话让我温暖温暖。 叶飞飏看不懂这些在别人眼里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说起话来却都像孩子似的没大没小的。 白秋露对叶飞飏说,我们都是有生死之交的人,所以你暂时看不懂我们之间的关系。 叶飞飏说,还真看不懂。 季森看着叶飞飏说,白将军又从那里将一个无知少年骗进了我们的队伍? 白秋露对季森说,小叶是博士哈,作为一个将军,你不要把他教坏了。 季森说,只有教坏才懂得崇高,这是生存的最高哲学,现在的入职条件越来越离谱了,都到博士了。不过像我们过去只懂得去死,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学问真不行了。 白秋露说,你原来那水平就是开直升飞机,现在都开上隐形战机了。 季森说,如果不与时俱进,我手下那些家伙还真领导不下来。 唐卫东居然睡着了,白秋露拿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贴封条的手势,小声说,首长睡得够安心啊,看来对季将军的技术确实是放心。 季森说,对于一个可以为他去死的人,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秋露对季森说,要不我来试试。 唐卫东没有睁开眼晴,却说,秋露就不要试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白秋露说,你看,不信任啊,不就隐形战机吗?你还真以为我是头一次光顾?凡是新产品的试验,我们都要对学员进行传授。 唐卫东说,那就让小叶开吧。 叶飞飏说,不行不行,你们都是首长,我负不了这个责。就是我敢开,你们也不一定敢坐。 唐卫东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命一条吗?今天都交给你了。 白秋露知道唐卫东是要试试叶飞飏的胆识,但还是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就说,还是季将军掌舵稳妥一些。 唐卫东说,怎么?小叶不是你的得意门生吗?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小叶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 白秋露看着叶飞飏,意思是问你能行吗? 叶飞飏说,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唐卫东说,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那我改变主意了,不能交给你任务了,你下飞机吧?白教官考虑重新启用一个人。 叶飞飏起身准备下飞机,走到飞机出口,叶飞飏转身说,你们真的敢坐吗? 唐卫东坚定地说,当然。 叶飞飏说,那不如这样,请白教官和季将军分乘后面的两架飞机,我们把危险分成三份,把风险降到最低点,以防万一。 唐卫东说,行,这个主意不错,有胆有识。做人做事都是这样,光有谋略不行,仅有英雄主义也不行。 按唐卫东的决定,白秋露和季森下飞机改乘后面的飞机,季森边下飞机边说,老唐,你就是一个疯子。 唐卫东说,我从来都谨小慎微,今天就疯一回。 飞机上只剩下了唐卫东和唐卫东的秘书,以及叶飞飏。 秘书突然说,首长,我不同意,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你这样做,我必须报告北京。 唐卫东对秘书说,坐下。 秘书不情愿地坐下了。 叶飞飏坐在驾驶位上大声说,报告首长,可以起飞吗? 唐卫东说,可以。 叶飞飏点击电子屏幕上的启动程序,飞机呼啸着飞上夜空。 隐形飞机如光一样的速度在夜空中穿行,唐卫东又睡着了。 飞机安全降落在北京远郊的军用机场,叶飞飏感觉自己的背心和手心全是冷汗。 秘书对唐卫东说,首长,到北京了。 唐卫东睁开眼晴对叶飞飏说,紧张吗? 叶飞飏说,紧张。 唐卫东说,我也紧张,我一直在想,万一掉下去我怎么办? 白秋露在机场与季森挥手再见,坐上了来接唐卫东的车。 到了中央调查部,唐卫东让秘书安排叶飞飏休息,把白秋露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唐卫东对白秋露说,你不问我执行什么任务吗? 白秋露说,你不说,我问有意思吗? 唐卫东说,有兴趣知道吗? 白秋露说,没有。 唐卫东说,觎望西失联了? 白秋露说,你觉得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唐卫东说,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白秋露觉得眼前所有的阳光全部消失,眼前一片黑暗。 唐卫东对白秋露说,你可以申请回避,但组织上希望你能参与对觎望西的调查。 白秋露说,是对我的考验吗? 唐卫东说,不是考验,是信任。 白秋露说,信任,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局吧? 唐卫东说,你为什么要这样理解呢? 白秋露愤怒地说,我为什么不这样理解? 唐卫东说,你能不能不这样理解?难道要以觎望西的同案逮捕你,你才高兴吗?有人希望看到这个结果。有人提出来,不论你是否参与了觎望西的事情,都应该马上对你进行隔离审查。你希望是这个结果吗? 白秋露无力地说,这宁愿是这个结果,我不要你的同情。 唐卫东说,这不是同情,这是信任。 白秋露说,这不是信任,这是同情。 唐卫东说,难道你希望隔离审查,而不愿意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白秋露说,我是愿意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谁还会相信我呢?我是觎望西的女人,是和觎望西生了一个孩子,同床共枕的女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说人们会相信我?还是尽快对我采取措施吧。你在大漠基地的出现,就说明我已经不被信任。 唐卫东说,你为什么要在信任与不信任这个问题上纠结?信任与不信任重要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在这里跟我谈信任,这有意义吗? 白秋露说,他还没死吧他? 唐卫东说,我倒希望他是死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希望他活着吗? 白秋露说,不管他怎样,他终究是我的男人。 唐卫东说,他和你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白秋露说,是组织调查吗?我们一家三口除了逢年过节有个问候,平时都没有联系,各忙各的。 唐卫东说,你们这个家那里还算是个家?就是你没有管好你的男人。 白秋露说,现在你说我没有管好我的男人,当初调我到大漠基地怎么没有一个人反对?仿佛除了我地球就不会运转似的,现在你说我没有管男人了,更何况我凭什么管?即使我在北京我们也是很少见面,再说我怎么管?你们都位高权重。能见见面就不错了,还管? 唐卫东说,我们现在不埋怨了行吗?没有意义,我们现在是要找到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你负责调查是我力排众议争取给你的。 白秋露说,是你为我设的一个局,随时可以逮捕我。 唐卫东说,就算是一个局,你害怕什么?你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我们什么时候不是生活在局中而是置身局外?如果你害怕这是一个局,那么只有一个理由,你是觎望西的同案。 白秋露说,你相信我是他的同案吗? 唐卫东说,这重要吗?我的白将军。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觎望西生要见到人,死要见到尸体,把损失降到最低点。 白秋露说,这样说来,你还是愿意相信我的。 唐卫东说,我永远都信任你,而且永远信任觎望西,但如果你现在在境外遇到他,你会让他活着吗? 白秋露说,肯定不会。 唐卫东说,这就对了,我们必须首先对国家负责,服从国家利益,其次才是我们自己。我向组织提议由你来全权负责觎望西事件,现在暂时不对事件定性。 白秋露说,就是让我全权负责对他的劫杀? 唐卫东说,我不想说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会怎样做? 白秋露对唐卫东说,给我一支香烟。 唐卫东从桌子上的“熊猫”牌香烟盒子里面抽出一支香烟给白秋露。 白秋露接过香烟说,还要火。 唐卫东打燃打火机给白秋露手指中的烟点燃了,然后自己点燃了一支。白秋露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说,如果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我得走了。 唐卫东也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说,还有其它的事。 白秋露说,还有其它什么事?你要明白我仅仅只是一个女人,不是什么都能承受。 唐卫东说,终究是要告诉你的,这或许就是压垮你的那一根最后的稻草。 白秋露说,是秋莎的事吗?白秋露又猛地吸了一口香烟,说,还活着吧? 唐卫东说,不知道,她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就在觎望西失联之后,她就消失了,她负责着欧洲局的工作,但就消失了,你说这父女两人玩什么把戏也不知道。 白秋露对唐卫东说,你是怎样想的? 唐卫东说,我想她是去找父亲去了,这就是我的判断。 白秋露说,这家父女两个从来就没有让我省心过。 唐卫东说,我是想听你的判断。 白秋露说,一,觎望西不会叛党叛国,二觎秋莎的失踪与她的父亲有关。他们跟我的联系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说起来真不像是一家人。你不相信可以查看我们之间的通信历史记录。哦,我又说废话了,恐怕你们早就调查过了,面对组织,我们没有个人隐私。说吧,组织上还有什么决定,是让我联系上女儿之后,就命令她去杀她的父亲吗? 唐卫东说,是这样,你都猜到了。 白秋露说,难道组织上认为这是对我和我女儿忠诚度最好的检测吗?我们为我们的国家死过了多少次?难道我们的忠诚还需要考验吗?白秋露彻底的愤怒了,如果需要,我可以马上死在组织的面前。 唐卫东也愤怒了,说,觎望西不也是死过很多次了吗?可是现在的情形呢?觎望西事件没有定性是我个人的坚持,我相信他的人格,但组织相信吗?我能代表组织吗?就是我能代表组织,你拿什么说服我,说觎望西是忠诚的,是战士,是英雄,现在还有谁会相信?所以,我让你冷静。 白秋露说,是你不冷静。 唐卫东说,对,是我不冷静,换做是别人,我不会这样,但他是与我们生死与共的兄弟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能冷静吗?说直接一点,你是希望他死在你的手里,还是死在别人的手里,由你决定。 白秋露说,这还需要回答吗?当然不希望他死在别人的手里。 唐卫东说,秋露,不用我说,我们这样的人,在国家面前,或者在组织面前,没有私情。没有私情,但并不等于我们完全的无情,当然这样做很残酷,残酷到我们都不敢面对,可我们就不面对了吗?如果觎望西的死已经无法避免,那么我们要考虑的就是把损失降至最低,在此同时,让组织相信你们母女俩的清白。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白秋露说,如果他回来呢? 唐卫东说,你什么时候这样天真过?他还回得来吗?命运的宿命就是没有如果。 白秋露就,你这里有酒吗? 唐卫东说,有,但现在不能给你。 白秋露说,害怕我醉死在你这里吗? 唐卫东说,你不会死,至少在他们父女俩的事情没有个结果之前,你是不会有勇气死的,你想的是如何挽回一切。 白秋露说,看来你还是很了解我的。我得回去了,我得回去想清楚如何杀死我的男人。白秋露突然间狂笑起来,笑得狰狞和疯狂。 唐卫东说,我派车送你。 ------------ 第十六章 你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在平凡的生活中,平凡的人们过着平凡无奇的生活,也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危机,也不知道在和谐平安的背后,有多少人为了这个和谐平安奔忙,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毎一个和谐的阳光的早晨,许多人却为这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以生命作为代价。就以自已而言,我不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当然也不知道在寻找“备用系统”的那一个夜里,我的父亲黄卫国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作为特别工作的专家,我的父亲在符号学的领域里算是个天才。我的父亲知道系统的危机意味着什么!所谓情报,就是从万千泥沙中找到那一粒隐藏的沙,或者说就是从三千大川中找到那一粒隐藏的水。调查部的工作,其实就是一个平衡世界的工作。把握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国家根据情报对世界每时每刻的变作出判断和对策,因此所谓特工就是指特别的不同寻常的工作,并非是电影中的那种追杀。当然,行动局对那些危害国家安全的人也会釆取必要的措施,但那仅仅只是特别工作的一个部份。因此中央调查部充当的角色也就是国家卫士。比如美国、日本、包括以色列等都拥有遍及全球的情报系统。随着觎望西的失联,许多同志遭遇灭顶之灾,中国科学家在美国遭遇逮捕,反证我们的内部一定出现了变节者,不管是否和觎望西有关联,觎望西的失联都是一个严重到无法估量的事情,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和启用“备用系统”,真不知道事态的漫延和严重到那一步。 在云南红河充满诗意的山路上,我追上了阿玥说,你是我的引路人,你跑不见了,我去那里? 阿玥说:“你爱去那里去那里?” 我对阿玥说:“真生气了?” 阿玥说:“我才不会生气,我凭什么生你的气?你是我什么人?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对阿玥说:“说说你们奕车人吧。一会儿是土司,一会儿是马帮,你们怎么会是哈尼族的支系?可你们的性格和哈尼族又完全的不同。为什么你们只有两三万人?你一个奕车女孩子连汉语都不会,却能懂许多国家的语言,是不是你们奕车人对语言的领悟和学习有特别的天赋?” 阿玥对我说:“那来这么多的问题?这不奇怪。我们祖祖辈辈确实是地方上的土司,同时也是做生意的跑马帮的生意人,如若不是做生意,那里有钱修大房子,没有钱当然也做不了土司。我的爷爷在东南亚有许多的女人。后来我的阿爸突然被缅甸的黑帮追杀。我的阿爸就跑回到老家避难。当年虽然到处都在搞什么阶级斗争,必竟这地方偏远,也没有人在意我阿爸是什么人。那时候,许多在东南亚的马帮商人是不敢回来的。我们家不是一直支持革命吗?所以没有人为难我们。接下来就是有单位找我阿爸,说我阿爸熟悉东南亚,还是应该做生意,并负责团结东南亚的华人商人。我阿爸于是又开始了他的生意。我是在迤萨出生的,五岁的时候就去了缅甸。” 我开玩笑地对阿玥说:“找你们家的是什么单位?你爷爷和阿爸不会是传说中的特工吧?” 阿玥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说:“这些话在这山里说说就随风散了,绝对不能乱说的。” 其实我这样说,也是一种对事物或是对人的直觉的判断。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事情都是无法言说了。我就不知道在北京我的爷爷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只知道他是一个“老革命”,只知道他的警卫人员是军人,仅仅知道他的单位是一个什么“零信厢”。单位在什么地方,连家里人都不知道。所以我的爷爷到底是做什么工作,我只能去猜测,去想象。在填个人简历社会关系一栏的时候,就填一个“群众”,就完了。在文化大革命的期间,我的爷爷就被打成反苦命,被说成是国民党特务。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爷爷有一次被抓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组织上为我的爷爷平反昭雪,说我的爷爷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为国家和民族的独立作出了不息的努力。但我的爷爷再也没有回到家中。并且关于我爷爷是怎么死的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也就是说组织上认定我的爷爷是死了,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都不说了,我的父亲母亲还是在这样一个单位工作,“零信厢”。所以我们虽然是一家人,他们对我来说仿佛完全是陌生的,仅仅只是一个血缘上的符号,是我的父亲母亲。可我对他们完全没有了解,了解不了,不想了解。他们和我爷爷的区别仅仅只是回到家穿便服,出门就换上军装。记得在学校填写个人简历的时候,零信厢都不能填了,只能填某某化工厂工人。我曾经去这个工厂找过我的父亲母亲,可这个工厂根本没有他们的存在。我还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因为期末考试全班倒数第一,被老师骂了一次。老师对我说:“黄子衿同学,你到底有没有父亲母亲?” 我对老师说:“当然有。” 老师说:“家访找不到人,联系厂里说出差了。你父亲母亲到底是不是研究原子弹的?” 我告诉老师说:“老师猜对了,研究原子弹的。” 老师说:“你看你的这点智商,你母亲可能是研究原子弹的吗?你要再考一次全班倒数第一,我就把你就转到其它班上去。” 我对老师说:“我不考倒数第一难道就没有人考倒数第一吗?总有一个人要考倒数第一。” 老师气急地说:“你怎么一点自尊心都没有。你还敢说你妈妈是研究原子弹的,你难道就不怕被人笑话?” 我对老师说:“难道一个研究原子弹的母亲就不可以生一个考倒数第一的孩子吗?” 老师说:“你不用狡辩,你看叶赫娜,为什么全班第一,人家的妈妈是外交官”。 我对老师说:“老师你这是欺负我们工人阶级家庭的孩子”。 老师说:“你不要跟我上纲上线,我还不是为你好”。 这时,我的母亲走了进来,来到老师的面前恭敬地对老师说:“老师好,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没有管好孩子,给老师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让他长长记性”。 老师对我母亲说:“我们班的叶赫娜的妈妈是外交官,给孩子树立了很好的榜样,所以这个孩子特别听话,一看就知道长大是要成大器的的。当然,工人家庭的孩子也是可以成才的。我希望黄子衿妈妈配合配合我们学校,教育孩子不仅仅是学校的事情。黄子衿妈妈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的母亲仍然恭敬地对老师说:“是是是,是我这个妈妈没有尽到责任”。对我说:“还不跟老师立个保证”。 我对老师说:“如果再考不上正数第一,那我争取一个倒数第二”。 老师对我的母亲说:“孩子的父亲是做什么的,这孩子怎么这样”。 我的母亲对老师恭敬地说:“他爸爸嘛,工人阶级工人阶级,不过他一定可以把孩子管好的”。 老师说:“但愿如此啊。你们去吧”。 在回家的路上,妈妈一句话都没有说。自己的孩子考试全班倒数第一,又被老师教育了半天,肯定是伤自尊的事。在夜晚的灯光下,我看见妈妈居然有了一些白头发。 我小声对母亲说:“妈妈,我能考第一,只不过是我不想考。 母亲摸着我的头说:“是爸爸妈妈不好,妈妈没有责怪你。妈妈知道,你和爸爸妈妈有一种陌生感,这不奇怪。因为爸爸妈妈有爸爸妈妈工作的特殊性。你长大后自然会懂得的。但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的爸爸妈妈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我对母亲说:“我不想知道你们的特殊性,我也不想懂得。爸爸妈妈爱我就足够了”。 终于有一次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叶赫娜爱在同学面前卖弄她妈妈从资本主义带回来的香水,还爱说她妈妈是什么局级干部。有一次我在电视上看见了我的爸爸,爸爸虽然戴着墨镜,穿着军装,但我还是认出来了。我父亲在电视上的身份是中国派出在中东地区的临时军事观察员。我看见我父亲的军衔是少将军衔。我觉得我有些猜到父亲的身份了。少年时代的生活许多都是想像。现在我能理解阿玥家庭的复杂,我们看到的世界永远只是这个世界的表面。这也让我更能理解红河这块土地,因为厚重,因为历史,所以它出自灵魂的歌唱才会不同凡响。 ------------ 第十七章 这次是我救了你 天近傍晚,我们还没有抵达撒玛坝。 在我自顾自想心事的时候,突然听到阿玥的惊叫,等我抬头看见阿玥时,阿玥的身体已经向我飞过来,我看见塌方的泥石流向我俩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还活着。阿玥压在我的身上,如果不是阿玥用她的身体挡住了塌方下来的泥石流,或许我真的只能牺牲在这块土地上了。我用手放在阿玥的鼻孔处试了试,看阿玥是否还有呼吸。可阿玥一点声息都没有。情急之下,天晓得是那里来的力气,我挪开了阿玥,站起身来,对着群山大声的呼唤,“来人啦来人啦,救命啦,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漆黑的群山,除了风声而外,一点星光也没有,一点灯光也没有。我急忙抱住阿玥,掐她的人宗穴,还是一点反映都没有。我用尽力气的呼唤她,说:“阿玥,阿玥,你不能死。阿玥,阿玥,你不能死。”阿玥还是一点反映都没有。我抱住阿玥的嘴唇猛力的吮吸。阿玥嘤的一声,紧闭的双眼突然像黑夜中的星闪亮起来,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这回是我救了你。” 我紧紧的抱住阿玥,仿佛害怕死神把她突然抢走。 阿玥说:“我以为我死掉了,掉进了漆黑的深渊,不论我如何挣扎都出不来,但你的声音像光一样的把我拽了出来。这是老天的安排,让你的勇气找到了一个抱我的理由”。 我松了松抱紧阿玥的手,我不应该对一个女孩子如此无礼,就像是趁人之危。 阿玥说:“不要松手,我知道你喜欢我,喜欢我,你就抱紧我,说不定我马上就死了,说不定这是我和你的最后的机会。” 我对阿玥说:“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阿玥说:“怎么知道呢?这个时候的命就是天的了,由它吧。你抱紧我,我冷。感觉好像血在变冷”。 阿玥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小得像蚊子的声音,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吻我?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抱紧我?” 我脱下我的衣服,包住了阿玥的胳膊和腿,把阿玥抱在怀里,在黑夜的路上疯子样的狂奔。我脱衣服给阿玥的时候,看到她的短衣裳已经被血湿透,腿上还在流血。泥石流奔向我们的时候,阿玥迎面抱住我,塌方的泥石流就从她的后面包围了我们,好在泥石流的冲击力把我们推得足够远。如果把我们俩个盖住的话,此处便是我们的坟墓了。阿玥的伤口如果不及时止血的话,我不敢想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阿玥小声地在我的怀里说:“不要跑了,即便找到农家,没有药,我还是会死掉的。你不想让我死就听我的。你马上停下来,抱我到路边树木的阴凉处,树下的枯草中有一种灰包。” 按阿玥所说,我迅速抱着她到了路边的树林下,用手电筒照着树脚下的枯草,果然看见枯草中有一些灰包。阿玥问我,说:“看见了吗?” 我对阿玥说:“看见了,枯草中全都是”。 阿玥说:“那么暂时还不会死。灰包中有一种灰色的粉粉,你把它们撒在我的伤口上就能把血止住,这是一种止血的神药”。 不出阿玥所料,灰包里面果然是一些灰色的粉粉。 我赶紧拿起地上的灰包把里面的灰粉倒在阿玥流血的腿上。 我手忙脚乱的把阿玥腿上的伤口用嘴把污血吸掉,然后倒上了灰粉。 阿玥说:“我感觉我的背上好像还在流血。” 我说:“是的,好像是在流血。”因为我用手电筒照见,阿玥的短衣裳都被污血湿透了。 阿玥问我,说:“你咋还不动手。我都快要死了,你还在想什么。” 我说:“那么,那么我就动手了。” 阿玥没有说话。 我脱掉了阿玥的短衣裳,在手电筒的灯光里,阿玥的背上全是血。但阿玥却没有说痛,也许她已经没有力气呻吟了。 我准备往阿玥的伤口上搽药,我对阿玥说:“你要忍住。” 阿玥说:“我得借你的腿用一下”,我感到阿玥的嘴咬在我的腿上。在我搽药的时候,感到阿玥的牙齿咬进了我的身体。 我想阿玥一定比我痛。就这样,在阿玥的背上搽上药。我脱下我的衬衣给阿玥穿上。如果不是我的背包里面准备了一床应急的薄毯子,那么我们会被冷死在这群山之上春天的冷夜里。 帮阿玥穿上衬衣的时候,由于惊慌,手不小心碰到了阿玥,阿玥的身体也颤动了一下。阿玥对我说:“你也休息一下,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天亮了。”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让我有些惊魂未定。差点就要跟北京说永别了。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阿玥说:“如果你抱不起我,你可以把我放在地上。” 我对阿玥说:“你休息吧,不要讲话了。” 夜,越深越冷。阿玥幽幽地说:“你没有碰过女人吧。你的眼晴是透明的,碰过女人的男人的眼晴就浊了。” 我累了,不知如何回答。阿玥说:“我也没有接触过男人,你是第一个。” 我没有接阿玥的话,我紧紧的抱着她,我害怕阿玥在我的怀里变成空气,是阿玥用她的身体挡住了扑向我的泥石流。 阿玥确实是第一个和我有身体接触的女孩,我不喜欢与人接触,我的世界就是音乐。音乐就是我的爱人。少年时代,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里,我是一个有病的男孩。就为这点,我的母亲和我的外婆常常吵架。 我的母亲总是责怪我的外婆说:“这孩子像是有自闭症,都是你这个外婆整天把他关在音乐里,让他完全不知道音乐以外的世界。” 外婆的回答每一次都理直气壮,说:“音乐有什么不好,至少是一个干净的世界。我让你修艺术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一个女人手里整天拿着一支枪算个什么事?这我也不管了,女大不由人,我也管不了,可你的孩子你得管吧?你和他爸成天都不归家,孩子塞给我,你倒好,还有这么多意见。你要真觉得我这个外婆不好,你把孩子领走,我从此不管了。” 每到这时候,我的母亲便妥协了,便给我的外婆撒娇,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孩子有些柔心弱骨,不像个男孩子。你当然是世上最好的妈妈,最好的外婆了。” 我的外婆就说:“少给我灌蜜糖,我不吃你这一套。走吧走吧,你每次回来都是来责怪我的,你那里是我的闺女?我们不是母女关系,是敌我矛盾。” 这时我母亲的声音恐怕是世上女人中最温情的声音,进一步撒娇说:“妈妈,黄子衿是我的儿子,更是你的孙子呀。我虽然没有随了你的愿望,这不?这孩子不是随了你的愿吗?我就等着我的妈妈把我们的黄子衿培养成世界著名的音乐家。” 说到这里,我的母亲给我的外婆又是拥抱又是捏背的讨好外婆。 我的母亲每一次离开我和我的外婆的时候,都要又是亲吻又是拥抱的,后来我才明白我的母亲的这份情感。 夜色越来越深,透过夜色,隐约能看见群山的身影,能看见梯田模糊的线条。黑暗的风中夹杂着夜鸟的凄历的声音,还有低沉的恐怖的吼叫。 阿玥说:“不要怕,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活着就是赚了。是金钱豹和印支虎的声音,听起来离我们很远,但愿它们没有发现我们,如果这时候遇到进攻,那我们就等不到天亮了。我们躲到大树背后,不要迎着风,不要让风把血腥味传给远处的豹子和老虎。” 我按阿玥说的,躲到了大树的背后避过了风,阿玥很有生存经验,如果我是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遇到这样的绝境,或许躲过了塌方,也会成为金钱豹的晚餐。想起刚才的险境,仍然感到恐怖,我们的马就没有我们幸运了,想起它们血肉模糊的身体,心中生起一种莫明的悲伤。生命连琴弦都算不上,顶多只是一根脆弱的线,只要轻轻的一拉便断了。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是迤萨到撒玛坝的中途,离迤萨城很远,离撒玛坝也很远,周围也没有村子。我们唯一的办法只有等到天亮。就是在这一个夜晚,我感到了人和蚂蚁的区别,仅仅只是人是一种有思想的动物,在自然的时空中和尘埃没有什么区别。在这样的地方,群山、梯田、大地才是真正的主人。不管岁月如何变化,它们才是真正的存在。 其实,如果不是我的外婆的建议,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到这个叫做迤萨的地方。我的外婆毕业于意大利佛罗伦萨艺术学院,是国家音乐学院的终身教授。但在学院里面,我从来都是叫她杨芳华教授,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我母亲的母亲,是我的外婆。同学们只知道我是一个工人阶级家庭的孩子。 外婆的建议是缘于六十年代的北京,发生了一件轰动北京城的音乐事件,就是有一个云南红河县的垤施彝族业余宣传队到北京参加全国少数民族歌舞汇演,他们的舞蹈乐作舞成为音乐圈子里长期议论的一个事件。当然,肯定是来自云南的音乐舞蹈感动了我的外婆。我的外婆虽然没有到过云南,但以她一个音乐家的直觉判断,认为我到云南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才促成了我的云南之行。 天终于亮了。 黑夜在晨光中慢慢退去,薄如轻纱的晨雾像一个巨大的帘子,被风拉开,群山、梯田、大地、森林就涌到了我们面前。麻雀叽叽喳喳的吵闹着,画眉鸟在歌唱,几只灰叶猴在我们面前的松树上跳跃,好像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而我们却是入侵者。云海从山谷里面升起来,如一支风起的军队,又如行踪不定的幽灵,一会儿云海在群山之上,一忽儿云海在群山之下,阿玥睁开眼晴对我说:“我还没有死?你把我放在草地上,抱了一晚上,你也很累了。等有人路过,就请人报信,只是我们要回迤萨城医院,撒玛坝是去不成了。” 我硬实很累了,我把阿玥放在草地上,对阿玥说:“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阿玥突然兴奋地指着前面说:“孔雀。” 我转身看,一只孔雀站在我们的前方,似乎她并不懂得惧怕,孔雀看着我们,唰的一下把她的尾巴张开了,看见孔雀开屏是吉祥的事,看见孔雀,我们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我站起身,看见了山下如龙奔腾的红河,这时,一轮红日从群山之巅升了起来,万道光芒落在大地之上,落在梯田之上,落在森林之上,落在红河之上,落在云海之上,落在山道之上,梯田的线条明朗起来,万千线条交相辉映,天地交响,这是自然的乐章,神的乐章。 我似乎感觉到了这块土地为什么存在着最好的歌谣。 山道上传来喧闹声,看上去,应该是送亲的队伍,可听上去却是哭泣的声音,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好好的一台喜事怎么会哭声震天呢,我不知道她们唱什么,阿玥对我说:“是《哭嫁歌》,每家人嫁女儿都会这样唱的。” 阿玥把唱的内容翻译给我听: 阿妈养大的女儿 梯田养育的姑娘 女儿啊 你是阿妈心头的一块肉 你是梯田边上的一朵花 秧苗长大要嫁给梯田 女儿长大要嫁给梯田汉子 世间没有不嫁的女子 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歌声在山谷间旋转,在群山上飘移,听起来是哭泣,落在心中却温暖,并且是有人唱,有人合,其中还有木叶声、有弦子声。 送亲的队伍走到我们面前,一个汉子看到树下的阿玥和我,顿时跑过来,说:“哦哟,这不是阿索家妹子嘛,哦哟,这是咋得了咋得了?” 阿玥对汉子说:“阿哥,请你送我们到迤萨。” 汉子对着送亲的队伍喊道,说:“快来几个人,快来几个人,送阿索家妹子到迤萨。快,快快,把马车牵过来。” 几个汉子把马车牵了过来。我把阿玥抱上了马车,有人对送亲的队伍说,先停下来先停下来,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到了迤萨县医院,阿玥就被送进急诊室。 一个男医生喊道,说:“谁是病人家属?谁是病人家属?” 我对医生说:“是我是我。” 医生对我说:“怎么不等死了才送来?不对啊,她是奕车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家属?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家属?” ------------ 第十八章 唤醒 红河县迤萨医院。 我一直等候在急诊室门口,急诊室的门开了,阿玥被从急诊室里推了出来。我和医生一起把阿玥推进了病房,阿玥被各种仪器、针管,绷带裹在一起,仿佛是试验室里的一个试验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我对医生说,医生,请问你阿玥的病情怎么样?她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 医生说:这个,这个不好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问医生说:已经尽力了是什么意思? 医生说:尽力了的意思是或许她明天就醒来了,或许她永远不会醒来了,因为她的脑部受伤特别的厉害,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来说,只能看运气了。 我抓住医生说:不行,不可以,她不能死,你们的技术不行,可以送到省里的医院,或者送到北京。 医生说:来不及了,我们已经耽误了最好的治疗时间,以病人现在的程度,就是送到火星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对医生说:阿玥她不能死,我求你了医生,请你一定要她活过来。 医生说,病人家属,请你冷静一点,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的本份和职责,我们是真的尽力了。 阿索在这时冲了进来,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对阿索说:阿玥没有了,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想这样,只要阿玥能醒过来,我可以替她去死。 阿索摸摸我的身体说: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对阿索说,我没事,是阿玥帮我挡在了泥石流的前面。 阿索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对阿索说,什么我没事就好,可阿玥没了。 阿索流着泪对床上的阿玥说,阿玥,都是哥哥害了你,都是哥哥害了你,本来是应该哥哥去死的。 医生说:你们哭什么嘛?我说阿玥死了吗?她这是由于脑部严重损伤造成的暂时性休眠状态,并不是生命迹象的死亡,说不定明天就醒过来了,当然,也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 我对医生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永远醒不来跟死有什么区别? 医生说,这当然有区别,休眠和死亡是两个本质上完全不同的概念。我们耐心地等等吧,说不定奇迹就发生了呢? 我对医生说:这个奇迹的概率有多大? 医生说,这个嘛?这个我就不敢说了。 我对病床上的阿玥说:我应该说出来,阿玥,我应该说出来,我应该告诉你,我爱你。现在有什么用呢?现在说出来有什么呢? 阿索对我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阿玥。 我对阿索说:不,我必须在这里,阿玥一天不醒来,我就一天不离开这里。 阿索没有再阻拦我,我们俩个人守在病房里,看着病床上一点声息都没有的阿玥,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流着,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却没有了一点声音,还是在昨天,在通往撒玛坝的路上,路过了开满樱花的樱花谷,几十里路的樱花像是天堂的路径,山风吹过,满天的樱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我们骑着马在飘荡的樱花丛中走过,阿玥伸手去接天空中落下来的樱花,并唱起了奕车人的歌谣,但我一句也没有听懂,只是感觉阿玥的声音好像是从天堂飘落下来。 我对阿玥说:好是好听,可一句也没有听懂。 阿玥说歌词的意思是: 春风唤醒万物 爱唤醒死亡 信仰唤醒良知 你唤醒我 看着病床上的阿玥,昨天的歌谣好像是一种暗示,“你唤醒我”,我能唤醒阿玥吗?我不知道。 我在想,一个人为了保护你,愿意为你去死,这算是什么样的爱呢?对阿玥的这种一见钟情算不算是爱情呢? 如果不是遇见阿玥,我不会相信世间有什么爱情。 我虽然没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但我却努力地去靠近过一个人。 叶赫娜和我从小学同学到高中,然后又从高中同学到大学。结果呢?我们还是形同路人。 就说我的父亲母亲吧,他们不是靠爱情活着的人。对他们而言,有高于爱情的东西在他们心里。我猜,这种东西在他们心里,叫做使命。 我从来不敢相信世间有爱情这种东西。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如果爱情真像日常生活那样简单,那么罗蜜欧和朱丽叶,还有梁山伯和祝英台,以及白素贞和许仙等,这些故事不会被人们世代传唱。就像人的身体需要什么的时候,会向你的思想发出需求信号。爱情也大概是这样。但需要和必须是两回事。人们的饥饿没有粮食不行,因为粮食是必须。但如果没有肉食是可以的。没有肉食吃,人们不会死掉。所以,爱情就像是肉食,是身体的一种需要,但不是必须。因此,人们的生活只要有粮食就足够了,如果再有一点肉食,那么就是一种奢侈了。 我的外婆曾经自以为有了最好的爱情。可我的外婆和我的外公在美国生活的时候,我的白发苍苍的六十多岁的外公向我的白发苍苍的外婆提出了离婚。我的外公重新娶了一个二十岁的美国女孩。说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当然,我的作为核物理学家的外公有能力养活一个二十岁的美国女孩,但他摧毁了一个人对爱情的信仰。那年被抛弃的我的外婆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人在美国根本就生活不下去。在之前,她是靠爱情养活。爱情没有了,她在资本主义的美国无法生活下去。就是说我的外婆回到国内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才又重新开始生活,凭她自己的努力成为国家音乐学院的终身教授。这像是一个传奇吧。不是,它不是传奇,是生活。 因此,在这个世上,谁要相信什么爱情,那么他一定是这个世上的白痴。生活现实得比玻璃还透明,爱情残酷得我们都不敢相信。如果叶赫娜知道我不是一个工人家庭的孩子,而是一个有神秘背景的人,那么,她会把她的未来寄托给我,反之,我们之间就仅仅是同学而已,平行但不会有交集。因此,世上的爱情是什么,是彼此对彼此作出充分估价的一次对等的交易。注意,是一次,而不是一次性。一次性是以后没有了,一次是以后说不清还有多少次交易。这也就是我知道叶赫娜的心之后,再也不想未来。世间有几个女孩敢飞蛾扑火一样的投向爱情,以烧灼自己而成全对方?至少我没有遇到。 如果说世上有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那就是所谓爱情。我也不敢说,在迤萨遇到的阿玥就是爱情。在我走进迤萨之前,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我为什么在看见男孩子包围她的时候,我就拚了命的上去?为什么在泥石流塌方冲向我的时候,她会以她的身体挡在我的前面?如果换作是叶赫娜,她会舍命的保护我吗?可以肯定,叶赫娜不会。 那还是读初三的时候。叶赫娜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小混混围住了。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几个小混混的围攻地点是动了心思的,基本上没有往来的人,偶尔走过一个两个人,也是不愿给自己惹事的人。这几个小混混就是几只饥饿的狼,都怪叶赫娜的裙子太短,如果她不是穿超短裙,也不会吊起几个小混混的不顾一切。叶赫娜的裙子又短,他们几乎是像剥一条鱼似的把叶赫娜剥光了,那时候,我躲在黄昏的墙角,我数了一下,是比我高的五个男孩子,我冲上去的话,肯定是找死,几个小混混撕裂的不是叶赫娜,而是我。硬拚是不行的,于是我拿出口袋中的哨子拚命地吹响,并大吼,喊道,说:“杀人了,警察来了,警察来了。”这一惊,几个小混混就跑,转眼就没了踪影。几个爱管闲事的北京大妈和我一起冲到了事发现场。我背向叶赫娜的身体把我的衣裳递给了叶赫娜。 北京大妈问我说:“你们是同学吗?” 我回答说:“是的。” 北京大妈说:“你们要结伴走。就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好在没发生什么事情。养个闺女操心啦。怎么会有还这么大的胆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走到黄昏的墙角,我对叶赫娜说:“你转过身去,我把裤子借给你,如果你围着我的衣服回去,你家里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会急死。” 我把裤子脱下递给叶赫娜,把叶赫娜送到了家门口。我自己只穿了一条短裤。那既不是北京的夏天,也不是北京的秋天,而是北京深冬的一个黄昏。从救她到送她到家门口,然后我离开,叶赫娜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以为她是被吓傻了。 同样是初三时北京的一个黄昏,我被几个小混混拦住了,这一次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其中一个胖子说:“兄弟们,上。前次就是这小杂种多管闲事搅了爷的好事。今天要让他长长记性。” 我环眼一看,就是那五个调戏叶赫娜的小混混。我看他们的手里拿着钢鞭、铁棍、跳刀,我知道反抗是没有意义的,胖子拿着跳刀,我迎着胖子的跳刀冲了上去,并对胖子说:“你要不杀死老子,你就不是爷们。你只要把刀刺进老子的身体你就是杀人犯,老子今天成全你。” 这小子到底是没有杀过人,居然把手中的刀子丢在了地上。但其它几个小混混上前围住我,钢鞭、铁棍、木棍一起飞到我了我的身上。我被他们打翻在地。其中有人喊,“往死里打。”我听见是胖子的声音,说:“差不多就得了,真打死了,性质就变了,到时候咱们谁都跑不掉。撤吧。我看小子够义气。” 我知道叶赫娜就在附近,就躲在黄昏的角落。我仅仅期盼在小混混离开后她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没有,直到我在医院醒来,也没有见到叶赫娜的影子。那个北京的深冬,我的心比北京的冬天还冷。 医生告诉我的母亲,说“生死就在一寸间,如果头上的伤稍稍偏一个位置,那么这个孩子就没有了。” 母亲问我,说:“你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下这样重的杀心?”我什么也没有告诉母亲。 还是在那个北京的深冬里,还是在叶赫娜被五个小混混围住的一个黄昏,那天,我偷偷地把母亲枕头下面的手枪拿了放在我的书包里面。就在他们撕叶赫娜的裙子的时候,我在胖子背后用枪对准了胖子,说:“放她走,今天就是一个了结,再有动她的心思,老子就崩了你。”说完就往胖子的脚边开了一枪,胖子知道不是闹着玩的了。我看见叶赫娜走了之后,对胖子说到,“你们打过我一次,但也算放过我一次,算是结清了。我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叫黄子衿。” 胖子说:“我叫杜润涧。” 我对胖子说:“你们要找我算账可以,我随时等你们。但你们如若把我杀不死,那么,请记好,我活着就是你们的死期。” 胖子战战兢兢地说:“好好好,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你是兄我们都是弟,你是大哥,还不快给大哥跪下?” 就在一支枪的威胁下,一群小混混全部跪下了。 我把母亲的枪放回到母亲的枕头下面,就如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件事就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可是好笑的事情又发生了,有一天在学校里我被一个人拦住了,这个人居然是杜润涧,杜润涧的背后是他的几个小弟。原来这家伙和我是同一个学校,还是同一个年级,真是好笑的事情,每天来来往往我们居然从来不认识,如果不是叶赫娜,或许我们到老都不会认识。所以说无缘对面不相识就是这个道理。杜润涧,说:“大哥,英雄,咱们找个地方小聚一下。” 我们到了钟鼓楼旁边的一个小酒馆。杜润涧要了一些燕京皮酒,对我说:“走一个?” 我从来没喝过酒,但还是接住了。杜润涧还要了一只北京烤鸭。 杜润涧拿了一瓶燕京皮酒,说:“大哥,咱们走一个。” 我对杜润涧说:“好,走一个。” 我们一人喝了一瓶。因为从来没有喝过酒,我就有点晕了。其实,杜润涧他们也都晕了。 杜润涧对我说:“我就喜欢你的英雄豪气。”杜润涧转头对几个小弟说:“你们有吗?视死如归,视死如归才是大英雄。所以我喜欢你,真爷们。我家老爷子也有枪,但他妈就是一支没有子弹的空枪我也怕,拿在手里手就抖。到底是枪,要命的东西。” 我故作豪气地对杜润涧说:“不就是枪嘛。”其实他妈谁不怕。心想,要不是被你几个杂种逼到绝处,老子至于偷枪吗? 杜润涧试探地对我说:“那个,那个小妹是大哥你的人?” 我对杜润涧说:“什么我的人?我只不过看不惯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围攻人家一个小女子,合适吗?真喜欢,至于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吗?你说抢到手的东西有意思吗?” 杜润涧对我说:“来,咱们再走一个。今天放心了。杜某再也不会用那种下三烂的手段。我担心的是如果是大哥你的女人,指不定那天一枪把我给崩了,咱们既然是兄弟,就得讲道义。” 我在心里想,你这狗日的,都扯人家女孩子的裙子了,还讲什么道义? 那天离开小酒馆,我是一直飘着回到外婆家的。好在外婆不在家,否则少不了一顿骂。 自从我被打那一天,叶赫娜一直没有出现,到我回到学校,我们遇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断定我和这个人永远不会发生任何的关系了。 从那时开始,我们连眼晴对视的时候都再也没有了。 她在我的世界里被彻底的删除了。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凭什么为了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女孩子宁愿抵上自己的命。 初中毕业之前的一天,叶赫娜找到我,对我说:“愿意和我一起到长城看流星吗?听说最近有一次很大的流星雨。” 我对叶赫娜说:“我凭什么跟你去看流星?” 叶赫娜把一个瓶子塞进我的手里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我对叶赫娜说:“我喜欢过你吗?” 叶赫娜说:“我又不是白痴,你都愿意为我去死,那还不是喜欢吗?” 我对叶赫娜说:“公主,你可能真的误会了。” 叶赫娜说:“我知道你伤心。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到长城看流星,那么,瓶子里的星星,是我对你的心意。” 我把瓶子递还给叶赫娜,她没有接,瓶子掉在了地上,瓶子里的“星星”散落一地。我们彼此转身走向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最滑稽的是这个约我到长城看星星的女孩,在高三的时候,已经和杜润涧手牵手的走在北京的街头。 有一次,杜润涧约我喝啤酒,对我说:“怎么样,大哥?我的手段怎么样?” 我对杜润涧说:“这才是绅士。” 人们都说时光不会逆转,但很多事情是会逆转的,比如说你拚了性命去守护一个人,但这个人最后牵着的却是别人的手,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人把你给卖了,你还帮这个人数钱。这样的事并非只发生在《莎士比亚戏剧》里,可能就发生在你的身上。 那天,杜润涧和我喝啤酒的时候,叶赫娜走了进来,看看杜润涧,看看我,说:“你们认识?” 我对叶赫娜说:“这有什么奇怪?我们不是每天进出一个校门吗?” 叶赫娜说:“你们在商量什么?” 我对叶赫娜说:“听说最近有一次很大的流星雨经过北京,我们在商量到长城看流星雨。” 杜润涧也说“对,我们在商量去长城看流星雨。” 那一分钟,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叶赫娜的表情。 我曾经努力地去爱一个人,而这个人对于爱的理解仅仅限于有没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也不相信自己会爱上一个边城的女孩了,可当我相信这份真爱的时候,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答应我,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作一个正式的表白。因为,她躺在病床上,一点声息都没有。我再一次想起阿玥的歌谣:春风唤醒万物,爱唤醒死亡,信仰唤醒良知,你唤醒我。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唤醒阿玥。 ------------ 第十九章在国家利益面前没有什么不可以割舍 危机在进一步的放大,在1983年春天的北京之夜,我的父亲黄卫国在我爷爷黄克星的办公室里查看我爷爷黄克星留下的每一件物品,翻阅我爷爷黄克星留下的任何一张纸片,企图发现那怕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期望能为找到“备用系统”寻求一点点的指向,可我的父亲黄卫国绝望了,没有,什么也没有。作为一个电讯专家,我的父亲擅常用最简单的方法去推演一件最复杂的事情,也擅常用最复杂的算计去覆盖一件最简单的事情,情报的本质就是隐藏和伪装,而发现情报的本质就是打开隐藏和伪装。因此,保守秘密就是寻找世间最好的方法把秘密封存起来,而打开秘密就是寻找世间最好的方法找到秘密,这是人类最大的智慧的较量。秘密的背后还有秘密,秘密和秘密的背后还有秘密,当你以为打开了一个秘密找到了真相的时候,或许真相就是给你设下的一个陷井和阴谋。在我父亲的世界里,世间万物都可以被转换成具体的符号,换言之,世间任何符号都会有具体的指向。我爷爷黄克星的办公室在我父亲的手里变成了一个杂货铺子,墙上贴满了我父亲留下的纸片,桌子上摆满了我爷爷黄克星用过的东西,地上摆满了我爷爷留下的书籍。看着这房间里面的一切,我的父亲尽力在空气中捕捉我爷爷黄克星的那怕是一点点的信息。我父亲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像我爷爷那样的人,所有能被人看到和得到的信息都是没有意义的,你就是对他进行深入的分析、解构、拼接,打散,还原也都没有意义,在保守一个秘密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有九十九种被发现的可能。所以,如果说我的爷爷不想“备用系统”这个秘密被发现,那么所有的努力都不会有结果。我的父亲之所以还有一点耐心,是因为他知道我的爷爷一定会留下某种启示,他是为国家保守秘密而不是为个人保守秘密,他的使命是要让这个秘密的存在延续下去,而不是被自己带走。“备用系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是为了完全保证“备用系统”的孤立性和独立性以及封闭性,所以他的存在就是忠诚的存在,也就是组织信任的存在。于是,我的父亲推断关于我爷爷的死就存在一种不确定性,要么他还为这个使命活着,要么他一定会留下开启这个秘密的钥匙,要么根本就不存在这个秘密,但组织上是认定有这个“备用系统”的,如此,就存在两个可能性,一是我的爷爷还活着,二是我的爷爷一定会留下打开这个秘密的钥匙。问题是我的父亲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危机却在进一步的放大。在我爷爷的文字记录中多次出现了一句话,即“干旱无水的坝子”,并且我的爷爷对这个“干旱无水的坝子”作了多种语言的表述,我的爷爷到底想表达什么?我的父亲反复的念着这句话,似乎发现了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也不知道危机在漫延。 白秋露回到家中,感觉绝望笼罩着自己,真的是死的心都有,白秋露不是那种随意能被生活的意外摧垮的寻常女子,但白秋露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崩溃,对于一个经历过意外和绝望的白秋露来说,男人和女儿就是她致命的死穴。可以说她从来不在意自己,但她特别在意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和女儿,换句话说,即便这个男人和女儿是敌人,也改变不了她对他们的爱。但就是这俩个人却可能真的成为她的敌人。这在白秋露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却偏偏在她的生命中发生了。 白秋露在客厅来回的走动,向来沉稳的她已经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控制,怎么办?怎么办?白秋露第一次失去了主张,不知道如何控制接下来的局面,在多少次生死之际她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恐惧,这次是真的恐惧了,但她必须控制局面,私情固然重要,但在国家利益的前提下,私情的重要算得了什么呢?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个人的死,可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的死都是她不能承受的,但与国家利益相比,个人的死仅仅就是私情了。不管觎望西失联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他而造成的损失正在漫延。 把轻重理清楚之后,白秋露的情绪稍稍安稳了一些,坐在沙发上,她拿着他们一家三人的合影,看着两个生死不明的家人,眼泪流了下来,这个时候,白秋露特别的想大哭,想宣泄。 白秋露拿着从唐卫东那里拿的青花瓷汾酒,出门,开着她的北京吉普车奔向郊外,吉普车在公路上狂奔,速度快得像是要飞向天空,白秋露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香山。面对深沉的北京之夜,白秋露对着天空狂呼道,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白秋露打开酒瓶,咕嘟嘟喝下了半瓶酒,白秋露回到吉普车的位子上,把腿高高的放在方向盘上,边喝酒边自言自语的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白秋露拿出手机,翻出了觎望西和女儿的最后一条信息,突然间感觉到这两个她生命中的人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于是,她在两个人的留言处写下了同样的信息,说:我想你们,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论你们在那里,我想听见你们的声音。 白秋露在烈酒的催眠下安然地睡着了,她期盼着这一睡就再也不会醒来,那么,世间发生的一切就都与她无关了。 生命就是这样,有时候要了结十分的简单,有时候想死掉却真的很难。 白秋露早就发现后面有一辆车死跟着自己,白秋露知道是组织的人,自己的行动已经被监视。 跟踪的人把白秋露的情形报告了唐卫东,唐卫东说:总之必须保证她的安全,一家人已经消失了两个人了,不能再出意外。 白秋露在清晨醒来,在鸟儿的欢叫声中开车回家。 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军装,还略施了一点薄粉,看起来很精神,出门,开车直奔中央调查部。 在中央调查部人来人往的军人中,四十多岁的白秋露还是那样青春,艳而不妖,还如年轻时那样有回头率。中央调查部是一个庞大的系统,行动范围抵达全球的每一个角落,只要国家需要,他们就会在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在中央调查部这个系统中有不少白秋露这样的将军,是在勋章的累积中站起来的将军,他们并不指挥千军万马,但都是靠着他们自己的智慧与拚杀,以及一次次死亡中走出来的将军,因此像白秋露这样的将军看起来像是一个虚职,但却是国家给他们的至高荣耀。行动局局长季森是实职,但季森的属下有不少像白秋露这样虚职的将军。说虚职是他们并不指挥千军万马,很多时候只是一个行动组的组长,但在执行国家意志的时候,他们却是千军万马。 白秋露在楼道中碰见季森,季森说:你还好吗? 白秋露故作轻松地说:不好又能怎样? 季森对身边的秘书说:把我的那个野生蜂蜜给白将军送过去,降火养颜。 白秋露说:谢了。 白秋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秘书已经将她喜欢的玫瑰茶泡好。 白秋露看见桌子上的一堆等待批阅的文件就头痛,但没有办法,到了这个级别,批阅这些文件是每天必须的工作,就是在基地也如此,如果她在基地,这些文件也会按时的送到基地。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叶飞飏还没到,白秋露的心就烦燥起来。 这时叶飞飏走了进来,白秋露没好脸色地说:现在几点了,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有一点时间观念没有?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一个军人。 叶飞飏冷静地说:不就迟到几分钟吗?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军人怎么啦,军人也会生病,昨天晚上我拉肚子,走路都走不动,我现在出现在这里完全靠的就是一个革命者的毅力。 白秋露说:好啦好啦,至于这么娇气吗?白秋露把一张照片交给叶飞飏说:你去对照片上的这个人进行清除。 叶飞飏接过照片说:不行不行,我肯定办不到,我害怕见血。这个照片上的人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执行清除令? 白秋露说:你的权限就是执行,你没有权限知道他是谁?我说他是我男人你相信吗? 叶飞飏说: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白秋露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去吧,明天的飞机,那边会有人配合你。 叶飞飏说:那要是完不成任务怎么办? 白秋露说:那就不用回来了。 叶飞飏说:那我肯定回不来了。 白秋露突然愤怒起来说:你必须回来,除非你死了。 叶飞飏说:发什么火嘛?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人? 白秋露说:我的男人,够了吗? ------------ 第二十章 身体就是盾牌 那是一次对特使的安保行动。 中央调查部得到消息,苏联和美国都将对到南非的中国特使进行刺杀。白秋露他们的任务就是在特使遇到危险的时候用生命保证特使的绝对安全。 娜塔莉娅是这次刺杀行动小组的组长,跟随娜塔莉娅的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行动局的柳芭、葛里高利、别林斯基、伊凡洛维奇、列宾。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到南非,对于他们来说:世界都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就是死神的另一种表述,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行动局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传奇。凡是苏联不喜欢的人,都会列入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暗杀清单。只要被列入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暗杀清单,那么,你的存在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有幸被列入这个暗杀清单的人都是不受苏联欢迎的世界各国的政治家、思想家、经济学家、社会名流、商人等等,其行业遍布政界、军界、经济界、文化界、商界等等,包括国内的政客、元帅、将军、作家、记者等等。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所设立的二十三个局,完成了对苏联国内从政治,到经济文化所有领域人员的监视,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从苏联国内到世界各国,只要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不高兴你,那么,你就是亡命天涯的结局。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将会不厌其烦地对你进行追杀,直至你在这个世界消失。因此,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这个单位在苏联人眼中被称为“屠夫”,在世界各国同样被称为“屠夫”。可以和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相提并论的就只有美国的CIA了。CIA和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具有同样的职能。为了完成对一个人的追杀,可以进行反复几百次的尝试,直至任务完成。 柳芭他们一到南非首都茨瓦内就疯狂地购物,然后到夜店,娜塔莉娅和枊芭她们要拚命地发泄一下,他们知道这次行动的对手是中国特工,是一场生死之战,要么活着,要么死掉,活着是又一次幸运,但死掉是常规结果,所以在死之前得好好的对待自己,就如一次花开的最艳,总之要把自己的生命推到一个极致。 柳芭这样的人已经变成了杀人机器,活着的两种结果就是,杀人和被人杀。他们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在一次一次的血洗中慢慢变得麻木了。麻木是因为被杀的结果总有一天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所以他们都无比的珍惜在世间的每一秒钟的生活,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看最好的月色,感觉最温暖的阳光,他们不是把每一天都当做是最后一天,而是把每一秒钟都当做是最后一秒。当自己不能把对手杀死,而可能被对手抓住时,都会无情地把最后一颗子弹或炸弹留给自己。 柳芭坐在美式的吉普车里,她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尼料风衣,高跟长靴把她本来就高的身体托得更高,宽边蕾丝边的帽子的一层黑色面纱遮住了她娇艳的脸,她特意的化了妆,嘴唇上的口红涂成了血红。行动组的其它四个俄罗斯男人都修过面,穿着笔挺的名牌西服,身上散发出法国香水的诱人的味道,西服外面罩着黑色的长款风衣,他们好像并不是来杀人,而是来参加一次盛宴。 南非位于非洲大陆最南部,北邻纳米比亚、博茨瓦纳、津巴布韦、莫桑比克和斯威士兰。东、南、西三面为印度洋和大西洋所环抱。其西南端的好望角航线,历来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海上通道之一,有“西方海上生命线”之称。 首都茨瓦内,特使从辛格别墅的门洞里走了出来,守在门口的人看见特使出来马上靠近,自然形成一面人墙。 柳芭领着行动组的其它四个杀手沉着地下了吉普车,形成一个包围的弧形,走向特使。迎面而上,没有任何的躲避,靠近,再靠近,白秋露认出了面纱后面的柳芭娇艳的脸,彼此同时拨枪,这是一场拚死的勇气之战。五个杀手的枪形成火力逼向特使,白秋露用自己的身体把特使罩住,五个杀手握枪的手都被子弹击中,五个杀手的枪被打飞,白秋露,赵寒冰、黄卫国、季森、觎望西也都中了枪,在这场拚死的对杀中,白秋露他们下了狠手,在五个杀手拨刀寻枪之际,把枪中所有的子弹全部射进了杀手的身体,为了特使的安全,白秋露他们商量了对策,不论对手是什么人,一律不与纠緾,以最快的速度进攻对手,不让对手进行还击。这时,警察的车子赶到,封锁现场,白秋露将特使从地上扶起来,就在这时,特使面前的门户大开,人们都以为战斗结束,白秋露感到一枚子弹直奔特使的眉心,其它人想要赶到特使面前都来不及了,原来刚才的击杀都只是完美猎杀的一个序曲,柳芭他们就是以死来让所有人放松警惕,这时才是真正的击杀开始,觎望西奋力把白秋露和特使推倒在地上,然后把自己身体的后背让给了狙击手,第二子弹飞来击中了觎望西的身体,警察开始用手中的冲锋枪向狙击手子弹飞来的方向作没有意义的还击,白秋露估计狙击手可能距离现场1500米,等人们赶过去,狙击手早就没了踪影。 白秋露高度的紧张,她只擦破点皮,觎望西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躺在急救车上一直在流血,看着昏迷中的觎望西,白秋露有些恼怒,除了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还能用什么呢?可在这种情急之下,除了用自己的身体还能用什么呢?或者说除了舍自己的命还能做什么呢?狙击步枪强大的力量撕烂了觎望西的身体。黄卫国、赵寒冰、季森身上也是血,与当场毙命的苏联特工相比,他们还活着。这是一场拚死之战和勇气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拚的是速度和灵活,还有就是一点点的运气。为了杀死特使,苏联特工就是来拚命的。所以,所以开始就是决战,开始就是结束,倒下的不是苏联特工,那么倒下的就是他们。 他们想过太多的安保方案,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如果子弹要靠近特使,除非穿过他们的身体,这一点是做到了,但还是把狙击手算漏了,在刚才的击杀中,远距离的狙击手才是这场击杀的组织者和旁观者,她只是在等待一个破绽,这个破绽才让击杀变得完美,娜塔莉娅唯一算错了的是没有料到中国人会用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就是这个“盾牌”粉碎了她的完美击杀计划。娜塔莉娅把狙击步枪拆散装进厢子重新换了一个位置,将枪口对准了辛格府邸的窗户,等待击杀特使下一个机会的降临。可她有一种不祥的直觉,这个机会正在消失,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直觉,她相信这种直觉,因为这是身体发出的本能的反应,对手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必然要清除她。从瞄准镜中她已经看到了作为对手的中国人的反应,她一直想不明白她的那个在“克格勃”中被视为英雄中的英雄的男人死在中国特工手里的原因,就在这一秒钟,她想明白了,从闪电般的身手来看,在她的任务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劲敌。 急救车到了医院,觎望西被推进了急救室,医生给黄卫国、赵寒冰、季森包扎伤口,黄卫国的左腿中了一枪,赵寒冰的右胸中了一枪,季森的左手中了一枪,只有白秋露的脖子上擦破了点皮,看起来是最轻的伤了,但也最靠近死神,因为,如果子弹是靠近喉咙,那么,白秋露被推进急救室的机会都没有。但在这样的决战中,似乎死才是荣誉,伤口才是勋章,活着才是耻辱。黄卫国看着白秋露不自在的表情,明白了白秋露的想法,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伤得不重?我们拚死是为了完成国家交给的任务,不是为了什么荣誉和勋章。 白秋露说:总有一种偷生的感觉。 黄卫国说:秋露,我们可以以死相拚,但不等于是来拚死。 白秋露说:你这样说我心里会好受一点。我估计“克格勃”的狙击手现在还像幽灵一样的守在辛格博士府邸的附近,我得赶过去。 黄卫国说:行,你赶快过去。没有我们的人在特使身边,总担心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谁知道CIA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那次南非之行,成功地完成了对中国特使的保卫任务,觎望西又一次用他的身体宣誓了他对组织的忠诚,白秋露也是从这次南非之行开始爱上觎望西的。就是这样一个代表着忠诚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变节者?白秋露找不到理由,组织上也还没有找到理由,一个用身体作为盾牌守护忠诚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变节者?就是这个男人,他对国家的爱远远胜过对自己的爱,远远胜过对家庭的爱,他怎么可能是那个背叛他深爱的国家的那个人? 不要说白秋露不相信,我的父亲黄卫国也不相信。 在那个年代,白秋露、赵寒冰、季森、觎望西和我的父亲黄卫国都是为了国家生死与共的人,他们为国家而工作,为国家而活着,忠诚是他们唯一的信仰。在1983年的春天的那个绝望之夜,我的父亲黄卫国不敢去想觎望西失联的事,因为这不仅仅是让白秋露崩溃的事情,同样是让我的父亲黄卫国崩溃的事情,组织上也不愿相信觎望西是那个变节者,可觎望西的失联已经是事实,在革命队伍中,开始十分忠诚后来不忠诚的人早就有这样的例子,在事情定性之前,除了风险控制,还能做什么呢?谁都不愿看到觎望西是那个变节者,但万一是呢?我的父亲黄卫国有一种要疯掉的感觉。他比白秋露更不愿看到觎望西是那个变节者,这不仅仅是觎望西与我的父亲有生死之交,而是在我父亲的心里一直爱恋着白秋露,他不能成为白秋露的爱人,但他希望觎望西是那个一辈子守护白秋露的男人,如果觎望西被定性为变节者,那对于白秋露将是万劫不复的打击。在那个绝望的夜晚,我的父亲黄卫国的灵魂和身体都经受着极度的煎熬。“备用系统”在那里?他多么的希望在这个夜晚觎望西突然出现,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到从前。他甚至不知道风险在一秒一秒的扩大,但他明白如果找不到“备用系统”将会发生什么,是的,从曼哈顿的黑暗之夜到中国科学家的被逮捕,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和开启“备用系统”,那么,系统风险带来的损失将是无法估量。 我的父亲黄卫国仰头疯子一样的念叨说:“干旱的坝子”是什么?什么是“什么是干旱的坝子”?来人啦?有人没有?快给我找北大的民族语言学教授?寂静的夜晚,我的父亲黄卫国的疯狂的凄厉的声音像是撕裂天空的闪电。 ------------ 第二十一章 “迤萨”到底是什么秘密? 1983年春天的那个绝望之夜,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刘渊被请到中央调查部,当刘渊教授和唐卫东出现在我爷爷黄克星的办公室门口时,我的母亲告诉他们说:他已经疯掉了。 刘渊教授和唐卫东透过窗户看见我的父亲黄连卫国在我爷爷的办公室里面手舞足蹈,一头的白发,刘渊教授说:看来是真的疯掉了。 唐卫东说:我们单位只有精忠报国的人,从来没有疯子。到底疯没有疯?刘教授你马上就知道了。 这时天已经亮了。 唐卫东站在门口说:卫国你要的教授我帮你请来了,你出来吧?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是谁?我不出来,那个唐卫东说过的,让我就死在这屋子里,所以我不能出来。 唐卫东站在门口说:我就是唐卫东,是你自己忘了。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是唐卫东?开什么玩笑。你是唐卫东,那我是谁? 唐卫东说:你是我们单位的黄卫国。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那黄卫国是谁? 唐卫东说:你不是有什么问题要找刘教授吗?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先告诉我黄卫国是谁? 唐卫东说:你是不是疯掉了,你就是黄卫国。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才疯掉了,我是黄卫国我怎么不知道? 唐卫东说:你有什么问题向刘教授请教?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有问题请教?刘教授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可以帮你解答。 刘渊教授说:请问什么是“干旱的坝子”?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小声点,这是国家的秘密,不能说出来,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请问刘教授,你算不算是中国最厉害的民族语言学家。 刘渊说:刘某无才,不敢称家,但对民族语言也算是略知一二。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仅仅只是略知一二怎么能白领国家的薪水?这么说吧,你能回答我中国有多少种民族语言吗? 刘渊教授说:中国56个民族,当然也就是56种语言。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非也,非也,据我所知,中国的民族语言有120多种,这还只是一个大概,有的尚不在统计的范围之内。好吧,我也算你回答正确,那么,你再回答我,你能说几种民族语言?你能用56种民族语言对“干旱的坝子”分别进行表述吗? 刘渊教授说:这个,这个还真不会。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哦,这个都不会?那么你只是教授,还真称不上是民族语言学家。教授请回吧,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唐卫东隐约发现我的父亲黄卫国找到了什么,说:那你到底要找什么人?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这是天机,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懂,这么说吧,给你出一道题目,回答正确,我们继续谈下去,回答错误,你们自己离开。 唐卫东说:你说吧。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其实很简单,你能不能用已知的120种民族语言对“干旱的坝子”分别作出表述?你肯定做不到,所以你们离开吧,我没有必要跟你们继续谈下去,我没有时间了,如果天亮之前我想不出来答案,我只有死在这屋子里了。 我的父亲黄卫国不再跟门口的人说话,转过身去,抬头望着屋顶吼道说:你告诉我,什么是迤萨?什么是迤萨?迤萨是什么?天就要亮了,再想不出来,我就只有死在这屋子里了。黄克星呀,你算什么父亲啊?你留下一个秘密给你的儿子猜,我猜不出来。你配做一个英雄,你不配做一个父亲啊。你从来就没有好好的爱过我,你从来就不爱我,在你的心里只有你爱的国家,我的母亲是谁?谁是我的母亲?你从来不告诉我这些,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从那里来的。世上有比你这种父亲更狠心的父亲吗?我想爱你吧,我不知道应该爱你什么。我想恨你吧,我不知道恨你的理由。父亲啊,其实我真的很爱你,不管你是一个怎样的父亲,其实我都想看见你,因为,你是我的父亲。但在我的心里,你的存在和消失,都是一个幻影。 唐卫东和刘渊教授都看见了我的父亲黄卫国哭泣的背影。 唐卫东也掏出手帕擦眼里流出的泪,感到了和我父亲一样的痛。 我的母亲全身都在颤动,她拚命地压抑着不让哭泣出一点声音。 ------------ 第二十二章不到死那一分钟谈什么忠诚? 唐卫东临写颜真卿的“祭侄文稿”的时候,都是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他是把自己的愤怒和焦虑发泄在龙飞凤舞的笔墨中,那些龙蛇飞舞的笔迹成了他的情绪的发泄口,疯子之所以是疯子就是没有找到情绪的发泄口,所以把自己逼疯了。作为中央调查组的组长,找到所谓的变节者并不是最终的目的,他要考虑的是国家安全,这才是他关心的最大的事情。但目前面临的是:中央调查组对觎望西失联以及中调部人员的内部审查没有任何结果,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在美国的同志的牺牲没有任何结果,中国科学家在美国被逮捕的事件没有任何结果,最重要的是“备用系统”的寻找没有任何的结果。这一切都在证明他的平庸和无能。最为麻烦的是不知道由觎望西失联所引发的系统风险还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秘密之所以为秘密,秘密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秘密存在的意义在于秘密是一种法码,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相互制约和平衡的利器。秘密在很多时候不是为了隐藏,而是为了公开。比如我国试验第一原子弹之前告诉了日本我们要进行原子弹试验,试验成功之后以新闻的形式向全世界宣称,我们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这个秘密。在当时,只有美国和苏联拥有核武器,由这两个国家的原因而造成了世界的动荡,中国公开这个秘密后,世界形成了金字塔似的稳定结构。所以秘密的隐藏与公开仅仅只是一种手段,彼此的隐藏和公开都是国家和国际社会平衡的原因。保密的目的是为了透明,而透明的目的必须保密,秘密本身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所有保密的手段都最终会被反保密识破,而反保密的手段又促使保密手段更加的坚不可摧。由于觎望西的失联,使系统出现了漏洞,或者说因为觎望西的失联使所有系统的秘密不再成其为秘密,因为他就是完全知道系统的人,这时的系统还会有什么秘密呢?秘密在成其为秘密的时候,就是一颗针的缝隙也不能存在,就如一个气球,就因为一颗针的漏洞,使气球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如果还需要一个气球,那么只能放弃漏气的气球,重新启用一个新的气球,“备用系统”就是这个新的气球,但我的父亲没有找到,唐卫东的焦虑就是不知道这个破了的气球造成的损失有多大。这天,中央调查组又一次召开紧急会议,就是要认证觎望西失联之后带来的一系列风险进行评估,到底还会有多大的风险? 秘书走进办公室来,唐卫东还没有停笔,实际上他的心思完全不在笔墨上,一滴墨汁落掉在宣纸上,瞬间漫延开去,一点点的墨汁漫延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仿佛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雨压城城欲摧。唐卫东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起一步步扩大的风险,唐卫东的内心生起一种恐惧,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冰冷,他并不害怕什么,他害怕的是如果再发生什么灾难,他该如何面对? 秘书小声地说:首长,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唐卫东说:好,我知道了。 唐卫东来到会议室,参加会议的除了中央调查组的人,就是中调部部长赵寒冰,总参二局局长季森,中调部行动局局长白秋露 唐卫东说:大家都说说吧,寒冰同志从你开始吧。 赵寒冰说:那么我就实话实说,我认为应该尽快结束内部调查,缩小调查的范围,这样无休无止的下去,每一个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那我们还有什么忠诚与信任?如果组织上不信任我,可以重新调派新的干部来接替我,我们是不是夸大了觎望西失联的危险性?不就一个觎望西吗?我认为天垮不下来。让整个系统关闭,新的“备用系统”又不知道在那里,这样发展下去才是最大的危险。我的话完了。 唐卫东说:赵寒冰同志,没有到死的那一分钟,谈什么忠诚与信任?我没有想到这些话是从你一个部长的嘴里说出来的。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你以为这个事仅仅是你中调部的事吗?你如果对中央调查组有意见,可以直接向组织反映。至于你合不合适做这个部长,也不是中央调查组的事。现在涉及到的问题不是你一个单位的事情,而是国家的事情。在问题没有查清楚之前,为什么不可以怀疑每一个人?忠诚与信任就是因为面对怀疑才拥有它的高度,就是经受住了怀疑的忠诚与信任才拥有它的质量。那一个人拥有不被怀疑的特权?怀疑本身就是一种考验。我们不是在被怀疑的过程中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吗?在中央调查组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之前,谈什么结束内部调查?谈什么缩小调查范围?一个对组织忠诚的同志怕什么调查? 赵寒冰说:卫东同志,你看我不是着急嘛。 唐卫东说:急有用吗?你没有看到黄卫国同志不是急疯掉了吗?谁不急?季森同志,你接着说。 季森说: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找到觎望西,否则,一来不好给问题定性,二来我们不知道觎望西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三是不知道他带来的风险到底有多大,四是如果找不到“备用系统”怎么办?先就说这些吧。 唐卫东说:说得好,言之有理。秋露同志,谈谈你的看法。 白秋露说:同志们,本来出了这样事,我是应该申请回避的,但回避没有用,只能面对。我认为,不管在觎望西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是一个可怕的事情,第一,如果事情是发生在觎望西自己身上,那么,你们都知道觎望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不想让我们找到,找到他的可能性几乎就等于零,第二,如果觎望西的失联如果与国外势力有关,我们要找到他的可能性也几乎等于零。包括觎秋莎的失联,在世界上寻找两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对于我们组织而言,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消息,我想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恐怕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所以我建议扩大调查范围,尽快找到失联者,在没有找到“备用系统”之前必须尽快启动建立新的备用系统,不能坐以待观。因为,此事涉及到我,组织上仍然让我继续工作,我服从组织的一切决定,同时也接受组织的一切怀疑。谢谢同志们的信任。 唐卫东说:秋露同志谈得很好,很有建设性。我本来以为今天又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会,同志们,除了几个年轻的同志,我们都是生死与共的人,今天的会很有成效,我今天要讲的主题就是风险评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能对未来没有一个清醒的估价,否则,组织上拿我们这些人来有何用?今天的会议就是要把问题说透。会议采纳白秋露同志的建议,抓紧落实秋露同志的第三点建议,在没有找到“备用系统”之前必须尽快建立新的备用系统,这才是对风险控制最为有效的措施。唐卫东说转头对秘书说:在会议纪要上写清楚,关于建立新的备用系统由赵寒冰同志负责,寒冰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赵寒冰说:当然是尽快落实首长的指示精神,不过建立新的备用系统谈何容易?短时间内不可能。 唐卫东说:我们的事业那一件事情是可能的?我只要结果。赵部长还有情绪了,好,今天我请大家喝酒。 ------------ 第二十三章奕车女孩,你什么时候醒来?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过去,阿玥跟一个死掉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想起在樱花谷阿玥伸手去接天空中落下来的樱花,她骑着马在满天樱花飘舞的风中奔跑,她身上挂着的银器如风铃一样的摇动,让我觉得,让我觉得她就是来自天堂的天使,她不是凡间的女子。难道她是重新回到了她的天堂吗?难道说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想着,想着,眼泪从我的心底流了出来,我对着一点声息都没有的阿玥说,阿玥,求求你了,你快点醒过来吧,如果你醒过来了,我就再也不回北京,我留下来,我留下来和你在一起,我答应我爱你,我情愿做你的奴隶,任由你使唤,我愿一辈子的守护你,我愿意娶你。阿玥啊,你要醒过来,我就一辈子跟你当牛做马,只要你醒过来,如果是死神真的要一个人,我可以替你死。如果你不醒来,你说,你说,我这一辈子该怎么活啊? 每天我都这样跟阿玥唠叨,每天都跟她说很多很多的话,希望我的话是温暖的阳光,把冰川一样的阿玥唤醒。但我的希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变成绝望,阿玥或许真的不会醒过来了。因为世间其实真的很少发生这样的奇迹。我的一个老师,他的儿子因为事故变成了植物人,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我的老师每天都跟他的植物人儿子说话,一说就是几十年,但他的儿子仍然没有被唤醒。我的老师由黑发变成了满头的银发,奇迹还是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生活之所以是生活,它不是虚构的小说,也不是电影中的巧合,它的残酷远远超过我们的想像。所以,我也开始相信奇迹不会意外地发生在我的身上,阿玥或许真的就不会醒来了。 我已经守候在医院一个星期了,阿玥还是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医生对我说:“病人家属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她要想醒过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她要不想醒过来的话,三月两月也是说不清的事情。所以你守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对了,我已经知道你并不是病人家属,你是从北京来采风的学生。出了这样的事你心里难受,谁都理解。但这天灾人祸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遇到了就是命。所以,我从医生的角度想劝你不必太过自责,事情都发生了,自责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我看见阿玥的眼角有泪水,我对医生说,医生你看,阿玥活过来了,阿玥活过来了,你看,你看,她哭了?。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她是因为脑部严重损伤而造成的深度休眠,并不是死亡。就是说她仍然具有正常人的情感知觉,她的神经系统仍然和常人一样。但这种流泪也可以理解为病人有了苏醒的一种迹象。你看她,并没有醒来。” 我对医生说,“那我说的话她能听见吗?” 医生对我说:“这个,这个可不一定,你说的话她可能听见,也可能听不见,但从病人目前的状态来看,或许听见了你说什么,因为感动,所以流泪了。你就多说一些让她温暖的话吧,这对病人的苏醒是很有帮助的。” 我对医生说:“好的,谢谢你。” 我在心里想,一个能用自己的身体或者说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你的人还不算亲人吗?还不算是爱人吗? 我回到病房坐了一会儿,我把阿玥抱到自己的怀里,就如拥抱我的亲人,亦如拥抱我自己的爱人。虽然我们没有婚姻,但我觉得我至少爱过她了。我要让阿玥知道,我爱她,我也要让自己知道,我爱阿玥。我决定和阿玥在一起,不离不弃,为了阿玥,我愿意放弃一切。 这也算是对阿玥的表白。要不藏在心里弊着会弊死人的。心头的伤比这身上的伤还要痛。” 这一次突然的灾难,让我们的心靠近了,那种无法抵达的距离,就在塌方那一刻,被冲塌了。 在灾难突然降临的夜晚,阿玥在我的怀里,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你家在北京,我们是无法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不过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阿玥的表情好像是害怕下一秒钟我们就不在一起了。 这一分钟,我把阿玥抱在我的怀里。阿索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情,阿索看见他的妹妹在我的怀里。阿索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对我说:“你没事就是万幸?让我担心死了。州上的领导和县上的领导都亲自过问这件事情,你没事就好,否则我没法交待。可我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就让你们给碰上了呢?” 我对阿索说:“这种事情谁会估计得到呢?如果不是阿玥帮我挡了一下,恐怕躺在这床上的应该是我。” 离开医院,我挪动疲惫的身体往阿索家的迤萨公馆走。我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到迤萨半个月时间,就和这个女孩子同时进了两次医院一次派出所,甚至两次都是差点死掉。如果说这是一种缘份,谁愿意碰到这种缘份呢? 回到迤萨公馆,叶赫娜他们四人正在天井里面打牌,宋知秋的脸上都被纸条贴满了只剩下两只眼晴。宋知秋看见我身上的擦伤和血衣,一把扯掉脸上的纸条,惊吓地问我,“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在撒玛坝吗?”杜润涧对宋知秋说:“你这是耍赖,说事归说事,怎么可以扯掉纸条呢。” 宋知秋把牌往桌上一砸,说:“我不玩了,什么说事归说事,你他妈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没看组长一身的血吗?” 我对宋知秋说:“没事没事,你们接着玩。” 叶赫娜起来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每次一落单就变个血人回来?又是拔刀相助英雄救美。大哥,你这样玩下去,就只差拯救地球了。” 我对叶赫娜说:“一边去一边去,大哥累了,需要睡觉。” 夏听泉也拦住我说:“今天你要不说清楚,你就不要睡了。” 我只有对这几个活宝说:“遇上泥石流塌方了。” 夏听泉说:“怎么这样巧呢?阿玥呢?还活着吗?” 我对夏听泉说:“不死不活。在医院呢。可以让我睡觉了吗?我真的很困。” 夏听泉上来夸张地扶着我说:“老佛爷圣驾辛苦,赶紧歇息吧。” 我进房间就和衣躺在了床上。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了进来。 叶赫娜说:“咱们得去医院看看,怎么说阿玥也是阿索的妹妹,不是给组长领路,人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宋知秋说:“我也觉得应该去看看。咱们到街上买点营养品,现在就去。” 杜润涧说:“看来我们的决策是正确的,如果我们四人都去,后果不堪设想。太危险了,我们是吉人天相躲过了一劫。” 宋知秋说:“怪不得我前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这奇怪的梦会应验在黄子衿身上。” 叶赫娜说:“我怎么就觉得阿玥这女孩好像对组长有点意思。当然,是直觉,直觉”。 宋知秋说:“怎么会呢?完全的不靠谱。怎么可能呢?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这家伙的眼晴都不看女孩子的,只是我感觉他对叶赫娜同学有那么一点点特别。就是他看你时候的眼晴。” 叶赫娜说:“知秋同学,再说下去,就影响同学关系了哈。走走走,咱们赶紧的去医院。” 他们一走,天进里面就安静了下来。我也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我好像梦见了母亲。突然很想跟母亲打个电话,很想知道母亲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因为自从有一天在母亲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支纯钢的手枪,我开始明白母亲不是研究原子弹了,我不过是想气气老师而已。但母亲的工作一定和研究原子弹一样特殊。一个以工人身份存在却并不在工厂工作的持枪的女人,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呢?从那一天开始,我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每次跟我和外婆告别的时候要亲吻和拥抱。母亲每次离开我的时候,都会亲吻我的额头,并说:“等着妈妈回来”。亲吻和拥抱我的外婆的时候都会说:“妈妈,我会回来的。” 有一次,在学校门口,我已经是初中生了,一个陌生男人牵着我的手,恰好这时我的母亲到学校接我,我的母亲飞起来,在一瞬间就把陌生男人按在地上,那天母亲还穿着裙子和高跟鞋,身手居然如侠客。看起来和其它女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我的母亲却肯定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在一次要人出访的国事活动中,我在电视上看见我的母亲戴着墨镜站在要人的身后。从那时起,我知道,我的父亲母亲都是那种在这个世界没有身份的人,或许他们的存在只是一个符号。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们是我的父亲母亲,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自从那次在母亲的枕头下面看见母亲的手枪,每当母亲亲吻我离开,我都会对她说:“妈妈,我等你回来。” 母亲和其它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走路的姿式,母亲走路总是那样昂首挺胸,步伐坚定,干净利落,有一种音乐的韵律,所以母亲不管穿什么样的衣裙,总是比别的女人漂亮,她有一种其它女人没有的高贵气质,朴素而不凡。不管她装出来是如何的谦卑和恭敬,她的骨头里都会散发出那种其它女子所没有的高洁和脱俗。母亲虽然是母亲,但更多是一种关系上的符号。因为我基本上是跟外婆在一起。母亲经常都会问我,说:需要什么跟妈妈说。 有一次在外婆那里,母亲问我需要什么的时候,我问她,“你做得到吗?”母亲说:“妈妈当然是尽量了。”我对她说:“那你尽量买一个妈妈摆在外婆这里吧。”那一天我的母亲哭得乱七八糟。 我不是一个独立性强的人,这一点,母亲常常责怪我的外婆,说外婆把我养成了女孩模样。我从小就依赖外婆,从来不敢关灯睡觉。闭上眼晴之前,我都会把外婆给我的放音机的耳机塞进我的耳朵里面,只有这样我才会平静地睡去。这个习惯即便到了现在还是没有改变。 在很长的时间里,叶赫娜的作业都是我帮她做的。在同学们面前她是骄傲的公主,但买冰淇淋和蛋糕的时候她都会买成两份,一份是我的。她在其它人面前只有一张冰冷的面孔,但在我的面前会笑。是她取悦我,给我一种温暖。叶赫娜见过我的母亲,她不相信我的母亲是一个工人。当她知道我的母亲就是一个工人的时候,她疏远了我。我们的关系从每天放学一起走到擦肩而过都不会讲一句话。 有一天,叶赫娜突然对我说:“黄子衿,你不是一个诚实的人,你对我撒谎。我在电视里面看见你的母亲了。” 我冷冷的对她说:“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的母亲在工厂里上班。”因为,从那时起,从童年开始的我们一直保持的纯洁就再也没有了。我认同一个人的虚伪,但我不喜欢一个女孩子的虚伪和世故。 还有一次,在大学校园里,我离开外婆的时候,外婆亲吻了我的额头,这是我和外婆日常生活中必须的礼仪。刚好被路过的叶赫娜看见了。在教室门口,我被叶赫娜拦住了,当着许多同学的面叶赫娜对我说:“黄子衿,我真的瞧不起你,我知道杨教授是学院里面的权威,但你怎么可以无耻到和一个老女人在一起,还亲热到那种地步?” 我对叶赫娜说:“叶赫娜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需要我一并回答吗?好,那我告诉你,我的外婆亲吻她的孙子有什么不对吗?如果你觉得一个外婆亲吻她的孙子有伤风化的话,你有权到学校作进一步的反映,这个答复你满意了吗?” “什么?教授是你的外婆?你真会编故事。”叶赫娜说。 我对叶赫娜说:“你爱信不信。” 叶赫娜对我说:“你为什么从来就没有过一句真话?你,还有你的家庭全是虚假的符号。” 我懒得理她。从那时开始,叶赫娜好像发现了什么,找机会和我修好。可是没有用了,我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我也和叶赫娜一样好奇我的家庭,后来放弃了。因为,我知道,世上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不让你知道,一定有不让你知道的理由,你越是靠近,越是不想知道,因为,你越知道,越是危险,越是接受不了,甚至越来越悲伤。 ------------ 第二十四章 阴阳为两极 生死为两段 1983年和春天,唐卫东和赵寒冰来到我爷爷黄克星的办公室门口,赵寒冰对我的父亲说:卫东,我们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赵寒冰说:小声一点,小声一点,我已经抵达了宇宙的深处,跑不掉的,它一定跑不掉,我已经发现了它们的必然联系,“干旱的坝子”的少数民族语言读音或许就是“迤萨”,但这个迤萨和奕车人有什么关系呢?奕车人和哈尼族的多声部语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看来是完全疯掉了,已经是胡言乱语了,你看他说什么,我们完全不知道。 唐卫东对赵寒冰说:你不觉得他已经找到什么或许是与备用系统有关的路径了吗? 赵寒冰摇摇头说:赵某愚顿,真没看出来,他们这些搞技术的都是天才,但天才一般都是神经病,我甚至都觉得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不关心北京发生了什么,更不关心世界发生了什么,甚至不关心我痴迷的音乐,在1983年的这个春天,我只关心阿玥,我只关心阿玥会不会醒来,什么时候醒来,北京用不着我关心,我关心不了,世界也用不着我关心,我更是关心不了。但我的父亲黄卫国那样的人不一样,他们关心的不但是我们的国家,他们关心的还是全世界。我和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也不屑被我们知道,或许这也就是零信厢的意义,0是什么?0就是一个无穷小而又无穷大的数字,它可以大到宇宙没有边际,也可以小至尘埃乃至虚空。 唐卫东记住了我的父亲黄卫国的两句话,“一句是干旱的坝子120多种语言表述怎么表述?一句是什么是迤萨?”唐卫东对赵寒冰说:你认为黄卫国真的这疯掉了吗?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好像是疯掉了,但好像又不是。 唐卫东对赵寒冰说:你马上把全国的少数民族研究专家调到北京来,把“一句是干旱的坝子的120多种语言表述怎么表述?一句是什么是迤萨?”这两句话搞清楚,或许对找到备用系统是一个指引。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首长同志,你不会也疯掉了吧?只要不是在正式的场合,他们说话还是并肩作战时那样的没大没小,这样不作边际的两句话,兴师动众的有用吗? 唐卫东对赵寒冰说:病急乱投医嘛,捕风捉影至少现在有了一个影子,不管这个影子有没有用,起码我们应该搞清楚,总比连影子都没有强。 赵寒冰说:好吧,我马上按首长的指示办。 唐卫东在回办公室的路上问秘书说:对那些死去的同志们的追掉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秘书说:正在准备。 唐卫东又问道,说:关于科学家杨子庚先生的事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秘书说:有,美国方面好像非要给杨子庚先生定罪。 唐卫东的情绪莫明的又烦燥起来,回到办公室,唐卫东又开始提笔写颜真卿的“祭侄文稿”,秘书安静地退出办公室,只要唐卫东又开始提笔写颜真卿的祭侄文稿的时候,就是心情最为狂乱的时候。 这时,白秋露进来了。 秘书走进办公室通报说:首长,你让我通知的白秋露将军来了。 唐卫东对秘书说:请进来吧。 秘书对白秋露说:白将军请跟我来。 白秋露进门就立正报告。 唐卫东继续写字说:行了,我们还用得着这样的虚礼吗?坐下吧。 白秋露说:你是首长,这是规矩嘛。白秋露站在桌子边说:一看字就知道首长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写字。 唐卫东仍然没有停笔说:我现在的心情不写字会和黄连卫东一样疯掉。看来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坚强。 白秋露说:不坚强又有何用?即便现在有死的心也不敢死,如果现在死掉就是畏罪自杀,换句话说就是自绝于人民。 唐卫东说:你能这样想就好,“他们”有消息吗? 白秋露说:一点都没有,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唐卫东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找不到他们,我们就一天没有日子过。 白秋露说:人已经派出去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唐卫东说:这个书呆子能不能办成事啊?我会不会看错了人? 白秋露说:那就是首长你的事情了,我只是执行命令。 唐卫东说:现在就开始推脱责任了吗? 白秋露说:你看我是那种推脱责任的人吗?一个被怀疑的人,一个不被信任的人,多一个罪名和少一个罪名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说是这样吗?组织上现在不是审查我,还让我继续工作,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唐卫东拿着笔说:你还是有一些情绪。 白秋露说:如果组织上是真的信任我,我愿意亲自去找他们,给组织一个交待。 唐卫东说:这个,这个已经不在我的权限范围了。 白秋露说:所以我说嘛,我早就不被信任。 唐卫东有些生气地说:这重要吗?中央调查部的所有人都被进行内部调查,你凭什么就可以不被怀疑呢?这个时候不是抱怨的时候。 白秋露委屈地说:你看我是那种抱怨的人吗?我是想由我去,或许我能找到他们。 唐卫东说:你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组织有组织的纪律和原则,万一你也出了问题那咋办? 白秋露说:我想赌一把,如果不是他们,你会阻拦我吗?恐怕早就让我去了。 唐卫东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现在谁敢让你去赌呢? 白秋露说:你呀。 唐卫东说:我不敢,这太冒险了。 白秋露说:你的风格从来都是棋从险处生,如果是从前你敢的,现在你是首长了,所以不敢赌了。所以你希望尽快找到备用系统或者建立新的备用系统,这样的棋才是最稳的,能否找到他们并不重要,但对我很重要。 唐卫东说:秋露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的损失只是两个亲人,国家的损失却是我们输不起的,不是我不敢赌,而是不能赌啊。现在的局势已经是困境了,说实话,我自己都已经失去了判断。我们现在并没有控制住事态的发展,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白秋露说:或许我就是那个阻止事态发展的那个人呢? 唐卫东放下笔,点燃了一支香烟说:我得想想,你让我想想。 白秋露说:首长就慢慢想吧,小女子回家睡觉去了。 白秋露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我的爷爷黄克星的办公室看我的父亲在做什么。 我的父亲黄卫国披头散发,两眼空洞,还没有走到办公室,白秋露就听到了一种奇怪的音乐声,声音凄厉而古怪,有一种子弹穿过身体的感觉,仿佛是一个人领唱,无数的人合唱,又仿佛是合唱,一个人串唱,像是诉说,又像是咒语,白秋露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奇怪的音乐,仿佛自己的灵魂被撕裂,被扯出了身体。白秋露从窗户看进屋里,看见音乐是从一个老式的留声机里弥漫出来的。看上去留声机很陈旧了,应该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产品,白秋露的父亲也有一台同样的留声机,是抗日战争中从日军手里缴获的战利品。黑色的唱片悠扬地旋转着,如水波的扩散,把音乐的声音弥漫出来。白秋露看见我的父亲黄卫国自言自语,说:这是什么音乐?完全违背常理。只有欧洲的交响乐才会有这样的结构。多个声部,多个声部里似乎有加密的密语。我的父亲在一个本子上标注着:干旱的坝子----------迤萨---------多声部,它们到底有什么内有的联系?我的父亲黄卫国确实像个疯子,刚才似乎还很理智,瞬间就变了个模样,口中一遍一遍念唠着什么,白秋露听清楚了,我的父亲黄卫国念的是:“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白秋露知道这是《易经》的系辞。 白秋露坚定地认为我的父亲黄卫国确实是疯掉了,刚才还念唠什么干旱的坝子、迤萨、多声部,怎么又变成易经了,都是不搭边的事。 我的父亲黄卫国继续说:阴阳为两极,生死为两段,以奇门遁甲为加密手段,以生门为阳码,以死门为阴码,三生万物不可猜,神都解不了的秘密,高明啊,高明啊。 白秋露开始迷惑了,一个疯子可以疯得如此理智吗? 就在白秋露迷惑的时候,我的父亲黄卫国突然跳起了忠字舞,高唱道,“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白秋露不再迷惑,这个男人都不是疯子,那么世间便没有疯子了。白秋露暗然地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 ------------ 第二十五章你已经列入被怀疑名单 美国。 纽约罗素城堡,罗素家族舞会。交易场,名利场。 罗素城堡实际上是一个世界情报的集散地。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钱,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任何你想要的情报。你永远分不清出现在这里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也无法知道你面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到底为谁工作。一个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和多少个身份。我们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人的一张脸而已,脸的背后才是他的真实。在罗素城堡门口的阴暗处,赵青瓷看着走进罗素城堡的每一个人,沉着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焦虑,他在等待一个中国面孔的出现,这个人将带来组织的最新的指令。纽约的黄昏已经来临,罗素城堡门口没有出现过一个中国面孔。就在赵青瓷认为可能发生了意外的时候,一个中国面孔的男子出现了。赵青瓷以合适的时间合适的脚步出现在罗素城堡门口,并保持以中国面孔的男子平行的步履婷婷玉立地走着,赵青瓷娇艳地走着,突然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上,中国面孔的男子急走几步赶上前来把赵青瓷扶起来,说:你没事吧? 赵青瓷说:谢谢,这讨厌的高跟鞋。 中国面孔的男子对赵青瓷问道说:你是中国人? 赵青瓷说:不,美国人,这鞋跟断了怎么走路啊? 中国面孔的的男子说:那只好由我扶着你进去了。 赵青瓷说:不行不行。赵青瓷没有说过一句汉语。赵青瓷问道说:你是中国人吗? 中国面孔的男子说:对,我是中国人。 赵青瓷从地上拾起一本书说:真巧,我在学习汉语,有一个问题可以向你请教吗? 中国面孔的男子说:当然可以。看着赵青瓷手中的书说:哦,你在学习《汉诗》? 赵青瓷说:对啊,说着把书翻开几页说:你能告诉我这句诗的意思吗? 中国面孔的男子边看边说:“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个,这个,老实说:我还真答不上来,我是理科生,从小就不读唐诗宋词,让你失望了。 赵青瓷若有所失意味深长地说:还真是有点失望。 中国面孔的男子说:不介意我扶你进去吗? 赵青瓷把另一只脚上的高跟鞋取下来拿在手上,对中国面孔的男子调皮地说:你看这样不就平衡了吗?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说完,像跳着舞蹈一样进了罗素城堡。 罗素家族的舞会就是美国上流社会的一个交易场。 少爷罗素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确切地说:在等待一个中国女孩的出现,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美国的中国女孩的出现,她是纯粹血统的中国人,但她不是中国人,她是美国人。可这个女孩好像是在考验罗素少爷的耐心,迟迟没有出现。 不是有头有脸身份尊贵的人,走不进这个城堡。 这个出现的中国面孔男子叫姬剑峰,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姬剑峰把全世界都穿在了身上,意大利西服,德国衬衫,美国皮鞋、爱尔兰领带,法国皮带,瑞士腕表,英国墨镜。 时代纳华董事局主席皮尔,这个老东西七十岁了还是个花花公子,穿着一件艳丽的花衬衫,跟在旁边的小女孩估计还没有十八岁吧,穿着高跟鞋比皮尔还高,发育得丰满肥硕,充满了欲望,可稚嫩的模样看上去倒像是皮尔的孙女,但不是孙女,是他的新任妻子。在全世界娱乐媒体上皮尔主席的标志性照片就是被一群坦胸的女孩把他围在中央,像有三千嘉丽的中国古代皇帝。他每拍一部大片,财富就有一次新的增长,然后大片上影的时候,就是他把片中女主角娶为妻子的时候。他拍的那些烂片总能赚钱,片子中除了女人、金钱、权力和暴力,什么都没有,仿佛是记录人类罪恶的纪录片,但这个老东西就是任性,就是能赚钱,赚女人,他建立的娱乐帝国总能把这个世界人们的愿望表达得淋漓尽致。皮尔的这个新任妻子就是风靡世界的美国大片《爱情》的女主角阿洛娃,但在现实世界里,她的名字不是阿洛娃,而叫安娜,出生于乌克兰,她的身体看上去很稚嫩,可她的脸上却堆满了岁月,她还在童年的时候就被皮尔收养,然后被皮尔强暴,然后被捧红,然后变成故事,变成一个女人。皮尔的故事就是一个美国梦的故事。皮尔最近有两件烦心的事情一直折磨着让他失眠,一件是他把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资金拿去伊拉克投资石油,使公司的现金流出现了问题,道琼斯指数下跌又影响了公司的股票,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他的娱乐帝国可能面临破产,这是他一生的心血,他不想在死之前看到这个结果,一件是《爱情3》的拍摄,他要找一张中国面孔的女主角,他有非凡的眼力,他记得在罗素家看到了这张面孔,可这张面孔却消失了,这关系到《爱情3》的中国市场,他定了一个规则,所有的片子都必须有一张中国面孔,让中国人看到自己的存在感,才能赚到中国人的钱。今天到罗素城堡,皮尔就是要求证两件事情,一是看看能不能偶然碰到他记忆中的中国面孔,二是向罗素问清楚,因为罗素向他说过在伊拉克的投资风险太大,可能打水漂。 马丁是硅谷的科学狂人,他总是在聚会上寻找合伙人,向人兜售他的科学幻想,一是移民火星,一是监听全世界。 在这个名利场,有的明星看上去珠光宝气,实际上并没有钱,到这里来不过就是碰运气,给自己的一生或者一个阶段找一个买家。日本艺术家松下带子就是这样的女孩,她的身上堆满了脂粉和香水,她能进到这个地方来是因为她每次都能带来一件惊世的中国古董,实际上是称得上文物的艺术品,后来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世,她的祖父是一个日本侵华时期的将军,所以她家有很多连中国都见不到的中国古董。但作为艺术家的松下带子走的是凡高的路子,她的作品没人能看懂,松下带子逢人便说她的价值在百年之后,就因为她的这话让现实的商人们不敢打这个赌,没有人知道百年以后的行情,再说,人都是现实的。没有人愿意去想一个世纪以后的事情。 有的人看起来貌不惊人,可他干出的事情会让魔鬼也害怕,埃里克就属于这样的人,埃里克雕塑一样的脸更像是一个儒雅的书生,风度翩翩的的优雅更像是一个大学的教授,但他却是被全世界追杀的刽子手。埃里克就是黑暗公司的创始人,他掌握着一支魔鬼一样的雇佣军,除了中国,这支军队遍及世界各国,只要你能出到足够的价钱,他可以帮你去做任何事情,包括刺杀一个国王这样的事。白宫是埃里克最大的买家,白宫摆不到桌面上的那些肮脏的事情都是埃里克出现去摆平。所以人们常常会去猜测埃里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和白宫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或者说埃里克干的事情是不是白宫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了白宫?没有人会回答你,只有天才知道。因为对于我们眼前这个世界,你眼睛看到的真相或许都是一个虚无,你看不见的才是真相的存在,或者说,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真相不真相这个概念,不过是我们自己的一个道德标准和立场的定义,有一点是存在的,那就是事物的背后还有背后,背后和背后还有背后,阳谋里有阴谋,阴谋中的阴谋还有阴谋。有着美国海军陆战队、CIA和FBI经历的埃里克在战争中是杀人的魔鬼,但在买家的眼里他却是正义的天使,比如在白宫的眼里,埃里克就是天使。即便是美国总统或是国防部长在这里碰见埃里克,也会和埃里克来一个深情的拥抱。埃里克是一个武器的迷恋者,罗素家族的军工厂出了任何一款新式的武器,埃里克都要进行研究,包括那些秘密产品。 当然,伊拉克的石油王子除了美女之外,也是武器的迷恋者。 台湾商人钱台北除了武器和美女之外,还痴迷于政治,是什么党的什么海外资金负责人,总是发表一些不合适的言论,是典型的“颠狂份子”,据说这家伙不是纯种的中国人,他的母亲是一个日本人。 索罗是华尔街对冲资金的CEO,索罗的一生就是天堂与地狱的一生,他的时间一半住在天堂一半住在地狱,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索罗是一个金钱的疯子,他发明了股市的裙子理论,即:女人的裙子越穿越短的时候,牛市来临,女人的裙子越穿越长的时候,熊市来临。以股市预言家闻名世界的索罗是资本市场投资人的崇拜偶像。凡是听信索罗的投资理念操作股票的中国人都没有赚钱,凡是违背索罗的投资理念操作股票的中国人都赚钱了,因为索罗说涨的时候都是跌,索罗说跌的时候都是涨。但媒体却说索罗就是世界的股神,他对世界股市的预言每一次都说对了,实际上是每一次都说对错了。没有人知道索罗是华尔街的一张黑嘴,他只不过帮华尔街说出一种声音,懂的人都知道索罗不是神而只是一个木偶。索罗的钱真正是来自于投资东南亚地区的房地产。索罗算是一个富豪,但在富豪成堆的华尔街,索罗就只是一个穷人。 美籍意大利人马里奥也来了,在时尚设计师的眼里,马里奥就是皇帝,因为马里奥是时尚设计大师。马里奥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时尚,代表着你的身份和地位。所以马里奥这个名字也就等于金钱。不论是时装,还是鞋袜,大到奢侈品,小到一枚别针,只要上面有马里奥的标识,就是一堆狗屎也可以变成金钱,这就是所谓的品牌的号召力。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美籍法国人温莎也来了,这个老女人应该有一百多岁了吧,看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像是要活成永恒。看上去她还是那么妖艳,仿佛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王后。她的身上弥漫出一种诱人的却是淡雅的迷香。温莎这样的女人活在世上,就是这个世界女人的绝望,当然也是期望。 马里奥的衣著和温莎身上的香水都是这个时代的时尚风向标,引领着这个时代的消费。 城堡大厅里的人们来来往往的打着招呼,神情都是第一次初见和久别重逢的样子,其实不过一月半月的间隔,他们是各国政治家、白宫政客、掮客、各国艺术家、各国革命家、各国思想家、各国商人、华尔街银行家、古董鉴定家、这里会聚着一个时代的潮流和方向,也会聚着一个时代的时尚和流行思想,当然,不论他们是什么家,更多的是阴谋家,据说就是这个城堡大厅曾经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策划地。罗素家族的财富都来源于战争,没有战争就没有罗素家族的财富。老罗素从经营一家破烂的工厂开始,到后来生产坦克,到后来生产飞机和航空母舰,再到后来生产核武器和参与美国的火星计划,罗素家族不仅仅只是一个武器生产家族,不仅仅只是一个银行家族,不仅仅只是一个石油家族,不仅仅只是一个酒店家族,罗素财富帝国,就是这个世界财富的象征。他们才是这个世界背后的真正控制者。老罗素静静地坐在城堡大厅的角落,他面前茶玑上的高脚水晶杯子盛着的是中国的茅台酒,他并不喝,只是喜欢酒杯里弥漫出来的味道。仿佛这个大厅和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与他并无关系,在这个世界最先进的科学技术的改造下,老罗素的脸仍然是一张童颜,但就是这张没有皱纹的脸还是堆满了岁月的沧桑,人类的科技手段虽然可以克隆出一个人来,但暂时还做不到让一个人永生。但老罗素似乎已经不再对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感兴趣,每当温莎走到老罗素的跟前,老罗素就说:真是无趣啊,我是想不清楚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唉,人类真要实现了永生,那是一件多么让人恐怖的事情啊。我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见你一面,否则,我宁愿坐在黑暗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温莎对老罗素说:我也是为了见你一面才过来的,我们又研究生产出新的香水,但就是香水而已。过去是想着法子的把钱赚进自己的口袋,现在想的却是如何把这些钱捐出去。我每天都在想一个问题,我做梦常常做到还要来这个世界,我是不想来了,做人是多累啊。老罗素,你呢?你恐怕不会再来了,你的武器死了太多的人,你是不可能来了。 老罗素说:来不来都不重要了,如果不能遇见你,即使来了,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打算在尼泊尔修一些寺庙,我许了一个诺言,如果生命真的轮回的话,期盼能遇见你。 温莎牵起老罗素的手说:走,我陪你到花园走走。 皮尔在这个时候走过来对老罗素说:两个老不死的你们真是浪漫啊。对温莎说:等等,我问老罗素一句话,就一句话,对罗素说:你为什么说我的石油投资有风险?如果我破产了,你看,我那些美女如何办? 老罗素对皮尔说:年轻人,有多高的回报就有多高的风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钱都是从战争的死人堆里赚来的,世间没有容易的事。谁知道伊拉克不会发生战争呢? 一个女孩出现在老罗素和温莎身后,对老罗素说:谁说伊拉克要发生战争? 老罗素对女孩说:青瓷,战争不是女孩关心的事,你再不来,我估计罗素要喝下罗密欧的毒药了。你怎么拿着一只鞋? 叫青瓷的女孩对老罗素说:我是叫你爷爷呢?还是叫你老罗素? 老罗素说:当然是叫老罗素,像我这样年轻的人怎么能叫老爷爷呢?你说呢,温莎。 温莎慈祥地说:你不老,还没有老成妖怪。 皮尔对老罗素说:等等,等等,她叫什么?是青色的瓷器还是青色的中国? 老罗素对皮尔说:不关你的事,你这个老色鬼,你管她什么中国什么青瓷,她是我的孙媳妇赵青瓷。 皮尔说:我要找的就是她,就是她,《爱情3》的女主角。 老罗素说:主你个鬼,休想打她的主意,罗素家不缺钱。 皮尔说:中国面孔,她代表着中国市场,在我的眼里,她就是钱。 赵青瓷故意装做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老罗素把赵青瓷介绍给温莎说:赵青瓷,我的孙媳妇,航天署科学家赵夏至的女儿,火星计划的核心人物。 赵青瓷对温莎说:我认识你,你是我的偶像。 老罗素说:何止是你的偶像?温莎是全世界的偶像。 皮尔插话对赵青瓷说:你是中国人? 赵青瓷说:不,不是中国人,我是美国人。扬扬手中的鞋调皮地说:我总不能一直拿着一只鞋跟你们讲话吧,多失礼啊。 老罗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青瓷说:没事没事。你孙子罗素说:这鞋是世界上最好的牌子。 罗素这时跑过来说:你怎么才来? 赵青瓷故作生气的样子说:怎么才来?扬扬手中的高跟鞋说: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是爬着进来的。 罗素耸耸肩说:这个牌子应该在世界上消失。罗素身后的女孩子递过来一双新鞋。 赵青瓷说:你会变戏法? 罗素说:你跌倒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赵青瓷又生气了说:那你现在才出现? 罗素说:我找人给你送鞋,所以耽误了时间。 赵青瓷笑起来说:那样,我就不责怪你了。 罗素帮赵青瓷把鞋穿上,领着赵青瓷在人群中穿梭,把这些所谓的名流介绍给赵青瓷,赵青瓷知道,罗素其实是想向宣称说:这是我的女朋友。 罗素炫耀地对赵青瓷说:你别看这些人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你根本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这个时代纳华董事局主席皮尔看起来是搞娱乐的,暗地里就是一个皮条客,他把他手里的明星女人送到五角大楼和白宫那些政客们的怀中,然后取得他们的投资,航空母舰也可以给他拍电影。交易,一切都是交易。各取所需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皮尔年轻的时候就为CIA工作,所以他的所谓娱乐帝国背景复杂。刚刚过去的这个《激情》的女主角阿洛娃,实际上是为苏联情报部门工作。这个马丁看起来是硅谷的科学狂人,实际上他的公司已经卖给了FBI。刚才打招呼的这个日本艺术家松下带子,她的家族从来干的都是无耻的事情,你表面上看她是个什么艺术家,其实她的真实身份是日本情报部门的人。还有这个埃里克,这个人的背景就更复杂了,完全就是一个见钱上眼开的杂种,就如一个没有操守的女人,谁有钱他就跟谁睡觉。我最讨厌的就是过去的那个台湾商人钱台北,整天骂这个骂那个的,是一个无良商人,这也不怪,他应该是台湾情报部门的人。一个人怎么能不爱自己的国家?这种人我最瞧不起,虽然我不关心政治,但我最瞧不起这种出卖自己国家的人。对啦,这个索罗是华尔街对冲资金的CEO,整天都在往中国跑,其实他并不是什么投资商,他的背后就是CIA。刚刚过去的那个美籍意大利人马里奥也是为FBI工作的。 赵青瓷说:你们家这里有一个好人吗? 罗素说:有啊,我就是。还有就是把你从地上扶起来的那个中国人,他叫姬剑峰,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现在还不太清楚,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据说是一个将军的儿子。 赵青瓷对罗素说:我可对认识这些人没有兴趣。你不是说这个世界现在发生什么和将来会发生什么都能先从这里知道吗?这我倒是有点好奇,你现在就告诉我,现在发生了什么,将来会发生什么? 罗素卖弄是说:那我告诉你,先说你们中国。 赵青瓷说:等等,等等,中国不是我的,我是美国人。 罗素说:好好好,是我用词不当,先说中国,知道曼哈顿的血案了吧?还有就是中国科学家间谍案? 赵青瓷说:这还用你说吗?报纸电视天天都在报道。 罗素说:接下来的就是秘密了,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在那边的组织里出现了变节的人,所以才导致了这些血案的发生。 赵青瓷说:那这个人跑到美国来了吗? 罗素说:这个还不确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是那边自己出现了问题。 赵青瓷说:那你告诉我将来会发生什么。 罗素说:将来美国会遏制中国的发展,中东会发生持续不断的战争。 赵青瓷说:你这个太笼统太概念了,政客都是这样说的。 罗素说:我讲的是一种对未来趋势的判断,我们家族的人都具有这样天生的能力。 赵青瓷开玩笑说:看来你可以去参加竞选总统? 罗素说:当然可以,不过我没有兴趣,我只对爱你有兴趣。刚才打招呼的这个人是CIA副局长布莱克,被人们称之为杀人魔鬼。还有就是布莱克身边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奥尔瑟雅,她是中情局亚洲事务局局长,凡是亚洲的事情都跟她有关系。 赵青瓷笑着说:你家都快成为CIA的总部了。 罗素说:这是一个寻找猎物和自己成为猎物的名利场。 赵青瓷说:看来你已经成为猎物,又一个猎人来找你了。 一个曼妙的女子在赵青瓷的话刚说完,就来到了罗素的面前,看着赵青瓷对罗素说:少爷又有了新的布娃娃吗? 罗素说:娜斯塔西娅,你可别乱说,我这次可是认真的。 这个娜斯塔西娅说:罗素少爷每一次都是认真的。不记得我们曾经已是认真的吗?娜斯塔西娅看着赵青瓷说:这个中国女孩怎么好像在那里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赵青瓷也做出一副在回忆的样子说:我们见过吗?实在想不起来了。 娜斯塔西娅说:慢慢想吧,难说有一天会想起来,人生就是用来回忆的。好啦,我看见一个熟人,我过去打个招呼,你们慢慢聊。说着就扭着她的腰过去了。 娜斯塔西娅过去后,罗素说:最近,CIA和FBI都在疯了似的逮捕中国人,我听我的父亲说:你父亲和你都在他们怀疑的名单里,你们还是自己小心一些。有些事情一和政治联系起来就说不清楚,所以你们还是小心一些。 赵青瓷气愤地说:我不是美国人吗?美国只是你们的美国不是我们的美国吗? 罗素说:你生我的气有什么用? 赵青瓷说:我的父亲为了他们的什么破计划心都操碎了,有这样对待自己国民的国家吗?我真后悔来到这个国家,我根本就不愿意当这个变了味道的美国人。你拚命的为他们努力,可他们从来就不相信你。 罗素耸耸肩说:我又不是总统,你跟我抱怨有什么用? 赵青瓷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和焦虑,今天传达指令的人没有出现,总让赵青瓷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赵青瓷说:我讨厌这样无聊的社交场合,全都戴着一个虚假的面具,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罗素说:你要适应这种虚伪,将来你成了城堡的主人,这一切还是这样,永远会这样,不会改变。 赵青瓷说:那你守着你的城堡吧,我得回家了。 ------------ 第二十六章 禁止接触 赵青瓷在青花CHING门口的墙上花瓶里插上了一把蔷薇花。 叶飞飏看见了墙上的蔷薇花明白了这是禁止接触的信号。 叶飞飏一到美国就发现了自己被跟踪,难道美国人对每一个中国人都怀疑吗?那不是一个很荒谬的事情吗?如果不是这样,美国人对他是发现了什么呢?不可能啊。他是一个在组织里没有任何档案的人,怎么可能被怀疑呢?那就有一种可能,这个变节者还隐藏在组织里,如果这个推断是成立的,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在曼哈顿的公路上,叶飞飏开着车,听着音乐。 这首曲子是HedyWest61年发行的《500miles》••• IfyoumissthetrainI'mon (如果你错过了我坐的那班火车) YouwillknowthatIamgone (你应明白我已离开)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你可以听见一百英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一百英里,一百英里)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一百英里,一百英里) •••••• 这是一首忧伤的曲子,即便没有这忧伤的音乐,叶飞飏仍然感到莫明的孤独。纽约的街区如何形容它的热闹都不过份,可叶飞飏感到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他身负使命,它要解决的这道题是关系国家安危的难题,白秋露对他说“完不成任务你就不用回来了”,这听起来好像是一句戏言,但他明白这句话的份量。 纽约的天空和北京的天空差不多,纽约的阳光和北京的阳光没也有什么两样,但叶飞飏感到自己完全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所谓孤独跟喧嚣和热闹没有关系,是因为心无归属所以才孤独。如果真的完不成任务,那么,自己将找一个什么理由回到北京。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完不成任务,那么,正在漫延的危机可能进一步的扩大,国家还会因为危机的扩大而付出损失,还有人因为危机的扩大而付出代价,甚至死亡和牺牲。 叶飞飏从来没有这样感觉到国家这个空洞的概念和自己如此的亲近和真切,如此的直接。世界看来如此的和谐,如此的和平,但在这和谐与和平的背后,其实有太多的人去牺牲,或者说正在去牺牲,他就是那个正在准备去牺牲的人。作为一个博士,叶飞飏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个英雄,他就是一个读书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与枪发生关系。现在突然明白,他今天走的这条路注定就是一条英雄的路,没有退路。 昨天在罗素城堡门口,叶飞机飏刚开车抵达,正要下车,叶飞飏发现了自己已经被跟踪,叶飞飏看见了跌倒在地上的赵青瓷,并清楚地听见了赵青瓷和中国男子的对话,“赵青瓷说:对啊,说着把书翻开几页说:你能告诉我这句诗的意思吗?中国面孔的男子边看边说:“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个,这个,老实说:我还真答不上来,我是理科生,从小就不读唐诗宋词,让你失望了。赵青瓷若有所失意味深长地说:还真是有点失望。”叶飞飏直觉地感到了一种危险,如果这个时候去见赵青瓷可能带去的将是危险,于是,叶飞飏临时改变主意,发动车,迅速离开了罗素城堡,叶飞飏发现跟踪自己的林肯黑色轿车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的车后。 叶飞飏漫无目的地在纽约的街区里转悠,脑子里却飞快地想着自己被跟踪的理由,此次行动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唐卫东,一个是白秋露,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如果有,就是他自己了。怎么可能被跟踪呢?CIA也好,FBI也罢,他们不可能吃饱了没事干,对每一个中国人都进行跟踪吧?如此推断就说明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了身份。不可能啊,如果有可能,那就是唐卫东和白秋露是向美国方面的通风报信者,不可能啊?唐卫东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白秋露了,白秋露也不可能,再有一个知情者,就是自己了。真是荒唐的事情,叶飞飏开始怀疑白秋露,白秋露有这种可能,她不是说杀的是她的男人吗?如果白秋露真的是那个设局的人,那自己不是成了炮灰吗?叶飞飏很快地否决了自己的这种想法,白秋露不会是那样的人。但如果自己回不了中国,那么白秋露可能因为自己的回不去而说不清问题,如果这个分析是成立的,那么,设局的人真正针对的人不是他叶飞飏,而是白秋露。如果白秋露不是那个设局的人,那么白秋露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巨大阴谋里的一枚死棋。叶飞飏感到了恐惧,一种不知所以的恐惧,真正的恐惧是你不知道危险来自那里,不能判断是怎样的危险,一个人如果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相反变得坦然,因为已经知道结果,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可怕的是等待死亡,不知道死亡在那一个时间点降临。这种煎熬不是燃烧你的身体,而是灼烧你的灵魂。叶飞飏这时候就是一个困兽的感觉。仿佛是四面楚歌,但却不知道危险来自于那一个方向。你知道是一个阴谋,却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阴谋,但你却被阴谋的设计者推着,让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阴谋的设计者在你的背后笑着,你却按照阴谋设计者的路线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早就设计好的深渊。叶飞飏感到自己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湿透。这个职业真不是适合读书人干的职业。 叶飞飏不止一次路过赵青瓷在青花CHING门口,墙上花瓶里插着的花一直是蔷薇花。这个禁止接触的信号仍然没有取消。 禁止接触就是任务取消,实际上也是一种切断危险的方式,禁止危险扩散,换句话说就是自毁装置,以牺牲自己而达到风险控制。是对方发现了危险还是已经身处危险?叶飞飏不知道。当路过青花CHING门口看见还正常营业,叶飞飏就松了一口气,但禁止接触的信号不取消,叶飞飏是绝对不能靠近的,这是纪律。 叶飞飏在离青花CHING店不远的一个小咖啡馆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咖啡,叶飞飏在判断他是否还在处于被跟踪。 坐在咖啡馆里喝着咖啡,叶飞飏想起了和白秋露的第一次接触。 叶飞飏读完博士后,收到了美国麻省工学院的邀请,以优厚的条件邀请他到麻省工学院加利略实验室工作,并且可以移民美国。叶飞飏被邀请的理由是源于他的博士论文《从物理学的角度论航天母舰的可行性》,这篇论文发表在德国《自然科学》杂志后,引起了人们对未来战争的猜想。也就在收到美国邀请这一天,叶飞飏被人请到了清华大学门口的一家小咖啡馆。 白秋露的秘书向叶飞飏介绍说:这是白秋露少将。 叶飞飏看过白秋露的证件之后,说:我做错了什么损害国家的事情吗? 白秋露说:刚好相反,你做了我们国家有益的事情。我们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工作。 叶飞飏说:不可能。我不适合在你们这种部门工作。再说:我的研究你们也用不上。我已经接受了美国麻省工学院的邀请,我不想做出尔反尔的事情。 白秋露说:正是知道你接受了邀请,我才赶来阻止你的。 叶飞飏说:来不及了,我说过,我不能做出尔反尔的事情。 白秋露说:这样吧,我跟你讲一个故事,你听完之后,还不能改变你的决定,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中国科学家顾墨先生被美国当成间谍关进监狱多年,后来经过国家的努力,美国答应让顾墨先生回国,但却派出了FBI的人准备把顾墨先生杀死在公海上,为了阻止这次谋杀,我们只能用我们的身体去抵挡FBI杀手的子弹。就是因为顾墨先生的回国,缩短了我们国家拥有核武器的时间,如果不是在苏联的核打击计划之前我们就拥有了核武器,那么,说实话,我不知道历史会是怎样的写法,换句话说:叶飞飏博士能不能安稳地在大学读完你的博士就不好说了。叶博士,国家这个概念看起来是一个空泛的概念,实际上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我不想跟叶先生讲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大话,说功利一点,你是我们国家培养的人,在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需要你的时候,请你考虑留下来,这个请求应该不过份。如果一个人存在的价值值得我们用身体去抵挡射向他的子弹,我想,这样的价值观已经超越了抱负和理想这些概念,与国家民族相关。是去还是留,当然还是取决于叶博士你自己的决定。如果叶博士决定去美国,我为叶博士送行,如果叶博士决定留下来,我愿意为你挡子弹。好啦,咱们今天就说到这里。 白秋露走的时候留下了电话说:叶博士决定之后,直接给我电话。 第二天,叶飞飏给白秋露打电话说:白将军,我愿意留下来。 白秋露说:欢迎,我知道你是这个决定。 叶飞飏说:为什么? 白秋露说:家国天下,是每一个男人的情怀。精忠报国,死不足惜,这个信仰超越任何功利,或者说:这是至高无上的功利:所以我知道你会这样选择。 叶飞飏拿着电话发愣,心想,这个女人真能看透人心。 大漠基地。 那一天,叶飞飏与子弹一起奔跑 叶飞飏完成了陆海空三军所需要掌握的诸多技能,比如枪械的使用,包括国内枪械制式和西方各国枪械制式的的使用,比如海军的潜水,比如飞机的驾驶等等,实际上在这段时间中,叶飞飏完成的训练是陆军特种兵、海军特种兵和空军特种兵训练课目的总和。但叶飞飏的体能训练还是不能达标。 白秋露这天对叶飞飏的训练还是体能训练,野外生存训练,带上3天的食物在野外生存7天,行军一千余公里,还要背上枪支弹药和生存用品。 白秋露的吉普车在后面跟着,叶飞飏在前面奔跑。从早上开始,跑到中午,叶飞飏就坐在地上喘气说:不跑了,不跑了,我放弃。 白秋露走下吉普车对叶飞飏说:起来,继续。 叶飞飏说: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就和我一起跑。 白秋露说:行,站起来,我跟你一起跑。 叶飞飏说:不要逼我,让我喘口气,让我喘口气,行吧? 白秋露说: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叶飞飏说:服从。 白秋露说:你服从了吗?子弹能让你喘口气吗? 叶飞飏说:人是有极限的,我已经到达极限了。 白秋露说:难道说别人的极限跟你有很大的区别吗?为什么别人能做到,你却做不到? 叶飞飏说:人都是有区别的? 白秋露说:我允许你放弃,你可以离开。 叶飞飏说:我不放弃,但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白秋露说:不可以。你要不放弃,马上起来,前面还要执行突围,反突围,侦察敌情,攀登悬崖等演习任务。你跟我讲条件?等你独立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与敌人讲条件,让敌人放过你吗?你现在不博士,你是一个军人,你首先是一个军人,然后才是博士。 中午的阳光明艳如火,叶飞飏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汗水里的盐在阳光下变成了白色的晶体。 白秋露对叶飞飏说:下面这个阶段是实战突围,子弹就在你的后面,如果你跑不过子弹,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如果你死了,可以被追认为烈士,虽然你还没有完成过任何一次任务,但接下来你的奔跑就算是任务,现在开始。 叶飞飏跑进了烈火一样的阳光中,吉普车上的机枪开始向他追击,子弹就在脚后跟飞翔,叶飞飏感到了死神的追逐,拚了命的奔跑,可飞翔的子弹似乎有意的逼迫着他奔跑的速度,叶飞飏感觉到在子弹的逼迫下自己变成了风。 叶飞飏在风中狂呼道,说:白将军,你是一个魔鬼------- 吉普车上的白秋露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说:对,我就是要把你变成“魔鬼”,否则你无法战胜魔鬼。 大漠基地课堂。 白秋露说:叶飞飏,你能告诉你对特别工作的理解吗? 叶飞飏说:为国家工作。 白秋露说:你这个话不能说不对,但太大。今天的世界,科学技术的发展,看起来把世界变得越来越透明,比如说运用科技的手段可以监听总统的私人电话或者说私人隐私,大倍数的望远镜和雷达可以探测深空,大数据分析可以对核武器的位置或某个人所在的位置进行锁定,那么,特别工作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呢?世界在科学面前看起来是越来越简单,越来越容易揭露真相,可实际上正好相反,在科学技术的面前,世界越来越复杂,越看不到真相。正因为科学技术手段的前卫性,更容易制造假象和欺骗,更容易让我们把谎言当成真理。特别工作的本义只有五个字,忠诚与信仰。 白秋露说:作为一个特工,首先就是隐藏,直到死都没有人知道和相信你所从事的特别工作。因为你要做的工作是特别工作,你连隐匿都做不到,所谓任务就无从谈起。其次也是隐藏,只有隐藏好,你才能活下来,如果能活下来都做不到,所谓的任务也无从谈起。再次还是隐藏,如果隐藏都做不到,所谓忠诚也无从谈起。可以说一个特别工作者的生命就是为忠诚而生的,但忠诚是有条件的,在高科技手段和酷刑面前,没有人能做到忠诚,或者说很少有人做到,因为就人性而言,所有作为肉身的人在高科技手段和酷刑面前,你的抵抗都是无力或者说是无效的。所以在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死。因为你的活着,会让敌我双方都不会相信你,你是知情者,你就是秘密,你是否坚守或出卖,都不会有人相信。你没有变节,你的组织不会相信你,你告诉了敌方你所知道的秘密,敌方仍然不会相信你,结果还是会杀死你。因此,不论是出于保密原则还是出于忠诚,在落入敌方之前对死的选择都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这不是一份职业,也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份使命和一份信仰。 选择这份工作,就等于你嫁给了国家。这个时候,什么勋章与荣誉?什么英雄与崇高?你都不会在意了,你在意的会是历史在你的面前将走向那一个方向。比如说:1969年苏联准备对我们国家进行外科式手术的核打击,如果战争发生,那会是一个什么结果?我们的特工为了保护秘行苏联美国的密使,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密使的盾牌,为了保护密使的安全,把“克格勃”狙击手的子弹射进自己的身体当作一种荣耀。若非使命与信仰,谁愿意去死?把死当作一种荣耀?所以,我希望大家活着,比谁活得长久,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怎样死?也不知道自己死在那里?忠诚无骨。你的墓碑上什么都不会写。但你改变了历史,或者说:历史因你而改变。当然,也因为这点,你的生命变得有价值。再以1969年为例,如果你看见苏联的核武器落叶一般落在中国的大地上,我想,即使你没有死在苏联“克格勃”特工的子弹下,你也不会有勇气活下去。 有人问道,说:白教官你参加了那次行动吗? 白秋露说:这个,这个不重要。 有人又问道,说:白教官,听说好几个中国科学家都是你参与护送回国的,是这样吗? 白秋露说:这个,这是国家机密,你的问话违反了《保密条例》,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课。 叶飞飏每天的训练有陆军特种兵的内容,有空军特种兵的内容,有海军陆战队的内容。叶飞飏这天是负重30公斤越野行军训练,白秋露坐在吉普车跟在背后,叶飞飏说:白将军你说话不算话,我只适合搞研究。 白秋露说:这里只有教官,没有将军。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叶飞飏说:服从。但这样跑下去,我会死掉。 白秋露说:这样跑下去,不是为了死掉,而是为了活着。 叶飞飏坐在纽约的咖啡馆里,怎么也不相信白秋露会是一个可能的变节者,但自己对唐卫东并不了解,可就知情而言,这两个人都有被怀疑的前提。叶飞飏甚至怀疑唐卫东,觎望西那样级别的人都可能是变节者,那么唐卫东为什么没有这种可能?他那样的具有胆识,敢坐让一个新手驾驶的飞机,敢于让一个新手来执行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需要何等的气度和勇气,这样的人才可能是大阴谋的设计者,如果怀疑是可能的,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排除唐卫东和白秋露,那么,阴谋的设计者也是一个和他们有同样级别的人。叶飞飏越想越乱,觉得自己对事物失去了判断。于是,不断地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叶飞飏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点草木皆兵的感觉。自己虽然有勇气,但对这次任务确实一点信心都没有,又开始怀疑自己根本不适合这一份使命。青花CHING门口的墙上花瓶里的蔷薇花仍然盛开,禁止接触的信号仍然没有取消。叶飞飏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想想那些电影上的特工一个个都是智慧的化身,而自己跟一个白痴没有什么两样。 ------------ 第二十七章继续失控,你选择死才最完美 雷克岛监狱是中情局的秘密监狱,距离纽约二十公里。 杨子庚已经不知道他在这里多长时间了,杨子庚对黑衣人说:我要撒尿。 黑衣人说:不行。 杨子庚问道,说:为什么不可以?牲口也有撒尿的自由。 黑衣人说:问题是你现在牲口都不是。 杨子庚说:这就是你们美国的人权吗? 黑衣人说:人权是对人讲的,因为你不是人,连牲口都不是,所以人权与你无关。 杨子庚说:我抗议? 黑衣人说:抗议无效,所有抵抗在这里都无效。 也就是一泡尿让杨子庚绝望,没有办法,他只得任由尿自由地流淌出来,热热的打湿了他的内裤,然后顺着裤管淌到地上。 黑衣人走到杨子庚面前,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骂道,说:垃圾,谁让你撒尿的? 中情局折磨人的第一个步骤,首先就是摧毁你的所谓自尊,让你生不如死,让你在彻底的绝望中崩溃。 杨子庚开始了反抗,再也没有了一个科学家的斯文和儒雅,对着黑衣人说:你妈的美国,你们才是这个星球的地狱,你有本事,你一枪把老子崩了。 看着杨子庚的疯狂,黑衣人突然沉默了,不再说一句话,变成了一个木偶。 他们需要杨子庚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就如训服一头雄狮,所有的折磨都是让雄狮低下它高傲的头颅,然后绝望,然后彻底的服从。 杨子庚撒完尿后就后悔了,因为他们不给他水喝,杨子庚想到了喝自己的尿,但这时,他再也没有了一滴尿。 杨子庚有烟瘾,由于断了香烟,杨子庚莫明地发烧感冒,鼻涕止不住的流淌,看守杨子庚的黑衣人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切,一个人类的科学家就这样在短短的时间里,在中情局的手里由人变成了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面,杨子庚突然感到天堂不在天上、地狱不在地下,地狱就在人间,人类的才能可以在瞬间之内将世界变成地狱,杨子庚想到了死,这个时候,在杨子庚的眼里一秒钟比永远还长,他多么的渴望死呀,这一时刻的死就是天堂啊,但他做不到,中情局的所有努力就是要让他活在这人间的地狱之中。几天之间,杨子庚的头发变成雪一样的白,胡须也白了,几天之间,杨子庚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刀刻一般的皱纹,杨子庚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的头向墙上撞去,但没有用,墙体像海绵一样的松软。杨子庚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仰头对着牢房中的黑暗吼道,说:苍天啊,苍天啊,你为什么从来面对人间的一切暴行不闻不问?难道你要亲眼看见人类亲手毁掉这个星球?你说话呀?为什么一切暴行都得以横行?杨子庚用纯正地道的美式英语说:美利坚,你是以正义之名的魔鬼,你终将受到神的审判。 娜斯塔西娅在监视屏幕上像看一只猴似的看着牢房中咆哮的杨子庚。 牢房里面的杨子庚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臭味。 娜斯塔西娅亲自主持了对杨子庚先生的审讯。 娜斯塔西娅说:你注定是我们国家的敌人。如果你把量子研究的事情说清楚,我们也可能放过你。如果你不配合,那么你的此生就在美国的监狱里度过了。 杨子庚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两只阳光一样的炽烈的镭射灯笼罩着杨子庚,像是要把他燃烧成焦炭似的,又不给水喝,三天时间没有沾过一滴水,杨子庚的嘴唇干裂成岸上的鱼,仿佛很快就会死去,按理说杨子庚应该已经死了,但娜斯塔西娅给杨子庚服用了一种中情局特制的一种药物,使杨子庚处于一种精神的亢奋状态,没有饥饿感,可就是难受,是那种恨不能马上死掉的难受。 杨子庚绝望地说:你们杀了我吧。 娜斯塔西娅说:我们要杀死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中情局的两个黑衣人木偶一样的站在杨子庚的身边,这两个人站累了,又重新换两个,他们的任务就是防止杨子庚自杀,让杨子庚的坐姿保持一种固定的姿态。 杨子庚出现了幻觉,虽然眼前一片光明,但他却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黑暗的地狱里下坠,一直在下坠,但他并不知道地狱的深度,仿佛他的身体正在被恶鬼一寸一寸的撕裂,恶鬼正一点一点的吸着他的血,无边无际的恐怖压迫着他,他却一根稻草也抓不住。 娜斯塔西娅说:人的痛苦就是因为人是人,存在知觉和思想,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你这颗人类的聪明的脑袋,我们怎么舍得让你死呢?人世间最简单的事情就是死了,但活着却是一件最不容易的事情。在我的经验中,世界上能坚持78小时不睡觉的人没有,任何信仰和意志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不是机器,你有感知和疼痛,你看,在离你一尺距离的地方,就有你需要的一杯水,这都取决于一念的选择,只要你说出量子研究的事情,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杨子庚的神智混乱了,但还是可以听清他说的话,他说:你们这群魔鬼。 娜斯塔西娅说:世间本来就没有魔鬼,也没有天使,只有选择。如果你选择魔鬼,你就是魔鬼,如果你选择天使,你就是天使。只要你说出承认你在美国期间进行了间谍活动,其它一切便变得简单了。世上没有人经得住中情局的招数,至今没有,我们对杨先生已经是充满了仁慈,因为你的头脑里藏着科学,我们害怕损害了你的头脑,如果是换了一个人,我不会如此温柔,我敢保证你下次转世做人的勇气都不会有。在伊拉克,我牵一个俘虏就如牵一条狗。 这时,一个黑衣人牵进来一条狼狗,一个黑衣人押进来一个年迈的老人。 娜斯塔西娅指着年迈的老人说:伊凡诺夫,苏联科学家,我们说他是间谍他就是间谍,所以他只能在美国的监狱里面呆一辈子了。娜斯塔西娅对伊凡诺夫喊道,说:伊凡诺夫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伊凡诺夫像是机器人听到了指令,跪在狼狗的面前。什么自尊和羞耻在这个科学家的身上完全没有。 娜斯塔西娅对杨子庚说:在我的眼里从来没有什么坚强,人就是一个动物,所谓的精神信仰不过就是一济春药而已,伊凡诺夫曾经获得过斯大林勋章,那又怎样?你们是科学家,你们能做到的,我们做不到。我们能做到的,你们也做不到。但是,我们做不到的,我们需要你们做到。如果你们仅仅只是一个科学家,一个与美国利益无关的科学家,我们不会找你们,但你们的科学影响到了美国的利益,我们就不会放过你们了。没有人可以对抗美国,在美国机器的齿轮上,一个人连一只蚂蚁都不是。如果杨先生不说出量子研究的事情,我们也可以把杨先生变成伊凡诺夫。 杨子庚的烟瘾发了,感觉身体中有无数的小虫子吞噬着他的身体,杨子庚说:能给我一支香烟吗? 娜斯塔西娅说:当然可以,但我说过了,这要看你的选择。 娜斯塔西娅左手拿着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喷出的烟圈飞向杨子庚,走到杨子庚面前,一屁股坐进杨子庚的怀里,对杨子庚说:不就是一支香烟吗?只要你说出量子研究的事情,什么金钱美女都不是个事,美国就是你的天堂,但你要是不配合,那么,美国就是你的地狱。娜斯塔西娅荡笑着说:我们是人权国家,不使用酷刑,我最讨厌酷刑, 杨子庚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团棉花似的飘浮在地狱的黑暗之中,崩溃下去,没有了知觉。 娜斯塔西娅感觉杨子庚的身体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对旁边的黑衣人说:赶快抢救,这个老家伙不能死,死也不能死在我们手里。 杨子庚在黑暗中再次苏醒过来,脆弱琴弦的生命有时候就如石头缝里面的小草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顽强,在一次次的践踏和毁灭中,又抬起头来,杨子庚渴望在黑暗中不再醒来,可是却总也死不掉。死了面对的是地狱,如果一个善良的人也将面对地狱,那么,地狱有什么可怕呢?说不定地狱就是天堂。恐怖的是活着就是地狱,活着面对的就是魔鬼。杨子庚苏醒过来看见的就是娜斯塔西娅。于是,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人间的地狱,我与魔鬼又见面了。 娜斯塔西娅对杨子庚说:其实今天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因为,有人已经指证,已经把你在美国进行间谍活动的事实经过说得十分清楚了,即便你什么都不说:零口供,我们仍然有人提供的铁证,你的今生是只能终老于美国的监狱了。 娜斯塔西娅在杨子庚的面前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脏,在苏联,为了情报,为了所谓的美国的利益,娜斯塔西娅的身体确实从苏联的的士兵睡到了将军,娜斯塔西娅一直以为自己是人间尤物,是杀人利器,可在杨子庚这个中国科学家面前,好像被审问的不是杨子庚,而是自己娜斯塔西娅,从来没有过的这种感觉,这种羞耻让娜斯塔西娅十分的恼怒,于是走上前将一个耳光扇在杨子庚的脸上说:我娜斯塔西娅是什么样的女人,你没有评价的资格,你的评价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有意义的是你认为的我这个烂女人在此时此刻可以决定你的命运,决定你的生死。 杨子庚说: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决定不了我的生死,你不过就是白宫的一把没有灵魂的刀。白宫在很多年前就想决定我的死,但我还是活到了现在。 娜斯塔西娅再次被杨子庚激怒,上前就把杨子庚踢倒在地上,说:你也不就是一把北京的刀吗? 杨子庚说:不不不,如果我拿自己跟魔鬼相比,那是绝对的耻辱,我不是刀子,因为我靠自己的善良活着,我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科学研究是我的职业和工作。我不杀人,我不窥视别人的东西,我不窃取别人的东西,我靠劳动养活我自己。我不像那些小偷和魔鬼,总是惦记着别人,能偷就偷,偷不到就抢,为了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可以用尽世间一切手段,还美其名美国利益,真是好笑,说给自己听自己都不会相信。什么间谍?用得着间谍吗?我的研究远远超过你们美国五十年,知道吗?你们美国需要花费五十年的时间,才可能赶上我今天的研究。你们不是想知道吗?现在我告诉你了,你满意了吗?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但这不是我杨子庚的本事,是这个领域里面所有中国科学家的所有努力。不要惊叹这个时间,在你们享资本主义纸醉金迷生活的时间里,我们都在工作,我们花费的时间成本不一样,取得的成就当然不一样。 娜斯塔西娅说:你是想告诉我,即便你现在死掉,你们的量子研究同样领先于美国? 杨子庚说:如果你想这样理解,也是可以的。不过,我们中国人是礼义之邦,自己有一把刀,主要是防备强盗的惦记,你说是吗?娜斯塔西娅小姐。 娜斯塔西娅恼羞成怒站起来说:你?现在就该去死。 娜斯塔西娅感到今天十分的失态,本来是要对杨子庚攻心的,没想到却被面前的这个老人一次又一次的刺痛,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娜斯塔西娅又恢复了重前的理智和冷酷,对杨子庚说:既然杨先生把事情说得这样透彻了,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就不躲躲藏藏的了,索性把事儿挑明了,我喜欢这种风格。我们确实是惦记你,你都不知道惦记到了那种程度,这样说吧,就是你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美国就已经惦记上你了,所以嘛,你在美国读书期间的恋人邓安平也是我们安排的,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但邓安平任务失败,没能把你拴在美国,我们没有放弃,让邓安平以爱的名义一直和你保持联系,你和邓安平都没有让我们失望,你和邓安平的学术交流,确实让我们知道了中国在量子研究领域到底走到了那一步。从这个意义上说,你出卖了情报,邓安平窃取了情报,你们之间的交流做到了狼狈为奸,并为我们留下了文字、图片、数据、录音、时间、地点等等证据。就是在你自己的祖国,你已经构成了间谍罪,即便是我们美国判你无罪,你回到中国你也会被作为出卖国家机密的间谍审判,你口口声声的良知正义,可你的行为在中国人的眼里已经是汉奸的行为,你说你还能在中国活下去吗?不要做梦了,你也回不了头,既然这样,何不投奔我们美国这个自由世界,中国能给你的,我们一样能给你,中国给不了你的,我们还是能给你,在美国你才能真正过上所谓人的生活。现在你明白了吗?你身边的邓安平从你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就是FBI的人。如果我不告诉你,世上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杨子庚说:一个背叛自己国家的人,再怎么说也只是一条狗。 娜斯塔西娅说:不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已经做到了背叛你的国家。 杨子庚没有想到他的同学邓安平居然是FBI的人。杨子庚不相信邓安平是FBI的人。但不论是娜斯塔西娅的离间,还是欺骗,杨子庚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崩溃。因为,作为一个科学家,杨子庚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纯粹的事情。所以,自从离开美国后,不论是出于工作纪律的规定还是人心的一种自然防备,就再也没有相信过邓安平,如果不是这样,娜斯塔西娅说的这个结果确实让他感到后怕。 娜斯塔西娅看着杨子庚的表情说:有些震惊是吧?世上还有太多的意外都超乎我们的想象。想象的无限可能性就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换句话说,有没有你杨先生,我们都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杨先生,你相信我的话吗? 杨子庚说:我相信,人无耻,天下无敌。 娜斯塔西娅笑了起来,说:杨先生果然是明白人。 在中情局的酷刑折磨中,中情局一直在试验一种超越肉体折磨的酷刑,那就是对灵魂的折磨,在实际操作中就是把那些号称世界上最厉害的枭雄关押在一个六平方的牢房里面,实行监禁,在监禁的过程中完全与外界禁绝,让被监禁者似乎被丢在了一个黑暗的孤独星球,中情局把这项实验称为灵魂的折磨,在实验的过程中,那些世界上最杰出的特工和最厉害的枭雄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被彻底的逼疯了。中情局曾把这项酷刑说成是美国自由人权在监狱的完美体现,摒弃了人类对犯人的人身伤害,是人类监狱管理的划时代进步,是对人类酷刑的完全摒弃。在这个实验中,那些号称最杰出的特工和那些枭雄都滔滔不绝地选择说出了他们知道的秘密。 娜斯塔西娅对杨子庚的审讯一无所获,于是决定对杨子庚启动灵魂试验。 娜斯塔西娅以为杨子庚已经崩溃了,必竟作为科学家的他们并不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也不是那些有过特殊经历的枭雄,并且这两个科学家已经开始说话,虽然只有一句话,娜斯塔西娅感到她正在接近那些他们想知道的秘密,因为杨子庚和邓安平博士都说了同样的一句话,“量子就是密钥”。 娜斯塔西娅相信,在灵魂的试验中,两个科学家一定会争先恐后地说出他们知道的秘密。两个科学家被关进六平方的黑暗牢房监禁起来,但娜斯塔西娅已经很仁慈,在两个黑暗的牢房里面都置放了一根蜡烛,每天当这根蜡烛燃烬,牢房里就又是一片黑暗。 这个等待对于娜斯塔西娅来说也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因为世界不同的声音里面都有对美国的咒骂和声讨,“声称美国的科学家间谍案就是一个骗局,美国就等于邪恶”,有声音说:“所有科学家都应该逃离美国,中国科学家的今天就是众多美国科学家的明天”,迫于世界舆论的压力,白宫也很恼火,规定了时间表,限定中情局必须尽快拿出证据,以便给国际社会一个交待。 娜斯塔西娅急了,杨子庚没有疯也没有死,只是两只眼睛像变成了空洞。娜斯塔西娅想到了一个最好的结果,那就是让杨子庚死掉,只有杨子庚死掉才能消除白宫的恐惧,只要杨子庚死掉,就可以把量子研究带进坟墓,如果这样,随着杨子庚的死去,中国的量子研究就是一盘死棋,所以杨子庚自己死掉这是最好的一个结果了。其实在这个时候要杀死杨子庚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但白宫没有指令,中情局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只期盼杨子庚在求生不得的情况下有一个自我了断。 就在娜斯塔西娅的期盼中,出现了一个奇迹,他们再也不希望杨子庚死了,因为,杨子庚在监狱的墙上写下了天书一般的文字,这让绝望的娜斯塔西娅和中情局都欣喜若狂,这些天书一般的文字中可能就隐藏着量子研究的秘密。娜斯塔西娅的狂喜,差不多是把杨子庚当成了自己的祖宗,特地叫人给杨子庚送了一盒“箭牌”香烟。娜斯塔西娅在监控屏幕上看见杨子庚仿佛没有了烟瘾,他并没有吸送进牢房的香烟,好像完全沉浸在他天书一样的文字和天书一样的思考中。 中情局为了让杨子庚间谍案给国际社会一个交待,在美国媒体上公开了杨子庚的所谓犯罪证据,也就是杨子庚写在监狱墙上的让美国无法辩认的“天书”。声称,这些符号经过科学签定,就是中国科学杨子庚在美国进行间谍活动的证据。 在这期间,中方的立场突然的变得强硬起来,因为中国律师发现美国的所谓中国科学家间谍案根本就不能成立,既没有可以指控中国科学家杨子庚的证据,也没有一个自圆其说的完整的证据链,就是能证明间谍案可能是间谍案的可能性证据都没有,所以,中方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公开在国际社会上声讨,美国的所谓中国科学家间谍案,就是对中国科家的迫害和谋杀,如此下去,世界上所有进行科学研究的人怎么敢走进美国?怎么相信这个所谓的人权国家?如果美国不能保护中国科学家的安全和在美华人的人身安全,那么,中方将采取进一步的措施。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外门辞令了。 娜斯塔西娅对杨子庚说:你可以选择死,如果你死了,一切将是一个最完美的结束。 ------------ 第二十八章继续漫延,终身监禁 秋天的这个美国秋天的黄昏,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的邓安平想到了死。她的资本家父亲和母亲死了。在异国它乡的自己除了悲伤和疼痛,什么也做不了,不能为死掉的父亲母亲尽孝,除了死,邓安平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路可以走。更让邓安平比绝望还绝望的是她深爱的男人将要离开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个叫杨子庚的男人和自己睡在一起,却突然提出来要回国。 这个秋天,这个秋天邓安平感到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全世界都站到了自己的对面,曾经的资本家大小姐,曾经的中国才女,居理夫人一样的女人,被男人追逐的才女,有着财富的家世,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有着天下女子都高攀不起的才学,可以说这样的人生注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生,但命运却真是会开玩笑,这个命运的玩笑让邓安平瞬间就想到了死。 坐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别墅里,邓安平想,这应该是她人生的最后一个黄昏了,这个别墅的原主人是一个英国商人,邓安平到美国读书后,邓安平的父亲邓浩如买下了这栋别墅,现在,没有了经济来源,也应该是别墅生活结束的时候了,或者说是人生一切生活的结束。邓安平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支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如此绝望的黄昏,谁是访客呢? 邓安平打开门,惊奇地说:怎么会是你?帕杰森先生。 帕杰森说:很意外是吗?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邓安平说:是有一点意外。 帕杰森说:欢迎“不”吗?请我喝杯咖啡“不打算”?或者说是不是我来得太突然?据说帕杰森在中国呆过,喜欢说汉语,但汉语从帕杰森的嘴里出来,不是生硬,简直就是莫明其妙。 邓安平说:那,当然欢迎,你请进。 帕杰森坐下后说:中国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求你。 邓安平说:帕杰森先生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才子,又是银行家的公子,美国精英,你能有什么事情求我一个客居美国的中国人? 帕杰森说:嗯,是这样,我的父亲有一个环球机构,叫做“世界地理经济研究所”,说实话,他想把他的银行开到全世界,其中对中国的研究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知道没有中国背景人是做不了这件事情的,因为如果对汉语都不能有正确的把握和理解,那是不可能做好这个研究的。 邓安平警觉地问道,说:帕杰森先生怎么会想到我一个理科生?文化研究可不是我的长项。 帕杰森说:我知道你的家世背景,以你的家世,不会在意这样一份工作,也就是过来一问,如果你没有兴趣,我打算找找杨子庚,看他是否有兴趣,至于报酬我们可以商量。 邓安平说:既然帕杰森你如此盛情,我愿意试试。 帕杰森说:那我可以理解为你答应了。 帕杰森离开的时候,对邓安平说:合同我留在你这里,要是你看了没有什么异议,签字之后带给我。 送走了帕杰森,邓安平仿佛在黑暗之夜看到了一点点星光,仿佛在坠下深渊的时候,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看来这个世界并不是一点点希望都不给她,仿佛这个世界并不希望她以死来作为了断,帕杰森在这个时候送来一份工作,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是神对她的挽留,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以死来放弃人生?还有什么理由以死来自绝于美国人民呢? 邓安平就这样为帕杰森父亲的环球机构工作了一年,工作并不复杂,就是把环球机构提供的有关中国的资料翻译成汉文。直到一年后的同一天帕杰森再次敲门的时候,邓安平才知道一年前的那一个夜晚,帕杰森不是神派来的天使,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这天晚上,帕杰森对邓安平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就是在一年前的今天,你就已经成为FBI的雇员,你已经拿了FBI一年的报酬,你已经为FBI做了一年的特别工作,换句话说一年之前的今天你已经就是FBI的特工了。 邓安平一下就懵了,邓安平知道FBI是个什么机构,对帕杰森说:你引诱我做间谍?不,我不认识什么FBI,也没有和FBI签过任何合约。 帕杰森对邓安平说:环球机构就是FBI的属下机构,你所做的工作已经背叛中国,你现在不做已经来不及了。我确实引诱了你,但以你的情况你以为你还能回到中国吗?你的父亲死于罪名“历史反革命”,你的母亲不但是历史反革命家属而且自己也成为历史反革命,你想想你一个人的命运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吗?留在美国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邓安平对帕杰森说:我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你们偷看了我的家书? 帕杰森说:不是偷看,是检查,每一个中国留学生的书信往来或者说每一个中国人的书信往来,都要经过FBI的检查才会送到你们手中。 邓安平说:你们侵犯个人隐私? 帕杰森说:在国家面前,个人没有隐私,FBI有权秘密调查总统,调查一切,在FBI眼里,只有国家的利益是正确的,反之,都是错误的。 邓安平说:不管我的国家现在发生了什么和将来要发生什么,我也不管我的父母家庭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再接受环球机构的工作,更不愿做什么间谍,我是一个搞科学研究的人,不想涉足与政治相关的事情。 帕杰森对邓安平说:那么我就理解为你是要对抗美国,如果是这样,你自己想想在国家力量面前,一个人算得了什么?FBI说你是间谍你就是间谍,不需要证据。 邓安平对帕杰森说:你是在威胁我? 帕杰森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邓安平说:如果我拒绝呢? 帕杰森说:你没有选择。你就是以死作为了断,FBI同样可以做到在媒体上宣称一个历史反革命的女儿在美国死于一次谋杀。 邓安平说:你们真是黑暗。 帕杰森说:世间原本没有绝对的光明与黑暗,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选择。但在政治面前,个人是没有选择的。 邓安平沉默了,能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 帕杰森说:其实被FBI选中,说明了你有价值,你知道FBI是什么样的机构,不是什么人都能被FBI看中的。 邓安平无奈地冷笑说:这样说还是我的荣幸了? 帕杰森说:其实抛开政治、国家、这些空洞的概念,不论什么职业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什么忠诚?什么正义?什么良知?什么崇高?那都是博弈者从自己的立场出发而标榜的概念。总统是白宫的主人,可谁知道他还是什么样的人?帕杰森压低嗓音说:谁知道总统会是共济会的人?一个人被大众看到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人的一张脸而已。用中国话表述叫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或许将来作为科学家的你,到死的那一天你还是科学家,FBI不会承认有你这个人,这个世界的所谓真相只会永远的尘封在岁月的时光中,没有人会把它打开。真正的真相只有秘密知道。对我们而言,世间一切真相皆是虚幻。 邓安平确实有些迷惘了,转眼间一个显赫的家庭就没有了,转眼间拥有人间荣华富贵的父母亲死了,什么是真相?真相有什么意义?邓安平还是说:我决不做伤害自己国家的事情。 帕杰森说:你说的“自己的国家”是什么意思?等我给你办好了美国国籍,你就是美国人了,那么你说的自己的国家是指中国还是美国?所谓的犯罪感是因为你自己给自己限定了立场,非此即彼,是你自己生活在自己界定的虚幻之中,世间所有工作都是工作,工作就是工作,为FBI工作你就是接受了一份工作而已。 邓安平对帕杰森说:你更像是一个哲学家和政治家。 帕杰森说:我的梦想当然还是做一个科学家,像爱因斯坦一样的生活。 在帕杰森的威逼利诱下,邓安平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掉进蜘蛛网的小虫子,越是挣扎越是无力。 帕杰森对邓安平说:那些文字工作你可以停下来,接下来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想尽办法把杨子庚留在美国。 邓安平这时才知道杨子庚早就是被美国圈定的人,美国需要他这样的人,实际上,自己也是被美国圈定的人。按理说:一个人被列入国家猎取的对象,说明了这个人的价值。可一旦染上政治,又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味了,明白了一切都是游戏和交易。可细想下来,世间万物的人生,除了交易和游戏,还有什么呢? 美国需要杨子庚和邓安平这样的科学家,邓安平也需要杨子庚这样的男人。可当知道这一切都是博弈和交易时,就从内心升起了反感,产生了一种期盼逃离美国的想法。 对于邓安平来说,这时除了选择美国,确实是没有其它的选择了。邓安平感到人生没有选择,你总是在不知不觉的逼迫中被捆绑着去走一条你并不愿意走的路,这就是人生。这天晚上,邓安平沐浴之后,特意地描了眉,涂了口红,穿着纱一样的薄裙,邓安平睡在床上等着杨子庚。 杨子庚是一个孤儿,杨子庚的家人都死于日本侵华战争中的一次轰炸。杨子庚是从孤儿园长大的,杨子庚读书一直受到民族资本家也就是邓安平的父亲邓浩如的资助。杨子庚是一个有语言天赋的人,在大学期间就已经掌握了八个国家的语言,他的追求是想做一个外交官,杨子庚还十分醉心于中国少数民族的语言研究,在杨子庚看来,每一种语言里面都隐藏着一个民族的秘密,语言是思想的最直接的表达,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学习种类繁多的中国少数民族语言的书写和表达,和杨子庚交流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他说一句汉语然后是一句希伯来语然后是一句云南少数民族奕车人的方言,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什么,还有就是没有人能看懂他的读书笔记,多种语言混杂的书写习惯让同学们十分的讨厌,分明就是不想让人看懂,实际上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种书写习惯。家人死于日本侵华战争中的轰炸后,杨子庚改学理科,杨子庚觉得只有科学技术才能救国。杨子庚到了美国之后,靠打工生活,在打工中认识了华人会馆的唐春秋,在后来的生活中一直都得到唐春秋的帮助。 杨子庚对唐春秋说:我现在一直很惘然,读完博士后我去那里,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国去?我回去能做什么? 唐春秋对杨子庚说:你留在美国固然好,以你的才能可以有很好的未来和很好的生活。但如果你是征求我的意见,我还是希望你回到祖国去,你知道我们中国的传统,“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们国家的建设需要你这样的人,国家在邀请回国的人员名单中,就有你的名字,所以如果你真想回国去,其实并不简单,美国不会轻易让你回去。你没有发现你每次过来找我都有人跟踪你吗? 杨子庚说:美国必竟不是长留之地。唐先生,我想了很久了,你是中共的人,你是革命家吧? 唐春秋说:我只是一个中国商人。 杨子庚说:我又不是FBI的人,不管你是中共的人还是其它什么样的人,我都很感激唐先生你,如果不是唐先生你的资助,我很难完成在美国的学业。 唐春秋说:谁让我们都是中国人,即便不是你杨子庚而是其它的中国人,仍然会得到我们的帮助。 杨子庚说:“我们”指的是祖国吧? 唐春秋没有回答。 杨子庚说:不管唐先生的“我们”指的是谁,是唐先生?是国家?还是政党?我都心存感激,不管唐先生的背后是什么,我都应该涌泉相报。 唐春秋说:子庚你有如此赤子之心,我很宽慰。不管你留在美国还是回国去,你记住,你是一个中国人,生为华人,中国才是我们的根之所在。 杨子庚说:子庚记住了唐先生的指教。 杨子庚离开唐春秋的华人会馆回到邓安平的别墅,看见床上的邓安平已经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的想退出卧室,邓安平在这时说:回来了?洗洗睡吧,我一直在等你。 杨子庚洗漱之后,睡到了邓安平的身边。 邓安平拥抱杨子庚说:子庚,我们都讨论过多少次了,还是不知道你明确的态度,我们的博士攻读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是怎样的打算?我的家庭变故你已是知道的,我初步决定留在美国,我也希望你能留在美国。邓安平撒娇地抱着杨子庚,娇媚地说:好不好嘛,我们在这个自由的国家,搞我们的科学研究,过我们的浪漫日子,不要与政治发生关系。 杨子庚说:安平,我不能骗你,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我们必竟是中国人,当然,我们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如果所有出来留学的中国人都没有报国之心,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们为了自己的安逸生活,把自己的科学研究服务于美国,这看起来没有什么错,但如果有一天,美国人用我们研究的武器去进攻中国,你说,我们和汉奸有什么区别? 邓安平说:我们是读书人,为什么总是要从政治、天下、家国之类的去想问题呢?那样好累。 杨子庚说:安平,你知道,我做不到不想,我所有的家人都死于日本人的炸弹。 邓安平说:我们还是不谈那些让人伤心的事情,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愿意留在美国吗? 杨子庚说:不要给我出这样的选择题好吗?你是我的爱人,祖国是我的母亲,如果把这个选择题交给你,你会怎样选择呢?所以,我们不妨再等等。 邓安平生气地说:你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说着从杨子庚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把身体扭朝另一边睡了。 杨子庚看着邓安平睡去,爱抚地摸了摸邓安平的头发,起身来到了书房。 杨子庚早就发现了FBI对他的跟踪,杨子庚也明白,如果他选择回国,那么,他是不可能从这个国家带走一张纸片的。这些年来,杨子庚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是自己的演算还是笔记,杨子庚都能死死的记住,没有人知道他有超常的记忆力,杨子庚在作一个准备,就是有一天能为自己的国家效力的机会。 杨子庚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国,在美国FBI的监视下只身一人离开了美国。 离开美国那天,邓安平伤心地说:美国留不住你,我也留不住你。 杨子庚说:不是安平你不好,也不是我们不爱,只是我只能做这样的选择,我必须回到我自己的祖国,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她,这是我的宿命。 杨子庚的离开,对于邓安平来说,就是任务的失败。 就在杨子庚离开美国那一天,帕杰森来到了邓安平的别墅,对邓安平说:我对你很失望,FBI对你也很失望,你连一个心爱的人都留不住,真不知道你还能做什么。 邓安平哭了起来,说:你以为我不想他留下来吗?他就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但我有什么办法?与他的祖国相比,一个美人的份量是没有意义的,你就是把玛格莲-梦露叫来,我敢跟你打赌,没戏。 帕杰森说:真是没有理由,一个中国男人的想法会如此离谱,放着眼前的美人和到手的幸福不要,却要去报效一个什么祖国,怎么想怎么不对。事情既然这样了,也就只能这样了,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和杨子庚保持长期的联系,必须知道杨子庚研究的内容和方向。 身边没有了杨子庚,而帕杰森就如一个幽灵,对于一个客居者来说,不论在美国多长的时间,你仍然是一个过客,仍然是一个十分熟悉的陌生,城市的喧哗和这个繁荣的国家仿佛和你并没有任何的关系。邓安平的孤独无处安放,约翰逊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了邓安平的生活,约翰逊的父亲是军火制造商,是一个百年家族,在纽约有着巨大的古老庄园。他们也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同学。如果不是杨子庚的存在,或许他们早就在一起了。约翰逊一直追求邓安平,就是在杨子庚睡在邓安平床上的时候,约翰逊也没有放弃过对邓安平的进攻。杨子庚一走,约翰逊就对邓安平展开了强大的攻势。在约翰逊的死缠烂打下,空虚的邓安平终于答应了约翰逊的求婚。邓安平冷静地想过,和杨子庚在一起至少今生是没有可能了,作为身处异国的一个女子,必竟是需要一个依赖和靠山的,作为军火制造商的约翰逊家族当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这样一个家族作为依靠,FBI也就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了。邓安平就是这样把自己嫁给了约翰逊,嫁给了这个有着巨大财富的家族。 邓安平算去算来还是没有算到这个和自己生儿育女的美国男人约翰逊居然是受命于CIA,监视自己的CIA特工。 仿佛一切意外都是必然,仿佛一切必然都是意外。多年不见大洋相隔的男人,居然同为间谍罪站在美国的法庭上接受美国的审判,谁会相信这样的人生?谁会相信这样的命运? 被美国说成间谍的杨子庚先生生于中国,曾就读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哈佛大学,并取得物理与天文学博士,回国后成为国家科学院院士。另一个被美国说成间谍的是美国科学家邓安平博士,邓安平博士和杨子庚先生是在哈佛大学读书时候的同学,两人有过在在纽约的原子能实验室工作的共同经历,美国媒体称两人在大学时代就是恋人关系。后来,在日内瓦、东京、巴黎等多次国际会议期间两人都有过多次的接触。美国人真是有天才的想象力,因为邓安平博士是间谍,所以杨子庚先生必定是间谍。因为,邓安平博士在美国的研究领域和杨子庚先生的研究同属一个领域。 在一次质询在法庭上,美国检察官对邓安平博士的指证是:为什么中国的量子研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超越了美国?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这些年来,邓安平博士不断地将美国的量子研究通过她的同学,也是曾经的恋人杨子庚输送给了中国。 美国检察官问邓安平博士说:你和杨子庚在哈佛大学读书时是不是同学? 邓安平博士说:是。 美国检察官又问道,说:你和杨子庚在纽约原子能实验室是不是一起工作过? 邓安平博士说:是。 美国检察官再问道,说:有证据证明你们曾经是情人关系? 邓安平博士说:这也需要回答吗? 美国检察官咄咄逼人地说:这与本案至关重要,当然要回答。 邓安平博士说:是。 美国检察官说:有证据证明在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睡在一张床上。 邓安平博士说:这个,也与本案有关吗? 美国检察官说:当然。 邓安平博士的律师说:反对,公诉人对我的当事人进行有罪判定的错误引导。 法官说:反对无效,询问继续。 邓安平博士对法官说:我有辩解的权力吗? 法官说:当然有。 邓安平博士说:我想告诉你们,我也是美国人,美国也是我的祖国,今天,我可以在这里问心无愧地说,我,邓安平没有背叛自己的祖国,美国。我虽然是华人,出生在中国。我们的总统也不是土生土长的美国本土居民,很多美国人的根也不在美国。但这些都并不妨碍我们自己是一个美国人,因为我们都选择了这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就是我们的祖国。我作为一个出生在中国的华人,这有什么错?如果你这个国家真的那么排斥我们,那么,为什么又愿意我们成为你的子民?在这里,我首先要质问的是国家的动机。我是美国请我留下来的,以我自己的才能,我可以回到我的母国。我是一个科学家,而不是政客。我搞的是科学研究不是政治研究。是的,我和杨子庚曾经是两个相爱的人,也一直保持着同学和朋友的关系,并且有学术上的交流,仅此而已,根本不存在什么核心机密的输送,更何况美国会让一个华人科学家知道多少所谓的核心机密?你们知道。我知道,今天,今天不论我在这里怎么说都是不对的,因为你们在演一场政治游戏,我和杨子庚不过只是你们的两个木偶而已,不过,今天在这里我要说,我要说美国精神的堕落和美国自信的堕落。中国的量子研究为什么就不能超过美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逻辑?作为中国科学技术的落后,请记住,是近百年来的事,中国的科学技术一直曾经是或者说现在也是人类文明的源头,谁敢不承认这个事实?如果你们想知道中国的量子技术怎么会超过美国?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秘密?在你们的眼里只有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但你们没有信仰成本。换句话说,我工作八小时后我就要回家享受生活,但中国科学家不是这样,他们可以在沙漠里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甚至二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我们工作的一天,他们可能是两天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这样的拚命,能没有进步吗?我自从离开中国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他们最爱说的一个词是“跨越”,应该说他们做到了。什么是美国的精神和美国自信?我理解的是美国的自由、包容、探索、努力。正是这个精神的引领使我留在了美国,但今天我看到的则是这种精神的堕落,美国看到别人的进步就失去了自信,难道要别人停下来说,美国你先走,你到了山顶,我们才起步,这难道不荒唐吗?接下来,就是我成了间谍,首先我必须说,我不是间谍,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是间谍,我是美国人,美国是我的祖国,我不会背叛美国。当然,美国因为什么国家利益要牺牲我,我也无话可说。 邓安平博士最后说:有媒体说我还爱着杨子庚,是的,我不回避我爱他,但他已经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自从他离开美国后,我有了一个新的情人,这个情人就是美国。我也有了自己的男人,这个男人叫约翰逊。 这天,美国媒体报道,“一个把国家当做情人的美籍华人科学家沦为间谍,她和曾经的恋人中国科学家杨子庚被指控的罪名有一百零八项,如果罪名成立,他们可能被判终身监禁。 ------------ 第二十九章泪流无声,英雄梦想 1983年的春天,我的时间似乎永远的停止在了这个时间点。 时间看起来是个虚无,但又是岁月的一个尺度。我不知道我的父亲黄卫国疯了,母亲也没有告诉我,给在云南迤萨的我打过一个电话,什么也没有说就挂断了电话。父母的事情,不是与死亡相关,我都是不会知道的。 在世界的同一个时间点,人们活在和谐平安的人间,不会知道有许多的人为了这份和谐平安掉进了地狱。时间的记忆就是这样,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人间的苦难让虚无的时间拥有了生动的内容。有人为了使命牺牲了,有人为了忠诚生不如死,有人为了信仰逼疯自己。时间本来是没有意义的,人类的苦难让时间拥有了意义。在同一个相同的时间点,有生,有死,有欢乐,有悲伤,有个人命运的灭顶之灾,有民族命运的突然改变,有国家危机的突然降临,这就是无常。东半球的太阳升起来来了,西半球就落入了黑夜,西半球的太阳升起来了,东半球就落入了黑夜,这也是无常,没有永远的阳光,也没有永远的黑夜。无常才是世间的常态,无常才是事物的本来规律,无常看起来是偶然,实则必然。在1983年的春天,我的父亲母亲以及那些我永远不会认识的人在忙国家的事情,而我则在忙阿玥。 我真的无法向一个人说我清的家庭,一是不能说:二是说不清楚。一个人连自己的父亲母亲都说不清楚,还能说什么呢? 记得我还在童年的时候。 我曾经问过我的外婆说:我爸爸妈妈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 外婆说:他们的工作就是不存在。 我又问说: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外婆说:你那来这么多的问题,不存在就是没有。 我说:哦,“没有”也是工作。 我对我的爷爷一点印象都没有,许多同学都有爷爷,但我没有,也不能说没有,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叶赫娜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坐在我的旁边,她不像我,她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叶赫娜的妈妈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去了法国的中国大使馆工作,所以叶赫娜的穿著就像一个洋娃娃,她的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玫瑰一样的香味,有同学说那是法国香水的味道。叶赫娜总是被老师表扬,我总是被老师批评,老师总是对比式的批评,说:黄子衿同学,为什么叶赫娜同学能做到的事情你做不到,你们俩一个考全班第一,一个考全班倒数第一,你们两个就像一个是南极一个是北极,不,不是这样,你们两个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阶级,两个极端。 我对老师说:老师,我有问题。 老师说:你说吧。 我对老师说:老师,为什么地球不倒着转? 老师说:还有问题吗? 我说:还有,为什么河水不倒着流? 老师说:还有问题吗? 我说:还有,冰川在阳光下为什么不融化? 老师说:黄子衿同学,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能考全班第一。你起立,转身,到教室的最后去站着,那是最适合你的也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地方,站到放学时间才可以走,知道了吗? 那些时间如果没有叶赫娜同学的存在,那真是“黑暗的年代”,老师总是觉得我的家教有问题,家访从来找不到人,不止一次问我说:黄子衿同学,你到底有没有父母? 我对老师说:有呀,没有父母,我是从那里来的? 老师说: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干部家庭,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进这个学校的,一个工人家庭的孩子,家教就有问题,所以你的学习成绩这样,我也不责怪你了,但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的父亲母亲是怎样的父亲母亲? 但那个时期却是我和叶赫娜的纯洁年代。叶赫娜会给我讲他们家的英雄故事,对我说:看过电影上甘岭吗?我妈妈就在里面。听说过台儿庄战役吗?我爷爷就是指挥官。 听说叶赫娜家族的英雄历史,我就像崇拜天使一样的崇拜叶赫娜。开始听叶赫娜说她的妈妈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时候,我不相信,叶赫娜给我看她妈妈的朝鲜钱币,还有她妈妈的军服肩章,还有勋章,我对叶赫娜说:你妈妈真厉害,看来你没有吹牛。 叶赫娜说:勋章我不敢送你,朝鲜的钱币和军服的肩章都送你了。 我对叶赫娜说:真的,太贵重了。 叶赫娜说:只要你喜欢就好。 由于“天使”叶赫娜的影响,我的革命理想由当科学家变成了当英雄。我真羡慕叶赫娜有一个英雄的家庭,不像我这个工人家庭的孩子,一点故事都没有。所以我的自卑和自闭都是开始于童年。 有一天,我还在上课时,被一男一女两个军人接到零军区医院,在车上两个军人对话说:黄武官这次从国外回来,伤势很重,不知道这次能否度过这一劫难。 走进病房,看到妈妈正在哭泣,看见我们进病房,妈妈马上止住了哭声。 我的父亲黄卫国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一张纸,安静得像一个没有声息的人,我走到病床前,爸爸用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爸爸想笑却笑不出来,想跟我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我说:儿子,如果有一天爸爸永远的离开了你,你会不会想起爸爸的模样。 我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为什么要离开呢?我不想你离开,你离开,我那里去找爸爸呢? 爸爸想说什么说不出来,眼泪打湿了他头下面的枕头。 妈妈却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对病床上的爸爸说:你一定要好起来。 那天,妈妈甚至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在回到学校的路上,两个军人说:武官这次的伤是CIA新配的新式武器,伤口太深。 后来,还是这两个军人把我从学校接到医院,这次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妈妈,妈妈说话的声音像蚊子样的细声,妈妈在我的耳边说: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那么,小姨就是妈妈,你要听小姨的话,不准淘气。 那天,我对妈妈说:妈妈是妈妈,小姨是小姨,小姨不是妈妈。 就是从那次开始,每次离开妈妈我都要跟妈妈说:‘我等妈妈回来。’从那次开始,学会拥抱爸爸,或者让爸爸用他的牙齿咬痛。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什么,有家吗?没有。有爸爸妈妈吗?有,又没有。 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一个孤儿,看起来什么都有,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父亲母亲都是一个存在的虚无。我不止一次地问我的父亲母亲,说:你们到底是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不在工厂好好干活?为什么总让我一个孩子惦记你们?为什么你们总是让我一个孩子操心?每一次离开你们总是感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们到底是生产什么机器的工厂?同学里面没有一个同学的父母是你们这样的。 有一次我从爸爸的枕头下摸到一支手枪,对准我的爸爸,学着电影上的台词说:举起手来,动一动,我就打死你。 爸爸举起手说:小心,小心,千万别动,我投降,我投降。 爸爸几乎是从我的手里把枪抢过去的,说:不要动大人的东西,跟你说过好多次? 我说:爸爸,你也玩手枪啊?看来你也想当英雄。只是这枪是假的,人家叶赫娜家都是英雄,将来能做个英雄就好了。 爸爸说:当什么英雄?那是要死人的,好好读书。 这种时候,父亲母亲总是说:小孩子不要问大人的事,做作业去,好好读书,将来报效国家。 我问我的爸爸妈妈说:国家是什么呀? 革命同志黄卫国就不高兴了,一个孩子那里有这么多多的问题?国家嘛,就相当于你的妈妈。 我又问,说:那么相当于爸爸的是什么呢? 革命同志黄卫国说:这个嘛,你到底有完没完?作业做完没有? 我告诉他说:黄卫国同志,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革命同志黄卫国说: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你的“国家”妈妈,她应该有答案。 我对革命同志黄卫国说:爸爸骗人,妈妈也骗人,你们一直都在骗我,你们不好,你们不诚实,老师说做人要诚实,但你们欺骗你们的孩子,你们从来没有说过真话,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工人,我发现你们枕头下面有枪,工人开机器用枪干嘛?所以你们不是工人,你们是拿枪的人,是那种保卫国家的人吧?保卫国家,就是保卫妈妈,所以,我也不责怪你们不诚实。 我的父亲母亲相互看着,齐声说:这孩子难骗了。 ------------ 第三十一章天书破译:永别了,祖国 1983年的春天,中国科学家杨子庚先生在美国的监狱里写下了天书一样的符号,引起了中美两个国家的极度重视,美国认为这些符号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中国担心的则是杨子庚先生在监狱或许精神崩溃所写下的符号,是否使中国的量子研究发生了泄密。两国都为了鉴定杨子庚先生的符号而成立了专家组。 中情局马上把美国的符号科学家鲍威尔请到了中情局兰利总部,即时对杨子庚写下的文字进行辩认,他们相信,在这些天书一样的符号中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很快他们就失望了。 鲍威尔是符号研究科学家,可看完杨子庚写下的符号后,鲍威尔摇着头说:我相信他已经精神错乱。 娜斯塔西娅,说:为什么? 鲍威尔说: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这些符号都不是人类的符号,在我见过的所有符号中,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符号,说到这里时,鲍威尔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说见过的话,那就是外星人的符号,但没有这种可能,所以我推测,这些符号是人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臆想出来的符号,或许是臆想者的一种思想表达,但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娜斯塔西娅对鲍威尔说:博士,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快的下结论?写下这些符号的人是世界著名的量子研究科学家,他会毫无来由地写下这些符号吗? 鲍威尔对娜斯塔西娅说:我觉得为了稳妥起见,也是对国家负责,我建议成立专家组进行会诊,以免造成误判。其实为什么需要鉴定呢?既然他已经写出来了,让他开口不就行了吗?难道你们CIA让一个人开口都做不到,这可是你们的长项。 娜斯塔西娅说:鲍威尔先生,要是他能开口,我们还有找你的意义吗? 鲍威尔问道,说:死了吗? 娜斯塔西娅说:CIA不让一个人死,他就死不掉,问题是他咬掉了自己的舌头,一点新意都没有,他以为他不能说话,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了,我们终究会让他跪下他高贵的头颅。娜斯塔西娅想鲍威尔已是世界著名的科学家和符号专家,鲍威尔都说这些符号没有意义,那还有成立专家组的必要吗?于是说:我们不想把这件事情的范围扩大,只想把事情限制在有限的尺度之内。 鲍威尔有些茫然地说:按理说他写下这些符号一定有写下这些符号的用意,至少可以说他有通过这些符号传达某种信息的动机,按照爱因斯坦的量子纠緾理论来说,这些符号只是一个点的传递,收到信息的对方要根据这个点才能还原出整个的信息来,那么这个信息他要传递给谁呢?肯定是他自己的国家。所以,我建议这些符号暂时不易向社会公开,待鉴定出一个结果来之后,再向社会公开。 娜斯塔西娅说:鲍威尔先生的想法很有建设性,可是来不及了,整个世界都知道了这些符号,我们就是根据这些符号来判定中国科学家杨子庚的罪名。 鲍威尔说:这个中国科学真有智慧,他设计了这个圈套,他就是想通过你们把他的这些符号传递出去,你们按他的思路进了圈套。 娜斯塔西娅说: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应该让他去死,但白宫却要留着他。 鲍威尔说:我很佩服他,他确实有一个天才的脑袋。 在鲍威尔被送出兰利总部的时候,又一个神秘人物被请进了兰利总部,他就是美籍华人科学家孙易。据说,孙易是白宫仰仗的中国问题专家,孙易精通中国五十六个民族的文字,是中国语言学权威,他是中国有先贤先知之称的孙子的家族后人,传说那些已经消失了的中国少数民族的语言孙易也可以辩认,除了精通中国文字之外,还精通中国国学,甚至传说白宫的对华政策在执行之前都会咨询孙易的意见。同时,孙易也是经常进出兰利总部的中国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间谍学就是符号学和文字学,就是国家之间文字和符号的差异性造成了情报交流的障碍,但同时也带来了情报交流的机会,障碍和机会正是间谍学的需要,障碍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少数民族文字和符号根本不为人们所认识,,而正是这种障碍给情报传送带来了机会,也就是说一份密写的情报摆在你的面前,甚至你就是传送的媒介,但你却并不知道。因此,有关中国的种种问题,中情局都会向孙易请教。孙易已经加入了美国国籍,实际上他的身份已经是美国人了。 孙易看完杨子庚写下的符号后说: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些符号与中国五十六个民族文字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文字,仅仅只是一些符号。 娜斯塔西娅说:导师,你敢肯定吗?如有一点偏差,都将会是我们人生最大的错误,所以还是不要轻易地下结论。 孙易若有所思地说:说实话,以我的经历和研究,我确实没有见过这种符号。 娜斯塔西娅说:就是因为这种陌生才值得怀疑。我们的工作就是从来不相信这个眼前的世界,因为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我们没有看到的才是真相,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一切,怀疑这个世界,我们的误判可能就是国家的灾难。 孙易说:你这样讲,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了,要不还是由专家组进行会诊,然后再下结论,一个人的见识必竟有局限性。 娜斯塔西娅说:我看也只有这样了,这种责任凭谁都担当不起,马上成立专家组进行会诊。 中国,北京。 中央调查部。 国家科学院的科学家,中央调查部的符号专家,以及密码专家都到齐了。他们一起对杨子庚先生的符号图片进行识别。所有的人都摇头,一致认为,或许杨子庚先先生真的是被逼疯了,会诊的结论是:杨子庚先生留下的符号没有任何意义,或者说,没有任何价值。 唐卫东说:我担心的是在特殊环境精神崩溃的条件下,杨子庚先生留下的这些符号,有没有对我国的量子研究产生泄密的可能? 国家科学院的量子科学家说:由于这些符号暂时没有被识别,所以暂时不能判断这些符号里面在没有涉及到我国量子研究的情况,当然,暂时也就不能判断是否泄密。 赵寒冰说:这就可怕了,美国就是用这些符号作为证据判定杨子庚先生在美国进行间谍活动的,如果我们不能解开这些符号到底表达了什么,那么,怎么可能申诉我们正义的主张呢? 唐卫东说:我们申诉还是不申诉,他们都是铁了心要定杨子庚先生的罪。我是想,杨子庚先生为什么会写下这些东西呢?既然写了,就一定是有所表达,如果仅仅是一些毫无价值的符号,他为什么要写呢?在写之前,他肯定是明白美国人是看不懂的,也不是写给美国人看的,一定是写给我们看的,可他想表达什么呢?你们要知道杨先生是语言学家,特别是对中国的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学,以及世界上的语言文字都有很深的研究,是为了科学报国才改学理工的。 国家科学院的科学家说:如此说来,杨先生留下这些符号应该是有他的深意的,或许他把他对量子研究的关键问题都写在这些符号里了。 密码专家说:这不太可能,难道杨先生就没有考虑万一泄密的情况吗? 符号专家说:因为我们不知道杨先生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写下这些符号,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杨先生写下的符号,他留下这些符号的动机是什么? 唐卫东说:同志们,我担心的是泄密,杨先生是我们国家量子研究的核心人物,换句话说他掌握着我们国家量子研究的核心部份。如果泄密的话,对于我们国家的量子研究将会是毁灭性的灾难,如若不是这样,美国也不会千方百计地也要逼死杨先生。 国家科学院的科学家说:卫东同志的担心,也是我们的担心,问题是现在不能识别这些符号的话,其它的问题就无从说起。 唐卫东不高兴地说:你们这些符号专家和密码专家不是专家吗?起码谈一些建设性的想法吧,一个不能识别就是结论,那拿你们这些专家来做什么呢? 符号专家和密码专家说:首长同志,我们也不能乱说呀,总得实事求是吧。 唐卫东一拍脑袋说:你看我都急昏了头,怎么忘了一个人呢,赵部长,把黄卫国叫来。 赵寒冰说:我已经想到了,不是被你封印在黄老革命的办公室吗?打死都不出来。 唐卫东说:走,找他去,病急乱投医,试试看,这个“疯子”有什么想法。 唐卫东领着一群人来到我爷爷黄克星的办公室,在门口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黄卫国,你出来我们研究研究问题。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我不能出来,我死也要死在这屋子里,那个什么唐卫东说,他是首长,下了死命令的,我还没有找到钥匙,所以不能出来。 唐卫东说:你不要疯行不行?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疯什么疯?你才疯呢?你们这么多人来这里做什么?唐卫东说了,这屋子只有我能进来,别人不能进来。 唐卫东说:好好好,我不进来,我们不进来,你帮我们看看这张图片上到底写些什么东西。 我的父亲黄卫国接过图片仿佛大吃一惊,说:你们那里来的图片? 唐卫东说:你就告诉我们图片上写的什么内容?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们算是找对人了,这些图片上的符号是已经消失了的文字,云南奕车人的文字,现在只有口头表述,认得这些文字的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家老爷子就只有我了,我也是才懂得一些,怎么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呢?这个人是谁?我要见他? 唐卫东说:你就告诉我们,图片上到底表述的是什么内容?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也没什么,就是一句话。 唐卫东说:快说,什么话。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这句话就是“永别了,我的祖国”。 唐卫东忍不住哭了起来,一群男人都哭了起来。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们哭什么嘛?那个人生来不死?不过这些符号似乎没有这样简单,里面好像还隐藏着一些内容。 唐卫东忍住哭声说:快告诉我,什么内容?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这些符号已经进行了层层加密,所有符号传达的都是错误的信息,你无论从那一种方向去研究都是错误的,太了不起了,这人一定是个天才。这些符号就是世界上最高明的符号专家和语言学家也看不懂符号表象的表达。即便有人看明白一点意思,也只能停留在零碎的猜测上,它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天书,因为它的简单却复杂到了极致,而它的复杂又到了简单的极致。 唐卫东说:不要绕弯子,直接说内容。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以为我是天才呀,我现在还不能解开它。 唐卫东说:那我给你下命令,这是你的第二个任务。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是谁呀,你以为谁都可以给我下命令?我忙不过来,你以为你是唐卫东啊? 唐卫东哭笑不得,看着我的父亲黄卫国,唐卫东心酸地说:卫国啊,也不是我逼你,不逼你,我逼谁去,要被我逼,也是要有资格的?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什么资格呀?你的资格不就是让我去死。 唐卫东看着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卫国,你给我句实话,你是真疯还是假疯?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我能疯吗?我有资格疯吗?我疯了唐卫东能饶过我吗? 唐卫东对赵寒冰说:赶紧把客人们送走,我在这里陪他说说话。 看着一群人离开,唐卫东觉得有一种凄凉。他们的人生都注定是这份绝境和无奈。唐卫东又拿出纸巾擦湿润的眼角,他不想让其它的男人看见他的伤心。越是这种艰难的时候,使命从心中升起来。 ------------ 第三十二章谁在设局 唐卫东的红旗轿车在国家安全领导小组办公楼门口停下,副架位子上的秘书急忙下车打开后车门,唐卫东神色凝重,秘书快步跟在唐卫东的身后。 唐卫东边走边对秘书说:马上通知中央调查部的赵部长过来。唐卫东的话就像是老式打字机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来的,没有多余的字。 秘书说:是,我马上通知。 到了办公室,秘书如往常一样跟唐卫东泡茶。唐卫东说:不用了,赶快通知赵部长,十万火急。 秘书放下手上的茶杯,忙着去打电话。唐卫东主任是那种不急不慢的人,向来沉着,天塌下来都不会紧张,今天却显然有点失态,秘书猜测,看来是有比天塌下来还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如此着急。 唐卫东是中央调查部的前任部长,现任部长赵寒冰是原来的副部长,唐卫东现在的职位是国家安全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又是中央调查组组长,中央设立国家安全领导小组的目的就是为了协调各个系统的工作,实现资源共享,以保证和维护国家利益和国家安全。各部长都为部级领导,但唐卫东这个协调各部工作的部长显然是领导部长的部长,只不过身份过于特殊,使他这个原来雷厉风行的人变得谨慎和持重。唐卫东没有如往日一样的忙着处理桌子上的文件,而是站在窗子前看着窗外北京春天的景色,秘书断定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唐卫东平静的面孔下面肯定是风云雷动。 电话那边赵部长的秘书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急,赵部长正在主席台上讲话,换个时间可以吗? 秘书说:我看不可以,唐主任说十万火急,看来真的是有什么大事。刚才到了办公室,茶都不要我泡,说十万火急,这是原话,那脸色比雪还冰冷。 赵寒冰的秘书说:哦,这样呀,那我马上去通知赵部长。 赵寒冰的秘书放下电话,一路小跑的到了会场,跑上主席台,在赵部长的耳朵边悄悄地传达了电话内容。赵部长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还是对秘书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着一点。可还是停下了讲话,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赵寒冰坐上红旗轿车赶到了国家安全领导小组办公楼,直接到了唐卫东的办公室,对着站在窗子处唐卫东的背影说:首长有什么指示,我都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还要不要人活呀?他们都是一起曾经出生入死过来的人,虽然已经是位高权重的人,但还是相互有一种生死与共的特殊的感情。 唐卫东转过身来说:你一个星期没回家?我是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赵寒冰说:听说你很快就是大首长了,以后见你得排队了。 唐卫东说:说这话有意思吗?老部长的身体可好? 赵寒冰说:老爷子身体还好,挺念叨你的。你看看,你这说话的神态也俨然是大首长了。 唐卫东疲惫地说:你调侃我,有一天会轮到你的,这是咱们的命,到拚不动的那一天,还不是和老爷子一样,到收发室发报纸。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说吧,有什么指示?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唐卫东说: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们得到一份情报,咱们的科学家在美国可能被判处终身监禁,你说咱们连自己的科学家都保护不了,我们这样的部门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上面的人都动怒了,说,“连自己国家的科学家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国家安全?”我是无言以对啊。 赵寒冰说:咱们可不能由着白宫想干嘛就干嘛? 唐卫东说:还说是有铁证证明杨子庚先生是在美国进行间谍活动的间谍,世上居然有这等荒唐的事情。 赵寒冰说:美国人最爱搞这套装神弄鬼的事情,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们这个计划那个计划的,咱们的存在不就是忙乎它的那些计划吗? 唐卫东说:自从觎望西的失联,我们就一直很被动,备用系统还没有找到,人疯了一个,你对新建备用系统是怎么看的? 赵寒冰说:短期内办不到。据我家老爷子说,备用系统的建立开始于国难之时,经过长期的建设,所以要想在短时期内搞一个新的备用系统,客观上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唐卫东说:不可能也要变为可能,如果备用系统真的找不到,难道任由白宫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吗?乱我中华,这就是问题的核心。白宫所有的策略都是围绕这个核心进行。这段时间唐卫东的香烟到了不离手指的地步,唐卫东接着说:对觎望西的调查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赵寒冰说:有是有一点,但我都不能判定算不算是新的进展。 唐卫东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说:说说看。 赵寒冰说:据调查觎望西的历史有问题,他的父亲是山西晋西的大地主,曾经做过国民党的什么专员,但觎望西从来没有向组织上陈述过这段历史,还有就是觎望西曾经在中东做过武官,在做武官期间,和一个美国女子有过亲密的交往。 唐卫东说:还有吗? 赵寒冰说:没有了。 唐卫东说:白秋露知道这些情况吗? 赵寒冰说:应该不知道。 唐卫东说:如果作为一个大地主的儿子就算是历史问题,那么,你我也不是有这样的历史问题吗? 赵寒冰说:问题是他好像刻意地隐瞒了这段历史。并且根据最新的调查,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这个美国女子现在就谋职于美国的CIA。 唐卫东说:这倒是有点意思。 赵寒冰说:我也觉得有点意思。可是又想不通,难道他所有的忠诚都仅仅是一种表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真是一个卓越的演员。 唐卫东说:一个人为了国家一次一次的去死,有这样的表演吗?况且每一次表演的结果都可能是死,如果真是表演,那么这样的表演也太惊天动地了,怎么可能呢?并且我们是他表演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如果真是表演,他的演技世上难有。 赵寒冰说: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但他会不会就是利用我们这份信任呢? 唐卫东摇摇头说:说不通,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至今还没有出现在美国,也就是说叛逃并不成立,所以我们才不能定性,只能说是失联。寒冰啊,说实话,你相信觎望西会是那个变节者吗? 赵寒冰说:说实话,我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我们的工作又由不得我们带着个人感情去思考和判断问题。 唐卫东说:这话不错,我们不能带着个人感情去思考和判断问题,但我常常是带着个人感情去思考和判断问题,因为一个人的品格决定一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常理。如果个人品格和行事风格完全是两回事,那么说明这个人一定是一个人格分裂的人。 赵寒冰说:你说得没错,但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那一个不是人格分裂的人呢? 唐卫东说:所以你还是愿意相信觎望西是那个背叛组织的人? 赵寒冰说:可以这样理解吧,我们关心的都是结果,而不在乎过程,现实是找不到他了。 唐卫东说:我有一个感觉,感觉有人给我们设了一个局,这个设局的人在牵着我们顺着他的思路和想法去走。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想得到什么?这个人一直在让我们顺着他的思路走,如果是这样,那么,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所以,接下来,必须抓紧落实两件事情,一是必须找到觎望西和他的女儿觎秋莎,活,人在那里?死,尸体在那里。二是必须想尽千方百计营救科学家杨子庚先生回国,原则还是生要见人,死了也要埋葬在我们自己的国家。在系统关闭和备用系统没有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我们的国家安全,可以采取一切非常手段。 赵寒冰说:我可以理解为不惜一切代价吗? 唐卫东说:可以这样理解,国家面前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包括你我。 赵寒冰说:好,我去执行。那么,我们的内部调查需要停止吗? 唐卫东说:你说呢?我们现在是组织的纯洁性出了问题。你现在不是一个行动组的行动组长了,也不仅仅是中央调查部的部长,不要总是盯着你的那“一亩三分地”,你什么时候才有大局观念?什么时候才能从国家的高度思考问题? 赵寒冰说: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我只有做部长,而你却是管部长的人。 唐卫东说:内部调查不但不能停止,而且还要严查。我们不要把眼睛只盯在觎望西的身上,我总觉得我们面对一个可怕的阴谋,或者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我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但我有一种还会出事的预感。 赵寒冰说:还会出什么事?你说些好听的不行嘛?很多事就是想着想着就来了。 唐卫东说:你想想,觎望西失联,接下来他的女儿觎秋莎失联,接下来许多同志牺牲了,接下来杨子庚先生在美国讲学被美国强行逮捕,接下来美国华人科学家邓安平被逮捕和杨子庚先生并案,再接下来,我们刚到美国的人就被盯上了,这一系列事件都不是分离的,那就说明有一个力量在操纵着这些事件,我们不能仅仅是灭火,而是要破局,把这个阴谋撕开。 赵寒冰说:我赞成你的分析,你是谋大局者,我还是把你理出来的头绪,一个一个去落实吧。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们从各省调到北京来的少数民族语言专家证明了黄卫国的推断是正确的。这几天一直在念叨两句诗,“在云上之城,相遇世上最美的奕车女子。” 唐卫东说:走,去看看“疯子” ------------ 第三十三章迷语:云上之城 赵寒冰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们从各省调到北京来的少数民族语言专家证明了黄卫国的推断是正确的。 唐卫东兴奋地说:快说:我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赵寒冰说:从云南来的少数民族语言专家说,黄卫国说的那个“干旱的坝子”在彝族的语言发音中,干旱的坝子的意思就是“迤萨”,这样看来,黄卫国并没有疯,备用系统有被他找到的可能性。 唐卫东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走,找黄卫国去。 赵寒冰陪同唐卫东来到中央调查部,唐卫东边走边问赵寒冰说:黄卫国这几天的状态怎么样? 赵寒冰说:怎么说呢,你不是说找不到备用系统就死在屋子里吗?你的话成了圣旨,怎么说他都不出来,膳食都是送进去给他的。想起来就吃一点,基本上都是自言自语,然后翻阅那些他老爷子留下来的东西。 唐卫东对赵寒冰说:寒冰啊,你也认为我的话有那么大的魅力吗?他是急啊,作为电讯专家,电讯局的局长,难道他不知道系统关闭和备用系统找不到会是怎么样的局面吗?就是他太知道备用系统找不到带来的将是怎样严重的后果,急火攻心,就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了,忠诚与使命啊,他找不到备用系统并不是他的什么错误,更不存在找不到备用系统组织上就可以追究他的责任,能不能找到备用系统的开启方式,对于我们来说其概率也相当于撞大运,是他的责任感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的。黄克星同志的冤案被平反后,生不见人活不见尸,并且没有人能说清楚黄克星同志是怎么死的?去了那里?如果真是死了,埋在那里?黄克星同志不会不明白备用系统对于国家的重要性。而他是掌握备用系统的唯一的人,没有黄克星同志就没有人能做到开启备用系统,所以我觉得必须重新启动对黄克星案子的重新调查,必须查清楚黄克星同志到底是怎么死的,一个大活人就像是空气一样的蒸发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在过去那种年月,很多程序都是乱的,对于黄连克星同志的消失可以说有太多的历史原因,可是在我们今天的这种法治的环境中居然还出现了觎望西凭空消失这种事情,所以,中央调查组决定将黄克星的案子和觎望西的案子合并为一个案子,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给历史一个交待,给组织一个交待,不能用一个不明不白的说不清楚作为了结,否则,不要说对不起那些忠诚于我们国家和民族的战士,就是对我们自己的良心也没有一个交待。如果真的是死了,我们要让他们的灵魂有所安放,如果还活着,包括觎望西,该怎么定性由组织决定。但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犯了错误或是走错了路就完全否定他为国家和民族所作出的努力和牺牲。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卫东同志的话越来越有高度了。 他们边走边聊来到了黄克星的办公室门口,看见办公室里很安静,长长的白发遮住了我的父亲黄卫国的脸,我的父亲黄卫国手执毛笔在纸上涂鸦,反复地写着两个字“红河”,写完一张丢在地上,又接着写另一张。地上已经堆满了他写的纸片,每一张纸片都只有这两个字“红河”。写着写着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你以为你躲藏在红河多声部的音符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哈哈哈,你就是落到地上的一片雪,我也可以把你拾起来,哈哈哈,我是谁?你问我,我是谁?你都不告诉你的秘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的秘密?我的秘密你不会知道,但是,但是我会知道你的秘密,哈哈哈------秘密就在红河。 赵寒冰说:还是这种疯狂的状态,不知所云。 我的父亲黄卫国一会儿安静,一会儿狂颠,自言自语地说:“在云上之城,相遇世上最美的奕车女子”,老头子又不是诗人,他把这句诗隐藏在多声部的曲子里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诗吗?不可能。难道老头子在那个云上之城的地方爱上过一个什么奕车女子吗?老头子爱过的那个女子是C,难道他又爱过一个奕车女孩吗?那么这个C是我的母亲?还是那个奕车女孩是我的母亲呢?为什么老头子总是回避不谈我的母亲呢?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母亲呢?我是从那里来的呢? 赵寒冰说:这不明摆着还是疯子吗?让他找备用系统,他却在查他的家世。 唐卫东说:安静,安静,看他怎么说下去。 我的父亲黄卫国接着说:据说这个奕车人不到两万人,女子著短衣短裙,身上挂满银器,属于哈尼族的支系,但他们又有自己的独立的语言表达方式,从符号学的观点来看,只有独立的,稀少的,才可能是陌生的,只有是陌生的,才可能是不易识别的。那么,“在云上之城,相遇世上最美的奕车女子”,老头子想表达什么?阴阳为两极,生死为两段又是想表达什么? 赵寒冰摇摇说:彻底的疯了。 唐卫东也是越听越糊涂,可还是耐着性子地摆了摆手,示意听下去。 我的父亲黄卫国接着说:是复合加密吗?如果是这样,那么,除了老头子自己,世上不会再有人可以对备用系统进行开启。难道老头子知道自己可以活百岁千岁万岁?不可能。那么,他一定是用复合加密作为一个诱饵作为伪装,而采用最简单的方式对备用系统进行开启,这样才是最安全也是最保险的方法,但这个最简单的方法也是世上最复杂的方法,为什么是最复杂呢?这个复杂不是方法上的复杂,而是不会被人想到,换句话说:不易被识别,不易被识别就是最好的伪装,所以世上的最复杂与最简单总是相伴相生。 唐卫东说:我也听糊涂了。 赵寒冰说:“秘密就在红河”,这算是什么结果?备用系统在红河吗?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备用系统在我们这个星球,我们要寻找的是开启这个系统的钥匙。说回来,备用系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其实你我都是道听途说,这个备用系统到底于我们有多大的力量,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我并不乐观。他就是一句疯话而已。如果他说秘密在宇宙里呢? 唐卫东说:我看你这个部长是该换人了,干旱的坝子就是迤萨对不对? 赵寒冰说:对呀。 唐卫东说:这个叫迤萨的干旱的坝子在红河对不对? 赵寒冰说:对呀。 唐卫东说:红河是黄克星同志战斗过的地方对不对? 赵寒冰说:对呀。 唐卫东说:干旱的坝子,迤萨、红河、多声部的音符、黄克星、秘密,这些符号联系起来,你觉得他说的话还是疯话吗? 赵寒冰说:依你这样说:这家伙似乎确实是发现了什么。 我的父亲黄卫国再一次重复说:“在云上之城,相遇世上最美的奕车女子”,突然把笔掷在地上,狂呼道说:我要去红河,我要去红河。 赵寒冰接话说:你为什么要去红河? 黄卫国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说:我不能告诉你,这是国家的秘密。 赵寒冰接话说:那你出来呀,我们一起去。 黄卫国说:不行,我不能出来,那个什么,那个什么对我说,要我死在这屋子里。 赵寒冰说:你不是找到备用系统了吗?所以不用死在这屋子里了。 黄卫国说:什么“细桶粗桶”?对,红河的水需要水桶。 唐卫东升起来的希望被黄卫国的胡言乱语一搅合,如燃烧的火被一盆水熄灭了。 黄卫国说坚持说:我要去红河。刚说完这句话,倒在了地上。 赵寒冰和唐卫东同时说:马上送医院。 人们刚把油尽灯枯的我的父亲黄卫国送走,赵寒冰的秘书急冲冲走来在赵寒冰的耳朵边小声地说着什么,赵寒冰大声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还在视线范围吗?怎么看个人都看不住?你们通通都得接受纪律的处分。 秘书惶恐地说:他们说,她是一个自由人,又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决定,所以,所以就不见了。 唐卫东接话,什么不见了?谁不见了?白秋露吗? 赵寒冰说:你怎么知道? 唐卫东并不回答赵寒冰的问话,说:留下什么没有? 秘书说:她留下了一张纸条,说:“如果活着一定回来。”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你知道她要走? 唐卫东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猜。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那怎么办?他们这家子人到底要弄出什么花样来? 唐卫东说:限制消息范围,有人问起,就说执行任务去了。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有你担着,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唐卫东说:如果在合适的时间没有回来,就以已经死亡处理。 在曼哈顿青花CHING门口的墙上花瓶里插着的蔷薇花一直没变。 叶飞飏进了一家美容馆,说:我要参加拍电影,可以化装一张黑人的脸吗? 肥胖的老板娘说:当然,你只要有足够的钱,不要说一张黑人的脸,就是完全变成黑人也可以做到。 叶飞飏走出美容院时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黑人的脸。 一辆宝马摩托车出现在青花CHING门口,一个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只露出一张黑脸的人走进了店门,边哼着歌边走,还扭着腰,说:你家的卫生间在那里,不是说下水道被堵上了吗?唉哟,我的天啦,不赶紧的修好怎么得了。 赵青瓷拦住黑人说:我们没有叫维修服务啊? 黑人说:我们客服只认电话,这种事情不会有人打错电话的,你们不是叫青花CHING吗?这就对了,不会有错的,就是错了,帮你家看看,对你们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让我看看,坏与不坏都在维修反馈表上填一下,这样就不会影响我的薪水了。黑人不由分说让赵青瓷带路进了卫生间,黑人递了一张表给赵青瓷,赵青瓷看到表上有一句汉诗“天地合”。进到卫生间,黑人用汉语说:即便你不相信我,也只得赌一把了,系统关闭,现在是非常时期,外面有狗,所以只得冒险了。赵青瓷说:“乃敢与君绝”,心想这即使是CIA的一个圈套也只能往里钻了。 他们开始用唇语进行对话,以防止监听。 黑人问道说:有那个变节者的消息吗? 赵青瓷说:现在还没有。 黑人说:为什么外面那么多的“钉子”?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吗? 赵青瓷说:应该没有,仅仅只是怀疑吧。 黑人说:清除令已经下了,父女俩都不能留。一有消息就通知我,我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坐在曼哈顿公园的摩天轮上。 对话完之后,黑人大声说:好啦,没有什么问题了,尽管放心用,有问题我又来帮你们进行维修。叶飞飏挎上工具厢,哼着歌,扭着屁股离开了青花CHING。 ------------ 第三十四章所有的等待只为今世的相遇 我的1983年的春天是最黑暗的春天,同时也是最灿烂的春天。说黑暗是我遇见了死亡,说灿烂是我遇见了爱情。如果阿玥不再醒来,那么,我会一直活在黑暗之中。我对阿玥说:阿玥啊,爱你的话都说尽了,难道才遇见我们的缘份就尽了,那么,为什么要遇见呢?难道我们注定只有一面之缘?既然如此,我们的遇见还有什么意义?你就忍心让我这样看见你一无声息的一辈子?在这些日子里,每天我都呼唤着阿玥的名字,一遍一遍的重复,我期盼她能听见。这个夜晚也如此,我对着病床上的阿玥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突然间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仿佛是来自天堂的声音,说:“不用喊了,我都听见了”,我以为痴恋成狂,或许我已经患上妄想症,因为我是背对阿玥的,又听见一个声音说:“不用喊了,我真的听见了”,感到阿玥的一只手在拉我的衣角,我抓住阿玥的手猛然转身看见阿玥的眼睛如星光一样的盯着我,我对阿玥说:你真的醒了?阿玥说:你一直不停的吵我,我能不醒吗?我把阿玥抱起来,来到病房过道,狂呼道说:医生,医生,快来人啦,快来人啦,我家阿玥醒了,我家阿玥醒了,你们快来呀。 几个医生边跑过来边说:你这人是不是疯掉了?这样大呼小叫地影响了医院的秩序。 我对跑来的医生说:我没有疯,我真的没有疯,我家阿玥真的醒了。 医生看着我抱着的阿玥也是惊奇地说:真的醒了矣,快快放到病床上去,我们要马上进行检查。 阿玥苏醒后,医生暗地里对我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但你也另高兴得太早。病人由于脑部的深度损伤,可能产生你意想不到的结果。怎么跟你说呢?嗯,就是你要有一个思想准备。病人会慢慢的忘掉了你,换句话说:就是慢慢的不再认识你,你在她的眼里会慢慢的变成一个陌生人。” 我对医生说:怎么可能呢?看上去不是挺好的吗? 医生说:现在看起来是这样,我就是作为一个医生对你的叮嘱,以免今后问题来了,你会变得手无失措。 我对医生说:谢谢你,阿玥能醒来,我已经很满足了。即使发生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能接受。 医生离开后,我回到病房。 阿玥对我说:你知道你自己喊了我多少遍吗? 我说:不知道。 阿玥对我说:我一遍一遍的数着呢。 我对阿玥说:我说的话每一句你都能听见? 阿玥说:不然呢?我又没死,医生不是说了吗?只是昏迷而已。后悔表白的话说得太多了吗? 我对阿玥说:以后真得找一些新词了,差不多想说的都说完了。 阿玥说:没有关系,我不介意,你只要重复你说过的那些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我居然哭了,说:哦,哦,哦,我真的很害怕你不会醒来了。 阿玥也哭了,拉着我的手说:谢谢你,没有你的呼唤,或许我真的不会醒来了,我向黑暗每走一步都被你的呼唤拦住,所以,所以,我回来了。 阿索哭着跑进来,说:妹妹你醒来了?妹妹你醒来了? 阿玥喊道,说:哥哥。 阿索拥抱着我说:谢谢你,谢谢你。然后说:我去准备准备,我们要好好庆贺一下。阿玥交给你,我这个哥哥放心。我去了。阿索急冲冲的来,又急冲冲的跑了。 阿玥对我喊道,说:“喂,喂,你在想什么?” 我对阿玥说:“我在想你”。 阿玥对我说:“撒谎都不会。一看你的表情就是在想过去的女朋友” 我对阿玥说:“你会读心术吗?” 阿玥说:“我那里会什么读心术,不过是一种感觉罢了。怎么说你真的是想你过去的女朋友?” 我对阿玥说:“我喜欢过别人,但没有女朋友”。 阿玥不相信地说:“怎么可能?” 我对阿玥说:“为什么不可能呢?是不是觉得我是万人迷?” 阿玥说:“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是那种很温暖的,让人很安心的人。所以,你要说你没有过女朋友,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你看你的同学不都是一对一对的吗?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对。按说你的同学是一对的一对,但那个叫叶赫娜的看你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会是你曾经的初恋吧?” 我对阿玥说:“不是跟你坦白了吗?我没有初恋。但喜欢过别人”。 阿玥好像为我很失落的样子,唉,这么温暖的人怎么会没有初恋呢?阿玥又把我的手捏在她的手心,说:“这样吧,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初恋吧”。 我没有初恋,也没有见过女孩子这样直白的表白。 阿玥对我说:“如果你喜欢我,我可以跟你走”。 我对玥说:“可我现在只是一个学生”。 阿玥对我说:“那没有关系啦,你不是马上就毕业了吗?” 我对阿玥说:“我现在都还知知道怎么养活自己,我拿什么养活你呢?” 阿玥对我说:“我凭什么要你养活呢?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在巴黎的时候,我还在红磨坊唱歌呢。而且我还会许多东西呢,下田栽秧都会,生孩子也会。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留学。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到我父亲的公司上班。阿玥见我不说话,接着说:其实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的。我们离得那么远,才刚刚认识几天,再过几天你就回北京去了,那里才是属于你的世界,你跟这个地方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还从来没有向人表白过,自从你出现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我要找的人出现了。我知道你过几天就要离开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想起这里,再也不会想起我,可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几天就几天吧,我也不贪心,也许就这几天,你就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里。就这几天,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女人吗?当然,你也可以马上拒绝,如果你马上拒绝,我就让我哥哥把我送到缅甸去。还有,我就是喜欢你,但你千万不能有我在逼你的那种感觉”。 我对阿玥说:“你已经在逼我了”。 阿玥有些担心地看着我说:“那么,你是拒绝了吗?” 我对阿玥说:“如果说一个男人拒绝了一个宁愿用自己的命去守护她的女人,那么,这个男人是不值得她喜欢的。” 阿玥兴奋地说:“你是答应了?阿玥拉下我的头,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你都已经吻过我,然后又看过我了,都这样了你还不喜欢我,你说我一个奕车女孩还怎么有勇气活下去?” 我对阿玥说:“你能喜欢我,是我的荣幸。除了我的外婆和我的母亲,我没有被女孩喜欢过,所以你是我的荣幸。我这次到迤萨来,或许命中注定就是为了遇见你”。 阿玥对我说:“这算是表白吗?” 我对阿玥说:“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表白过”。 我和阿玥同时说:“我们为什么这样熟悉呢?”接着,同时蒙住了自己的嘴。我们又同时说:“我们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说完,我们同时惊恐地蒙住了彼此的嘴。 因为这一切都似乎不合乎常理。一见如故,好像已经等待了好久,前面的所有时间就已经是一个过程,万千红尘走过,其实只为那擦肩的那一刻。如果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应该在前世,或者是前世的前世,所有的等待,都为这时的相遇。否则,我们彼此都无法作出解释。 在北京,在所有的同学中从小学一直读到到大学的,只有叶赫娜和我是唯一的一对。有的同学小学毕业就散了,有的同学到初中就散了,有的同学到高中就散了。十多年的同窗同桌同读一个课本,同学们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从小学传说到大学,我们还是没有发生任何的故事。 很多年以后我得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结论,爱情不需要时间这个过程。不是爱情,即便是永世的时间,还是不是爱情。 当然,在迤萨,阿玥和我都惊恐这个瞬间不期而遇的欢喜。必竟有违常理,有违常情。我们都把这个相遇当做彼此的喜欢,不敢相信这就是爱情。至少对于我来说:那相遇多年都不曾发生任何故事,瞬间的相遇,怎么敢判定它就是爱情。虽然诚惶诚恐,但我们不管它是不是爱情,我们不试探不躲避,我们都不愿错过这一次温暖的相遇。如果阿玥不从缅甸回来,如果我没有来到迤萨,如果没有在迤萨街上和阿玥的相遇,如果没有阿玥陪我到撒玛坝,只要缺少任何一个环节,我和阿玥就永远的错过了。就如历史不会发生如果一样,时间之手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如此,才是宿命。所以,所以每一次看似偶然的相遇,其实都是必须的遇见。所有的人生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阿玥看着我说:“你想我,为什么不抱我呢?把以后留给以后”。 是啊,和叶赫娜同学多年,没有牵过一次手。和阿玥相遇没有几天,就在群山的深夜里抱了她整整一宿,世间那有多少道理是道理呢? 我拥抱了阿玥。 阿玥说:“这是很熟悉的拥抱,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好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抱过了,在你的怀里,感到平静、安心,温暖”。 就在阿玥和我拥抱在一起的时候,阿索和叶赫娜进来了。 我急忙把阿玥放开。 阿索说:“你们?” 叶赫娜惊奇地说:“你们为什么拥抱在一起”。说完后,叶赫娜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接着说:“你看我说什么呢,你们为什么不可以抱在一起呢?我是来告诉你,学校要你汇报我们在迤萨的情况”。 我对叶赫娜说:“我知道了”。病房里的空气有点五味杂陈。 叶赫娜自顾自地说:“我还是先回去吧”。 阿索进来对我说:“我们出去聊一会儿”。 我起身跟阿索往病房外走。 阿玥警告威胁哥哥阿索,说:“是我喜欢他。他要少一根毫毛我死给你看”。 阿索边走边说:“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胡思乱想,你哥又不会吃人”。 我和阿索来到医院的花园里。 阿索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像是要稳定起伏的情绪。吸了几口烟之后,阿索对我说:“阿玥是真的喜欢你”。 我对阿索说:“我也是”。 阿索的冷静和理智的声音还是在突然间就变成了愤怒,说:“我知道你也喜欢她。我看得出来。可是过几天你走了之后,阿玥怎么办?” 我对阿索说:“我爱阿玥,但我们没有发生什么。” 阿索的声音再一次提高,说:“你觉得要发生什么才算发生呢?可是,你一走你让她怎么活。” 我对阿索说:“我可以不离开。” 阿索的话变得温暖起来,说:“不要这样赌气,这不是办法。阿玥会答应吗?阿玥会答应你为了她放弃了自己,连自己的人生都不顾来爱她,她怎么会答应呢。” 我对阿索说:“那我带阿玥走。” 阿索对我说:“走什么走,你还是学生。还有你的家庭会接纳她吗?她是一个汉字都不会的奕车姑娘。” 我对阿索说:“没有关系,我们一个工人家庭,只要你们不嫌弃,家里的工作我去做。” 阿索对我说:“你们家庭真的能接受阿玥吗?” 我对索说:“为什么不可以呢?” 阿索对我说:“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话,好,你喜欢阿玥,你可以娶阿玥,可是你家里的人能接受阿玥吗?一个汉字都不会的阿玥,唉,你和阿玥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对阿索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 阿索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让阿玥放弃”我问阿索。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索对我说。 我对阿索说:“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索说:“我是不愿意看到,你,或者阿玥,彼此都因为喜欢而都被喜欢所伤害。如果是这个结果,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开始就停止呢?” 我对阿索说:“你以为这是上街买水果,想买就买,不买就拉倒吗?好,我选择放弃,阿玥呢?你的妹妹呢?她能做到放弃吗?你以为我没长心吗?我也害怕她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受到伤害。” 阿索对我说:“你们随心走吧,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吧。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还要到撒玛坝和阿扎乡吗?” 我对阿索说:“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当然还是想去,可阿玥现在住在医院里,阿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还有,我也不着急了,因为,毕业后我就会来迤萨,所以我会有很多的时间去撒玛坝和阿扎乡。” 阿索对我说:“不要感情用事,在迤萨一月半月的做个过客可以,真要在这里停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一个国家音乐学院的读书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来这里能做什么?仅仅就和阿玥在一起吗?你想过没有?两个人天天抱在一起吗?我说话直,不管是什么样的喜欢,都是要吃饭、要穿衣、要生孩子、要挣钱、要食人间烟火。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爱,都要落到现实”。 我问阿索,“你结婚了吗?” 阿索对我说:“还没有碰到要找的那个人。” 我问阿索,说:“如果你是我,碰到这样可以为你去死的女孩子你会如何做?” 阿索想都没想就对我说:“当然是喜欢了再说。一辈子咋个可能天天碰到你想找的那个女孩,碰到一次就已经是幸运了。 我对阿索说:“这就是我想听到的话。” 阿索对我说:“可她是我妹妹。我害怕看到我作为哥哥不想看到的结果。要不,我找你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其实跟你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即便你先放弃,我太了解我的妹妹阿玥了,一个奕车女孩,看上了就认定了。死都不畏惧的人,还会害怕什么呢?可我还是担心,医生不是说了吗?因为脑部爱伤的后遗症,可能会慢慢的就不认识你了。真要是这样,到时候你咋办?” 我对阿索说:“这有什么关系?我认识她不就够了吗?” 阿索说:你现在冲动,为了阿玥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她将来可能就是你的拖累,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对阿索说:我不会后悔。 阿索说:你越是这样坚定我越是害怕。 我知道喜欢阿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迤萨是一个遥远的干旱的城,中国的一个边城,从边城迤萨到州府、省城、北京都要走遥远的路,打个电话都要穿越漫长的时空,所以,我知道我和阿玥的距离不仅仅是迤萨到北京的距离,因为从迤萨到北京的距离再远也只是一种时空的长度,但外婆的认可,我的父亲母亲的认可,这个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远远超过从迤萨到北京的长度。再说,我并不相信所谓爱情这种虚幻的东西,也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那有什么爱情?那有什么天长地久?我的外公不是因为和我外婆的爱情才生下我的母亲的吗?可结果呢?我的外公能在六十多岁的时候抛弃我的外婆。叶赫娜不是约我到长城看流星吗?可转身就和差点打死我的人牵手。所以,其实我真的很惶恐。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承受阿玥的这份喜欢。拒绝吧,等于是把一份绝望推给阿玥,接受吧,未来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呢?因此,作为哥哥的阿索怎么会不担心呢? 阿索气鼓鼓的走了。 我走进阿玥的病房,阿玥的眼晴盯着我,问道,说:“怎么去了那么久?阿索没有为难你吧?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对阿玥说:“阿索没有说什么。还不是希望他自己的妹妹好。” 阿玥对我说:“你没有讲实话。回避了我说的话。嗯,我哥哥会对你说些什么呢?我想想,肯定是这样说的,你们今后怎么办啊?喜欢是不可以当饭吃的。要吃饭,穿衣,要生孩子,这些都是现实的现实。再说,你们家会接受一个汉字都不会说的奕车女孩吗?” 我对阿玥说:“你不会偷听吧,怎么和你哥哥说的一模一样,简直是奇了。” 阿玥对我说:“所以我了解我哥。不管他说什么,就是我阿爸来了,我也得由我的心走。阿玥笑咪咪地望着我,说:“我想吃一个榴莲。” 看着阿玥能吃能睡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病房里还有两张空着的病床,墙是白色的,病床是白色的,床头柜是白色的,输液的铁架子是白色,床单是白色的,药片是白色的,如若不是床头柜上的色彩斑澜的水果,病房里单调得像是没有物体的存在。空气中飘浮着苏打水的味道。护士只有换药水的时候才会进来。我看着病床上的阿玥,半个月前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女孩。这个时候却是我最亲近的人。在半个月前,云南省、红河县、迤萨、宝华乡、阿扎乡、丙村、尼玛、奕车、梯田、沟渠、云海、多声部,是我的思想中完全不存在的符号。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我侵入了它们,还是它们侵入了我。就如面前病床上的阿玥,如果不是在迤萨,即便是在北京街头擦肩而过,我们都没有认识的可能性。可就是这个女孩,在群山的深夜,她倦缩在我的怀里,紧紧的贴着我,信任地依偎着我,把她放心地交给我了我,把她的性命托付给了我。我也紧紧的抱着她,让我们看些的温暖。这让我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我的这次云南之旅就是一次虚幻之旅。就如天空的云说来就来了,说没有就没有了,亦如天空中的雨和阳光背后的彩虹,刚才还在,转眼就消失了。如果说迤萨并不存在,那马帮的客栈还摆在那里,如果说面前的这个女孩并不存在,可我还能感觉她的体温。世界是如此的现实而又如此的虚无。我看着阿玥,看着在笑的阿玥,确认自己不是在梦游。 阿玥看着我,对我说:“你在看我吗?是不是想我?” 我对阿玥说:“在群山的黑夜里我们相互拥抱面对死亡和黑暗的时候,我们都是天使。” 阿玥对我说:“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我对阿玥说:“不用明白。你就是我在迤萨遇到的天使。是你的守护,让我现在坐在你的面前。” 阿玥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对阿玥说:“我也庆幸死神有仁慈的一面,没有带走你,把你留在了我的身边。” 也许迤萨是世间最美的风景,但在我的眼里,阿玥才是最美的风景。如果我说我不喜欢阿玥,那是对自己的欺骗和虚伪。我喜欢阿玥的健康,荡漾着青春和活力,她黑发飘逸,她的眼晴黑亮,她是那样的挻拔,她走起路是那样富有音乐的动感和韵律,听着她胸前风铃一样摇动的银器,以及巨大的耳环,还有脚上7cm的高中鞋,一切的色调和线条在她的身上都是那样的完美,让人觉得她只是艺术家想象出来的艺术品,是一种虚幻的存在,并不存在于人间。可她就在我的面前,尽管她此时全身緾满了绷带,仍然让我觉得绷带只是一种对她的完美的包裹和伪装。在1983年的中国和1983年的迤萨,阿玥总是让我升起无边无际的想象。我只希望阿玥仅仅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风景,唯一的风景。 阿玥又问我,“你又在想什么。” 我对阿玥说:“我在想你。” 1983年但对于我来说:是爱情的开始。阿玥对我说:“我也在想你。”阿玥将我的手拉过去捏在手心。这个时间里,在中国云南红河的迤萨,我碰到了阿玥,我遇到了爱情。我可以拥抱她,我可以牵着她的手走在迤萨的街上,1983年,让我觉得这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时间,最动我心的时间,最灿烂的时间,也是最温暖的时间。 阿玥问我,说:“你可以抱抱我吗?” 我对阿玥说:“当然可以。” 1983年这个春天阿玥醒来的这一天,也是我的父亲黄卫国被送进零军区医院的一天。 ------------ 第三十五章死是天堂活是地狱 从我的父亲黄卫国躺在零军区医院,对备用系统的寻找陷入了僵局与绝望。 如果说阿玥的那种病是由于心智的错乱,是由于外部力量的撞击而造成的脑部损伤的话,我的父亲黄卫国的这种病则是让医生无法确诊,更是下不了一个明确的结论,我的父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呆滞,失语,好像除了存在的身体,他的灵魂已经完全不在这个世界。 医生说:病人是因为一个问题长期纠结而得不到答案造成了神经系统的突然堵塞,目前,病人的这种状态在同例的病人中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就病人的情况来看,有身体的部份,也有心理的部份,算是特殊病例吧,很难作出准确的表述。 医生接着说:说老实话,你们零单位的人,要么没病,一旦有病,都属于疑难杂症,这些病人的病源基本上都是由焦虑、烦燥、妄想、恐惧、等等原因造成的,用一句专业的话来说:如果不进行以心理救治和身体健康进行双项治疗的话,零单位这样的人恐怕会越来越多。 赵寒冰烦了,说:说了这么多,你没有说这病能不能治。 医生肯定是说:不能。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你们有办法帮助病人打开心结,找到堵塞他神经系统的那个点,那么,他就没有病。 赵寒冰焦虑地说:你说了这么多,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医生说:首长,你这就是典型的焦虑。 赵寒冰焦虑地说:火烧眉毛,我能不焦虑吗?算啦,不说了。 站在病床前一直没有发言的唐卫东说:马上去人,把老部长请来,还有这间病房改为特殊病房,成立一个专家组进行会诊,指定专门医生负责,未经批准,任何人不准接触病人。 赵老爷子赵易水被请来了,赵老爷子是赵寒冰部长的父亲,曾任中央调查部部长,离休后在部里的收发室发送报纸,活动范围不能离开北京城,属于活着期间都不能脱密的人。 唐卫东对赵易水说:老爷子,黄卫国想备用系统的事想疯了,现在的情况我也跟你老汇报过,本来不想打搅你,但医生说必须有合适的人打开他的心结,才能医治好病人,所以还得让你老将出马,老爷子我是没有办法了,你知道,这不仅仅是医病的事,你老是“老革命”,知道问题的重要性。 赵易水说:有些记忆是不能打开的呀,对于备用系统的事,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赵老爷子对我的爷爷黄连克星的革命经历进行了复述,说:那应该是1938年春天的事情吧。 1938年春天,日本,东京。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对说:“日本影佐特务机关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备用系统计划,这个日本人是个中国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C说:“这些组织上都知道,影佐祯昭是我在东京帝国大学时候的同学,他是日本广岛县沼隈郡柳津村人。祖上是广岛浅野藩士,小学毕业后居住大阪,在大阪中学毕业,1914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26期炮兵科,1917年11月毕业于炮工高等学校。1923年毕业于陆军大学35期。1925年4月到1928年3月以大尉军衔带职在东京帝国大学政治系研究政治,1933年7月任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1934年8月到1935年8月再任驻上海武官。这从客观上增加了工作的难度,据我们知道的消息,影佐祯昭派出川岛芳子到云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针对我们的备用系统计划。你知道备用系统对于我们的重要性。” 我爷爷黄克星对C说:我知道,但愿还能活着见到你。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不是但愿,是必须活着,只有活着,国家需要仍然,我也需要你。 我的爷爷黄克星说:我觉得为你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又来了,不说这些可以吗?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C说:说说都不可以吗?不说,或许就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C起身,把背影留给了我的爷爷黄克星说:除了革命,我这一生都是为了等你。 C起身走了,上了离开日本的海船。 C转过身去,我爷爷黄克星看见C越去越远的背影,悲伤的泪流出来打湿了东京的天空。 1938年春天,日本天皇的秘使德川秋树来到了上海,就被影佐祯昭接到了影佐特务机关。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老同学,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这次我来,带来了天皇的旨意,授命你对这场战争要拿出一个新的方案来。南京事件(南京大屠杀),不但没有完全打垮中国人的意志,相反激起了全部中国人的抗日情绪,所以天皇很担心这场战争的命运。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老同学啊,天皇的担心,也正是我的担心啊,战争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快,什么三个月结束战争,可能吗?这完全是那些军中狂热份子的荒谬想法。我们的对手是什么?我们的对手是一个曾经的亚洲的强国,当然我们是选择了一个它最虚弱的时间发起进攻,否则我们都不配做它的对手。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影佐君,天皇的意思是,既不能盲目地乐观这场战争,也不能悲观地看待这场战争。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的局势,也不是讨论这场战争可行与不可行的时候了。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老同学啊,我们都以为中国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可现实完全不一样啊,他们正在建立什么“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所有的力量空前的团结,除了国民党和共产党,还有民间的各种抗日民族武装,就连山上的土匪武装都与我们敌对,所以,我也担心这场战争的未来啊。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所以,看来要速战速决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时间一长,我们拖得起吗?我们面对的是一只大象。总有一天会拖死我们的。因此,天皇的旨意很清楚,就是要你尽快地拿出一个对这场战争的全面性的计划,也是对这场战争的一个准确的判断。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老同学啊,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对这场战争失去了判断,中共的毛泽东提出了“论持久战”,中国人对战争向来是有智慧的。持久战的核心不就是要拖死我们吗?我想其实天皇自己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是面对复杂的中国局势和世界局势的变化,以及我们本国的局势,开始彷徨了。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影佐君到底是学政治学的高才生,能看透天皇的心,确实让我深感佩服啊。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老同学过奖了,你才是高才,行走在天皇身边的人,看问题是世界的高度,我的政治学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什么用处,在我自己看来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每天对付一些抗日份子,陷于事务性的具体工作中,对政治的判断都变得麻木和迟钝了。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我对天皇说,影佐祯昭是一个对中国研究得很透的人,应该肩负帝国的重要使命。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恭敬地说:谢谢老同学对我的看重,我必将效忠天皇。我对这场战争的基本判断是,正面战场并不可怕,但随着战争的深入,中共才是我们无法估计的力量,据我们的情报分析,中共正在实施一项名为护国之剑的计划,我的判断,这是一项很可怕的计划,但至今我们还不知道它的内容是什么。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既然内容都不知道,有什么可怕呢?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正是因为不知道才可怕啊。最近,我们抓到了一个中共的人,可在她的嘴里什么也没有得到。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做到什么都不说?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据我们知道,她是中共中央特科的一个重要人物,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几百种酷刑都在她身上试过了,可一点用都没有,这样的人让我害怕,她怎么能经受得了这些酷刑呢?是因为他们的内部出了一个变节者,她才落到我们手中。变节者是个男人,在酷刑面前把知道的什么都说了,可一个女人被我们整得死去活来却什么也不说,我在想,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意志,也在想意志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她是人啊,又不是钢铁。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你说的是一个女了?这样的人我倒想见识见识,领我去看看。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只要阁下你有兴趣,当然可以。 在影佐祯昭的带领下,德川秋树在审讯室见到了血人一样的C. 看见C,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中共的重要人物吗?看上去不过一个寻常女子。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一个寻常女子能经受得住几百种酷刑吗?死不重要,死不过是生命的一种结束的形式,可她要经历的是比死还痛苦一万倍的活着,只要是人肉之身都受不了的,以我自己为例,我就做不到。一个没有意志力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吓都吓死了,更不要说是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德川秋树看清C的脸,突然感到一种晕眩的恶心,对着C说:还不如把她杀掉算了。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不能杀,她的痛苦就是我们不让她死,在这种情况下,死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堂,活着才是地狱。我们怎么可能让她去天堂,只能让她活在现实的地狱里,直到她彻底的屈服为止。我们还要用她来作文章。对于这样的重要人物,中共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营救她,那么她会让我们把她的价值利用到最大化。如果中共放弃营救,我们就把她当做一个试验品。即使她不说出中共的所谓护国之剑计划,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收获。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影佐君不但适合做政治,还适合做一个商人。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老同学见笑了,战争已经把我变成了魔鬼。所以,我对局势的判断是,中共的存在,使我们赢不了这场战争,我对战争的看法十分的悲观。 德川秋树对影佐祯昭说:我什么也没听见,天皇什么也不知道。 影佐祯昭对德川秋树说:谢谢老同学的体贴之心。走吧,战争也不能影响我们喝酒,知道你要来,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从北海道运来的鱼。 ------------ 第三十六章 以命护剑 在赵老爷子的讲述中,我的父亲黄卫国似乎听得很认真。赵老爷子说,其实嘛,备用系统是特科的习惯叫法,而所谓的护国之剑计划其实讲的就是备用系统,内容就是我们要储存一支秘密的国家力量,开启的时间点就是必须是国家危难的时候才开启它,计划的负责人和实施者就是C和黄卫国的父亲黄克星。尽管进行了高度的保密,但这个计划还是被日本人的影佐特务机关知道了。那是1937年冬天的事情。 1937年的冬天是中国最寒冷的一个冬天,1937年12月31日,日本军队在南京实施了南京大屠杀。南京的天空飘满的不是寒冬的雪,而是中国人的血。从南京的天空到长江之上弥漫的都是血腥。那些无处归去的灵魂,让南京的夜色充满了阴冷、悲伤、恐惧,但这仅仅只是苦难的开始。 日本人号称三个月灭亡中国,这次屠杀,日本就是想借机彻底摧毁中国人的意志,以灭心而达到灭亡中国的目的。 面对国家危亡和民族危亡,组织上一方面提出打持久战的战略决策,一方面积极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对抗日本侵略。但面对蒋介石总在战与不战的犹豫,特科提出了建立隐秘部队的方案,以应对国家和民族极度危险的时候开启,这个方案得到了组织的批准,并取名“护国之剑”,级别为组织的最高机密。方案的领导就是C,我的爷爷黄克星就是方案的具体实施人。至于方案的具体内容和实施细则,除了老K,就是C和我的爷爷黄克星。对于“护国之剑”的方案没有任何的记录,他们都习惯地称之为“备用系统”。 从1937年到1945年的时间里,我的爷爷不断地从迁移到云南昆明的西南联大发展青年知识分子奔赴延安,还将各少数民族中有特殊才能的青年送往延安,还有就是在作战部队中选拔最优秀的同志进入这个被称为“零”的学校,“零”学校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延安青年干部培训班,以最大限度的做到低调、平淡、隐秘。在延安,这支隐秘部队单独地由老K直接领导,也没有人知道谁是老K。学校独立存在,不与其它任何单位发生任何联系,没有番号,没有任何档案,除特殊人才外,只有具备大学本科学历、政治上完全可靠的经组织考验合格的青年才有进入这个群体的资格,接受训练的同志都是单独的个体,同志之间彼此不能发生任何的联系,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具备独立作战,独自生存,独自完成任务的能力。可以说,他们每个人的存在,就是一把利剑钢刀,所以称为护国之剑。因此,护国之剑的存在,也就是一个不存在。所以被称为备用系统。“备用系统”的目的就是在国家和民族在最艰难的时候开启,以担当起护国的职责。 但这个机密还是被日本特务机关知道了它的存在。 1940年秋天的中国上海。 日本影佐机关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你告诉我像C这种女子是怎样的女子?似乎我们所有的酷刑都不能让她开口,她又不是神,难道她的身体没有疼痛吗?在酷刑的面前,所有人,只要他是动物,那么,他的忍受和支撑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超过极限就得崩溃。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到底还是不是人类?可她能不是人类吗?她是人类呀。”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一个人如果有了不惧死亡的意志,那么我们就把她没有办法了。比如说为了报仇,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影佐祯昭心生寒意,对川岛芳子,说:“你跟我说的不是一回事。什么都可以做和什么都可以忍受是两回事。我可以坦白地说,酷刑这种办法本来就是一种暴力手段,我们为什么使用它呢?因为它对人类最有力量。不管你是什么人,在酷刑的面前,你都是无助的,什么意志、忠诚、信仰?在酷刑的面前都不堪一击。比如说,芳子小姐,你受得了吗?肯定受不了。我问我自己,我也受不了。谁不害怕死亡?害怕的是你要忍受比死超过百倍千倍的可怕的痛苦。以我们的经验,酷刑存在的理由,不论你是什么样的英雄,你有什么钢铁般的意志,在酷刑的面前你也不得不跪下来。所以,我现在感兴趣的是这个C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在猜想,如果他们的什么护国之剑都是这样的人,我们靠什么去战胜他们?”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机关长,酷刑带给人的只是身体的痛苦,中国人最擅长的不是酷刑。”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那是什么?”。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诛心。”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你说的这个我懂,中国人讲究的是什么攻城其下,攻心其上,是这个意思吗?酷刑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攻心?”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我给机关长找到了一把对付C的利器。”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什么利器?”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C,确实是中央特科的重要人物。她的原名叫周弱水,意为以天下之至弱攻其天下之至坚。水是最弱的东西吧,但它可以冲垮一切,大概说吧,就是以柔克刚的意思。是他父亲给她取的名字,她的父亲叫周强健,这个人是上海知名的资本家,她的母亲叫林若琴。这个叫C的周弱水是周家的唯一的女儿。C是从苏联留学后去了延安的。参加过红军的长征。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你能确定吗?”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当然,我已经把他们抓起来了。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你的意思是用她的父母作为交易逼迫C妥协?”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是。我相信会有效果。”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那么,就试试。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人,我已经带来了,我们现在就开始。 川岛芳子叫人把C的父亲周强健和林若琴带了进来。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他们真的是C的父亲母亲吗?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到了审讯室,我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周强健和林若琴被带到了审讯室C的面前,看到C,林若琴当场就昏了过去,被抬出了审讯室。 C说:爸爸,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与你见面,女儿不孝。 周强健对影佐祯昭和川岛芳子说:你们需要什么?只要你们能放过我的女儿,我可以把我的全部家产都给你们。 川岛芳子对周强健说:你的女儿犯的是杀头之罪。我们不要你的家产,只要她肯说出护国之剑计划,我们可以让她活下来。 C面对父亲: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川岛芳子掏出枪对着周强健的左腿就是一枪,C看见父亲单脚跪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C的痛苦和挣扎找不到人间的词语可以描述。 川岛芳子这时又抽出利剑一剑刺进周强健的胸膛,可怕的是她的剑并不刺向致命的地方,但已经足够让这个年迈的老人呻吟起来。 C说:我找不到词语诅咒你这个汉奸,你终将接受正义的审判。 川岛芳子:我不是汉族,所以也就不是汉奸。 影佐祯昭坐在旁边像是观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戏。他要看川岛芳子怎样诛心。 川岛芳子说:我今天的表演,只是杀死你的父亲,明天接着杀死你的母亲。我就是要看你能坚持多久,只要你说出护国之剑计划,这场戏就可以结束,否则,杀死你的母亲之后,我接着杀,我会把与你相关的所有家族成员都带到你的面前来,让你看见我一个接一个的把他们杀掉。只有你说出护国之剑计划,才可以阻止我的屠刀。 C的身体虚弱得就如一页风中摇动的纸,川岛芳子使用酷刑控制C的身体,让C只有说话的力气,但咬掉自己舌头的力气都没有,C用蚊虫一样低的声音说,如果是做亡国奴,死才是最好的结局,你活着,你的汉奸经历将是你们家族永世的耻辱,你的屠刀算不了什么,南京不是被你们屠城了吗?结果是激发了正义的力量。我疼痛的仅仅只是身体,但你狗一样活着的灵魂,在黑暗的夜晚,我相信你自己都会诅咒你自己,因为,你也清楚,你仅仅只是日本人的一条狗。 川岛芳子说:我让你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说着,又一剑刺进周强健的身体。 周强健在呻吟中说道:你们发动的战争不就是为了掠夺中国人的财富吗?我把周家几代人创下的家业全给你们。 川岛芳子说:帝国几百年隐忍的努力就是要得到中国,你那一点财富不过是长江中的一滴水,我们需要的是你的女儿说出她知道的秘密。 周强健不知那来的力量,突然抢过川岛芳子手中的剑刺向川岛芳子,川岛芳子迅速避开,周强健反手将剑刺进了自己的心胸,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是要自己死,血从他的身体中奔涌出来,仇恨的眼晴望着川岛芳子说:你们都会下地狱。 川岛芳子对着周强健的身体补了一枪,说:你就先下地狱吧。 C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流出的眼泪和流出的血混合在一起,她痛苦的是她连跪下来为父亲送行都做不到。 川岛芳子对C说:你现在妥协还来得及,否则,明天就是你母亲的死期。你要知道,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C对川岛芳子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护国计划,你们不过是要找一个杀人的理由。 回到办公室。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将军,据我所知,或许这个所谓的“护国之剑”就是一个传说”。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即便就是一个传说,我们也要搞清楚这个传说的来由,情报的本质不是去证明真理,而是证明谎言。因为太多的情报都是谎言,而真正的真理却深藏在谎言的背后”。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恭维地说:“将军真是比中国人还懂得中国人。”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我研究中国很多年了,说实话,其实我并不懂中国。或许我们大日本帝国对这场战争太乐观了,我却不这样认为。我们为什么不太在意蒋介石的国民党,而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对延安的研究上?因为蒋介石的国民党没有坚定的意志和信仰,而延安则不同,他们有坚定的意志和信仰,而意志和信仰才是真正不可战胜的力量。所以我们必须查明“护国之剑”计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否则,我们大日本帝国即使是战胜了国民党,也肯定会失败,明白我的意思吗?”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还是将军高明。”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我的高明有什么用?那些狂热的军人却不这样认为,都以为很快地就可以占领中国,真是愚蠢的想法。”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将军想得很远。”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不想远能行吗?战争仅仅只是一种暴力的革命手段,我们破坏这个国家的目的,是要得到这个国家。”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恭维地说:“将军真是一个天才。”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我并不是什么天才,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一个理智而冷静的人,我希望给帝国作出一个准确的判断,其它就不是我的事了。” 影佐祯昭之所以对“护国之剑”抱有极大的好奇心,是因为许多亲日的汉奸和日本军官都死于不明不白的暗杀中,但影佐祯昭的特务机关根本就不知道实施暗杀的这些人到底属于什么力量,通过调查,这些人不是国民党军统,也不是汪精卫的76号,跟延安也没有关系,除了他们的手臂上有一个统一的利剑标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影佐祯昭甚至怀疑这些人属于民间抗日力量,但什么样的民间抗日组织能培养出这样有坚强意志和视死如归信仰的人呢?所以他感到恐惧。这些人和什么“护国之剑”有关联吗?特务机关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就是这种既存在而又虚无的影子让影佐祯昭的恐惧一步步放大。谁能捕捉到空气呢?空气虚无而真实不虚。影佐祯昭气急之下,将逮捕被怀疑的30多个中国人押送给特种部队做人体试验。即便是这样,还是对所谓的“护国之剑”一无所知。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我们抓到了重要人物C,还有许多与所谓护国计划有关系的人,但没有人能说清楚所谓的护国之剑到底是怎么回事,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个计划的真实存在。还有就是我们的系统监测到在云南区域有一个公开呼叫的电台,它完全区别于现在存在的所有电台,我们能监测到它,却完全不能分析和识别它,我推测它的存在和护国之剑有关联,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情报识别系统,却对一个存在的电台无法进行识别,这是对帝国的潜在威胁,既然我们不能识别它,我们就找到它,摧毁它。所以你此次的云南之行,肩负帝国的神圣使命,如果完不成任务,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芳子一定以死效忠天皇。”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死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死是为了更好的生,战争也是这样,战争的本义并不是要屠杀,就如南京,我们屠杀的目的是要灭心,是为了彻底的摧毁中国人的意志和信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底的灭亡这个国家。”影佐祯昭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但我们还是低估或者说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中国人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整个抵抗力量所显示出来的坚定意志和以死如归的信仰,让我看到了这场战争的未来和结局,不说了,我看你的所谓诛心也没有什么效果。” 川岛芳子说: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样决绝。 ------------ 第三十七章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赵老爷子赵易水说:川岛芳子为了追杀黄连克星坐上从云南昆明到红河的火车,记不清了,大概是1940年的深秋吧,川岛芳子没有料到坐在她身后的人就是护国之剑计划的执行者黄克星。 川岛芳子在昆明跟踪我的爷爷黄克星上了通往云南个旧的小火车。在越南就让这个黄克星跑掉了,这次她要亲手杀掉这个叫做黄克星的人。川岛芳子和我的爷爷背靠背的坐在这列通往个旧的火车上。他们都知道坐在自己后面的这个人是谁,他们不是不愿在这个火车上动手,因为,川岛芳子想从我爷爷的身上知道到底什么是护国之剑计划,而我的爷爷则是想从川岛芳子身上知道日本通过云南包围重庆的计划,因为各有所图,所以,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动手。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川岛芳子坐在赶往个旧的法式小火车上,川岛芳子此行是肩负帝国的使命,一定要查清所谓护国之剑计划。帝国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日军欲闯过越南缅甸进逼昆明,包围重庆,尽快结束与中国的这场战争,中国人要打持久战,日本人知道,久战必败。川岛芳子在结束这次云南任务之后,还要赶赴珍珠港,帝国希望对美国一战,不希望美国成为这场战争中压死帝国那一根最后的稻草。川岛芳子知道,一切都不像帝国估计的那样,日本人对中国的这场灭国之战并非想像的那样容易,川岛芳子从来没有这样的疲惫,川岛芳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她的大清朝真的气数未尽,以致于如此的土崩瓦解吗?但川岛芳子没有理由不努力,虽然前途是那样的黑暗,看不到阳光,可她仍然要把杀心坚持到底,因为这个复国之梦已经垫进了她的一生,青春、自尊、耻辱,这一切都是找不回来的,即使是一条黑路,也只有走下去了。 川岛芳子对屁股下的这列小火车和铁路都太熟悉了,但对这条铁路的情况即便不依赖情报,仍能做到了如指掌,“1840年法国进入中国。1885年6月,法国通过中法战争用武力打开了中国西南的门户,接着又争夺云南的铁路修筑权。1898年3月,法国驻华公使吕班借口干涉还辽有功照会清总理衙门,在提出割让广州湾的同时,要求"中国允许法国或法国公司,自越南边界至云南省城修筑铁路一道",清廷答复:‘可允照办’。这样法国取得了滇越铁路的修筑权。1899年9月,以法国东方汇理银行为首的几家机构成立了滇越铁路公司,承包了滇越铁路的集资修建业务。铁路由越南海防港至云南省会昆明,全长854公里,轨距为1米。其中,海防至老街一段在越南境内,1901年动工,1903年竣工通车。1903年10月,法国与清签订了《滇越铁路章程》34款,云南境内开始兴建,由河口至昆明一段为滇境,计长468公里;1903年开工,1910年4月1日竣工,翌年全线通车。滇段于1903年动工1910年竣工。滇段工程远比越段艰巨,桥梁425座,有的两端紧接隧道,下临万丈深涧,以人字桥为代表;隧道155座,占滇段全长的3.9%。1910年4月1日全线通车,共有车站62座。川岛芳子喜欢这些枯燥的数字,因为数字是对客观的最准确的表述,数字不会骗人,每一个职业情报工作者都极为重视数字对事物的描述。昆河线线路自昆明北站向东引出,过水晶波站折向正南,经宜良、盘溪、开远、碧色寨、蚂蝗堡到中越边界重镇河口镇。沿线既有崇山峻岭,茂密森林,又有大河小溪,涓涓流水,既有沃土良田,又有广阔草原,百花盛开。雨水充沛,气候宜人,风光秀丽。南段在越南境内,称越段;北段在中国境内,自越南老街跨越红河进入河口,经碧色寨到昆明,称滇段,昆明北至河口长468公里。”就凭这条铁路,就是大清朝的耻辱。但大清朝的耻辱实在太多了。自从西方各国打进来,大清早就不是努尔哈赤那时的所谓帝国了。如果是帝国,她一个尊贵的格格至于沦落到靠自己的身体去取悦日本人吗?当然,真的能实现复国之梦,她一个女人的身体与国家相比算不了什么? 川岛芳子被日本人称为“帝国之花”,可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但川岛芳子对日本人的情报能力还是佩服的,日本为了对付中国,从唐朝派遣留学生开始,就在敬畏中开始学习这个伟大的国家,从语言、服饰、经济、文化、制度、到对这个国家的群山、江河、湖泊、城市、街道、甚至小街小巷都作了精确的记录,真是一个用尽心力的民族啊,影佐机关对于个旧的情报已经做到了事无巨细,一系列关于个旧的数据在她的头脑中闪现出来,个旧“位于云南省南部,距昆明约280公里,素有‘锡都’之称。这座被收入《大不列颠百科辞典》的城市,因锡而立,以锡而兴,至今,中文名称锡都,外文名称Gejiu,南亚热带季风气候。植被: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带。地貌:喀斯特地貌。土壤:高原红壤。是世界上少数几个位于北回归线上的城市之一,市区周围群山环抱,中间镶嵌有一个金湖,湖光山色交相辉映,是一个真正的气候湿润、景色迷人、四季如春的城市,是中国最大的锡工业基地,具有悠久的矿业开发历史。据史料记载,在距今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就对银、锡、铅进行了开采,市区海拔1984米,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气候宜人,环境优美,有“万紫千红花不谢,冬暖夏凉四季春”的赞誉。一城山色半城湖,被称为“中国的佛罗伦萨”。 川岛芳子迷恋这个城市。她甚至问自己,这是自己的国家吗?它属于大清,现在属于民国,将来可能属于帝国。 川岛芳子骑在马上,抬头看见了钟楼,德国人建造的钟楼,看见了碧波荡漾的南湖。 看见了湖边的法式洋楼、哥胪士洋行和越华咖啡馆。闻到了法国波尔多红酒的气味。看见了云南锡业公司和富滇银行的招牌。看见了美国花旗洋行、法国国家银行、英国伦敦洋行、苏联远东洋行、香港大锡贸易等招牌,还有江西会馆、两湖会馆、广东会馆、云南商会、等招牌。看见了法国领事馆、英国领事馆、美国领事馆的招牌。那些具有西方各国风格的洋楼掩映在茂密的法国梧桐树中,还有英国的樱花,云南的茶花,可谓是绿树红花,万紫千红,空气中弥漫着花的香味。川岛芳子看见了诱人娇艳的花,空气中缅桂花的淡淡的香味渗入心中。 川岛芳子下了决心,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能让黄连克星从自己的手中跑掉了,如果这次对这个叫做黄克星的人没有一个处置,那么,被影佐机关处置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川岛芳子来到我的爷爷黄克星对面的空位子坐下。 川岛芳子和我的爷爷黄克星像是两个结伴而行的旅行者,一路看着沿途的风景。 川岛芳子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看咱们又见面了。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川岛芳子说:我们见过吗? 川岛芳子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在西贡我们不是曾经相拥相抱吗?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川岛芳子说:小姐恐怕是认错人了吧,西贡是什么地方啊?我一个年迈的老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和你这样的美人在一起?小姐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不太合适吧? 川岛芳子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川岛芳子说:小姐真得是认错人了。 川岛芳子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认错人?上次在西贡,是C救走了你,这次谁也救不你了,C把你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你是天皇秘使,但你不是什么德川秋树,你就是我一直寻找的黄克星。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川岛芳子说:我不姓黄,我姓苟,朋友们都习惯叫我“苟娼妓”,我这个名字有点让人恶心,但人们都这样说:我也就习惯了。 川岛芳子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这样诅咒我,就说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川岛芳子说:小姐如此美貌,我骂你有意思吗?只是感叹这世上的人啦,许多都是披了一张人皮,做的却不是人事啊。哦,小姐在什么西贡?小姐在西贡是做什么买卖啊?现在这个世道,兵荒马乱的,卖什么都不好卖啊,连卖掉自己都难啦,唉。 川岛芳子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可要好好的活着,人生常常是一见就是永别啊。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川岛芳子说:你也是啊,女人如花,太容易凋谢。 川岛芳子递给我的爷爷黄克星一支香烟,说:旅途劳累,清醒清醒。 我的爷爷黄克星拒绝了川岛芳子的香烟,压低声音说:我有洁癖,香烟是很脏的东西。 川岛芳子并不生气,小声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看来英雄也是怕死的,你是害怕我杀了你吧?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川岛芳子说:你不敢,因为我有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我死掉。 川岛芳子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影佐祯昭希望你活着,但他不明白天皇密使就是黄克星,也不知道他的什么同学却是一个中国人,但天皇却知道了你不是什么德川秋树,影佐祯昭要留你,天皇却不愿再留你了。这次是谁也救不了你啦。好好的看看窗外的风景吧,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川岛芳子说:我苟娼妓奔波一辈子,还没有和你这样美貌的美人一起看过风景,真是难忘的一场旅行啊。 川岛芳子起身说:谁愿意和你一起看风景?站起离开。 想起C,我的爷爷黄克星恨不得马上杀掉这个蛇蝎一样狠毒的女人。但我爷爷黄克星知道,要在这火车上杀掉川岛芳子是不现实的,因为她带了一群“狼狗”。 我的爷爷黄克星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起生死两难的C,想起被川岛芳子杀死的C的父亲,没有痛,也没有悲伤,极度的痛过了之后,极度的悲伤之后,心就硬了。 一个月色之夜,我的爷爷黄克星趁影佐祯昭和川岛芳子去南京的时候,以天皇秘使的身份见了一次C。那个月夜,是我的爷爷黄克星最悲伤的一个夜晚,也是C最悲伤的一个夜晚。他们用的是云南奕车人的方言进行交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我们内部出了内鬼,但这个人会是谁呢?我的存在除了你之处,只有一个人知道。 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是怀疑我吗?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难道不能怀疑吗?但我相信你不是那个人。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C说:你就这样相信我吗?是因为爱让你相信我不是那个人吗?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这个?这个不是判断,是女人的直觉。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如果排除对你的怀疑,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这个人就是老K,如果是他的话,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我们关于对“备用系统”所作出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那样,就太可怕了。 我的爷爷黄克星说:老K是谁?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关于老K,你没有权限知道。没有任何的证据,我也仅仅只是一种猜测。如果没有“影子”找到你,有中央三个人的亲笔批示,那么,任何人无权动用“备用系统”,所以,你必须做到“备用系统”的开启只能是你一个人知道。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C说:谁是“影子”?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影子”就是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如果你都不值得信任,那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C说:如果你相信我爱你的忠诚,那么,你就不要怀疑我对信仰的忠诚。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这一次真的是永别了。 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不可能,一定要救你出去。 C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是组织的决定吗?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C说:不,是我自己的决定。 C温柔的脸马上变成愤怒,对我的爷爷黄克星说:你的决定,你能代表组织?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你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成功也是失败,失败更是失败,影佐祯昭特务机关布下天罗地网,就担心你不来,真是愚蠢的想法,我都没料到你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你知道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你的责任是什么吗? 我的爷爷黄克星说:我爱你。 C的脸又变得柔情起来,虽然脸上堆着血,但C笑起来,仍然如春天妖媚娇艳的花,C说:我记得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今天就向你表白吧,黄克星,我爱你,永远。 我的爷爷黄克星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此时的心情,不要说是监狱,就是地狱,他也要进去,把C救出来。 C说:没有国家,两个亡国奴的爱有什么意义?以后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记住,你首先属于我们的国家,然后,才属于我,纪律高于一切,这是我们的誓词。保重,永别了。最后要对你说的就是“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一本《楚辞》,他问你第37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什么意思,那么,这个人就是影子。 那一夜,我的爷爷黄克星开着车到了上海埔东,站在荒郊的原野上,对着空旷的天空,狼一样的嚎叫,“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是这样?”除了原野上的风,没有任何回答,也不会有任何回答。 我的爷爷黄克星上了火车之后,就发现了川岛芳子,我的爷爷黄克星化装成一个年迈的商人,但还是被川岛芳子发现了,并且他的天皇密使的身份也受到质疑,我的爷爷黄克星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担心的是这个内部的变节者级别很高,那么给组织的破坏性也就越大。按照组织原则,在这个世界只有C知道他的存在,但显然不会是C,一个让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都没有任何改变的人,还需要什么形式来证明她对组织的忠诚呢?我的爷爷黄克星怀疑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看着火车窗外的风景,一遍又一遍的回放C与他说过的话,老K?影子? ------------ 第三十八章 天皇密杀令 赵老爷子赵易水说:1940年的初冬,在云南个旧发生了一桩血案,各国间谍都死于一场莫明的血案,各国间谍没有想到会阴沟里翻船,再也回不到他们自己的国家,而这次血案真正的目标人物不是那些间谍,而是黄克星。 川岛芳子进了个旧城。川岛芳子骑在马上,抬头看见了钟楼,德国人建造的钟楼,看见了碧波荡漾的南湖。川岛芳子迷恋这个城市。她甚至问自己,这是身处何处?看见了湖边的法式洋楼、哥胪士洋行和越华咖啡馆。闻到了法国波尔多红酒的气味。看见了云南锡业公司和富滇银行的招牌。看见了美国花旗洋行、法国国家银行、英国伦敦洋行、苏联远东洋行、香港大锡贸易等招牌,还有江西会馆、两湖会馆、广东会馆、云南商会等招牌。看见了法国领事馆、英国领事馆、美国领事馆的招牌。那些具有西方各国风格的洋楼掩映在茂密的法国梧桐树中,还有英国的樱花,云南的茶花,可谓是绿树红花,万紫千红,空气中弥漫着花的香味。川岛芳子看见了诱人娇艳的花,空气中缅桂花的淡淡的香味渗入心中。 川岛芳子有一种时光交错的感觉,纽约吗?东京吗?巴黎吗?伦敦吗?似乎省城昆明也没有这样的繁华。不错,锡都个旧更像是意大利的佛罗伦萨。街上穿着紧身衣和大裤裙高跟鞋的西贡女子撑着中国式的油纸伞傍着燕尾服的英国人,穿着中式旗袍的中国女子傍着西服笔挺的美国人,穿着白色长裙的白俄罗斯女子傍着中式唐服的中国商人,这真是一个集万国风情和天下种族的地方,川岛芳子气愤的是居然在这个地方,没有看到帝国的旗帜。川岛芳子被一女子牵引进一个小巷,拐进一个偏僻的洋楼,洋楼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日丸株式会社”。川岛芳子对女子说:秋子,查清楚我要的人到了那里吗?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完全清楚了。这个黄克星就是司令寻找的人,他是滇云锡业股份公司的董事长,生意做得不小,但他的名字不叫黄克星,而叫张明远。这家公司就是他们的据点。我们一直在忍耐中等待暴发。等待司令你的命令。” 川岛芳子想到的是尽快的把我的爷爷黄克星杀掉,她不相信有什么护国之剑计划。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在你北海道的家中有不少锡制的小水烟筒、笔筒、笔洗、花耳香炉、唐马、凤烛台、牛顶罐。听说你做了不小的大锡生意?” 秋子跪在对川岛芳子面前说:“司令,个旧的高纯锡是无毒、无害、无味金属,用它制作的茶筒来装茶叶,上百年色味不会变,酒具盛酒冬暖夏凉、且淳厚清洌。由于锡茶筒无味、结构紧密、不透气,历来是装茶叶最好的容器,这些锡器确实是收藏茶叶和盛酒的好东西,所以秋子捎了几件回去,北海道冷,这些东西还真是好东西。”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确实是好东西,在东京的市面上也出现了不少的个旧锡器呢。”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那些东西与秋子无关,秋子是清白的。”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我们这样的人有清白的吗?”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司令,秋子的父亲、哥哥死在了战争中,秋子的妹妹也到军中服务,贡献了自己的身体,也死了。北海道的家中只剩下了年迈的母亲。”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战争,谁不难?帝国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天皇都卖了自己的头发以充军资,那一个不难?”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司令明查,母亲艰辛,秋子确实卖锡器给母亲筹了一些钱。”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你硬要逼我拿出证据给你看吗?”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什么都瞒不过司令的眼睛,秋子知罪,请司令责罚。”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我马上就可以杀了你。战争,谁还有家?帝国的军队每天需要多少子弹,每天需要多少粮食,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帝国是让你在这里收集中国的情报,为这个区域即将到来的战争作准备,你却在这里做起你自己的生意来了。”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司令,秋子知罪,秋子以身殉国。”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罢了,记住把事情做得周全一些,我放过你,影佐机关会放过你吗?”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司令的教诲,秋子永记于心。”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起来说话吧。” 秋子站起身来对川岛芳子说:“谢谢司令。”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机关长明令,这次如果抓不到黄连克星,不能查清护国之剑计划,我们都回不去了。”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秋子及属下都做好了以死相搏的准备。”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死有何用?死是多么简单的事情?作为帝国的战士,我们的死必须死得有价值。”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秋子明白了。司令先喝茶,秋子马上出来。”秋子进了里屋。 秋子拿了一个精致的小厢子出来,走上前摆在川岛芳子面前,对川岛芳子说:“这是秋子孝敬司令的礼物。” 川岛芳子问道,说:“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秋子打开小厢子,是一厢金条。 川岛芳子说:“我拿这些东西何用?”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司令,战争总要结束的,战争打来打去,也不就是为了钱吗?死了便死了,但活着,我们女人是要活得光鲜一些的,否则都没有男人看。” 川岛芳子这才打量秋子一身的丝绸旗袍,意大利高跟皮鞋,发髻上插着金钗,中式旗袍被改造了一下,胸前开了一个V型领口。川岛芳子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秋子,说:你确实是帝国的战争利器。 川岛芳子对秋子说:“我们的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只等司令一声令下。 川岛芳子对秋子,“这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秋子对川岛芳子说:“秋子已经为司令准备好了。这个地方的蒙自过桥米线是天下一绝。请司令上车吧。” 川岛芳子吃着从来没有吃过的蒙自过桥米线,听着秋子的汇报,秋子说:现在的个旧已经是一个间谍之城。美国战略情报局远东分部部长洛克在中国云南个旧的身份是探险家,洛克住在锡行街的四合院里,门楼上挂着一个江西瓷坊的牌匾,这个四合院原来是江西商人盖的,后来生意败了,卖给了洛克,洛克喜欢一切中国人的生活方式,还娶了一个缅甸女子普旺。但一年的时间中洛克住在院子里的时间并不多,洛克活动于以云南为中心的东南亚。法国海军情报二局东亚分局局长罗曼兰斯在中国云南个旧的身份是传教士。在云南的哀牢山脉游荡着罗曼兰斯的身影多年了,是他促使法国人一定要把铁路修进中国的云南。英国军情六处亚洲分部部长杰沸逊在中国云南个旧的身份是英国恒丰银行驻云南经理,杰沸逊的任务就是要在乱世中国获得英国的利益。杰沸逊对日本和中国的这场战争并不关心,杰沸逊关心的个旧大锡的价格,当然杰沸逊也关心这场战争的走向。德国德军总参谋部东方局局长海曼在中国云南个旧的身份是画家,海曼是一个严谨的德国人。司令寻找的黄克星是滇云锡业股份公司的董事长,生意做得不小,生意遍及东南亚各国。 川岛芳子说:你的工作做得很细,他们都是帝国的敌人。这里只能是属于帝国。 秋子说:秋子明白。 秋子在中国云南个旧的身份是云南锡业股份公司股东,她的中国名字叫颂风雅,上海名媛。她的父亲是上海的资本家颂南,母亲是 ‘前清’的一个格格。她的父亲原来是做丝绸和瓷器生意,后来涉足军火。颂风雅还有一个身份,她是云南锡业股份公司副董事长缪云荃的干女儿。在个旧混的人物都知道云南锡业股份公司背景复杂,它的靠山是一个神秘单位,国民党的国家资源管理委员会。颂风雅在个旧的南湖边上开了一家法国餐厅。法国餐厅是个旧最喧哗的餐厅。许多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都希望结识颂风雅这个上海名媛。因为,认识了云南锡业股份公司就意味着认识了金钱。颂风雅是个旧城的一块招牌,只要她出现在餐厅的门口,穿着开叉及腰的中式旗袍,10cm的高跟鞋撑着她跌宕起伏的身体,她就是一块磁铁,把过客吸进法国餐厅。法国餐厅里有一个圆形的舞台,每到晚餐时间,食客们都能看到迤萨奕车女子的歌舞表演,颂风雅其实对于这些来自迤萨的奕车人的歌声一句也听不懂,她认识这些奕车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打听迤萨城地下组织的活动,可她还是常常被这些奕车人的歌声打动,那是一种穿透灵魂的声音,每当听到这些人的歌声,她就会想起她的故乡,想起北海道。 初冬1940年的中国云南个旧,街上遍地都是飘落的法国梧桐树的叶子。 这个初冬,美国探险家洛克,德国画家海曼,英国恒丰银行驻云南经理杰沸逊,法国传教士罗曼兰斯,俄罗斯洋行蒲宁、西班牙洋行仆咖秋,法国驻个旧领事馆官员莫桑,英国驻个旧领事馆官员威廉,滇云锡业公司董事长张明远都同时收到了颂风雅的邀请。 这是一次丰盛的晚餐。 这是一个风情沉醉的晚上, 酒宴上,颂风雅与各国客人频频举杯,投怀送抱,尽显娇艳。酒到半醉,餐厅的圆形舞台上响起了迤萨奕车女子的舞蹈和男子艺人的多声部诵唱。 颂风雅故作醉态,对各国客人说:“失陪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滇云锡业公司董事长张明远看见颂风雅进了洗手间,也起身说:“各位,我也失陪一下”。他跟随颂风雅过去,迅速闪进了一个包间,跃身跳出了窗户,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身后响起了爆炸声。 这时,法国餐厅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法国餐厅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当法国人的警务队赶到时,没有人能走进这片火海。大火延续到第二天清晨,法国餐厅变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中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各国紧急照会重庆,上海资本家颂南被逮捕,在严刑拷打中,颂南坦白说:我确实有一个女儿叫颂风雅,但我的这个女儿在二十岁那年就病死了,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她的坟墓。上海警察局确实在上海郊外的天堂公墓找到了颂南女儿颂风雅的坟墓。一个早就死掉的人怎么可能复活起来到云南的个旧杀人呢? 个旧警察局找遍了个旧也没有找到颂风雅这个人。 颂风雅又变成了秋子出现在了迤萨的马帮客栈里。 喝着普洱茶的川岛芳子对秋子说:“干得漂亮,这才是帝国的荣耀。” 这时,日本军队进逼越南和缅甸,随时有跨进云南直逼重庆之势。 这时在红河这块土地上,日本人看到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滇越铁路被国民党第二路军特务营摧毁了二百五十公里,这意味着中国已经知道了日军的战略意图。是谁泄露了帝国的的最高秘密呢?川岛芳子被影佐机关迅速召回。 日本影佐机关官邸。 川岛芳子走进机关长影佐祯昭的办公室,影佐祯昭左手里拿着一本中国的《易经》,喝着中国的铁观音茶,影佐祯昭并没有看手中的书,却看着旁边桌子上的围棋棋盘,右手执一黑子,影佐祯昭不知道棋子往何处放,影佐祯昭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此棋无解吗?影佐祯昭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川岛芳子视如空气。停了一会儿,影佐祯昭放下手中的书和棋子,影佐祯昭用逼视的眼睛望着对川岛芳子说:是谁泄露了帝国的秘密? 川岛芳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影佐祯昭又说:“这关系到帝国的兴亡,帝国才有从越南进军中国的方案,中国军队就摧毁了滇越铁路,天皇质问,影佐机关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一个没有价值的存在,于帝国何用?这不是帝国的耻辱,而是影佐机关的耻辱,是帝国军人的耻辱,也是我影佐祯昭的耻辱。如果帝国错过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的机会,即使不会战败,也会因为帝国经济的崩溃而亡国。影佐机关经营中国这么多年,为什么连一个秘密都守不住呢?”影佐祯昭说:“我让你抓的黄克星呢?” 川岛芳子说:“已经死于我们制造的火灾。” 影佐祯昭说:“你相信他已经死掉了吗?我们帝国的军官和亲日份子仍然被暗杀。你确信他已经死掉了吗?对于这样的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让我很失望。” 川岛芳子说:“报告机关长,这次劫杀,芳子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今天芳子索性把这个秘密告诉机关长,这次劫杀,芳子执行的是天皇的密杀令。本来这应该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关系到天皇的脸面,但我还是要告诉机关长。”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其实这个黄克星就是机关长的朋友、天皇的密使德川秋树。”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不可能。”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我也认为不可能。可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有什么不可能呢?” 影佐祯昭看着川岛芳子,半天说不出话来。接下来说:“这太可怕了。”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的确是太可怕了。但还是被我们发现了。”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他是中国人吗?”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对,他是中国人,他先是在早稻田大学攻读医学,读书期间不知道为什么成了德川家的少爷,取名德川秋树,他的日语说得比日本人还地道,后来去了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他的工作方法都来自于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后来就到了共产国际的远东支部。”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这个我也不知道。”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这是帝国的耻辱。”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不过,这件事怎样才能自圆其说呢?”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机关长,陆军参谋总部的松田司令好像有意与机关长过不去,他们也在调查护国之剑计划,并查到了密使的真实身份,他不是什么德川秋树,而是延安特科的黄克星,他潜伏在帝国的心脏已经很长时间了,所以天皇下令要除掉这个人。”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你觉得这件事情怎么给东京汇报才合适呢?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机关长,芳子以为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黄克星,他就是德川秋树,在中国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以身殉国了。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芳子小姐,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好吧,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过,我们决不放弃对护国之剑计划的调查,并且,要把调查的主动权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如果让陆军参谋总部把这件事情的功劳抢了去,那我们影佐机关在天皇的眼里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芳子明白,请机关长放心,芳子想办到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办到。 影佐祯昭对川岛芳子说:对呀,这才是我们的帝国之花。这件事情表面上作一个了结,但我们对这个黄克星的调查不能停止下来,必须查出结果。 川岛芳子对影佐祯昭说:是。 川岛芳子和秋子都认定我的爷爷死在了她们制造的血案,但影佐祯昭不信。 ------------ 第三十九章 迤萨,爱情之城 在赵老爷子赵易水对备用系统的叙述中,躺在零军区医院病床上的我的父亲黄卫国还是没有任何的反映。赵老爷子赵易水的记忆,仅仅只是证明了备用系统的存在,但备用系统的存在其实早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赵老爷子赵易水叙述中的有关备用系统的存在没有涉及到任何与开启有关的信息,这些尘封的记忆也成不了打开我的父亲黄卫国心结的钥匙,因此我的父亲的病情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变化,所以,对于如何开启“备用系统”仍然处于一种无奈的僵局。 唐卫东和赵寒冰都十分的焦急,内部调查没有查出什么结果,白秋露却没了踪迹,这一家人的失踪仿佛是事先商量好的有计划的失踪。而清除令也没有任何的效果。唐卫东和赵寒冰都有一种陷入局中的感觉。在系统关闭和备用系统没有开启的情况下,他们都对未来的时间充满了恐惧,因为,不知道这未来的时间会传来什么样的消息,这种忧虑真的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寒冰动不动就发火。 唐卫东则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秘书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惊动我,我得好好想想。 1983年春天的这个时间,不论是对于唐卫东还是赵寒冰,以及我的父亲母亲来说,都是黑暗时间,可对于我却不一样,自从阿玥醒来之后,在我眼里,整个世界都是繁花盛开 阿玥躺在医院里躺烦了,我就背着阿玥上了迤萨的街。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迤萨城周围的绵延起伏的重重叠叠的群山一半在云之上一半在云之下,红河如一条蜿蜒曲折的有冲泻之势的龙在谷底奔腾,天地之间的的交响除了风,就由这大河之舞蹈而起,当然还有雨,还有冰雹,但幽灵一样的还是云和彩虹。不知道迤萨修建于何时。人们一直还在修,迤萨的房子仍然在向群山之巅慢慢漫延,仍然在向天空伸展。云在红河谷底升起来了,云之上,迤萨顿然成为天空之城。不知道迤萨的房子为何还向山巅漫延,是要修去连接天上的天堂呢?还是迤萨本身就是天堂的一部份?背着阿玥,拾级而上,台阶上是鲜活的青苔,阳光下的人们,动作是那样的悠闲和舒缓,好像匆忙的时间和匆忙的世界与他们并无关系。世界到这里就慢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玫瑰和榴莲的味道。看着推着花车和水果的女子从身边走过,我买了一束玫瑰和一个榴莲给阿玥,阿玥嘟着嘴说:“一束玫瑰和一个榴莲就求婚了,是不是太那个了?” 我对阿玥说:“这不是求婚,是定情。” 阿玥对我说:“哦,如果是这样,那还说得过去。” 最搞笑的场面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东城门的民居门口站满了许许多多的欧洲人,看不出他们属于那个国家,拿着摄影机,咿哩哇啦的喧闹,还有穿着娇艳的外国女子和一个大胡子外国男人好像是在对台词,阳光明艳地笼罩着他们,我问阿玥,不会是在拍电影吧?阿玥对我说:“你猜对了,就是在拍电影。”是啊,迤萨之城就是一个天然的摄影棚,这些西方人真是省钱啦。据说最早把迤萨推销给世界的是美国的《环球地理杂志》。自从美国环球地理杂志以“云上之城”的专辑形式把迤萨介绍给世界后,许多国外的观光客就来了。 阿玥告诉我说:“我知道这些人来了很长时间了,拍电影的有两帮人,一帮是美国好莱坞的,导演的名字是昆汀•塔伦蒂诺,他们拍的片子叫做《定情之都》。另一帮人是法国人,导演的名字叫让-皮埃尔•梅尔维尔,他们拍的片子叫做《爱情之城》。据说两个本子都是一个英国女孩到这里旅游观光时写的,小说的名字叫《候城》,讲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还说这个小说出版后上了纽约图书排行榜,成为了畅销书。两个电影讲的是同一个故事,改编自同一个小说。不过广告词是有点意思,《定情之都》是这样写的,我念给听,‘找一个诗意的地方分手’。听下来是有一点诗意,但如果是分手必竟是一件忧伤的事情。” 我对阿玥说:“谁说分手就得哭呢?到了分手肯定是过不下去了,那样的话,分开不是对彼此的彻底的解脱吗?” 阿玥对我说:“今天我们不谈分手这个话题。不用绕道,我们可以从左边走,左边是‘爱情之城’,《爱情之城》也有一句广告词,我念给你听,‘在一个温暖的地方相爱’。这还差不多,这句还差不多。” 我对玥说:“我们找个地方照相。” 阿玥说:“不行不行肯定不行,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以。我要把最漂亮的一面留给你,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也会一辈子的想我。” 我对阿玥说:“好吧好吧。听你的。你以为那些明星都那么光鲜吗?还不是化妆品堆出来的,我外婆的一个朋友的女儿,在北京也算是一个明星吧,在我外婆家,看上去和在电影里头完全两码事,完全就是两个人。” 阿玥问我说:“你觉得我漂亮吗?” 我回答说:“还行吧。不影响市容市貌,也不至于做恶梦。” 阿玥对我说:“放我下去,我不要你背我了,街上这么多的男人,我随便找一个人背我。” 我对阿玥说:“要是往天吧,我还真不敢放你下去。今天嘛,你想好,谁敢背一个被绷带緾满的女孩?要不要试试?有没有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阿玥撒娇地说:“你这是欺负人?” 我对阿玥说:“偶尔欺负一下。” 我就这样背着阿玥走在迤萨的阳光里,温暖地走着。像新婚的小夫妻打情骂俏。觉得迤萨这个地方恐怕是全世界最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阳光是那样的好,空气中的玫瑰是那样的香,古典陈旧的街市那样的拥有浪漫的情调,漫长而悠缓的时光是那样的充满情怀。这样的地方,最适合那些把爱当成命的人,因为这样的地方,可以让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记一生一世或者是三生三世。 阿玥对我说:“你能一辈子这样背着我就好了。” 我对阿玥说:“如果是你,我愿意背一辈子,不怕漫长。” 阿玥说汉语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似的,并且说得颠三倒四,可一说英语、法语、哈尼语,奕车方言的时候,流利得很,还有那些越南语、缅甸语、泰国语等等东南亚的语言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流利。可除了英语我还能听懂,其它的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如果是她用一个汉词,加上一个英语单词,再加上一个法语单词,再加上一个缅甸的词语,再加上一个奕车人的方言,那么,她的话就变成了一句加密的句子,任凭你是神仙也不会知道她说什么,可她的表达方式常常是这样,我常常在她说了很多话之后,一点表情都没有,没有办法,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这造成了我和阿玥在交流上的巨大困难。于是,我们只好用手势加上肢体的语言来表达我们之间的情感。但阿玥天生对语言的表达是有天赋的,一学就会。我教阿玥认识的第一个汉字是“爱”字,我对阿玥说,什么是爱呢?用心喜欢就是爱。 阿玥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说,我用这里喜欢你就是“爱”字对不对? 我说:OK。 我根本无法想象她为什么能懂这么多的语言。 阿玥陪我专门到了迤萨东门的百年老店“天下一碗”。 到了老店,我就有些失望,什么百年老店,不就一小酒馆吗?小得超过我的估计,老店是中式的瓦房,两层楼,店面只容得下五张八仙桌。我们去得时候,是迤萨的早晨,阳光照着老店,店门口吃米线的人排成了长龙,至于嘛,吃个米线,如此夸张,迤萨人时光真是悠闲。为了吃一碗米线,宁愿等。阿玥有心,我也只好等了。 等了半天,终于轮到了我们。 不就吃一碗米线嘛,一个女孩子往我们的八仙桌上端上来许多的盛着菜肴的碗和碟子,我能认识的就只有韭菜、葱花、芫荽。阿玥指着碗里的配料对我说:“这是鸡脯、猪脊片、猪腰片、猪肝片、鲜鱼片。”又指着另一些碟子对我说,这是“鲜菊花、草牙、豆腐皮。”然后又指桌子左边的大碗告诉我,说:“你见过这些迤萨的菌子吗?这是松茸、鸡枞、干巴菌、青头菌、肝菌、羊肚菌、奶浆菌、虎掌菌、板栗菌。下雨后,迤萨的森林里面就有了这些菌子,放进汤里面,汤就会变得特别特别的香。在北京,你肯定见不到这些东西。” 我对阿玥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更不用说吃过。林子里面的菌类你们可以吃,天空中飞行的虫子你们可以吃。那些什么蝴蝶、蜻蜓可以吃吗?” 阿玥接着对我说:“可以呀,另外找时间带你去吃虫子。过桥米线制作首先是用猪骨、猪肉、鸡鸭等浑料煨汤,煨煮时火功要考究,先用旺火,将沫打净后用中火,尔后再用文火。氽汤的肉片要精而全,可用鸡脯、猪脊片、猪腰片、猪肝片、鲜鱼片等。接下来是配料制作,配料制作要注意色美味鲜,主要有鲜菊花、草牙、豆腐皮、韭菜、葱花、芫荽、姜末、地椒,还有芝麻、辣椒油、胡椒粉、味精等。然后先用大汤碗放入味精、胡椒、鸡油,然后将沸汤舀入碗内,油脂即上浮,将热气盖住,看似冷汤,实为滚烫。然后生肉片或鹌鹑蛋这类不易速熟的食物投入汤碗中稍作涮烫,再下全生或半生的鲜菜及配料,最后把米线掺入,米线可边吃边加。此时,碗内粉白的肉片、金黄的菊花、白嫩的鱼片,洁白的草芽、碧绿的葱花、红亮的椒油浑然一体,五颜六色,这样,就成了‘天下一碗’了”。 阿玥说了那么多,我还是不懂往汤里面先放什么后放什么,阿玥边往我的大碗里面放迤萨的菌子,边放佐料,对我说:“看来,你从来没有自己做过菜。不会自己做菜的男人呢,有两种情况,要么有一个贤慧的妈妈,要么有一个做菜手艺很厉害的妻子。” 我对阿玥说:“我都是在街上的馆子里面吃或者就是吃食堂。走进云南吃过的东西,都是我从来没有吃过的。” 阿玥对我说:“尝尝汤的味道怎么样?” 我尝了一口汤,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玥看我困惑的样子,对我说:怎么?味道不对吗? 天下居然有如此鲜得无以言表的汤味,我对阿玥说:“可能天堂里面的汤就是这种味道”。 阿玥笑着对我说:“还需要一些迤萨的蝴蝶和蜻蜓吗?云南褐凤蝶、玉龙褐凤蝶、喙凤蝶、无尾黑凤蝶、猫斑绢粉蝶、大斑马凤蝶、距粉蝶、红翅尖粉蝶、白花斑蝶、喙蝶、云南丽蛱蝶、大银豹蛱蝶、圆翅狼蛱蝶、白眼蝶、紫蛱蝶、燕风蝶、翼凤蝶、绿凤蝶、金凤蝶、枯叶凤蝶、地方蛱蝶、红翅尖粉蝶、翅顶大粉蝶。还有一种特别特别好看的迤萨蝴蝶,在你的眼前飞过,你就会迷上她的。” 我对阿玥说:“你就是那只迤萨蝴蝶。” 阿玥说:“不是啦。那种迤萨蝴蝶,传说是狐狸变的,会勾引男人的心魂。不骗你,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阿玥喊道,说:“老板,来一盘油炸迤萨蜻蜓”。 我对阿玥说:“油炸迤萨蜻蜓?还真有啊?” 阿玥说:“有啊,不过油炸蝴蝶没有。” 我对阿玥说:“孔雀和老虎可以吃吗?” 阿玥对我说:“绝对不可以,它们是森林里面的神灵。布谷鸟也不可以吃,是带来春天消息的精灵。蝴蝶也是不可以吃的,在奕车人的眼里,蝴蝶是世间的爱情,可以追寻,可以吃进心里,但不可以吃进嘴里。” 在天下一碗老店,我尽力保持了绅士的风度,但吃相还是过于狼狈,吃得满头大汗,好像自己的身体和胃里都能散发出美食的香味,一只蜻蜓放进嘴里,清脆醇香,我对阿玥说:“要是再有二俩酒就完美了。” 阿玥对我说:“今天就不要喝酒了,酒会夺掉所有的香味鲜味。” 我对阿玥说:“哦,原来还有这个讲究。能天天吃着这样的味道,一辈子也就够了。” 阿玥一点都不谦虚地说:“其实,我的手艺比他们还好。你知道美食最好的佐料是什么?” 我指着一桌子的碗和碟子对阿玥说:“当然是这些了。” 阿玥说:“不对,是用心。你吃过我做的菜,你自然就明白我说的道理。” 我对阿玥说:“我只是觉得这人的胃是有记忆的,否则,为什么每天这些人都会来吃这天下一碗。人的口味都是会上瘾的,可能爱一个人也如此,上瘾后要戒掉就难了。” 我望着阿玥。 阿玥没有回避我的眼晴,看着我说:“喜欢我就多看看吧。你离开后,想看也看不了啦。” 在迤萨,吃过天下一碗后,阿玥真的带我去吃虫子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口吃到,我都不会相信迤萨有这样的地方。在迤萨的东门小街的一个小酒馆,酒馆门上挂着的牌匾是昆虫记。我自己在想,到底是传奇小说的作家的想象力奇特还是世人的想象力奇特?居然能想出吃千虫这种事。我问阿玥蜻蜓和蝴蝶可以吃吗?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不想在迤萨却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昆虫记的门头上挂着蝉、蟑、螳螂、蝗虫、蚱蜢、蠼、蠦、蜂蛹、蚂蚱、蜘蛛、蛇、蜻蜓、蝴蝶,恐怖而诡异,像是到了一家昆虫博物馆。单是蝴蝶就有一百多种,千态百姿,仅蜘蛛和蛇就有几百种,如果是有月光的夜晚突然走到这门口,肯定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恐怖谷。昆虫记门口的柜台上摆满了一些个玻璃酒瓶,每个酒瓶里面都是稀奇古怪的昆虫,每个酒瓶上都写着汉字,蜈蚣酒、蜂蛹酒、蚂蚱酒、蜘蛛酒、蛇酒……老板告诉我们说:“这些瓶子里的酒都是红米酿的,每天喝一杯这些酒,能袪风湿,滋阴壮阳,美容养颜,返老还童。”这让我想起了一本读过的书,法国作家法布尔的《昆虫记》。这家“昆虫记”店的产品有昆虫宴、昆虫酒和昆虫标本,可以吃,可以喝,可以带走。铺子里面弥漫着油炸昆虫的香味和昆虫的酒味。阿玥要了一盘油炸蜘蛛、一盘蜻蜓、一盘蚂蚱、一盘蜈蚣、一盘蜂蛹。我赶紧对阿玥说:“够了,够了。这些东西看着都恐怖,如何入口?” 阿玥还要了半斤蛇酒。 阿玥对我说:“这种蜘蛛叫做红玫瑰蜘蛛。” 名字倒是很艳丽,可不管是红玫瑰还是白玫瑰,怎么吃嘛?这那里是饮食,完全就是一次视觉的冒险。 这天的迤萨的天空下着太阳雨,雨说来就来,狂风呼啸哗的一下就来了,瞬间便又去了,转尔又倾泻呼啦而来,转眼又去了,像是一场雨的游戏,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雨来雨又去,雨去雨又来。 阿玥对我说:“你吃呀?” 我对阿玥说:“好好,不急,不急。” 我真担心这些虫子里面有什么古老的蛊药。于是先喝了一口酒,以壮英雄气概。 阿玥对我说:“吃呀。” 我还是说:“不急,不急。我得有一个思想准备。” 阿玥说:“你是男人不?不就是虫子嘛?” 我还是说:“等等,等等,我还没有准备好。” 阿玥拈起一只红玫瑰蜘蛛对我说:“张嘴?” 我张嘴接住了阿玥的红玫瑰蜘蛛,是毒药都只能吃下去了。我用牙一咬,口里全是那种无法形容的香味,香得不真实。 阿玥问我说:“怎么样?” 我对阿玥说:“不敢相信会这样好吃。” 吃到天上繁星灿烂我们才离开,我醉了,在阿玥的搀扶下走在迤萨的街上,迤萨的星空干净得像是洗过的幕布,那些星星像是神撒落的透明的钻石。阿玥搀扶着我,自己走路却也是飘若蝴蝶,我感觉阿玥就是一只飘然的蝴蝶。我醒来时,发现阿玥就压在我的身上,并且紧紧抱着我,像是怕我跑了似的。如果在这时推开阿玥会难堪。我只有继续装作睡着。 阿玥醒来时,说:“天啦?”阿玥放开我如蝴蝶一样的飘走了。 当我看见阿玥坐在我的身边时,我故意装作才睡醒的样子,对阿玥说:“奕车女子酿的酒醉人。” 阿玥也说:“嗯,是有点醉人。起来,喝点迤萨的普洱茶,解解酒。” 我坐起身来接过阿玥的茶杯,酩了一口,茶水如丝绸一样的柔软回甜,顿然清醒了许多。 阿玥对我说:“再吃一个玫瑰鲜花饼。迤萨山上的花都可以做成饼子,你尝尝。” 我接过阿玥递给我的饼子咬了一口,嘴里尽是鲜花的味道。 我对阿玥说:“迤萨的日子就是一个传奇。” 我问阿玥说:“现在几点了?” 阿玥说:“还是半夜。” 窗外天空的星星像是无数双窥视我们的眼睛。 阿玥对我说:“永远这样就好啦。不要天亮。我不要天亮。” ------------ 第四十章马帮客栈,现实变成悬疑 1983年的春天,在零军区医院,我的父亲黄卫国总是念叨着一句话说,“我要去红河,我要去红河。”我的母亲说,“你是想要子衿马上回来吗?那我叫他马上回来。”我的父亲黄卫国摇头否定。唐卫东推测我父亲黄卫国想到红河的原因,一是红河隐藏着他要寻找的秘密,二是自知命不久矣,想见自己的儿子。但唐卫东不知道那一个推测是我的父亲所想。可就在这个春天零军区医院竟然发生了我父亲的输液瓶子被人掉包换成了毒性的药水,如若不是医生查房及时发现,我的父亲肯定躲不过这次谋杀。唐卫东一下明白,我的父亲黄卫国想的不是儿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而谋杀者的出现同时也证实了唐卫东对阴谋的猜测。我的父亲经过抢救活了下来,但本来就虚弱的身体还是经不起毒药的侵蚀,身体变得更糟糕了。唐卫东责令赵寒冰重新调整了对我父亲黄卫国的安保措施,并对医生说了很难听的话,“如果这个病人死了,你们结束的不仅仅是医生生涯。” 这个春天红河县迤萨的马帮客栈里,我面对的则是失去理智的叶赫娜。我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些什么。 叶赫娜来到迤萨医院病房指着我,对阿玥说:“我要借用他一下。” 阿玥说:“可以呀,但不要有什么损坏哦。” 我看着阿玥:“阿玥说,去呀?” 叶赫娜和我走出了病房。在走廊上叶赫娜就飘了起来,看来刚才是装作一幅镇定的样子,出来就飘了。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我只好搀扶着叶赫娜来到了医院门口的马帮客栈。 叶赫娜说:“我根本就没醉。” 我对叶赫娜说:“算了吧,大小姐,要不要再来一瓶。” 叶赫娜说:“当然。杜润涧先走了,我知道你们对我和杜润涧分手不可思议。你们都以为我是那种富有心机的只会算计的女人。是,我承认我算计,我要去美国。胖子家老爷子可以帮我搞定,他要我的身体,答应帮我去美国,这是一个交易。现在,杜家出事了,胖子的老爷子一出事,杜家就完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从古到今如此,我有什么不对。可你们都认为我无耻,都认为我像一个婊子一样的绝情绝义。可我跟他只是一场交易,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一场跟爱情无关的交易。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找不到话回答叶赫娜。 叶赫娜独自胡言乱语如江河水下。客栈老板是一个奕车老阿婆,站在旁边不知所以。我对老阿婆说:“不好意思,醉了,来一杯咖啡和一杯柠檬水。她发泄一下就没事了。不影响你做生意吧。” 老阿婆笑着说:“没关系的,进来的多半都是酒鬼,我这里坐过的全世界的酒鬼都有,人生在世就是要醉的,不醉没有意思。像她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酒不够。再来一瓶伏特加掺一些冰,爽,直接就晕了,明天早上起来,啥事都没有了。” 我就对说:“来瓶伏特加吧。 老阿婆说:“这酒不够啊,话特别多,如江海河流,醉透了,便无言无语了。 老阿婆说:“那还要咖啡和柠檬吗?” 我对老阿婆说:“当然。你这个店有些年月了吧。” 老阿婆对我说:“也不算长,两三百年吧,在我手里很多年了。” 我对老阿婆说:“老人家你也不请一个帮手,我看就你一个人忙。” 老阿婆说:“也不忙。男人年轻的时候就去了缅甸,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个马帮客栈,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等他,我担心他回来找不着我。” 我对老阿婆说,“万一他不回来了呢?” 老阿婆淡定地说:“那也得等啊。看着叶赫娜说,女孩子使使性子也是正常的,男人就是要哄着点。” 1982年的春天,什么咖啡、伏特加、可口可乐、柠檬饮料、这些东西在云南的省城昆明也少见,但在迤萨这个地方算不了什么,这些东西都是从缅甸的密支那、曼谷等地方过来的,能读懂墙上的马帮地图指向的方向,这些物品在这个地方就不算什么新鲜事,单是水果就来自十多个国家。这个马帮客栈是以前的宅院改造的,是一个中式的庭院。像是一个小酒吧,又像是一个小茶馆。小木桌子上罩着印花的桌布,桌子上的小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玫瑰,一个烟灰缸,一封火柴。屁股下的沙发松软如泥。墙上挂着字画,陈旧的美女广告,马帮地图,黑色的唱片在古老年代的破旧留声机里跑出来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这是一首一百年前不算新潮一百年后不算过时的曲子,不知伴过了多少红尘儿女。我看着博古架上的瓷器,马灯,香烛台,都是些很有年月的东西,居然还有这些东西,我问老阿婆说:“真的吗?” 老阿婆说:“当然是真的,以前年月不好的时候,我把它们藏到国外去了,越南缅甸那边都有亲戚,是我们家的老东西,现在我又把它们拿回来了。不卖钱,留着玩,一个念想。都是我男人留下来的。” 宅院的门檐是镂空雕花的五层木雕。过去的人也是烧钱呀,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和不知多少银钱就为做一个门檐,这中国匠人的木雕啊,精细的程度和瑞士做手表的精细工艺没有什么区别。这宅院也应该是文物了。坐在这样的宅院里,时光交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坐在那一个年月。如果不是叶赫娜脚上的高跟鞋和她身上的法国时装,那么,你会觉得门口传来的是马帮路过的声音。 叶赫娜跟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对我说:“看来我们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我真的不知道和叶赫娜说什么。 叶赫娜对我说:“好,你不说,我说,奕车女孩不就为你死过一次吗?今夜,我叶赫娜也可以为你死一次。” 我对叶赫娜说:“又是酒话,开什么玩笑?” 叶赫娜对我说:“我感激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包括差点死掉。我都可以还你。” 我对叶赫娜说:“我们之间没有谁欠谁。” 叶赫娜说:“本来这次来到这个迤萨,我是为和杜润涧分手而来的,但也是心怀期盼为了你才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可当我走进病房看见你跟奕车女孩在一起时,我明白一切都晚了。” 叶赫娜又喝下了一杯伏特加。对我说:“从今晚起,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我对叶赫娜说:“我们从来就没有过开始,那里来的结束。” “或许你是这样看的”。叶赫娜说:“但对于我来说,从你第一次递雨伞给我时就已经开始,从你第一次送我回到冢门口就已经开始,从你差点被胖子他们几个打死就已经开始,我心里一直装着一颗你爱我的心,你根本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哭过多少次,我一直在等你,那怕你有过一次主动的表白,我都不会和胖子在一起。我和胖子在一起了,你在我的身边消失了,你觉得我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你没有一个男人应该有的嫉妒。你并不想把我从他的手中夺回到你的手中。你从此就消失了。我对你的刺激没有任何的意义。如果我仅仅只是一个你可以托付给你的兄弟朋友的人,你如何说你爱过我。所以我一直想证明你是否真的爱我真的在乎我。如果不爱,你凭什么不惜以死来保护我?如果说爱,你为什么不敢勇敢地拥有我?今夜,我想向你表明这些,是因为我对你还抱有一点点的幻想。但在此时没有了。在今夜,我要你知道,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不是毫无感知,而是我的心被你一次又一次的破碎。是的,我是利用了胖子,我为什么不利用他,他占有了我,我总得找回一点点的补贴吧。否则,我何以安慰我所受的伤害?说到这里,你比胖子还差劲,胖子为了得到我会不择手段。但你却只是远远地望着我被人抢走。那么,说到底,只有一个原因,其实你并爱我,也没有爱过我。但我还是得感谢你对我做过的守护。” 叶赫娜又要喝酒,我按住了她面前的酒杯。 叶赫娜说:“醉死是今夜最好的结果。” 我背着酒醉了叶赫娜办不到了迤萨公馆,叶赫娜说:“你能背我一辈子就好了。” 我把叶赫娜背回到迤萨公馆。 在迤萨公馆门口,叶赫娜对我说:“本来我想吻你,但已经不是我的初吻,所以不吻你。” 我有点迷惘了,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胖子也做错了什么。相反,叶赫娜才是那个正确的人,才是那个受尽委屈的人。不愧是外交官的女儿,不要说说服一个男人,就是说服一个国家都没有问题。虽说世间许多事情诸如爱情之类的事情是很难说个是非曲直的,但不等于就没有一个是和非。如果所有事情都是模糊的,那就是春天问花为什么不开,冬天问天空为什么不落雪,河水问水为什么不倒流。一个人不问青红皂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别人,这本来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叶赫娜你需要利用胖子的时候,你就用上所谓以爱的名义。这回杜家出事了,你又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说分手就分手。你手中永远有牌,别人则无牌可出了。然后,你又说,是我没有勇敢的爱你。让我都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现实是你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爱情真的是这种玩法的游戏,那跟交易有什么区别。或许在叶赫娜的世界里,爱情本来就是交易,那么可以交易的爱情是爱情吗?如若真是这样,阿玥帮我拦住塌方下来的泥石流时就应该先问我,如果你爱我,我就帮你拦住死神,如果你不爱我,我就让你去死。 如果一个人伤害了别人还那么振振有词,觉得是应该的,是有理由的伤害,那么,我都会为这个人悲伤。一个人如果有足够的理由去伤害一个人,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理由去欺骗一个人,如果一个人有足够正义的前提却用足够邪恶的手段去杀死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已经很邪恶了。叶赫娜仍然觉得她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如果天下女子都如叶赫娜,那么,世间应该不会再有爱情这个词语。如果世间女子都如叶赫娜,那么,应该为爱情作一个最后的葬礼。 把叶赫娜交给宋知秋和夏听泉时,宋知秋对我说:“我们明天和叶赫娜一起离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看看你们,我和夏听泉觉得现在分手和定情对我们都不合适,想看看再说。什么爱情?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对宋知秋和夏听泉说:“也好。我等阿玥的病好一点,我也就很快回北京。” 宋知秋关切地对我说:“你和这个阿玥合适吗?我是觉得怎么看都不靠谱。” 夏听泉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对他们说:“我心里也没有谱。但人家救了我的命,我拍拍屁股走人?我知道你们关心我。这种事,只能边走边看。你们多照看一下叶赫娜,我明天早上过来送你们。” 在迤萨公馆门口,叶赫娜满身酒气地冲出来抓住我,叶赫娜对我说:“不管我如何表明心迹你都是不会信吗?这次我出来,之前就决定了一定要和杜润涧分手的。但你们都把我当做敌人似的。” 我对叶赫娜说:“我没有。” 叶赫娜对我说:“天下那么多人分手都可以,为什么我叶赫娜分手就不可以呢?仿佛我这一分手就成了烂人,成了潘金莲似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爱的权利,为什么我叶赫娜就不可以呢?” 我对叶赫娜说:“其实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觉得你也没有必要在乎别人怎么看这个事。别人怎么看有用吗?我也相信你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 叶赫娜对我说:“我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要在乎我就不分手了,但我在乎你怎么看。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我对叶赫娜说:“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叶赫娜对我说:“我觉得有意义。你也可以不在意。但我必须这样做。我要对你许多年所做的努力作出答复。我必须表明我的心迹,我是爱你的,至于你在意不在意,是你的事情。我不在意别人的指责,但如果我不向你说清楚,我会觉得一辈子都欠着你。” 我对叶赫娜说:“你不欠我,是你自己那么想。你真的不欠我什么,一个人去做他自己想做和愿意做的事情,跟欠是没有关系的。人生如若要说欠的话,那么相欠就太多了,阳光给了我们那么多的温暖,我们不是欠着阳光的吗?大地给我们那么多的果实,我们不是欠着大地吗?” 叶赫娜对我说:“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之所以对杜润涧如此绝情,是因为我再不愿拖下去了,我必须向你表明我爱你。我一秒钟也不愿拖下去。如果你能明白我的心,那么别人说我绝情也好,让我背负多少骂名也好,我无所谓。只是想把这么多年来想对你说的话告诉你。” 我看着叶赫娜找不到话说。 叶赫娜对我说:“我还是要对你说,你和阿玥可能吗?现实吗?” 我对叶赫娜说:“世间有多少可能是可能?有多少现实是现实?你觉得明知道可以爱而不努力好呢?还是明知道不可以爱而努力呢?” 叶赫娜说:“你是在责怪我。” 我对叶赫娜说:“我没有责怪。从小学到高中到你投入胖子的怀抱之前,我一直没有停止我的努力,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努力。我和阿玥在一起,我也知道或许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没有停止我的努力。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我从来没有考虑和权衡得到得不到的问题,只是出自我自己的心,我愿意去做。梦想之所以是梦想,就是因为是梦想。如果努力了,就能得到,那么这个世界那里还有什么失望?” 叶赫娜对我说:“你还是在责怪我。” 我对叶赫娜说:“我真的没有责怪你。我有什么理由责怪你?” 叶赫娜对我说:“好,那么我也没有停止我的努力,接受不接受是你的事情,我必须得到你,你作好思想准备,我会不顾一切的努力。” 我对叶赫娜说:“你又拿我开玩笑,我值得你努力吗?。” 叶赫娜对我说:“如果说你和我都不可能在一起,那么,你和那个阿玥更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我对叶赫娜说:“我们的人生看似存在无限的可能性,现实呢,却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就如我们喜欢喜剧实则是悲剧太多需要喜剧来稀释,不是我们喜欢笑,而是太多的哭需要笑来冲淡。” 叶赫娜对我说:“你是音乐家不是哲学家。” 我对叶赫娜说:“我什么家都不是,就想到迤萨来做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娶媳妇、生儿育女。” 叶赫娜对我说:“你可别乱想,无论如何你都走不到迤萨,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我对叶赫娜说:“这些天我在想,为什么迤萨这块土地上的哈尼人的多声部唱法唱出的歌谣能够穿透灵魂,其实他们不是唱歌,而是一种倾诉和表达,是一种对生命的理解,或者说是一种生命的呼吸,所以任何表演都无法抵达这种极致的境界。” 叶赫娜对我说:“你怎么就看不出我的悲伤呢?难道要我死了,你才会看到我的真心吗?” 我对叶赫娜说:“还是赶紧去你的美国吧,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创伤。” 把叶赫娜再次送回迤萨公馆,我转身去医院。 在马帮客栈门口,我又停了下来。 走进马帮客栈,看见老阿婆在天井里面坐着,我觉得这个老阿婆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啊,老阿婆的身边有一条雪白的小狗,老阿婆叫它小肥,小肥看见我,就跑到我的脚边用舌头舔我。老阿婆看着我说:“年轻人,你的小恋人哄好了吗?” 我对老阿婆说:“我们不是什么恋人。阿婆,我是有些迷惑想请教你。” 老阿婆说,“请教什么呀,看你的模样就是读书人。这客栈呀,有一个好处就是什么样的过客都有,时间长了,我看看他们的模样,就能猜出他们是做什么的。年轻的时候随我的男人到过缅甸的密支那,还有什么曼谷,做生意嘛,后来就守着这个房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可能是想问爱一个人的问题吧。说实话吧,我还真回答不了你,因为,我也还没有找到答案,爱一个人吧,或许,原本就没有什么答案。” 我对老阿婆说:“我是想说,我来到迤萨,知道有不少像你这样的老人,明知道等待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回来或者说根本就不会回来了,可为什么还要等下去呢?” 老阿婆反过来问我说:“年轻人,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等下去呢?” 我对老阿婆说:“一个没有结果的等待等下去又不会有什么结果。” 老阿婆说:“年轻人呀,等,不就是结果吗?时间可以回答我们一切得问题呀。” 我还是不明白,老阿婆的爱是那样的单纯,而我们的所谓爱却无比的复杂。难道爱会因为年月的增长而变得复杂吗? 老阿婆说:“喝点普洱茶吗?” 我说:“不喝了,我还得去医院。阿婆你还记得你等的那个人的名字和模样吗?” 老阿婆说,“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活着就是为了记住他的名字和模样,只剩下这一点点念想了。他是世上最俊的男人,高高的个子,黝黑的眉毛里有一颗红痣,会使双枪,生意做到旁边的十多个国家去了,他的公司滇云锡业股份公司开在个旧,他是老板,我把什么都忘了,也不会忘记他的名字,他叫张明远。” 张明远?这个名字怎么觉得那么熟悉。 我看过我爷爷黄克星的生平,他在个旧从事地下工作的时候有过一个张明远的名字,他确实做过滇云锡业公司的董事长,他的脸没有明显的特征,但黝黑眉毛里的红痣算是他唯一的标识。如果这个张明远就是我的爷爷黄克星,可他怎么就成了这个老阿婆的男人呢?时间在这瞬间变得诡迷起来。我对老阿婆说:那个爱你的人还有其它的名字吗?” 老阿婆说:“怎么可能还有其它的名字呢?张明远,他只能叫这个名字,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张明远。” 我对阿婆说:“你们生有孩子吗?” 老阿婆说:“怎么会没有呢?当然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被他带走了,我最恨他的就是不回来也就算了,总该把孩子留给我吧。” 我对老阿婆说:“现在还恨吗?” 老阿婆说:“早就不恨了,想都想不过来。” 我说:“阿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老阿婆说:“迤萨的人都叫我阿米。唉,如果我有孙子的话,也应该有你这样大了。阴差阳错哦。” 如果张明远是黄克星,那么这个老阿婆就是我爷爷黄克星的红颜,那我的父亲黄卫国是从那里来的?我的父亲黄卫国的母亲是谁?是C还是眼前这个奕车阿婆?我父亲的真正的母亲是谁?谁才是我真正的祖母?我又该是谁? ------------ 第四十一章 残忍与割舍 1983年的春天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春天。 北京柳絮飞扬,后海的荷花开得争奇斗艳,春天的北京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与平安。 由于觎望西的失联导致中央调查部系统关闭,而新的备用系统没有被找到,接下来是一些同志莫明的牺牲了,接下来是中国科学家杨子庚先生被美国CIA以间谍罪逮捕,接下来是负责欧洲局工作的觎望西的女儿觎秋莎失联,接下来是担任重要职务的白秋露失联,她是觎望西的妻子,这一系列事情导致的后果是,迫使中央调查部系统关闭,迫使欧洲局的工作完全停顿,迫使中国量子科学的研究不得不停顿下来,这一系列事件都还没有头绪,严重的事情再次发生。 中国环球航空公司的飞机波音C160航班突然消失在太平洋上空,机上323名中外旅客也随着飞机的消失而凭空消失,新闻没有透露中国科学家顾墨先生也就是323名乘客之一,飞机从中国首都北京起飞,飞机的终点是英国伦敦,顾墨先生是去伦敦参加一个国际性的学术交流会议。 波音C160航班的失联,撕裂了1983年这个春天的平静,使中国成为全世界观注的焦点,使太平洋成为全世界观注的焦点。全世界的报纸、广播、电视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报道这件事情,仿佛是太久的时间没有新闻了,一直等待着这个新闻似的,而那些与机上323名乘客有关的国家和家庭却在瞬间跌入悲伤。各国军舰云集广阔的太平洋执行打捞任务,期待在无际的大海上找到一点点的希望。对于飞机的失联,人们作出各种猜测,甚至连外星人劫持这样的幻想都提出来了。但波音C160航班到底去了那里?没有人知道。就如一粒沙落入了沙漠中,就如一滴水跌入了汪洋中,也如一片雪掉进了雪国,不可思议,世界上先进的雷达居然没有留下任何消失的踪迹,仿佛这件事情原本没有发生。这如雪上加霜,把本来就被动的中央调查组组长唐卫东逼到了绝望。他一直活在恐慌和焦虑之中,恐惧让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唐卫东和赵寒冰在办公楼下遇见,赵寒冰说:都说不要去预想,这不?想什么不好,什么便来了。 唐卫东说:不想,它也会来,这更加证明了我的判断,我们一直被设计在一个局中。走吧,先开会。 北京郊外,一座神秘的俄罗斯风格建筑,戒备森严,一辆接一辆的黑色红旗轿车停在门口,高级别的会议在这里召开,走进会议室的人都铁着个脸,神情肃穆。参加会议的人员有国家安全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中央调查小组组长唐卫东,中央调查部部长赵寒冰,总参二局局长季森,国防科技工业办公室主任、将军姬光荣。列席会议的有前中央调查部部长赵易水。 唐卫东主持会议。 唐卫东说:同志们,近来发生了不少事情,今天这个会啊,实际上是一个协调会,凡是涉及到国家安全的重要部门的领导今天都到场了,希望通过今天这个会议达到各部门协调作战、通力配合的目的。今年这个春天呀,是一个多事的春天,上面作了很多批示,组织上对我们的工作极不满意,所以,通过今天这个会议,我们要达到各部门资源共享、情报共享、协同作战的统一思想,不能各自为政,不能各自为战。接下来看那一位同志先讲。 会场的空气像冰一样冷至极点,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会是一声惊雷,亦如战场上的僵持,越是安静越是恐怖。 赵寒冰说:自从觎望西失联之后,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作为部里的领导我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唐卫东打断赵寒冰的话说:现在不是谈责任的时候,今天要谈的是面对当前出现的一系列事件,我们如何应对?我们要谈的是策略、方法和措施。赵部长你接着说。 赵寒冰说:我不是检讨,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我是想说:部里出现这一系列事情,决不是偶然,一定是一个长期问题积累的结果。换句话说:这决不是觎望西失联的问题,也不是觎秋莎失联的问题,更不是白秋露失联的问题。也就是说,这些事件的发生不是一个单独的问题,而是相互关联的问题,也就是说这些事件仅仅只是问题的表象,背后隐藏着我们的对手设下的阴谋。所以,我们在加大内部调查的同时,将对目前出现的危机如何应对提出一个比较全面的方案。 唐卫东接话说:嗯,讲得很好,很有认识高度。 姬光荣将军铁着脸,目光锐利,他的眼光像一把刀子,似乎是从每一个参会者的脸上走过,像是在审视在坐的每一个人,他突然说:同志们,我的话会很难听,我不知道怎样讲才算是合适,我们的科学家杨子庚博士在美国被以间谍罪逮捕,就是在我们国家,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杨子庚博士是研究量子通讯的科学家,但美国人知道。我们的科学家顾墨先生是中国核动力潜艇研究的首席科学家,我们中国人也只知道老先生是科学家,没有人知道他的研究领域和方向,但科学家顾墨先生所乘坐的航班却消失了。顾先生的命也是我们的同志不惜牺牲自己的命营救回国的,但他不见了。不管是杨子庚先生,还是顾墨先生碰到的事,难道仅仅只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吗?我想不是。我想问的是,从觎望西的失联,到他的女儿觎秋莎的失联,再到他的妻子白秋露的失联,对这一系列事件,你们到底采取了什么措施?为什么是失联呢?而不是变节呢?为什么不是内奸呢?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定性,要严重到什么程度才定性呢?为什么说是失联呢?我们如何定义失联呢?失联与变节的尺度是什么?变节与内奸的分寸怎么把握?我也知道觎望西是为我们的工作作出过卓越贡献的人,可他在那里呢?如果我们在觎望西事件发生后,即时采取措施,那么,我想,不至于发生觎秋莎的失联,也不会发生白秋露的失联?我也希望他们仍然是我们的同志,可是现实呢?所以我的想法是尽快给发生的问题定性,尽快的采取必须的措施,阻止问题的漫延。所以,今天在这里,我就想问,中央调查部是做什么的?总参二局是做什么的?兵者,诡道也。我们连保守我们的秘密都做不到,怎么应对危机?我是从战争的死亡中滚出来的人,秘密就决定着战争的生与死。面对一系列事件,我真的很害怕,虽说作为一个军人无畏死亡,但面对不断发生的事情和不断漫延的事情,我们做了什么?我们能做什么?我今天的讲话很难听,确实很难听。 姬光荣将军的讲话说完之后。 赵寒冰说:我们面对一个巨大的阴谋。我个人同意光荣将军的看法,也同意光荣将军的质疑,我们调查部的工作确实存在问题,我要负领导责任,之所以没有给觎望西的问题定性,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证实他已经到了境外,但在境内也没有任何消息,因此,虽然我们成立了专案组,但一直没有给问题定性。所以,是否定性,还是请中央调查的卫东同志决断。 季森说:当务之急,我们要把杨子庚先生和顾墨先生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定性的问题,我认为还是要确认了觎望西的行踪之后,才有定性的依据。但是否定性,并不影响我们工作的开展,总之,解决问题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唐卫东对赵易水说:老部长你说说。 赵易水说:什么?你们说什么?我什么也没不见。 唐卫东对会议作总结说:今天的会开得很及时,光荣将军的话讲得很全面,高度地指出了我们工作中的存在问题,其它同志的讲话也很有建设性,接下来,就是结合我们的工作实际,把工作做到实处。看到了我们国防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与难题。会议认真分析了我们现在面对怎样一个危机,为解决危机达成了共识。 在唐卫东把姬光荣送上车的时候,姬光荣对唐卫东说:卫东,我今天的话是不是说得过份了? 唐卫东对姬光荣说:光荣将军,目前这种情况,说实话,责任在我,是我对危机的严重性认识不够。 姬光荣对唐卫东说:卫东啊,现在这种情形,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你扛不住的,不要说将来会发生什么,就说现在发生这些事情,你扛得了吗? 唐卫东对姬光荣说:光荣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这个位子,就是扛得住要扛,扛不住也要扛。古人不是说嘛,“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我有思想准备,这些年到现在能站在将军你的面前,比起那些墓园里的同志,我已经很幸运了,将军何尝不是?老部长在收发室已经干不动了,正好,到时候我就去接替他,总有一天是要去收发室发报纸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姬光荣叹了一口气:说,你保重吧。 唐卫东对姬光荣说:将军你也保重。 唐卫东送走姬光荣,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起毛笔想写字,笔停在空中,终究没有挥毫的情绪,觉得面对的世界变成了张旭的草书,千头万绪,竟然有些茫然,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为什么姬将军急于提出来要给这些事件定性呢?为什么呢?姬将军是从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将军,性子急燥说出一些过急的话本来也不为过,可他的儿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罗素城堡呢?什么样的忠诚才是百分之百的忠诚呢?如果已经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忠诚,还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不忠诚呢? 其实,自从觎望西事件发生后,唐卫东就责令赵寒冰对白秋露实施了24小时全天候监控。唐卫东太了解白秋露了,也知道白秋露与觎望西的感情是相互可以用身体为对方挡子弹的情感,往宽里说,他们都可以彼此做到,正是这份情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是作为组织或是个人,唐卫东对白秋露都是信任的。正是这份信任,唐卫东觉得解决觎望西父女的问题,白秋露是最好的人选,但从组织原则上的亲人回避制度和个人情感上出发,唐卫东都不合适让白秋露去执行对觎望西父女的清除令。让一个妻子去解决她的男人,让一个母亲去解决她的女儿,不论从那一角度考虑,都是残忍的。可是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的牺牲都算不了什么,个人的残忍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其实唐卫东知道白秋露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实际上他也在等待白秋露的选择,于是,当白秋露提出来愿意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唐卫东的态度是不置可否。因此,白秋露的离开,实际上正是唐卫东希望看到的。他认为白秋露有这个能力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但他不能下这个决定。如果不是唐卫东的这种默许,处于全天候监控白秋露怎么可能轻易的离开?当知道白秋露离开的时候,唐卫东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是高兴还是悲伤?唐卫东知道,白秋露的离开,是要用行动表达她对组织的忠诚,但这一去,一定是一次死亡的旅行,高兴是白秋露一定是那个可以解决问题的人,悲伤是不知道她这一去或许就永远的去了。 可他们的人生注定就是这样,注定每一次分开都可能是永别,没有办法,他们选择了这样的人生,除了承受,没有第二种选择。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都十分的珍惜,珍惜每一次的相聚,珍惜每一次的喝酒,珍惜每一次的握手,珍惜每一次的问候。因为,或许明天就什么都没有了。 唐卫东是信任觎望西的,也是信任白秋露的,同时也是相信觎秋莎的,可现实呢?现实与情感的差距就是他们都与组织失去了联系。他之所以迟迟不定性,就是心里还存在着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奇迹的发生,必竟都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同志,他从情感上不认同他们会走到对立面去。这是一份割舍呀,跟割自己的心没有什么区别。唐卫东不是那种善于动情的人,可想起白秋露留下的纸条“如果活着一定回来”,唐卫东有一种身体被悲伤撕裂的感觉。唐卫东有一种直觉,白秋露如果找不到觎望西父女,那么,死也不会回来了,但她绝对不会是走到对立面去的那个人。其实,白秋露的离开他是默许了的,事实上是给了白秋露去寻找的任务。如果对白秋露采取了措施,至少对白秋露可以起到保全。唐卫东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残酷,从现实来看,或许这一家三口真的是回不来了。唐卫东让秘书通知赵寒冰,除了觎望西父女之外,增加了对白秋露的清除令。白秋露的离去,已经够残忍了,可更残忍的是,唐卫东还不得不对白秋露下达清除令。唐卫东也明白自己的残忍,但他不得不这样割舍。 唐卫东也是想进一步的试探,看看静静的水面上会冒出什么样的波澜。 ------------ 第四十二章 中情局的圈套 赵青瓷在罗素城堡的舞会上得到了变节者将出现在伊拉克的消息。 赵青瓷把消息告诉了叶飞飏,相约在伊拉克相见。 赵青瓷不是第一次到伊拉克,在这个世界,只要美国说谁是邪恶,那么,谁就是邪恶,因为在白宫的眼里,美国就是世界的王,美国就意味着一切,美国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事实上,伊拉克曾经是人类文明的核心之一,作为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伊拉克一片树叶的历史也远远超过美国的历史。 飞机在八千米高的天空平飞,飞行在阳光之上,云海在天空之下,赵青瓷在她的思想里复述着所有关于伊拉克的信息,赵青瓷天才的记忆力开始于童年,四岁背完背诵《千家诗》和《唐诗三百首》,九岁看完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她的母亲说法语,她就能说法语,她父亲说意大利语,她就能说意大利语。 我们总是认为人与人都是一样的,其实人与人确实有很大的不一样,就是因为她的这种天赋的能力使她成为中国生命研究所的研究对象,并成为中国理工大学的少儿学生,因此她的读书经历跟其它的孩子是完全不一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记忆天赋越来越明显,甚至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这不算奇迹,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可以做到辩识装在瓶子里面的纸团上的内容,还有不可思议的是赵青瓷可以将一个瓶子里面的沙移到另一个瓶子里面,这种力量就超出了我们人类的思想,真的是不可思议了,人们将这种力量归属为超能力,因为我们不能用科学的方法对它进行解释和论证,但中国生命研究所的专家学者的亲眼所见,又不能将它归为迷信,但至少人们相信人的意识确实存在一种超出人类认知的力量。 赵青瓷一动念想,关于伊拉克的信息像放电影一样闪现在她的思想之中:巴格达是伊拉克首都,伊斯兰世界历史文化名城。巴格达这个名称来自于波斯语,含义为"神的赠赐"。旧译"报达"、"八哈塔"。巴格达跨底格里斯河两岸,距幼发拉底河仅三十多公里,处于东西方的交通要道,铁路、公路和航空构成陆地和空中的立体运输,交通十分便捷。铁路向北通往叙利亚和土耳其,向南延伸至波斯湾,也是国际东方快车的必经之地。 巴格达。天空晴朗。 巴格达机场位于伊拉克首都巴格达。 飞机降落在巴格达机场,赵青瓷提着行李来到出口。 巴格达国际机场位于市郊以西约10英里,可以起降各种尺寸的飞机。旅客航站包括三个登机口区域,以古时存在于现今伊拉克位置的帝国的城市命名为巴比伦、萨马拉和尼尼微。休息室、会议室和卧室装饰奢华,是迎接外国元首和其它重要人物的重要机场。 在机场出口,赵青瓷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这个巴格达女子曼妙的身材全部被黑色的袍子笼罩,除了眼睛,她的一切都隐藏在黑色的袍子里,她拦住赵青瓷用阿拉伯语说:请问你来自中国吗? 赵青瓷说:不,美国。 深邃的眼睛说:我讨厌美国,巴格达讨厌美国。我以为你是东方人,我喜欢东方中国的青花,那是世上最好的瓷器。不像美国,除了枪,他们什么也没有。走,我送你到巴格达,只要100第拉尔。 赵青瓷说:哦,那真是缘份,我虽然是美国人,但我的故乡就是中国江西的景德镇,我也一直经营瓷器,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件青花瓷器。 深邃的眼睛说:行,那我不收你的第拉尔了。说着,接过了赵青瓷的旅行厢。到了停车场,上了车,这是一款美式的吉普车,吉普车开上了到巴格达的公路。 赵青瓷说:叶飞飏,还装吗? 叶飞飏说:欢迎来到巴格达,看来我的易容术还是不行,被你认出来了。 叶飞飏不再用女人尖细的嗓音,说:不过还是头一回被人认出来。 赵青瓷说:骗别人应该是可以的,不过骗我有点难。 吉普车开进了巴格达城,转进了一座寺院。 叶飞飏说:这个地方是伊拉克抵抗运动组织(一个反美组织)的据点,很安全。 赵青瓷和叶飞飏中午吃了一些巴格达炒饭和烤羊肉,叶飞飏递了一杯牛奶给赵青瓷,问道,你杀过人吗? 赵青瓷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飞飏说:没什么意思。 叶飞飏反复地拨弄中手中的狙击步枪。 赵青瓷问道,刚上市的吧,这枪我还没见过。 叶飞飏说:对,我也是第一次用。世界上有多种多样的狙击枪,而这把由英国精密国际公司生产的L115A3远程狙击步枪有效射程超过1500米,号称是世界上最好的狙击枪。每支枪售价达2.3万英镑(约合人民币23万元)。没有人知道目标为什么会出现在伊拉克。一击必杀,我只有一枪的机会。你开着车子在酒店楼下等我,送我到机场,我们前后离开巴格达,独行,降低万一发生危险带来的损失。 赵青瓷说:我一个人自己留下,又是孤独的一个人。 叶飞飏说:我们这种人注定就是荒漠中一只独行的孤狼。哦,趁我们都还活着,彼此多看看,不留下遗憾,不后悔,你真漂亮。 赵青瓷说:仅仅是漂亮吗? 叶飞飏说:嗯,怎么说呢?我是学机械的博士,理科生,所以不太会用词,后来到了兵器研究所,后来就是研究这些枪,再就是使用这些枪。 赵青瓷说:你不会是犯什么错误了吧?你应该做科学家才对。 叶飞飏说:我能犯什么错误?我也不想这样。组织上非要我做这种工作,还说许多文科生拿着军事情报根本就看不懂,还说我这是学术有专攻。 赵青瓷听着叶飞飏的无奈,笑了起来,说:你是觉得有点屈才吗? 叶飞飏说:我们老家那个村子里几十年不遇,出了我这样一个博士,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没有人会想到我研究的是这种事情,所有工作都没有屈才与不屈才的说法,只有合适与不合适。 赵青瓷看着叶飞飏,怎么也把面前这个儒雅的书生和他手中的致命武器联系在一起,但想到一个能把机械研究到极致的人就是一个能把枪操作到极致的人,谁说这不是一个完美呢? 赵青瓷想着这些又笑了起来。 叶飞飏说:我长得很可笑吗? 赵青瓷说:我是觉得所谓人生就是和你的想法完全相反,这就是人生,而所谓命运就是你想做什么却不能做什么,这就是命运。我的志向是当一个教师,过安安静静的生活。可我得到的却是满世界东奔西跑的生活。我十七岁到了美国,在美国获得了哲学博士,现在美国话讲得流利,汉语讲得结结巴巴。我们的生活从出生那一天起,就交给了命运。不过,你确实属于那种长得让女孩子动心的那种脸。 叶飞飏说:悲伤的是,一个不知道明天的人,居然都没有被人爱过。 赵青瓷说:怎么会呢?爱有许多种,你指的是爱情吗?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你在你的手心里面写上字,然后我来猜你写的什么内容。 叶飞飏说:怎么可能?不过我可以配合你一次,看看你的这个魔术怎么样。叶飞飏转身在手心写了三个字“我爱你”,然后把手伸给赵青瓷。 赵青瓷说:不能随便表白,重新写。 叶飞飏有点惊慌了,分明是手心的字已被对方知道。 叶飞飏转身在手心写上了赵青瓷的名字,然后把手伸给赵青瓷。 赵青瓷说: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叶飞飏呆呆地看着赵青瓷说:你真的会魔术? 赵青瓷又笑了起来说:逗你开心的小把戏而已。如此,他们紧张的心舒缓下来。 这时黄昏已经逼近。他们开着车出了寺院。 叶飞飏到达了万象酒店楼顶的预定位置,对狙出步枪进行了调试。然后就是等待目标的出现。 巴格达的黄昏美得让人忧伤,忧伤得令人掉泪。太阳在巴格达的天空缓缓西坠,黄昏的暮光把巴格达变成了一个暮光之城,这里有通天塔,这里有空中花园,这里有《一千零一夜》的传奇,有人说这里是文明的起源,有人说这里是宇宙的中心,有人说这里是中西方文化交汇的中心,所有世界的溢美之词都可以用在这里,但世界所有的苦难也在这里,因为巴格达的历史就是伊拉克战争的历史,巴格达的历史就是伊拉克人民的苦难史。建设、掠夺、毁灭,再建设、再掠夺、再毁灭一直在这块土地上不断的循环。所以对于巴格达的黄昏,除了用凄美这个词之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目标终于出现在团城广场。 叶飞飏扣动扳机上的手指,狙击步枪的子弹疾风闪电一样的飞向目标, 目标好像感觉到了逼近的危机,他刚要扑倒,子弹已经飞进他的眉心。 叶飞飏沉着地边走边掏出打火机点燃脱下的手套,继尔如影随形地坐上酒店门口赵青瓷等候的车。 半个小时后,他们以情侣的模样,手挽着手出现在巴格达机场。 叶飞飏对赵青瓷说:但愿我们还会见面。 赵青瓷对叶飞飏说:一定会的。 叶飞飏小声对赵青瓷说:我想拥抱你,如果我明天没有了,那么,就算我今生爱过了。叶飞飏这样说,直到松开挽着的手去安检,也没敢拥抱赵青瓷,只是站在赵青瓷的面前说:再见。 赵青瓷的眼里有了泪,上前拥抱着叶飞飏,在他的耳边悄声说:我会一直等着你,以后分别不准说再见,要说再会。再见可能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再会是总会相见。 叶飞飏离开赵青瓷的拥抱,坚定地走进了安检入口,没有回头。 赵青瓷从伊拉克回到了美国,坐在她的青花GHING里面喝着咖啡,听着麦当娜的音乐,她在等一个人,她在想,她等的这个人会是谁?她希望是叶飞飏。但这个概率几乎等于零。每一次合作后的人,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死,一是生。死了的就是永别,活着的几乎不会再次相遇。她与叶飞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有了两次相遇,就已经超出了常规。 咖啡机里面的水沸腾着弥漫出来,整个屋子里都散发着咖啡的那种特有的迷香。他们都是那种活在刀尖上的人,活着就要在刀尖上舞蹈。每一次的行动都是要么自己独立完成,要么合作完成。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的独立行动。因为,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是一个人的个人行为,与组织没有关联,与其它人没有关系。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生活。他们的基本课程和主要课程,就是生离死别。即便是合作,也是短暂的相聚,然后分别,永不相见。永不相见也是最好的一种结果,更多的则是永别。没有什么完美的行动。每一次的行动,即便不是失败,也避免不了付出代价。因为这种残酷,生命的每一秒才显得弥足珍贵。每一次的联手才是惺惺相惜的以命相搏,活下来的命似乎就不再是一个人的命,而是死难者的一种延续,一种命运的延续,一种任务的延续。就如和叶飞飏的相遇,甚至都想不起来他的模样,甚至对他没有什么了解,除了相拥时能感觉到的男人的那种特有的气息,好像一切的相识都是虚无,好像他们之间原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青瓷听见有人说:发生呆呢?美女?你们家的卫生间需要维修? 赵青瓷接话说:才修过,怎么?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来人说:怎么又是你? 叶飞飏说:难道不欢迎吗?如果说第一次第二次是偶遇,那么这第三次就是缘份了。 赵青瓷说:喝咖啡吗? 叶飞飏说:当然。我们还得再次合作,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合作。 赵青瓷说:你怎么就一点信心都没有? 叶飞飏说:光有信心有什么用?我还想当美国总统呢,可能吗?说不定咱们这一次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其实赵青瓷也明白,有时候信心是没有意义的,他们的对手是一个国家。 叶飞飏说:走吧,带维修清洁工看看你们的美国。 赵青瓷和叶飞飏走出浮华的纽约市第五大道百货商店,漫步在热闹的唐人街,确实是一番独特的体验。站在热闹的街市,向北望去,便可以看见帝国大厦矗立在前方。但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中文单语标示。唐人街的汉语牌匾,让人有一种在中国的感觉,但这里确实不是中国,而是别人的疆土。看着汉语令人思乡,真想如风一样回到自己的故国。赵青瓷带着叶飞飏走进了一家叫做汉唐的餐馆,熟门熟路,像是常客。他们找了一个安静的雅间,坐下,叶飞飏对赵青瓷说:好像是你家似的。 赵青瓷说:想家的时候会来这里坐坐,找一点点回家的感觉。这人啦,没有家,不论走到那里,都是一个过客。 叶飞飏说:怎么小小年纪就有沧桑的感觉了。 赵青瓷说:这人不是一把年纪才会感到老的。 叶飞飏不说话了,因为赵青瓷说的这些不经意的话,都是他的痛处。 赵青瓷说:不知道你的口味,还是你点菜吧。 叶飞飏说:我会很自私的,这样吧,我们一人点一个,彼此都不吃亏。说着,点了四川口味的辣子鸡、水煮鱼、云南味的火腿、贵州味的腊肉,对赵青瓷说:我给你点了一个北京烤鸭。 赵青瓷笑着说:你还不算自私,然后点了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宫廷年糕、湖南剁椒鱼头、四川麻婆豆腐、南京红烧狮子头,福建海鲜、广东潮州燕翅、然后对叶飞飏说:我给你点了一个四川麻婆豆腐。 餐馆的女招待是一个东方面孔有碧蓝眼睛的女孩,看得出是一个杂交女孩,用生硬的汉语对他们说:两个人吃“你们”?“没到”还有人? 叶飞飏听着女孩搞笑的美式汉语说:当然就我们两人,有问题吗? 女孩说:问题是没有问题,吃得完嘛“你们”? 赵青瓷说:没有问题就上菜吧。 女孩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他们说:啊,那好。 赵青瓷说:其实不论他们怎样的努力,都很难做出中国的味道,水质、空气、佐料都不一样了。 叶飞飏说:你离开的时间太久远,我则不一样,舌头的记忆早就固定在故乡频道上了,这种记忆很难被改变,所以只要是离开中国,我就有一种饥饿的感觉,好像从来就没有吃饱过,这会让你觉得好笑。 赵青瓷说:没有啊,童年的记忆是没法改变的,中国人的饮食是品味,美国人的饮食就是配合饲料。其实吧,在唐人街根本就没有什么中国美食,只不过欺骗自己,找一点家的感觉而已。 叶飞飏说:咱们来一瓶茅台? 赵青瓷说:你把我当土豪了?今天就舍命倍君子吧。 叶飞飏说:吃掉的才是自己的。 赵青瓷说:你是不是很紧张? 叶飞飏说:风潇潇兮易水寒,不紧张就不是人了,我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就如今天看你如青花一样美,我觉得今天就值了。 赵青瓷说:你这张嘴啊,简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她的心也如叶飞飏一样想。 叶飞飏说:其实我是好久没有说话了,除了自言自语,我跟谁说话?我这人嘴笨,如果有机会再坐在一起,你会发现我根本就不会说话,今天是个例外。 菜上齐了,赵青瓷说:咱们先来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赵青瓷也想发泄一下,感觉自己的弦绷得太紧了,就像是要断了似的。 赵青瓷说:不过咱们今天庆贺的不是成功而是失败,击中的目标是个替代品,那是CIA试探我们的一个圈套。 叶飞飏说:如若不是庆祝这次失败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所以感谢这次失败让我和你再次相遇。 赵青瓷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坐在这个男人面前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温暖。 离开唐人街,叶飞飏就和赵青瓷分开了,也没有说去那里,赵青瓷也不便问他去那里,叶飞飏今天是第二次装成维修工人,因为青花CHING一直处于禁止接触的状态,叶飞飏给赵青瓷留了一个电话就走远了,孤独的身影消失在曼哈顿的夜色之中 ------------ 第四十三章需要多大的勇气活下去? 白秋露出现在纽约时代广场希尔顿花园酒店。 希尔顿花园酒店紧邻贾维茨中心和时代广场,纽约时代广场希尔顿花园酒店地处市中心,占据便捷前往商务区及多个旅游景点的优越位置。氛围轻松的酒店距离拉瓜迪亚机场不到十六公里,外出方便搭乘地铁、公交和出租车,还靠近帝国大厦、麦迪逊广场、高线公园、梅西先驱广场和百老汇剧院。酒店拥有风格时尚的客房,提供无线网络和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办公区。酒店设施齐全,还配备健身中心、早间咖啡和晚间客房服务。闲暇时,可以在酒店的餐厅品尝地道的意大利菜肴,也可以外出身临其境的感受都市魅力。白秋露在酒店里面进出走了几遍,上下走了几遍,把进攻和撤退的路径查勘清楚之后才安心回到房间。 白秋露把枪装好,穿上了黑色的长风衣,戴了一顶可以遮住脸的宽边的黑色蕾丝帽,走出了酒痁。白秋露来到唐人街,进了一家叫做“汉唐”的饭馆。服务生走过来说:“中国人吧,想什么吃点。”要是平时白秋露听见这种美式汉语会笑出声音来,但今天笑不出来,没有笑的心情。白秋露把一本《楚辞》交给服务生说: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来还他的书,菜肴嘛,你随便安排几个吧,只要是中国菜就行。 一会儿,一个中国男人走过来在白秋露的旁边坐下,说:你可真行,你以为真没有人可以找到你? 白秋露说:找到又何妨?你爸爸唐春秋的死我很难过,他走的时候留下什么没有? 中国男人唐宋说:事出突然,什么也没有留下。 白秋露说:对你没有什么牵连吧? 唐宋说:没有,我母亲是你送到法国的,我是在法国出生长大的,我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有个父亲叫唐春秋,更没有人知道我们是父子关系。 白秋露说:那就好。 唐宋说:但你出现在这里不合适。 白秋露说:接到指令了吗?没有关系。等我办完事情,你再执行指令不耽误。现在告诉我觎秋莎在那里? 唐宋说:这个,这个? 白秋露说:窝藏组织要找的人也是你接到的指令吗? 唐宋说:她并不想脱离组织的视线,只是一时心急脱离,所以造成了组织的误判。 白秋露说:误判?她还嫌她父亲捅下的窟窿还不够大,又接着捅,一点起码的理智都没有,怎么有资格从事我们这样的工作? 唐宋说:人都是有感情的,要不怎么叫人呢。 白秋露说:我不要听理由,现在这种情形,还有理由可讲吗?一件接一件的事发生,一个接一个的同志被牺牲,还有什么理由可讲?带我去见秋莎。 唐宋说:你怎么确定她在我这里? 白秋露说:除了你这里,这个世界她还能去那里? 唐宋说:既然这样,其它的人也会想到她在这里。 白秋露说:那还不至于,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是她爱的人,我是她的母亲,我能想不到吗? 唐宋说:那你不要骂她,出了这一系列事情,她已经很难接受,已经很绝望了,我真的很担心她活不下去。 白秋露不再说什么。 在饭馆的地下室里,见到了觎秋莎。 母女相见,觎秋莎想投进母亲的怀抱,没想到白秋露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并且说:我没有想到会养了你这么一个愚蠢的女儿,你做出来的事情,完全就是给你父亲的事件雪上加霜,并且你自己擅离组织,你自己也跟组织说不清楚,你父亲的事情还不清不楚,你却先把自己逼到了绝处。你来美国做什么?你来美国能做什么?你一个人的力量面对一个国家,你算得了什么? 觎秋莎绝望地说:他是我父亲?我能坐视不管吗?我做不到。你是来杀他的吗?你难道也相信他是变节者?觎秋莎说:我确实是失去了理智,可觎望西是我的父亲。 白秋露说:他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我的爱人。现在不是他的生死问题,是国家危机问题,对于其它人来说,这都是口号是大道理,但对于我们来说,是生命,我们只能为它而活为它而死,这是唯一的选择,没有第二种选择。在这个时候,你爸爸与组织失去了联系,他到底在那里?是生还是死?谁来证明他是无辜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赵爷爷离休后一直在部里的收发室发送报纸,为什么,他就是秘密,你爸爸同样如此。作为一个独当一方面工作的人,你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有,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工作的。 觎秋莎说:可你想想,难道背后没有一个阴谋吗?他怎么可能是那个叛国者呢? 白秋露说:我来到美国就是要验证他的生死。只要他出现在美国,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死。我不希望他死在别人的手里,死在我的手里,或许他会安心些。 觎秋莎说:为什么不调查就执行呢? 白秋露对觎秋莎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样工作的,说出这样完全不靠谱的话,也完全不符合你的身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跟我说调查?就凭你这句话你就没有资格负责欧洲局的工作。真相还有什么意义吗?你觉得你说出这话不是愚蠢吗?你难道不知道国家危机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我告诉你,上面的指示,你就是那个执行者呢? 觎秋莎说:不,不可能,我不可能杀死觎望西,即便他是一个罪人,我也不可能杀死他。 白秋露说:所以说,你现在还有理智的判断吗?你在没有组织任何指令的情况下,与组织失去联系,你能对你的行为进行解释吗? 觎秋莎一阵沉默,她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她的这种在没有任何指令下的与组织失去联系,她和父亲觎望西的行为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 觎秋莎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接到了对我的清除令? 白秋露说:你应该清楚,面对这种紧急的危机,或许所有渠道都接到了清除令,所有的清除令都指向了你们,或许还有我。是你们父女把我逼到这里来的,我到这里来并没有得到组织的同意,所以对我的清除令应该已经下了。如果我们因为爱而违抗组织的命令,你不会不知道将是怎样的后果? 觎秋莎说:这说明你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 白秋露说:我一个人相信有什么用?就是我相信,我仍然不能违抗组织的命令。除非…… 觎秋莎说:除非什么?除非杀掉觎望西吗? 白秋露说:这确实残忍,但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真的想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走出这一步。 觎秋莎说:不行,我做不到。 白秋露说:这样吧,如果你爸爸出现了,由我来执行。如果任务失败,那么,你把我解决掉。 觎秋莎说:我做不到。 白秋露说:那你希望我落在CIA或者FBI手中吗? 觎秋莎沉默了。觎秋莎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真够残忍的。 白秋露对觎秋莎说:他仅仅是你的父亲吗?他属于我们的国家,对,不错,他是你我最亲的人,但他首先属于国家。白秋露猛地抱住觎秋莎说:孩子,你看我们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觎秋莎说:难道只有这种方式可以证明我们的忠诚吗? 白秋露说:还有其它的方式吗?我希望有。他就等于国家机密。他存在的每一分钟,都会使国家的危机不断的递加。还有你擅自消失,与组织失去联系,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现在已经陷入清除程序。如果不是现在遇见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死在什么地方。 觎秋莎委屈地说:可我们一直在为忠诚努力。 白秋露说:这是两回事情,感情和国家不在一个频道上。 觎秋莎说:可我们也是人,谁知道爸爸的失联是怎么回事?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秋露说:如果他已经在美国,如果我们营救成功,你告诉我,我们怎么把他带回国去?你以为我愿意吗?他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愿意替他去死的人。但如果不是我来执行,还是会有其它的人来执行。 她们母女俩个抱着,悲痛欲绝。 白秋露问觎秋莎说:在唐宋之前,你爱过吗? 觎秋莎说:爱过,但是我亲手杀了他。 那是一次在中东的任务。 在阿富汗的时候,一个仇视中国的极端组织在他的身体里植入了一种病毒,极端组织故意让我们营救成功,目的就是通过他把这种传染性病毒带回中国,他让我开枪打死他,并且不让我靠近他的身体。极端组织通过这种形式与疫病发生地进行谈判,以获取巨额资金。 那次任务,就是因为我们国家怀疑发生在我们国家的一种疫病与这个极端组织有关。那次任务失败,能控制病毒的疫苗在极端组织手中,极端组织想获取巨额资金的阴谋没有实现,就把仇恨发泄在他的身上。为了防止病毒在阿富汗的扩散,更不能把他带回中国,我只能向他开枪。 打死他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那一天晚上,阿富汗的月亮特别的圆,但却是一个特别伤心的夜晚。他的尸体被火化后以完全密封的形式被科学家带走。他有一个奇怪的名字,令狐若虚,真的如他的名字一样,他的存在变成了虚空。 爱一个人是那样的难,从那时起,我就在想,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不配去爱一个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相爱的人,这回又要杀死自己最亲的人,这样的人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活得下去?说到这里,觎秋莎悲痛欲绝,仿佛要在这一夜把她的泪水流完。说:所以我对唐宋说,我们之间仅仅只是喜欢,不可能相爱,也不可能结婚。 白秋露自顾喝酒,不知道如何安慰觎秋莎,生命在很多时候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有的伤心和心痛是无法安慰的,无论怎样说都是多余,无论怎样说都是错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别人劝说不了的绝望。 白秋露说:这样说来你应该早就成熟了。如果这次事件过去之后你还活着,就换个工作吧,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这个工作。 有情报说:觎望西可能出现在华盛顿。 白秋露和觎秋莎赶到了华盛顿。 白宫的黄昏。 白宫在很久以前也不称白宫,而被称作"总统大厦"、"总统之宫"。1790年7月16日,美国国会通过立法,决定在波托马克河岸建立美国永久性首都,它授权当时的总统乔治•华盛顿选择首都地址。地点选定以后,法国工程师皮埃尔•兰方特受命规划城市蓝图设计,白宫是帝国的象征,白宫的黄昏,是一个帝国的黄昏,当然,并不是这个帝国最后的黄昏。 但在白秋露看来,或许就是她最后的黄昏。 白秋露把她的手枪“沙漠之鹰”拆开又装上,装上又拆开。 杨子庚、顾墨、核动力,量子研究、天宫,东风。这些关键词不是一定级别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是说,如果你要接触到这些事物是有无数的隔离带的,不是你想接触就可以接触的。这反过来说明,能泄密如此高级别的秘密的人一定是有高级别的人,比如觎望西这样级别的人。如果他不离开中国,也不一定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当然,中央调查部这样的单位就是为怀疑而设立的,它的相信和信任就是建立在怀疑之上。它的怀疑跟级别没有关系,所有人和事物都是它的怀疑对象。 白秋露有些忧伤。 那是许久以前的一个华盛顿的黄昏,白秋露执行任务,遭到了中情局特工的攻击,如果不是觎望西的及时出现,那么她不会看到今天白宫的黄昏了。但她现在要除掉的就是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一直有生命守护她的人。说是营救,其实要做到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这里是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最热衷于使用暴力的国家,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不是营救而是送终。 白秋露有一种直觉,她和觎秋莎的酒店已经不安全了。 离开华盛顿,她们根据情报的指向回到了纽约。 白秋露再一次警告觎秋莎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即使是我死掉,你也只能站在旁边,听到没?我们不做没有必要的牺牲。即便是你爸爸和我都没有了,至少还有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至少有一个人向组织汇报发生了什么? ------------ 第四十四章 习惯死亡 纽约的黎明就要来临,白秋露在酒店房间的浴缸里泡了很长的时间,白秋露等待着天亮。 走出浴缸,白秋露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还是那样的丰满,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不会相信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一个比她的个子还高的女儿,也不会相信,这个女人已经是少将军衔。白秋露垫着脚尖走出卫生间,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袍子,这件黑色的袍子是觎望西在伊拉克做武官的时候买给她的。 白秋露基本上不会自己买穿的东西,她的每一件衣裳都有一个觎望西爱她的故事。 那时候觎望西在执行局的工作多是外勤,总是满世界的跑。每到一处,都会给白秋露带一样小礼物。比如说迪奥香水,米兰的时装,巴黎的高跟鞋,瑞士的军刀,等等,等等,时间长了,白秋露便有了依赖性,甚至不会自己买东西了。觎望西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比如说吃饭的时候,他不会浪费任何食物,就是碗里剩下的一粒米饭,他也会捡进嘴里。可是给白秋露买东西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购物的狂人。每一次回到家里,觎望西身上除了硬币之外,不会剩下多余的钱。这让白秋露经常十分的恼怒,说:多留一点不行吗?每次都这样,万一碰到什么意外,口袋里没有钱了,那是多丢人的事情。 每当这时候,觎望西总是狡辨说: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真是有那样的事情,世界上有我这样气质好的乞丐吗?春天的花是看一次少一次,你的容颜也是,在你最美的时候看够了,将来不后悔。 白秋露即便再怎样生气,这时也会温柔起来,拥抱着觎望西说:我知道你是爱我,可你每次回来都把钱花光了,这样不好,一个男人身上总是要装些钱才对,可你呢?不把钱花完你就不回家。 其实,白秋露也知道这是觎望西的焦虑,每次回到家里都足不出户,做什么呢?就是彼此的相望。好像是要一次看个够,明天发生什么就不管了。因为,说不定下次再相望的时候,就已经是香山后面冰冷的墓园了。 所以,相聚的时候,他们彼此都十分的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的时光。 白秋露穿上黑色的伊拉克袍子后,除了她的深邃的眼晴,她整个人都隐没在了黑色里。她往自己的身上洒了一点点迪奥香水,房间里便弥漫起紫罗兰的味道。所有手中的物件,无不存在着觎望西的气味。白秋露甚至想把这些东西全部的丢弃,但正是这些东西给了她无穷无尽的温暖。即便他觎望西是全世界的敌人又怎样,他终究是她最爱的人。当然,最爱并不意味着她可以不把子弹射进他的心口。因为,相爱和信仰是两回事。相爱仅仅只是信仰中的一种信仰。 白秋露边化妆打扮自己边开始生气,有一次白秋露发现了觎望西的身上散发出另一个女人的气味和香水。白秋露实在想不出觎望西变节的动机是什么,动机?动机?动机?白秋露无数次的想了这个问题。难道说觎望西早就背叛了爱情?抑或是背叛爱情的时候就开始背叛了信仰?觎望西在伊拉克做武官时候和美国女人的传闻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白秋露向来都自信自己的魅力,可一旦想到人的本性就又动摇了,人类终究是动物,特别是男人这种动物如果不是用思想思考问题而是用身体思考问题的时候,或许也就是一个男人堕落的时候。 所以,今天白秋露选择了这件黑色的袍子,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一方面更像是去参加一次葬礼。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阻止她把子弹射进觎望西的身体。不论从那个角度讲,这都是一个最好的了结。 白秋露想起了那一次保护特使的行动结束,回到北京。 白秋露回到了北京汤山的军区大院,推开门说:妈,我回到了。进门看见母亲年海棠,哥哥白秋至,姐姐白秋水,以及侄儿侄女一堆人正在包饺子,母亲年海棠说:今儿一早院子里玉兰树上的喜鹊把头都吵晕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啊?你们不来吧,一个都不来,一来就是一堆,你们是商量好的吧? 白秋露说:妈,你女儿秋露可是横跨太平洋来看你的,怎么,不欢迎呀? 年海棠边擦干净手边说:咋不欢迎?妈想你都想老了,去什么地方不行,一去就是太平洋,让妈做个梦想你都走不到,那资本主义有什么好,秋至秋水你们说是不是? 哥哥白秋至和姐姐白秋水说:就是就是。 哥哥白秋至说:你看你这穿著太资本主义了哈,跟无产阶级完全不着调,赶紧的换掉,咱们白家可是革命家庭。 姐姐白秋水说:我妹妹越来越像玛格莲-梦露了。 侄儿侄女们围着白秋露喊道,说:你怎么没有给我们带点美国回来,空着手就敢回来了? 年海棠对孙子说: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白家的人我看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你们这是要翻天了? 侄儿侄女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白秋露说:我爸呢? 年海棠说:不是说备战吗?整天不归家。这美国人就是个挑事儿的主,这才在朝鲜折腾完,又打到越南去了,听说你爸的军区要调防到云南去呢。 白秋露说:说不定真是要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妈妈,哥,姐,你们吃吧,我困得很,我要睡觉。说完,倒在客厅的沙发上,闭上眼就睡着了。 年海棠示意大家小声说话,说:这是做什么去了,要困成什么样子才会这样?年海棠心疼得巴不得让自己去顶替这个孩子,边唠叨边拿了一条军毯给白秋露盖上。 白家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家庭。 白秋露的父亲百战是北部军区33军军长,母亲年海棠毕业于燕京大学,早年供职于中央特科,是从中央调查部退下来的,大校职务,由于她身上的密级,按规定不能离开北京。哥哥白秋至参军后到了西藏、新疆和云南,从一个士兵做起,现在政治部工作。姐姐白秋水从陆军指挥学院毕业后,被选派到苏联留学,从苏联留学回来后,在总参二局工作。这个家庭的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谈工作,也不会过问彼此的工作。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 吃完晚饭后,哥哥姐姐带着孩子走了,白家家里只剩下了年海棠和白秋露。北京的冬夜寒冷之极。年海棠痛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感到真的是儿大不由人啊。这个沙发上睡着的这个小女儿,就像早年那个不顾一切背叛家庭奔赴延安的自己。门在这时被推开了,她的男人百战走了进来,年海棠迷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这个年迈的将军,说:你怎么回来了? 百战说:难道我就不能回来看看我的女儿吗? 年海棠说:如果不是我们的女儿,你肯定不会回来。 百战说:连你女儿的醋你也吃? 年海棠说:难道不是吗?不是为了你的女儿,你会回来看我吗? 百战小声说:今天你要为你的小棉袄骄傲,你根本想不到她在回家之前做了什么? 年海棠说:我不关心她做了什么,我只关心她是我的女儿。 白战在年海棠的耳边压低声音说:就凭这件事她就可以成为我们国家的英雄。 年海棠说:故弄玄虚,什么事情这样夸张? 白战说:和秋露一起执行任务的另一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年海棠说:我说老白啊,你知道的,谁敢保证每一次都这样幸运呢? 白战说: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为了国家,咱们的女儿为什么就不可以去死? 年海棠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换一个岗位,同样是为国家工作。 白战说:你养的女儿你还不知道她的性格吗?就像当初在延安的时候,我不希望你在特科工作,可是你同意过我的想法吗?你那一次不是以命相拚?所以,我们还是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 年海棠又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是谁也管不了喽。 回到国内后,觎望西还住在零军区医院。 白秋露到零军区医院看望觎望西。 白秋露见到觎望西的第一句话是:不像要死的样子嘛? 觎望西说:那有这样看病人的,我会把这些水果全部扔出去的。 白秋露说:别别别,现在国家困难,我这些水果花了好多钱的,我自己都不舍得吃。好好养病,我还指望你什么时候继续为我挡子弹呢。 觎望西说:你那像要别人挡子弹的人,你那身手完全就是身怀绝学的大侠。 白秋露谦虚地说:那里那里,小女子那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觎望西说:雕虫小技?谁娶了你这“雕虫小技”真要接受天大的考验。 白秋露说:你这个意思是咒骂小女子嫁不掉了? 觎望西说: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哎,反正不是这个意思。 白秋露说:不是这个意思,又不是那个意思,那到底是啥意思? 觎望西说:你的厉害超出了我的想像,咱们的对手人人都是魔鬼。 白秋露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魔鬼中的魔鬼? 觎望西说:你为什么总是把我的话歪曲了呢? 白秋露说:没有啊,我不是顺着你的话想的吗?好啦,不逗你了,说正经的,恢复得怎么样了。 觎望西说:好多了。 白秋露说:说真的,在“零”单位,你的传奇就是挡子弹,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好吧?能不能弄点什么新鲜的花样出来?每一次都像是拚死。你说:如果有一个人真的喜欢上你,你会让别人有多担心呢? 觎望西说: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白秋露坚定地说:不会,我不会喜欢一个只会挡子弹的人。因为这种喜欢不会长远,身体到底是拚不过子弹的,又不是超人,再说,你不会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每一次都不会被打死,活下来仅仅只是死神那一天的心情有万分之一的好,否则你的结果就是躺在香山后边的墓园里。 觎望西说:看来我渴望跟你挡子弹的心只能是失望了。 白秋露看着觎望西绝望的样子,说:其实我是逗你玩的,能为自己挡子弹的人,谁不喜欢那是有病。 没有人愿意死亡,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特别是对那些死过的人来说,才真正的领悟生命的可贵。但白秋露知道他们的这份工作就得习惯死亡。两军相对,有一个必须倒下,没有和棋。是较量,就必有输赢。 在秘密战线这个战场上,没有弱者,没有懦弱的人,只有智慧与智慧的较量,只有勇气与勇气的较量,只有极限与极限的较量,只有死与死的对抗,倒下不是失败,只是一种形式,每一个倒下的人,不论国籍、种族、阶级、立场,对于他们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而言,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烈士,都是英雄。弱者不会走进这个战场,也没有资格走进这个战场。而所谓的变节仅仅只是一个小概率的发生,不论组织如何严密,都会发生漏洞的事情,这跟组织的纯洁性没有关系,而和人性有关系,因为,没有纯粹的人性。所以,组织十分注重监督机制的建设,就是为了有效防止堕落的人性。 白秋露这次出现在纽约,从离境那一时刻,就坚定了必死的信念。 白秋露没有料到的是造成此次危机的人竟然是她最爱的人,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最不可能成为变节者的人,竟然成为了可能。况且,事件演变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是履水难收了。不论觎望西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现在都不重要了,觎望西剩下的结果只有一个唯一的结果,就是:死。 ------------ 第四十五章 再次落入圈套 赵青瓷在罗素城堡知道的新消息是变节者将出现在美国。 变节者乘坐的是从英属的一个小岛到纽约的航班。没有办法,宁可信其有。赵青瓷将消息告诉了叶飞飏。 赵青瓷迅速赶到肯尼迪国际机场进行现场堪察,在纽约附近就有三个机场,飞机到底在那一个机场降落,这是一个未知数,赵青瓷发现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的安保突然间发生了异动,整个机场似乎都已经被部队包围起来。纽约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国际机场,世界主要航空枢纽,美国最大城市纽约市的主要国际机场,是全世界最繁忙的机场,也是全世界最昂贵的机场。 赵青瓷凭经验判断,这样级别的安保措施,只有总统这样的人物出现才会如此大动干戈。通过观察,赵青瓷发现所有机场附近的大街小巷桥梁路口都有士兵把守,所有机场附近的高楼上都埋伏有狙击手,要在这样的环境进行劫杀,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赵青瓷装做购买机票,希望在机场的环境中找到一点灵感。赵青瓷的东张西望还是引起了士兵的警觉。机场里到处是摄像头,可以说是360度无死角,再这样逗留下去,只会暴露自己,引起别人的注意。凭眼光的推断,赵青瓷发现了机场里到处都是CIA和FBI的便衣,他们西装里面都藏着枪。要在这样严密的防卫中劫杀一个人,那就是到十八层地狱里去寻找一个人。 赵青瓷转身朝机场门口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好久不见。 赵青瓷不敢转身,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又是刚才的那个声音说:你是来接我的吗?亲爱的。 赵青瓷转过身,不是幻觉,是叶飞飏站在自己面前。 赵青瓷说:真的是好久不见,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了呢。 赵青瓷本来已经算是女孩子中的高个子了,1.7米的模特身材,再加上高跟鞋的高度,已经很高了,但站在叶飞飏的面前,还是要仰头看这个男人。赵青瓷并没有让开叶飞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看到叶飞飏的感觉仿佛是在芸芸众生中突然看到了一个自己寻找的人那样的亲切。 叶飞飏对赵青瓷说:看你的表情是想拥抱我? 赵青瓷一拳打在叶飞飏身上说:抱你个头。 叶飞飏打趣地说:真的找不到我的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打进赵青瓷的心,赵青瓷一下子抱住了叶飞飏,仿佛害怕眼前这个男人凭空消失掉。 叶飞飏对赵青瓷说:来到这个世间,好像就是为了遇见你。 赵青瓷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快乐和幸福占满了心间,对叶飞飏说:你是不是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叶飞飏说:我不会哄女孩子。 赵青瓷撒娇地说:骗人? 俩人像情侣一样的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机场,来到停车场,上了赵青瓷开来的黑色林肯轿车。 赵青瓷边开车边说:一点胜算都没有,到这个机场的可能性最大。其它两个机场有别的小组负责,我们俩个就负责这个机场。 叶飞飏说:我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你是要长期呆在这里的人,总是参与冲锋陷阵,万一有人记住了你的脸,那你怎么可能还呆得下去? 赵青瓷说:江湖救急吧。 叶飞飏说: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想再到机场看看,要不这心里完全没底。 赵青瓷说:不用看了,容易引起怀疑。我已经看过好几遍,并对机场的结构进行了研究,几乎无处下手。所有大街、小巷、桥梁、路口都有士兵把守,高楼上藏满了狙击手,机场里面到处是CIA和FBI的人。说实话,我觉得靠近目标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赵青瓷显然对这次行动不但没有信心,而且还充满了焦虑。 叶飞飏的心里充满了温暖,说:你是担心我会死掉吧? 赵青瓷说:我只是觉得上面是让我们干一件愚蠢的事情。 叶飞飏说:咱们生来不就是准备为了死的吗? 赵青瓷说:以前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生是那么的重要。 叶飞飏说:那是你有了惦记有了爱,没有爱和惦记,那么死甚至是一种解脱。 赵青瓷说:这样说,我是爱上一个人了吗? 叶飞飏无语。 这一夜,两人在曼哈顿小旅馆里彼此相望。 还是叶飞飏打破了沉寂说:想我就抱抱我吧,没有必要约束自己,如果我没有了,温暖过,你也不会伤心。 赵青瓷坐进叶飞飏的怀里,仿佛他们已经相爱了很久,一切都那样的自然,那样的熟悉。 赵青瓷说:不许死,必须活着回来见我。 叶飞飏抱紧了赵青瓷,什么话也没有说。 赵青瓷说:变节者出现在机场的时候,我会做到水淹机场,让整个机场陷入混乱,其它的就看你了。 这天中午,纽约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雷雨,这是一场说来就来的雨,天空似乎并没有准备,刚才还是一点雨意都没有,黑云似乎是在瞬间就布满了天空,就像一张洁白的宣纸,被打泼的墨转眼便黑透了,此时纽约的天空就是这样一张被墨泼黑的纸,厚厚的云层似乎要把纽约变成黑暗,就在黑云压向纽约的时候,天雷响起,闪电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把黑色的天空撕裂,疯狂的雨就在这撕裂的口子如决堤的江水倒向纽约。 雨越下越大,仿佛是要淹没纽约。这对于叶飞飏来说真是老天相助,大雨让井然有序的安保变得复杂起来,雨衣可以很好地把脸隐藏起来。监视屏幕变得模糊不清,雨似乎有意想把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化过装的赵青瓷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孩,宽大的雨衣看不出她的身材。走进机场后,她飘进了暗处,她穿着修理工的工装。她撕裂了一条接一条的机场供水管道。待她离开的时候,水管里的水如挣脱了约束似的狂奔出来,当涌出的水被人发现的时候,水已经失去控制,并且谁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一条水管出现了问题,整个机场的进口和入口都被淹了起来,水在一寸一寸的堆高,这时,中情局特工前后左右拥着的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走了出来,起码有三层护卫,整个机场陷入了完全的混乱,这个时候是唯一的机会了。叶飞飏提着枪,宽大的雨衣遮住了他的脸,他沉着地迎上前去,却发现一个穿着雨衣的人出现在他的身旁,并对他说,“你另有任务,马上躲避,这里由我接管”,说话的人说完就把他推开了,白教官,叶飞飏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叶飞飏看见她迎着中情局的人上去,一个接一个的特工被她敏捷的身手一击便翻,除了雨衣和黑袍,只能看见她的眼晴,本来就乱的人群更是一团糟,她的枪响了,射击,射击,再射击,一个接一个的护卫者被击倒,反应过来的护卫者开始了对她进行进攻。她撕开了一层一层的护卫,被撕开的护卫重新组成包围圈,仿佛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到来。叶飞飏一下被隐没在众多慌乱的人群中。叶飞飏看清了,中情局拥着的目标并不是中国人,知道他们再次落入了中情局事先设置的圈套,一切都晚了,所有的枪口都在向白秋露射击,有人说:不能打死她,但她已在枪声中倒下了,倒下的姿态就如一片秋天里无比悲伤的落叶,叶飞飏想冲上去,但白秋露已经向他下达了命令,他不能违抗命令。叶飞飏就这样亲眼看见白秋露倒在地上,被血染红的雨水淹没了她。 赵青瓷在大雨中狂奔。 赵青瓷开着她的黑色林肯轿车在纽约的高速公路的大雨中狂奔。 赵青瓷听见了无数的枪声,但她不敢回头,她害怕自己回头就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这就是他们的生活,赵青瓷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可这一次她却崩溃了,她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变成了嚎叫疯狂的野兽,像是腾飞起来要飞向天空。眼泪止不住的如正在狂泻而下的纽约天空的雨,赵青瓷狼一样的嚎叫起来,像是一只荒原上愤怒的母狼,在此刻,她仿佛是要用她的利齿撕碎纽约的天空,撕碎纽约这个城市。 赵青瓷又后悔了,人生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后悔,生命仿佛就是为后悔而来。她后悔没有好好的看够这个男人,后悔没有把自己交给这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后悔没有相守的时候有足够的拥抱。明知道会后悔,明知道是这个没有悬念的结果,泪水让眼前的纽约变成了模糊的世界。 叶飞飏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那怕是一件留有他身体汗味的衬衣内裤或者袜子都没有,每一次的见面和离开,他都会把属于他的东西全部的带走,不留下一点点的痕迹,或许是职业的习惯吧,让赵青瓷感到他的存在是那样的不真实,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在她的世界里存在过。可是居所中分明还弥漫着叶飞飏的味道,纽约的天空虽然下着雨,可分明洗不掉叶飞飏的气味,他是那样坚强地留在了她的心里,但说没有了就没有了,就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到。 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坐在这个叫做叶飞飏的男人的怀里,那是真实的,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就在叶飞飏充满渴望的时候,赵青瓷悄悄地在他的耳朵边说:不行,我盼望你娶我的那一天。 叶飞飏把地上的衣裙一件一件的拾起来,如一个居家的男人,一件一件的给赵青瓷穿上,赵青瓷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叶飞飏知道赵青瓷有洁癖,说:我想抽一支烟,接着又说:还是算了吧,不抽了,你对香烟的反应太敏感。 赵青瓷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似的,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接着就咳嗽起来,把点燃的香烟递给叶飞飏,说:你是不是很难受? 他们就像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事实上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能以小时计算。赵青瓷拥抱着叶飞飏说:就像是认识了你许多年,可有的人就算是天天在一起,也好像是不认识。 叶飞飏对赵青瓷说:你是来这个世界等我的。 赵青瓷问叶飞飏说:我是你认识的第几个女孩子? 叶飞飏说:我说是第一个你相信吗? 赵青瓷说:第一个最好了,你骗我都没关系,我相信。这样说来,我是你的初恋了?赵青瓷撒娇地说:你可别笑我,天下女孩都是一样的。我希望你在我的世界是一页从来没有写过的纸,所有的内容由我来写。 叶飞飏说:我可以理解为你向我表白了吗? 赵青瓷说:你应该向我表白才对。 叶飞飏说:我没有表白过,所以不知道怎样表白。 赵青瓷说:那,那样?这样最好,就算是我主动表白吧,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我还是奇怪,不可能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赵青瓷挣开了叶飞飏的怀抱说: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叶飞飏拾起旁边的一本书,阿-托尔思泰的《苦难的历程》,他走到那里都有读书的习惯。 赵青瓷从厨房里面出来,端着一碗弥漫着葱花香味的面条,走过来摆在叶飞飏面前的桌子上说:祝你生日快乐。 叶飞飏看着赵青瓷说:谢谢你,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赵青瓷说:有点小感动吧,快吃吧。 叶飞飏说:有一点大感动。 叶飞飏吃面条的时候,赵青瓷取下了胸前的一块玉珮说:这是我家传的护身符。赵青瓷把玉珮戴在叶飞飏的脖子上说:让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祐你,平安回到我的身边。不论你到那里,都让你感觉到我跟你在一起。 叶飞飏对赵青瓷说:怎么你也成了一个迷信的人? 赵青瓷对叶飞飏说:这不是迷信,是一种虔诚的心,我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你要记住,唯物本身就是唯心的客观表现。 赵青瓷看着叶飞飏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我还不信说服不了你。赵青瓷拿出两个小瓶子,一个瓶子里面有沙,一个瓶子里面没有沙。赵青瓷对叶飞飏说:你自己看,两个瓶子都在你的面前,我要把有沙的瓶子里面的沙移到另一个空瓶。 叶飞飏说:又是魔术吗? 赵青瓷说,不,是唯心的唯物。说完,赵青瓷的眼晴看着瓶子,整个人完全的安静了下来。 叶飞飏看见有沙的瓶子里的沙流进了旁边的空瓶,叶飞飏揉了揉自己的眼晴对赵青瓷说:你是不是对我进行了催眠?还是实施了什么障眼法? 赵青瓷笑着说:我不跟你讨论什么唯心唯物,只是一个小魔术,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其实有时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叶飞飏对赵青瓷说:不不不,你又哄我开心,这肯定不是魔术,可你是怎样做到的呢?你这样太可怕了,你是不是可以看透我的心呢? 赵青瓷说:你害怕我看透你的心吗? 叶飞飏说,当然不怕。叶飞飏笑着说:真有这种能力的话,咱们把要找的人移回国去不就结了。 赵青瓷说:那种戏法太大了,我办不到。 叶飞飏揺了揺头说:看来不可思议这个词语不是随便发明的。 这一夜,他们相拥到了天明。 赵青瓷后悔自己没有把自己全部的交给叶飞飏,这种后悔变成了恨,恨自己贪婪,恨自己想要太多,恨自己没有在昨夜把一生要做的事情在一夜之间做完,恨自己没有把一辈子想说的话说完。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永远,更不会有什么永恒。其实,或许对于任何人都如此,过去就过去了,未来不可知,只有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相遇是偶然,离别才是必然。 身上分明还残存着这个男人拥抱留下的温暖,但这个人现在在那里,只有天知道了。这个男人好像在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存在过。叶飞飏是这样的结果,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人生,你选择了这样的人生,那么,就会一定是这样的结果。 赵青瓷突然对叶飞飏有了一种深切的想念,甚至想,如果和叶飞飏有再一次的相遇,那么一定要放下一个女人的矜持,不要等待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再去想念。 当叶飞飏在黑夜之中出现在赵青瓷的面前的时候,赵青瓷说:真的是你吗? 叶飞飏说:是我。 赵青瓷说: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叶飞飏说:在我要冲上去的时候,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赵青瓷说:谁? 叶飞飏说:白秋露。 叶飞飏告诉了赵青瓷当时发生的情形,说:我亲眼看见血淹没了她,但我却不能冲上去。叶飞飏突然疯狂地说,这就是我们要清除的人之一,但她却用她的身体迎着子弹奔去,她更像是要用这个仪式证明她对组织的忠诚。叶飞飏因为激动身体都在颤抖,脸上挂着冷泪。 赵青瓷安慰叶飞飏说:飞飏,你是不是有一种偷生的感觉?不是死才代表忠诚,死只是在我们捍卫忠诚的时候必须的准备,如果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和更多人的平安,我们的死有什么意义?白秋露将军这样做或许有她的深意,她的男人和女儿都可能是变节者,你让她怎么活?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就是一个传奇。我们得从长计议,两次任务连目标都没有见到,我们又落入了CIA设置的圈套。好在我们都还活着,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从两次任务来看,我从罗素城堡得到的情报完全是假的,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么,或许我已经真的暴露了。 ------------ 第四十六章 我只是爱你 1983年的春天,我在迤萨再次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说了一句话,“抓紧时间回北京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医院里,阿玥对阿索说,子衿可以为了我留下来。” 阿索对阿玥说:“妹妹,他留下来做什么?说实话,我也很喜欢他。但我们都得面对现实。他留下来,在迤萨能做什么?他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对我说了,那个叶赫娜跟你谈过他家的家庭,据我所知,他们几个都有不简单的家庭背景,自从你们出事后,上面就硬性通知规定,如果他们下乡必须派公安的人跟随,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哥哥能告诉你的是,咱们暂且不说现在还有一个叶赫娜同学对他的穷追猛打,也暂且不说他的家庭能不能接受你,如果他现在就心血来潮为了你们所谓的爱情放弃学业来迤萨,妹妹觉得这样做合适吗?哥哥理解你,本来对于我们奕车人来说,只要爱就是了,没有必要想得太多,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自己舍得这样做吗?他们这次来的同学中就他最低调,最懂人情,以哥哥对接待的北京人的了解,他们越是低调的人越是不愿让人知道他们的背景。这些我们都不用去猜,也没有必须去猜,咱们家也不想去攀一个豪门,政治的事情,我们家还是懂一些的,那个杜润涧家什么老爷子不是说出事了吗?今天是豪门,明天呢?这些都不用我们去想。哥哥想说的是,如果他是那样家庭的人,你以为他想来就可以来了吗?即便他不管不顾的跑来迤萨,你们谈完爱情之后能做什么?跟我们家一起做生意吗?他是能做生意的人吗?不做生意你们做什么?他能在迤萨做什么?你能在迤萨做什么?你们用什么养活你们的爱情? 阿玥对阿索说:“哥哥,你不要说这么多为什么,可以吗?我是想让你告诉我怎么办?如果阿玥不明白这一切的难度,我问哥哥你做什么?” 阿索对阿玥说:“哥哥也不知道。” 阿玥对阿索说:“你可以帮我想一个办法吗?一个也行。” 阿索对阿玥说:“想听真话吗?” 阿玥对阿索说:“赶紧说。” 阿索说:“没有办法。如果有,就只有一个,让他走,就当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玥对阿索说:“不行,我做不到。” 阿索对阿玥说:“妹妹,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一个有着大好前程的人吗?他为了你来迤萨,你不觉得你是毁了他吗?到那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哥哥并不想阻止你喜欢他,就是因为喜欢,你才要为他着想。” 阿玥对阿索说:“其实哥哥说得这些阿玥都明白,但没有他真的感觉很痛。我自己都感觉不真实。对一个才认识十天半月的人,居然会有这种不舍。他和那个叶赫娜都许多年了,都没有任何结果,我们这种十天半月的相识,会有什么结果呢?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才找哥哥说。我自己都在想,他是因为那一夜我出于本能对他保护的感激才喜欢我?还是真的没有任何原因的喜欢我?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从迤萨的街上认识那一天开始,我就觉得我们是那样的熟悉,那一夜在他的怀抱里是那样的温暖。难道这一切都是错觉或者幻觉?难道真的有前世?或者说我们前世就已经很熟悉,不过是约定了这一世在迤萨相遇,只有在传说中才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故事。所以,所以我不想放手。所以,妹妹只想走一步算一步,如果有一天真的走不下去了,那么我也就认命了,否则真的不甘心。” 阿索对阿玥说:“哥哥理解,遇到一个人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哥哥希望你找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而不是云一样不可知的爱情和无休无止的等待。” 阿玥对阿索说:“哥哥,阿玥还是想赌一把,不赌一把,不会知道底牌是什么。” 阿索对阿玥说:“妹妹不管怎么做,哥哥都是支持的,你是我的妹妹。” 阿玥对阿索撒娇地说:“还是哥哥好。” 阿索对阿玥就:“好什么好,最多就是做到你赌输的时候听你哭。” 迤萨1983年的春天,同学们都相继离开了,在我留下来的时间,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医院和阿玥在一起。阿玥总是要我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的緾着我。 阿玥对我说:“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对阿玥说:“我不是告诉你多少遍了吗?我不走了,就跟你在一起。 阿玥对我说:“可我又觉得我太自私。” 我对阿玥说:“是有点自私,可我喜欢这种自私,神对这种自私是宽恕的。” 阿玥对我说:“但我想过了,你在迤萨能做什么呢?你喜欢的是音乐,你还有你的事业,你属于北京,你来迤萨能做什么吗?你又不是生意人,除了音乐,你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没有人能阻拦你来迤萨,可你到底不属于迤萨。我们相爱了,我们结婚了,然后我们生孩子了,然后呢,你变成迤萨人了,如果真的能这样,那不是毁了你吗?” 我对阿玥说:“为什么是毁了呢?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是金钱还是权力,包括什么音乐,这些东西都是通过努力可以得到的,唯独有一样东西是通过努力却不一定得到的,那就是爱情。谁知道爱情在那里,然后告诉自己,给自己拟定一个目标,然后说通过努力我要得到它。为什么这个世界可以给金钱、权力、音乐还有种种东西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可至今没有人把爱情说清楚呢?因为说不清楚。这就如群山站在那里,你能说清楚,可你能把群山上看似存在却永远摸不到的云说清楚吗?爱情就是那群山上的云,无法定义。我碰到了是我的福缘,跟什么毁掉不毁掉有什么关系呢?” 阿玥对我说:“我确实是一个俗人,而且还跟我的父亲学会了算计和讨价还价,面对一件事情,总会以价格来判定它值还是不值。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可能赢了爱情但输掉你的人生,再换句话说,就是你娶了我可能亏掉一切。你跟我的这笔买卖算下来,你不会赢。” 我对阿玥说:“所有的人都会这样算,所以遇不到爱情,遇到,也被算计吓跑了,因为爱情不在算计当中。 阿玥对我说:“你说的自然都是道理,我是算给你听,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对阿玥说:“如果碰到你算是亏损,我认这个亏损。” 阿玥对我说:“如果我真的能够嫁给你,那是我在这个世界来得到的最大的福报。” 我对阿玥说:“我也是这样想。相爱是两个人的努力,所以才叫相爱。只是一个人就不存在相爱。所以我和我的叶赫娜同学不仅是同窗而且还是同桌,近得我们都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可我们的努力是那么的遥远。所以她只是一个梦,而你是我眼前的真实。” 阿玥对我说:“如果你是神注定和必须给我的就好了。” 我对阿玥说:“世上没有什么是注定和必须的。神给了你,你伸手去接了吗?我小学一年级开始送叶赫娜同学回家,我坚持了十多年,从我的少年开始,我已经努力了。神给还是不给是一回事,努力了,不后悔。” 阿玥对我说:“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努力?” 我对阿玥说:“那是当然,从来没有听说那个人靠自己就生出了一个孩子。” 阿玥拿她的左手掐我的右手对我说:“你又说笑。甜甜地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真成了你的女人,那我一定跟你生一堆孩子。” 我对阿玥就,“你把我当种狗了,你想累死呀。” 阿玥在我的怀里紧搂着我的脖子,亲吻我的脸说:“我就想把你当做我的种狗,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你喜欢我,我可以跟你走。我们奕车女子能做到为了爱去死。但我还是要你回去好好的读书,完成你的学业,去做你的事业。我可以等你。一直等你。喜欢你,即便不结婚,我也把你当成我的男人。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就在迤萨开一家叫做‘等你’的客栈,等到你是我福缘,等不到你,我也不怨你,说明我们无缘。一直等到心死。但我不想你现在就来迤萨,我会和你一起努力,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北京还是迤萨,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如果你要我的心或是我,我现在都可以给你,我也不要你作出任何的承诺,因为我只是爱你,其实承诺就是某种需要回报的交换条件,我不需要,刚才说了,只是爱你,命都可以许,还有什么不可以给?” 我搂紧了阿玥。 阿玥说:“你让我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阿玥对我说:“只是明天你离开迤萨的时候,哥哥送你就行了,我做不到送你。我做不到,看着你,在我的面前离去。” 我对阿玥说:“我也不想你送我。如果我离开的时候你在眼前,我肯定走不出迤萨。” 春天的1983年,阿索送我离开了迤萨 我的心情就像是离开了天堂。仿佛身后的迤萨是阳光,我前面的路却是黑暗。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是这样的心情。吉普车离开迤萨公馆,我看见阿玥躲在迤萨公馆的大榕树背后,我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泪水在这时飘向风中。我听到了阿玥的哭声。我让阿索他们停下车,跑向大榕树,抱住哭泣的阿玥。我对阿玥说,“如果想我,你就在我的肩上咬上一口。” 我知道,人生的每一次分别不一定都会相聚。 阿玥抱住我对我说:“阿玥下不了口。” 我对阿玥说:“那把你的肩膀借给我。”我把我的牙齿刺进了阿玥的肩膀。阿玥在尖叫声中搂紧了我。我对阿玥说:‘等着我。’然后,推开阿玥,跑向吉普车。 坐在昆明到北京的火车上,看着手里的小说《玫瑰梦》,除了知道它们是汉字,什么也没有看进眼里。好像坐在火车上的仅仅只是我的身体,而我的心留在了迤萨,留在我阿玥的身边。 人生就是这一列奔跑的火车,一切的风景分明就在眼前,可转眼就到了身后,好像一切都是眼前的存在,可转眼似乎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迤萨变得遥远了,但迤萨的阳光和月色,迤萨的群山和云海,迤萨的云上的梯田和迤萨人多声部的诵唱,驿道上的马帮,等待男人回来的马帮女人,奕车女孩阿玥,神秘的尼玛,油炸的蜻蜓,一碗米线那些复杂的配料和佐料,迤萨那些千奇百怪的建筑风格,所有的所有,好像是一个荒诞的存在,如果说不存在,自己仿佛就存在其间,但转眼就成为火车背后的风景,变成了我身后的风景。一切的场景似乎都是虚拟,在这一刻却都只剩下为一些词语和符号。我觉得梦景就是一种现实的存在,现实就是梦景的一种存在。奔跑的人生其实在很多时候分不清那一部份是梦景,那一部份是现实,或许现实就是梦景,梦景就是现实。火车在不停地奔跑,现实在成为梦景,就如迤萨群山上存在又不存在的云。我很害怕,我害怕迤萨根本就是存在,我很害怕,阿玥成为真实的梦景。就如冬天飘荡的雪和秋天飞舞的落叶,每年每年都如此,如此得让人感到从来没有发生。从迤萨到北京,北京成为真实。但从北京到迤萨,北京在身后成为虚拟,而迤萨则成为真实。那么,生命的历程到底那一部分才是真实呢?一个人在人间的生活,不都是这样吗?就是一列奔跑的火车,就是一个奔跑的过客。在一步一步中变成梦景。虽然人生都是过客,生命却因为牵挂而让人充满期待,迤萨因为有阿玥的等待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北京因为有我对父亲母亲的牵挂而成为我生命的一部份。生命如果没有牵挂和期待,春天的花开与不开如何?秋天中的叶子落与不落又如何?我拿着阿玥牵过我的红绳子,仿佛红绳子上还有阿玥手的温度,火车上的广播响了起来,“各位旅客,北京西站到了,欢迎大家来到北京。北京是伟大祖国的首都,是我国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古都,有世界闻名的故宫和长城……” 不管是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如果你在这个地方没有家,那么,你永远只是一个过客。同样,不管是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一个女人等你,那么,对于这个地方,你永远只是一个过客。 1983年的北京酒吧流行着一首曲子《我的北京情人》,这首歌词有不同语种的版本,英语、法语、意大利语、甚至乌克兰语、日语、越南语、缅甸语等,它是是这样写的: 今夜 你若不来 有更多人会来敲我的窗 相拥的时候 谁在乎过永别? 握在手心的时候 谁在乎过失去? 你不欣赏我 更有人欣赏我的妖艳 你不懂我 更有人取悦我心 如若不是爱的封印 只愿相遇不相识 世上的手 数你温柔 如果你仅仅只要我的右边 今夜出门不要再来 不要你 不要你仅仅只是我的情人 只想你在我的左边停下来 右边只是一夜的相遇 左边却是一世的相守 今夜 你必须作出最后的决定 我不知道是阿玥写的。 在我离开迤萨的时候,又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说,“抓紧时间回家吧,或许还能见你父亲一面。”我还沉浸在与阿玥相处的欢喜中,母亲的一句话把我丢进了黑暗。 ------------ 第四十七章 遇见 回到北京,我与阿玥突然失去了联系,在失去联系之前,阿玥时常都会跟我发电报,每一次的电报都是一样的内容,就三个字“我爱你”。失去联系后,我很着急,我忍不住想赶回迤萨。 走出国家音乐学院的大门,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站在北京暮光下的人,是阿玥。我揉揉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神经错乱了,是阿玥。是阿玥,阿玥也看见我了,向我奔跑过来,由于跑得太急,阿玥跌倒在地上。我跑上前,把阿玥扶起来,说:“让我看看,伤着没有?” 阿玥回答的话却是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玥和我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阿玥又哭又笑地说:“我问了好多人,英语、法语、哈尼语、彝语、缅语、越南语都说过来了,没有人认识你,从早上到这里,天都要黑了,我都绝望了,再见不到你,我都不知道去那里。过来过去的人对我指指点点的,还有人说我是疯子。” 我问阿玥说:“你怎么知道别人说人说你是疯子呢?” 阿玥说:“他们见我说英语,就说‘现在的疯子居然会说英语,这疯的水平也蛮高的’。” 我对阿玥说:“我现在就是去火车站。” 阿玥紧张地说:“你要去那里?” 我对阿玥说:“我还能去那里?找你呀。我不是让你等我吗?” 阿玥对我说:“可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我等下去,谁知道能不能等到你,所以我选择来找你,这不,我做对了。 我对阿玥说:“你做对了,万一碰不到我呢?碰不到我,万一发生什么事呢?你知道自从我们中断联系我有多担心吗?” 阿玥看着我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撒娇地说:“我饿了。” 我对阿玥说:走,我带你找吃的去。 阿玥挎着我的胳膊,紧紧的贴着我,像是害怕失去了我。这个时候的阿玥,不像是那个敢于以自己的命保护我的勇敢的女孩,而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女孩。从遥远的迤萨到省城昆明,再由昆明到北京,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阿玥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山野女子,我真正的担心,是她的语言不通,无法与人交流,面前的一切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这才是最难的事情。面对的人说要杀了她,她也不知道,世道人心是她未曾经历的,可或许一次的经历就没了一生。我的一个女同学就是上了一列火车后,失踪,再也没有回到北京。阿玥敢什么都不顾的来找我,想到这些,我的心里感到十分的温暖,那种被人深爱着的温暖。但又害怕,如果她失踪了,我怎么办? 阿玥的穿著还是一个奕车女子的特有的穿著。短衣短裤露胳膊露长腿,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秋天丰硕的果实,脚上是7cm的高跟鞋,胸前的银器响如风铃。自从遇见我,阿玥一直的笑着,如一个失落了心爱之物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失落的东西那般兴奋。 我带着阿玥来到了王府井全聚德烤鸭店,坐下,对服务员说:“来半只烤鸭。” 阿玥对服务员说:“听说北京烤鸭天下闻名,我想要一只。” 我对阿玥说:“北京烤鸭就这家全聚德最为正宗。全聚德采取的是挂炉烤法,不给鸭子开膛。只在鸭子身上开个小洞,把内脏拿出来,然后往鸭肚子里面灌开水,然后再把小洞系上后挂在火上烤。这方法既不让鸭子因被烤而失水,又可以让鸭子的皮胀开不被烤软,烤出的鸭子皮很薄很脆,是烤鸭最好吃的部分,只有这种烤法才叫北京烤鸭。” 北京烤鸭端上桌来,阿玥说:“好香啊!伸手便抓。” 我对阿玥说:“北京烤鸭在烤的时候要以枣木、梨木等果木为燃料,用明火。果木烧制时,无烟、底火旺,燃烧时间长。鸭子入炉后,要用挑杆有规律地调换鸭子的位置,以使鸭子受热均匀,周身都能烤到。烤出的鸭子外观饱满,颜色呈枣红色,皮层酥脆,外焦里嫩。” 阿玥对我说:“你别光说怎么做的,我又不开烤鸭店。” 我对阿玥说:“我还是喜欢吃迤萨的那些莫明其妙的东西。” 阿玥边吃边对我说:“怎么会是莫明其妙呢?” 我对阿玥说:“因为,因为我无法找词语表述它们。看着阿玥满嘴的油,我对阿玥说,你要配一些素菜,你把这些素菜加上吃,这些黄豆芽、绿豆芽、碗豆苗、土豆丝、油炒酸菜、泡菜、粉丝、韭黄、炸黄豆、摊蛋皮丝,再加上鞭杆葱和甜面酱。”有一本叫做《东京梦华录》的书对北京烤鸭的吃法作了记述。看着阿玥吃得满嘴流油,我很快乐。 天下再好的菜看你与什么样的人享用。如果你面对一个无趣甚至是讨厌的人,世间最好的美味又如何?但和你心爱的人就不一样了,就是青白苦菜又如何?仍然可以吃出人间最好的温暖。因此,其实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什么人在一起。” 阿玥对我说:“你色迷迷的看着我,我的吃相很难看吗?你这样看,我都不好意思吃了。我说,看你吃东西,我想起了汉族文化的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方说‘秀色可餐’这四个字,就是说美好的东西是可以当食物享用的,此时觉得这话是有意思的。” 阿玥对我说:“哦,我听明白了,就是把我当食物了。” 意思好像是这样,可这样解释就又俗了,汉语跟其它种族的语言是不一样的,其它种族的语言是表意,但汉族是表形的,对一个词语换一种解释,意思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离开王府井的全聚德,阿玥说:“我很累了,我想睡觉。” 我对阿玥说:“你就不想看看首都的夜景吗?” 阿玥说:“当然想,但睁不开眼睛了,只要跟你在一起,在那里都无所谓。” 阿玥对我说:“我走不动了,我想你背我。” 我对阿玥说:“你以为是在迤萨吗?伟大祖国的首都有多大你根本想象不到。” 我们还是找个出租车。 阿玥说:“我现在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 我对阿玥说:“好好好,背你,我背你。” 背着阿玥,走在北京的夜色中,我想起了在迤萨,背着阿玥走在迤萨的阳光中。 阿玥在我背上说:“我们现在去那里?” 我对阿玥说:“当然是回家。 阿玥说:“如果你们家里的人不喜欢我,我怎么办?” 我对阿玥说:“如果不喜欢得话,我们就只有私奔了。天下这么大,还愁找不到去的地方吗?我们回迤萨去。” 阿玥对我说:“回迤萨倒是没问题,但你的家里人如果不喜欢我,终究不是个好事情。所以,我既想见到你们家里的人,又害怕见到你们家里的人,所以我现在紧张得很。” ------------ 第四十八章、父亲问阿玥,你是谁? 我对阿玥说:“不要紧的,没有人能阻拦我们。” 下了出租车,我们回到国家音乐学院我外婆的家里。外婆独自一个人在家里,还没进家,就听到了外婆的古琴声。外婆独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会弹奏古琴。外婆弹奏的是古老的曲子《广陵散》,一首让人伤心断魂的曲子。我不知道这首曲子是外婆对往事的怀想还是对外公的想念?但一段破碎的爱情,外婆如何还会想念呢?我猜测过外婆的想法,一个六十多岁才断然被我的外公抛弃的外婆,她对外公是恨还是爱呢?外婆用了一生爱我的外公,但抛弃她的我的外公只给了她一张离开美国的机票。并且,由于我外公在美国的敏感身份,我的外婆受到美国CIA特工的监视,差点就回不了她的母国,如果回不了国,我的外婆连拾垃圾的能力都没有,那么,就只有客死异国他乡了。一个被有誓言要爱她一生的男人抛弃的我的外婆,不但被爱情抛弃,还失去那个国家的信任,美国甚至认为我外婆的回国是一个阴谋,因此,我的外婆离开美国时,除了一身旗袍和一张飞机票,什么都没有。我的外婆原来是燕京女子大学文法学院的学生。如果她是一个理工科的学生,她是不会被批准离开美国的,如果她是理工生,那么,CIA会以为外婆的头脑里一定存在着外公的核物理公式。外婆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人生会失败到如此失败的地步。所以,外婆弹奏的这曲《广陵散》诉说的就是她的人生,每当听到这首曲子,我就有一种伤痛欲绝的悲伤。 进得家门,我对外婆说:“外婆,我回来了。并向外婆介绍阿玥,说,外婆,这是我的爱人阿玥。” 外婆惊呀地说:“爱人?”外婆看不懂阿玥的穿著。说:“这位女孩子来自那个国家。” 阿玥躬身恭敬地用英语说:“你好,外婆。” 我对外婆说:“她叫阿玥,从云南来。但她是从东南亚国家长大的,不会说汉话。家人是东南亚的华商,她在英国和法国念过书,但一个汉字都不会。” 外婆拉着阿玥的手说:“来孩子,别站着,坐下说,坐下说。” 阿玥从她的包里拿出来一个玉手镯对外婆说:“外婆,迤萨离北京太远,本来我是想给外婆带一些水果的,后来我又想,水果在北京肯定能买到,所以就决定给家里的人带手镯。这个手镯是我家缅北的老矿,我专门让人从缅甸带过来的。外婆试试?”阿玥不由分说地拉过外婆的手,就把手镯戴在了外婆的手腕上。 外婆说:“孩子,不可以的,不可以的,试试可以。” 阿玥说:“外婆这一身旗袍就是要配一个手镯。外婆气质高贵,又漂亮,就是要配缅北最好的手镯。” 外婆说:“孩子,你的嘴真是比蜜糖还甜,不过外婆听了真的很高兴,但这么贵重的礼物,外婆不能要。” 阿玥说:“外婆,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个手镯确实很昂贵,如果是在仰光的珠宝店,没有价格的,只会标一个价格面议。但对于外婆来说,就是阿玥送给外婆的一个好看的石头。” 外婆要把手镯取下来,但怎么也取不下来,外婆说:“怎么就取不下来呢?” 阿玥说:“有句话叫做玉遇有缘人,外婆取不下来,就说明这块玉跟定外婆了。” 外婆说:“孩子,外婆还是觉得不合适,初次见面就让你这样破费,外婆心领便是了。”外婆还是要把手腕上的手镯取下来。 阿玥说:“外婆如果是拒绝阿玥的心意,那么就是赶阿玥走了。阿玥只有走了。”说着就站起身来。 外婆拉着阿玥说:“快坐下,快坐下,外婆谢谢你的礼物。打从云南回来,子衿都快疯了,你要真走掉,他会和外婆拚命的。” 阿玥拉着外婆的手撒娇地说:“外婆,我喜欢他,就喜欢外婆。我这次来就是害怕他疯掉。因为,外婆,阿玥不来阿玥也会疯掉。” 我坐在旁边根本插不上她们的话,好像我才是客人似的。 外婆对阿玥说:“可是,孩子怎么办?子衿要放弃留学,到国家东方民族乐团的工作他也不要。这不,今天跟我写一纸条,说‘外婆我到云南去了’,要不是碰到你,外婆正愁着跟他爸爸妈妈怎么解释呢。” 阿玥对外婆说:“外婆放心,我不会把他抢走的,我不能因为爱他而毁掉他的人生,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这次来就是害怕他不顾一切的跑到云南,所以,我是来阻止他的。” 外婆拉着阿玥手抚摸着说:“阿玥,怎么会有你这样懂事的孩子呢?” 阿玥说:“外婆,阿玥不懂事,阿玥真的离不开他,但我又不能让他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到云南。外婆,我不会让他放弃自己追求的事情,但我会想办法跟他在一起。” 外婆对阿玥说:“你这样想,外婆就放心了。外婆会和你们一起想办法。 我对外婆和阿玥说:“你们都当我是空气了。想喝点什么,我跟你们去弄”。 外婆说:“我看这样,找时间我召集一下家里的人见见阿玥,现在呢,外婆要到你小姨家有点小事,今天晚上就住在你小姨家了。外婆把二人世界留给你们。怎么样,阿玥?” 阿玥瞬间羞涩起来,撒娇地说:“外婆是最好的外婆。” 外婆出门前又叮嘱我说:“阿玥这么远的来,不准你欺负阿玥,啊?” 我对外婆说:“外婆放心吧,只有她欺负我的。” 阿玥掐着我的背笑着对外婆说:“外婆放心,他只会是阿玥的守护神。” 外婆边出门边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阿玥对着外婆的背影说:“外婆注意安全,外婆再见。” 关上门,我对阿玥说:“你就不能轻点,我差点就叫出声来了。” 阿玥说:“总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就是你叫出声来,我才觉得你在我面前是真实的。快点抱抱我。” 我对阿玥说:“我都觉得你有点变态了。” 阿玥说:“只要在你的面前,变态就变态了。” 我对阿玥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阿玥对我说:“不嘛,我也要好好看看你。” 离开迤萨我们分别的时间也就两月的时间,可对我们来说,仿佛已经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相隔前世今生那样的漫长。我们都害怕明天,害怕明天我们就已经不在一起了。如果正如阿玥对外婆说的那样,那么,阿玥并不想我去迤萨。如果我不到迤萨,那么,我们的这次相遇就不是长相守,而仅仅只是一次短暂的相聚。如果这只是一次短暂的相聚,那么,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更不知道未来。 阿玥对我说:“看来你并不想失约,知道你要赶去迤萨,阿玥心里好温暖,阿玥没有看错人。你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 我对阿玥说:“你怎么就改变主意了呢?我只要我们在一起。” 阿玥说:“不是阿玥改变主意,你不是那种没有抱负的人,你除了爱我,还有家人对你的期盼,我不想你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难题而难以抉择。所以我选择阻拦你,只要你知道我爱着你便够了。” 我对阿玥说:“阿玥你真好。” 阿玥对我说:“所以我在想,还要不要和你爸爸妈妈见面呢?” 我对阿玥说:“当然要见。” 我对阿玥说:“北京是六百年古都,四季分明,春天草绿,秋天叶落,不会有迤萨的诗意。” 阿玥对我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北京,只要有我的爱人就可以了。这是北京在我心中的全部意义。” 阿玥睡在我的右边,我躺在阿玥的左边,我想起了我们躺在迤萨的树林里,我想起了那个迤萨的群山之夜。如果岁月的时光是可以停顿的多好,真渴望有一些时间是停顿的,比如这一刻能永恒。时间从来不会停止,每一时刻都让我们不断的面对选择,这才是时间真正的残酷。 北京的早晨,我带着阿玥走过北京的大街,外婆说要给阿玥定做两件旗袍,说阿玥是模特儿的身材。 我想,衣著旗袍脚蹬7cm高跟鞋的阿玥走过北京的大街一定惊艳。 阿玥穿着的还是她奕车女子特有的青靛色的短衣短裤露着长腿和我走在一起,她胸前的银器响如风铃,她挺直的长腿踩着7cm的高跟鞋,北京的晨光照在我们身上,阿玥的长发在北京的晨风中飘扬,这一刻我们受到了来自世界各国友好人士的围观。 有人问阿玥说我,“我是美联社记者,你的这个服装是出自什么样的服装设计师,你是中国人吗?” 阿玥回答说:“我是中国人,中国云南奕车人,我身上的服装是我们奕车人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穿的,怎么,没有你们美国人的好看吗?” 美联社记者回答说:“NO,NO,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的时装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看的时装,你很完美。” 一个棕色头发的外国女孩对阿玥说:“小姐,小姐,我是英国BBC记者,我能给你拍一些照片吗?中国,完美,中国女孩,完美。” 春天1983年的北京的大街,阿玥的美丽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个时间北京的晨光中。国外时尚杂志以“中国最完美的女孩”把阿玥作为封面。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是我的爱人。 在零军区医院我父亲黄卫国的病房里,我的母亲和我的外婆,还有我和阿玥陪了我的父亲整整一个下午,我的父亲黄卫国还是那样不死不活的样子,看着我们就像看几个陌生人,仿佛他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他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母亲当然也不会解释发生了什么。母亲惊奇地看着阿玥,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她的全部注意力暂时都在我的父亲身上。但我看得出来,母亲有很多的话要问我,夜色染黑了黄昏,天黑了下来,母亲提出来出去吃饭,阿玥说:你们去吧,我陪阿爸。 母亲说:这样也好,一会儿我们回来给阿玥带一些好吃的回来。我看母亲一脸疑问的样子,是有意的要避开阿玥对我进行审问。 阿玥一个人陪着我的父亲黄卫国,阿玥闲极无聊,小声地哼起了奕车人的古老曲子,就是那一首《唤醒》: 歌词的意思是: 春风唤醒万物 爱唤醒死亡 信仰唤醒良知 你唤醒我 在阿玥的歌声中,我的父亲黄卫国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仿佛是突然的激活,我的父亲黄卫国在躺着的床上立起身来,拉着阿玥的手问道说:你是谁? 阿玥说:我是阿玥啊。 我的父亲黄卫国又问道说: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阿玥说:是我们奕车人的古老曲子,叫做《唤醒》。 ------------ 第四十九章 我们上当了 赵青瓷对叶飞飏说:或许我们已经不安全了。两次情报的来源都是和CIA的特工娜斯塔西娅进行的交易。娜斯塔西娅是一个十分迷恋金钱的女人,只要你出到足够的钱,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太了解了,过去从娜斯塔西娅手里交易的情报,都是真货。没有想到被娜斯塔西娅引进了黑路。 赵青瓷对叶飞飏说:我们必须找到娜斯塔西娅。 娜斯塔西娅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非洲工作,娜斯塔西娅曾经把一个在非洲做生意的中国商人说成是中国特工,打死这个中国商人之后,娜斯塔西娅得到了这个中国商人在非洲的钻石矿山,从此,娜斯塔西娅成为中情局里最富有的人之一,那时候,娜斯塔西娅很年轻,她知道为中情局卖命的工作不能做一辈子,有钱就是天堂,没有钱就是地狱,就是因为她长期的在非洲工作,她的男人带着她的儿子去找了另外的女人,后来,娜斯塔西娅又到阿富汗的金三月和缅北的金三角工作,除了杀人,娜斯塔西娅做起了钻石生意,没有这些,靠中情局的薪水,她不可能在纽约买得起别墅,过着只有上流社会的人们才过得起的时尚生活,没有人知道,娜斯塔西娅胸前的钻石价值亿万美金,不,没有这些财富的支撑,娜斯塔西娅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亚洲事务局局长这个位置。非洲产钻石的国家有很多,除了南非,还有博茨瓦纳、纳米比亚、刚果、安哥拉、加纳、塞拉利昂、坦桑尼亚等国,储量和产量至少占到全世界的一半以上,你手上的钻戒很有可能就来自非洲。娜斯塔西娅虽然回到了中情局兰利总部,但她仍然是那个非洲钻石矿山的实际控制人,娜斯塔西娅知道自己已经是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不可能永远的为了什么国家利益去拚杀,娜斯塔西娅现在为中情局工作,需要的是中情局这个牌子,它可以成为保护自己的一个盾牌。娜斯塔西娅在非洲的矿山为她获得的利润类似于开了一家银行,所以,娜斯塔西娅一旦离开中情局,她的日子和社会地位不会比硅谷和华尔街那些人差,甚至还要体面一些,娜斯塔西娅明白,一个人的地位就是她所拥有的金钱的数额,一个穷人你去跟人谈什么尊重和体面都是没有意义的,娜斯塔西娅在拚杀中明白了怎样的人生才是所谓的幸福。 纽约的黄昏,叶飞飏掩护赵青瓷潜进了纽约娜斯塔西娅的别墅。 别墅的富丽堂煌让赵青瓷到了惊讶的地步,要不是之前作过的准确定位,赵青瓷以为自己进了华尔街银行家的豪宅。墙上挂着娜斯塔西娅在非洲草原的照片,居然还有伟大的画家凡高的作品,赵青瓷以为是仿品,但凭她的鉴别能力知道绝对是真品,衣帽间里面的衣裙鞋袜全是世界大牌,赵青瓷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直到打开保险柜时,赵青瓷才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因为保险柜一打开,赵青瓷就如打开了一片星空,保险柜里面除了美元就是钻石,钻石亮如灿烂星空,因此,就凭墙上娜斯塔西娅在非洲草原的照片和这保险柜里面的钻石,就可以断定这一定是娜斯塔西娅的家,一个中情局的雇员如此富有,还是让赵青瓷感到震惊。赵青瓷刚把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处理好,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赵青瓷在楼梯口的储物间藏了起来。 娜斯塔西娅进了门,抬脚把脚上的高跟鞋扔在地上,习惯性地用鼻子查看空气中的气味,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接下来去查看监控录像,照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监控设备是中情局的专利,世界上最先进的监控设备,没有什么异常,那算是安全了。 娜斯塔西娅边到卫生间边把身上的衣裙一件接一件的脱掉在地上,然后打开了浴缸的龙头,水哗地淌了出来。娜斯塔西娅不喜欢美国的可口可乐,倒是喜欢苏联的伏特加,娜斯塔西娅倒了一杯伏特加,然后打开冰厢往杯子里面放了一块冰,抬着高脚杯走进了卫生间,抬起她的长腿跨进了弥漫着热气的浴缸,娜斯塔西娅只想好好睡一个好觉。 娜斯塔西娅躺在热水里面,喝着伏特加睡了。 赵青瓷在这时走进了卫生间,坐在浴缸旁边的欧式椅子上,叼着一支香烟,翘着优雅的腿,欣赏着浴缸里面的横陈美人。一支香烟吸完,浴缸里面的娜斯塔西娅苏醒了,看见旁边的翘着的长腿,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习惯性地去抓旁边的枪,抓了一个空,但马上还是镇定了下来,问道,说:是你? 赵青瓷说:老朋友,你不守信用? 娜斯塔西娅说:我什么时候没有信用了?咱们可是诚信交易。 赵青瓷又点了一支香烟,说:只要你讲规矩,什么都好说,否则你墙上的凡高的画以及保险柜里面的钻石,那些东西可是你一辈子的努力。 娜斯塔西娅说:你威胁我? 赵青瓷说:当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娜斯塔西娅说:你别忘了,这里是美国。 赵青瓷说:既然敢坐在这里,你说我会害怕什么呢? 娜斯塔西娅说:你说,需要我怎么做。 赵青瓷说:你欺骗了我两次。 娜斯塔西娅说:没有啊。 赵青瓷说:如果你不说实话,你就会在这个浴缸里面变成永恒。 娜斯塔西娅说:你让我躺在这浴缸里面,我怎么配合你? 赵青瓷说:只要你配合了,什么都好说,本小姐会把你侍候好,说着拿起了旁边的浴巾,说:你为什么要给我假情报? 这期间,娜斯塔西娅的头脑里面闪过了一百个念头,反抗还是顺从,最后不是选择了暂时的顺从,因为,娜斯塔西娅还是被赵青瓷的勇气折服了。反抗不是没有胜的机会,但眼前的这个中国女孩一看就知道是来拚命的,稍有闪失,说不定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娜斯塔西娅在衣帽间里面一边穿红挂绿的,一边仇恨地说:你们中国人真是无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赵青瓷说:还不是你们美国人逼的,有一个中国诗人说过,“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说来你也不懂,你们美国人高尚,说谁是邪恶谁就是邪恶,有本事把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科学家说成是间谍,你们真是想得出来?就如一个强盗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说东西是他自己的,不要以为美国就等于正义。 娜斯塔西娅一时无语,没料到这个中国女孩手段厉害,嘴也厉害。真的换上了最名贵的衣裙,谁知道今晚能不能再回到这个苦心经营的家。 赵青瓷说: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告诉我真相?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没有什么真相。这次CIAT利用中国的觎望西就是想下一盘大棋。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引蛇出洞。因此不仅仅你得到的情报是假情报,罗素城堡里面得到的关于觎望西的情报,都是假情报。 赵青瓷说:你们为什么要欺骗所有人?你欺骗别人我管不了,但你欺骗了我。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你别忘了,我是CIA的人,我不是什么情报掮客。 赵青瓷说:那你为什么还收我的钱?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既然交易已经发生,我为什么不收钱? 赵青瓷说:老朋友,看来你是不准备配合了,说着,把炸弹拴在娜斯塔西娅的胸前说:你不配合没有关系,咱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炸弹一响,你的人生就此结束了。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赵青瓷说:你还不明白吗?我想知道觎望西到底在不在美国?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这个我真不知道,或者说我没有权限知道。 赵青瓷说:既然这样,咱们就谈不下去了。咱们的相识至此结束了。我一直信任你,但你一直在欺骗我。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别冲动,别冲动,我可以让你知道一点对你们有用的东西。 赵青瓷说:说来听听。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白秋露在那里吗? 赵青瓷说:当然想知道,但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了。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可我相信你有你自己的判断,这可是一个价值连城的情报。 赵青瓷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又骗人。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你自己明白我以前给你的情报都是货真价实的,这两次我也是被骗了。 赵青瓷说:你会被骗?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是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 赵青瓷想了想说: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告诉我,白秋露在什么地方?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她受了十分严重的枪伤,不在医院能在什么地方?纽约军方医院。这下满意了吧?可以放过我了吧? 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放你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 ------------ 第五十章 何去何从?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我对你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已经背叛了美国。 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说:你早就背叛了,不是现在。我要你跟我到纽约军方医院走一次。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你真的想去吗?我觉得没有必要作这种尝试,我已经告诉你了,把守在纽约军方医院的是美国的影子部队,他们被称为是战争中的幽灵和魔鬼,单凭你,毫无疑问是自投罗网。 赵青瓷看着对娜斯塔西娅说:你这是激将法吧,或许所谓的纽约军方医院是你们的又一个圈套,但我还是要去。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就你一个人吗? 赵青瓷说:不可以吗?不是还有你吗?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不行,我不能同你一起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放弃吧,真的,你还有很长的时间,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必要的牺牲呢?去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CIA料定你们一定会去的,所以布下了影子部队,他们是战争中的杀人机器,所以放弃吧,这里是美国。 赵青瓷说:既然你已经给了我两次圈套,我不妨再见识见识你的下一个圈套。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没有人会总是幸运,我都不明白,你们的白什么秋露,怎么那样拚命呢?不像她那种级别的人做出来的事情。但我们还是棋差一步,我们料定觎望西的女儿也会出现,但是没有。我们知道觎秋莎是负责欧洲局的工作,也知道你赵青瓷是什么身份的人,只不过还没有到抓你的时候。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是不可能离开美国了。 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说:从觎望西失联,到你们逮捕中国科学家杨子庚先生,再到飞机失联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CIA做的?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你可以去想象,我们能做的还很多,我们可以发动一场战争,也可以摧毁一个国家,包括苏联那样的国家,说不定他们那一天就崩溃了。如果你放过我,我可以安排你离开美国。 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说: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你可以这样理解,世间一切事情都是可以谈的,我们为什么非要为了什么政治而贡献自己呢? 赵青瓷说:那我得好好想想。 娜斯塔西娅确实是在演戏,包括躺在浴缸里面睡觉,她算定赵青瓷一定会找她,也一定会要想办法救白秋露。 娜斯塔西娅相信赵青瓷会找到美国纽约军方医院,娜斯塔西娅想以这个病床上的白秋露为引诱,赵青瓷必然上钩,娜斯塔西娅希望这次可以是抓赵青瓷最好的证据,娜斯塔西娅对纽约军方医院的安保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对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进行了推演,做到了万无一失,娜斯塔西娅相信即使是铁甲兵进了医院都只有死路一条,有来无回,在娜斯塔西娅的指挥下,纽约军方医院变成了铜墙铁壁,从医院的门口到医院的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美国兵,这里的每一个兵都来自美军的影子部队,或者说他们已经不是人,而是美国的杀人机器,其存在形式和被遥控的无人机相似。以杀人的技能相比,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比中情局的特工差,因为从海湾战争到世界各地的那些杀人的经历来说,他们都是白宫的杀人的武器,之所以说是影子,是因为那些事情都是见不得阳光的事情。 娜斯塔西娅从心理上排斥中国人,因为不是在朝鲜那场战争,她的父亲不会坐在轮椅上像个疯子一样的活着。娜斯塔西娅太希望抓到赵青瓷了,娜斯塔西娅主持亚洲事务局的工作,长期没有业绩,娜斯塔西娅总觉得自己的胸不能挺直,曾经有人说亚洲事务局的工作不应该是斯塔西娅。娜斯塔西娅仇恨一切东方面孔,从在青花CING店相遇,再到罗素城堡的认识和情报买卖,娜斯塔西娅证明了自己的直觉判断,从第一次偶遇到情报买卖,娜斯塔西娅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赵青瓷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青花CING也不是简单的一个商店。自从觎望西事件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娜斯塔西娅成为了CIA的红人,甚至有人传言这次事件以后,娜斯塔西娅不是亚洲局的局而是CIA的副局长了。 这时,在唐人街的汉唐酒馆,觎秋莎的伤心一直浸泡在泪水中,觎秋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的无力和无用,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在射击中蝴蝶一样的倒在血泊中,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忍不住想冲上去,去阻挡射向母亲的子弹,她宁愿所有的子弹都射向自己的身体,以保母亲的平安。但她不能,她只能看见子弹射进母亲的身体,看见血像决堤的水从母亲的身体中奔涌出来,她觉得自己不是母亲的女儿,如果是,那么,她没有任何理由站在旁边,仿佛她跟眼前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就像是看一场电影,电影中无论怎样决绝的生死离别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但事实不是这样,这个被子弹洞穿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她是从这个女人的身体中分离出来的,没有这个女人,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她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女人就是她的道路,是她来到这个世间的道路,但她却只能看着这个给予自己生命的女人被子弹撕碎。所以,觎秋莎不能说服自己,觎秋莎找不到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 不论唐宋怎样劝说和安慰都没有用。 觎秋莎不断地重复说:她是我的母亲,可我看见她倒下了,就在我的眼前倒下了,可我什么也没有做。她是我的母亲,可我看见她倒下了,就在我的眼前倒下了,可我什么也没有做。 唐宋急了说:对,你是她的女儿,但你首先是组织的人,你有你自己的使命。 觎秋莎不依不饶地说:不,我不听这些道理,我不管什么组织,我首先是母亲的女儿,没有母亲,我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没有母亲,我就是一个不存在。我算什么?我是什么?一个看着自己母亲被人撕碎而什么都没有做的女儿?世上有我这样的女儿吗?从现在开始,有了,就是我,觎秋莎。 唐宋说:秋莎,我能理解你的痛,可你冲上去有意义吗?冲上去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你和阿姨一起死。 觎秋莎说:我就是要这个结果,我就是要和我的母亲一起去死。 觎秋莎的泪水淌成了汪洋。 觎秋莎止住泪水,把枪对准唐宋说:我知道你得到了情报,我妈妈在那里?我必须去找她? 唐宋大声说:在纽约军方医院。打呀?你开枪呀?我能理解你去和你妈妈一起死的心情,可组织呢?还要组织来做什么?你以为你是江湖侠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也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你以为我不想去拚命吗? 觎秋莎放下枪说:唐宋,我想我妈妈。 唐宋拥住觎秋莎像哄一个伤心的孩子似的,说:想哭就尽情地哭吧,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我们除了相信组织,还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觎秋莎在唐宋的怀里说:我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不相信他会是那个变节者。如果他是,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还可以相信什么。他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在我的心里,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我记得从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就说要带我去看香山的红叶,一说就说了很多年,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带我去看过香山的红叶。可我知道他爱我,在每一个等他的深夜,他都会坐在我的床边对我说:‘宝贝,爸爸在这个世界最爱的两个人就是你和你的妈妈。但爸爸没有办法,爸爸还有比你们更重要的事情。等爸爸有空一定带你去看香山的红叶’。有一次,我说:爸爸,除了我和妈妈,你怎么还可以爱别的人?爸爸说:孩子,除了你和你的妈妈,爸爸还有一个爱人,她就是我们的国家。那时候,我还说:不,除了我和妈妈,爸爸不可以爱其它的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就变节了呢? 唐宋对觎秋莎说:咱们不要带着感情看问题,要客观理智地看待一个问题或者是一个人,怎么就没有可能呢?我们能理智地看待别人,怎么就不能理智地看待我们自己呢? 觎秋莎说:我就是不相信。 唐宋说:我也不相信,你以为我相信吗?可当事情发生在我们面前,我们怎么说服自己这不是事实呢? 觎秋莎撒娇地说:我不想跟你说下去,你安慰安慰我不行吗?你就顺从一下我不行吗? 唐宋说:我当然愿意顺从你,但我们是在说一个十分严肃的原则问题。 觎秋莎对唐宋说:我不想理你。 觎秋莎在唐宋的怀里睡着了。 唐宋把觎秋莎抱到床上,出了门。 觎秋莎是假装睡着,待唐宋出门,她也提上一个厢子,悄悄地出了门。厢子里面装的是枪。 ------------ 第五十一章 连环计 觎秋莎没有和唐宋告别就悄悄地离开了汉唐酒馆,她没有勇气告别,因为告别她就可能再也没有勇气离开。在人生艰难的时刻,爱往往是最好的依托,如果她选择这个依托,那么她就会失去前行的勇气,所以她没有和唐宋告别,也不想告别,因为此行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还会回来。自从在阿富汗亲手打死自己的爱人之后,觎秋莎知道是自己亲手毁灭了自己的爱情,并且相信自己再也不会有爱情,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与唐宋的相识,觎秋莎也判断不出是否是爱情。 那同样是阿富汗的一个明月之夜,觎秋莎和唐宋是在阿富汗的军事观察家赵寒冰的临时安保小组成员。 那也是一个明月之夜,军事观察家赵寒冰已经完成了在阿富汗的任务准备回国。在护送军事观察家赵寒冰从战地回喀布尔的路途中,他们遭遇了不明组织的袭击。 那是一个血腥的明月之夜,在与不明组织的拚杀中,安保小组的十七个成员被不明组织的狙击手射杀了十五个,车队一行人只剩下了唐宋和觎秋莎护着赵寒冰。在那个明月之夜,不明组织的狙击手隐藏在黑暗之中,为了军事观察家赵寒冰的绝对安全,他们又不敢主动攻击,就像被围猎的目标一个一个被逼向死路。当一颗子弹在月色之中飞向赵寒冰的时候,觎秋莎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赵寒冰的前面,觎秋莎他们判断出不明组织的狙击手在1500米以外,他们形成了包围圈。这种狙击步枪是美国军火商罗素家族生产的世界上最有杀伤力的狙击步枪,一旦击中,它可以把人的身体撕成碎片。死亡的血腥把月色染成了血色,他们一直躲藏在吉普车的阴暗里,可还是没有逃过狙击手的眼晴。就在子弹飞向觎秋莎的时候,唐宋的速度超过了子弹的速度,挡在了觎秋莎的面前,在唐宋把觎秋莎和赵寒冰推倒的时候,子弹擦着唐宋的肩膀飞了过去。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中央调查部行动局的人赶到了。 在那个充满死亡的月色之夜,觎秋莎喜欢上了唐宋,喜欢外了唐宋这个和他父亲一样敢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的男人。但也就是限于喜欢,一个人要从死掉的爱情中走出来重新爱上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纽约的这个夜晚,觎秋莎决意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去死,她觉得自己应该把对唐宋的喜欢一起带走。令狐若虚走了,把无尽的悲伤留给了她,她不想这样,不想把悲伤留给唐宋。所以没有辞别,她就悄悄地走了,但冰冷的泪水还是由不得自己莫明的挂在脸上。 觎秋莎知道母亲不会同意她这样的决定,可她无法说服自己,她除了是组织的人,还是母亲的女儿,如果不能和母亲一起面对死亡,那么,她同样没有勇气面对活下去。她和母亲白秋露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找不到觎望西,她们无法面对组织的质疑,其实面对质疑也没有什么,她们的人生的每一天都是面对质疑的一天,最重要的是她们无法面对觎望西是那个变节者的事实。不论生死,她们都要找到觎望西,找到一个说服她们自己的结果。 纽约军方医院戒备森严。说是军方医院,实际上是CIA的特别监狱,只不过称为医院而已。来到军方医院门口,士兵的枪对准了她,士兵对警告她说:这里是军事禁区,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觎秋莎沉着地说:我知道是军事禁区,边说边解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身上挂满的炸弹,说:现在你们可以放我进去了吗? 士兵报告说:有侵入者,身上挂满炸弹? 觎秋莎说:我身上的炸弹足够让医院变成平地,带我去见白秋露。 士兵说:这里没有什么白秋露。 觎秋莎按着炸弹的开关说:这样说来,你们是不愿意合作了? 士兵说: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觎秋莎对士兵说:把你的枪给我,然后在前面带路。 士兵边把枪递给觎秋露边说:你会后悔的,你走进去就是地狱。 觎秋露对士兵说:我知道不是天堂。 医院里面影子部队如临大敌,所有士兵的枪都指向觎秋露。 就在医院的铁门一道一道在觎秋露的身后关上的时候,赵青瓷他们来到了医院门口。 纽约军方医院戒备森严,负责安保的是中情局调来场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影子部队,这是一支没有番号的部队,专门执行国内或是世界各国见不得人的任务。可见白宫对白秋露是多么的重视。要在这些人的手中逃离,除了死,不会有另外一个结果。娜斯塔西娅和赵青瓷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叶飞飏已经等候多时了,车停下,叶飞飏堵在车门口,上了车,赵青瓷向娜斯塔西娅介绍说:我的朋友,你在前面带路,我俩随后,应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 叶飞飏和赵青瓷飞快地进行着化装,下车时,她们俩变成了金发碧眼的美国女孩。 在走向病房的走廊里,娜斯塔西娅一路都在向卫兵出示着特别通行证,但守卫的士兵还是用一种警惕和异样的眼光看着娜斯塔西娅和后边的两个陌生面孔,并对娜斯塔西娅说:怎么这样晚了还来查岗? 娜斯塔西娅说:不放心啦,中国人是什么办法都会想出来的。 兵士看着娜斯塔西娅的脸部表情,问道说:他们俩位是? 娜斯塔西娅说:哦,你看我都忘了介绍,她们是心理医生,来给病人做心理输导的,我们像是抓到了一个哑巴,什么都不说:明天转到监狱里面去,看她还能支撑多久。 这是一段遥远的旅程,看着医院里面的安保状态,要把白秋露带走显然是不可能的,还有就是还不能确定病床上的人是不是觎望西,谁知道这不是美国人设的一个陷井呢?如果是白秋露,如果不能带走的话就只有打死她。所以走到病房这段路一下子变得特别的漫长。叶飞飏一想到要亲手打死自己的教官心跳就加速,这不是对勇气的挑战,是对人心的残酷考验,所以路变得十分的漫长。 通过了病房门口两个士兵的检查,她们三人先后进了病房。 病房里面病床上的病人看不清面孔,因为她的脸部扎满了绷带,根本看不清她是谁。 赵青瓷用枪抵着娜斯塔西娅,叶飞飏往枪筒上按上消音器,走上前去,对着床上病人的心口就是连发三枪,床上睡着的人还来不及出声,就被涌出的鲜血淹没了。叶飞飏刚要撕开绷带进行目标确认,病房门在这时被推开了,叶飞飏毫不犹豫的朝进来的士兵心口就是一枪,接下来的一枪则是从另一个士兵的背心穿到了前胸。虽然枪声几乎是听不见,但守卫的士兵还是发现了异常,以风的速度向病房靠了过来。对抗是冲不出去的。赵青瓷一把扯掉了娜斯塔西娅的衣裙,娜斯塔西娅的身上除了黑色的长统丝袜和黑色的蕾丝内衣之外,就是炸弹了,刚要开枪的士兵就在这赵青瓷扯掉娜斯塔西娅衣裙的这一瞬间傻眼了,他们认识娜斯塔西娅是中情局的官员,一旦开枪,娜斯塔西娅和纽约军方医院以及包括他们都将飞向天空,所以他们只是保持一种逼近的距离,赵青瓷高声喊道,说:让出一条路来,否则我就杀掉人质。 有军官在对讲机里喊道说:有刺客入侵医院,娜斯塔西娅被绑架,是否强攻,请指示?军官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指示,对赵青瓷她们说:你们千万保持冷静,必须保证人质安全,否则你们必须死。 赵青瓷和叶飞飏根本不理会这帮杀人机器,押着娜斯塔西娅在士兵们的包围和逼近中走到了娜斯塔西娅的黑色CIA标识的警车跟前,一前一后把娜斯塔西娅夹在中间,上了CIA标识的警车,飞一样离开了纽约军方医院。影子部队的士兵们眼睁睁看着黑色的车子飞奔而去,什么办法也没有。 带着娜斯塔西娅,赵青瓷在想应该去那里?娜斯塔西娅突然对赵青瓷说:我不想你落入CIA的手中,放了我,你们走吧。我们也有人质。我知道你们无处可逃,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逃走。 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说:你刚才说什么?你们也有人质?你是说白秋露吗?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我们知道你们会对白秋露采取行动,怎么会轻易的让你们找到白秋露?就在刚才,白秋露的女儿觎秋莎已经进医院去了。你想想,是我在你们手中重要?还是白秋露,白秋露的女儿觎秋莎,以及觎望西在我们手中重要?CIA可能放弃我,可你们会放弃他们吗? 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说: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没有看见?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不用看见,看见的未必是真相,再说,你们还有很多不知道。 赵青瓷一时觉得有些惘然,仿佛他们每走一步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这是多么可怕的局势啊? 叶飞飏则一阵欣喜,因为他一直沉浸在杀死了白秋露的悲伤之中,直到现在才知道病床上的人不过是个替身。未来有多么黑暗他敢面对,但他不敢面对他杀死了自己的教官。可欣喜之余,他产生了赵青瓷一样的恐怖,他们一直行走在CIA的设计之中。 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说:你也是我可以一搏的法码? 娜斯塔西娅对赵青瓷说:没有用的,我随时都可以是CIA的一枚弃子,但白秋露他们不是。 赵青瓷无语了,因为情形真的是这样。 ------------ 第五十二章 只有风有资格听 北京。 国家安全领导小组办公楼里,唐卫东几乎是绝望了,对觎望西的劫杀两次落入CIA的圈套。不但白秋露落入了CIA的手中,连觎秋莎也落入了CIA的手中。 在唐卫东看来,整个世界就是被这一家三口人搞乱了,一个比一个不消停。 唐卫东愤怒了,把手中的斗笔掷在地上,这个春天即将过去,但就没有一个让他高兴起来的消息,从觎望西的失联开始,似乎每走一步,都在别人的设计中进行,这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明知道自己行走在阴谋之中,却什么都做不了,按着别人设计的路线,一步一步的前行,明知道是阴谋和深渊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去,这种感觉就如一只困兽,不是没有力量,而是根本不知道目标,明知道目标,却任何办法都没有。 唐卫东对秘书说:黄卫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秘书说:没有消息,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了,人都是不死不活的,那里还会有什么消息,备用系统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唐卫东对秘书说:你去告诉黄卫国,还是去死掉算了,活着有什么用? 秘书以为唐卫东说的是生气的话,就蹲下身去拾地上的毛笔。 唐卫东对秘书说:我叫你去找人你没有听见吗? 秘书对唐卫东说:首长,你还真要他死啊?你舍得吗?在世界破译行业里面想要他死掉的人真的很多呢。 唐卫东说:他活着有什么用?什么用处都没有。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秘书接起电话说:什么?黄卫国活过来了,什么活过来了?他什么时候死的?一个本来就没有死的人怎么是活过来了?首长正在生气呢。什么?他要见首长?他以为他是谁啊?好像是有奇迹发生,那里来的什么奇迹?不要有什么坏消息就阿弥陀佛了。 秘书放下电话说:医院安保小组的人说,黄卫国醒来了,还说云南的红河来了一个女孩,他一直揪住这个女孩的手,医院安保小组的人说,都吃不准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唐卫东说:走,过去看看。这坏消息听多了,也不担心再多一条坏消息。 我的父亲在阿玥的曲子“唤醒”中奇迹般地醒了过来,我的父亲黄卫国醒来就拉住阿玥的手说:你是谁? 阿玥用奕车话说:我是阿玥啊。 我的父亲黄卫国看着阿玥说:你怎么是奕车人的打扮?你怎么会说奕车话?你从那里来?你是奕车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玥说:我是子衿的爱人,你是子衿的阿爸,也就是我的阿爸,所以我就在这里了。 我的父亲黄卫国看着阿玥说:你是子衿的爱人?子衿什么时候有了爱人?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就有了爱人了呢?他还是我的孩子? 阿玥对我的父亲黄卫国用英语说:我也还只是一个女孩。 我的父亲黄卫国看着阿玥说:你还会英语?你会汉语吗? 阿玥对我的父亲黄卫国用英语说:许多国家的话我都会讲,但就是不会说汉族,也会,会一句话“我爱你”。 我的父亲黄卫国用英语自言自语地说:“你不能爱我”,这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阿玥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阿爸,我不是从天上下来的,我是奕车人,我从迤萨来。阿爸,你怎么也知道我们奕车?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我怎么就成了你的阿爸呢?迤萨,这就对了,你怎么知道“唤醒”。 阿玥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这很奇怪吗?我们所有奕车人都会啊?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这就对了,所有的普遍性是最为独特的特殊性。 阿玥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阿爸的话阿玥一句都听不懂,什么普遍性和特殊性?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你没有必要懂,所有人都不会懂。 阿玥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阿爸,你还握着我的手,痛。 我的父亲黄卫国放开阿玥的手说:哦哦哦,我可以放开你的手,但你只能在这里,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阿玥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我什么地方都不去啊,就是来看阿爸你的,子衿,阿妈和外婆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的父亲黄卫国放开阿玥的手时,唐卫东走了进来看见,说:疯也要疯得有点德行,你看你这样子,拉住人家一个小女孩的手做什么? 我的父亲黄卫国刚放开阿玥的手,马上拉住唐卫东的手说:找到了,找到了,备用系统可能马上就打开了。 唐卫东说:我不要可能,可能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不可能就是因为可能。你马上派人把这个女孩保护起来。 唐卫东对我的父亲说:有这样跟领导说话的吗?你凭什么指挥我? 我的父亲威胁地对唐卫说:你还想让我打开备用系统吗? 唐卫东对我的父亲说:我已经对你失望了,多长时间了啊?你知道在你不死不活的这个时间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吗?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唐卫国说:每一次绝望都是一次希望的开始,这一次也不例外。 唐卫国对秘书说:把这个小女孩先带出去吧。 秘书将阿玥带走后,黄卫国拉着唐卫东的手说:我们到球场中心去,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两个的谈话只有路过的风有资格旁听。 唐卫东跟着黄卫国来到了医院球场中心,任何监控都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在球场中心站定,唐卫东对黄卫国说:可以说了吧?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唐卫东说:备用系统分为符号和声调两个系统,符号由奇门遁甲即时组局并作为密码对应,奇门遁甲总的为4080局,每局根据不同的时间而发生无穷变化。声调控制由多种语言即时组合传达任务,除了接和收双方,任何人无法破译。备用系统的秘密之处就是它是完全变化和运动的,所以第三者无法归纳和总结它的存在规律,它的无规律就是规律,但这种无规律就让第三者无法识别,更不要说破译。被派遣的人也是按易经的阴阳进行组合,互为执行者和监督者,阴阳相连,又彼此隔离。即互相监督,又能共进退,但彼此都不认识。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唐卫东说: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这不重要,我要知道的是你能不能打开备用系统?如果能,那是什么时候?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现在不能? 唐卫东说:那么,“能”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要这个星球都没有了,你才发现备用系统的秘密?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不知道。 唐卫东对我的父亲说:你去死吧?转身就离开。边走边说:你只适合去死。你不配是黄子星的儿子。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是黄克星的儿子。天都垮下来了,你却什么都做不了,不死不活的,醒来了,跟疯子还是没有什么区别。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着唐卫东的背影说:你离开会后悔的。 ------------ 第五十三章 没有办法的残酷和无耻 从零军区医院到中央调查部的电讯局,我的父亲黄卫国一直拉着阿玥的手,好像害怕一放手就不见阿玥。 走进电讯局,我的父亲黄卫国对办公室里正在值班的满屋子的人说:你们出去,全部出去,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并对安保小组的人说:马上对电讯局进行戒严,除了唐卫东,不准任何人靠近。 赵寒冰得到消息的急冲冲赶来说:我也不行吗?看来你疯得还不够。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不。除了唐卫东,我什么人都不相信。 赵寒冰说:你有没有搞错?我是中央调查部的部长。连我你都不相信,你为什么就可以相信唐卫东?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我也不相信唐卫东,我是让你们来等待我的验证,备用系统的开启只能由一个人知道。 赵寒冰看着阿玥说:你手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她不是人,她是钥匙。 赵寒冰还是宁愿相信我的父亲黄卫国是完全的疯掉了,问安保小组的人说:那里来的长腿女孩?你们自己想办法,把黄局长弄回医院去。 这时,唐卫东赶了过来。问赵寒冰说:怎么回事? 赵寒冰看着我的父亲黄卫国说:还用我说吗?你看都疯成什么样子了?唉。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唐卫东和赵寒冰说:你们俩个给我看门,并传令下去,今天,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 唐卫东说:好,我们看门,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的父亲黄卫国拉着阿玥进了密室,对阿玥说:孩子,我让你开始你就开始,你只要把刚才你唱过的曲子重复一遍就可以了。 阿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地说:嗯。 我的父亲黄卫国打开了波段传输系统,对阿玥说:孩子,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阿玥唱了起来: 春风唤醒万物 爱唤醒死亡 信仰唤醒良知 你唤醒我 阿玥唱完后,安静地坐着。 阿玥不知道她的声音通过波段传输系统传遍了整个世界,就如风吹过了人类居住的这个星球。 我的父亲黄卫国也安静地坐着,他在等待,但是自动接收系统没有任何的反映。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接收系统没有任何的讯号,我的父亲黄卫国在焦急的等待中开始由失望到绝望,开始否定自己又错了。 这时,自动接收系统突然响起了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就如一声惊雷,让我的父亲黄卫国惊叫了一声,在狂喜之余他又失望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声音表达的内容是什么。 此时,阿玥说:坐标,华盛顿,023,状态,苏醒。坐标,东京,911,状态,苏醒。坐标,伦敦,050,状态,苏醒------ 我的父亲问道说:这些声音到底是什么语言? 阿玥说:奕车方言,并且是古老的奕车方言,早就没有人用了,奕车人自己也不用了。 自动接收系统把声音转变成波段,打字机上的纸已经掉到了地上。 我的父亲黄卫国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唐卫东和赵寒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报告首长,备用系统已经开启。并请首长下令,马上对这个女孩进行隔离,必须保证她的绝对安全,建议安保级别为最高级别。 赵寒冰打了一个电话,总参二局行动局的军人走进来换下了调查部的值勤人员。 唐卫东一拳打在我父亲黄卫国的胸上说:这是一个最好的夜晚,我要给你请示最高荣誉的勋章。 我的父亲黄卫国居然哭了起来,说:你不会逼我死了,勋章就不要了。只是这女孩怎么办?她是子衿的恋人。 唐卫东说:先忙了今夜再说。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否则,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唐卫东。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赵寒冰说:赵部长,请你指示,马上启动对这个女孩的所有一切进行调查。我们要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阿玥这时走过来说:我不管你们的事了,我要找子衿。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你现在什么人都不能找了,我告诉进你,我们这个单位叫做中央调查部,也叫“零”信厢,你进入零就是知道了国家的秘密,从你进入零开始,你不再属于你自己。像你这样懂得多国语言的人很少,不论你是否为我们工作,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见到子衿。你是我们系统的一把钥匙,我们组织需要你,确切地说,国家需要你。你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钥匙。并且从你现在做的事情来看,我能看到你对国家的忠诚,至少现在是这样。所以,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仍然,你已经是零的人。 阿玥说:我不想成为你们的人,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什么组织和系统。还有,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你们的人,我是子衿的人。我也不是什么钥匙,我是人。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现在不行。至于说家里人,我和你阿姨、子衿的外婆、还有黄子衿都是你的家人,迤萨那边你是可以去的,但不是现在。组织上会以合适的方式告诉你家里人,你是在为国家工作。 阿玥说:那我现在做什么?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休息。等待你的将会是一个个不眠之夜。 阿玥说:“我想他。”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我理解你,孩子。但当你的爱情与国家相遇的时候,国家才是你的选择。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你一旦加入我们的工作,你除了保守国家秘密之外,你本身的存在也将成为秘密。从你加入开始,你就不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国家。 阿玥看着我父亲黄卫国说:要是再也见不到他怎么办?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爱情当然是重要的。没有爱情的人类还会是什么人类?但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你可能许多人会死去,也因为你我们的国家会遭遇无法估量的威胁。 阿玥说: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重要的人。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我不这样看。你认为自己不重要,但缺少你,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你决定了吗?每拖延一秒钟,我们国家的损失就会加倍的扩大。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必须作出决定。 阿玥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孩子,你不要这样快的作出决定。我们给你时间。 我的父亲黄卫国还有一句话没有对阿玥说:也说不出口,那就是,不管阿玥是什么样的决定,阿玥都不可能离开零单位。 阿玥说:你是子衿的阿爸,就是我的阿爸,不用给我时间,我管不了你们的事,我只要子衿。 我的父亲黄卫国打开录像机,播放了两条新闻,一条是中国科学家杨子庚先生在美国被逮捕的新闻,一条是中国环球航空公司C160航班失联的新闻。放完新闻后,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你知道飞机上的323名乘客中有些什么样的人吗?你不知道,我告诉你,飞机上有一个叫做顾墨的中国科学家,这个科学家是我们用命营救回来的科学家,但是他不见了。 阿玥说:这些事和我有关系吗?我都不认识他们。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我也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对我们的国家十分的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呢?只要他们活着,我可以去承受他们遇到的一切。 阿玥说:阿玥还是不明白,这跟阿玥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他们难过,但我也帮不了他们。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就是因为你能帮助他们,而且还能做很多,所以我们才希望你加入我们。 听了我的父亲黄卫国的话,阿玥开始动摇了。 我的父亲黄卫国看出了阿玥的动摇。一个军人走过来,拿了一份材料给我的父亲黄卫国,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我们对你的情况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包括你和子衿在红河相遇相爱的一切细节,你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一个你相爱的人,那么,当国家和这个人相比的时候,你说是这个人重要还是你的国家重要? 阿玥还是固执地说:子衿是我的,但国家不是我的。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国家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比如说有人来进攻我们的国家,你说:是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同时受到伤害? 阿玥说:没有子衿,我就没有了意义。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即便你不加入我们,你们也是不会有结果的。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因为救子衿,而使脑部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并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一个细节医生并没有告诉你,因为你的脑部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所以留下了后遗症。 阿玥焦急地说:什么后遗症?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就是说:可能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后,你就不认识子衿了。这个结果,医生告诉过子衿。 阿玥说:子衿没有说过呀。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因为爱你,所以他不愿告诉你,就是有一天你真的不再认识他,他也无所谓。他回答医生说,只要他认识你就够了。 阿玥说:子衿真好。不过,如果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我都不认识他了,他仍然会爱着我。说着,哭了起来。说:面对一个不认识他的人,他将怎样生活呢?如果是那样,我不是太自私了吗?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这不是重点,如果不是遇到国家的难题需要你,我不会阻拦你们。 阿玥突然坚定地说:阿爸,我答应你,我愿意加入你们,子衿应该有更好的生活,遇到比我好的人。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这对你不公平,但你的面前的这道选择题只能是单选而不是多项选择。如果你选择子衿,那么,你就是选择慢慢的可能就不认识他了。如果你选择为我们工作,那么你的存在价值将是无法估量的。 阿玥说:我不在乎我的价值,我只在乎子衿是否有幸福的生活,我决定了,放弃子衿。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那么,那么,你与子衿相见的时候,你就装作不再认识他,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不会感到突然。 阿玥说:行,就这样决定。 这天晚上,我的父亲黄卫国突然觉得他就是世界上那个最残酷的人,最无耻的人 ------------ 第五十四章 对魔鬼的封印 中央调查部赵寒冰部长的办公室。 唐卫东问黄卫国,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女孩子就是备用系统的钥匙? 我的父亲黄卫国看了看赵寒冰说:或许真的是天祐我族吧,你们不是找来赵老爷子回忆那些我的黄克星的那些陈年往事吗? 赵寒冰说:对呀,我们是希望那些陈年往事能唤醒你,因为你一直纠緾那些云南、红河、迤萨、奕车,虽然不知道你的思想,但卫东同志和我都相信你表达出来的这些信息和符号一定是有所指向的,不过我们还是失望了,因为老爷子讲的那些陈年往事的时候,你并没有活过来。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什么没有活过来,我本来就没有死,怎么是没有活过来? 唐卫东说:咱们不争论这个了,你就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女孩是开启备用系统钥匙的?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其实我也并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吗?赵老爷子在讲述黄克星那些陈年往事的时候,讲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战争暴发后,日军迅速进占东南亚各国,云南瞬间就变成了战争的前沿,日军一脚跨进云南,重庆就在咫尺。日军的意图是阻断中国的一切外援,以达到侵略的目的。东南亚成了秘密战争的重要战场。黄克星在迤萨的群山之上设立了电台,迤萨群山之上的这个秘密基地成为了东南亚情报交汇的据点。跟随迤萨的马帮,一个以东南亚为核心遍布世界的情报网络建立了起来。 不要说秘密工作,能在东南亚的这些群山深谷中活下来也是一种幸运。 迤萨位于云贵高原哀牢山余脉的残留地段。迤萨的马帮商人经过400年的努力,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每个大宅院里都有秘密的藏金的地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的爷爷黄克星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实的存在。当土司的女儿阿米打开地窖时,我的爷爷看见了地窖里的黄鱼(金条),对阿米说:“阿米,你想好了吗?这可是你们几代人的努力。” 阿米对我的爷爷说:“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钱还有何用?这些天都有鬼子特务在迤萨转悠,被鬼子抢去了,他们还买枪来杀我们。国家都亡了,那天死都不知道,钱有何用啊?” 我的爷爷对阿米说:“这些钱足够你们举家迁到国外去生活了。” 阿米说:“怎么走啊?我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我的父亲母亲咋办?再说,现在东南亚各国全是日本鬼子,到欧州各国吧,太远,一走恐怕就有家难回了。现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点道理我阿米还是懂的。 我的爷爷握住阿米的手说:“啥道理你都讲了,谢谢你。” 阿米对我的爷爷说:“有你这样的人,国家定不会亡。我还知道你领的缅甸帮都是共产党。” 我的爷爷对阿米说:“谢谢你信任我。个旧的爆炸案和迤萨的爆炸案都是日本人干的,他们在拚命的抢夺我们的财富,没有钱,他们打不起这场战争。” 阿米对我的爷爷说:“我也有所耳闻,我也知道个旧的滇云锡业股份公司也是你们的据点。” 我的爷爷对阿米说:“灭掉小日本需要钱啊,我们有的战士连鞋都穿不上,还有枪支、药材等等都需要钱。日本人想尽快结束战争,我们则是想以持久战拖死它。但战争每坚持一天就需要一天的钱,人民的支持才是打赢这场战争的根本。” 阿米说:“我会说服一些老板把他们的钱拿出来,即便不拿出来也要尽快转移掉,不能留给日本人。 我的爷爷附合阿米说:“对,千万不能留给日本人。” 从看见阿米家的地窖,我的爷爷终于相信关于迤萨地下是一个黄金之城的传说其实并不是传说,如果每个地窖里的黄金加起来,那不是黄金之城是什么?这些黄金是迤萨马帮四百年积累的财富啊。 阿米看着我的爷爷黄克星说:我喜欢你。 我的爷爷黄克星对阿米说:阿米,我这次去缅甸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 阿米坚定是说:我不管。 秋天的1942年,阿米的越南马帮和我爷爷的缅甸马帮的骡马驮着隐藏的黄金走着同一条线路,向越南进发,此行的目的地是越南西贡。这次西贡之行目的,主要是把用于备用系统的延安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同志转移出去,以及把将来革命需要的黄金储备转移出去。 我的爷爷和阿米穿着西贡定制的西服,足蹬长马靴,挎着冲锋枪,从迤萨出发了。延安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同志化装成当地的少数民族,队伍中有奕车人、哈尼族人、彝人,有的管钱、有的管吃、有的护卫、有的管物、有的是帮工。两帮人合起来四五百人走在山路上形成了一个长长的队伍。各个民族都穿着自己的服饰,从远处看就是穿红挂绿,万紫千红。由于是战争状态,加之此行太过重要,在阿米的说服下,迤萨的商人都拿出了地窖里的黄金支持抗战。所以,这次远行,所有人都配了枪。 马帮行至中越过境,是1942年秋天的一个黄昏,马帮遭到了一个马队的堵截,马队的人全部衣著国军的军装,清一色配备德式冲锋枪,不分清红皂白就向马帮发起攻击,马帮的人还没有反映过来就如秋叶般纷纷落下,鲜血的腥味在密林中弥漫,无比美丽的黄昏瞬间充满杀气。我的爷爷和阿米意识到这一定是有预谋的截杀。手雷雨一样的从天空中落下,爆炸声中是马的嚎叫和死亡的哀鸣。密林的树枝上挂着残肢断腿。我爷爷黄克星的缅甸马帮都是经过训练的有实战经验的战士,我的爷爷一面跟阿米商量对敌人进行包围,一面组织殂击步枪对敌人进行射杀。激战进行到深夜,密林终于平静下来,敌人除一人逃跑外,其余三十多人都被射伤躺在密林里,我的爷爷和阿米发现这些人的左背上都有一朵鲜艳的梅花,我的爷爷知道了这些人是假扮国军的日本人。在审问中,这些人坦白他们是日本影佐机关行动科的人,这个叫做秋子的日本女人还嚣张地说:“如果你们杀死我们,那你们就招惹大祸了”。 阿米一脚踢在她的头上说:“你们都打进家门来了,还有什么更大的祸?阿米对我的爷爷说:“杀了他们?” 秋子说:“我们愿意投降。” 我的爷爷说:“投降?你们不是帝国的战士,视死如归吗?怎么能投降呢?你看见那些挂在树上被你们炸死的中国人吗?” 秋子说:“我的家里还有母亲,还有妹妹。” 我的爷爷冷酷地对阿米说:“叫兄弟们挖一大坑,把他们全部活埋。” 秋子说:“你们不能这样做?” 阿米对秋子又是一脚,愤怒地说:“操你妈的国际法,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我们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吗?” 秋子坚持说:“我们已经投降。” 阿米说:“投降?你去投胎做畜牲吧。活埋你们是对魔鬼的封印。不让你们在世上横行霸道。阿米又对大家说:弟兄们,跟强盗讲什么仁义?以后凡是逮住日本人,不准他们投降,他们屠了我们一个又一个的城,毁了我们一个又一个的村子,反过来跟我们说投降,我们不要投降,凡是日本人,一律活埋。活埋他们是对魔鬼的封印。” 这天晚上,阿米一直颤抖,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如何向他们的父母兄弟交待? 我的爷爷不知道如何安慰阿米,他见过太多的残酷了,而眼前这一切,仅仅只是无数残酷里的一个小小的片段。 躲在密林深处的川岛芳子不敢发出一点声息,她感到那些泼向大坑的土像是泼向她的身上,南京大屠杀,屠杀长沙,屠杀武汉,轰炸重庆、轰炸上海,日本欠下的血债已经是罄竹难书了,这一切都会被索回的,或许眼前的这个活埋只是惩治魔鬼的一个小小的开始。战争可以毁灭一切,可以灭绝人性,但战争无法战胜天道,什么是天道?天道是真正的正义。川岛芳子以为她的复国就是正义,这时她感到了恐惧。正义不是谁说正义就是正义。这次活埋是一个民族的以血还血,有什么不对呢?深深的恐惧让川岛芳子流出害怕的冷汗。她发誓可以为帝国而死,她是死士,但她还是感到了源于内心的恐惧。那些土虽然没有泼向她的身体,但泼进了她的灵魂。 这次行动,川岛芳子是唯一一个逃掉的人,其它所有的日本特务都死在了这片中越边境的密林里,这次行动我的爷爷不让日本人留下一个活口还有一个原因没有告诉阿米,那就是备用系统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日本人知道了备用系统的存在,所以他们只有死才能让他们永远闭嘴。 唐卫东不耐烦了,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你讲重点好不好,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你又重新叙述一次有什么意义?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当然有,在这次行动中,赵老爷子讲了,阿米一直唱一支曲子,这支曲子就是我们听见阿玥唱的“唤醒”。在黄克星留下的所有资料中,他向我们表达的实际上是一个弥天大谎。 唐卫东说:什么弥天大谎? ------------ 第五十五章 漂浮在天空的钥匙 唐卫东问我的父亲黄卫国说:黄老前辈到底撒了一个什么弥天大谎?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在抗日战争期间,因为我们内部出了变节者,所以导致C不幸落入到日军特务机关的手中,虽然C是绝对忠诚的,但还是引起了我的父亲的恐慌,因为人终究是人,C能保证绝对忠诚,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也能做到绝对忠诚吗?任何一个漏洞都可能给备用系统造成灾难性的毁灭,所以在那段时间,黄克星一直纠结于怎样才能做到不论发生怎样的情况,都不至于导致备用系统的泄密而崩溃。 黄克星那段时间想到的唯一的事情如何做到为备用系统加密。 黄克星那段时间整天陷入一种莫明的极度恐慌,不是他不相信和信任C,而是担心日军特务机关的手段,从性别上来看,C终究只是一个弱女子,不论她自身如何的强大,她面对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日军特务机关。对于C这样的革命者来说,酷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日军特务机关灭绝人性的手段,他们已经发明了一种致幻的药液,这种药液能让人在诱惑的状态下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这样的手段跟忠诚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而C又是备用系统的核心人物,一旦她开口,那么,备用系统就不会再有什么秘密。 所以,所以在那个夜晚,黄克星以天皇密使身份和C见面的时候,C就对黄克星说:亲爱的,你还是赶紧杀了我吧,要不,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你知道他们已经发明了致幻药液,没有办法,这跟坚强和忠诚都没有关系,所以,我怀疑被他们逮捕的同志或许并没有变节,而是在特务机关手段的诱惑下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因此,你必需杀了我,否则,我会是下一个变节者。C温柔地看着黄克星说:我知道,你冒着风险来见我,一定是带来了毒药。 黄克星说:是的,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我还是做不到你死在我的手中。 C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说:那么,你是要我死在日本人的手中吗?你忘了我们的纪律吗?我们首先是同志,然后才是爱人。你以为我是木头,不懂你的心吗?在信仰和忠诚之前,我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我会不明白你的爱吗?因此,你即使不向我表白,我也会向你表白了。我十分愿意死在你的手里,死在你的手里,我会觉得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因为,我是死在我爱的人手里。 黄克星将毒药递给C之后,深情地看了C一眼,转身走了。 那一夜从郊外回到居住的屋里,黄克星依然被绝望笼罩,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落入日军特务机关的手中呢?所以,黄克星自己开始不信任自己设计的备用系统加密方法。黄克星开始自以为自己设计的加密方法天衣无缝,自信到相信除了自己,世界上没有人能破译备用系统的秘密。因为,备用系统的打开方法是应用了奇门遁甲的动态方法,一阴一阳,因时而变,就是说即便有人落入敌手,那他知道的也就是方法的一半,没有另一半,那么,敌手就是完全知道了方法的一半,还是等于什么都不知道,只有阴码和阳码完全的叠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方法,这就避免了即使有人落入敌人手中,他永远只知道秘密的一半,并且这个备用系统的加密方法不是固定的,而是变化的,每一个时间点不一样,方法也不一样,就是敌人知道了一阴一阳完整的方法,还是无法打开备用系统,因为方法只是一个形式,而时间才是核心。黄克星以为这方法是世界上唯一完美的加密方法,完美到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设计出如此复杂的方法。可自从C出事后,黄克星动摇了,因为,世上的事物永远有正反两个面,你发现了事物的一面,那么,总有人能找出事物的另一面,也就是有矛必有盾。所以,那段时间,黄克星开始怀疑自己,甚至怀疑一切。直到到了红河的迤萨之后,在阿米的启发下,黄克星想到了多声部音乐的波段,如果把打开备用系统的方法设计成一种动态的方法呢?那就是化繁就简,把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方法变成了一种简单到极致的方法,这种方法就是多声部曲子“唤醒”。 我的父亲黄卫国继续说:在他留下的纸片中,我看到了一把漂浮在空中的钥匙,打开备用系统的动态的钥匙,如果找不到这把漂浮在空中的钥匙,那么备用系统将是世界永恒的秘密,没有人能够打开。 赵寒冰说:那你是怎么抓到这把钥匙的呢?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想象。凡是有规律可循的秘密都不算是秘密,真正的秘密都是没有规律的,我们的工作就是在规律中打破规律,就是这种无规律,让想象无法抵达。 唐卫东说:看来你这个电讯局局长还是称职的。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唐卫东说:在这个位子上没有人是称职的,这一次猜着了,并不能保证下一次就能猜到。这一次不是你的苦苦相逼,或许备用系统永远都不会被打开。 唐卫东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不是我逼你,不管你的父亲的生死,我不相信他会留下一个让我们打不开的备用系统。唐卫东转身对赵寒冰说,从今夜起,我们不再是瞎子了,但关于备用系统开启的事情必须严守秘密,谁走漏了风声就抓谁,另外,从今夜起系统恢复正常状态,但所有指令信息由备用系统发送。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唐卫东说:现在我担心的是阿玥这孩子,她刚开始和子衿的爱情,却要作出她本心并不愿意的选择。 唐卫东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个人的感情和国家的安全相比那什么都不算,这个什么阿玥的奕车什么的女孩出现在我们面前就说明她生来就是有使命的人。 赵寒冰对唐卫东说:你这话不象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说的话。 唐卫东对赵寒冰说:咱们现在不讲什么唯物唯心,咱们讲现实。我也不反对这个奕车女孩和子衿的感情,只是先应付过这一段再说吧。个人必须服从组织,感情当然也必须服从国家。什么组织原则那些话我也不讲了,我相信卫国同志,空中漂浮的钥匙你都能找到,我相信子衿和这个阿玥什么的感情问题你也能处理好。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唐卫东说:做领导就是好,什么都可以推给下级。 唐卫东对我的父亲说:虽说你是有功勋的英雄,但也不能这样跟领导说话哈。算了,我好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不跟卫国同志计较,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 第五十六章 绝情:我不认识你 1983年的春天,当我和我的母亲以及我的外婆回到医院的时候,我父亲黄卫国的病房里空无一人,我们问值班的医生,说:病房里的病人呢? 值班医生回答说:不知道,这个病房里有病人吗? 这个回答要把人气死,仿佛这个病房和病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但在零军区医院这没有什么奇怪。自从发生我的父亲黄卫国被谋杀死未成的事件后,我的父亲的安保工作就由总参二局行动局的人负责接管,除了专门的医疗小组之外,其它医生根本不知道这个病房里住着的病人是什么人。所以值班医生不知道我父亲的存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直觉告诉我的母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母亲打唐卫东的电话,打不通。我的母亲又打赵寒冰的电话,还是打不通。职业习惯告诉我的母亲,除了等待,没有其它什么别的办法。该让知道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我们。我的母亲对我和我的外婆说:咱们就耐心地等吧,自然会有人来找我们。我的母亲看着我和我的外婆尽量地保持了一种心若止水的平静,其实我看得出母亲平静的脸后面隐藏的焦虑。 我的外婆抱怨地说:我就受不了这种神神秘秘的事情。 我的母亲看着我的外婆安慰地说:妈妈,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我的外婆说:不会有事情?这叫不会有事情吗?人到那里去了都不知道,还说不会有什么事情,真是自己骗自己。黄卫国有什么事情我不管,我也管不了。可阿玥呢?阿玥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见了,这算是什么事啊? 我的母亲对外婆说:妈,你不要添乱了好不好,我心里正烦着呢。 我真的很担心阿玥,父亲这样的人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是我的担心有用的。可怎么会牵扯到阿玥呢?可看着母亲失魂的样子,我不好再说什么。就如母亲所说,除了等待,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值班医生对我的母亲说:你们还是先回家吧。 我的母亲对值班医生说:不用,我们再等等。 我看得出母亲在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难道是我的父亲发生了什么更为严重的意外?可阿玥呢?这一切跟这个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呢?怎么连这个女孩子也不见了?我的母亲的脑子里涌现了一个接一个的猜想,接着又一个接一个的否定了。 就这样,我们在平静的焦虑中等待着消息。 我对外婆说:外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外婆固执地说:那怎么行?我见不到阿玥我不回去。 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天亮了。 这时,一个军人向我们走来,立正敬礼说:请问是黄局长的家属吗? 我的母亲对军人说:对对对,我们是。 军人说:首长派我来接你们过去。 我的母亲焦急地说:是卫国不行了吗? 军人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说:不知道,我只是执行命令。 我的母亲对军人说:那我们这是要去那里? 军人的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说:你们跟我来便是。 我们跟着军人,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来到了零军区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我的母亲站住了,我看到了母亲脸上绝望的表情,母亲一定是猜到了父亲不行了,两个首长的电话都打不通,现在一来就来到重症监护室,那还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呢?看着母亲的绝望的表情,我的心很痛,我知道母亲担心什么,而我的心也和母亲一样,坚强的外婆却无声地哭了起来。 可当走在前面的军人推开门时,我们都傻了。我们看到我的父亲黄卫国跟任何一个健康的人一样,而躺在在病床上的却是阿玥。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我们说:这是那里来的孩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出去的时候,我还看见她在唱歌,突然间就倒在了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爸爸,刚才你不是还躺在病床上吗?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我说:我又没什么病,只不过是想你了,现在你回来了,我的病自然也就没有了。 我的母亲和我的外婆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迷惑地看着对方,又看看我的父亲,同时对我的父亲说:平安是福,没事就好。 我怀疑地看着父亲说:爸爸,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我说:医生刚才说,他们跟这个孩子作了一个检查,好像是说这个孩子似乎是头部有什么问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阿玥看着我,眼晴空空的,好像我们从来就不认识。想起在迤萨的时候医生曾经对我说过,“或许有一天她就不认识你了。”难道这一天这么快的就来了。 我阿玥说:你认识我吗? 阿玥对我说: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我对阿玥说:我是子衿,黄子衿。 阿玥对我说:我不认识你。 我对阿玥说:你知道你是谁吗? 阿玥对我说: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对阿玥说:你是阿玥呀。 阿玥对我说:阿玥是谁? 在迤萨的时候,医生是告诉过我,说阿玥可能会慢慢的不认识我,是说慢慢的不认识我,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这个样子了?我对阿玥说: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只要我认识你就可以了。 阿玥重复我的话说: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只要我认识你就可以了。 我对阿玥说:你认识我吗? 阿玥还是重复我的话说:你认识我吗? 我没有料到阿玥的病会复发得如此迅速。我对爸爸妈妈,以及外婆说:你们回家吧,我在这里陪陪她,明天再请医生作一个全面的检查,看医生怎么说。 站在旁边的唐卫东说:我是来看卫国的,既然卫国的病情恢复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你们一家人团聚,我还有事,先走了。 站在唐卫东旁边的赵寒冰也说:卫国的身体既然恢复了,我也就放心了,我也得先走了。赵寒冰走到门口站住转身说:这女孩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了呢?卫国,我也通知医院,让最好的医生为她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唐卫国和赵寒冰走之后,阿玥突然一声哭了起来,说:我要回家。 外婆也跟着阿玥哭,抱着阿玥说:孩子,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就这样了呢? 阿玥推开外婆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外婆说:我是外婆呀。外婆亮出手腕上的手镯对阿玥说:孩子,我是你外婆啊,你看,这还是你送给外婆的手镯,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阿玥坚决地推开外婆说:我不认识你,我没有外婆,我要回家。 对于阿玥的这个样子,我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这一来得这样快,来得这样突然。 阿玥可以什么人都不认识,但不能不认识我呀。我看着阿玥说:阿玥,我是子衿呀,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呢? 阿玥看着我说:你是什么子衿?我不认识你。 我看着阿玥看我的眼晴充满了爱意,充满了柔情,可她却说不认识我。 阿玥拉过我的手,握在她的手心,对我说:我认识你,你是我的哥哥------阿索,哥哥,你带我回家吧,我们离开这里。 我的父亲母亲和外婆离开了病房,病房里就人剩下了阿玥和我,这是一个绝望而黑暗的夜晚,阿玥不放我的手,好象害怕放开我的手再也见不到我,我看着她的眼里一直流着泪水。 第二天,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脑部深度损伤,医生说:像这种病症,失去记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能活着已经是最好的意外了。 阿玥还是不放我的手,拉着我的手说:哥哥,带我回家吧,我们离开这里。 我的父亲黄卫国对我说:子衿,看来也只有这样了,通知他的家人吧。 我对我的父亲黄卫国说:不行,我必须陪着阿玥,我不能丢下她。 外婆对我说:子衿,外婆支持你,相爱不后悔。 我的母亲对外婆说:妈,你这是在毁掉你的孙子。 外婆对我的母亲说:怎么是毁掉呢?世上还有什么比爱更重要的事情呢? 我的母亲对外婆说:妈妈,我不是要拆散他们,你说现在这种情形合适吗?阿玥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怎么生活一辈子? 外婆固执地说:我不管他们生活多久,也不管他们怎样生活,只要他们相爱就行。 我的母亲对外婆说:妈妈,你怎么还这样幼稚? 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阿玥坐在一旁,就像我们争论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阿索出现在我我们面前,我说:是谁通知阿索的?阿索怎么知道阿玥的事情? 我的父亲黄卫国说:是我通知的,我们得面对现实。 阿索对我说:大兄弟,我是来带阿玥回去的。 阿索对阿玥说:妹妹,哥哥带你回家。 阿玥对阿索说:你是谁?你是谁的哥哥?我不认识你? 阿索对阿玥说:我是你哥哥呀。 阿玥拉着我的手对阿索说:你不是我哥哥,这个人才是我哥哥。 阿索哭了起来,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于我来说,一切的悲伤都在阿玥的离开结束,也在阿玥的离开时开始。 阿玥终究还是被阿索带走了。 就这样,阿玥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仿佛我们从来不曾认识,仿佛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阿玥。但怎么可能?阿玥的温暖分明还在我的手上,还在我的心里,在我漫长的生活中,我曾经试图把阿玥彻底的忘掉,但是我没有做到,因为,她已经变成血液流淌在我的身体里。 我不知道是我的父亲欺骗了我,当我看着阿索带着阿玥上了火车,我离开了北京西火车站,我的父亲和中央调查部的人就把阿索和阿玥一起带上了北京吉普车,飞一样的离开了火车站。 那天晚上,阿玥对我的父亲说:阿爸,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我的父亲说:当然可以,孩子,我对不起你。 阿玥对我的父亲说:可以带我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吗? 我的父亲说:当然可以,但我必须请示,中央调查部专门为你配备了一个安保小组,你不论到那里都必须首长批准。 那天晚上,在安保小组的重重护卫下,我的父亲把阿玥带到了香山的墓园。我的父亲黄卫国对阿玥说: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阿玥大哭了起来,对着空旷的墓园,凄厉地喊道说:黄子衿,子衿,我爱你,永远。 ------------ 第五十七章 进攻 中情局秘密监狱。 CIA标识的警车离开了纽约军方医院,这时纽约的天空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赵青瓷把车开得飞快,叶飞飏的枪逼着娜斯塔西娅,雨的凉意透进了警车,没有了衣裙的娜斯塔西娅双手抱在胸前,倦缩在一起,娜斯塔西娅对叶飞飏说: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现在可以放过我的吧? 叶飞飏说:我们去雷克岛监狱。 娜斯塔西娅说:你说什么?去雷克岛监狱?你们俩个人? 叶飞飏说:不是,是我们三个人。 娜斯塔西娅说:你们开什么玩笑?我可以告诉你们,监狱那边正在等着你们去,还担心你们不会去呢,你们真以为CIA和影子部队的枪是纸做的吗? 叶飞飏说:我们没有选择,知道吗?是地狱我们也得去。 娜斯塔西娅说:明摆着是一个圈套,你们也要去? 叶飞飏说:是的,我们必须去。 娜斯塔西娅说:你们简直就是疯子,觎望西一家这么重要的人,美国会让你们劫走吗?你们要明白,这里是美国。 叶飞飏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 娜斯塔西娅说:那么你们俩个去送命,不要搭上我,你们说话得讲信用?我已经帮过你们了。 叶飞飏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做“送佛送到天”,你不跟我们在一起,这戏怎么会有味道呢? 娜斯塔西娅牙齿咬得紧紧的,其实她真的害怕这俩个中国人放弃去雷克岛,这也算是中国的激将法吧,就凭这俩个人,他们即便长得有翅膀也不可能从雷克岛全身而退的。如果能够抓住这俩个人,即便不能升职,也能多少挽回一点点面子。要是传出去,堂堂中情局的王牌娜斯塔西娅被两个中国人轻易就拿下了,那么将来在中情局还怎么混呢?纽约军方医院能让他们进出而放弃追击,中情局只是把纽约军方医院当做一个诱饵。影子部队不会因为一个娜斯塔西娅就把中国特工放走的。 赵青瓷开着车,心里却是混乱一团,因为还来不及打开绑带确认打死的病人到底是不是觎望西,因此心里说不出来是悲伤还是不应该悲伤。 叶飞飏的心情出说不出一个味道来,如果刚才打死的病床上的人是白秋露,那么自己就是杀手,如果不是白秋露,就等于任务没有完成。那么,在雷克岛会遇到什么呢?雷克岛会不会是又一个圈套? 警车逼近雷克岛监狱,赵青瓷和叶飞飏除了勇气,什么都没有。 雷克岛监狱正张着大网等待着她们。 警车在监狱门口停下,她们不知道有多少支黑洞洞的枪对着她们。 命悬一线。 娜斯塔西娅对着值勤的士兵说:CIA,把门打开,紧急任务。 士兵说:证件。 他们一步一步逼近监狱大门,士兵吼道说:停下,不然就开枪了。 他们只得停了下来,娜斯塔西娅把证件丢了过去。 士兵核实无误,把监狱大门打开了,接下来是一道一道的门打开,又是一道一道的门关上,金属门的声音清脆又刺耳,赵青瓷和叶飞飏看见一道接一道的门从身后关上,感觉每一步都在走向地狱的最后一层,不要说人冲出去,变成蚊子飞出去的概率也等于零,只能是视死如归了。影子部队把监狱围成了铁桶,他们带走人的可能性一点都没有。 娜斯塔西娅的脚步在一个牢房的门口停了下来,但牢房里面始终只有一个人的背影,看看眼下的情形,不要说带走一个人,她们要走出去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 叶飞飏对赵青瓷说:开枪。 赵青瓷对叶飞飏说:只有这样了,赵青瓷也只有对着房间里面的背影一阵扫射,直到看到背影但现在地上。 枪声一响,监狱里面的灯全部熄灭了,仿佛就是地狱的末日,一束强光仿佛从黑夜中钻了出来罩着他们,有人用喇叭喊道,说:放下你们的武器,转身,跪下,抱头,给你们三秒钟,现在开始,一,------- 这时,赵青瓷她们又故技重演,瞬间撕掉娜斯塔西娅身上的衣裙,炸弹瞬间暴露在强光下,叶飞飏高声喊道说:打呀?开枪呀?老子这人间地狱马上飞到天空。 这时的黑暗中传来了声音,说:冷静,冷静。 娜斯塔西娅不耐烦地说:把门打开,马上。 紧接,一道一道的门被打开,金属的声音刺破黑暗的天空。 他们迅速走出了监狱大门,在他们上车的时候,黑夜中钻出来两颗子弹,叶飞飏的胸口中了一枪,赵青瓷的大腿上中了一枪。影子部队的狙击手能在黑夜中准确地击中赵青瓷和叶飞飏,而不打身上有炸弹的娜斯塔西娅,既准又狠,赵青瓷对娜斯塔西娅说:你来开车,到你家。 1983年的春天就要过去了。 美国兰利中情局总部会议室。 中情局副局长布莱克对中情局亚洲事务局局长奥尔瑟雅说:就在昨天,北京那边的系统完全地恢复了,并且我们得到的情报是他们还打开了备用系统,这意味着什么?而且我们得到的可靠情报,他们正在试验反卫星武器,这意味着在战争来临的第一时间,他们可以把我们天空中的卫星悉数击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总统很不高兴,把局长叫去了白宫。作为亚洲事务局局长,奥尔瑟雅,谁也帮不了你。最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你们亚洲事务局对中国反卫星的情况仍然一无所知,你就等着问责吧。 奥尔瑟雅说:问责就问责吧,我们已经尽力了,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反卫星的具体情报,但至少我们做到了知道北京正在发生什么,这对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的所谓“斩龙计划”不是已经实施很长时间了吗?还不是什么效果都没有。 布莱克对中情局亚洲事务局局长奥尔瑟雅说:奥尔瑟雅,你这不是对待问题的态度,你怎么知道“斩龙计划”没有效果?那不是你的权限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我可以告诉你,就在你的报告送到我的办公桌上的时候,白宫早就知道了北京发生的事情,所以,所以不要转移问题,而是要面对问题。奥尔瑟雅,这也不是你的风格。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们要的是结果,否则,我们如何应对突发事件? 奥尔瑟雅说:我们很快会有结果的。 布莱克说:很快是有多快,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说吧,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前提是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雷克岛监狱他们都敢进攻,这可以看作是困兽之斗,但随着他们备用系统的开启,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 58、忠诚无骨 兰利,中情局总部。 自从总统遇刺之后,美国如临大敌,所有进入美国的东方面孔都会受到美国的高科技手段的识别,什么指纹什么脸谱,美国人恨不得在所有进入美国的路口都安装一台读心机,让这台识别内心的机器告诉他们,谁是他们的敌人?但硅谷没能给他们生产出这样的机器。 接下来,被美国科学家失踪,王牌间谍遭遇射杀,不明人物竟然敢攻击纽约军方医院和雷克岛的监狱,这一切,都使中情局的能力遭到了白宫的质疑和公众的质疑。民众甚至提出美国为什么会受到攻击?白宫能不能保护美国? 布莱克咆哮起来就像是一只疯狗,毫无斯文可言,布莱克说:这是对美国的挑战,照这样下去,接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白宫,这简直就是美国的耻辱,照这样下去,中情局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刺杀一个古巴共产党人竟然用了几百次也没有得成,那些好莱坞的大片都把中情局的人说成是可以跟外星人大战的神人,可现实呢?现实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大活人的美国科学家在纽约消失了,我们不知道去了那里,军方医院和监狱遭到攻击,我们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娜斯塔西娅被失踪去了那里?我们不知道是谁干的,白宫质问我们,CIA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奥尔瑟雅说:这还用猜吗?这一切,如果不是中国人干的,还会是谁呢? 布莱克说:证据,证据呢?我要的是证据。 奥尔瑟雅说:我们需要证据吗?我们需要的是攻击? 布莱克说:攻击?怎么攻击?把航空母舰开到台湾海峡去吗?这套把戏太陈旧了,中国根本不吃这一套。 奥尔瑟雅说:我们能把杨子庚还给中国吗?还有顾墨。如果这样,不等于告诉北京,一切都是我们干的吗?即便我们同意,白宫会同意吗? 布莱克说:可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呢? 奥尔瑟雅说:我们现在不是要归还杨子庚,而是逮捕杨子庚在美国的女儿。 布莱克说:开什么玩笑?杨子庚、顾墨等事还没完,这样还不激怒他们吗? 奥尔瑟雅说:难道我们的存在不就是生产麻烦吗? 布莱克说:这个,这个,恐怕这回不行了? “斩龙计划名单”没有到手,觎望西到了美国后才知道还是晚了,他要面见的这个人已经被中情局的人逮捕了,这个人就是白宫秘书令狐,是秘密抓捕的,中情局也不好宣扬,因为美籍华人令狐做白宫秘书已有三十年了,说出来是打自己脸的事情,所以美国人什么也没有说,保持沉默。觎望西更是相信我们的内部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令狐肯定知道了,但却不能说话了。觎望西等待一个苏醒者的出现,这个人是专门为令狐准备的,如果发生万一,那么,他可以联系这个为他准备的沉睡者,觎望西断定在苏醒者的手里一定有令狐留下的东西。但这个苏醒者在觎望西的等待中并没有出现,觎望西猜想或许是永远也不会等来了。 1983年的秋天到来之前,中国成功发射了通信卫星。中情局知道中国发射通信卫星的时候,立即对觎望西重新立案调查。中情局得到情报,觎望西到美国之前已经是癌症晚期。觎望西想,美国人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他来美国的目的。中情局的警车疯狂地向觎望西居住的别墅奔去。中情局特工持枪冲进别墅,听到了一声枪声。他们看见觎望西的头扑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有没有服完的药,枪是从太阳穴穿过的。 北京。中央调查部。 秘书告诉唐卫东说: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助理传来消息,希望与唐卫东进行会晤。 唐卫东说:不会晤,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凭什么与他们会晤。 唐卫东对秘书说:通知军事检察院逮捕姬光荣将军,对消失在美国的姬光荣的儿子姬剑峰进行全球追捕。 秘书回答,说:是。 秘书正要出门,唐卫东说:你等一下。唐卫东接着说:通知调查部局以上干部到香山墓园参加觎望西的追悼会。 秘书出去后,赵寒冰走了进来,对唐卫东说:首长有什么指示? 唐卫东郑重地说:不是指示,是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营救白秋露和觎秋莎回国,这是其一,其二,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营救杨子庚和顾墨先生回国。 赵寒冰说:是。首长还有什么指示?听说白宫那边想跟我们谈? 唐卫东说:当然要谈,但不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或者说还不是谈的时候。他们让我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们也要让他们付出同样的代价。 赵寒冰说:卫东,你藏得很深啊,觎望西这个事情连我都不知道。 唐卫东说:这话说来长。 赵寒冰说:首长不用解释,我知道我也没有知道的权限。或者这也是备用系统的一部份。 唐卫东保持沉默,没有态度。 这时,秘书急冲冲的闯了进来。 唐卫东说: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沉着一点? 秘书说:报告首长,那个,那个奕车女孩吵着要见黄局长的儿子黄子衿。 赵寒冰说:那能由着她的性子,她现在已经是一个组织的干部,怎么想怎样就怎样? 唐卫东说:是咱们无情,怎么怪得了一个女孩子,她本来有应该属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走吧,去看看她,一个多好的女孩啊,还记得郭小川的诗吗?“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咱们是战士,但咱们也是人。 唐卫东和赵寒冰在电讯局看到阿玥正在哭泣,阿玥边哭边说:“可我还是忍不住想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是我唯一会说的汉话,是子衿教我的,可是他在那里呢?” 唐卫东和赵寒冰悄然退出了电讯局,唐卫东对赵寒冰说:我命令,调查部政治工作处必须尽快安抚好这个女孩的思想情绪,否则,否则他们就关门算了。 赵寒冰小声说:我一定,不是一定,而是保证完成首长交办的任务。 春天的1983年,自从从火车站离开阿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阿玥。 我也不知道阿玥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 我到红河找过阿玥,得到的消息是,阿玥掉进了红河。 我明白人生的突然,但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突然出现在我的人生,仿佛我的人生就是来经历这些突然的。阿玥不见了,她带走了我们的爱情,从此,不论我的人生是如何的灿烂,但没有阿玥,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我总是有一种痴想,说不定有一天阿玥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但这一天终究没有出现。 我一直在世界游走,一直期盼在茫茫的人海中寻找,我相信阿玥还活在这个世界。但每一次我向我的父亲母亲提起阿玥的事,他们马上回避,他们越是回避,我越是怀疑。 在我等待与期盼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阿玥,你在那里呢? 北京之夜总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为他们的平安而无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个只会这一句汉话的奕车女孩阿玥,她带走了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