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霉运连篇  自古,人界与冥界联系甚密,自人界中有人得道升仙后,冥界中也有了适合鬼体修炼的功法,虽然鬼是成不了仙的,但是谁会嫌自己能耐大呢。 那些在修炼上有所造诣的鬼体,甚至可以靠某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带着一身修为返回人间还阳,或者是以卓越的天资投胎,出生后,便是人中龙凤。 这其中,不愿意去人间的,便逐渐演变出一种新的体质——冥体。这冥体就好似冥界的“活人”,有实体,可繁衍,由于这种冥体数量稀少而又冥力极高,所以,冥界的皇族便落在他们头上。 原本,冥界是叫鬼界的,有个老大叫阎王,后来……阎王打不过冥皇。 (阎王:你给我闭嘴!) 渐渐的,鬼界就归冥皇管辖,自那年阎王被……极惨,只能服软,归于冥王殿麾下,鬼界便正式更名为冥界。 说到冥界,就不得不说说那个享誉六界的冥皇了。冥皇至今不过几百岁,据说生的极好看。 (嗯……他那么凶,谁敢仔细看。) 冥皇名为溟封寂,此人的事迹暂且不提,只因每逢提到冥界皇族,每个资历颇深的老鬼都得抖三抖,不是因为冥皇多么的可怕,而是因为冥皇他弟,是个性格不定的。 一个蜷缩在阴司街某个犄角旮沓的几百岁的老鬼,抱着一颗拳拳之心,苦口婆心的告诫后来的鬼:“那个冥界的炎主可不能惹,遇见了就跑吧!据说这人是多魂体,性子十分阴晴不定,暴虐无常。知道为什么叫他炎主吗,我告诉你们啊,管着人界生死的叫阎王,在这冥界,这个炎主就是咱们的阎王爷!多的不说了,你们可得记得别惹他呦……” 路过的一个年轻女鬼笑道:“孙阿爷可别吓唬这些新来的了”,她压了压声音又道,“那炎主六十九年前就失踪了,怎么会突然回来,让这些小鬼们碰上呢?”说完,便扭着腰飘走了。 孙阿爷心想,六十九年又算了的了什么?可看看那些新来的小鬼们一个个还带着生前对鬼的恐惧,听到那女鬼的话后松了口气的样子,孙阿爷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六十九年前,不知这冥皇的皇弟,受了什么刺激,一改他往日横行霸道、张扬跋扈的作风,改走沉静路线。这可吓坏了冥界的老老少少,这炎主这是要闹哪样?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咱们的炎主大人,小的去给您报仇! 这话一出,那炎主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嗜血残暴,那小鬼一看,嘿,以往的炎主大人又回来了,果然是有人不长眼的惹恼了大人! 然后……那小鬼的三魂七魄分别被扔进十八层地狱,魂珠被碾碎,再无投胎或者修炼的可能…… 孙阿爷在冥界阴司街有个小铺子,专门给新鬼歇歇脚的,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百年,也不愿离开投胎,所以是亲眼见证了近年来,冥界的变化。 刚跟一批新鬼叨叨完,这就看见一个黑衣少年,腰间挂着把长了锈的剑,迈着步子,悠闲地向这边走来。 其实说来,这阴阳两界修炼的功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推衍至今,活人可以靠着某些法器或者独特的功法,借助特定的阵法来到冥界,鬼亦可以如此。 那少年,便是本该活在人间的活生生的人。 所以,孙阿爷已经见怪不怪了。又不是第一天看见,有什么奇怪的。 要真说出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来,算一算,大概有个十一二年了。 “阿爷,我出去了。”黑衣少年灿然一笑,出色的面容晃了孙阿爷的眼。 “去吧,注意安全啊,回家了来阿爷这里坐坐。”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便出了阴司街。 如同往常一样,他拿出一张符箓,又拿起腰间的剑,起了个手势,人便消失在原地了。 …… 轰隆轰隆,不远处,一只庞然大物正在肆意发泄着不满。重物倒塌震起阵阵尘土。两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树倒了,而后沦为庞然大物的口中餐,就连不堪一击的茅草屋都未能幸免。 不远处,有一清秀俊朗的少年,面色沉静,幽深的眸子略带警惕,但是仔细看去,却又只剩下玩味。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庞然大物,不免呆愣了片刻。 心里吐槽:这哥们是饿死鬼托生的吧……也太能吃了! “恶,恶食饕餮?!天呐,临川小哥,咱们这次遇上大麻烦了啊!”少年身旁不远处,一个着暗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急呼。 身旁的同伴闻听“恶食饕餮”四个字,恨不得立马再长十条八条腿,好让自己跑的再快点。 饕餮已经够让人“闻风丧胆”了,加上“恶食”二字,那更是恐怖诡异的东西了,要是碰上其他兽类还可以拼一拼,但是饕餮一类,实在是……不想沾上。 皮糙肉厚挨攻抗揍不说,关键是什么都能吃,不管你是低等法器还是超阶神器,在它们眼中,通通没什么区别,反正最后都是要下肚了,就算能区分开又怎么样。 然而,那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皮肤白皙,身着黑色劲装,两手抱在胸前,不解道: “不就是饕餮吗,能吃点而已,怎么不用符箓,你们怎么这么怂?是不是傻?” 先前的中年男子瞪着他原先就不大的小眼睛,一边往恶食饕餮那边使劲瞄,一边左右寻觅着最佳逃跑路线。突然听见少年的问题,心中不禁冷哼“无知小儿”。 但是看在刚才他也算帮了自己的份上,最终决定提点一下: “这就不知道了吧,老哥哥我行走江湖多年,这玩意厉害着呐!像我们这种水平的,闲的没事找它麻烦干什么。而且它对灵力波动极其敏感,就是眼神不太好使,现在它吃着那边的东西没发现我们,赶紧离开才是好的;要是你用符箓,肯定会引起它的注意的,我们走了,下次哥哥请你喝酒……” 顿了顿,他又补充到:“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它口中有巨大的吸力,等它把头调过来,你跑都没得跑了!” 话音还没落下,原先站在少年周围的三个人都不见了。 少年瞥瞥身旁的空地,跑的够快的啊,这是用速移符还是传送符逃了? 他抬头看看对面吃的欢快的庞然大物,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波动;左手放在腰间,右手扶着一旁的大树,大概在思索着自己怎么逃脱。 不知道能不能杀死这个庞然大物,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种生物?饕餮,那种上古凶兽不是被圈禁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还是谁养的式神? 中年男子口中的“临川小哥”,真名叫扶泽,年方十五,家住冥界某个山头的小房子里,房子是他自己搭的。哦,顺带说一句,不管别人信不信,他是活生生小帅哥一枚,活的不能再活了,绝不是低等的鬼怪。 至于为什么活人能在冥界安家,还活了这么久,扶泽表示,那种东西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不过,据说是几百年前开始的。 绝大多数来到冥界的活人都是修炼了特殊的功法而得以在冥界活动一段时间,像扶泽这样肆无忌惮住在冥界的,实属少见。 再说扶泽当下的处境,似乎不是很好。 等一下,刚才那位大哥不是说用符会有灵力波动而引来注意吗…… 刚才那几个人好像是用符箓逃跑的…… 喂!不带这么坑人的好吗! 那位恶食饕餮大人很明显注意到活人的气息了。 扶泽这次悲剧了。他被饕餮大人发现了,而且人家貌似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做出判断,回神后,他已经跑出几百米远了。 身后呼啸的风,来源于饕餮口中的漩涡,不断的拉扯着他的衣角。因为这漩涡的关系,逃跑时的速度明显降低了不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他不喜欢遇退缩,于是,他开始朝着恶食饕餮扔法器、符箓、灵石…… 结果……通通没用,最后跟饭后甜点一样的被人家吃,吃了…… 吃完了还咂咂嘴,仿佛还没吃够…… 他的身家性命…… 真是如同那位大哥说的,对于这种“无赖”体质的东西,还真是不好对付。 扶泽表示,他再也不想遇到这种玩意了,腿都快跑断了,谁来救救他啊! 说好的友爱互助呢?! 想想自己下意识扔进饕餮口中的“口粮”,心中欲哭无泪,自己的家底这下全搭进去了。 少年无奈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可是老天好像听不到他的祈求似得。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档口,又碰到了令扶泽头疼的事。好死不死的,让他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偷渡者,随我走!”突然响起的冰冷不带温度的话语从审查使口中说出,扶泽的小心肝颤了一颤。 这情形,扶泽简直欲哭无泪了。 ------------ 第2章 黑袍审查  众所周知,审查使的使命是维护各个维度正常秩序,要想越界必须有一定的凭借或者遵循某种规则。 而扶泽的越界方式,并不被允许,是要被审查使们抓过去“拷问”的。 因为他是靠一把剑撕裂空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已有的鬼道旁边另辟小路,达到传送的目的。 如果他只是在某一界面如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最多被审查使警告或者劝解,最不济也就被关个十天半个月,长长记性也就算完了。 可是,事情坏就坏在,扶泽开辟的鬼道是由冥界直通人间,跨界的鬼道带来的隐患不可小觑,所受到的惩罚也相应增加。 扶泽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为什么会这么不受待见的,也不清楚跨界之路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因为没人告诉他啊! 虽然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惩罚,但是直觉告诉他,审查使一来,准没好事! 以往,扶泽早就逃之夭夭了,奈何今天诸事不顺。 扶泽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心中郁闷至极。 “大哥,大难当头,你就放过小弟一马!下回,下回咱俩好好切磋切磋!行不?” “狡辩。” 果然!这个黑袍子傻的不会变通! 其实他也没指望审查使能放自己一马,为今之计,是找到脱身的办法。 扶泽一直在观察的形势,现下,恶食饕餮饿疯了,虽然说它一直在吃那边的灵树,但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冲过来撕了他。 那个审查使,冷的跟个石头一样,傻到没法交流,所以他只能再拖一会。 拖到“与关”能再次使用。 可是,距离上次用它才过了两个时辰,按照经验,还需要至少三个时辰才能用! 那边审查使似乎是个没耐心的,挥了挥手中的锁链就要把他绑了。天知道被抓了,会被扔到什么旮沓里去,说不定永远都出不来…… 扶泽心里有点小后悔,下次出来应该算一卦的,或者看看黄历也成! 摸了摸手中从那三个道士手中坑来的朱符,这可是好东西,真不舍得就这么用了。 心里这么想着,手中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利落的扔出三张朱符,两张扔向恶食饕餮,一张朝向审查使。 朱符类似于爆破符,只不过威力没有那么大,不过外加了些迷惑作用。 然后,扶泽就立马拿出速移符,捏了个诀,逃之夭夭。 虽然不是高级符纸,距离不算很远,好在速度足够快,足够他逃命了。 这个速移符可以支撑两个呼吸的时间。然而一息之后,扶泽莫名觉得背后有发凉,回头一看,一个镰刀正朝自己飞来! 那是审查使专用的镰刀,浑身银黑色,带着肃穆的威严,柄上还带着能困住任何力量的锁链。被它打到,基本就废了。 扶泽想,下次出门前一定要看看黄历。 看来,自己可能再没机会偷喝到六道子的酒了。 “叮”,浑厚的兵器碰撞的声音。 一道陌生的,略带幸灾乐祸的声音突然出现:“子都(du),你还是那么优柔寡断啊,这样可不行。” 身后的镰刀没有再追过来,一个黑袍上镶着金边的男子正朝着一开始那个黑袍子无奈的抱怨着。 “闭嘴!我怎么样,轮不到你说。”黑袍子的声音有一些愠怒。 “啧啧,要不是我帮你,就你每次那个行事作风,早就被家族察觉了;我看啊,你这个审查使别做了,转行救命去吧,哈哈哈哈……” 袍子上金色的镶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宽大的帽子遮住了面部,让人看不到他的面容,含笑而又嘶哑的嗓音隐约能分辨出这是个正在变声期的少年。 黑袍子不耐:“云曻,我告诉你,我的事情你少管,你这么闲,不如回去,帮云老多些事,也能多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走走。” 金边审查使终于停止了笑声:“打住,能不能别提那个糟老头子……真想念小时候的你啊。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别念叨啊,我这就走。真是……” 金边审查使似乎很怕黑袍子口中的“云老”,听到这里,嘴里噼里啪啦的唠叨了一阵子,唠叨完就立马一个转身,不见了踪影。 扶泽评价:干净利索,逃跑技能满分! 一下子两个审查使!金边朝自己攻来镰刀,被黑袍子拦截了,扶泽可不会单纯的以为黑袍子是放过自己了,他在之所以这样做,大概是不想别人抢了自己的功劳。 扶泽觉得自己依旧危在旦夕。 他今天出门为什么不看黄历!为什么不拜拜祖宗!! 连速移符都甩不掉这个鬼东西,难道真的要被抓去?然后再用与关破开空间逃出来? 不行不行。刚这么一想,扶泽就立即否决了这样不靠谱的想法。 与关那个不稳定的性子,他还真不敢保证会传送到什么空间。 之前都是靠着六道子的辅助符传送符,几乎都是提前计算好了距离和地点。 要是去了那种没边没影的地方,指不定传过去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扶泽就这么跌坐在地上,瞅着那个审查使。 似乎是把人瞅的不好意思了,那人动了一下,正当扶泽竖着耳朵准备听这位大哥准备说什么的时候…… 就被那个审查使推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然后自己便借力飞出去了很远! !你搞什么! 哎,好像不怎么疼哎。 胸前的力道消失后,扶泽大概飞出去二十多米远,在即将狼狈的摔个嘴啃泥之前,他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地上。 幸好后面没有树木之类的,要不然没被饕餮吃了就被活活砸死了。 刚睁开眼,就发现了时局再次发生转变。吓得扶泽赶紧后退了两步,揉了揉并不怎么疼的胸膛。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只见黑袍子背后受敌,一把银制长箭贯穿了他的左胸,胸前的银色箭头格外的显眼,让人远远的见到了也会觉得胆寒。 奇怪的是,黑袍子的伤口没有流血,只有那箭身不时发出微弱的荧光。很明显,这是铭刻了符文的法器,这一箭,竟是让黑袍半跪在地。 此时被箭矢贯穿左胸的黑袍子发现自己的灵力流失的很快,低头看了看箭头,呵,又是哪一脉的人过来报复…… 他生来体质特殊,能让他连空间撕裂的能力也不能使用的人,定不是普通族类…… 审查使藏在帷帽中的双眼逐渐充血,越来越阴冷的目光似是要看透攻击自己的人。 那个伤害他的“人”,将身形笼罩于白雾中,让人看不真切。即使如此,也遮不住“他”满身的杀气和冲天的怒气。 “你,是何人?”每说一个字,审查使都觉得心口刀绞一样的疼,如排山倒海的疼痛快要淹没了他的意识,必须要在身上的力量完全流失前逃离! 那团白雾中传出一个分不清男女的笑声,声音很缥缈,缥缈到让人恍惚的以为这只是一片雾…… 高级幻术! 扶泽咽了咽口水,果然是“高人”的社会啊,连对手都这么高级!扶泽在一旁观战,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神仙打架了! 作为小虾米,这时候要是有点小酒就适合看热闹了。 雾中之人说道:“快死的东西没资格知道!这是你们云维一族欠我族的!不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 狠厉,决绝,仔细听着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忧伤和绝望。 审查使的清规戒律不知道惹恼了多少人,这种毫无转圜余地的行为,更是不知道冥冥中树立了多少敌人。 所以时常有人回来报复他们,不足为奇。 又因为他们家都穿的一样的黑袍子,所以……报复者逮着谁就报复谁。 这么看来,他们也挺可怜的。指不定哪天因为背黑锅嗝屁了。 戏好看,扶泽又在想东想西,所以当不远处有一团黑影冲着自己撞过来的时候,他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我错了,我不该看热闹,更不该看热闹的时候走神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古人诚不欺我! 爷爷啊!您老人家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云游去啊! 这下子,你孙子我真要挂了!忘川河对岸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那里还有个卖茶的小姑娘很好看! 雾中突然出现的攻击将黑袍子甩向扶泽所在的方向,看来“他”是早就察觉这里有人,只是不屑于对付罢了。 审查使有心不伤害无辜,虽然扶泽有错,但是眼前的事确实跟他无关,他不能牵扯无辜。 眼下,审查使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打飞了自己…… 扶泽现在的心都快停跳了,这个力度撞到自己身上,会不会变成肉饼啊!那死的多难看! 他手中拿着一把长了锈的铁剑——与关,心里祈祷着兄弟能帮自己一把,出现奇迹吧! 在黑袍子马上就撞上自己的那一刹那,扶泽眼中晃过熟悉的波纹——空间隧道入口。 得救了!与关我爱你! 哎,等等,这个入口的大小形状位置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该不会是那个审查使开的吧! “爷爷!” “叫祖宗也没用,乖乖进去吧。”审查使虚弱却又不容反抗的声音响起,扶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完了,这下就算想去见阎王也见不到了……见了阎王好歹还能继续留在冥界,说不定还能混个鬼差当当,感受一下不一样的生活,哦,说不定表现的好下辈子投个好胎呢! 真是烦死这些审查使了,该死的讨厌,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拉着我!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被审查使抓过去,关起来,灵魂依旧受着禁锢,不用说投胎,就是想换个地飘一飘都不行。 怎么办?要不要说说情?卖个惨?或者,武力威胁? 不管了,现在死抱着黑袍子不撒手,等过了空间隧道再说! 扶泽死死抱着审查使的腰,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然而匆匆开辟的隧道,极其不稳定,导致二人在天旋地转磕磕绊绊中都昏了过去…… ------------ 第3章 天封之地  扶泽醒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正趴在审查使身上,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姿势抱着人家。 宽大的袍子将身下的人整个罩住,连面容也不曾显露出来。虽然扶泽不认识这衣服是什么料子,但是手下的触感极好,既不似绸缎般滑腻,又不过于粗糙,隐隐中还有有些许暗纹浮动。 扶泽挑了挑眉毛,手不自觉的伸向审查使的帽子,真是好奇这些成天就知道抓人的审查使究竟长的什么样子,是俊美不凡,古板守旧,还是是厉鬼般狰狞不堪。 手碰到了帽檐上方,用力拽了拽,却不能移动分毫。再加大力气,竟从手指处传来一阵钝痛,依旧不曾移动分毫。 倒是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迷糊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干嘛后,吓得他一个窜高蹭了起来,乖乖,这哥咋晕了? 额,他应该不知道帽子被拽了吧,虽然没能成功。 即使黑袍子一动不动如同挺尸,扶泽还是跳了起来,本能的蹦到三丈开外,站稳后,抬头看去,黑袍子依旧静悄悄的。 扶泽背着手,绕着黑袍子走了几圈,试探几下。发现不管他做什么这个人都没反应,看来是真的晕了? “喂,你还好吗?” 没反应。 “审查使大哥,你衣服着火了!” 依旧没反应。 扶泽还是不太放心,毕竟黑袍子危险着呢。 “呀,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听声音感觉你好年轻啊,我叫你弟弟,你不会介意吧。” “真的晕了?” “那个……你先起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嘿嘿,让你凶巴巴的冲小爷叫。这下子被仇人伤了吧,吃亏了吧,谁让你抓小爷,还把小爷拖进这个不毛之地。 小爷现在叫天天不应,叫爷爷,爷爷不理的,心里窝火的很! 这口气不出,迟早得憋死。 不过…… 黑袍子的情况好像不是很乐观啊。 扶泽有点小郁闷,在最初死里逃生的窃喜过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不太道义。 一码归一码,他要抓自己就是他不对,但是他又从那团白雾手中救了自己,也算扯平了。 其实说到底,要不是因为审查使欠的债,那团雾怎么说也不会找自己的,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想到那团雾,扶泽才想起这个黑袍子之前受的伤,貌似离着心脏很近…… 不会死了吧?! 上次听一个道友说,审查使死后,他的一抹灵识会遗留在凶手身上,凶手身上就会沾染上他的气息,无法可消,直至魂飞魄散…… 就算他死了,好像也跟自己没直接关系。 想到这里,扶泽略微放了放心。 还是出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草药,死马当活马医吧。 就算救不回来,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此时,两人正处在一个洞穴的入口处,洞穴外是一片广袤的灰色土地,就是除了广袤啥都没有的那种土地;洞穴看起来很深的样子,扶泽也没往里走,直觉这般荒凉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凶猛野兽,机关险阵。穴壁是红棕的岩石,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 很正常的一处地方,正常到除了他俩没有别的生物了。 这里……怎么跟他们说的“天封之地”那么相像…… 再看去,洞外那灰色的土地可不就是有“最坚固牢笼”之称的“天封之地”! 扶泽:“……”我能说什么…… 扶泽在附近溜达了几圈,果然什么都发现,不用说草药了,就连一块石子都没有。 转悠回山洞中,目光落在地上,看到自己的乾坤袋正瘪瘪的躺在那里,收起乾坤袋和与关,又看了看空了大半的乾坤袋,肉疼不已。 那可是他近三个月出生入死坑蒙拐骗的成果啊!就这么没了,不免心里堵得慌。 不行,得从这个黑袍子身上捞点好处犒劳犒劳自己,就当补偿费了。 想着,扶泽又走近审查使,但终究还是据于这种生物的淫威,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在距离审查使稍远的地方蹲下。 打量了两眼,扶泽又犯难了。 这个黑袍子的外套似乎是有禁制的,凭他那点小小的术法根本不够用。 扯不开衣服,怎么看他的伤势? 原先还想偷看两眼审查使是不是真的跟传闻中一样长了三只眼睛,毕竟他们总是很准确的抓住偷渡者。但是,那身邪门的衣袍打消了扶泽的想法。 这可怎么整? 就这么坐在这里等他醒来?还是用与关跑出去? 两者都不好! 他家与关那个不靠谱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说不定就把空间隧道的出口设在哪家大魔王的洞窟里,毕竟那里有宝物…… 爱财如命的一把剑,他能怎么办? 不仅不能拿它怎么办,他还得哄着它,谁让他还要靠它“行走江湖”…… 愁啊! 正当扶泽皱着眉左思右想,想着怎么出去的时候,那边晕着的人翻了个身。 地上躺着的人似乎很难受,翻身的动作也只是翻了一半就放弃了,又重新躺回去。 即使身受重伤,他也没吭一声。 真厉害,伤成这样了还没死,不过,倒是值得敬佩。 审查使动作的幅度并不大,扶泽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身下的猩红。黑袍子暗红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到身下,漫延了他的整个后背,只是因为袍子宽大且颜色深,让人不易察觉。 现在那枚插在胸口的箭已经没了,想必是他清醒的时候自己拔了。 “有毅力,真汉子!”,扶泽不禁再一次感叹道。 扶泽在心里开始敬佩起这个讨人厌的审查使了,虽然他要抓小爷还把小爷关了起来,但是他最后也受伤了,晕在这里任人宰割。 也挺可怜的。 这么一想,好像这个躺在地上的人也没那么可恶了。 现在人家还受伤流血,他不救救他,万一人死了,那么风流倜傥扶泽公子岂不是要一辈子被困在这了? 唉,小爷被你抓了还救你,真是好人啊,上天入地独此一家的好人啊。 扶泽下意识的伸手抓了抓黑袍子,想着把衣服撕开后绑上伤口,又突然想起来,那个衣服,他打不开啊。 这可就难办了。 隔着衣服,怎么给你处理伤口。 烦躁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准备撸起袖子好好研究研究这个黑袍子,他就不信,还有他扶大爷解决不了的事。 “砰”,是与关的落地声。 与关,其貌不扬的一把“剑”,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把长了锈的破铜烂铁,勉勉强强能看出来是一把剑的模样,却是扶泽的宝贝疙瘩。 虽然它的确平常的好像连块石头都赶不上。 就是这块旁人眼中“废铁”,陪了他七年。外人不知道与关的好,扶泽乐得清净,要是人人都知道与关能斩开空间裂隙,穿梭空间,那还得了? 哦,小与关还能找宝物,妥妥的发家致富必备之物。 因为与关独特的外貌,使得那些不识货的渣渣总说与关没用。哼!你们这是吃不着葡萄,小爷也不会告诉你们葡萄可以吃的! 扶泽看着与关的剑身,暗红的铁锈遮盖了它原本的模样,六道子说,在找到合适的材料之前不能随意炼制它。六道子还说,锻造与关的材料极其特殊,就算是他,也认不得。 扶泽灵机一动,不知道与关能不能挑开黑袍子。 他试着用与关的“剑尖”碰到黑袍,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那个禁制不存在一样。但是扶泽想进一步扒开衣服的时候,与关好像不乐意了。 很少有人知道,其貌不扬的与关还有难能可贵的器灵。 “兄弟啊,我这是救人啊,你扭捏什么?别跟个大姑娘似得。” 与关仍然不为所动。 扶泽纠结了,小伙伴的脾气一上来,一百头厉鬼也拉不回来…… 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 在扶泽收手之前,与关剑尖一挑,从黑袍子中飞出一个东西,顺势往扶泽身上飞。 他伸手一接,发现是个乾坤袋。 扶泽:“……” 不救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偷东西!他的鼎鼎大名都被这个坑爹玩意毁了个干干净净啊…… 袋子还挺沉的,感觉东西不少。 算了,听与关的,反正拿都拿了,怎么样也不能换回去不是。 熟练的用与关剑尖在乾坤袋的上方临空画了个符印,便破了原主人留下的意识。 上天入地,坑蒙拐骗,唯与关不可缺。 乾坤袋中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想来审查使身上应该还有更高级的储存物件,这个乾坤袋是用来储存一些杂物的。 扶泽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不认货”,毕竟很多东西,他都见过猪跑来着。 再加上灵力波动,怎么样都看不出这些稀松平常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 扶泽把乾坤袋倒到地上,看到了十几张战斗或者辅助用的符箓,三盏青瓷酒盅,还有一把匕首。 匕首不大,刚好跟扶泽的手掌长短差不多,手柄处有银月纹,没有镶嵌宝石金玉,看起来倒是简单顺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回头让六道子瞧瞧。 另外那三个酒盅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干嘛的,一道拿回去给六道子吧,就当回报感谢他一直帮衬自己的。 虽然扶泽不太看好这些东西,但是他不相信审查使身上的东西会很简单,打死他都不信。 把东西倒进自己的乾坤袋后,又把审查使的那只乾坤袋放回原位。 忙活了这么久,没能救人还顺了几样东西,也算值得了。 不过那几张符不值钱,他审查使大人肯定不会在意的。 这边扶泽坐在一旁的岩石上,看着洞外灰色的土地微微出神,那边与关悄咪咪的在忙活…… 扶泽也没管它,心知与关不会做什么害他的事。最多多偷点法器什么的,品阶也不会太高,倒不是与关有原则,实在是因为能力不够,高阶法器有了器灵,轻易不会被偷,如若不然,那把剑能把它遇到的每个人都洗劫一空。 也不知道它一把剑,那么财迷是跟谁学的。明明自己这么光明磊……咳,最近手头有点紧…… 等从这里出去后,就去找六道子要几张辅助传送符,再去捯饬点宝贝吧。一方面“孝敬”与关和六道子,另一方面养活自己。 哎,真是勤快命。 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连根草也没有,忘川那里好歹还有彼岸花呢。 坐了一会,扶泽发现自己有点饿了,也不知道审查使是个什么意思,把他自己也关进来了。该不会是为了躲避那个白雾吧? 再确认一下存粮,大概还能坚持一阵子。 “与关,你说,没有辅助传送符,你能把我送哪去?哎不对,我这里还有一张,但是此处的位标不确定,不知道你行不行啊?” 虽然与关只是一把剑,但是扶泽喜欢跟它叨叨,与关总是听得懂的。 吃了东西,休息片刻,扶泽准备出去看看,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传送阵或者可以确定位置的东西。他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尘埃,又起了个清尘决,开始抬头找与关,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扶泽吓傻了。 与关剑身发出淡蓝色的荧光,在有些阴暗的洞穴里很是夺目,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小伙伴的剑尖插在审查使的胸口上!暗红色的血液有些凝固,在黑色的袍子上看的不是很刺目,与关的剑尖处溅了鲜红色的液体,在淡蓝色荧光的映射下格外醒目。 …… ?! 扶泽:“!!!” 眼前这是什么,他是不是瞎了…… 是,一定是动了审查使的某样法器,触动了幻境…… 一,一定是的…… 看到眼前的景象,扶泽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一时间。扶泽号称九曲玲珑的脑子,好像傻了。 与关保持那个姿势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飞回了扶泽的腰间。 腰间突然传来的震动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小伙伴身上还暖暖的,很扎心! 扶泽突然间想大喊:“兄弟啊!大哥!不带这么坑人的!” 审查使不是很厉害,至少不是那种无敌的。之所以大家不想跟他们动手,是因为,动了一个审查使,会找来一窝的麻烦。 他们组织严密,纪律性极高,上下齐心,对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出现的任何不符合要求的人“赶尽杀绝”,碰到复仇者之类的琐事也会倾巢出动,并践行“睚眦必报”。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穿的一样,复仇者逮着谁就报复谁,导致无辜惨死者众多。不管是为了名誉还是“团结友爱”,反正对复仇者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同仇敌忾”。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个女的明明能力在审查使之上,还躲在白雾中的原因。 现在,这里就他们俩个人…… 说不是他干的谁信? 此刻的扶泽真想拉着与关兄弟唠唠嗑:兄弟你咋想的,万一你一剑把他怼死了,我这不是要面临时时刻刻灰飞烟灭的节奏吗! ------------ 第4章 前因后果  阴司街,冥界经济命脉所集中之地,然而却并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偶尔有几个鬼影掠过,也都是来往匆匆。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毕竟来阴司街的大多都是鬼嘛,用飘的,当然快了。 虽说是交易的中心地,但是处于阴司街最繁荣的地带,一眼望过去,却不见几座楼阁。立足于此,能耸立于阴司街中心的店家,不用说它们自身东西的好坏,就单说每一家的幕后老板,放眼整个冥界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当然了,这是中心地带。从中心地带向外辐射,物价逐渐递减,店铺也会相应增多。 为了维持秩序,冥界管理者将这些店铺统一规划到一起,逐渐形成一座小城,由繁华至极的“阴司街”贯穿始终,占地之广,足矣睥睨一座大型城池。但是,大家依旧习惯称之为“阴司街”。 平时各路鬼怪,乃至六界中人士都会过来溜达几圈。 一般说到阴司街,大抵指的是处于最中心的那一条主街道。其中不乏苍凉破落的巷子,这些巷子也不好意思称自己为“阴司街”,便各自取了名字。 谁起的,不得而知。 其中有一条巷子名叫“阙阴街”,街道歪歪扭扭的挤着四所房屋,其中两家店面半开着门,剩下的两家则不知关门大吉了多久。屋檐下挂着几个白灯笼,灯笼中的烛火时有时无,在偶尔吹过的大风中几乎熄灭。 冥界,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阴间。 平时是没有太阳的,但是也没有那么阴暗,生活在这里的居民还是很喜欢这里的环境的,不热不凉,不干不燥。 能通过阵法来到冥界的通灵师时不时来一趟这里,偶尔出一趟任务,也算是不错的历练。 单纯的修士一类的人一般轻易不会来此,对他们来说,冥界中污浊的灵气有碍于修行。 而集通灵与修炼于一身的通灵修士,倒是方便多了。不过依旧有些名门正派,不屑于此。 阙阴街上东面有一家半掩着门的店面,这家店铺正在营业。 “大叔,你看在我给你带了这么多好东西的份上,这次要求轻点行吗?那个鬼地方前不久我才去,这么快又要去!不行,我拒绝!”焦急而又清朗的少年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浓浓的抵触。 “你小子,当我这里是开门做好事的?你带来的这些东西好是好,可是你也别欺负我不识货,它们是谁的,你比我清楚!我收了它们,那不是自找麻烦!” 见形势有些严峻,少年决定再加把劲:“大叔,哎,我叫你爷爷行吗!爷爷,您老人家行行好,这次我先欠着,下次,下次一道补上!我发誓!” 望着伸出四指指天的少年,中年男子面色丝毫没有松懈,严肃的脸庞在听到那声“爷爷”后差点崩掉。 兔崽子!我才几百岁,就叫我爷爷! 扶泽眼前的人正是六道子,一个会画一些符箓、修一下法器的冥界之人。 自从几百年前这里允许一些人生存之后,在冥界看到有几把刷子的人类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大多是通灵师或者无路可走的修士。 不过能在这里生存的人,定会用了某种秘法遮住了一身阳气,抵抗冥界蚀骨的阴寒。那些人自从改变了自身的精气运转方式,浑身的感觉与那鬼魅竟是相差无几。 至于为什么放着光明温暖明媚灿烂的阳间不待着,偏要费尽心思的行走在冥界,除了迫不得已之外,还与通灵师自身有关。 冥界或者人间会有专门的地方定时发布一些任务,通灵师来往阴阳两界,定时完成任务并取得报酬。 最近百年,也不知道冥王殿里那些厉害的鬼做了什么,在这里竟然没一个正常的鬼会无缘无故袭击他们这些活人。简言之,一句话,就是有猫腻。 冥界中,也存有一些小门派。其中势力范围最大最广的就是通灵会,据说他们的祖师爷是阴阳家的鼻祖,后来不知遭受何种变故将本家搬到这里来了。 说到通灵会,就跟眼前这个人有点关系了…… 有人说这位六道子就是因为某些无法言说的原因被通灵会赶出来的,毕竟六道子的确有点本事。 扶泽每次传送都得靠六道子的辅助传送符,所以他有理由相信六道子是很厉害的。 据说类似于六道子这样遭遇的人也不在少数,当然也不多。 扶泽也从“街坊邻居”那里听了一些关于六道子的传闻,七七八八凑起来也猜到了不少。 据隔壁的撑死鬼说,六道子早年因为身怀本领被通灵会的人看上了,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人家不要他了,无路可去只能在这破落的院子里做着帮人家画些辅助符或者修铸法器之类的活,得以谋生。 说了跟没说差不多,不过说六道子跟通灵会有关系的就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虽说阙阴街看起来不咋地,但是,到底是阴司街嘛,凭六道子的手艺,糊口不成问题的。 六道子的东西质量都不错,从没有脱线的现象发生,价格又合理,比如他要用的辅助传送符,就从来没出过差池。 不过有时候他会给顾客提一些,稍微“过分”一点点的小要求…… “小子,没钱没东西,我能给你这个法子讨我开心就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别拖拖拉拉的,赶紧去吧,我那酒坛都快空了!”使劲掸掸藏蓝色嵌黑边的衣袍,低头看了看被扶泽抓皱了的衣角,六道子不耐烦道。 耍赖这种扶泽最不屑于做的事他都试过,却依旧没有成效,看来是没办法求个宽限了。 只能去了。 扶泽有些无奈的收起放在圆木桌上“贿赂”六道子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乾坤袋,头也不回的走了。 中年男子望着少年离开的时候背影,咂咂嘴,哎,那东西他还真想要,可是上面残留的那个小型追踪阵法,他还真不想惹上这些麻烦…… 可惜了。 也不知道这个小子能不能活下去。 “听天由命喽。嗯,开封一坛酒,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喝到了,哈哈……” …… 扶泽一个人住在冥界中的一个山头上,他所谓的“家”,不过是一间黑色的石头砌成的,勉强能称作屋子的建筑。 小石屋坐落在一座小山上,石屋通体黝黑,是将阴兽血洒在普通的石头上累积而成。那兽血可以起到震慑阴灵的作用,防止一些失了神智的傻鬼来打扰他。 扶泽进屋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一手撑着头,一手看似随意的一挥,桌子上就出现了一个乾坤袋。 扶泽解开袋子,倒出来不少奇珍异宝。 看着眼前的家当,又拿出身上的乾坤袋,把所有的东西堆到一起,俨然在不大的桌子上形成了个小山丘。 不够,就靠这些东西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能够全身而退的概率,只有三成。 “啊,要命啊,爷爷什么时候回来接我啊……” 扶泽有个爷爷,据说是有的。爷爷曾经跟他一起住在冥界这个山头上。 有记忆以来,扶泽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所谓的爷爷在最初的那一年里待自己极好。他模糊的记得爷爷长得很好看很好看,而且很好看的爷爷不喜欢让自己叫他爷爷。 后来爷爷为了找什么东西离开了,就把他扔给六道子“放养”了。 七岁时被爷爷找到,八岁时爷爷离开。 当然,他离开之前是给了些有用的东西的,让扶泽不至于就那么死了。 爷爷并不是扶泽的亲生爷爷,扶泽是在一潭碧水旁被爷爷捡到的,所以爷爷用了“泽”字。 但是爷爷并未给他“扶”姓,只是“小泽,小泽”的叫着。 后来,扶泽知道爷爷姓“扶”之后,眨巴着眼睛,紧紧拽着爷爷的衣袖笑道: “爷爷姓扶,那么小泽就是扶泽了!” 扶泽清晰的记得,爷爷当时愣了一下,最终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即便是默认的也好,随了爷爷的姓氏,以后跟爷爷就是一家人了。 他还记得,当时的爷爷有些忧郁的望着远方,轻声呢喃:“福泽……唉……” 扶泽不懂爷爷叹息什么,也不想懂。当天晚上爷爷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 第二天,爷爷就走了。 扶泽醒来后没找到爷爷,突然想起别人说能在忘川河的奈何桥边可以见到想见的人,就赶紧追了出去。 忘川河,奈何桥边,据说有个卖茶的小姑娘…… 罢了,既然爷爷没有明着允许自己跟着他姓,那么便不叫了。 从此以后,扶泽就一个人生活,他给自己起名“临川”,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在忘川河旁见到想见的人…… 爷爷离开后不久,他捡到了与关——一把锈迹斑斑的剑,从此开始的“剑奴”生涯…… 往事不堪回首。 躺在床上,扶泽开始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 跟平常一样,用了传送符,去了某地“游历”,倒霉的遇到了突然出现的饕餮,不仅吃光了那里的房屋树木,更把他拿出来的法器都吃了,还是用吸的。 那其中有五件法器可是从下冥界溜达的仙界中人那里坑来的,就这么没了,他的心都快疼死了! 疼着疼着就悲剧了,悲着悲着遇到了审查使了,然后就出现了两个审查使,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大好年华就这么葬送的时候,幸运的事情发生了——审查使遇到了敌人。 不幸的是,自己也受到了牵连,陪着他一起掉进了某个时空。 在那个传闻中的“天封之地”里,与关又戳了审查使一下…… 还是在原先的伤口上…… 一想起这个扶泽就懊悔的要死,那可是个大麻烦,搞不好这辈子都要活在一群赶不尽、杀不绝的审查使的追缴之下,或者直接被怼死。 可偏偏他又不能怎么样与关,谁让他要跟这个贪财剑“相依为命”。 后来也不知怎么,可能是与关刺了审查使心情一好,就划开空间带自己回来了。 整得他莫名其妙的以为又中了幻术什么的。 照例去六道子那里讨符,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这些是审查使的东西,竟然连与关都没能抹去这些东西上审查使全部的意识。 六道子还警告自己,审查使能凭借东西上遗留的阵法找到自己。 扶泽一听这话,立马拿起来就准备丢掉,岂料六道子幽幽加了句:你最好还是别扔,留着好歹能将功赎罪…… 扶泽:“……” 要想再拿到辅助传送符,只能去万荒古地取五蒴果给六道子酿酒。 五蒴果并不是多么珍惜的植物,也没什么特殊的作用,但是耐不住六道子就好这口。 说什么五蒴果酿的酒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味,害得他偷偷尝了一口差点没被毒死。那么苦涩也能称作美酒? 天知道这个五蒴果跟六道子有什么鬼故事,听名字就是一段孽缘。 “哎,孽缘啊孽缘。” 既然是孽缘你又何苦为难我?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远道而来向六道子求符的人,有好些空手而归的,自己不过是拿了几个果子就能求到符,也算厉害的。 美中不足的是,万荒古地,有点麻烦。 其实,自己的命还算挺大的。 遇上饕餮没死,遇上两个审查使也没死。 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指腹下略带滑腻的触感却并不让人厌恶。 扶泽缓缓闭上眼睛。 这次去了万荒古地,没了那些保命法器,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与关倾身飞起,落到了扶泽的臂弯里,扶泽觉得,与关大概在无声的告诉他,它会一直陪着他。 感受到与关的震动,扶泽嘴角微微扬起。 “小爷可没有怕,小爷是谁,我可是无所不能的!走,咱们现在就去万荒古地!” …… 天封之地。 黑袍审查使突然动了动,宽大的帽檐遮不住一双深邃绝美的眼眸。江筑还有些警惕,不知这又是谁设下的圈套。 他已经和扶泽尽力避开了那些人,怎么就是躲不过呢…… 还有扶泽那把不靠谱的剑,果然应该继续用朱砂墨辰继续封印它,让它一介神器保持着一副“长了锈的废剑”才是正道。 还有,最近,扶泽的情绪也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筑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又想起扶泽总是不喜欢自己愁眉苦脸的模样,从心底涌上一股暖意,他笑着抚平了眉心…… 蓦地,江筑突然间坐了起来,过大的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嘶”了一声。 修长的双手还留有少年的稚嫩,并不是成年人的手,江筑又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入目的却是自己好久没动过的审查使的衣服…… …… 刚出门,扶泽就隐隐察觉哪里不太对劲。 西面阴云滚滚,今儿个的阴气格外的重,隐隐的扶泽觉得,自己可能忘了什么。 突然扶泽一拍脑门:“啊,怎么忘了,明晚是七月十五。” 鬼节下鬼门大开,这档口,魑魅魍魉,阴魂厉鬼什么的疯了似得往人间跑。这天的冥界总是混乱的很。 一年一次的狂欢,往年扶泽也在鬼节去过几次人间,除了混乱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今年要不要去人间看看呢。 那群人,每当这天就会忙的人仰马翻的,今年要不要去帮忙……想到记忆中那群呆呆的人,扶泽不经意间笑出了声…… 他这时全然忘记了自己已经没有辅助传送符了。 处于阴阳交界的万荒古地,嗯……鬼节是最不适宜去那里的。 权衡了一下,扶泽决定暂且压下万荒古地之行。 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会,实在是太无聊了,想着索性无事,不如去六道子那里蹭会。 扶泽拎起床上的与关就出门了。 ------------ 第5章 司凉峿谅  扶泽家所在的山头不大不小,步行的话大约又要走半个时辰。 山上也没有其他房屋,更没有密林和野兽,光秃秃的,只稀稀疏疏的几棵老树歪斜着,一眼能看到老远。 扶泽脚下踩着与关,在山中一闪而过。 扶泽修习通灵之术,却也是个修士。 对他来说,修道并不只为修道成仙,当然,通灵也不是他刻意追求。只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接触到了,他可以学,便学了。 学了,便会了。 他喜欢自由不羁的生活,做一个修士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感觉还不赖,便开开心心的求道了。 “幸好学会了御剑,要不然仅一日复一日的这么走出家门,就得累死我。”少年面露喜色,脸上完全没有方才的愁容。脚下是一把长了锈的剑,一袭黑色紧身衣在风中咧咧作响。 一口气飞到阴司街外门入口处才停了下来。 阴司街内禁制飞行。 收起与关,扶泽哼着小曲逛到大门口,跟往常一样的朝着门口的银盘里投了一枚金币,头也不抬的就进去了。 进阴司街需要交“入门费”,一般都是两枚金币,有隶属冥王殿的衙吏专门看守。 今天运气不错,并没有排长队,可能是都忙着鬼节庆典了。 扶泽跟看门的王大头还算熟悉,平时也会开几句玩笑。王大头私底下会托扶泽从人间给他捎带一些物什,并他入门费降为一个金币。 白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大门,给原本就压抑的黑色门柱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气质。 门旁便是围墙,依旧画着符咒,不过比起大门上的来说,少了不少。丝丝缕缕的青烟缠绕在符咒周围,细看之下,那些符咒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有些变化。 看门的王大头捏了把冷汗,心里暗自庆幸今天这个少年没向往常一样跟自己打招呼,算他识相。 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两位鬼差大人,见他们原先布满愁容的脸上神色更加不好,王大头不禁一颤:这两位大人今日来审查工作,他可不想因为这个毛头小子丢了这么好的差事。 眼睛骨碌一转,决定把事情压在这小子头上。 “两位大人莫生气,这个小子名叫临川,平时就喜欢扔一个金币就进去,不过小的都会让他再扔一个才放人,时间久了,那临川便喜欢一个一个的扔……这……有……有些习惯了;今天,小的一见到两位大人,心中敬佩之情滔滔不绝犹如忘川之水无穷无尽……” “停,把废话去掉再说。”一个面色沉冷的男子打断了他的废话。 “忘,忘了,阻拦……小,小的该死……” 阴司街大门守卫可是个油水多又轻松的差事,放眼整个冥界,能比得上这个的差事寥寥无几。 进门的过路费为两个金币,除了隶属冥王殿的人员以及一些特殊的贵客不用缴纳之外,其他都需要提交。 做的好的,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便能捞到不少油水。平时偷偷摸摸有些小动作就算了,今天上级视察,还被抓个现行…… 王大头心想,这下可算是完了。 王大头口中两位大人中,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是紧蹙眉头,一脸担忧的望着阴司街的东面,道:“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司凉,好妹妹,你且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一路不行就换一个,总能成的,不是还有你哥哥我嘛。”男子一改刚才严肃的模样,换上嬉笑的脸庞,还带着些许无赖的气息。 如果忽略这一男一女过分白皙的肤色,倒是风光霁月的一对。 被唤作司凉的女子看了他一眼 ,“别占我便宜,峿谅,你能不能改改一身的痞气。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峿谅看着司凉,嘴角弯弯的,无奈摇摇头。她总是这么说,做哥哥的心里难过啊。 转身后,收起一身的随意,严肃地对着王大头道:“自己领罚”。 王大头在心里对那个临川戳了几百刀子了,虽然在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下听到最终判决,还是接受不了。不免心中直冒苦水。 甚至连恭送两位大人都忘了,就这么瞪着眼直愣愣地抬头看着两位大人往阴司街里面走。 那个方向是阴司街东面,近外围…… 两位鬼差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喊: “两位大人留步!”那个看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王大头,原名王洪,一开始是阴司街街管,后来凭着走了狗屎运救了上一个阴司街佐使才能往上升;这个人又善于巧言令色,混了不过百年余便当了这大门守卫这个肥差。 那个眼力劲,不可谓不毒辣。 他看着两位大人,看都不看主街道,直冲阴司街东面偏僻的巷子里拐去。 两位大人去那里干嘛? 那么偏僻,能有什么让两位大人亲自来一趟?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茬!”狠拍了一下大腿,那个方向有条街叫阙阴街啊! 王大头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飘过去,跑的他魂都快散了才停下,停下后也不顾三七二十一,赶忙道: “那个临川是阙阴街六道子的熟客,两位大人莫不是寻那六道子的?” 峿谅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王洪突然有些发怵。 不过这也证明他还真猜对了。 虽然直接被叫住有些恼怒,但是显然他说的话更有意思。 峿谅对于王洪的冒犯暂且不纠,只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知道?” “回峿谅大人的话,小的知道。那个六道子在这里还是小有名气的,就凭他那两下子,完全可以不用窝在阙阴街那个破巷子里,可这个人偏偏死心眼,也不知道图个什么,就找了个那么破的店面住着。而且他开店,竟然能把顾客气走,加上店面的位置又偏,生意更加惨淡了。两位大人走的方向正是六道子的‘静音阁’所在的方位,所以小的斗胆猜测,两位大人可是要去找六道子?” 不怪他这么猜,虽然不清楚六道子究竟是什么背景,单看隔三差五来几个身份不凡专门去找他,便不难猜测六道子的厉害之处。 “不知两位大人可有用的到小的的地方?”王洪试着询问。 “你跟临川很熟?”峿谅问道。 这句话让王洪犯了难,说不熟,那怎么能让两位大人觉得自己有用?说熟,那刚才的事岂不是很有问题? “只是因为他经常投一币,小的不得不留意他;今日因为他,小的丢了美差,怎么样他也得给小的个面子。再说,他能成为六道子的常客,也说明他与六道子交情不浅。” 峿谅也是考虑到这个层面才在这里听王洪废话。听到这里,侧头看了眼司凉,女子没有疑义,才让那王洪一道前去。 …… 扶泽此时蹲在地上,看着六道子修器。 其实,平时他不找六道子要符箓的时候,两人相处的也还可以,毕竟多年的老邻居了。 虽然说,邻居邻的有些远。 六道子也让他这么看着,只要他不妨碍自己,怎么看都行。 他也不怕扶泽偷师,哼,就扶泽小子那个心性,怎么可能静下心来研究修法器? “临川,你小子给老子滚出来!”粗犷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六道子一惊,手中正在法器上敲打的锤子差点飞出去。 眼看着六道子修器被打断,马上就要发飙了,扶泽立马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关上门。 听声音,有点陌生,谁那么直接叫我,还自称“老子”?! 扶泽不悦的皱皱眉,在六道子那里受了“惊吓”,心情太不美丽了! 出了“静音阁”,扶泽便看到王大头和一男一女两位青年。 那两个人一身黑色差服,袖边有暗紫色彼岸花纹饰,行头干净利落,不像找事来的。 虽然扶泽不是很懂衙役的等级,但是肯定比王大头高不少。应该是鬼差,搞不好还是冥王殿那里来的。 女的梳着高马尾,眼神清澈,正用犀利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男的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透露出“他现在很不爽”。 单从气息上来看,应该是地地道道的冥界之人,跟扶泽不是一类。 “临川,你过来,咱哥儿俩谈谈。”王洪一脸“亲近”的朝着扶泽笑着,变脸比翻书还快。 临川,是扶泽行走江湖用的名号。毕竟用真名不太好,先不说仇家哪天找到自己的祖坟鞭尸报复之类的,虽然他没有祖坟这种东西,更没有祖宗。 但就凭着“扶泽”这个名字,他也不能让“扶”姓抹黑。 那可是爷爷的姓氏。 那个救了自己,给了自己名字的爷爷的姓氏。 养着自己,给自己一个安身之所的爷爷的姓氏。 把自己带到山上,在山上画下驱邪阵法,让自己得以有个安稳的“家”的爷爷的姓氏。 爷爷离开了好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很久没人叫自己临川,这突然间被叫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唤起了扶泽心里最柔软的那块记忆。 见临川愣神,王洪上山一把揽过临川的肩膀,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小子,今天进门也不看看什么情况,就这么让大哥我丢了饭碗,赶紧的补偿你哥哥我。” 扶泽皱眉,他什么时候跟这个王大头关系这么好了? 他最多就是保证哪次出门运气好点的时候给这个王大头带点什么自己用不到的法器之类的,然后能少点进门费。 他哥哥? 好恶心的称呼…… 扶泽挣扎着想要挣脱王洪,王洪也不好惹毛了他,顺势放开了胳膊。 见状,扶泽要抬腿走人,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临川兄弟,留步。不知能否移步宝膳楼,咱们好好谈谈。” 宝膳楼,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宝膳楼干嘛?! 宝膳楼处于阴司街中心不假,其中的“食物”美味不假,但是那都是给鬼吃的,他去干嘛! 扶泽有些不悦,心里还在思忖这几个人找自己干嘛,要不要进静音阁里躲躲? 哼!峿谅真心想打一顿这个临川,能让他妹妹开口请客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这个临川,看来得好好收拾收拾。 好哥哥峿谅阴森森地想着,手中摩拳擦掌的动作却未停下。 扶泽:“……”这是好言相劝不成直接威逼利诱? ------------ 第6章 从长计议  鬼是不用吃东西的,所以这个宝膳阁不是提供时鲜鱼肉的酒楼,而是一个可以吸收供奉的地方。 更是一些高层鬼便于讨论事情的场所。 当然了,多吸供奉这种事谁也不回来拒绝。宝膳楼对于其他五界中的贵人也有另外的待客之道,彼此之间都是心照不宣的。 但是扶泽还是不喜欢这里。白蜡烛香火味,能喜欢吗? 峿谅坐在司凉的右侧,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样子,一身黑色紧身衣,却显得有些大,松松的搭在身上,腰间别了把长了锈的铁片;模样倒还清秀,长发扎起却并未梳发髻,比较特别的是这人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随意劲。 真想先揍一顿…… 不过感觉跟那个脾气古怪的六道子倒是有些相似,一样的油盐不进,难缠的货色。 扶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 两位鬼差也不急,三个人就那么坐着,王洪老老实实站在峿谅身后。 这可苦了王洪,这几位这是在打哑谜?这气氛,压抑的不让鬼活啊! 这时候,便需要一个人打破沉默。 王洪没敢坐,提了提腰带,笑眯眯道: “临川,这两位大人今儿个找六道子有要事相商,你来说说,要怎么样才能让六道子点头?” 现在两边都是大爷,王洪对扶泽的态度也略带恭敬。 扶泽摆弄着桌子上的水果,大概是曾经在哪家庙宇里供奉过的,时不时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虽然扶泽不是鬼,但是很奇怪的是他能感受到这些东西。像能看见阴灵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一个寻常人类可以做到的事。 不过这里的“人”,身上都带着阴气,举手投足,要是被阳间那些人类看到,肯定会大喊“鬼啊!见鬼了!救命啊!”之类的。 “临川?”王洪有些焦急,这两位大人的地位,可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惹的。 被唤的人无动于衷。 王洪附在扶泽的耳边,轻声道: “你这小子,这可是轮回司的大人,你要是再这么端着,呵,小心他们动动手指勾了你的魂魄,那么你可就真的死了!” 轮回司? 扶泽咬了一口苹果,抬起头看着那两个人。也只有司凉面善些,虽然不苟言笑,但却不显得疏远。那个峿谅,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个鬼差分分钟想打死他。 扶泽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盯着司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王洪见状,心想大概这个小子是有什么小九九要打,他还是出去的好。便与鬼差大人道了声告退,就出了门,守在已经设了结界的房间门口。 峿谅眼看着扶泽“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妹妹,嘴角还有些口水,当时就火了。 混小子!这么盯着他妹妹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还是想去十八层地狱玩!峿谅强忍着怒火,死死的等着扶泽,好像下一秒就要勾了魂魄,扔到地狱里喂狗。 等扶泽慢条斯理的啃完了苹果,才收起懒散的神情,转而看向峿谅。 “你们既然能找到我,说明必是有求于六道子大叔,而我,在他身边晃悠了这么多年,对于六大叔的脾气秉性还是知道些的。更是知道怎么能让他点头。” 听他话说了一半就停那了,峿谅觉得他的棺材板快要压不住了…… 眼瞅着峿谅的动作,扶泽勾唇: “想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呢,我只是个小人物,最近又遇上了些麻烦事……” “要什么!赶紧说,磨磨唧唧的跟个大姑娘似的,拿出男人的气势来!”即使压着怒火,峿谅的声音还是很暴躁。 司凉杏目一眨,把头一歪。今日不知这个峿谅吃错了什么,怎么这幅德行。真丢人…… 峿谅捕捉到司凉眼中的不悦,心道,他妹妹这是在恼他失礼? 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峿谅努力不去看扶泽,免得自己一刀捅了。 啧啧。 “所求不多,送我个轻快的职位吧。” 奸诈如王洪,要不是因为他走了狗屎运也不会有今天的风头。所以,一个隶属于冥王皇权势力之下的职位,有总比没有好。 而且……那样,他也可以常常去忘川河那里去看看…… 司凉略思索了一会就点头:“这个可以考虑,事成之后,在我们的权利范围内,可以送你个轻快又乐呵的职位。” 美人说话就是爽快! 得了保证,扶泽也不再装正经了。 “成交!哎,不过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一,我不一定能帮到忙,六道子的脾气相必阁下有所耳闻;二,如果我能帮忙,还请二位保密。” 如果人人都知道六道子喜欢喝那什么劳什子五蒴果酿的酒,那还有他扶泽什么事。 两人点点头,应下扶泽提的要求。 扶泽又继续道: “也不能光是我在说,你们究竟有什么需要六道子做的?冥界这么大,什么能人异士寻不到,还劳两位大人来这小地方求人?” 司凉戳了一下峿谅,用眼神问他可不可以细说,峿谅拍了拍司凉的手,轻笑了一下。 原先积压的怒气随着司凉的询问下子就消散了,现在的峿谅乖巧的像个孩子。 “司凉,我来说吧。” 他总是这么宠妹妹。 司凉收了手,依旧面无表情的端坐着。 “在我说之前,你要知道,这件事不能外说。要是流露出去消息,不光是你,就连我们也逃不了干系。” 见扶泽点头,他又继续道: “临川是吧,我叫峿谅,这是司凉,我们是第三殿轮回司尚司。此次因为某些原因,需要一些传送符,便来找六道子了。没想到他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奇怪……” “你们跟六道子很熟?” “嗯?你不知道吗?他以前可是第二殿的大长司,后来不知为何自请离职。我们跟他是有些交情的,不过之前听说有鬼差的来跟他求过符,被他拒绝了。再加上他并没有回复我的传讯,所以这才亲自来一趟。” “明天便是鬼节,节后殿内事务冗杂,不一定抽的出时间出来。我二人便急匆匆的来了,恰巧刚才那个看门的说了你跟六道子的关系,才拉上你的。” 峿谅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几人在一条船上,便不再有隐瞒。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任扶泽怎么猜也没能猜到六道子竟然是冥王殿的人,还是个大长司,还是第二殿的人。大长司可是尚司的上级,与第一殿的阎王可谓是平起平坐的! “你这几句话里面透露出太多的东西了,我现在不能确定六道子肯不肯帮你们。这样吧,我先回去探探口风,一个时辰后再来找你们。” 扶泽假装淡定的听完峿谅说的话,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几人又说了一些细节问题,扶泽便回去了。 扶泽走后,峿谅正要撤回结界,司凉拦住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面对司凉的疑问,峿谅心知如果不解释清楚,合作便继续不下去。 “司凉,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这个临川真名叫扶泽,扶姓代表什么你该清楚的。其次,六道子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衬他,你觉得他会只是个简单的小人物吗?再不济,他能得到六道子的帮助,仅这一条就够用了。” “那你也不能骗他啊。” “呦呦呦,怎么,心疼了?”峿谅只是痞痞的笑着。 司凉扶额,这个搭档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毕竟跟前大长司有关系,而且正如你说的,扶姓,怎么想都是个麻烦。” 峿谅只是回了个“嗯”,便不再说话了。 骗?算不得,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而已。 扶泽回到“静音阁”,六道子正抚摸着刚修好的法器,那是一把短剑,看起来用了不少年,即使是六道子那出色的手艺也没能完全除去剑身上的战痕。 瞥见门口的身影,六道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收起目光,也没打招呼,顺手就把东西扔给扶泽。 “小子,东西修好了,你拿去柜台收起来。” 活脱脱把扶泽当成了店小二,不过扶泽也不气,反倒熟络的走到柜台,把短剑放了起来。 “大叔,刚才谁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怎么不出去会会老朋友?没想到这阙阴街还有冥王殿的人,不知道我这个小喽啰跟着大人物有没有鸡腿吃啊。” “劝你一句,离他们远点。有些事你惹不起。” 扶泽摊手:“惹不起,更躲不起,说到底还是你太厉害惹的祸。你知道吗,那个叫峿谅的可凶了,说要是我不帮忙就勾了我的魂。我还开始大好年华,就这么死了,太不值当了!” 这年头,老老实实待着也有麻烦找上门。 就算早晚有一死,也绝不能死的这么窝囊。 六道子挑挑眉,不置可否。 扶泽又道:“我打听到他们是想要传送符,唉呀,也不知道那俩人是想去哪里,想干什么。” “传送符?他们要去哪?!”六道子一个健步上来就抓住扶泽的领口质问。 “不知道,这不是回来探探你的口风嘛。” 扶泽用力掰开六道子的手,心中疑惑:六道子虽然平时也不少发脾气,但是这种惊慌失措倒是破天荒头一次,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经兮兮的。 中年男子就保持那个姿势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疾步飞出去了,临走前不忘让扶泽留下看门。 匆匆离开的身影,带起一阵微风,吹起了扶泽的衣带,他眼前只剩下门外寂静的街道和隔壁堆放的破箩筐,还有一块阴兽的骸骨——用来驱邪物的。 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站在半掩着的门旁,眉眼清澈,挺直腰板的身影与周围的环境融合的恰到好处…… ------------ 第7章 故人前来  静音阁平时没什么人来,只是偶然间光顾一两个风尘仆仆的通灵师或者孤魂,他们来这里大多是看着门面清冷,没什么人,想着修缮法器或者其他东西费用也不会很高。 一些有道行的魂灵甚至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有的还能穿梭于阴阳两界。当然前提是不能扰乱阴阳秩序,否则可不仅仅是下十八层地狱这么简单了。 门庭有些冷落……不过,扶泽才不管这些。 他已经做好打算了,万荒古地是一定要去的,那俩鬼差一道去了还可以帮自己抵挡一下毒雾中的幻术攻击。 如果他们腾不出时间,自己再多提些要求,也不吃亏。 虽然他们承诺给自己一个闲职,但是冥王殿那阴森森的地方,谁知道是干什么的闲职,万一不合心意还得有个后路不是。 扶泽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忘了从哪里听来的“驱魂调”,眼神放空在门前的小土堆上。 渐渐的小土堆动了。 扶泽揉揉眼睛,在他揉眼睛的当空,门前多了个人影,模模糊糊的,依稀能看出佝偻着背,头发花白,像是个寿终正寝的老者。 有客前来,不管什么样的他都会接待,做不做生意六道子说了算。 扶泽走上前,热络的招呼道: “不知贵客前来,所为何事?是求符修器还是寻人?” 老者努力想挺直腰板,最后却只能稍稍直起身子,发出沙哑的声音:“哦?此地还能寻人?倒是头一次听说。” 扶泽淡笑不语。 老者问完话,也没停下来,似乎知道少年不会过多解释,继续道:“老头我本来是要来修器,但是修器师傅好像不在店里,那我下次再来吧。” 说完,就要转身。 巧的是,修器师傅这时候回来了。 六道子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扶泽上前捅捅老者。 “哎,修器师傅回来了,贵客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哈哈哈。” 缥缈的魂魄瞪大了眼睛,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少年竟然能这么清楚的触摸到他的魂体。 这么大的魂魄杵在这里,六道子还没到门口就察觉到了。 六道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老者,魂魄虚弱却又未到散魂的地步,也不像被法器所伤,更不像生魂受挫。魂魄很干净没有受怨气邪气污染。 静音阁招呼的,从来都是有故事的人。 之前那把布满战痕的短剑,就是靠着他主人一番非同寻常的经历,才能有被六道子修缮的机会。据说在那位剑主知道六道子要听他的故事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身上带了多少袜子的事都一并交待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的故事。这位师傅都愿意听的。 不过,就凭老者现在的状况,不用他再说什么,六道子就已经决定把人请到屋子里详谈了。 进了屋,那么这个老者的请求,十有八九,六道子不会拒绝。 进屋后,扶泽搬了个椅子给老者坐下,当然了,冥界的椅子不是人间的那种普通椅子,魂体是可以触碰的。 扶泽找了个地方,竖起耳朵准备好了听故事。以往不用出去的时候,他就会在这里帮帮忙,运气好的时候,六道子还会扔几个没什么大用处的符箓给他。 可是还没等来故事,便被六道子哄了出来。 在扶泽反应过来之前,门扉就被六道子粗鲁的关上了。 扶泽:“……”嗯?什么情况? 隔着门扉,扶泽还没嚷嚷,里面的六道子就给他安排好了去处。 “你去找那俩鬼差,让他们跟你一起去给我采五蒴果,记得多弄点,我好再多酿些酒。” 扶泽:“让我听完了不成吗!就听一会!” “崽子,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吗?还有几个时辰他们俩必定返回,你还不赶紧去问一下他们要去哪!去干什么!还有去万荒古地的事宜!” 扶泽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六道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虽然六道子没蓄胡子。 “不让听就直说。哎,我走了。” “臭小子,等你回来看我不整死你。”六道子的拳头握的咯咯响,恨不得现在就给扶泽一拳头。 见状,老者捋着胡子笑道:“哈哈哈哈,没想到大人也有这么真性情的一面……” “别叫大人,直接叫我六道子罢。” 老者微微一愣,六…… 随即改口:“六道子师傅,幸会,幸会。” 六道子:“寿老啊,你来我这里为了何事?都是老朋友了,你总是对我恭敬如此,倒是多了不少疏离。” 这位老者,人称寿老,与六道子相识多年。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寿老:“此次前来,是寻六道子师傅修器的。说是器,但也不能称之为法器;此次修的也不是它。” 六道子:“哦?那是?” 寿老虚幻的身形晃了晃,看起来极不稳,似是下一秒就要无声地消散。他伸出右手,从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底金丝锦囊。 这个锦囊除了华贵一些的外表,别的并没有特殊的地方。 将锦囊缓缓铺平些,寿老又道:“这是万福袋,里面装的是一缕残魂。我,受人之托,负责修复,奈何最终把自己整成了这幅样子,这残魂却一日不如一日。恐,终有一日,负人所托,这才专门求助于六道子师傅。” 六道子疑惑:“受谁所托?这魂魄残缺成这样,怕是……难。” 寿老:“老朽何尝不知,要是旁人的委托,我定推了,爱谁倒霉谁倒霉;可偏偏是……唉,知道你不想见我们,老朽一开始便不打算来求你,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这儿的。” 六道子猛然抬头:“又是,他?” 寿老无奈点头。 六道子:“我尽力试试,你把东西放下,赶紧回去滋养自己的魂魄吧!怎的如此糊涂,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寿老为了防止自己魂魄太过强大伤了残魂,用秘术削弱力量,导致仇家寻上门时无力抵抗,现在已是虚弱至极。 寿老感激道:“多谢六道子师傅了,老朽在此拜别大人。” 寿老心里有数,他现在这么虚弱,要是被自家殿里那些人知道了,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赶紧修养好身体,有机会咱哥俩好好喝一顿,好久没跟人喝酒喝到醉生梦死了。”可惜自己的存酒不多了,但是承受一次畅饮应该还是可以的。 听到六道子要跟他喝酒,寿老眉头一舒,刚要说声好,便又听到六道子说道: “可惜我那里五蒴果酒剩的不多了。否则定要送你几坛,让你带回去给大家尝尝!” “五蒴果”三个大字,犹如一把大锤子,“咣当”一声敲在寿老白花花的头上。那酒,也只有六道子喝的痛快了。 五蒴果那个酒,那能难喝吗?那是超级无敌难喝! 吓得寿老赶紧道别,脚下一刻不停地离开了。 剩下六道子一个人,望着手里的锦囊,眼神透过它,不知看向何处…… …… 再说扶泽自被关在门外,也只能乖乖的去寻那两个鬼差。 进了宝膳楼之后,他们俩果然还在。 扶泽一进门,朝峿谅打了招呼。 扶泽打算过了鬼节跟峿谅他们一起去万荒古地。 岂料,他还没开口,峿谅就说,方才收到传讯,轮回司殿主鬼节有事不在,后续事务扔给副殿主和长司,像他们这样的尚司更是逃不了。 所以峿谅的意思是,让扶泽为他们寻五蒴果,条件扶泽开。 三人又商讨了一炷香的时间,达成共识。 扶泽负责峿谅需要的五蒴果,而峿谅提供扶泽轮回司的职务,并答应为扶泽做一件事。 峿谅表示希望扶泽能早日行动,扶泽本来决定中元节后就出发,两人一拍即合。 之后,峿谅便同司凉匆匆离开了。 明日七月十五,俗称鬼节,是万鬼回阳之日,也是冥界三大重要节日之一。 独剩扶泽一人,守着一桌子供品,略思索了一下,便来吃起来。 不管供品是什么,总不能对不起吃的,这几日没有辅助传送符,去不了人间,这些吃食也暂时吃不到了。 吃饱喝足,又用乾坤袋收了能带走的糕点水果之类的东西,扶泽大摇大摆的走出宝膳楼。 鬼节,有的鬼差忙的。这一忙,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天,倒是不急。等拿回来五蒴果,就去六道子那里换几张辅助传送符先用用。鬼节后,人间的那群人不知道得慌乱成什么样子了。 …… “阿启!跟你说了别去残冥涧,别去残冥涧,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就剩一个头了,你说我是把你扔哪里去好呢!” “咳咳,我还不是听说……” “闭嘴,都弱成这样了还逞强!” “……” 残冥涧?有点耳熟…… 扶泽直觉想见识一下残冥涧,一转头,就目睹了一个“惨不忍睹”的画面: 一条缺了半条尾巴的暗绿色蟒蛇,用仅剩的半条尾巴举着一个狐狸头,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 别看它只剩半条尾巴,走的可一点都不慢。 扶泽愣是快走加小跑才勉强跟上他们。 一路上,那条小蛇都在训斥那只小狐狸……的头。 “这下好了,咱们俩都残了,最近周围都在传那个邪乎到不行的残冥涧,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去那里!” “原先只有我残废,你可倒好,去了一趟残冥涧,就剩一个头回来看我。” “那个豹子鬼又要说咱们俩是‘双残凶煞’了,又多了个外号你开心吗!” 小狐狸头偎了偎,不做声。 后来那条蛇又问它在残冥涧遇到了什么成了这幅鬼样子,小狐狸头却半字不出。 后来小蛇又问了几个问题,小狐狸头依旧什么也不说。 末了只是弱弱的叫了声“阿愿……”。 小蛇见问了这么多,小狐狸头都不回答,也只得放弃。 “好好,我不问了,别这么可怜巴巴的瞧着我。” 小狐狸头听罢开心的舔舔圈着它的蛇尾。 两只残缺不全的小鬼,萧瑟的街头,一言一句。 扶泽一路无言。 ------------ 第8章 半尾鬼蛇  扶泽一路跟着这两只“悲剧”的小鬼,直到一个小山洞前。 有灵识的动物化鬼后,按照生前的习惯居于洞穴中。 生前为人类的鬼则住在屋子里,当然了,前提是你得有一间屋子。 那两只鬼一路都在说,准确的说是那个叫阿愿的半尾蛇在叨叨。 从只言片语中,扶泽了解到,那个残冥涧似乎有些危险,修为低的鬼怪都不敢轻易去,有些道行的也定要带着十件八件保命的家当才敢去。 这个小狐狸头,也就是阿愿口中的阿启,很久以来一直陪着它这条生前死后都被人嘲笑的只有半条尾巴的蛇。 它是一只健全而善良的狐狸,阿愿是这么说的。 它不该去残冥涧寻阴灵芝的,半尾蛇尾巴全了还能叫半尾蛇吗。 它该好好修炼或者投胎的,它狐狸品这么好,就算投胎,也能寻个好去处。至少好的过这么跟着他。 阿启不做声,不回应。 阿愿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阿启的,什么时候呢? 自己习惯了身后跟着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它一直都那么小,却总爱跟着自己。 别以为我只有半条尾巴就不敢吃你!小阿愿对着小狐狸说道。 小狐狸只是摇摇头。 后来,那些蛇窟里的蛇们就嘲笑他是“需要狐狸保镖”的“废蛇”。 阿愿很生气。 后来怎么样了呢,他怎么记不得了? 现在,跟着自己很久很久的小狐狸只剩一个头了,它那半身子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有没有被谁吞噬了。 走至一处偏僻的,冥阴草有一米高的地方,阿愿找了块软一点的草堆,轻轻放下小狐狸的头。 “阿启,现在没人了,你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救下你那半身子。” 话音还没落下,扶泽就窜出来,道: “不巧,小爷刚好路过~” 残冥涧,越是危险的地方,宝物就越多;宝物多了,与关就可以吃饱了;它吃饱了就不会再给自己脸色看。如果碰上高等法器,与关说不定会很开心,它一开心,自己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扶泽美滋滋的想着,去万荒古地前索性无事,不妨去残冥涧瞧瞧,他以前还没去过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阿愿差点把小狐狸仅剩的一颗头给扔飞了。 惊魂未定的阿愿还没等好好思考一下这里怎么有个人,那人便说要一起去残冥涧。 动物,成了精,到底也还是动物。智商是高不到哪里去的。 这一听有人竟然傻乎乎的想要去残冥涧,阿愿想,除非自己是条傻蛇才会拒绝。 扶泽只是想让他带路。 小狐狸听到,眯了眯圆溜溜的大眼睛,两只耳朵微微朝后。 阿愿笑道:“好啊,这就赶紧走吧!”他真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回小狐狸那半个身子了。时间一久,便容易出事。 只有他知道,残缺的灵魂和鬼体有多么的不容易。 像他这样鬼体残缺不全的,投了胎,也还是残缺的。 索性游荡冥界,总好过又被新家人唾弃。 好在,小狐狸一直跟着自己。 扶泽便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其实他也不是个守礼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也不知怎么就想逗逗这条蛇。 小狐狸的耳朵上下动了动。 阿愿抑制不住的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了,也顾不得抵挡,用尾巴拉起扶泽的一块衣角就要走。 临走不忘嘱咐:“阿启啊,你可别乱走,这里鬼兽少,安全点,乖乖等我回来啊。” 小狐狸眨了两下眼睛表示知道了。 阿愿没看到,小狐狸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湿了一小块。 阿愿走了一会,发现一边卷着扶泽的衣服一边前进太费事了,回头见扶泽并没有逃跑的意思,便放下心,松开尾巴。 扶泽:“喂,你叫阿愿是吗?” 阿愿惊讶:“你能听得懂我说话?” 它等级不高,还没能学会人言,只会用兽语,但是人的话它能听懂。刚才一心只想要去寻阿启的身子,竟是忽略了这点。 怪不得阿启刚才警惕的收了耳朵。 扶泽没想到,这条蛇竟然没说人话,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听的懂兽语,为了防止它起疑心,便含糊的说道: “之前跟人学的兽语,以防万一。我们这些人,在这里行走,自是不怕多一项本事的。” 阿愿点点头,反正它一条废蛇,要什么没什么的,怕什么! “我信你,不管你去残冥涧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是要阿启的身子,其他的都是你的,所以你不能害我!” 暗绿色的蛇身,吐着鲜红色的信子,警告意味十足。 没想到,魂魄不全,鬼体之力却不低,怪不得能撑到现在。 扶泽笑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和善的笑道:“好。” 别看阿愿一条蛇凶巴巴的,很多时候它心眼不足,都是小狐狸在一旁警告提点,才能如此“活”到现在。 一人一兽往前走着。 临近万鬼森林的时候,阿愿加快了速度。 扶泽皱皱眉,也没多说,悄悄的跟上。 深入万鬼森林中层,有一片空地,周围没有白骨,没有树,更没有其他东西。 只有土地,还有一些毫无规律的凹陷。 看着眼前的东西,扶泽眼角抽了抽,这个地方是他有几次越界到一些偏远的空间时借助的法阵,没想到,竟是这里…… 扶泽之前越界,距离不远的,空间隧道危险系数不高的,靠着辅助传送符足矣。在冥界或者人间内部传送,并没有多大问题,有问题的是来往两界的传送。必要时,扶泽不得不走既定的传送阵法,虽然这很麻烦。 可即便如此,如果碰到了行事一丝不苟的审查使一行人。十有八九,会被他们关到远时空。 何为远空间?远到何种地步?就是那种如果你自己草率的出了那个空间,会去哪里,连关你的审查使都不清楚。就好比上次碰到的那个天封之地。 他们只知道维护时空秩序。 “喂,小东西,你说的残冥涧入口,不会就在这传送阵里吧。” 阿愿点头:“是啊,听说这里可以去残冥涧。之前有个很废物的猎豹偶然间进去了,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机遇,出来后,厉害了好多呢!据他说,那残冥涧里宝贝多得很,我家那傻乎乎的小狐狸就是听信了他的话,才会进去的。” “它是进去寻宝,给你治魂魄不全?”扶泽心想,那个瘦弱的狐狸还真是个讲义气的。 阿愿骄傲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朋友。” 说完,就开始摇着半截尾巴。 残冥涧里究竟有没有宝贝,扶泽心里有些底,只是他还有许多疑问,不问清了,他放不下心就这么贸贸然过去。 想想上次恶食饕餮的遭遇,背后还是忍不住凉飕飕的。 冥界没有人间那么多的规矩条例,这里的法阵能到的地方也无关统治者和一些势力的痛痒,所以无人看管;又因为此处阴气稀薄,对冥阴体有害无益,所以一般没人到这里来。 扶泽找了块平坦一些的地面坐了下来,摸摸阿愿滑溜溜的蛇皮,作出一副不解的表情,问道: “可是,据我所知,这些法阵的启动需要外界的引导,比如时空法器或者符箓一类的东西,你这么一个小鬼魂,会有这种东西?” 说完,有紧接着加了一句:“哦,你放心,我没有要抢你的东西的意思,只是好奇问问;如果不方便说,那就不说。” 那条蛇扭扭身子,思索了一会,又看看扶泽不像是那种不讲理的恶鬼,才吐着信子,解释了一番。 原来前几年那只有大机缘的猎豹偶然得了一种红色的药水,据说只要滴一点在法阵上就可以启动法阵。阿愿说那次阿启跟猎豹鬼打架赢了,才得了这么个东西。 那个猎豹“特意”嘱咐,说残冥涧太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进去。 后来听说了这件事的野猫,暗地里碎嘴:哼,它是自己得了便宜,不想别人也好,想当初这只猎豹多废,现在也不是好好的,它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还好! 阿愿虽然心眼直,觉得野猫说的不对,但是也没多说什么。阿启也没出声。 对于扶泽的盘问,阿愿也是有些烦躁的,它现在特别着急去找回阿启的身子。但是想着自己还要仰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它只能暂时忍着。 在一人一蛇进法阵之前,扶泽又一遍叫停。 阿愿急躁的用尾巴拍打着地面,震起一片土沙。 扶泽忙道:“我家的规矩,出行前得拜拜。” 阿愿真想一尾巴抽死他。 扶泽找了一块有两三棵半米高杂草遮挡的地方,在阿愿的视线到达不到的角度,扶泽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上隐约可见刻着一个“扶”字和一个圆形的图腾。 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再加上它经常被把玩,刻着的东西的地方已经有些平了。 “爷爷,小泽这就要过去了,你老人家保佑我,一定不会碰到审查使!我就这一个要求!”朝着放小瓶子的地方磕了三个头,扶泽又低声念叨了几句才起身。 拍拍身上的泥土,就与那条蛇进了法阵。 ------------ 第9章 入残冥涧  扶泽眼睁睁地看着阿愿从嘴里吐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据它说这就是那个装着药水的瓶子。 檀黑色的瓶身上还沾着蛇的口水。 扶泽认命的捡起瓶子,掏出一块方帕擦擦湿哒哒的口水。 可是擦着擦着,他眼神就直了。 “你,你这是从哪得来的瓶子?!” 阿愿歪着头:“不是刚才才跟你说的嘛,从猎豹鬼那里打架赢来的。” “你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啊……”当然,这句话是它小声嘀咕的。 少年黝黑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紧紧拽在手里的瓶子,还不时用手东摸摸西蹭蹭。 阿愿有些急了,其实它一直都很急。 “你在干嘛啊!赶紧滴了好去残冥涧啊!你不急我急啊!”蛇信子一吐一吐的,蛇身也扭来扭去。 扶泽此刻的脑海里回荡着这样一句话:这个瓶子是爷爷的东西! 一样字体样式的“扶”字和图腾,一样的标志位置,相似的瓶子……所以,爷爷来过这里?是他故意留下这个瓶子的还是不小心遗失了,或者是被盗的? 如果是第一种,那么是爷爷在暗中引领自己去残冥涧?如果是第二种,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爷爷应该是个谨慎行事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大意。 如果是后一种,哼,看来他有必要会会那个走了狗屎运的猎豹鬼了。 回神后,他打开瓶盖,小心翼翼的滴了一滴在脚下的法阵上。 一阵诡异而刺眼的红光顿时迸发而出,扶泽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而后,只觉得脚下晃一晃,睁眼时,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阿愿大声叫道:“来了,来了!阿启的身子就在这里!我能感受到!人类,你快去帮我找!这是你早先答应的,不准反悔!” 他什么时候答应的?他怎么不记得了? 罢了,回头还得去猎豹鬼那里,需要这条蛇带路,就帮它这一次吧。说不定,那里还有什么宝贝呢。 似乎是为了应证扶泽的猜想,别在腰间的与关适时的震了两下。 拍拍与关,让它稍安勿躁。 看来小伙伴也有些急了。 扶泽:“小蛇,我有名字的,我叫临川。” 阿愿:“我也有名字,我叫阿愿!” 扶泽笑道:“好好,阿愿小兄弟,你不是说能感受到吗?快引路吧。” 阿愿用尾巴指了指左前方,道:“在这个方向,我能感受到,除了阿启的身子,还有其他东西……临川,你怕吗?” 扶泽:“怕?哈哈,小爷一个活人行走冥界数年之久,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嗯,除了有点怕审查使。 还有,他虽然认识很多字,但是不常写,除了画符之外的字,他好像也没写过几个字…… 这个怕字,他肯定么没写过。没毛病。 一路上扶泽都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事实上,从落脚后他就开始留意周围。 刚才站的地方很是隐蔽,法阵被隐藏在一片沼泽边缘,靠着一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冥界藤蔓维持阵眼,防止法阵沉到沼泽下面。出了沼泽便是大片的森林,他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走出来。 一路上也有不少冥阴草、食骨树之类的,倒是时时都可以藏身。 可是,一路上走来,都没遇见几个鬼影,就连一些低等的兽魂,这就有些反常了。 按理说,再差劲的地方,人撑不下去情有可原,毕竟鬼也是要时不时补充点人间烟火的。可是那些低等再低等的兽魂不需要啊,再说,这里的环境还挺适合兽魂休养生息的,怎么会这么安静。 莫非,真的有什么厉害东西? 他们找着遮挡物多的地方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感受一下周围的环境,只是周围一直很安静。 阿愿知道残冥涧很危险,但是随着越来越靠近那股气息,心中的不安却一点点放大。 而且,阿启的气息在渐渐衰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又往前走了一会,耳边便听到了水流声,时有时无。 扶泽皱眉:“这是什么声音?” 阿愿:“不就是流水声?还有其他声音吗?” 扶泽:“流水?声?” 阿愿不解:“对啊,反正我只听到流水声,也没觉察到有其他东西啊?你不会没见过流水吧。” 最后那句话是它随口说的,但是却正好是问题所在。 溪水这玩意,在冥界没有人间那么常见,但也是有一些的,大多都是引的忘川之水。然而,忘川之水是没有水流声的。 在扶泽的记忆中,冥界的各个地方他几乎都去过,再不济也听说个八九不离十。这还真是第一次在冥界听见流水声。 “没有其他声音?听说蛇类贴在地上能感受到远处地面的震动,你真没听见什么怪声?” 阿愿把身子又贴近一点地面,仔细的听着。 “没有啊,你别看我尾巴不全,我其他方面还是很出色的,就比如我对味道的辨识度,放眼冥界你还能找出几个成了鬼还能分辨味……哎,哎不对,还真有人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临,临川!怎么办!” 扶泽正倚靠在一刻食骨树干上休息,食骨树只吞噬鬼的魂魄,对于冥界的生灵来说,那魂魄就是它们的骨骼。食骨树对他这个活人倒是没什么大影响,最多损失点阳气。能在冥界活着,损失的那点阳气算得了什么。 乍听到阿愿这句话,吓得他差点一下子滑到地上。 天地良心,他只是搪塞的一句话啊!还真有声音?还是个人?什么时候,他也成了乌鸦嘴。 会是什么人?会是许久不见的爷爷吗? “是什么人?距离多远?” 阿愿回了他一个白眼。如果蛇有白眼的话。 “我怎么知道是谁,我只知道他脚步沉稳,听起来像是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不过,我肯定的是他身上没有阿启的气息。” 跟他差不多的人?行走冥界这么多年,他还真没见过一个跟他差不多的。 他见过的活人,要么是老奸巨猾的老东西,要么是前呼后拥的什么通灵会,再不济也是个什么弟子之类的,反正肯定有一大群人就对了。 落单的?有啊,那样的人不一会就死翘翘的,还是连魂魄都不剩的那种。谁让他们身上的好东西太多了,想不眼馋都难。 反观扶泽,首先他什么也没有,其次他去的地方人迹罕至,也没什么大的宝贝,很少能与大门派大家族的人打照面。 扶泽急急道:“是一个人吗?” 阿愿点了点头。 扶泽立马站起来,刚想问阿愿人是在哪个方向,就被脚下突然袭来的震动再次撂倒。 扶泽忍不住爆粗口:“靠,搞什么鬼!” 在他说话的当口,从地下钻出几条藤蔓,迅速缠上扶泽和阿愿的身上,扶泽想拔出与关的手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卷在藤蔓中间。随即,藤蔓开始木质化,不多久,扶泽的手就卡住了。他试着挣扎了两下,发现藤蔓已经硬得坚如磐石了。 紧接着,腿上、身上也开始缠上藤蔓;现在要是扶泽能看见自己的全身,肯定会大叫一声“鬼啊!”。 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四只高级的兽魂,张开嘴就冲着扶泽的方向嘶吼。低沉而又粗犷的声音有麻痹身体的作用,连旁边身为鬼魂的阿愿也未能幸免。 扶泽一开始不太清楚到底怎么看它们有多厉害,但是经过这一下后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这是怎么了?之前都好好的,也没遇到过这么倒霉的事,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运气就这么背了? 好像是遇到审查使开始…… 想到审查使,扶泽又要忍不住哀呼,这次应该不会那么……悲催吧。 那几只兽魂好像只是来看看藤蔓能不能困住他们,见这一人一兽没什么反抗能力之后,绕了几圈,也没什么动作,就那么守在一旁,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那个所谓的人的脚步声,莫不是就是它们的主人? 要不是身上被绑了了严严实实,扶泽真想捏一下大腿,看看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还不带挣扎的。 低声叫了几声与关,发现他的小伙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搭理他。扶泽闭上眼,感觉心都在流泪,自己都快要死了,小伙伴还在走神。天要亡他啊。 也不知道他死后能不能有个鬼体。 要是有,就接着从事老本行吧。 木质化的枝丫在兽魂吼叫之后开始慢慢释放毒气,一旁的阿愿疼的直叫。 完了完了,鬼魂也不能幸免。 乾坤袋里还装着自己的全部家当,扶泽想,就算死,也得要先打一架再死吧,这么直接挂了,说出去多没面子。 可惜他动不了。 可惜与关不理他。 此刻,阴司街东街那个有名的临川小爷,心里的哀怨都快赶上一个含冤而死的怨妇了。 但是,有些人命硬,说的好像就是扶泽这种人。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耳边响起,身上的束缚骤然一松。眼睛已经睁不开的临川知道,命大的自己被人救了,应该是得救了,因为他好像听到了那几只兽魂的惨叫声。 反正他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随后,扶泽就陷入了昏迷…… ------------ 第10章 回溯重生  那藤蔓缠的紧,又有毒气渗出,毒气通过皮肤渗透到身体中,毒素便侵染了血液。 扶泽此刻觉得,身上就像是被野兽撕碎了那么疼。 浑浑噩噩的昏迷了好久,才被饿醒。 沉睡多时,突然间睁眼还有点困难。 扶泽醒了后,原先想先坐起来的,但是身上酸软无力,只得放弃。 缓了一会,才勉强睁开朦胧的眼睛。 原以为会看到恶鬼扑食的场面,没想到,入眼的却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大概是人形,见扶泽醒来,人影晃了晃便要走过来。 人……人影?! 扶泽突然被脑海中蹦出来的字眼惊得瞪大了双眼。这个就是阿愿口中那个落单的、跟他很像的人? “你,是?”一开口,扶泽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 那个人立马执起手边的水杯递给他,温声道: “你受伤了,先喝点水,吃点东西。你放心,我没有恶意,你的朋友也好好的。” “哦。” 灌了几口水,又吃了些那人给的吃的,扶泽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拿着手里的糕点,扶泽装傻问道:“兄弟,这是什么啊?不是冥界的东西吧。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之前,他这么问,便有人误以为他是冥界皇族,毕竟冥界中能普通人一样有形体的,肯定不会是死后的鬼魂,说不定就是冥界的皇家贵族。他们是活够了才会招惹这些贵族。 对面的人在听到扶泽喊得那声“兄弟”后,动了动。待扶泽说完话后,才站起身,轻轻理了下衣袖。 定定的看了扶泽好一会,才开口: “在下江筑,因为某些原因,偶然间落入这里,如你所见,是个活人。” 江筑?原来他叫江筑啊。 扶泽笑道:“江筑兄,你好,我叫扶……临川,临于忘川。” “哎,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叫什么呢!”扶泽继续装傻,举着手里的桂花糕问道。 “这个是糕点,是人间的食物。”江筑有些好笑的解释道。 他还准备装多久? 扶泽:“是吗,原来人间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都没见过。哎,江兄,有机会带我去看看呗。” 江筑假装没看出来他拙劣的演技,宠溺的接下:“如若有机会,在下定带临川兄好好见识一番。只是眼下,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扶泽欣慰的笑了:“哦,被困住了,那还不好办,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出去。” 饶是江筑心理素质再好,也微微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待反应过来,才问道:“你有办法出去?瞧我这脑子,临川兄有办法进来,自然有办法出去。” 扶泽点头:“嗯,有办法啊。先带我去看看我家小蛇吧。” 江筑神色淡然的看着扶泽起身向外走去,便跟着他一同出去了。 江筑深藏了眼底狂风骤雨。 虽然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只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扶泽上辈子为那些人做了那么多事,结果还是被陷害,落得个不仁不义的地步;倒不如,扶泽只与他交好,岂不美哉。 想着扶泽再也不会去管那些人的乱七八糟的事,只一心顾着他的喜怒哀乐,江筑的心中莫名涌出一种极其愉悦的感觉。 江筑有些恍惚,没想到原来多年前他们就已经相遇过,可笑他还以为那时是两人第一次相见。大概,扶泽一早便认出自己,所以才在那种情况下救了自己一命吧。 江筑出身云家,云家的孩子自幼便要博览群书,通晓古今,各种奇闻异事他也知道不少,献身夺舍之类的事,倒是常见。 想到这里,江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一年,自己十七岁,扶泽十六岁。 他这是……时光倒流? 在这片名为陌源的大陆上,有修士、通灵师、也有普通人和魔修,有皇族也有门派之流。不过这都不是最特别的。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有几大隐世家族在暗中守护着这片大陆的安宁与祥和。其中,以瀛洲白家与武陵云府为首。 瀛洲白家主管时间,武陵云府主管空间。由于能影响时间流动的因素极少,瀛洲白家隐世于海上,一般不会出现在世人眼中;而空间相对于时间来说,较易出问题,武陵云府便以审查使的方式出现。 现如今,他穿越回六年前……是能影响这片大陆秩序的什么东西出问题了?瀛洲白家才出手? 那么,有多少人回溯过来了? 江筑心知此事关系重大,暗中打算回去与家主商讨对策。不过,眼下…… 江筑抬头看着扶泽有些瘦削的背影,心情极好。上辈子,扶泽不知什么原因,被世人排挤,遭他人暗杀,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出手相救。 这等恩情,他云子都莫不敢忘。既然,命运如此安排了,那便时时留意扶泽周围的人,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要如此对待扶泽这样好的人。 还有,上辈子暗算过他的人…… 可笑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下次回去,该好好部署一番了。 …… 二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洞,洞中又有许多分岔,洞顶有一些不大的裂隙,采光刚好。江筑把阿愿安置在他们所在的洞穴的左边。 阿愿是魂魄受损,一时半刻不容易好,能不能醒来都是问题,也不知道江筑用了什么秘宝,这会儿,阿愿身上已经几乎看不见大块的伤痕了。 扶泽向江筑道了谢。 几步走上前,扶泽晃了晃阿愿,见它昏睡的沉,应该是摇不醒的,便带着它一同回了原先的洞穴。 扶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江筑则站在一旁。 安静没持续多久,扶泽就忍不住说道:“哎,江筑啊,你出去后去哪里?回人间吗?” 江筑答:“暂时不会回去的。” 扶泽:“那你去哪里?” 江筑:“在冥界四处走走吧。” 扶泽:“不如与我一道吧,正好我最近有些有意思的事,一起见识见识。到时候说不定有大机遇呢,或者努努力,在冥界混个差事做做。” 江筑在他旁边坐下,面色如常,只是语气有些淡,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这是有些怒了:“你还认识冥王殿的人?” 扶泽咽下最后一口桂花酥,“嗯,因为他们有求于我的朋友,所以可以算是认识的。” 江筑听完,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藏在衣袖中的右手紧了紧又松开了。 扶泽:“对了,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或者,有没有什么宝物法器之类的?” 江筑低头稳了稳心绪,装作思索了一会,才道: “并无。我到此处已有一段时间了,不曾听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扶泽又问:“那刚才绑了我的那个树藤,还有那几只兽魂,不算吗?那可不是该一起出动的东西。” 如果是冥界常见的事物,他临川还不至于这么狼狈的被吊着。奈何四个高级兽魂,可不是好对付的。 “那树藤和,兽魂,冥界不常见吗?” 江筑在说道“兽魂”的时候顿了顿,但是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扶泽疑惑,难道这个江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不打算告知? 又转念一想,他一个人轻轻松松的救下了自己,想必身上定有什么法宝或者依仗,既然不愿告诉自己,那就不告诉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不会害人就行。 这个人,只得当然是扶泽自己了。哦,还有现在跟他在一条船上的阿愿。 “不常见啊,我在冥界生活了十几年了,从未见过两只以上的兽魂一起出动。要不然,你以为我就那么弱?被个破树藤一卷就动弹不得了?” 虽然事实好像就是那样…… 见江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扶泽心知,这算是糊弄过去了。 江筑:“我自幼见过各类异兽,所以初见这种兽魂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按照你的意思,这兽魂还有树藤,是偷渡越界的?” 扶泽一听“越界”俩字,一激动立马跳起来说道:“打住,我可没说这句话啊。是不是偷渡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原本就不是冥界大陆的主体,感觉像是芥子空间,它有一些冥界没有的东西也实属正常。哎,我说你,怎么有的没的,瞎扯人家偷渡干什么?你又不是审查使,操心那么多。” 虽然扶泽这话说的直了点,到底还是有些道理的。 一旦被审查使知道偷渡者,一般的情况下,那肯定罚的死死的,逃都逃不了。 再加上扶泽自己就喜欢偷渡,就更不喜欢听见这两个字眼了。 江筑听罢,心中好笑,竟也没发脾气,更没争论。只是一个人,闷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扶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粗鄙之人没见过,不过他还真没见过像江筑这么有礼貌的。你说什么,他都不反驳。 他还穿着一袭白衣。冥界虽然不都是黑乎乎一片,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不管是鬼魅还是通灵师,都身着暗色系的服饰。前者是因为满身阴气的关系,白衣也显得灰暗;后者则处于一种防护心理。 这么明目张胆的穿着亮眼的白衣到处走,他还是第一个。 这要是走在阴司街上,那岂不就相当于在说“看我这一身的白衣,像不像你死前穿的那身”…… 想到这里,扶泽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筑便问道:“临川兄在高兴什么?” 高兴你啊。 扶泽:“没什么,就是想到……” 他话说到一半,就眼尖的看到阿愿慢慢转醒。 阿愿醒来后,觉得身上无比的疲惫,这种感觉在它死后就没遇到过了。 扶泽轻笑:“哟,小家伙醒了。” 阿愿是条蟒蛇,它死的时候快成年了,身长至少也有一米多。 扶泽心里还惦念着爷爷的瓶子,当下也不希望阿愿出事,便大方的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些阴灵芝,递给阿愿。 “你,阴,阴灵芝?你找到阴灵芝了?看没看见我家小狐狸的身子!!” 扶泽无奈:“什么身子,这可是我之前偶然间得到的,不是这里的阴灵芝。不信你问他。” 说完指指江筑。 阿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第一眼看到这个笑的一脸和善的白衣男子,它就开始发抖,七寸处还隐隐有些发疼。明明这个人看起来很无害,还一副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样子,可阿愿就是怕他。 江筑听到扶泽的话,回了句“嗯”。这一出声,直接把阿愿吓瘫了。 见状,扶泽笑道:“小蛇,怎么这么没出息!哈哈,人家江筑有那么可怕吗?” 江筑低垂眼睑,没有做声。 阿愿在心底哀嚎:阿启啊,我总觉得这个白衣男子好凶啊,怎么办啊?求救命! 就这么僵持了大概两三息,阿愿却觉得做鬼之后就没这么难捱过,不,生前也没有。 还好,扶泽那个话匣子没关住。 “洞里好无聊,我们出去走走吧,去打打听一下那个狐狸身子的事,顺便看看这个地方是不是真有什么秘宝贵地。江筑,跟我们一起吧,你对这里熟,等我们找到了东西,就一起出去吧。” 阿愿如获大赦,一溜烟的就爬出去了。 扶泽刚迈出去脚,想起自己不认路,便绕到江筑身后,用手指指阿愿消失的方向。那意思就是说:我不认路,你来。 在江筑的带领下,不一会就来到了外面。 与扶泽想的不同的是,这里并不是乌烟瘴气的,那些怪异的树藤并没有蔓延到此,这里还保留着原有的样子。 洞口边长着如丝绿草,不远处有一条淌着流水的小溪,“哗哗”的水流声是冥界没有的欢快。 扶泽:“这声……” 江筑解释道:“冥界位于记载的有声音的流水,唯有残冥涧。此处,十有八九便是那残冥涧了。” 扶泽:“为何我以前没有听说过这里?” 他没听说过,要么这里没什么宝贝,要么就是太危险的地方不在考虑范围内。 江筑:“残冥涧,属于冥界半个禁地,你不知道是自然的。” 扶泽:“哎等等,什么叫半个禁地?解释解释。” 江筑:“恕在下不便多说。” 吊起胃口却不解释,最烦这种人了。 江筑:“说起奇怪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一处,你且与我同去看看。” 江筑带着扶泽顺着残冥涧往上游走了大概五公里远,可见草木已经换了样子,不再是扶泽从未见过的如茵绿草,而是变成了狰狞的枯树,沉闷的气息压在心口,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转眼看江筑,依然亮眼的白衣,步履轻盈,看起来丝毫不受周遭环境的影响。 再往前走,恐怕就要进入危险之中了。扶泽习惯性的半开乾坤袋,把与关从腰间拔出来,握在右手上。往前迈了一步,刚好把江筑挡住。 江筑心情极好的受用了。 这时,地面开始有异响,隐隐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 第11章 涧间纳灵  钻出来的又是那恼人的树藤! 扶泽习惯性的挡在江筑的面前,见状,便准备拿出符箓来。 刚把手伸进乾坤袋,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从他的后方冲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灵巧的避开对方的攻击,而后稳稳的扎在不远处一根不起眼的树藤上。扶泽略偏了偏头,只看见白色的衣袍在一击一杀中吹起又落下。 那把匕首灵巧蛮横犹如神器,在主人的挥动下,披荆斩棘。不过一会功夫,身边就没了烦人的树藤。 偶尔几只兽魂有些惧意,竟一时也不敢上前。 江筑熟练的收起匕首,拿出长剑,朝着扶泽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似乎怕极了江筑的身手,树藤纷纷让路。 看着江筑的右手,扶泽由衷的赞叹道:“江兄好身手,这把利器想必也不会是凡物了。” 江筑一边观察着周遭环境,一边抽出心神答道:“是母亲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 说完,竟是连自己也愣了愣,只是话都说完了,想要收回来的不可能的。只暗自思忖,对他,自己向来是没有防备之心的。 扶泽接道:“对母亲有个念想也是好的,像我这样的不知爹娘是谁,唯一对我好的爷爷也不知所踪……哦,还有个六道子老头对我还不错。” 远在静音阁的六道子突然打了个喷嚏。怎么这冥体也会生病?摇摇头,又专心投入到修器中。 残冥涧的两人在一片枯树林中小心的前行,左手边便是残冥涧,潺潺的流水依旧那么的从容,不急不缓的流淌着。 空气渐渐地凝重起来。 扶泽与江筑很有默契的靠近彼此,直到扶泽的右肩碰到了江筑的左臂。 两人谁也没说话,在一片静谧中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方面。 窸窸窣窣…… 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又像是从溪水那里传来的。 这时,阿愿突然叫道:“我的阿启!快,这个方向,就在那,我家阿启的身子就在那里,很近!大概三十丈远!” 这么近的地方,两人竟是一点都没察觉! 意识到敌人的强大,扶泽和江筑互相看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认真,又一齐盯着阿愿指着的方向。 江筑收起手中的长剑,换上他的匕首。 扶泽也拿出与关,乾坤袋也准备就绪。 乌压压的树林中传出桀桀笑声,阴森的就像是极寒冷的水从头浇下。阿愿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捏哈哈哈,小东西倒是灵敏,就这么被你这么个无名小辈察觉到了方位,传出去,可真是有损我无赦老祖老祖的大名。” 阿愿颤巍巍地回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呵,那可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一阵浑厚的力道裹挟着极霸道的阴风袭来,攻击的位置极其刁钻,眼看着就要打到身上。 扶泽咬咬牙,就要伸手去拿辅助传送符。正好与关现在的状态,勉强可以传送到稍远的地方,可暂时保他们一命。 这时,他与江筑是紧挨着的,正好可以拉着他一起跑。 一手提着与关,另一只手拿出符纸,嘴里默念口诀。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中。 可是,出乎扶泽预料的是,江筑立即扔出去了自己的小匕首。 扶泽当时想的是,这个温和的江筑,一看就是没见过大场面的,才多大点事,就“牺牲”了母亲的遗物。 他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个什么力量波动也没有的匕首不会有多大的作用。毕竟那道罡风的力量,即使没亲手接到,但是它发出的余威,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没时间拉住江筑,扶泽只能在心里替江筑哀叹了一秒。辅助传送符基本激活,扶泽便想拉住江筑的手臂一起走。 可是,对方先他一步。江筑似是看穿了扶泽的动作,握着他的手臂,慢条斯理道,“看到结果再动手也不迟。” 莫名的,扶泽停止了传送。 没任何犹豫的停止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这么信任这个白衣少年。 躲在暗处的人一开始只是犹如看着濒临死亡的老鼠,在做着无谓而绝望的挣扎,但是在看到自己的力量就这么突然间被一把小的不能再小的匕首吸收殆尽了,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从容了。 “你,你是什么人?” 他有些警惕的看着江筑。 白衣少年收回匕首,把锋利的刀刃在衣袖上擦擦根本不存在的污秽,头也没抬,但是发出的声音却让无赦老祖的魂魄开始发颤。 “无赦老祖,纳灵体,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恶鬼;通缉令贴满了各大冥界通关要塞,两界势力都得到消息,只要能抓到你,便可得到冥王殿所出黑曜令两枚,外加入职冥王殿的机会。” 手持黑曜令,可以向冥王殿提出一个条件,只要不过分,就可以实现。冥王殿,多好的机会啊。 顿了顿,又接着道:“你那能容纳万鬼的体质不知道眼红了多少人,别人都在费尽心思想要炼化你,你可倒好,自报家门,嫌活得太久了吗?” 无赦老祖不应,也没现出身形。 江筑也不急,继续用温润的声音说下去: “我只是想问几句话,你可要想好了怎么回答,要知道,如果我想拿下你,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无赦老祖沉声应道:“大人想知道什么。” 声音落下,扶泽眼前便出现一片浓重发黑的阴气,浓郁的纯粹。 从黑色的阴气中慢慢踱出一个人影,漆黑的衣袍笼罩全身,除了能看出身形挺高大的,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怎么……跟审查使那么像?! “大人,我出来了,有什么事请问。”即使知道对方的能力在自己之上自己,无赦老祖依旧没有丝毫屈服之意。 江筑这才收了藏在衣袖中的匕首,敛了不小心外放的冷气,端着是一副温文尔雅。 嗯,扶泽刚才走神了,没发现自己放冷气了,挺好。 江筑转头看了一眼扶泽,严肃的对无赦老祖说道: “这位小兄弟有事要问你,你如实告知便可。” 无赦老祖想了会,妥协道:“可以,不过你们得把进入这里的法阵破坏掉,杜绝后患!” 江筑:“法阵?” 扶泽接道:“法阵,以我们的能力破坏不了,但是可以尽可能的避免别人通过那个法阵进入这里。而且,等我们出了此处,定不会泄露你的藏身之处” 无赦老祖有些急了:“怎么避免?!那些人,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崽子能对付得了的!” 小,小崽子?!!!! 扶泽脸上狠狠地抽了抽。我这个小崽子打不死你! 深深呼出一口气,扶泽接着道:“这个你就别管你,我自有方法。” 无赦老祖还想出言争一争,只是眼角刚好瞥到江筑神色不好,便只得作罢。 “问吧,赶紧问,赶紧走。” 扶泽:“那我就直奔主题了,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个狐狸鬼的半个魂魄?” 无赦老祖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对,就是在我身上,那条小狐狸不知死活,妄想偷我的千年阴灵芝,留下它半个身子,算是仁慈的。” 扶泽:“呵,仁慈个鬼,赶紧还回来,那条小狐狸最后不是没偷成吗,你又何苦死抓着不放。” 得知原来他们是为了那只蠢狐狸,无赦老祖松了一口气:“哦,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我还以为……喏,还给你们这个破狐狸身子,我无赦老祖还不屑于死抓着这等低劣的东西不放手。” 随即挥一挥衣袖,甩出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颜色跟那只小狐狸有点像。 阿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还好赶在阿启的身子着地前接住了。小心的把阿启的身子卷在怀里,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扶泽见状,倒也没阻拦,毕竟人家救“人”心切,心情可以理解。他想问问江筑想不想跟他一起离开这里,转身却看到江筑紧盯着无赦老祖,神色严肃。 “你有什么瞒着我们?你是怎么逃到这里的?嗯?” 无赦老祖身形有些不稳,似乎是有些慌乱,扶泽恰巧这时候晃到一边,无赦老祖看了一眼扶泽,复对着江筑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之前说要放过我一马的,不可妄言!” 江筑温和的笑笑,就像是一阵清风拂过,“我可没说过这话”。 无赦老祖指着扶泽:“可是他说过!” 江筑依旧笑着:“他?”面上的笑的莞尔,眼神却不带丝毫妥协。 “我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强大到以你无赦老祖——能纳天下妖魔鬼怪之气的纳灵体,都装不下。力量就这么好?即使爆体也无所谓?” 江筑身上全然不见之前温和气质,取而代之的是果断凛冽,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无赦老祖还没有动作,心知他八成在思忖这怎么脱身,江筑藏在袖中的匕首立即发出,却只堪堪弹开无赦老祖的帽子。 江筑略带惊讶,没想到这个无赦老祖竟然进步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匕首都躲得过去。 宽大的帽子被弹开,显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脸色煞青煞青的,却是一头银发,只发梢有一些黑,脸色不是很好,却也没有发怒,隐隐的还有些放松的意味,只是这一点意味隐藏的很深,一般人轻易看不出什么。 扶泽瞧完无赦老祖,心中惊讶,本以为是惨不忍睹的面容,再好点也是老态龙钟,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面目也不带煞气。反倒,除却脸色之外,还有些儒雅。 奇了奇了。 等了一会,还没等到江筑有下一步动作,扶泽猜想,这个江筑不知是什么来头,无赦老祖这么牛哄哄的鬼都怕他;一会还不知道江筑怎么欺凌这个老鬼了。 心中不知怎么竟升起了些许幸灾乐祸。 ------------ 第12章 文昭公子  心神不宁无赦老祖还在犹豫不决,身上也不经意间散发出一些气息。 江筑的语气越发的凛冽:“这是……这气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快交代!” 这气息……怎么跟多年后扶泽身上的气息那么像! 无赦老祖拧着眉头,心下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说,倒给了大家一个痛快,可是自己的以后怕是……不说,眼下这关就过不去,那个白衣少年年纪虽小,身上那种极具压迫的气势却让他喘不过气来。 无赦老祖自诩见过大场面,大人物,可是面对江筑时,倒不知哪里来了种压抑感。 说不清,道不明。 扶泽觉得眼下的形势,着实奇怪,却又不难推敲:大抵是无赦老祖有什么宝贝,而这个江筑又特别想得到。 作为一个“局外人”,扶泽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等一下,什么局外人?他扶泽进来残冥涧是为了干嘛的,为了抢宝贝的啊! 从江筑这个厉害角色手里抢不到东西,难道他还不能去无赦老祖的老窝瞧瞧有没有什么好宝贝吗,与关大爷最近都暴躁的快上天了好吗! 想着,就悄悄绕道离开了。 他的离开,反倒给了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机,为了保险起见,江筑还打开了一道结界。 这道结界坚固无比,结界内部,匕首也显现出它本来的模样。 见到变化后的匕首无赦老祖便知道,自己不交代也得交代了…… …… 扶泽离开后,便顺着残冥涧往上游走,之前江筑说那无赦老祖的老巢就在残冥涧上游,所以往上游走肯定没错。 保持一手提着与关,另一只手拨开障碍物往前走。 没了无赦老祖的指挥,周围的东西倒也不敢直接攻击,一路倒也顺利,也没有用得到与关的地方,偶尔拦路的多了,拿出一张符就足够抵挡的了。 与关,好像沉寂很久了。 虽然刚才想着,没宝物伺候与关大爷,与关会生气,但是这几天它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很少发脾气。 不是很少,是自从那次意外后,就没发过脾气。 小打小闹除外。 这要放以前,他两天不出去,与关准得闹腾死。 小伙伴这是怎么了? 刚想开口,又醒悟过来,与关这个性子,还是安静点好,说不定是经历了变故,一夜“长大了”呢。 在冥界的与关,活泼的不似一把剑。 再往前走,枯树、树藤什么的就少了,远远望去,前面好像有一块空地。 不寻常的地方尤其需要小心对待。 寻了一棵粗大一些的树作掩护,扶泽悄悄观察着前方:在残冥涧对面有一处山洞,洞口宽大,两只兽魂,神色紧张的守在洞口前;扶泽的对面,便是一片草地,如同江筑找的那个洞口一样,是一片绿色的,扶泽从未见过的植物。 眼下,他一个人斗两头魂兽是不行的,那边也不知道江筑会跟无赦老祖“谈”多久,还得速战速决。 顺手在乾坤袋摸索了一会,原也没打算会摸到什么,却不下心碰到了之前在天封之地从审查使身上捡来的符纸。 扶泽学习的本事很好,好多东西,他几乎是看一遍就会了,而他本人又偏好符箓阵法,所以他在符箓上和阵法上的造诣尤其的高。 至于六道子的辅助传送符…… 六道子每次都用秘法封了符箓的符印,他就是有心,也学不到啊。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没六道子压的死死的,偏偏,他还离不开那符箓。 手中的符箓上,有一些有着与六道子的符箓相似的封存印记,说不定,还是哪位大师画的。 厉害的符纸,遇到厉害的用符之人,会显示出它极大地威力,扶泽自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发挥出它百分之百的威力,但是搭配与关的话,至少能发挥出符纸八成的威力。 这把剑,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扶泽从中挑出两张爆破符,用与关的剑尖挑起,向着两只兽魂的方向攻去。 那两只兽魂见有人冒犯,自是做出死也不肯让路的架势,死死的守在洞口,随后,爆破符便在魂兽身上爆炸开来…… 爆炸的威力,大得超乎了扶泽的想象,洞口的岩石被炸没影了,露出大半个洞穴,更不用说那两头兽魂了。 爆炸导致震动传出去很远。 也不知道无赦老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么大的动静,想不察觉怕也不行吧。 扶泽心中苦啊,谁知道这个符箓杀伤力这么大! 他没见识过好不?!不能怪他。 心中前呼百转,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他的乾坤袋中还装着几个空的乾坤袋,为的就是把找到的宝物分开放,狡兔三窟。 熟练地拿出风符,风符吹出来的风可以随着主人的心思变化,不一会,就将一地的金银珠宝收进了几个乾坤袋里。 扶泽小心的收好,分几处藏在身上。 金银珠宝,法器灵符,嘿,这无赦老祖还懂得敛财呦。 洞穴很宽大,但是没什么分岔,后面有一个小一点的洞穴,还只放了一张床,扶泽暗中嘀咕,无赦老祖一只鬼还需要床,真是怪事。 左右翻动一下,也没见什么其他有用的东西。 原先以为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怎么看着只剩一张床的小洞穴,扶泽有些心虚呢…… 怎么看,怎么有种土匪下山的感觉。 看看手里的与关,扶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它:“小伙伴,对不住了啊,没什么有用的,想必是他都带在身上了;呵,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鬼了,没事成天随身带着宝贝瞎跑什么。” 与关还是静静的躺在扶泽的手掌中,微微一震,算是回应了。 扶泽这几天不止一次的在心中感叹,奇了怪了,与关这真是“长大了”?但是与关不会说话,他也没办法知道与关在想什么。 …… 残冥涧旁,一个结界刚刚消失,从中出来两个人,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面青无华。 江筑不怒自威,与之前温文尔雅的气质完全不同,倒像是换了个人。面色虽是泰然,但是眼眸深处却暗藏汹涌。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无赦老祖回道:“原本打算,让刚才那个小子毁了传送到这里的法阵,便能少了不少麻烦,没想到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也算我运气不好。”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方才,是我唐突了,没想到他是大人的朋友,得罪了。关于以后,我……” 这是听江筑安排了。 江筑现在,倒是不急于回家族复命,在结界中详谈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个问题。 “你,暂且跟在我身边吧。” 无赦老祖应了声“是”,便飘进了江筑手里的灵袋中。 江筑正打算收起灵袋,脑中传出无赦老祖的声音:“大人,若是以后有机会,希望你去阳灵派的时候,唤我一声……” 话,到处就终止了,江筑也没追问,想着扶泽快回来了,便拾起温润的声音回复道:“知道了。” …… 扶泽拿了东西,又担心被无赦老祖回来抓了个正着,回来时的步速比去的时候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转眼间,就快到刚才分开的地方了。 他拍了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慢慢往前走。 脑补着江筑“欺凌”无赦老祖的惨烈景象,心中还不时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幸好当初没踩着江筑的尾巴。 这小子看起来那么温顺,实则竟然这么血腥暴力。 指不定是什么危险人物隐藏了气息,在狩猎呢。想到这里,扶泽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衣领,然后被眼前所见的惊呆了。 他看到江筑恩前半跪了一个孩子,看模样跟他差不多大,皮肤煞青;再细看,那模样像极了无赦老祖。 急急跑到江筑跟前就问:“哎,那无赦老祖呢,你怎么抓着人家儿子不放呢,人家还那么小,可经不起你摧残!” 听这语气,扶泽这是把他当成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了? 他还没怎么无赦老祖呢,不过刚才收起灵袋的时候发现无赦老祖魂魄中有禁制,帮忙除一下禁制,而后无赦老祖心怀感激而暂时认主。 说到底,还便宜了这个无赦老祖。怎么就成了欺负人家的儿子了。 江筑都快气笑了。 无赦老祖自己雷了个不轻,儿,儿子?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像是有儿子的人? “小公子,我就是无赦老祖,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莫错怪了主人。” 扶泽疑惑:“你是无赦老祖?怎么,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还有,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主子了?” 无赦老祖:“我真的是无赦老祖,难道我看起来有那么老?认主是刚刚发生的事,仪式也是在小公子来之前刚刚完成的。” 扶泽:“哎等等,等等,小公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无赦老祖白了他一眼,刚才幸亏江筑帮他解除禁制,要不然他可有的苦受了。 看在江筑的面子上,无赦老祖缓声道:“我生前是一……大户人家的公子,虽说不得名门望族,基本礼仪还是懂的。鄙人生前,有个雅号,人称‘文昭公子’,小公子不介意的话,便这么称呼我吧。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扶泽:“临川。你主子叫江筑。” 无赦老祖皱皱眉,低头向着江筑唤道:“主子。” 扶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最后还是问无赦老祖是否要一起出去。 无赦老祖想着主子的吩咐,“出去是一定要出去的,只不过无赦老祖不能以这副样子,会给主人惹麻烦”。 刚才,主人给他意识传话,要他不要说出主人的真实身份和名字,虽然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但是遵从吩咐,是必须要做到的。 其实,作为纳灵体的无赦老祖生前死后见识过不少人物。这个临川,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最多灵力高了些,可能是他身后有什么东西值得主人这么干吧。 江筑又交代了几句,几人才启程,往法阵所在的地方赶去。 扶泽身上的那瓶药水,不知什么时候被阿愿偷走了,现在他们出去,只能靠扶泽;确切的说,是靠与关和六道子的辅助传送符。 翻了翻乾坤袋,好在还剩一张辅助传送符。 不仅抓了两个鬼差当帮手,还带回江筑这么个深藏不露的家伙,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这次的万荒古地之行,应该会轻松不少吧…… ------------ 第13章 岐芝寻蛇  将无赦老祖之前豢养的兽魂放了,又查看了一周,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两人便收拾收拾准备出去了。 幸运与不幸同在,不过,最后好在与关给他面子,最后这一下没让他难堪。 不过…… 为什么刚才站在江筑旁边,与关那么害怕?哆哆嗦嗦的都快散架了! 与关:你才害怕!你全家都在害怕! 是怕的无赦老祖还是江筑? 无赦老祖收起满身的气势,乍看起来倒像是个普通的有些资历的鬼魂阴体,一般人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是他的小伙伴眼睛毒,能看出来无赦老祖是个纳灵体。嗯…… 那就是怕江筑了? …… 出了残冥涧,无赦老祖便化作一缕魂魄,不知被江筑收到了哪里。 江筑不解释,扶泽也没问。 原先想跟着阿愿去看看那只豹子,问问爷爷的事,但是现在那条小蛇不知道跑哪去了,他一时间还真没法找到它。 原先放狐狸头的那个草丛,它们也肯定不会再待了。 江筑看他似是很苦恼什么,问道: “临川。” “啊?” “我暂时无处可去,可否在你那里暂住一阵子?” 扶泽大喜,拍拍江筑的肩膀,笑道:“嘿嘿,这有什么的。不过最近我这里有些事,江兄多担待些!” 江筑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无妨。等你忙完了,有机会去人间的话,可以到我那里坐坐。” 江筑这个人,温文尔雅,笑若灿阳,虽有些循规蹈矩的嫌疑,但是这不是选择朋友的标准。扶泽觉得,跟这个人做朋友应该也不赖,至少从未对他凶巴巴的。 平时堤防着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再说了,他扶泽要什么没什么,有什么大人物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说着说着,扶泽就把残冥涧中那个不苟言笑又凛冽肃杀的江筑忘到脑后去了。 江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开心,心情莫名的放松起来。 扶泽对江筑放松了警惕,说话也就随意了许多,“在残冥涧的时候,你就像换了个人。不过你放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我是知道的,绝不会泄露出去的。说到残冥涧,刚才那条蛇跑的太快了,原本还有点事想问她,现在鬼影都抓不着了。” 那条蛇已经有些灵智,且重情重义,额,缺点是本事不高。本来扶泽想将就一下,奈何小蛇不给面子…… 只能下次再说了。 “那只狐狸……” “嗯?那只小狐狸怎么了?我原先想收阿愿做式神的,但是它貌似跟那只小狐狸关系不错的样子。可惜了……” 嘴里说着可惜,但是扶泽神色如常,随意踹开脚边的石子,眸底还隐约藏着些笑意。 江筑这才知道原来扶泽还打着收人家做式神的心思,“那只狐狸道行很深,以你的能力,现在不易与它纠缠。。” 扶泽一顿,有些不明就里,张了张嘴也没说出来什么。心里却在想:他凭什么认为我收伏不了?他是指我收伏不了小蛇还是那只狐狸? 江筑不知道扶泽的内心活动,道:“它之前大抵是自愿被无赦老祖抓住的……” 江筑话刚说到一半,扶泽直接打断:“自愿?这是疯了不成?据我所知,被纳灵体吞噬,就别想又出来的那一天!唉,有什么想不来的,偏偏如此决绝!” 江筑:“……”想象力真充沛! 他清咳了一声,掩饰了内心所想,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它留了一半身子在外面,等有了足够的力量以及恰当的时机,便能迫使无赦老祖放它出来,与遗留在外的身体融合。届时,它便能提升自己的力量。这是独属狐族的上古秘术,使用时风险很大,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年头,连狐狸都这么拼命? 扶泽摸了摸下巴,要不要自我反思一下?转念又放下这种想法,他不喜欢思虑重重,除却必要的小心,其他的事情能轻松点便轻松点。 扶泽:“那条小蛇倒是重情重义,却是不知有几分真假。” 他悄悄打量了一下江筑的神情,并未发现异样,连眸中也不曾见到一丝波澜。这个人,要么是真的淡然处世,要么,就是掌控力出神入化。 扶泽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江筑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但是他总是觉得那人不会伤害自己。 倒是有意思…… 出了万鬼森林,两人心情轻松了不少,一路结伴,却是寥寥无几投机话。 “你,似乎有心事?”江筑皱眉问道。 扶泽瞪眼:“有吗有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筑倒是没有告诉他,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容易让人猜到他的内心。一路上频频走神,还有那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让人忍不住想替他抚平烦恼。 江筑是这么想的,口中却悄悄转移话题:“莫不是因为我去你那里暂住,不方便?” 扶泽抬起头,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倒不是这个事,我一个人来往,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你把手放在我额头上干嘛?” 江筑:“……?” 一瞬间愣神,一瞬间回神。 该死!怎么真的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了! “咳……咳,我……” 正当江筑绞尽脑汁的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来解释自己的“无礼”,扶泽摆摆手: “前面再走一会就快到阴司街了,你刚来,以后没事最好别乱走,不远处新建了座枉死城,那里面的鬼魂可凶了,要是实在想出来,可以叫上我一起。虽然说我不太顶事,但是好歹也在这里混迹多年。” “嗯。” “我知道,每个活人来到这里都有自己的苦衷或者秘密,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猜,只要你不做不道义的事情,我是无所谓的。” “好。”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好奇我刚才想什么吗,我之前在那条蛇那里看到个东西,想再去它家附近看看。之前都说好了的,结果,拿到了那只小狐狸的身子就跑没影了。这不,正发愁呢。” 嗯?刚才那条蛇? 江筑垂下右手,宽大的袖袍随即垂下。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只一会后,看向扶泽,眼中流动着异样的光彩,让人看一眼,便心知他心情不错。 江筑伸出右手,手中正是一个掌心大小的罗盘,罗盘底部是铜制的,上部漆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只看一眼,扶泽便知,这是个好东西。 这时,江筑告诉他:“这是我的罗盘,之前收服的纳灵体因曾经吞食过那只狐狸,残留了它的些许味道,我们可以靠这个寻它们。” 闻言,扶泽伸手接过罗盘,笑眯眯的道了谢:“多谢江兄!” 身旁的人收了谢,嘴角上扬,总觉得“江兄”这个称呼有点见外,正想告诉他自己的字,后来想到了扶泽可能听见云曻叫自己,怕扶泽认出自己来,只能作罢。 扶泽便以为他欲言又止,乃是因为这个罗盘对他意义非凡, “等我用完了,定会完完整整的归还,江兄莫担心,要不,江兄陪我一起去?” 江筑:我不是要说这个啊! 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 “阿川,总是江兄江兄的唤,未免生疏了,不如唤我阿五吧;五是我在家中的排行。” 扶泽从顺如流:“阿五。”总觉得这个江筑意有所图,而且,阿五这个称呼好奇怪啊。 某只见目的得逞,不由得展颜一笑。只见那原先温温和和的丹凤眼中霎时光芒流溢,似藏着点点星光,一瞬间迸发出一种灵动;只是这样子又不似他平时淡雅的笑颜,具体哪里不一样,大概是这笑容能够让人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快乐吧,就连他嘴角的弧度也那么明显,一点也不突兀,让人觉得更亲近了。 不由自主的,扶泽跟着笑道:“阿五,阿五……” “阿川这是干什么?不是说要去找那两只小鬼吗?这便走吧。”江筑的眼中又变回原先那种淡淡的神情,脸上依旧温雅如玉,只是微弯的嘴角昭示着主人的愉悦。 “哦,阿五,你刚才笑起来真好看!” “是吗?” …… 寻着罗盘的指示,那两只小鬼家在阴司城与枉死城中间的一座巍峨的山上,那座山直接把两座城隔绝开来,只山体上留有专门的通道。 此山名为岐芝山。 二人到达岐芝山时,天色已晚,虽说冥界日夜分辨不清,但是入夜后危险更多,最好找个地方休息一晚,过了阴气最盛而鬼魂最猖獗的这段时间,再行动。否则,以活人之躯在此活动,很容易引起鬼魂对生前事的怨念,而惨遭不测。 可是扶泽,江筑二人,连想都没想就继续赶路。 扶泽是熟悉了这类事,不就那么三三两两的鬼魂,突然力量充足起来,有力气没处使,哦,就是人间所说的吃饱了撑的。这样的事有什么的可怕的。 江筑……他从来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应该怕什么。 家训有云:守则尊训,无惧无恻。 嗯……小阿川是例外。 岐芝山绵延数百里,山势复杂曲折,从山脚到接近山顶的位置分布着很多山洞,那是许多动物类鬼魂的住所。 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两只小鬼,八成只能住在山脚了。 扶泽:“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顺着残冥涧,便能走到阵法处,激发阵法后便能出去了。” 江筑:“好,听你的。” ------------ 第14章 阿启洞府  在半山腰上,一棵狰狞的枯树后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府,洞口处盘着一条鬼蛇,蛇头时不时抬起来瞅瞅洞内,只剩一节的尾巴没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 显而易见,这条蛇很烦躁,偏偏有人好像一点没有眼力劲,竟然在这个时候攻击它。 “谁!是谁在打我!出来啊!有本事单挑!” 蛇头高高扬起,猩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一双竖瞳危险的眯了起来。 “呦,要单挑啊。我是不行的,看看身边这位,可否?” 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晃晃悠悠的从一块石头后绕了出来,腰间别写一把生锈的短剑,熠熠星目中透露着玩味。 观察细致入微的阿愿还发现,这个不久之前见过面的小子左脸颊竟然有一个小酒窝。 阿启是不知道的,阿愿特别喜欢人类的长相,尤其是好看的人,嗯……这个少年长得真好看啊…… “喂,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当初说好了的要带我来找那只豹子的,结果拿到东西就自己跑了。嗯?” 咳,他说什么,我听不见……阿愿有点心虚。 “那什么,我家阿启比较着急嘛,再说了,你这不是追来了吗?等阿启休息好了,我就带你去。”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对,阿启说过,不能言而无信! 说话间,扶泽已经走到阿愿身旁,随着它的目光一起看向洞府,却因为洞中光线不好,什么也看不到。 扶泽便席地而坐,盘着腿跟阿愿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起天来。 “阿愿,没想到你们俩这么厉害,竟然能住在半山腰,我在山脚下找了好几圈呢,腿都跑断了。你准备怎么补偿我?”扶泽用手敲敲阿愿的头,让你自己跑路。 “你竟然记得我的名字哎!”被敲了头的小蛇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人能轻易触碰到自己的鬼体这件事,之前也没听说过什么人有这种能力啊…… “重点错了好吗!”这世上还有我不记得的事吗?没有。 “嗯……洞府是阿启带我来的啊,好像是阿启之前的一位前辈给它留的,它的那位前辈可厉害了,靠着它留下的气息,都没人来烦我们!”提起这位前辈,阿愿明显很开心,毕竟来这个洞府前,都是靠它和阿启来防御外敌的,它们原先的家就在山脚下,一个很小很小的洞里,两只的攻击力都不高,所以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苦。 阿启?这个狐狸竟然能冒着分身的危险,投身到纳灵体体内,又能守住半山腰的洞府,还能让这只蠢呼呼的小蛇安然无恙的过了这么久,看来真的不简单。 原先,扶泽是想收了阿愿做式神的,虽然阿愿能力不足,但是他收式神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不算事的。现在看来,明显那个阿启更厉害。 “阿启的运气真好,那位‘前辈’的心也真好。” “那是!”听到有人夸阿启了,这比听到夸自己还让蛇开心! “哈哈,哎,你家阿启什么时候进去的?它还要休息多久啊?” 阿愿晃晃脑袋:“嗯……好久了,我们一回来,它就把自己关在洞里,不让我进去,不过,我相信阿启一定会很快就出来的!” 八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扶泽正想进一步询问一下情况,那边泰然站着的江筑说话了:“大概,它出不来了。” 这话一出,阿愿立马弓起身子冲了过去:“你把话收回去!不准你这么说!” 江筑淡淡的看了它一眼,又给扶泽投过去一个眼神,便又像是没事人一样。 其实,这的确不关他的事。 被人暗示了一个眼神的扶泽有点蒙,他没看懂那是什么意思咋办? “江兄,你刚才看我干嘛?” 江筑:“……” 江筑无奈扶额,罢了,自己做的决定,跪着也要走下去。 “小鬼蛇,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帮你,但是你得尽快达成与阿川的约定。你,可明白?” “就这么简单?我明白的!明白的!”阿愿兴奋的摆着尾巴,“那你快去啊!” 江筑看着扶泽与这条蛇如出一辙的表情,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向洞府。 走进后,江筑发现,这门口竟然还设置了隔离阵法,虽然效果不甚显著,好在设计精妙,困住一般人还是可以的。 江筑够了勾唇,微微甩袖,便踱步而进。 “小蛇,江兄进去了,你放宽心吧。趁这个时候,你赶紧很我说说那个瓶子还有那个豹子的事。” 阿愿依依不舍的收回凝视洞府的目光,竖瞳聊聊放松下来。 “啊?那个讨人厌的豹子?他啊,你想知道什么?” 扶泽凑近了一些,略思索了会,道: “就说说那个瓶子吧,就是你用来打开阵法的那个瓶子。我这个人吧,就是好奇,这么厉害的东西竟然会在一只豹鬼身上。他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阿启短时间内是不会出事的,阿愿放下对它的担忧,把脑袋搭在盘起来的身体上,吐了两下信子,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瓶子是那次它过来欺负我,被阿启打跑了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 “这个有用的东西,就这么随意掉了?”这个答案,说服力不大,如果不是那个豹子有意为之那么就是这条蛇在骗自己。 可是,看它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像有那个脑子编话应付旁人。 或者,是那只狐狸交代的?可是……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掉下来的啦,我家阿启当时揍得它屁滚尿流的,它当时是要那保命的东西,不小心带出来的,幸亏我眼疾手快。之后它还要拿其他的宝贝跟我们换呢,可是我家阿启那么聪明,当然不会被它骗了!然后,阿启就从豹子嘴里问出来好多东西。” 嘻嘻,阿启好聪明啊,阿愿也很聪明,只比阿启好那么一点点。 听罢,扶泽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消化着话里的信息。 这个豹子,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它有这么个宝贝,并且知道用法,应该是有些来头的。 它这是想要什么呢?留着爷爷的东西…… 难不成,这个液体还能辅助鬼体修炼不成? “等江兄出来,阿启没事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找那只豹子了?”扶泽低着头,如羽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深思。 “没问题啊,说起来,它上次被阿启走进,之后,就一直嚷嚷着要再比一次,后来阿启一直不同意,就拖到了现在。” 之后,两只就岐芝山“精彩日常”展开了讨论,扶泽不时咋舌,这岐芝山也不简单啊。 就在他们一言一语的交谈中,过去了半个时辰,洞府中才走出一个人。 “江……阿五,你可算出来了!情况怎么样?”见到人出来了,扶泽立马迎了上去。 “嗯,没事,我们进去看看吧。”江筑淡淡的回应到。 话音刚落,阿愿已经冲了进去,隐约只见一个模糊的残影。 外表看起来并不大的洞府,内部确实是极其宽敞,相比起来,那个入口就要小很多了。 阿启静静的坐在一个石床上,微睁着眼,阿愿正在絮絮叨叨的询问,眼角恍若隐隐有些晶莹: “阿启,你好了吗?” “真好,阿启,下次别再这么调皮了!” “你不知道,你一出事,我就好害怕,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呜呜……” “阿启,你这次要谢谢那边站着的白衣服,是他救了你的。阿启,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阿启……” 似乎听不过阿愿的叨念,阿启睁开圆溜溜黑珍珠般的眼睛,就那么看着阿愿说来说去。 “好阿愿,你先停一会,让我休息一下吧。” “嗯?阿启你不舒服吗?那你休息吧,我带着那边那位黑衣服小哥哥去找那个傻豹子。” 江筑:为什么我的代称是白衣服?阿川的就是小哥哥?我的衣服不要面子的啊!不对,我不要面子的啊!也不对…… 江筑觉得,最近遇到的事,一点一点的再冲击着他严谨的素养……深呼一口气,哼╯^╰,不跟你一般见识。 阿启刚醒,似乎是脑子还不太灵光,它缓缓抬头,谨慎的看了一眼江筑,不知它从江筑温和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信息,只是过了片刻就同意阿愿带他们去了。 放在平时,它是不会同意自家单纯的蛇带着别人出去死对头的地盘的。 不过,那个江筑,表面上看似温文尔雅,内地里绝不是个善茬。 再加上自己此次兵走险招,大伤元气,实在不宜与他们对着干。 “早去早回,你把他们带过去就回来吧。我身体不舒服,早点回来照顾我。” 阿愿有些急了:“你不舒服?那我……” 阿启急忙打断:“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困了,人类讲究言而有信,快去吧。” “哦。” 阿启又对着江筑道:“多谢你刚才出手相救,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一会在洞府设一个隔离阵法。” 阿启觉得,他一定不会拒绝,其一,那边的黑衣少年淡然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明显能看出来,他很急躁,着急去找那只豹子;其二,这个人应该知道自己的本事,若能帮一次,他日,自己必能给以厚报。 对于阿启的请求,江筑一开始就没打算接收,不管这只狐狸同不同意,他想做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桎梏。 想拒绝,江筑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无奈一笑: “看来,是来不及了。” ------------ 第15章 偶遇故人  在扶泽几人还没有所感觉的时候,门口已经被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鱼儿自己钻进去。 江筑的话,让阿启阿愿有些不知所以,阿启更是心中微怒,可是,别的话,它也不屑于说。 即使落魄了,它阿启也不是苟且偷生的蝼蚁,更没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其实它没有发现,在关于阿愿的问题上,它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或许是发现了,乐在其中,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扶泽压下心中的不快,看着江筑:“来者不善。” 江筑微微一愣,阿川倒是察觉的比他想象中的早。看来,他一直都是不弱的。 洞口处渐渐升起了缕缕白色的烟气,在周围暗淡的光线中看的不真切,悄悄地掩盖了洞口处的异变,处在洞中的人尚且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大家都知道,有麻烦了。 扶泽无所谓的笑笑,余光瞥了瞥后方的两小只,均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身旁的江筑两手垂下,宽大的袖袍随风而动,看起来颇有一番风轻云淡的韵味。 不多时,空气中的压迫越来越重,扶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僵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却是笑的有些无奈。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过话。氤氲的白烟渐渐散去,原先被遮挡的视线明朗了些许,洞口之外出现了五个模糊的身影,看的虽不真切,不过身量倒是猜的差不多。 约摸都是些少年儿郎,清朗瘦削。 那几个少年试探着走上前,在离着洞口十余步停下,带头的少年身量略高,手中执剑,壮着胆子问道: “道友,敢问阁下是否也是来寻幽狐的?” 他们虽然历练不足,但是不傻。洞中除了些动物的鬼魂外,另外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容小觑的,家里长辈的气势也大抵如此了。 因为洞中光线不足,所以他们看不清洞中的情况。 扶泽笑盈盈的朝着江筑眨眨眼,小声道: “阿五,你说是不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小子。” 江筑和煦的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面上不显。 清了清嗓子,对带头少年道:“在下江筑,云游散人一个,不知阁下是?” 领头的少年一愣,他以为对方会先说让自己这边放弃幽狐或者是放出气势,没想到那人客客气气的先自报家门,一时间,领头不知道怎么回了。 回答真话还是假话?安实话说,要是被家里知道,自己还有这几个师兄师弟怕是免不了要遭殃。说假话,长这么大,他还不会撒谎呢…… 正当他左思右想,准备回应一个合适的答案,眼前突然亮起一抹柔和光亮。 突然的亮光刺激了几个少年的双眼,几个人连忙用手臂遮挡。待眼睛适应了,才放下手臂,侦查起眼前的情况: 山洞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俊朗少年,身量比他们高了些,十七八岁的样子,端的是恰到好处的礼节,客客气气的微微一笑,却让人恍惚间以为他的脸庞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 光明而又温和。 江筑的作为,一举一动,就像是夫子常挂在嘴边的“榜样”,悄无声息的在他们的脑中敲了声警钟。 夫子常念叨:“修身一课,首先要你们铭记的便是礼义廉耻,说的是有礼节;讲道义;尚廉洁;知羞耻。以后,不论你们身处何方,位于何位,名为何人,更不论是否活着,只要灵魂不灭,便不能忘了人之本分!” 如果忘了呢? 哼!去领罚! 脑中不自觉闪过夫子的话,几个少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待反应过来后,这几个少年的气势立马变了,一个个纷纷赶忙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脸上也是一派正气凛然。 领头少年朝着江筑拱拱手:“在下乐乘,与身后几位同出一门,我们此次奉师命下山历练,历练中便有幽狐这一项。不知,前辈是不是也需要这幽狐,若是如此,我们便离开。” 可能是洞内的光线不好,或者是那几个少年初次来冥界,紧张的很,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战战兢兢的打量的身量颇高气势凌人的白衣飘飘江筑,反而把扶泽给忽视了个彻底。 扶泽看着那几个换了身黑色常服的少年,发簪还是用的青碧玉,到底是太年轻了。 扶泽:兔崽子,才几天不见就看不见我了?!我才是主角好吧! 如果乐乘知道扶泽的心理,一定会告诉他:没看见那个江筑穿的跟他们的夫子很像吗!没看见他举手投足间那个礼节跟他们家异曲同工吗!万一是家族世交,然后这个人再回去说一嘴,他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都兜不完,好吗! 本来,人间也是有些幽狐的,但是最近正逢乱世,各大势力纷纷笼络势力,那用处颇多的幽狐更是被争抢的厉害。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他们的出师考核,他们也不会这么拼命的下到冥界…… 家族是不允许弟子私自越界的,尤其是他们这些亲传弟子,说实话,他们心里也很崩溃,出师考核都完不成,那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幽狐,你们是要抓它回去所为何事?练成式神,还是锁魂幡的主鬼?”江筑知道,自己本不该这么咄咄逼人的,但是谁让他们这个时候蹦出来,挡住了扶泽的路。 江筑淡淡的看着乐乘,他们心里那些小九九,明摆着放在脸上,虽说江筑面上的年岁与他们的年岁相差不算大,但是江筑毕竟经历过许多事,也曾单独出门历练了七八年了,是这些被家族保护的很好的毛头小子比不了的。 那几个少年顿时有些茫然,都说了是要抓回去,最后要抓它干嘛,那就不是他们这几个能管得着的。 这时,乐乘左手边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往前走了一步,对江筑道: “还望前辈明示。” 几个初入世的少年就那么灼灼的看着江筑,他们大部分的考核都已经完成了,那些小的任务已经让那些无法进入冥界的弟子去做了,就差这个幽狐…… 阿愿见他们这么光明正大的讨论幽狐的归属,虽然它不知道幽狐是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它猜测。这里只有一只狐狸,不是它家阿启,还能是谁? 阿愿很生气,阿启是它的,这些人真是讨厌! 至于江筑,阿愿不傻,它知道虽然江筑很厉害,但是他是不会抓走阿启的。 越想越生气,眼见阿愿就要控制不住的冲出去,阿启突然拉住它。阿愿幽怨的看着它,控诉着自己的不满,然而阿启只是看着扶泽。 阿愿顺着它的眼光看了过去。 被两道目光打量着,一道深邃不知所谓,一道不满哀怨愤愤。 扶泽表示,他只是看那几个少年太嫩了,让江筑帮忙搓搓他们的锐气,谁让他们上次看到自己吃亏不帮忙的。 但是,这跟这两只有什么关系? 哦……好像他们正在讨论幽狐啊。 朝阿启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扶泽勾勾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霎时间,阿愿好像听见了春暖花开的声音,又好像回到了自己生前那个家,门旁那棵桃花树散发着勾人的香味…… “啪嗒”,虽然作为一只鬼,是不会有口水这种东西,但是,这并不妨碍阿愿表达自己的心情…… 阿启瞬间脸就黑了,赶紧用自己的尾巴缠上阿愿的身体,借力把自己放到阿愿盘着的身躯上。 “阿愿……” “怎么回事!”突然间,洞外的情形混乱起来。 听出声音是乐乘的师兄弟,扶泽往前走了几步,恰好能看清眼前的情形,而又不让人发现。 乐乘几人正被绳索捆着,虽然不至于踉跄趴下,但是也略有狼狈。 这种窝囊,让几个少年气的不行。太丢脸了,真是毁了他们的一世英名! 偷袭!哪个不长眼的做这种下三滥的事!乐乘的手紧紧攥着。 扶泽“啧啧”了两声,看吧,乐乘,这回栽了吧。 对于江筑,扶泽是放十万个心的,所以当看到江筑纤尘不染的站在那里,身前有一根耷拉着的绳索的时候,扶泽的表情很淡定。 扶泽依旧隐在暗处,最近他的运气实在是不算好,还是看好戏比较适合他。 偷袭的人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那样自动现身,他依旧藏在暗处,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受困的小兽一样,个个惶恐不已。 他悄悄放出式神,身影如雾,纵然庞大,又易隐于暗处,用来偷袭再好不过了。 可能是他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忽略了明处的江筑,更是连已经露出端倪的扶泽也没发现。 或许是他以为扶泽和江筑是小角色,不必上心,也可能是他留有后手,手段颇多。 所以当暗处的人出手,打着一击必中的目的。自以为可以手到擒来,不想却被人打断了,那种被挑衅愤怒,已经变成了止不住的滔天恨意。 偷袭被打断,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对于一个人的历练之路来说,技不如人很正常。 可是这得看发生在什么人身上。 一直以来的优越感,迫使他的扭曲的内心叫嚣着,要撕碎阻拦他的人…… 明显,这不是硬拼的好时机,他也不是傻子,不会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多人。 哼,珠峰的人,亲传弟子?你们给我等着!总有一天…… ------------ 第16章 十训百遍  乐乘是家族中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在那些外姓弟子中,比他厉害的也没几个,是以,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与师兄弟出门历练时,大家也常常不由自主的让乐乘带领。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人生几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除了幼时发生的那件事,他几乎可以被称作天之骄子。 后来,他遇到了个话痨,这个话痨整天欢脱的不像样子,可偏偏让人挑不出错来。 那段时间,乐乘每天抓耳挠腮,内心后悔不迭。 交友不慎啊! 眼见偷袭的人冲着乐乘暗中攻击,扶泽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了。这个乐乘,竟然能活着走到今天也是不容易,可见他的师兄弟可是操碎了心啊。 扶泽从山洞中跃身而出,在乾坤袋中摸出两张爆破符,甩手扔向偷袭的人所在的地方,又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反手便隔断了几个少年身上的绳索。 站定后,也不多说,只看了两眼被派出来的式神:不是很难缠,想来是用来试深浅的,这种东西,好处理的很。 独独留着乐乘,一个人被惨兮兮的绑着。 扶泽三两下处理了麻烦,又去看看江筑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这才转身,看向几个少年。 几个松绑的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一眼扶泽,便没有动作了。 乐乘本来就是急性子,这下便忍耐不了了:“喂!临川,你这是要报上次的仇吗!赶紧给我松绑啊!不对,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 “哎,打住,你一个珠峰的嫡传弟子成天咋咋呼呼的,你师父没教你礼貌吗?好歹我救了你们,先道声谢听听。” 临川,也就是扶泽,每次遇到乐乘这样的“小大人”就忍不住的逗弄他,而乐乘每次都反应都好玩极了。 “用你管!”每次对着临川,乐乘觉得自己的教养简直都喂了狗了。这个人怎么这么……跟自己不对付。 上辈子欠了他的。 扶泽幽幽道:“好吧,我不管,走了。” 乐乘有些怒了:“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怕了你了……”哼,要不是怕你告状……我才不会搭理你呢。 “哈哈,真想让你家夫子听听这话,嗯……你该去抄写《钟离十训》百遍了。” 嗯,这个惩罚挺适合乐乘的,下次看到珠峰夫子得好好说说。 什么?百遍《钟离十训》?!一遍还不行吗! 乍听起来《钟离十训》才十条,百遍也不算多,可实际上呢?那“十训”又不是真的只有十条,那是十本书啊!把手抄断了也写不完的吧……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整个珠峰谁不知道,犯了错,被罚抄《钟离十训》的只有他乐乘一个!毕竟他们是讲究实力的门派,与那些世家不同。 珠峰的其他的同门都是或面壁思过,或加强历练。 谁让他有那样一个师父,又在年少时,不小心打碎了师父的一个瓷盏,师傅一气之下挥挥手写下了几本书…… 后来,只要师父不顺心了,便让他唯一的小徒弟抄书……那简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直到抄到差不多铭记于心了,避免了犯错,才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多年。 这个临川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就因为几条鱼,师父就把自己给卖了?! 而且,自己都快出师了,因为罚写延误了,说出去的话,自己一辈子的英名…… 乐乘的脸越来越黑,看扶泽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八成在心里暗戳戳的想怎么把扶泽封口。 乐乘的一个师弟担心他真的因为这个被罚《钟离十训》百遍,赶紧站出来求情: “林公子,你就放过我四师兄吧,我在这替他向你陪不是。我们这是出师考核,师兄难免心急了些,冲撞你的地方,望你海涵。” 说完,便向扶泽行了个赔罪礼。 江筑看了眼愣住的扶泽,替他问道:“林……公子?” 揶揄的看着扶泽:你姓林? 咳,之前没觉得什么,怎么这话从江兄嘴里说出来,这么别扭。 “不是,号为临川,并不是名字。” 那个师弟原先白嫩嫩的脸蛋瞬间红了,原先就因为扶泽是夫子的朋友,他贸然插话已是不敬,又出了这么个窘事,真是……有些难堪。 “师弟莫要担心,临川兄是不会怪你的,方才他也是同乐乘师弟开玩笑,算不得真的。”一行人中有个娃娃脸说道。 扶泽认得他,方尘奕,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大师兄,为人随和,处事严谨。在同门中口风不错。 方尘奕又看向扶泽,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临川兄,我那师弟给你添麻烦了,他平时就小孩子脾性,总是经不起挑逗。我们此次历练,做事急躁而又准备不足,若不是遇到你们,恐有性命之忧。待他日我等回到珠峰,定好好答谢。” “没事,你们没事就好,下次记得把发簪也换了,如此一身打扮,不知道有多惹眼。” 方尘奕面上一红,回了声“是”,便退后一步,不做声。 场面瞬时安静下来。 几个少年手忙脚乱的把乐乘松绑了,虽然这少年还生着闷气,但是他也不跟扶泽一般见识。 “多谢临川兄出手相救。” “不谢不谢……” “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别忘了,上次答应我要一起去……咳,不准忘了。” 扶泽忙点头:“忘不了,我还惦记着你师父做的竹酒熏鱼呢。上次要不是你打扰,我保准能再吃两条。” “哼。”那可是师父留给我的,都被你吃了还不知足。 “你们是专门来抓这只小狐狸的?”说到正事,扶泽在“专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微微有些严厉。 直面询问的乐乘坦然道:“最近有些麻烦,我们便过来碰碰运气,过来的同门都很厉害,要不然我也不敢带着他们穿过阴阳两界。这要是出什么事了,我估计你下次可以吃酒熏乐乘了。” 扶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有些麻烦?什么麻烦啊?” 乐乘眼角抽了抽,用眼神暗示他不便多说,扶泽顿了一下,而后也反应过来。 恰逢乱世,眼下又是乱中之乱,各种东西都是稀缺的啊。 被偷袭的危机过去了,扶泽觉得让这些刚出师的小鲜肉长时间待在冥界不是个事,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回去了。 临走时,乐乘死死的瞪了他一眼,其余几个少年皆是无可奈何的样子。自己这个四师兄(弟)每次遇到临川都会“原形毕露”,教养什么的,一样也记不起来。 不过,乐乘与临川的这种相处方式,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羡慕。 送走几个麻烦精后,扶泽赶紧凑到阿启面前:“阿启啊,感觉好些了吗?” 阿启回了声:“嗯。” 好了就好,好了就可以去找那只豹子了! 江筑当了这么久的空气,这时候出来刷存在感了:“刚才的人,是你朋友?” 扶泽回道:“是啊,我朋友很多的。这几个小鬼也算认识,就那个乐乘,有些别扭,不过人不错。我跟他师父——清徐道长,算得上忘年交了,所以平时也会照看一二。哎,小阿愿,咱们可以走了吗?去找那只豹子。” 阿愿看了看阿启:“没问题,你们帮了阿启,我还没谢谢你们呢。要不然,今天,我跟阿启就要有大麻烦了,那些人,没一个好相与的。” “好嘞,走吧!” 方才混乱的现场,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唯有被爆破符炸过的地方有些不平,地上残存着几段绳索,在阴暗的地面上静静的躺着。 “阿豹也住在半山腰,不过这座山很大,它家离这里也有些远,路上阴气浓重,你们随我走过去吧。”其实阿愿也就去过一次,平时都是豹子自己找上门的。 “好。” 看着扶泽额角的汗珠,江筑出生劝解道:“阿川何必这么急?那豹子又跑不了。” “啊,我没急啊。”说着,还拎起阿启脖子后面的皮毛:“你大病初愈,不适宜行走,我带着你,走的快些。” 江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他是急着打听爷爷的消息,扶泽的爷爷?他脑子里没有这一号人,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扶泽如此看中…… 按理说,从扶泽的年纪来看,他的爷爷,自己没道理没听说过啊…… 江筑愣神的工夫,扶泽已经走出去好远,江筑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扔下了! 扶泽!你竟然就这么丢下我了!好歹,在残冥涧,我还救活你一命呢。 路上,扶泽步履匆匆,不似他平时的开朗的模样,有些深沉。眉间不见忧愁,也没有愉悦。 大概是他们一行人太过招摇,用阿愿的话说就是“恶名传千里”,一路走来,竟是半点麻烦也没遇到。 住在岐芝山的都是有些道行的山精妖鬼。方才扶泽随手几张符就解决掉一个大鬼怪,它们可是早早就听说了的。 是以,扶泽等人刚到的时候,它们就心照不宣的忙着自己的事,或是敲打小弟,或是闭眼鬼修,或是慌忙逃窜,也有视而不见的。 乖乖,真是成精了,就是不一样啊。以往扶泽见过人间的那些被通灵修士炼化了的魂魄,没有灵性,倒不如这些“机灵鬼儿”似得。 以前只是偶尔见过一两只,也不甚在意,这次有事相求,倒是看了个稀奇。 “阿五,你看这些小鬼,真有灵性,我只是看着这条小蛇挺有意思的,想收了做式神,没想到,这里还有更聪明的。反倒这条小蛇的样子不够看。你说,我要不要挑一只合适的……哎?阿五,你人呢?” 想着转身问问阿五的意见,没想到一转身,人不见了。 “阿愿,你看到那人了吗?怎么不见了?以他的能力,不像是会遇险的。所以,咱们这是……” 阿愿不想搭理他,原来这人还打着让它做式神的心思,去你的!我还要跟阿启一起玩呢,谁给你做式神。把人丢了,哼,自己去找吧,我不会管你的。 扶泽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虚的默默鼻子,看着身后空荡荡的路,怎么感觉周围的怨气多了? ------------ 第17章 魑山何处  “呼,可终于到了。” 扶泽放下阿启,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手腕。 阿启一双黝黑的狐狸眼打量着他,圆圆的眼睛不时左右转转,又用小爪子挠挠头,烦躁的抓了把狐狸毛,最后咬咬牙,咬着扶泽的衣摆,将他拖到一旁。 半路赶上队伍的江筑再一次被忽视了…… 扶泽看着紧张兮兮的阿启道:“你竟然把阿愿自己留在一旁,悄悄把我拖来,是要干嘛?” 扶泽背对着阿愿,所以阿愿是看不到他们俩的动作的。阿启凶狠的呲呲牙,从喉咙里传出压抑的呜噜声,扬起头盯着扶泽: “原先以为,你只是厉害一点的修士,现在我不会那么以为了。你究竟是什么来头!能与鬼体如此真切的接触,你提着我久了会累,而我也会觉得皮毛有些疼,这只有性质相似的人之间才会发生的,而你,很明显并未用任何遮掩气息的术法……” 我不得不防。 阿启不依不饶,然而扶泽很明显不想跟它说这件事。 扶泽轻轻拍了拍阿启毛茸茸的脑袋,又使劲揉了几下,起身走开。 “麻烦精!”,阿启气愤的用爪子拍了两下地,最后还是认命的跟了上去。 扶泽看到江筑时,江筑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温和,丝毫看不出异样。这是江筑的教养,是他的样子。 扶泽点头示意,也没多做表示,便朝着眼前的洞府走去。 与阿启设了阵法的洞府不同,豹子的洞府极其容易就被几人闯了进去,进去后,入眼的便是一只黑色的豹子色眯眯的抱着一节乱糟糟的木头,在流哈喇子。 扶泽:“……”我原本是来干什么来着。 江筑:“……” 阿愿:“……” 阿启:“阿愿别看,有毒。” “说谁呢,臭狐狸!说谁有毒呢!” 听见有人闯进了自己的洞府,豹子一点也不惊讶,毕竟自己的实力在那摆着呢,在这岐芝山的地盘,有几个能打得过自己。毕竟更厉害的人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这一嚷嚷,豹子才发现是阿启,又看了一眼,才看见扶泽和江筑,给它吓得,“腾”的一下跳起来,先把宝贝木头藏藏好,用爪子捋了两下毛发,才面对起眼前的人。 “来干什么的?” 扶泽忍俊不止:“来找你的,你这样爱臭美的豹子,我还是头一回见。” “找我什么事?”那边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身上气势那么吓人,我还是不跟他们计较被说成“臭美的豹子”这回事了。 知道这只豹子没有恶意,之前还以为是多么难缠的角色,没想到,竟然这么“难缠”。 扶泽倚着江筑,背部靠在他的手臂上,双臂抱胸。 “他们来找你……”,阿愿看扶泽没说话,便出声说道。 可是没说完,便被阿启打断了:“阿愿,人我们带到了,便回去吧。我累了。” “啊,好啊,回去回去,这个豹子成天傻乎乎的,在这里待久了我怕我高贵的脑子被他传染了,快走吧。” 阿愿用尾巴轻轻的卷起阿启,绕过扶泽二人便走了。 对此,两个人没有任何表示,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喂,它们怎么走了……你,你来干什么,我,我跟你说,我可不怕你!” 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算算时间,鬼节快要过去了,得赶紧解决完这里的事,回去准备一下进入万荒古地的事宜。 这样想着,扶泽拿出从阿愿那里拿到的属于爷爷的瓶子,“老老实实交代完关于这个东西的事,你就可以继续抱着你的木头睡觉了。乖啊……” …… 一刻钟后,扶泽看着江筑说道:“阿五,事情都解决了,再回家之前,我先去趟阴司街一趟。你随我一起吧。” 江筑点点头:“可以。你要去干什么?” 扶泽:“嗯……去问一件事,我想知道魑山在哪,怎么之前没听说过这座山,这样子显得我很白痴一样。” 江筑:“……” 两人到静音阁的时候,铺面略显冷清。平时都会端正的坐在柜台边上的六道子也不知去哪了。 扶泽皱皱眉,进了屋子之后,转了一圈,最后是在杂物室找到人了。那时,六道子坐在杂物堆中收拾出来的一把椅子上,可能是堆的东西太多,六道子略有些疲惫。 没等扶泽打招呼,六道子就已经发现他们了,“你且等等”。 待六道子出来的时候,扶泽和江筑已经在外间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 “六道子,这位是我的朋友,江筑,江兄最近会在我这里待几天,我把人带过来给你瞧瞧。” 六道子瞪了一眼扶泽:“给我瞧什么,人,你自己带回去就是了,我又不是你的谁,给我看有什么用?”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这不是第一次带着好端端的人回来吗,也没什么可以介绍的,,就把你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你这次有事来干什么?鬼节的事还没忙完,那两个鬼使是不会有时间陪你去万荒古地的,这个姓江的小子,该不会是你找来的帮手吧。嗯……看着还行。我好心提醒你一次,不要一个人去,上次你……” “咳,我来找你有事。” 六道子:哼,知道丢人了? 江筑:我比较在意你说的带回来“好端端的人”,怎么听着,有点渗人…… 扶泽正了正脸色,正坐起来,收起了平时嘻哈的样子。 六道子看着:这种严肃的扶泽还挺少见的,难不成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也是,最近不太平…… 只听座上的少年剑眉微蹙,似乎是斟酌了好久,才出声道:“你知道,魑山在哪吗?我听说,那座山离着阴司街数十里远,可是这阴司街数十里远的地方,哪有我不熟知的?难不成,这还是个什么不可言说的地方?” 六道子头上的青筋跳啊跳,嘴角也在抽抽,想端着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是没那个力气,只得无奈道: “你说你这么……你知道你住的那个山头叫什么吗?你就不觉得自己住的太安稳了?不觉得自己家的那个‘山头’有些大?你以前都是怎么交代自己的住处的?” ? 扶泽呆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六道子会这样回答。 “你是说,我家住在魑山上?!” “出门左转,出去了别说我六道子认识你,我怕以后都没人来做生意了。” 扶泽也有些吃惊,不过他现在没心思继续耍嘴皮子,有些气闷的说道:“你!算了,我今天心情不好,先走了。” 一半好一半坏的心情,得知豹子是在魑山捡到的瓶子,扶泽猜想,只要找到那个地方就能有爷爷的线索,没想到却是在自己家附近;好歹是知道了,爷爷可能是惦念着自己,想偷偷留给自己吧,不成想,被他捡了去。 忙活了大半天,就当打发时间了。 扶泽兀自思索着,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屋子。 见状,江筑也起身,拱手告辞,刚转身,便听见六道子俨然道: “临川那小子糊涂惯了,平时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还望见谅。” 严肃而又不失礼貌的语气,夹杂着丝丝尊敬。 江筑温润的声音响起:“我只知道,他是我朋友。” 这下,六道子知道,江筑是没有恶意的,但是他八成还不知道扶泽做的那些事……江筑这个名字怕是个化名。 他六道子能做的都做了,再明显的提示就有些过了,扶泽啊,你这是干的什么事,怎么招惹了这么个人……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底金丝万福袋,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平生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但是那个人,到底还是他们这些老家伙做错了事,对不起他。 江筑出了静音阁,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低头沉思的扶泽。即使走的有些快了,江筑身上依旧看不出一点狼狈。 江筑呼吸均匀,面色沉静,一双眼睛暗藏锋芒,显露出淡淡的神情着眼于眼前的人。 两人就这么默契的走着,出了阴司街,那王大头还跟扶泽打招呼:“嘿,临川,你小子这几天去哪里了?都没看见你,最近事情多,我们换班有些勤了。哎,你怎么不搭理人呢!我说你……” 江筑皱眉,怎么哪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不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江筑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普通的小差吏,一直嘟囔着。便道:“阿川有些事,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劝解兄台一句话,在其位,谋其政。” 好自为之! 说完,便于扶泽并肩离去。期间,扶泽面色淡淡,瞧不出什么异样,右手看似松松的握着拳,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王大头愤愤:“哼,什么东西,要不是跟六道子有点交情,谁看的见你!不过,最近轮回司好像出事了,他这么被牵扯进去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离开阴司街大门的时候,江筑悄悄看了一眼扶泽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甚至有些忧郁。 这不该是他的表情,他就应该是很欢脱的性子,看似没心没肺实则重情重义的活着。 虽然上辈子的扶泽高傲冷峻了些,但是他的眼底却没什么阴影。 听说,扶泽的一辈子的确是有些不顺遂,但是等他遇到扶泽的时候,扶泽已经坦然了许多。 现在,八成是还处在失落中,惶惶不已。 现在的江筑或许没想到,扶泽看似坦然的背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走下去的。 关于扶泽的人生阅历,江筑知道的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东拼西凑,道听途说的,再有就是,重生后自己暗中打听的。 由于重生没多久,人就到了扶泽身边,所以他也没多少机会大肆查询,免得被发现了什么,只得暗中使些小手段…… 扶泽以后的人生,大抵过得很艰难。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人称“温雅公子”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死于族内那些人的腌臜手段,虽然他很气愤那些人这样的背信弃义,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迫害他,但是,他不是个冒进的人。 欠的债,总是要还的。不过眼下,还是守着小阿川比较重要。 似乎,再过不久,他就不能如此无忧无虑了。 ------------ 第18章 冥蝶传音  知道魑山的名字后,再一次回到山脚,看到昔日熟悉的景象,扶泽微微有些发愣。 其实,也并不是必须要找到云游的爷爷,或许这对于扶泽来说,只是个念想,一种寄托和牵挂。 只是,自己是不是要更厉害点,这样下次遇到爷爷的时候,他能以我为荣。 “走吧,我家就住在那里,不远的,陪我走一段吧。” 扶泽指指山腰的位置,远远的就看到一座小房子,隐匿在一座巨石后面,黑黝黝的石屋,黑黝黝的巨石,怎么看都有些萧条。 江筑皱了皱眉,不过只一下就舒展了。没想到扶泽竟然住在这里。 江筑突然有种冲动,想带着扶泽回自己的住处,那个常被世人称作世外桃源的地方…… “想什么呢,都出神了这么久?也就在我家你可以这么放松啦,在外面,可都不安全。”扶泽突然拍了拍江筑的肩膀。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江筑猛然回神,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家族是不会允许外人进入的,可真是魔障了。 扶泽见江筑又端起斯斯文文的样子,心知他这是在想重要的事,也不好再打趣。 江筑这种人,他还是第一次打交道,明明年岁与自己相仿,做事却老练合理,又常常戴着面具,不过他这个人一旦不舒服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 还是做个泛泛之交吧。 扶泽交朋友,很多时候都是自来熟,有些人不需要过多的交流便能相谈甚欢,但是这种温雅型的,你一句话换回来一句客套话,扶泽还真不怎么喜欢应对。 一时间,竟有些冷场。 扶泽尴尬的摸摸鼻子,这要是让那群小子知道了,可不得笑话我。 幸好江筑不在意这些。 说到那些小子,也不知道乐乘他们顺利通过考核没有。 正逢乱世,各国战火四起,烽烟弥漫,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一个不心中忐忑,惶惶不安。 而各大不管是中立的或者是依附于各国的门派宗教,便成了大家争先恐后拉拢的对象。 为了增加自己门派的实力,以便在这乱世中最大的保全自己,也为了千古美名,各门派都卯足了劲,争相比较着各自在弟子、武器、底蕴、灵力上的水平…… 平民们也在暗中较量,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大派。 这又与和平时代的评选不甚相同,名誉、气节便排在实力之后。谁的手腕硬,谁就说了算,反正总有一天会安定下来,不在这个时候拼一下,谁能甘心? 在处理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这方面,“通灵修士”有着极大的优势。 集通灵术与修炼于一身的修习方法,使通灵修士的战斗力更适合对抗邪祟,也正是因为要兼修通灵术与修炼灵力,使得很多通灵修士的灵力都相对来说弱一些。 这时候,能拉出几个式神来共同战斗,便又能增加一份力量。 式神的使用由来已久,它的起源已经追溯不清究竟是何处,就像是一种争相模仿或者攀比心理,等人们意识到的时候,式神已经成了通灵修士的标志了。 万物有灵,灵为之源。 这其中,以动物为多,死物为稀,而修炼出成果的精怪妖魔,用好了,便是顶好的式神。是以,人们深恶痛绝着邪祟,又有些人暗暗祈祷着自己能碰到一两个厉害的,能为己所用。 乐乘所说的幽狐,可是九尾狐的分支,血脉不用说,再加上狐狸天生狡猾机智,用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 扶泽想着,自己还没有式神呢,那个小狐狸看着不错,可是已经是那条蛇的了,自己怎么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江兄,忘记问你是散修还是隶属于哪个门派?我与好几个门派的人都有些交情,到时候大家互相认识认识,以后也就是朋友了。” 江筑挑眉:“怎么不叫阿五了?” 扶泽心想:我这不是忘了吗?哪有人让别人叫自己的排行的,要真说起来,有还真有,不过咱们俩才认识几天?这么亲密的称呼真的好吗? 扶泽笑笑:“我这不是顺口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老底都交代完了,却连他是哪里的人都不知道?这样子很容易出事啊…… 温和的笑容有些凝滞,时常柔和的眸子也有些暗淡,江筑觉得,这个上辈子如同友人又似师父一样的存在,似乎…… 扶泽突然觉得有些冷,这个,天气似乎不太好?可是这里是冥界,天气起的作用不大,难不成又有偷袭? 想到这里,扶泽四处好好的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异常。 扶泽略有些差异,正想开口问问,就看到眼前划过一片亮光,然后,江筑就拉着他胳膊,把他甩到了自己身后。 扶泽被江筑的背挡住了视线,手顺势在他的背上抓了一把,嗯……手感不错,看来是时常锻炼的,又捏了捏,肌肉不软不硬,恰到好处又没有一起赘肉,不像自己,不管怎么吃都瘦不拉几的。 捏完还不过瘾,又后退几步看着江筑,从背影来看,即使他衣袍宽松,也挡不住那宽肩劲腰,颀长的身形。如果他穿一身劲装的话,会更好看的。 真是人比人…… 这时候的江筑已经浑身僵硬了,除了上辈子扶泽偶尔拉几下衣服,最亲密的举动的不过是隔着衣服拍了拍手臂,他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 那些妄想勾肩搭背的人的爪子还没搭上来就被他甩下去了。 今天,他的腰……被捏了! 淡淡的粉色悄悄爬上了江筑的耳垂,他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耳朵还有些酥麻……而他似乎除了不安以外,好像还没有其他厌恶的情绪。 看来,不管扶泽多么脱线,自己心里还是把他当做师友的。 这点不靠谱,就不跟他计较了。 “阿五,方才,是有人偷袭?还是鬼魅?”淡然出声,竟没有一丝紧张感。 江筑:“你倒是冷静,就不怕那人是个厉害角色?” 扶泽慢悠悠晃了出来,说道:“这里能有什么厉害角色,先不用说鬼节这几天,冥王殿一定会加派人手看住黄昏之界,而魑山又属于阴司街管辖范围内,自然是重点查询的地方,就单说我这山头主子,能不在家门口设立几个阵法吗?” 江筑扶额:山头主子?你怎么不说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家门口?你家门口也真大了点。 扶泽道:“哎,你还没说说是怎么回事呢?” 江筑收了心中的杂念,正色道:“是传讯用的紫冥蝶,找你的。” 扶泽问道:“说了什么?谁发来的?紫色的冥蝶啊……我知道是谁了。” 江筑:“来者说,是与你有约定的人,只是暂时有些急事,可能不会应约。还说,如果你想找他们,便丑时末去上次谈事的地方找他们。恕我直言,能用紫冥蝶的,是鬼差吧,而且地位不低。” 急事?最近也就鬼节一个正经的大事,也是最忙碌最容易出岔子的,难不成,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大不大。 “原先打算邀约阿五去家里坐坐,现在,一起回去阴司街六道子那里凑合一晚吧。” 闻言,江筑没什么意见。两人便加速回了阴司街。 …… 再次见到扶泽二人,六道子一点也不意外,扶泽就有些好奇了: “今儿个转性了?怎么看着我去而复返也不怼两句?”虽然说着有些小抱怨的话,扶泽却是笑的开朗,一看就是在专心调侃六道子。 原以为,六道子怎么着也会吹胡子瞪眼几下,但是他表现的很平静,就好像没看见扶泽二人一样。就在扶泽沉不住气,准备再做些什么的时候,六道子出声了。 “是那两个孩子出事了,就是上次找你的那两个鬼差,其中的一个……失踪了。” 失踪了?那是鬼差,又不是三两岁的孩子,更不是活人,只要碰不到跟冥王一样强大的人或者绝世神器,他们是不会有事的。毕竟体质摆在那呢。 “怎么回事?” 六道子伸了伸做的有些麻的双腿,锤了两下,才抬头看了看扶泽。 “说来话长……” 这种语气,一听就是六道子在打什么算盘。 扶泽将腰间的与关放到桌上,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见江筑还干站着,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把江筑按着坐在了自己位子的旁边。 昨晚这些事,他提来一壶热茶,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细细的看着六道子的神色。茶水倒完了,才慢悠悠的回答起六道子的话。 扶泽说道:“嗯,我知道,你每次有求于我的时候就不像你了。说吧,什么事,我尽力而为。” 六道子眉毛一竖,佯装生气:“胡说,我……” 扶泽有些招架不住“害羞”的六道子大叔,忙加快语速道:“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不过咱俩谁跟谁,有话,你说一声就是,这么别别捏捏的大叔,还真是少见啊~” 被扶泽猜中了心思,六道子也不恼,可见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是要放在之前,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只是今天的六道子显然没心情。 那司凉峿谅在六道子的心里,这么重要? 看来,自己还真的要主动“送”帮忙了。 ------------ 第19章 峿谅失踪  冥界有条繁荣的街道,名为阴司街,围绕着阴司街形成了一座城池,然而由于阴司街的名号深入鬼心,这座实为“阴司城”的城池,常常被称作“阴司街”。 阴司街有一酒楼,位于西街第二家,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却很少有鬼进入这座酒楼。站在酒楼之前,放眼望去,只见这酒楼算不上恢弘大气,也不是温婉风范,却独有一番韵味暗含其中,似是有些禅意。门前距离地面两人高的地方,赫然挂着一张牌匾,上书“宝膳楼”,字体写的很是端正,圆润柔和,锋芒不露,只是,这字竟然是惨白色的,在乌色的底案上,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宝山楼三楼中,有一面色沉静的姑娘,身着黑色衣服,腰挂拇指粗的锁链,一头直发利落的扎成一个马尾,虽没有女子的精致,却独有一番英姿飒爽。如果忽略她那白的有些过分的脸色,倒不失为一个绝代佳人。 她对面则坐着两个少年,其一身着黑色劲装,面上挂着笑容,手中晃着茶盅,一双桃花眼晃得人痴痴迷迷,让人不敢看也舍不得不看;再去看他的面容,柔和的线条勾勒出堪称完美的面庞,竟美得如同画中人。另是一位白衣公子,年岁十七八的样子,长相便是俊逸不凡的,更不用说那气质如玉,真称得上“温雅公子”的名号。 这时,黑色劲装的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司凉姐姐,怎么一个人来了?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扶泽心里有个大概,司凉这么阴沉着脸,八成是那个峿谅出事了。 果不其然,对面的女子,也就是司凉眸中划过一丝慌乱,出声道:“每年的鬼节,事务繁多,但是已经好多年没出过岔子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很快就能解决,再不济,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可是……峿谅他失踪了,至今为止,毫无音讯。” 说完,她的眉头更皱了,双手也愤恨的握紧了拳头。 扶泽与江筑对望了一眼,江筑开口道:“作为局外人,我冒然出声实在是算不得礼貌,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既然你们是轮回司的,以你们俩的地位,还有谁能困得住你们?” 是啊,谁能困得住我们?司凉静思了片刻,喃喃道:“不知道,就是因为毫无头绪,我才取消了去万荒古地的计划,一日找不到峿谅,我便心中不安……临川兄弟,不知道你能不能……” “可以啊,我帮你们吧,不过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虽然我前几天元气大伤,不过现在有了江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多谢了,我和峿谅欠你一个人情!” “哈哈,他日记得罩着小弟就成。” 知道扶泽是在开玩笑,司凉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想到上一次的任务,司凉犹豫道:“那六道子那里,便拖临川兄美言几句了。” 扶泽放下茶盅,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面色却依旧透着笑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跟六道子什么关系,不过他挺看重你们俩的,这还是他让我过来的,为此,他还欠了我一个条件呢!” “是吗……”原来,那位大人还记挂大家,想到这里,司凉抑制不住笑了。美人一笑,那便普通寒冰融化,冰雪消融之后,突然花香四溢,美则美矣。 扶泽在心里感叹着,美人就该活的多笑笑啊,这多好看啊。用手肘捅捅江筑,低声道:“阿五啊,你看司凉笑起来多好看啊!”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若是司凉没留心,便是听不到的,可是刚才司凉正想再与扶泽交谈几件事,还没开口便听见了他调侃的话语,一时间竟有些红了脸,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想问什么。 江筑把司凉的反应收入眼底,如羽的眼睫遮住了他眸中的神色,再抬起眼时,依旧是那个温和如玉的翩翩公子。 “阿川莫要打趣姑娘了,要不然,峿谅回来该收拾你了。”如珠玉落盘的声音,略微有些少年的独有的磁性。 阿五的声音还真好听啊。不过,那个妹控……咳,还是别打趣司凉了,那峿谅生起气来,一定不好招架。 司凉并没有看到他们俩的“暗涌”,她对感情本来就迟钝,不过对峿谅的担心却越来越重。 “临川兄,既然事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我便先走了,殿里的事需要我回去主持的。你若是完成了六道子的要求,取到了他答应我们的东西,便带着这个去找我,去冥王殿第三司便可。” 说完,从腰上取下一块墨色牌子,牌子是由无忘石制成,下坠同色璎珞,扶泽有些印象,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司凉和峿谅腰上都有这个牌子。牌子正面雕刻了两簇彼岸花,背面用小纂写着“司凉”二字。 这是私人腰牌。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们会很快收拾好,过去找你的。这期间,我会拖我的那些朋友帮你找找的,别担心。” 司凉点了点头,心中稍稍放缓了些。也没有多停留,又客套了两句,便匆匆告别了。 峿谅那个不靠谱的混蛋,别让我找到你。哼,到时候,我就不理你,不管你怎么“妹妹好,好妹妹”的唤我,就是不理你! 鬼的感情向来淡泊,除非是死前执念,不然便是冷冷清清的。此时的司凉,眼中却交替着悲喜。最后,紧紧的闭了眼睛,再挣开眼的时候,便朝着冥王殿的方向离去。 宝膳楼中,扶泽还在喝着茶:“上次来,我竟然不知道这里有茶喝!都怪那个峿谅,凶神恶煞的……” 对此,江筑只是勾了勾唇,说道:“那个司凉,倒是情感丰富。” 情感丰富的鬼,往往有两种结果,一是还阳,二便是消失,不管哪一种,都不可能在冥王殿待太久。毕竟那里不需要做事会受情感支配的人。 显然,扶泽也是知道些的,也没了心情喝茶,试图转移话题:“你说,峿谅会出什么事。” 这也是江筑好奇的,对他而言,这阴阳两界还真没几件事是他不知道的,可是他也很好奇,什么人会耽搁住鬼节出使的鬼差,还是掌事的鬼差。 看来,得尽快去一趟人间了。 …… 黄昏之界,是阴阳交界之地,由于此地气息混乱,往往很少有人能踏足。 万荒古地只是其中的一小块地界,因此地位置极为偏僻,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起了这么个名字。 扶泽来此,便是去寻六道子喜欢的五蒴果的。 看着眼前稀稀落落的五蒴果植株,扶泽微微舒缓了口气,幸好有江筑的隔离符纸,免去了毒雾的威胁,又有他的法器助阵,那阴阳混乱之气竟然半分也近不了身。 之前,自己每次撑着采摘完五蒴果,便没那力气走出去,只能靠着辅助传送符和与关,开一个传送阵法,传送回去了。而且每次回去都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他天生善于画符,但是也由于他没加入任何门派,扶泽所掌握的符纸也只是一些常见的,像这种能隔离阴阳混乱之气的符纸,他之前是听也没听说过的。 看来,江筑也是大有来头啊,不知道他有没有符箓书…… 在江筑这样一个“神”队友的帮助下,六道子所需要数量的五蒴果很快就摘完了。六道子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新鲜的五蒴果,而这种东西,在别的地方竟然种不活,所以扶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趟。 看着扶泽采摘的五蒴果数量,又得知六道子要这东西是为了酿酒,江筑心里有些异样。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些的,家族藏书颇为丰富,五蒴酒是可以巩固记忆、增加情感的。又是一个想还阳或者是投胎的人。 但是江筑并没有告诉扶泽这些事,有些东西,他没必要知道。 “阿五。” “怎么了?” 扶泽有些踌躇,把五蒴果连同植株一起收紧乾坤袋,说道:“之后,我会去冥王殿谋个差事,然后就会去人间执行一些比较棘手的任务。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我提前告知你一声,虽然我认识的人挺多的,人缘也挺不错的,但是……总有一些人看不惯,可能是我交的朋友太多了,所带来不对头的人,也很多。你要是跟我一起,可能以后会有些麻烦。” 人缘不错?原来以前的他,是这样的人…… “不会的,我也有挺多不对付的人,哪有人会人见人爱呢,要说仇家,我的可不比你的少。”可不是吗,强大的家族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很强大的。 “也不算仇家,就是那些人总喜欢给你使绊子,烦死人了!” “嗯。对了,你知不知道,六道子为什么要用五蒴果酿酒?据我所知,那酒,味道可是一绝。”绝望的绝。 一听这话,扶泽就淡定不了了:“你也喝过啊!我告诉你啊,那酒可不是一个难喝就能形容得了的!那简直难喝的人神共愤啊!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可能,是有什么渊源的吧……哎?阿五,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有点像,小羊羔?” 小羊羔?江筑没说什么,转头向着雾气深处望去:“哪里有人,听起来,似乎快不行了。” “嗯,是快不行了,不过你觉不觉得有点耳熟?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乐乘那小子的一个师弟吗!快点,阿五,快陪我去救人!” “好” ------------ 第20章 黄昏救朝  “救……救命……师……兄……”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不可闻,扶泽放慢了脚步才听清楚了声音来源。 因为隔离符的缘故,二人身上并没有一丝狼狈,跑起来的风带起衣袍,在光线不明的雾气中摇曳出优美的弧度。 待走进了,才看清眼前的人。 他身着黑色宽袖常服,头戴青碧玉簪,浑身狼狈的趴在地上,两手死死抓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却因为吸入了过多毒雾,越来越虚弱。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扶泽才看到他的双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表情很狰狞,与上次相见时,那有些腼腆的小师弟的模样,判若两人。 见来人是扶泽,他便好像看到了希望,额头青筋暴起,两手握得更紧了。这时,扶泽离他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临川……师兄……,别……别来救……我……,去……救……师兄……”他根本没力气呼喊,说出来的话也只能萦绕在自己的耳边。 十几米的距离,不过几息,扶泽便来到了他的身边,这时候,小师弟中毒已深,留不留的回来还两说,得赶紧把他拉出去。 所以,扶泽对他的话充耳未闻,只从身上摸出一张隔离符,激发了贴在小师弟身上,抬起他的胳膊撩到背上,背起来。 看向江筑:“咱们得赶紧出去!” 江筑回道:“嗯。我方才勘察了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好。” 扶泽拿出一张辅助传送符,这是出门前六道子送的,挟着与关,匆匆临空画了个阵法…… 再次睁眼时,几人已经远离万荒古地几十里远。 扶泽轻轻放下小师弟,脸色阴沉,转头对江筑说:“阿五,你知道如何救他吗?以往我都没进去过毒雾那么浓厚的地方,所以他中的毒,我不能完全解开。” 江筑看了看小师弟,又把了会脉,才点了点头。 “你还会医?” “学过一些,用以保命。我有办法可以救他,放心吧。” 看着江筑笃定的样子,扶泽微微放下心来。 江筑单膝跪下,扶起小师弟的上半身,先给他服用了一枚还灵丹,补充了他枯竭的灵力,待他完全吸收了,才缓缓放下。 “这就好了?”那是还灵丹吧? “没有,只是先恢复他的灵力。一会再喂一些别的。”江筑定定的看着扶泽,扶泽的眼中已经露出些许喜意,脸上也缓和了许多。江筑想,若能一直都帮着他,也是值得了。 江筑的腰间挂着个天青色乾坤袋,他先用了个全身清洁术,术法起效时带来了阵阵微风,墨色的长发灵动飞舞,白色的衣袍浮动又落下。 只见江筑手持一把小巧的匕首,与他之前所用的有很些不同,这把匕首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确实削铁如泥,吹发立断。 他就用这把匕首,划开了手腕,将潺潺鲜血喂给了小师弟。 喝了江筑的血,小师弟泛紫的双唇也渐渐红润起来,可见已经脱离了危险。 在江筑割伤了自己的时候,扶泽就想打断他。 他是想让江筑救人,因为江筑身上好东西很多,再加上他这个人不简单,扶泽才开口的。 但是他没想让江筑流血啊!但凡江筑不同意,他觉不勉强。 而且,他的血,竟然可以解万荒古地的毒雾! 这…… 扶泽笑不出来了:“阿五,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谢谢你用独门丹药救了小师弟。待他醒来,我定让他好好谢谢你。此番,是我思虑不周。” “嗯。” 简单的回答了扶泽的话,江筑又喂了小师弟一些灵液,冲淡了他嘴中的血腥气。做完这一切后,不必把脉,就能看得出小师弟已经没事了。 渐渐的,小师弟的情况稳定下来。扶泽便扶起小师弟,唤上江筑,回到了静音阁。 六道子疑惑的看着扶泽背着的少年,这出去一趟,又带回来一个人,也真是心大。 可能是这样的情况见多了,六道子只是心里诧异了一下,便不再看了,任由扶泽把人带到房间里。 江筑挑挑眉,呵…… 或许是江筑走的有些急了,沾了血的袖子在空中划过,淡淡血腥气弥漫在他周围。 “叮”方才被六道子拿在手里的长剑掉落在地。 此时,扶泽已经进到里屋了,江筑还站在外面。 六道子急急拉过江筑:“孩子,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受伤,可是你该知道,现在,我留不得你了。若是你真心待那小子,便离开吧。他不会赶你走,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他遇到麻烦。” 眼前的少年,原本算是扶泽应该见了绕道走的那一类人,可是偏偏扶泽把他当朋友。这人端的温文尔雅,谦逊的面具下,究竟埋藏着什么心思,任他也看不清。 若是江筑知道他想的,一定会说一句:你想多了。他就是单纯的想跟着扶泽。 不过,六道子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云家的人,虽说不得命有多金贵,但是对待伤亡的事,有着近乎疯狂的看重。 毕竟……做着这样的事,到底还是怕哪一天被灭族啊。 看来得出去躲一阵扶泽啊。 江筑与六道子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因为这里是冥界,家族不会这么快查过来,他可以再待几天。 好像是心有所感,他刚刚做了不日便离开的打算,自己的雕龙玉佩便泛起亮光。 江筑有些心烦的拽下玉佩,看了眼里屋,便迈步出去了。 走到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的表情已经没了初时的温和,长睫遮住的眼底似有怒火在灼烧。 这些人简直烦死了!自己怎么刚流血就被发现了,不应该啊。 深呼吸了几口气,如玉般白皙而又袖长的双手挑起一缕发丝,江筑笑了笑:这笑容竟然完全不似平时,任谁也看不出,这邪肆的笑,竟是江筑本人。 待情绪稳定了,江筑又拾起温雅的笑,接通了传送音。 那边传来的声音稚嫩的很,一听就是四五岁的稚童,但是江筑表情依旧,正声道:“有事吗?” 稚童回道:“嗯,你现在在哪里?家族急召。” 我不想回去!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江筑心里存在过一瞬间。他既不能说出口,也不能多想,毕竟…… 他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不过,既然重活一世,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必须回去吗?” 稚童沉默了片刻…… …… 小师弟,自称钟离朝,是乐乘三师叔的嫡传弟子,乐乘的亲师弟,也是钟离家的人。 扶泽刚把他放到床上,钟离朝便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发现不知身处何方,不过身上倒是清清爽爽,一点痛苦也没有。不仅如此,灵力好像也恢复了不少。 仔仔细细的检查过自己,确认了没有大碍后,钟离朝才后知后觉的看见坐在一旁的把玩匕首的扶泽。 “临川兄?!呜呜,小师兄,快去救小师兄他们啊,临川哥哥,晚了就完了!”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同门师兄还在受苦受难,而自己却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钟离朝就躺不下去了。 他下马从床上爬下去,发髻已经有些凌乱了,脸蛋也因为着急有些红扑扑的,一双清澈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扶泽,飞快的窜到扶泽脚边,抱住扶泽的腿就开始嚎:“呜呜……怎么办啊,临川,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 钟离朝小时候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再加上年纪小心思单纯,是以,头一次遇到这么危机的情况,害怕担忧的不得了,又无法克服内心惶恐不安,更是懊恼自己的学艺不精,亦难过于自己与师兄们走散了。 “那好……”等我告诉江筑一声就出发。 “好嘞,幸好有临川兄!我这里有刻印了传送阵的玉简,这便走吧!”太好了,就知道临川兄不会见死不救的! 扶泽话还没说完,钟离朝就捏碎了玉简。 这玉简还真好用,扶泽根本来不及多做什么,就被拉进了空间隧道里。 万幸的事,临走之前,他把司凉给他的私人腰牌丢下,大喊:“告诉司凉,我先去人间了!” 也不知道江筑在不在门外,算了,他应该会理解我的。 努力说服着自己,在心里默念了句“对不住了阿五”,便定下心来,思索着眼下的要事。 这传送时间明显比较长,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八成是在人间的某个地方。 可是,为什么单单钟离朝被扔到万荒古地了?又是被谁扔过去的? 能深入万荒古地的腹地的人必然不会是个菜鸟,可是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把他送到那里吗?即使是要杀人,何必这么麻烦? 不过,如果有恶心人的癖好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静音阁内,六道子听见扶泽最后喊的那句“告诉司凉,我先去人间了!”,随后就是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进了里屋,除了发现床铺有些凌乱又沾了少许血迹外,也就只有地上那个东西算是异常了。 臭小子竟然让他去传话!当他是什么人! 正当六道子愤愤的准备眼不见心不烦,把腰牌随手塞哪的时候,江筑从外面走了进来。 “六道子师傅,我家里有些事,请帮我转告阿川,就说江筑先行回去,忙完了就来寻他。” 忙完了还来? “哦,你说那小子啊,他去人间了,就在刚才。” 听到六道子如此说道,江筑瞬间怒气爆棚,他自出生以来,能如此生气的时候少之又少,可以说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心中无限循环着“他去人间了,去人间了……” 然后便是:什么?他竟然不带自己更是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 ------------ 第21章 小药仪酉  扶泽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人。 “尘奕哥哥……别……别过去……小师兄……” 自传送到人间,钟离朝就开始发热,他以前养尊处优,顺风顺水,身心上从来没遭遇过如此对待。能拉住扶泽帮忙,便放了大半的心,一放松,就倒下了。 扶泽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放下钟离朝,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叹到:也真看得起他,这就放心的晕了? 其实,在钟离朝的心里,清徐道长每天都念叨的人,肯定会很厉害,至少比他厉害很多。 可是他不知道,清徐道长只是嘴馋扶泽烤的一手好鱼,故以时时絮叨,每当他念叨的时候,肯定咂嘴了。 眼下,钟离朝的病来的气势汹汹,虽然江筑给他解了毒,但到底受了惊吓,又疲惫的撑了这么久。当务之急,便是给他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下。 不知道乐乘那几个人在不在一处,又是否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扶泽突然想起,珠峰有给弟子们留通讯器的习惯,出行前,这几个人一定会在师弟的通讯器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若是他们遭遇不测,或者生命垂危,相应的,通讯器上留下的气息也会微弱。 扶泽在钟离朝身上找了找,这通讯器一般不会放在乾坤袋里,留在外面才会保持气息不断,虽然收进乾坤袋里也没什么影响,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放在外面灵敏。 扶泽知道通讯器的特征,是以,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是个巴掌大的暖玉,上面雕刻了一只麒麟,腾云驾雾。 试了试将自己的灵力输了进去,仔细感应了会,才停下来,又将通讯器放回原处。 气息虽然弱了些,但是没有大碍,相对于钟离朝所遇到的,他们可以说是很幸运的。 还是先找个稳妥的地方,让钟离朝好好休息一下。 扶泽背起钟离朝,此时的钟离朝不过刚满十一岁,身子轻薄的很,扶泽很容易就背起来了。 刚才过来的时候,那边有一条相对宽敞一些的路,顺着它往东走,应该回有落脚的地方。 冥界的昼夜时辰分辨不清,总是浑浑噩噩的,此时刚到人间,扶泽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好在天即将黑了,也不算很难挨。 此时,扶泽正处在一个小山坡上,身后是半人高的杂草,山坡上的草倒是矮了很多,于是,扶泽便挑了个平坦一些的地方,小心翼翼滑了下去。 刚入夜的草上还沾了些雨水,滑溜溜的,要不是扶泽及时稳住身形,非得两个人一起摔个狗啃泥。 将钟离朝微微下移的身子往上送了送,扶泽踏着微湿的泥土上路了。 此时正当夏时,下午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这个时候一般都是瓢泼大雨。能遇上小雨也算扶泽运气好,要不然,不用说这土路泥泞不堪,搞不好来一场山洪,扶泽就可以游着走了。 哦,对,还得带着这个小病号。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此时天慢慢黑了下来,前方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岔路口,再仔细瞧去,又见几处橙色光点。前方是个小村落,村落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口的样子。 对于农家来说,灯油是很珍贵的东西,所以趁着现在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一些农户是不会这么早点灯的,或者这个夜晚也不会点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扶泽一路上并没有看见马车轱辘留下的印迹,猜想,这附近怕是没有大的城镇了,而他们被传送过来的地点,想来也不会离乐乘太远,只能凑合一晚了。 扶泽还没到村落,就看到了个门面最大的农户,他们家亮着两盏稍亮一些的灯,在这个村落里应该算是过的不错的。 一想到终于可以歇歇脚了,扶泽忍不住脚步快了些,钟离朝的情况虽然没好,但是也没恶化。但是再耽搁下去也不是说个事。但愿这家有一些自己采摘的药草之类的。 今晚的月色不错,虽刚过鬼节不久,但是周围还算安详。在皎洁的月光下,在一个破旧的背篓旁,有一座很矮的村碑静静地立在草丛中,若不是有人清了草,还真看不到这小村碑。 村碑的材质是这座山上很常见的红纹石,上面简单的写了个“周家村”,由于村碑年代久远,字迹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扶泽看了好一会,才看出来那是个“周”字,刚直起身,村碑旁那个不起眼的小背篓中传出低低的“呜呜”声。 由于声音太小,扶泽一时间还没有听出来是什么发出来的。 他提了提背上的人,踏步上前,先是晃了两下背篓,背篓里并没有传出其他声响,于是,扶泽便一把掀开来。 他以为,这个到他腰间废弃的背篓里会是什么不小心钻进去的野狗野猫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了一身褐色的粗布麻衣,蜷缩得紧紧的躺着,一双眼睛沉沉闭着,似乎是累极了,白嫩的面容上还带着深深地疲惫,以至于扶泽这么大动作掀开背篓,也没能扰醒她。 微凉的风带着湿气吹来,小姑娘忍不住缩了缩。 是了,下午下雨了,她怎么忘记了,在这里睡觉会不会生病啊,要不换去人家的屋檐下吧,好歹能避避风。 想着,便睁开了她的眼睛,岂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佝偻着的黑色身影,背着月光,小姑娘看不清对面的情况,又因为扶泽背了个人,那影子就有些吓人了,她一时间竟然吓蒙了。 扶泽眼瞧着小姑娘醒了后,那跟见了鬼似得表情,心想,他好歹也是清眉俊颜的帅气青年,怎么这姑娘这么个反应,难不成,自己脸上沾了什么? 可是,现在也没条件让他细细打理自己。 “小妹妹,你别怕,我方才听见背篓里有声响,不小心打扰你休息了,十分抱歉。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啊?”扶泽努力柔和的笑着,试图别吓着小姑娘。 他一动,小姑娘看清了对面是两个人,一个背着另一个。可吓死她了,今天回来得晚了,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什么猥琐大叔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任谁天黑了遇见一个会动的背篓都会上前查看吧。如果不被吓跑的话。 扶泽见小姑娘不说话,反而低着头,还以为是自己吓坏人家了,那姑娘正在惊恐不已呢。 为了不让她再继续怕自己,也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高大的形象,扶泽准备再接再厉: “小妹妹,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是他已经背了一个,再没力气背其他人了。 这么一想,扶泽不免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他最近这是什么运道?怎么整得自己跟朵白莲花似得,到处救人! “不是不是,我……怎么说呢,我不是,我家不住在这里,我,只是暂住……”小姑娘磕磕绊绊的说着,大概是紧张,说的颠三倒四的。 扶泽柔声道:“能不能托你,给我二人找个歇脚的地方?山洞什么的也行。我师弟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在林子里,恐……” 扶泽尽可能把自己说的无害一些,凄惨一些,孱弱一……这个还是算了。 “你师弟生病了?严重吗?这样吧,你随我来。” “好啊,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又有些清冽:“仪酉,我今年刚好十一岁。这位公子随我来吧。” 哦,十一岁,今年刚好是未羊年……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仪酉也不怪他扰了自己的清梦,反倒因为扶泽的打扰,自己免去了生病,对待扶泽的态度很不错。 她捡起一旁的背篓,将她刚才睡觉的地方散落的几捆药材,小心的收好,放了进去,背起背篓,一边催着扶泽快些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我跟你说,我这里有些药材,虽然不知道你师弟生了什么病,但是一会如果有需要,就别跟我客气了。” “嗯……你小心点走,别颠着师弟。” “我原先不想去打扰宁爷爷的,但是现在有病患,不得不去打扰他老人家,公子一会可别吓着宁爷爷了。” 扶泽觉得,肯定不会啊,他那么一个左右逢源的人,怎么能……可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又说不出话来。 仪酉说了会,缓了口气,又说道:“我不会问公子从何而来,请公子不要伤害村里人就好。”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小村庄出来的,但是她又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可是她防盗心很重,也不好随意乱问什么,扶泽只能默默的跟着走。 不过,乐乘他们的事,也是耽误不得的,扶泽正绞尽脑汁的怎么委婉的开口问仪酉,知不知道什么,便听到她说话了。 “到了,这就是宁爷爷家了,宁爷爷人可好了,你可别做什么坏事,要不然,哼,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好好好,我只是想让师弟好好休息。”扶泽做发誓状。 “嗯,那就好。” 仪酉慢吞吞的走上前,犹豫了一会,才轻轻扣了扣门上的铁环。 只一会,门就被快速打开了。 ------------ 第22章 红石困阵  “哎呦,小药丫头啊,你回来啦,怎么不跟爷爷说一声,我一会怕你出事,一会又只能跟自己说,这个小丫头厉害的很,肯定自己回去了。唉,回来了就好……” “嗯,宁爷爷,我走的远了些,这不,才回来。我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位哥哥,那是他的师弟,那位师弟生病了,不知道宁爷爷这里有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休息一晚。” 宁爷爷哈哈一笑:“那有什么的,赶紧进来吧,今天下午下了雨,现在有些凉了。哎,这小娃发热了,快送进去,送进屋里去躺下。” 扶泽憨憨一笑:“谢谢爷爷!” 宁爷爷拍拍扶泽的肩膀,有空来看看爷爷就行。 扶泽背着钟离朝进了侧屋,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却收拾的干净利落,只桌子上用树皮包了些草药,草药的根须还露了些在外面。 放下钟离朝,仪酉走上前去把脉,扶泽看她有模有样的,不免对她的身份有了些好奇。 “怎么样,我的小师弟没事吧?” 仪酉淡淡砍看了他一眼:“嗯,没什么大概,紧张过度,疲劳过度,毒气入体,不过好在毒气清了些,又心情郁结……” 停下话,仪酉凉凉的看着扶泽,那眼神简直就在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那是师父给我们的历练,我没跟他一起,也是偶然才遇到他的。” 也不知仪酉听进去了没有,只说了一声出去捣腾药了。 宁爷爷看到,慈祥的说道:“那丫头最见不得有人生病了,她母亲当年也是因为不把生的病当回事,差点酿成大错,幸好救回来了,后来,仪酉就习惯这样了。她也是好心啊。” 扶泽知道宁爷爷怕他对仪酉这个黄毛丫头心怀不满,回道:“我知道的,就是难得见一会这么伶俐的小丫头,跟个小大人似得。” “你别看她小,那医术可了不得了!”宁爷爷一听有人看不起小丫头,顿时老不乐意了。 扶泽:“……” “原来小仪酉医术这么高,幸好我遇到她了,也是我这个师弟运气好。” “那可不!” 看着宁爷爷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扶泽便趁热打铁:“宁爷爷,实不相瞒,此次我师兄弟们奉命下山历练,不料出现意外,我还有几个师弟没联系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顿了顿,扶泽又“艰难”地开口道:“我只知道他们是在这附近,不知道宁爷爷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什么能困住他们的地方?临川在此多谢了!” “哦~原来小哥哥叫临川啊。”仪酉的声音从窗外传过来,原来她留在那里煮药。 小哥哥?刚见面的时候不是一口一个“公子”吗? 余光瞥见宁爷爷一脸慈爱的给钟离朝擦着汗,心想,这丫头八成也是看在宁爷爷面子上才客客气气叫自己一声哥哥吧。 “小药丫头,进来烧吧,外面黑,别伤着自己哎。”宁爷爷有点不放心。 “小药?是仪酉的小名吗?”倒是特别。 宁爷爷笑了,苍老的面庞难掩精神矍铄,“可不是吗,小药自个儿取得,好听不?” 在外面煮药的仪酉听了,笑嘻嘻的说道:“那当然好听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 宁爷爷听罢,小的更开心了,却是再没说什么。坐了会,便熬不住,起身休息去了。 安静躺在床上的钟离朝,看起来好了不少。毕竟人少年轻,这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扶泽走到门外,瞧见仪酉借着屋里微弱的灯光在煮药,虽然说总觉得的她不待见自己,但是在煮药上面,倒是极为认真。 “看什么看啊?你师弟好了吗?”你不在里面照顾他,出来瞎晃悠什么! 得,这个小丫头脾气还真冲。想了想,现在还不能得罪她,更不能撂挑子走人。 扶泽晃到仪酉跟前,学着江筑那样温润的笑道: “仪酉姑娘,之前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只是我那些师弟们生死未卜,我实在的心中忐忑,如果姑娘有知道的可疑的地方……告诉我一声呗。” 哎呦喂,这种文绉绉的说话要累死人了。 扶泽本就长得极为清俊,这一笑,又掺了些如玉的温和。仪酉一时间竟觉得眼前的人,美的比画中人还要好看百倍。 “嗯……可疑的地方,有倒是有,就是我并不觉得你的师弟们会在那。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你这个师弟伤成这样,其他的也好不到哪去。我说你们这些修仙者,怎么比我这个山上丫头还娇弱?” 谁说不是呢?他们要是有你一半,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不过,谁叫我垂涎珠峰的鱼的…… “你先说说看是什么地方,就怕是有人故意加害他们。只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去看看。” 原来他不禁长得好看,哈这么负责人呐,不错不错。唉,上天欠我一个这样的哥哥啊! “你从村子前面走出去,一直向西,会看见一片树林子,那林子里有些野兽,但是不会主动攻击人,不过你应该不怕的;沿着山势走向穿过那片林子,再继续往西走,会看到许多红纹石,就跟村碑一样的那种石头。继续走下去,就是红石林了。” “红石林?” “这个名字是村子里的老人留下来的,据说它之前有个特别文雅的名字,后来不知怎地,没传下来。 那林子有些邪门,之前有人好奇走了进去,想知道林子后面有什么,但是……却没有回来。 这里是没有大的野兽的,那男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不在了,老婆便一个人拉扯着孩子,后来大概是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便带着孩子趁着夜色跑了。” “独留男子的父亲一个人。” “那个失踪的男子,就是宁爷爷的独子。” “跑了的,是他的儿媳和亲孙。” …… 下了雨之后,月光格外的透亮,夜幕清韵,阵阵微风带着丝丝水汽,倒是惬意的很。夜色下,有一黑衣少年踏着月光向西走着。 从仪酉那里得到了消息,扶泽连觉都不睡了,就出来找人。实在是不放心呐。 他们这几个人的身份又有些特殊,让他就这么当做没看见,不去管这件事,扶泽自认为做不到,不管是看在清徐道长的烤鱼的份上,还是看在单纯的就这几个少年真心待他。 夏夜的树林热闹的很,此起彼伏的虫鸣,盈盈闪闪的萤光,有些聒噪却并不烦人的蛙声,更不用说那隐隐绰绰的树影和一种安然随性的气氛。 也不枉他牺牲睡觉时间出来赶路了。 又翻过一个小山头,扶泽缓了口气,刚才在山上,他望到远处有些石林,虽然在夜色中看的不真切,不过大致可以确定是红色的石头。 大概就是那里了。 刚才一时间沉迷于清风夏夜,竟然忘记了他会御剑飞行,扶泽有些懊恼,浅浅的笑着唤出与关。 拍着小伙伴锈迹斑斑的剑身:“好久不见了,小关,今晚月色不错,走吧。” 每次,扶泽一着急,便会浅笑,而后,就会“亲切”的呼唤“小关”。 与关不觉抖了抖身体,变大了些许,载着扶泽追风而去,留下满地的惬意雅然,此起彼伏。 …… 红纹石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石头,但是它坚固异常,又极易吸收灵力,故以,许多以守为主的阵法常以红纹石为阵眼。 坚固异常,所以不易被攻破;转化了灵力,便又免去了部分攻击。 凉凉的月色笼罩着一片红石林,抬头可见夜幕清凉如许,风轻云淡。 一行少年聚在一起,背靠一块宽厚的红纹石借以挡风,但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难受的很。 粗粗看去,这里有十几个少年郎,有四个身着黑衣,剩下几个穿着统一的白色服饰,不过他们都带着一样质地的青碧玉簪。 有一个人受不了了,嚷嚷道:“四师兄,你快想想办法,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 这红石林邪门的很,乾坤袋不能用,周围也没有食物,更不用说野鸡野兔什么的了。那些石头更是丝毫不怕灵力攻击。他们已经在这里困了好几天了,又渴又饿又冷又惊的,要不是大师兄和四师兄依旧这么泰然自若,他们铁定慌了手脚。 这些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痛恨他们,自四师兄他们从那里一回来,与大家汇合后,师兄弟几个便莫名其妙的被传送到这里了。 被唤作四师兄的人正是乐乘,此时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但是他更担心不在此处的钟离朝。 那小子可是这里辈分和年纪最小的,万一…… 乐乘压了压眉心,暗自安慰自己:小师弟吉人自有天相。 眼下,这十几个同门的性命更重要。 “四师弟。” “大师兄,你……”有什么办法吗? 但是他没问出来,有办法早说了,现在才说,只能说那办法比较危险。 “你同我出去再勘察一下情况,让师弟们好好休息一下,保存体力。”方尘奕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是他极高的实力,加上大师兄的身份和自身稳重内敛的性格,让师弟们很是敬佩他。 乐乘点了点头,回头交代了身边几个人一些话,便同方尘奕走向另一边。 乐乘心里有数,方尘奕刚才的话只是骗骗那些师弟们,内门弟子们,同乐乘相处的最融洽的便是大师兄了。 他们两个也属于一个人一个眼神,另一个人就秒懂的情况。 步行至师弟们看不到却能让他们听到那边动静的石柱后,乐乘开口问道:“大师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那个临川道友,我之前听师父提到过。你能不能联系到他?”他们联系不到师门,但是师父曾说临川在符箓上的造诣匪浅,乐乘虽然嘴上总跟临川对着干,但是他很佩服临川的符箓。 “哦,他啊,我也想过,其实,不瞒你说,他哪里都很不错……就是,他没见过这种时空传送的符箓书,这世上会的人也很少,他又不愿意拜师……所以,即使他知道了,一时半刻也赶不来……” ------------ 第23章 救命道友  “你们快看!那石柱上方有人!” “莫不是大师兄和四师兄吧。这时候能有什么人。” “不是他们,这人明显高了很多!” “哦,我看看……嘿,还真是。”那位小师弟一开始还不信,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能御剑,还是给个面子吧,可是当他一眼望去,发现果真有个人时,顿了顿,随即高声喊到,“这位道友,道友救命啊!” “……” 一时间,这石柱沸沸扬扬的都在嚷着“道友救命”。 乐乘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吵闹,想听不到都难。虽然他的师门不是很讲究世俗的礼节,但是这样子叫喊一点也不好。 跟些小孩子似得。 更重要的是,别是遇到什么坏人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方尘奕,在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同样的担心。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便急忙赶过去。 …… 扶泽不一会就到红石林了,但是因为红石林的石柱分布有些密集,外围又有好些枝叶繁茂的大树遮挡视线。扶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保险起见,他跃身上了其中一根石柱。人还没站稳,就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 “道友救命啊!” ?谁是道友? “临川!是临川!”刚才还说到他,这会人竟然就到了。 即使总喜欢跟扶泽对着干的乐乘,此时见到他也不免暗自松了口气。 扶泽也看到了眼熟的几个人,看到他们几个还活蹦乱跳的,便知已经没事了。 扶泽御剑下降,直到距离地面一人高的地方,然后含笑的看着乐乘,顺手掏出一个刚才在林子里摘的果子啃着。 “乐乘啊,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穿着这一身?不怕被师门看见了,回去受罚吗?一个个如此狼狈,以往的意气风发呢?” 扶泽悠哉悠哉的吃着东西,数落着眼前几个人,其实他之前有些怨念乐乘的大意,这一看就是被有心人算计了,还傻傻的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问题。 也亏得他们走大运。 “四师兄,原来这位不被阵法控制的高人是你们找来的!四师兄真厉害!” 夸奖来的猝不及防,乐乘还没来得及介绍,就被自己的师弟冠了顶帽子,微微有些脸红。不过也只是红了一下,眼下,还是先出去比较重要。 “临川,你有办法让我们离开吗?”乐乘有些忐忑的看着扶泽,要是扶泽也没有办法,就只能求助师门了,只是他实在不想让师父知道,这出师考核,第一次正式“历练”是以这样子收尾的。 如果扶泽有办法,以后还他人情就是,这一对比,还是低下头求扶泽比较可行。 “我~~啊~~”扶泽故以拉长音,眼看着这几只着急的快炸毛了,才收起了玩弄的心思。 “这石林阵厉害得紧,就算是你们的师父也不敢冒然进来,不过你们也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便去寻阵眼,看是否有破解之法。你们先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吧。” 乐乘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喊道:“为什么你可以御剑?!” 扶泽摆摆手,说道:“因为你们的脚沾地了,就会受阵法的影响。” 扶泽起了个手势,正准备飞高点好看清阵法,却被一个身着白色校服的人叫住了:“这位道友……不知道你身上还有吃的吗?” 他们身上的灵力用的差不多了,有的还没有辟谷,要不是现在还有想要出去的执念撑着,或许坚持不到现在。 说完,便红了脸,这事说出去可真够丢人的。 扶泽失笑:“身上是没有,但是那边有个林子,正直炎夏,还是有一些早熟的果子的,你们且等等。” 不一会,扶泽就回来了,手里提了个大袋子,将袋子扔给乐乘,交代他好好照顾师弟们。 “临川!你带上我吧!” “那你的宝贝师弟们呢?” 此时的乐乘着急找到破解之法,便没有理会扶泽的恶趣味。 “自有大师兄守住。” 到底还是少年,遇事难免急躁了些。 这时,扶泽又加上一句:“你都不好奇失踪的那个小师弟怎么样了吗?” “钟离……你找到钟离了?他怎么样了?”那可是钟离家的宝贝疙瘩,要是钟离朝出事了……乐乘简直不敢想! “你不知道他怎么了吗?” 乐乘有些颓然,自从他做了去冥界寻幽狐的决定后,这些坏事就一件接着一件的来,打的他措手不及。 扶泽也是担忧过头了,其实算算,这些跟乐乘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他身为负责人,就必须好好改改他那冒失的性子。这次被暗算,也是乐乘不小心掉进了别人的圈套。 “好了,临川,这次是我错了,我一定会改的!大不了我……我回去面壁思过还不行吗! 对了,你会这么问,说明你找到他了?怎么样,小师弟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幸好他命大。不过,扶泽并不打算就这么说。瞅瞅那边狼吞虎咽的那几个人,扶泽实在是怕自己说出事情再噎着几个。 “没事没事,行了,我还有话跟你说,你随我一同去吧。哦,这个符箓你贴上。”说着,拿出一个隔离符,这还是从江筑那里学来的画法,只是用墨和纸质一般,不过抵抗这个阵法足矣。 用了隔离符之后,果然可以御剑了,只是扶泽手里朱砂墨辰不多了,这几个少年又没有随身携带朱砂墨辰,所以眼下只能看看是否可以破阵了。 实在不行,再行他法。 升高之后,两人才看清红石林的全貌:他们之前在的地方并不是阵中心,而是略偏东,所以扶泽能很快发现他们,这阵法中涉及了诸多石柱,每一根都约有数十丈高,有十人合抱那么粗,绵延两三里。如此浩大的工程,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是谁做的?为了什么?又为何选在此地? 乐乘几个还没涉世的珠峰弟子,又为何会被人陷害至此? 扶泽脑中不断闪过各种想法,又一一否决。珠峰中,虽然各个长老关系不算融洽,可也没必要如此。即使要害人,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如果这不是陷害…… 那,又会是什么呢…… 很少飞这么高的乐乘,此时有点怂,也就那么一点!在扶泽面前,他是不会承认的。 “临川,咱们还是往中间飞过去一些吧,说不定阵眼就在那里。”总这么静静的待在高空,他好怕啊…… 不,他才不怕…… “嗯,去看看吧,希望这个阵如它看起来这样。” 一般的阵眼都会设立在阵中,若是这阵法没有其他变故,想要出去并不是很困难,他已经找到突破点了。 在阵法上,临川的造诣也不低,要不然自己的师父也不会总是在临川的面前诋毁自己的徒弟。所以,一得到扶泽的首肯,乐乘便御剑先行一步了。 “乐乘啊,还说不怕,剑都快掉地上了。”扶泽好笑的看着乐乘把剑飞的低一些,再低一些,其实乐乘性子不错,就是摊了个有点严厉的师父,导致有些别扭。 如今看来,倒是可爱占的多了些。 这红石林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人加持阵法了,即使如此,当年做出这个阵法的人,能力不可小觑啊。 扶泽御着剑,不急不慢的挑着感觉不一样的石柱看着。因为他发现,并不是每一根柱子都有阵法感应的,有一些柱子只是障眼法,迷惑着你,让你看不出它的真正面目。 布阵的人心思活络,看似缜密复杂的阵局,在剔除了这些无用的柱子之后,就只剩下几个简单的阵法叠加在一起了。 其中一个便是传送阵,不过这不是普通的传送阵,它是随机的,另一头应该是把阵法刻画在一个可以移动的东西中,方便随时传送过来。 再有就是困阵和转换灵力的叠阵,把红纹石吸收的天然灵力和人为攻击的灵力,转换成加固阵法的能量,这样便可以保证此阵一直运转而不停歇。再加上那几根看似无用的石柱所产生的加成效应…… 如果可能,真想认识一下这个人啊。不过,费这么大力气,设了这么一个阵法,总觉得不该是这么简单的。 临近阵中,依旧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扶泽放下一条腿,坐在剑上,眼睛看向一处,似是在发呆。 乐乘顺着扶泽的眼神看去,依旧是红石柱子,依旧的灌木杂草,并没有什么不同。 “临川,你在看什么呢?”该不会是在发呆偷懒吧。 “是不是又在心里说我偷懒了?” 乐乘立马反驳道:“谁,谁说的!我刚才是在想……我还没谢谢你救了钟离呢……” 说到钟离朝,扶泽想起来自己还没好好跟这小子说说钟离朝的事,毕竟钟离朝究竟脱没脱离险境还不好说。 于是,扶泽垂着一条腿坐在剑上,一条腿支撑在剑上,手肘搭在膝盖上,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更显风流,乐乘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只听见那清朗的声音如玉珠落盘般不急不慢的说着:“我们在万荒古地……” 扶泽简明扼要的交代了钟离朝的事,又简单的说了江筑的隔离符以及他用的极其“珍贵的丹药”救了钟离朝一命,最后告诉乐乘,钟离朝留在离此处不远的农家里。 看着听完自己讲述的已经木讷了的乐乘,扶泽知道,他内心一定不平静,毕竟出师考核遇到这种同门遇害的事是很糟心的。更何况,这其中说不好还有乐乘他自己的原因。 大约过了一刻钟,两人已经在阵中的位置徘徊了许久,扶泽看看脚下又看看乐乘的表情,刚要出声提醒他,乐乘就出声道:“临川前辈,我知道了。” 没交代他知道了什么,但是扶泽已经猜到了。他无所谓的笑了笑,顿时乐乘就觉得周围好似明亮了许多。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天空中的繁星不知何时隐匿了,原本墨色的夜幕有些朦胧,微凉的风中有一丝热气,垂着两人的衣袍,咧咧作响。 乐乘对面的那个人伸出左手食指,指了指脚下,暖色晨曦的曙光透过他如玉般修长的手指,那人沐浴在朝霞中,逆着光,就好像,他生来就该如此耀眼…… ------------ 第24章 阵眼之冰  阵眼是一处阵法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为了保证安全性,布阵者一般都会把它藏匿起来,或者在阵眼附近布下杀阵、幻阵等。 除了新手不明白这个道理,正常的情况下布阵者是不会这么干的。除非这个人极其的狂妄,自信自己的阵法无人可破。 能布下红石林这样恢宏精妙阵法的,必定是个胸怀坦荡的高人,可是,他为什么…… 把这块颜色明显不一样的石头摆放在这个及其可能是阵眼的位置? “临川……” “怎么不叫前辈了?” “!”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临川总想教训我?乐乘有些反感,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不过比他大了一两岁,却总是端着长辈的样子教训他干什么。 虽然,他也知道扶泽是为他好。 如果扶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狠狠的敲敲他的头,告诉他:要不是你那个师父交代的,你以为我会像个管家一样忙前忙后吗?真把他当成扈从了啊。 也就是他心痒清徐道长手里那本阵法书,上次瞟了一眼,好像里面有介绍跨界传送阵的画法。 要是他学会了怎么画跨界传送阵,就不用再去六道子那里要辅助传送符了。 扶泽又眯了眯桃花眼,毕竟他不知道乐乘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眼下,他还得破了阵法,救下这几个小崽子。 “乐乘。” “啊?!”难不成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扶泽立即捂住一只耳朵:“你说话那么大声干嘛。又心虚了?又干什么了?” 乐乘每次心虚,说话都特别大声。 这会他们离得近,扶泽觉得,再来几次,自己就得失聪了。下次看到他师父得好好要一些“报酬”。 乐乘挺直了腰板,让自己底气足一些,“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我过去碎了那块白石头?” 如果那块晶莹的白中透蓝的石头是阵眼的话,那么破坏了它,就万事大吉了。 见扶泽没反对,乐乘的心落地了。他下了剑,感应了一会,见没什么危险,就提剑上前,距离白色石头大约五步远的时候,反手捥了个剑花。 青色的长剑撞击在白中透蓝的石头上,除了那声巨大的碰撞声,再无变化。 乐乘扁了扁嘴,没用?竟然没用?他已经用了九分功力了!竟然连个石头渣都没掉! 忽视乐乘那个石化的表情,扶泽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靠了过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白中透蓝的石头上,待扶泽抚过石头表面,清俊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讶。 扶泽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是他本人却不见魅惑多情,反而周深泛着清雅的气质。如果他不动的话。 这样一个人儿,一开口,一投足……那简直一个欢脱的少年郎,哪里又跟清雅沾上半分关系? 乐乘见扶泽表情有了变化,忙走上前,学着扶泽的样子摸了一把石头。 “咦?这……这感觉分明是块冰啊!”怪不得连见多识广的临川都惊讶了。 这大夏天的,这么一大块冰大咧咧的摆在这里,还不怕他的剑砍。 要知道,他可是用了九分力啊!九分! 扶泽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惊讶,灿然一笑,道:“这红石林,还真不是该来的地方啊。” 说着,便拿出乾坤袋,准备画一些爆破符,看看能不能奏效,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对了,江筑身上那么多好东西,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呢。 期间,扶泽一直待在剑上,为了防止落地后,身上又沾上什么奇怪的阵法,到时候飞不出去,他还是待在剑上比较稳妥。 对于扶泽一直坐在剑上,乐乘没有任何意外,哼,他那么懒,有什么好意外的。 最近没怎么整理乾坤袋,那一小瓶幽狐血去哪了?鬼体修炼出的精血十分珍贵,临走时那幽狐为了防止恩情偿还不干净,给日后带来麻烦,直接给了他这个。 无法,扶泽只能在面前用灵力做了个灵气罩,把乾坤袋中遮挡视线的东西先拿出来。 可是拿着拿着,扶泽有点懵,这个卷轴好像不是他的,那个灵石好像也不是他的,还有那个银子,他根本没存那么多银子啊…… 就说乾坤袋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东西了,简直闻所未闻!原来是被塞的如此……如此满满当当,能找到才怪! 嗯……扶泽觉得,现在怎么拿出来都是问题。 在扶泽把灵气罩又扩大了五次之后,终于找到了被压在下面的幽狐血,乐乘看着眼前被扶泽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惊讶的嘴都闭不上了。 这个人成天叫穷,还来珠峰蹭饭吃!这叫没钱吃饭!他,不,信!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看着乐乘身上漫延出来的“怨气”,扶泽有些好笑:“别多想,这是我一个朋友寄放在我这里的。” 话一出口,扶泽愣了一下,这……该不会真是江筑寄放在这里的吧? 扶泽要画符,所以眼前的东西得先收回去,这次扶泽又拿出几个空的乾坤袋来装。 原本,他可以一挥手把这些东西都收了进去,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扶泽觉得还是有必要知道江筑在自己这里都留了些什么。 关键的时候还好保命不是。以后再还人情就是。 也不知道江筑一个人在六道子那里会不会受欺负。 …… 此时的江筑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旁边一个小萝卜头赶紧问道:“阿兄可是不舒服?沾了风寒?阿兄快去休息吧。” “十二,莫担心,阿兄无事。”江筑温雅的笑了笑,修长的玉指拍了拍小十二的背,以示安抚。 旁边坐有一身穿黑色广袖锦衣的男子,衣袍上镶着低调奢华的金边,衣袍上的暗纹也是用金线绣成的。 这男子突然插了一句:“子都,许久不见,过得可还快活?” 江筑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才忍住没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 江筑耐着心说道:“云昇,你这个品味,到时候找个给云家找个主母别也是金光闪闪的吧!” 云昇见江筑有些恼怒,满意的笑了笑,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上辈子怎么没发现云昇这么恶俗? “云老六!” …… 正当扶泽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准备放进乾坤袋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呻吟声。 扶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去,乐乘呆愣的脸上没看出什么异样,难道只有自己能听到? 扶泽御剑飞近了乐乘一些,故作神秘道:“你,听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什,什么?没有。” “哦。”扶泽顺手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乐乘的怀里,准备撸起袖子去看看是不是那块冰坚强发出来的怪声。 可是扶泽刚提起袖子,就听到乐乘“嗷”的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都甩开了,然后风一般的跃上课了扶泽飞的本就不高的剑。 与关:……。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扶泽勾勾手指,用灵力把被抛到半空的东西拉到手里。 那个放大版的酒盅一样的东西刚落手,扶泽就又听到了那个呻吟声。为了证实心中所想,扶泽把乐乘死扒着自己腰上的爪子拿下来。 “你什么胆子这么小?还怕鬼?” “我,我胆子才不小呢!” 你胆子不小,就凭你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能不到冥界找我麻烦?还不是怕鬼,硬撑着。 乐乘看着扶泽明显不信的表情,抿了抿唇,大声说道:“就你,你刚拿的那个东西,那东西刚到我的手里就鬼叫!你不怕吗?你不怕干嘛给我!” 扶泽没理会他的胡搅蛮缠,径自拿着手里的酒盅走到冰块前,试探的问道:“可是有怨?还是有愿?” 本来没什么希望的,扶泽也只是试试看,哪知,他刚问出口,呻吟声就戛然而止。 见状,扶泽拿出一个水囊,一转身,洒在冰块前的地上,然后又烧了一张引灵符,将灰撒在沾了水的地上。 扶泽不忘教导乐乘:“引灵符用好了,便可以招魂。” 乐乘装作没听见:你以为谁都有你这样的功底?还招魂,我连引灵符都没有,招你啊? 不一会,一个模模糊糊的浅白色影子便出现在眼前。 由于他能从寒冰中抽离的魂魄太少,只能显露出一个人形的轮廓,让人看不清长相。 扶泽一手拿着酒盅,一边用蛊惑而又缥缈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被困此地……你多大了?” 那人形晃了晃,犹豫了一会,才颤颤巍巍的回道:“我……我叫,我……忘记了自己叫什么了……我在这里很久了,都没有其他人来这里……我很着急啊……我很难受……” 怎么记忆这么混乱?扶泽皱了皱好看的眉,改口问道:“怎么才能把你救出来?我们怎么才能出来?” “出……你们要出去?” 那人形一听他们要从这里出去,瞬时气势一变,而这时,扶泽也察觉到周围阵法有异变,赶紧拉着乐乘上了剑。 乐乘不满,怒道:“你这鬼魂怎么能这样!算了,八成也算不得人了,临川,一起收拾了他,放我的师兄弟们出去!” 师兄弟们平时都待他极好,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乐乘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 第25章 守阵往事  从扶泽的话里话外不难听出,他有些不满于乐乘私自做决定带着师兄弟们越界去冥界。 乐乘有些憋屈:这根本就是大长老给的锦囊里写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决定;临川那人也不想想,去冥界这么大的事,会因为他一个排名第四的弟子就决定了吗,更何况还有大师兄,大师兄是绝对不会弃同门师兄弟的性命于不顾。 可是,大长老有话,这事不能外传。所以,即使背了黑锅,也只能继续背着! 乐乘咬咬牙,平生第一次有理却没话反驳那个老是对自己说教的人,简直气死他了! 扶泽御剑飞到了上空,思索着,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个……人形继续催动阵法。 那人形搜索不到扶泽和乐乘的气息,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呆立在原地,保持原来的动作,只要一嗅到扶泽二人的气息,便能立即发出攻击。 不妙啊。 见扶泽还在思索,乐乘干脆抽出背上的长剑,青玉般的剑身流溢着蓝色的灵气,将他青涩的脸庞衬托出一丝凛然。 缓缓运气,保证这次灵剑的灵气足够充沛后,乐乘提气,飞身而下,朝着那块一人宽半人高的冰块冲了过去。 虽然扶泽没有随着乐乘一起冲下去,但是他还是降了降高度,目光紧盯着乐乘。 那人形显然很忌惮别人碰他的冰块,便嘶吼着要冲过去,颇有一种要你死我活的气势…… 就在这时,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人形却突然停了下来,之后,乐乘的攻击便到了。 很不幸,冰块光亮依旧,依旧是连块冰块碴子都没掉,乐乘持剑的右手有些发麻,莫名的又觉得背部也有些麻…… 时间好似停在这诡异的一幕,一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紧盯着,这是扶泽;一人有些哀怨的盯着冰块,这是乐乘;一人形……像是被定住了,这是那个直接翻脸的连通知一下都没有的人形。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的寂静。 “四师兄,还好找到你了,你没事吧?嗨,临川兄也在啊。” 这人正是钟离朝,看他的面色,应该是已无大碍。 “钟离小师弟,没事就好……”乐乘柔声回道,突然他看见了钟离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 “这里这么危险,你怎么还带回来个小姑娘!你这是,你这么做,万一咱们……” 这个钟离朝,坚持比自己还蠢! 等一下,谁说我蠢的! 都是临川! 转头就给了扶泽一个眼刀子。 扶泽:“……”又不是我让他把人家小姑娘带过来的。 无奈,扶泽只能上前打招呼:“仪酉,你怎么来了?宁爷爷知道了该着急了,钟离朝怎么也来了?你的伤好了吗?” 扶泽有些郁卒,感觉他在奶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没人注意到,在扶泽说出“宁爷爷”的时候,那人形似乎更加僵硬了。 由于仪酉刚才已经蹦蹦跳跳的朝着石柱脚下的植物蹦过去了,钟离朝便代她回道: “是宁爷爷说心慌,担心你出事,仪酉姑娘便安慰宁爷爷,说你是去林子给她采药的。便拉着我一同出来了,在路上听仪酉姑娘说的那些,我大概猜到临川兄会来这里,就一路寻了过来。” “那你怎么能把人家带进来!这么危险!”除非眼瞎才看不出来这里危险,乐乘有些明白扶泽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简直……要命! 见自家师兄有了气愤,钟离朝赶紧解释:“仪酉姑娘说,这阵法,只要心无杂念,闭着眼便能走出去。” 扶泽和乐乘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眼神中就透露出两个字:不信! 钟离朝摸摸鼻子,君子不夺人所好。那姑娘一看见那些药草,就跟清徐师伯见了烤鱼似得,他下不去手拦住她啊。 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仪酉姑娘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她还说不让她摘草药就跟自己拼命…… 他能怎么办? 几个人兀自说着话,突然仪酉来了一句:“这个白色的人形雾气是什么啊,怎么不会动?你们整得?” 一经提醒,扶泽二人才反应过来,这人形已经安静了好久,好像就是从他们两个来了之后,就没动过。 仪酉摘满了背篓,有些闷闷不乐,她没有乾坤袋,好吃亏啊。 于是,仪酉跑到扶泽面前,准备借用一个乾坤袋。据说修仙之人都有这个,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借用。 哪知,她方离着几人近了几步,那人形就突然冲到了她面前,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就“噗通”一下子跪下了。 仪酉眼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最后没忍住问道:“你咋了?” 那人形不回,只是跪着,嘴里呜噜呜噜的在说着什么,末了,竟然伤心的嚎啕大哭。 只是他已经不是人了,也不能流出热泪,只能干嚎,越哭越伤心,周围都压抑着悲伤的气氛。 待他哭了一会,才颤颤巍巍的问仪酉:“姑娘可是认识一个宁姓的爷爷?他……他还好吗?他的孙子儿媳可还好?” 他这么一问,知道些许内情的扶泽和仪酉均是一愣,谁也没想到,阵眼处封印的守阵者竟然是宁爷爷的儿子。 仪酉有些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最后还是如实相告:“宁爷爷的儿子失踪后,那妻子一人拉扯着幼子……艰苦度日,后来,她实在受不住了,便带着孩子跑了。” 人形实在太过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弥散在空气中的悲伤却越来越浓烈。 “跑了……跑了,就离开吧。” 出乎意料,这个男人并没有埋怨妻子,而是说出这样一番话。 但是人形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又看了看仪酉,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父亲的气息,看起来,父亲的身体还算健朗。 这就够了,足够了。 仪酉不解:“你是宁叔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当年你出事后,宁爷爷难过了好一阵子,后来宁婶婶又离开了,宁爷爷那次差点就……” “谢谢你啊,小姑娘,我知道你陪在我父亲身边的日子不短,从你身上的气息也可以看出,父亲的身体还是健朗的,我就放心了……” 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 所有的苦楚都让他来咽吧,父亲痛苦过一次,他的儿子已经早就死了。 “你!我也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宁爷爷看到可能会更加难过,可是……你想没想过,托人回去报个平安?” 乐乘急道:“平安?都这样子了,不如你放我们出去,宁爷爷那里,我们会托人照顾的。我和师弟可是湘阳派的弟子,名门正派,一定会照顾好你父亲的。我的师兄弟们被困在这里很久了,你放我们出去,我们也可以找到你的儿子……” 人形回道:“放你们出去?” “对啊,你是这个阵法的守阵者吧,放我们出去应该不难。” 那人形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走向暴露在阳光下的寒冰。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光线的反射有些刺眼,有些乳白色的冰体上透着蓝光,反映着周遭的人影和不远处的树木,碎碎灿阳被洒在它的周围,虽然是炎夏的盛景,然而却让人无端感受到一片从心底生出的寒意。 再瞧去,那块冰依然如同普通的石头一样,触之温凉。 “这里很美,是吗?”人形抚摸着寒冰,这块能让人从心底生出寒意的冰,是那个人留下来的,他不能离开,但是却没有怨言。 “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了,一直都是一个人。不,我已经死去了,不能算是人了。呵,我的魂魄,被人封印在这块寒冰中,守着这个阵法,夜以继日……” “这算什么寒冰?我的清言都削不下来一块碎渣!”乐乘嘟囔着,肯定是这块冰的问题,阳光都晒不化它,谁知道它是从哪来的。 人形没有计较乐乘的突然打断,他停了会,似是在整理思绪,透过那模糊的面庞,似乎可以读出那种背负使命的责任感。 莫名的,扶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人形幽幽开口,接着道:“那年,我去林子里摘草药,我家柱子不听话,跟着同村的那些孩子去隔壁村子下水摸鱼,他娘亲,她的身子不好,柱子这个孩子是想抓鱼给他娘亲补身子的,我干完活回家,就看到隔壁村老李家的在我家门前说,柱子打了他儿子又抢了他儿子的鱼。 我知道,柱子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但是我刚没了个孩子,心情很不好,一气之下打了他。怪我啊,那孩子本来身子就不好,算命的说,柱子过不到十二啊,我……我妄为人父啊……” 仪酉使劲攥着手,不让自己失控:“你,你是说,宁婶婶刚没了孩子,宁爷爷的孙子去抓鱼给宁婶婶补身子,被别人家的熊孩子冤枉了,你这个做爹的不仅不安慰他,还打了他!你这种人,你真的是妄为人父!你可知道,柱子后来因为你的误解,心情郁结,而害了大病!宁婶婶走投无路,才……” 就因为算命的说柱子活不过十二,而他刚失去了个还没出去的孩子,就如此对待那孩子,简直…… 真不知道宁爷爷那么好的人,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儿子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我知道那年柱子快过十二岁的生辰了……所以我去了离林子很远的地方给柱子采药,失足落下山崖,摔成了重伤。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们这一家完了,我对不起我爹和我媳妇,更对不起柱子。 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我遇到了个高人…… 他说只要我守住这里,他便去救我的妻儿,他会改写他们的命盘,保他二人一生周全。他还说,他要去做很重要的事了…… 我答应了他,守了这里十多年。 我的柱子,如今也该娶妻生子了吧。” 说完,人形便飘进了寒冰中,霎时,空气中涌动着刺骨的杀意。 “而你们,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我吧!” 扶泽立即大喊:“不好,快退!” 然而,为时已晚。 ------------ 第26章 千钧一发  “十二,这么匆匆把我叫回来,所为何事?” 看着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的云十二,江筑实在是想不通,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是自己必须回来的。上辈子这个时候,也没发生什么啊。 正思索着,余光瞥见一旁挤眉弄眼的云曻。江筑忍不住侧了侧身子,努力不去看身后有些“抽搐”的云曻。 云曻立即不满:“喂!云子都!你好歹是我的护影长老哎,怎么老是这么对我。” 江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云曻满含怨气的样子,怎么轮到他,偏偏遇到这么个少主…… “别瞎说,谁会是你的护影长老,还没定下来呢,六长老那里有几个不错的弟子,你好歹去看看,万一遇到比我更合适的呢。” “哎,别说了,就咱俩这个里外不一的性子,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没咱俩好果子吃。别人看你我一副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样子,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个谦谦君子就喜欢在背后数落别人。这个人还是你以后要侍奉的家主,现在的少主!”云曻嘴里埋怨着,手却搭在了江筑的肩膀上。 江筑努力让自己忽视掉自家少主的“爪子”,云曻这种不着调的样子,也只有私底下几个熟悉的人在时才显露出来。 现在,他还不是云曻的谁,也不想管云曻。 看着江筑冷着一张脸,端着一副“不想同你说话”的样子,云曻讪讪的收了手。 想起江筑刚才问的话, 云曻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语气有些愉悦:“云家分支中有个表姐,嫁了如意夫婿,近日来这里拜访我父亲了。” 江筑有些不解,转念一想,心中便有了较量。他也不急,知道云曻会自己接着说下去。 云曻这次本来也没准备卖关子,看着江筑依然淡淡的表情,他接着道:“对,没错,她就是准备与家族脱离关系。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能置家族使命于不顾,虽然说最近的世道还算太平,但是,为什么啊……” 淡淡的看了一眼自怨自艾的云曻,云十二无奈开口道:“哥哥,你可别管这些了,云家主家旁支那么多人,也不差这一个。表姐不过来这里消了族谱,断了有关的记忆,这有何不妥。” “好吧好吧,我是说不过你。子都,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像表姐一样遇到一个挚爱,然后……” 云十二立即道:“哥哥,你是云家少主,这种话断不可再说!” 被弟弟一打断,云曻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江筑倒是没什么反应,上辈子云曻一直安安分分做他的少主,这辈子不管他再怎么脱线,也不会背弃云家的。 “五哥,上次我联系你时,没有回应,可是遇到什么事故?”云十二问道。 江筑正在想扶泽现在应该在哪里干什么,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有麻烦了,怎么自己有些心烦。 云十二一出声,竟把江筑吓了一跳,心跳的更乱了。 这时,有丫鬟来传话,说家主叫他们去祠堂。 江筑知道了没什么大事,原打算离开,这下,反而不好走开了。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不急不急,扶泽现在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云家祠堂里,供奉着数代为了家族使命和大陆安宁而现身的祖先。 云家表姐,原是个女中豪杰,没想到也会走上这条路。 云老是云家家主的护影长老,在家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家主。 他上前对着云家表姐道:“小芪啊,你是百年来,云家出的第一个辰字辈的女娃,今日你选择这条路,爷爷不怪你,这本来,就是一条不归路。爷爷只愿你以后平安喜乐,有什么困难……去找晰云宗吧。” 只有能出任审查使的后辈,才会给予家族辈分“辰”字,女子能担好这份担子的人,不多,百年来只有云辰芪。 云辰芪跪在案台下,双眼噙着泪,哽咽着说道:“云氏后人,辰字芪者,今日请求脱离云家,永、世、不、会……不会再踏进武陵云府一步,永世不提与云家的关系,从此只做陌生人!” 说完,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热泪,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她今日离开了,便再也看不到了。 云老也有些动容,不过他还是走到云辰芪面前,用最公正的声音说道:“云氏辰芪,今日起脱离云家,消除与武陵云府有关记忆!从今日起,她便是晰云宗的弟子了。” 云辰芪叩首。 晰云宗是武陵云府在明面上的势力,其中大多数是普通的弟子,只有极少数云家人入主其中。守护大陆的安宁是它设立的初衷。 现在,它也成了像云辰芪这样的人的最后归宿。 已经是最好的了。 走完几乎所有的流程,最后一步便是消除记忆。 看着眼前双眼红肿的小姑娘,云老摸着她的头宽慰道:“你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一步步走来,甚是不易,今日没了记忆也好,总不会太过伤心。以后,好好过日子,爷爷……会悄悄去看你的。” 云辰芪的母亲是云老唯一的孩子,她母亲早逝,父亲又追随而去,留下她一人在云家这个严苛的家族里摸爬滚打,硬是成了女中豪杰,后辈的榜样。 云辰芪心中苦痛,可是想了想那个人,她又什么都不能说。为了爱情,舍弃家族,她的确不仁不义。 似乎看透了云辰芪的想法,云老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你便叫昀愉吧,姓氏便随夫姓,也不会有人说你。愉悦的愉。” 忍了许久的泪,决堤而下…… 江筑看着这个他佩服了两辈子的女子,上辈子只知道她脱离了云家,那时他还疑惑了好一阵子,以为是表姐犯了什么错,哪知,竟是为情所困…… 爱情啊,竟然能让一个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的女子抛弃一切,她的信仰,她的家人,她的一切……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上辈子扶泽调笑自己时,他那惊艳的笑脸。 江筑脑中一热,他不也是这样吗? 在天封之地知道了自己重生后,不也是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家族,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云家和家族使命,可以说那段时间,自己的脑海中完全……没有云家…… 满脑子,都是最后那几天,扶泽郁郁寡欢的面庞…… 想到这里,江筑低头告诉云十二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云十二眉头一皱,撅着小嘴,满脸的不乐意。 …… 那人形融入寒冰中,须臾,周围的气氛危险了起来。 乐乘犹豫的问了句:“临川……他……” “是杀阵!” “什、什么?杀阵?” 聚集了红石柱积攒多年的灵力,这杀阵的威力定然是极大的,扶泽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 几个人聚在一起,背靠背,面对着刺骨的阴风。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此时正值盛夏,几个人穿的都极其凉快,被吹了几下,便冻的直打哆嗦。 扶泽看了眼几个人,都是些孩子。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条狐狸毛毯,扔给仪酉。 “披上,先挡会。” 剩下两只这才想起来还有乾坤袋这个东西,纷纷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厚一些的衣服。翻来翻去,只找到几件换洗的秋装。 他们也不管那么多了,都快冻死了,仪表什么的都放会再说。 因为此时周围灵气很混乱,所以阵法对乾坤袋的禁锢也消除了。 等他们都收拾好自己了,只见扶泽面不改色的坐在地上布阵。 一个不过半人宽的阵法,扶泽用朱砂画阵,灵石加持,竟能抵抗住一会罡风。 看着几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扶泽开口道:“别放松,我快没有朱砂了,而这个阵法,是需要足够量朱砂加封的。” 乐乘有些抓狂:“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我出门的时候,师父没说会这么危险的啊?!” 扶泽有些好笑。 仪酉插嘴道:“你师父神机妙算?” 乐乘摇头:“不是。” 仪酉转过头不忍心看。 钟离朝虽然烧退了,但是整个人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眼看着扶泽布阵用的朱砂一点点消失,气氛冷滞起来。 这时,扶泽突然出声道:“有人来了!” 还没等几个少年反应过来,扶泽身边就亮起了一个阵法,而后,从中走出一个人。 江筑看着眼前杀气四溢的阵法,再看看扶泽一脸“有你我就放心”的表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可没忘记扶泽之前丢下他一个人跑了的事! 扶泽赶紧道:“先解决眼前的事。” 江筑冷着脸,对身后几个少年说道:“站近一点。” 又伸手拉了一把扶泽,便开了传送阵,几个人瞬间消失在阵法中。 …… 黎明时,几人站在了一家客栈门前,扶泽心道: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 除了依旧风度翩翩的江筑,剩下的几人都有些狼狈。 几个少年看着江筑没怎么看他们,都一溜烟的跑进客栈,赶紧洗洗,睡觉去! 江筑拉着扶泽进了客栈,点了相邻的两间靠近后街的房间。全程都用右手死死的拽着扶泽。 这下,江筑再也端不起温文尔雅的样子,满心都是,他不仅丢下自己,而且还跟这几个小鬼在一起!还有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还披着他珍藏多年的狐狸毛毯! 回想起当初扶泽一脸不舍的拿出那条毛毯给自己盖的时候,他还怀念了好一阵子…… 想到这里,江筑身上开始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说来也奇怪,自打第一次见到江筑,扶泽就不怕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更不会担心江筑对自己不利。 就是莫名的信任。 但是,此时,扶泽觉得还是自己的手比较重要:“你快放开我!从刚才就抓着我的手臂,都快断了!快断了!啊!” ------------ 第27章 乞丐赫曦  江筑拉着扶泽的手臂走上楼,便放开了他的手。 扶泽还有些莫名:“你怎么了?” 江筑也没回头,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拉开门,就进去了。 扶泽一人待在门前,看着江筑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他大概,是担心自己?又不会表达? 扶泽嘿嘿笑了两声,这个江筑还挺别扭的。想着,也进了隔壁的房间,休息去了。 江筑靠在门上,神色复杂,只一颗心,乱跳不已。 …… 昨天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人都睡到天黑了才醒。一睁开眼睛,乐乘才想起来同门都还在那红石林中。 他赶忙冲进扶泽的屋子里,跳到床上,把还在睡梦中的扶泽挖了出来。 “临川!临川!快醒醒!你说我怎么只顾着自己,把同门师弟们都忘了!完了完了……这下可……” 扶泽眯着眼睛,显然还没睡够的样子,强打着精神说道:“咱们几个从那里出来后,江筑就告诉我他提前把你的师弟们送出去了。等你想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他真是个好人!临川,你怎么认识的他啊,他叫江筑?我怎么觉得他身上的气质跟我家师父很像?他是什么人啊?” 江筑刚才就听到这边有声音,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扶泽,所以故意来晚了些。 是以,他一进来,就看到:乐乘睡眼惺忪,衣衫凌乱,一只手拽着扶泽的胳膊,另一只手还在揪着被子想要钻进去。 江筑看了一眼,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被乐乘这么一闹,扶泽的瞌睡虫已经跑了大半,冷不丁听见江筑这一声,扶泽就全醒了。 “江……阿五,你怎么在这里?” 好啊!你跟他在床上……就算是感情好,也不至于好到这个地步吧!还想叫我什么?江兄?江筑? 叫一声阿五就那么不自在吗?! 扶泽看着江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惹了他。 思忖了一会,扶泽略带歉意道:“莫不是扰了阿五休息?我在这里陪不是了,这个乐乘总是长不大的样子,恼人的很,阿五莫跟他一般见识了。” 乐乘不乐意:“你才是小孩子!” 趁着扶泽走神,乐乘一下子钻进了被窝里。 扶泽有些好笑:“你都多大了?我不管你了,我可是要起床的。” 这气氛和谐的如此自然,江筑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几不可闻的回了声“嗯”,就快步离去。 走到门口,不忘留了句:“一会可以用晚饭了。” 扶泽正跟乐乘抢被子呢,乐乘故意闹的厉害,扶泽就没听到江筑说话。 “乐乘,你这是干嘛?我跟你师父认识这么久,认识你的时候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般闹腾,你可真豁得出去。” “还不是为了你,我总觉得那个江筑不怀好意。” 扶泽笑道:“不怀好意?对我?哈,我什么也没有,他能对我怎么样?一没背景,二没钱财,三没势力,你说说,他是怎么对我不怀好意的?” 乐乘一本正经说道:“你有脸啊,你看看你这个小脸长得。我觉得他是……” “被我的美色迷惑了?哈哈哈哈哈哈,哎呦,乐乘啊,你这么逗,你师父知道吗?” 扶泽简直要笑抽了。 …… 吃晚饭的时候,扶泽看着江筑的脸,突然想起乐乘的话,一时没忍住,差点呛着。 江筑皱眉:“慢点吃。” 一如上辈子与他朝夕相处时的语气。 扶泽没忍住打趣道:“阿五,我刚才想到,有人说你对我图谋不轨,就一时没忍住,哈哈……” 闻言,江筑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他往乐乘那里瞥了一眼,而后放下筷子,道:“哦,竟有这种事?” 扶泽又笑了,笑的有些邪魅:“可不是呢。” 乐乘看到扶泽这个笑容,赶紧低头吃饭,虽然扶泽看起来愣头青一个,但是他心思之深沉,是乐乘这种毛头小子比不上的。只不过扶泽平时不愿意显露出来罢了。 看见没,看他笑的…… 乐乘继续低着头,竖着耳朵。 江筑眼神暗了暗,状似无奈道:“我能有什么可求的?” 扶泽收了笑容,面色依旧柔和,“也是”。 这顿饭吃的很快,作为席中唯一的女孩子,仪酉的存在感很低。 吃晚饭后,仪酉提出告辞。 乐乘阻止道:“你这么小,要去哪里?要不要哥哥送送你?” 仪酉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才抬头道:“不必了,自会有人来接我,不过你,作为一个师兄,连师弟卧病在床都不知道去照顾,你这个师兄也真是轻松。” 她又对着扶泽说道:“我走了,有缘会再见的。” 扶泽挥手告别。 仪酉便独自走向密林,临近入口处,她回头深深的忘了一眼客栈的方向,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小姐。” 九岁的小姑娘面色凌冽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怎么回事?突然来找我,可是母亲……” “并非,而是家主有事。” 仪酉冷哼一声:“知道了,这便回去吧。我在这里认识的人,我不希望他们知道,你最好知道什么话不必说,也不能说。” “属下知晓!” …… 飞剑上,乐乘扶着大病初愈的钟离朝,有些不敢往下看。 钟离朝不忍心,开口道:“临川兄,飞低些吧,我师兄恐高……” “钟离朝!你说什么呢!”乐乘死不承认,“对了,临川,我那些师弟被送到哪里去了?” 他可不认为江筑会把他们送门派。 扶泽没回答,他看了眼飞在前方的江筑,回头对乐乘说:“你觉得他会告诉我?我觉得吧,应该是那附近,但是是安全的地方。先回珠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的。” 看着扶泽悄无声息的降了降飞剑,钟离朝捅捅乐乘,说道:“师兄,你看,临川兄还是很体贴的。” 乐乘装作没听见。 钟离朝只能对着扶泽说道:“临川兄,我师兄又使小性子了。对了,师门还有个最后考核,严格说起来也算不得考核,只是我接到师父的消息说要我们在秀枫镇歇歇脚,第二日再走。所以,现在不能回珠峰。” …… 临近珠峰,有个落脚的城镇,名为秀枫镇。 几人下了剑,将乐乘和钟离朝送到这里,江筑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扶泽却道:“我想吃鱼了。” “嗯,我知道有个地方……”江筑走遍天下,知道江南有个地方,风景如画,环境清幽,关键是没人打扰。 乐乘打断江筑的话:“嘿,我师父肯定也念叨你好久了,临川,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招我师父喜欢。我常常在想,若不是我先入门,怕是不能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了。” 江筑转头看向扶泽,却只看到一阵风。 江筑:“……” 钟离朝抱歉的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还边跑边喊:“师兄,等等我啊!” 他们走的街道两边,有许多小摊贩,背靠店铺,林林总总,也算繁华。 不知不觉,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几人不得不放慢脚步。 再往前面,尽是卖的吃食,临近中午,那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挤了很多人。 几人原打算绕路而行,乐乘正好需要买一些东西带回去,却在转角处,被人撞了个正着。 “对不住了。” 撞了乐乘的是个乞丐,衣服褴褛,身上却没什么异味,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长相,只一副如泉水叮咚的嗓音,让人印象颇好。 道了歉,他原本像是要停在这里的,奈何后有追凶,无奈又道了声歉,便跑了。 乐乘不太乐意了:“这镇子还在珠峰的保护范围内,竟然有人追杀乞丐?而且那个乞丐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不行,我得去看看!” 不等周围人回答,他便追了出去。 钟离朝看着扶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看看江筑虽然表面上端着温雅,实际上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泛着危险,钟离朝在心里给师兄念了声保重。 这时,扶泽解释道:“这镇子才刚归附珠峰,就有人当众挑衅,乐乘生气实属正常。不过,你们考核最后的任务竟然是途经这里回到门派……他们想干什么?” 钟离朝摇摇头。 过了一会,只见乐乘雄赳赳的赶了回来,手里还提了个人,正是刚才的那个乞丐。 乞丐见眼前这几个人没有嘲讽他,更没有殴打,有些警惕他们把他抓来的目的。 乐乘气愤道:“简直欺人太甚!我猜,师门把最后一项考核安排在这里,八成是想让我们收拾一顿这些无赖,连乞丐都不放过,真是群……是……” 珠峰虽然行事不拘束,但是自小生活在珠峰的乐乘并不知道什么脏话,憋了半天,才道出一声“禽兽”! 哪知,那乞丐否认道:“你才是乞丐!” 扶泽问道:“那你说说,你是何人,又为何落到今天的地步?” “出处无可奉告,我只能告诉各位,我叫赫曦。今年二十有三,家……就这些。” “赫曦,好名字。” 看着扶泽正准备伸手扒开赫曦的头发,看看他的真容,江筑拉下扶泽的手,道:“既然我们碰到你了,便不能不管,这大概是师门对你们的考验。” 后一句话,是对着钟离朝说的。 对于乐乘,江筑是怎么也看不顺眼。 ------------ 第28章 恩怨纠纷  赫曦的脾气不是很好,这与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时所留下的印象很不一样。 “什么叫不能不管我?难道我落魄到那个地步了?需要你们来同情?” 扶泽:“那你说说,需要我们干什么?” 赫曦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闻言猛的一抬头,露出一双锐利的双眼。 乐乘有些头大:“你……那你……” “我怎么了?就你这个小子,竟然敢提着我?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不能用灵力!”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一提起灵力,赫曦便有些颓意,虽然很微小,却实实在在的暗含其中的。 见眼前这几个人似乎没什么坏心,赫曦开口说道:“罢了,带我去梳洗一下吧。” 求人还像个主人家似得,真是少见。不过又看看赫曦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再想起珠峰中有个能掐会算的人,说不定这个赫曦有个什么大来头。 乐乘便主引着赫曦去了客栈。 赫曦洗漱完,换了身墨竹锦衣,头带墨色竹形发簪,衬的整个人的气质都高贵起来,还带着股神秘莫测的韵味。 他看着坐在上首的扶泽等人,嘴角抽了抽,便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扬言要帮我?” 赫曦摇着手中的扇子,往那里一坐,语气有些孤傲,扶泽不禁好奇,这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都这样了,还能如此。 莫不是贵族公子,与家丁走散了? 乐乘老实说道:“这个镇子是我出师考核的最后一个任务,但是师父并未说明缘由,所以,我猜想,应该是要随缘吧。” 撞到他身上的乞丐,这算不算缘分…… 赫曦手中的扇子一顿,脸上有些红,他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你是什么门派的?” “珠峰,世人常尊称为‘湘阳派’。” “我说什么门派,原来是……湘阳派?!” 听着赫曦后来明显变得阴阳怪气的语调,乐乘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疑惑道:“嗯,怎么了?” 原先,赫曦只是有些纨绔子弟的模样,这下可算端不住了:“呵,怎么了?要不是你们,我现在还好好的在……在家里享福呢!又怎么会,怎么会灵力全无!落魄到如今的地步!!”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到乐乘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已经灵力全失。 乐乘轻飘飘的化解了赫曦的攻击,这让赫曦简直要抓狂了。 扶泽皱皱眉,这个赫曦太没有素养了。 江筑出声道:“赫曦公子,稍安勿躁。” 他这一出声,赫曦猛然看向江筑。之前他只注意到这个抓自己回来的死小子,对这些随行的人倒是没怎么在意。 因为他们穿着散修的衣服,没门没派的,衣服也不是很华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来头。 这一仔细打量江筑,赫曦发现,江筑穿着看起随意,实则一丝不苟。关键是他的装束:腰间挂着龙形玉佩,面色偏白,身形稳健,灵力高深。 他对这片大陆的隐晦秘辛知道的不多,但是也是知道一些的。那玉佩明显不是四大皇族的,也只有那些家族才敢如此肆意妄为了。 面对江筑,赫曦收了些怒气,但是语气还是不怎么好。 “都是湘阳派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的错!” 乐乘也有些生气,任凭谁被人莫名辱骂师门,也不能忍辱吞声。 “你瞎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我湘阳派是怎么害了你的。” “不分黑白,口口声声什么匡扶正义,我呸,抓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说人家是魔修,魔修怎么了,魔修就不能活着了吗?再说了,他就是被魔修害了,不小心沾染了些魔气,就要被你们抓走,凭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死活!”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 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大家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外乎是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看不惯珠峰弟子的行事手段,在这里迁怒乐乘了。 扶泽问道:“那你教训完了他们,又是怎么落到如今的地步?是珠峰的人做的?” 赫曦大声说道:“教训?我倒是想教训!” 顿了顿,他声音稍微低了些:“可,谁让我是个不受宠的?呵,谁能想到,那个老东西为了讨好湘阳派的人,竟然把我撵出来了,说什么不反省就不用回去。谁想再回那个死气沉沉的破地方!” 怪不得乐乘最后一个考核竟然在这个镇子里,原来是给某些人收拾烂摊子的。 乐乘也想到了这点,顿时心中也不太舒服。再好的地方,也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处。更何况,珠峰中本来就存在两个势力…… 钟离朝说道:“师兄莫伤心,这也不是一两次了……” 钟离朝有些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乐乘。以往乐乘没少做这种给他们擦屁股却不讨好的事,如今不过又多了一次罢了。 看着乐乘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同门师兄弟之间的不对付的问题。珠峰,看来不像表面那么安稳。江筑心生疑惑,上辈子最后那几天,扶泽一天比一天消沉,这其中,究竟有没有这个让他很在意的珠峰的手笔? 想到这里,江筑站了起来,扶泽见状,出声道: “阿五……” 江筑转过头,目光柔和的应了声:“嗯。可是有事?”内心却在雀跃。 他叫自己阿五的时候,真好听啊。 扶泽一向性子跳脱又不惧怕什么,但是面对江筑的时候,莫名的有些拘束。 “你……那个,赫曦虽然粗暴了些,但是也是人之常情,况且珠峰那些人……”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赫曦惨叫一声:“啊!” 直到自己被踹到地上,赫曦还有些懵,不光他是懵的,扶泽、乐乘、钟离朝也都懵了。 上一刻还温雅谦谦的如玉公子,怎么突然把人踹到地上了?而且,还意外的干净利索…… 听着扶泽开口,江筑是很开心的,毕竟上辈子的他虽然性子欢脱,但是经历了那些不好的事,便习惯于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几乎听不到他说话。 没想到啊,没想到…… 江筑背着扶泽瞪了眼坐在地上的赫曦,眯了眯眼睛,而后开口道:“不小心。” 声音依旧如泉水般清透,好像刚才踹人的不是他一样。 扶泽咽了口口水。 乐乘直接呆住了。 钟离朝见状,默默的扶起了懵坐在地上的赫曦,伸手之前还偷偷看了江筑几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伸手去扶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乐乘有些意外,赫曦竟然没有对江筑如此粗暴的行为做出什么反应。 为了挽回一下局面,扶泽笑了笑,对赫曦说道:“赫公子莫怪,我这个朋友性子有些随意,临川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赫曦皱着眉语气颇怪的回道:“我姓宰,不姓赫。” “哈哈哈,哎呦临川,这下轮到你丢脸了,哈哈,笑死我了,当初在冥界的时候你还笑话我师弟来着,这下尝到丢脸滋味了吧。” 实在是扶泽平时精明的很,想要抓他的小辫子实在是不容易,这下子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乐乘可得好好嘲笑他一番,先笑回本再说。 当初在那个狐狸鬼的洞府口处,的确有个珠峰弟子开口叫他“林公子”的…… 扶泽也没觉得尴尬,伸手敲了一下乐乘的脑袋,看着他笑的七扭八歪的模样,也不禁想笑,真是…… 赫曦:“临川,可是公子的道号?” 扶泽点头:“正是。” 赫曦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临川啊!我想起来了,之前那些个湘阳派的弟子还提到你来着。还有……” 江筑问道:“还有,什么?” “我之前听说,修仙界有个临川公子,天资卓越,不仅年纪轻轻就筑基结丹,更是对符箓阵法等深有造诣,更有甚者传言,临川公子能来往阴阳两界……今日一见,果然……” 江筑立即出声道:“你什么都没看见!” 赫曦不明所以:“为何?” 说完,赫曦便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了下来,江筑则布下隔音结界,一脸严肃的看着赫曦。 扶泽觉得刚才的气氛刚缓和了些,这俩人又是怎么了? 看到扶泽垂着的目光,江筑猛然想起,自己有些惊觉了。 “宰公子,麻烦需要我们解决的事情,早日解决,彼此也好早日舒坦些。” “哦,行啊,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去个地方,小寄言还等着我呢。” 扶泽没应声,大家也都没反对。 扶泽摩挲着手指,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其他人都很正常,就是江筑……总觉得他好像跟自己认识了很久一样,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懂了自己的想法,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人之前是至交好友一般,且属于那种可以抵足而眠的交情。 而且,江筑在的时候,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江筑处处针对自己,但又不至于太过过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况…… 扶泽把这种诡异的感觉归于对江筑这个人行为作风的不适应。他甚至还暗戳戳的回忆了一遍自己有记忆以来,招惹或者得罪过的人或者什么势力。 并没有姓江的,也根本没听说过江筑这号人,每次叫江筑时,江筑都反应的很快,这个名字也不像化名。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江筑会是什么人呢? ------------ 第29章 唇若冰棠  “你们先随我去这附近找小寄言,我再同你们讲我的事。” 众人跟着赫曦离开镇子,往山里走去。 “再走一会,就到了,我把他暂时安置在庙山里。” 乐乘:“庙山?这名字真奇怪。” 扶泽笑道:“这就奇怪了?” 钟离朝解释道:“师兄,这庙山,是咱们珠峰的……” “咱们珠峰的什么?” 对于这个有些嘴笨的师弟,乐乘真的是不应该希望他能说的快一些。 赫曦:“不过就是一个满是坟墓的山头而已,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你……你!” 乐乘想起来了,怪不得名字这么熟悉,原来是那里。 拍了拍钟离朝:“师弟,别生气,他说的也没错。” “可是,可也不能这么粗鄙……” 赫曦笑了,笑的有些邪气:“粗鄙?好在我是个世家子弟,有些教养。要不然,就把你们扔在这荒山野岭,让你看看没了这粗鄙之人,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好弟子还能干什么。” 扶泽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能干什么?不过就是尽己之力,做自己该做的事,做自己能做的事。不过你说得对,这些个被养的白白胖胖、规规矩矩的门派弟子,的确应该把他们扔在这荒山野岭,好好玩一玩。” 说完,还满眼放光的看了眼乐乘。 那一眼,饱含深意…… 乐乘忍不住抖了抖,想起自家对扶泽赞赏有加,又每每让他徒弟跟扶泽“多多讨教”的师父,乐乘突然想哭。 “喂,我都已经出师了!你不能再拿师父压我了!临川!” 江筑声音有些凌厉:“言以不疾不戾,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当然就是这么教我的。不对,不是这么教我的。 乐乘有些疑惑,江筑怎么知道他师父的? 乐乘的一言一行,虽有些不堪细究,但也好过世俗子弟千百倍,而且,他的一些礼节,与云家人如出一辙…… 江筑再次对珠峰做了新的评价。 乐乘的师父,那个扶泽的忘年交,究竟是什么人。他对扶泽又是抱着什么态度。 还有,上辈子扶泽出事的时候,他人又在哪? …… 庙山是个安谧的地方,又处处透着禅意。不知是不是珠峰有意为之,鸟语花香都清淡了几分,是个极好安眠的地方。 扶泽有些好奇,这个赫曦的确有些特立独行,但是有必要把人安置在这里吗? 扰了人清净不说,就那个叫寄言的,难道就不怕吗? “赫曦啊,你怎么把人安置在这里?” “哼,还不是那些人逼的太紧了,只有这里他们不敢来。” 不敢来不代表不能来。 赫曦继续解释道:“我虽然不喜欢湘阳派的那些人,但是对于这个门派,还是心有敬佩的。那边那位小兄弟,我可事先说好了,这安眠之地不该动的东西我一样没动,只不过借用了一个山洞而已。” 乐乘回道:“那就好。不知赫曦公子把友人安置在哪里?” “喏,就那边,这座山的后面有棵树,小寄言就在那后面。” 珠峰墓群所在的位置极好,灵气充裕而不浓烈,这座山又正好坐落在龙脉之上,运势足够。扶泽发现,这座庙山看起来虽然只是钟灵毓秀,没什么特别之处,实际上暗含玄机。 可能是扶泽心中的惊讶流露出了些许,赫曦看到扶泽这个样子,似感叹道:“没想到临川公子竟然还懂风水。” 扶泽收了打量,笑道:“只是听一些老人说过一些,皮毛而已。” 说着,几人便行至山洞前,洞口处有些杂乱的脚印,赫曦见状抛下众人赶忙小跑进去。 扶泽一行人进到山洞里,就看到刚才还纨绔霸拽的宰家少爷,正紧张兮兮的蹲在一片干草前,手中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刚才离得远了,看不真切少年的模样,走进了一看,扶泽忍不住多打量了会:肤色白皙,唇若冰棠,取一点樱红,睫颤如蝶飞,长发颜色有些淡,泛着浅灰,一身褐色的锦衣遮不住身体的瘦削。 这个少年,看起来真的是魔气入体的样子。而且…… “冒昧的问一下,阁下可结丹了?” 那孱弱的少年,闻言,抬起了原本埋在赫曦胸膛里的头,露出他的惊世容颜。 “我……已经结丹了。” 赫曦惊讶的问道:“小寄言,你结丹了?结丹了怎么让魔气入体拖累的这么严重?!” 苍白的唇瓣动了动,最终无奈的自嘲道:“我也不想的啊……” 洞外,藏身于树几个人闻言,没忍住惊诧抖了抖,震落了几片树叶。 “谁!”江筑取出长剑,准备出去查看。 寄言抓了抓赫曦的衣袖,赫曦出声道:“大概是个笨鸟吧,这位兄台不必查看了。” 江筑淡淡的看了寄言一眼,收了长剑。 扶泽看着柔弱靠在赫曦身上的寄言,转而转身对乐乘说道:“你来吧,我总不能一直替你出头,你要出师了,也该有些经验了,我就在一旁看着。” “喂,临川,我怎么觉得你这是不重视我的事。” 扶泽伸手指了指乐乘:“这本来就是他们珠峰弟子的事,可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找,也该找他。” 说罢,朝着江筑走去。 “阿五,来,咱们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打几只笨鸟烤着吃。” …… 虽然说此处是珠峰的墓地,但是风景还是不错的。 扶泽也没真的想要在这里杀生。 至于那几只笨鸟,扶泽伸手摘了个果子,对江筑说道:“阿五,你说,那几只笨鸟什么来头?” 江筑看着扶泽自己吃的欢快,声音低沉的回道:“奉命吧,不过实在是太笨了。” 藏都藏不好。 扶泽一个提气,跃上了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古树。 “不过,他们的主子图个什么?这里不过是个风水好一点的墓地而已。” 树下的白衣少年随后也跃上了树,站在扶泽身后不远处。 “这里,并不是他的目的。” “那也就是说,要看乐乘那小子能把事情解决到什么地步了?” “具体的不好说,宰赫曦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他选择隐瞒。至于那个寄言……结丹期,还能魔气入体这么严重,可见他招惹到了极其麻烦的人。一个不好,可能引祸上身。” 想想珠峰那几个实战经验不怎么好的小子,扶泽无奈的笑了笑,一双桃花眼便染上了灿烂的夕阳。 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他。 江筑静静的看着映着霞光的那个人。这一刻,他忘记了,前世今生,似乎时间并没有流逝多少,他们还像以前一样,朝夕相处。虽然,扶泽没能让他读懂他的内心,但是扶泽给了他全权的信任,还有依赖。 虽然那种依赖并不是很明显,也不是很浓烈。 如果,真像书里说的那样,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扶泽转过脸,刚想对江筑说话,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沉浸在记忆和浓浓心绪中的江筑一回过神来,就看到了扶泽明媚的发亮的眼睛,有朝气、活力,还有更多的属于,也只属于扶泽这个人的什么东西…… 扶泽的手被江筑死死的抓住,看着江筑“想吃人”的眼神,扶泽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许久,依旧不见江筑有什么动作。扶泽有些艰难的开口道:“阿五?阿五,我手疼。” 江筑觉得,自己八成掉进了一片名为扶泽的海里,沉溺着,淹没了,身边都是他的气息,他的存在,他的味道…… “嗯。” “阿五!你干嘛抓我抓的这么紧!” 闻言,江筑条件反射的松了手,再抬头,就看到扶泽解开了腕带,揉着已经有些发青的手腕。 江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好像…… 扶泽揉了会,也没听到江筑解释什么,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他准备抬起头看看江筑是不是心里有事。 哪知,江筑还没看到他的眼神,就转身跳下了树。 而后,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御剑,便唤出长剑,飞走了。 扶泽:“???” …… 扶泽回到山洞的时候,寄言已经换了身翠竹锦衣,鲜亮一些的衣服也衬的他整个人的气色好了不少。 乐乘见到扶泽,主动交代了自己打探到的事情:“赫曦说,他是藉风国的人,在家里不受人待见,被后娘赶出来的。” 赫曦有些急了,道:“你这个熊孩子怎么说话呢的!我好歹比你大了那么多,你不叫声哥哥就算了,好歹叫声宰公子吧!赫曦是你叫的吗?!” 扶泽的眼神绕着山洞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江筑的身影,看来,江筑还没回来。 乐乘无所谓的说道:“我这是,就事论事。” “你!” 寄言出声劝道:“好了,赫曦,别急,这位小道友年纪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赫曦这才愤愤的转过头去。 乐乘虽然还想辩驳些什么,但是看在寄言这病恹恹的身体,他也说不出话来。 断定江筑没回来后,扶泽才想起来刚才只听了几句乐乘转述的话。 实在是怕了乐乘的转述方式,赫曦出言道:“我自己来说吧,免得这个道友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我姓宰,名赫曦,家里排行老大。父亲是藉风国丞相。宰氏一族从很早以前便是藉风国丞相,是以,在藉风国,但凡一个姓宰的,必定与丞相沾亲带故。” ------------ 第30章 问道青州  “我是他的嫡长子……”赫曦的表情有些嘲讽。 “呵,这要真说起来,还是个俗套而又粗鄙的故事。我母亲,她是个很睿智的女子,才华横溢、容貌姣好,只是因为在藉风国,丞相权势滔天,而那个老头决心娶她,母亲才不得已嫁入丞相府。” “后来,我五岁那一年……母亲去世了。一年后,老头又娶了个年轻的女人。后母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说到这里,赫曦停了下来。 扶泽:“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赫曦没接话,顾自接着说道:“前一阵子,我偶然救了危在旦夕的寄言。那个老女人竟然找来湘阳派的人,说寄言是魔修,还让众人围剿寄言!她也不睁开眼看看,寄言如此孱弱、无害,怎么会是魔修!” 原先靠在他身上的人,闻言,微微直了直身子。 赫曦立马又道:“就算是魔修,我相信寄言也是个好人!更何况,他当时已经病的那么厉害了。那个老女人,有朝一日,我一定宰了她!让她当一辈子的宰夫人!” 嫁了个姓宰的夫君,命真苦啊…… 扶泽看了看乐乘,用眼神告诉他:看到了吗?这个男人你最好别惹他,人家可是姓宰的! 乐乘拧过头,往钟离朝身边蹭了蹭。 扶泽暗暗勾了勾唇。 接着道:“所以,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赫曦低头看了看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寄言,对着扶泽说道:“对于那个所谓的家,我是没什么想回去的想法。男子汉大丈夫,何处不可为家,就算以后要做些什么也不必假借他人之手。 眼下,的确有一件急事,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给小寄言缓一缓身上的魔气?我瞧着,他也太瘦了。” 听到赫曦如此说道,寄言微微低头,随即落下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容颜,也掩住了他的表情。 赫曦见扶泽没什么动作,心知自己或许所求过多了些,即使他再怎么天资卓越,碰上魔气这种东西,也会束手无策的。 此时的扶泽正打量着寄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寄言避开扶泽的目光,转而问道:“对了,那位公子呢?” “你是说阿五?” “是啊,没想到两位感情这么好,都直接唤小名了。” 扶泽拧着眉,说道:“还好吧。”虽然说自己与江筑的感情算不上至交,但是也算经历过生死的,他如此说,倒是没错。 可是为什么寄言的表情怎么那么古怪。 “对了,赫曦公子,寄言公子,看来今天是不能解决眼下的事情了,我与你们也算有缘,恰好我也认识一些高人,虽不知能否帮到你们,但是去拜访一下也还是可以的。不知,二位可否愿意一同前往?” 赫曦:“临川公子认识的高人?那人定是不凡。不管结果如何,我赫曦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就算是与世道相悖,只要不超越我的底线,我定会竭力相助!” 扶泽笑了笑,这个赫曦也太容易许下承诺了,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再说了,他本就不在乎别人是否回报恩情,只要不恩将仇报就好。至于能不能帮到他们,也得看他们的造化。 这个考核也算完成了大半,乐乘和钟离朝要回珠峰复命。 临走时,乐乘死活不肯御剑,钟离朝作为一个师弟也没办法,更别说他本就不太会劝说别人,只得跟着乐乘走回去。 扶泽笑道:“你啊……这就要回师门了,之前在红石林遇难的那些小师弟们都还好吗?” 钟离朝看着自家师兄沉浸于终于可以不用御剑的喜悦中,师兄自然没听到扶泽的话,钟离朝便回道:“那日,我醒来后,便与师兄弟们取得了联系。大家都安好,临川兄放心吧。哦,他们还托我谢谢江公子呢!” 谢谢阿五? “嗯,我替你转达,江兄一定会接受你们的谢意的。” 那边,等了钟离朝许久的乐乘见人迟迟未来,便走过来拉人。 “临川,你在这里跟师弟说什么呢,可别带坏了我的小师弟。你这次过珠峰而不入,师父知道了该说我了。” 说完,乐乘还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扶泽心中好笑,每次他去的时候,乐乘就像别人的徒弟一样,被清徐道长冷落一旁。 扶泽:“快走吧,寄言的事,左右我也清闲,我去找些人,给他看看,也算替你们珠峰还债了。也不用觉得麻烦,谁让我吃了灵潭中那么多条鱼。” “嗯,那好吧,我会告诉师父一声的。师弟,我们走。” 送走了乐乘,扶泽转身对那两个人说道:“咱们先回一趟镇子,阿五也不知道去干嘛了,我们一边待他回来,一边联系一下我的朋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赫曦有些犹豫:“可是,一出这里,没了防护阵,寄言身上的魔气怕是遮不住的……” 扶泽拿出一个乾坤袋,从中掏出一张隔离符,这还是从江筑那里学来的符箓,连万荒古地那里的毒雾都能隔绝,寄言身上小小的魔气,自然也不在话下。 几人正打算回秀枫镇,扶泽便接到了江筑传来的消息。 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一时间回不来了。 扶泽对赫曦和寄言说道:“阿五说他有些事,待他忙完了,便回来寻我们。原本我打算,咱们先去秀枫镇落落脚,再出发去找我朋友的。现在看来,还是早些去吧。寄言的病情,也拖不得了。” …… 青州知府书房的主座之上,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烦躁的揉着额角。 “怎么回事,还没查清楚吗?” 底下的下属一看,自家主子这是要生气了。也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眉目也没查出来,主子没提着大刀出去把人直接砍了就算那人祖上积德了。 下属缩了缩身子,斟酌着说道:“虽然没查清楚是谁害了程家少爷,但是我们查到了其他的东西。” “说!” “是。属下们查了查程家的情况,那程家有个二房嫡子,似乎对程家继承人的位子预谋已久。所以属下们猜测,很可能是这个二房的少爷出的手。” 上座的人这时才抬起头。 “哦?这些世家的弯弯绕绕还真是琐碎,这个二房的人为了家主的位子竟然能如此对待堂兄。” “主子有所不知,那程家对庶子极为不看重,相对的,他们对嫡支血脉极其重视。所以,只要程家大方唯一的嫡子没了,这二房的,便有机可乘。” 吴穆向来看不顺眼这些所谓的世家,一个个的腌臜事一桩接一桩,实在是不好处理。 他虽为青州知府,但是也奈何不了这些攀枝错节的人脉。 下属看着主子明显不耐烦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件事。 “主子,方才属下接到消息,临川公子求见,现在正等着主子的回信。” “临川?!好啊,那小子来了,我就什么也不用愁了,快,赶紧把他拉过来啊!” 下属顶着满头黑线:“回主子,临川公子还没到咱青州呢,他现在正在珠峰地界,就算御剑也要小半个月。” 这些下属是不知道临川的能耐的,吴穆也不想跟他多废话。 临川能画符开阵,还用得着慢悠悠的御剑? 自从知道临川求见之后,吴穆整个人都洋溢着轻松愉悦。美中不足的是,那个珠峰的老头又抓了临川去干什么? 正当吴穆暗戳戳的想着怎么把事情推到扶泽身上的时候,家丁来报:临川公子求见。 站在一旁的下属有些懵,这种机密的事情什么时候这些家丁也知道了。 吴穆大笑两声,豪爽而又响亮的说了声:“传,快把他拉进来!我找他有事!” 这下,那下属反应过来了,而后就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正犹豫着要不要请退,吴穆就嫌他碍眼,让他退下。 下属松了口气,那临川公子能得主子器重,果然不是普通人。 …… “临川啊,你要找的人竟然在青州?!你确定没找错?这里可是珠峰!等咱们到了青州,寄言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赫曦气恼的看着扶泽,仿佛要吃了他似的。甚至,在他心里,这个临川就是故意找事的。 珠峰位于这片大陆的西南,而青州则位于东部偏北,这中间路途遥远,就算是大能御剑,少说也有个十来日…… 寄言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扶泽轻笑一声,扫了几眼周围,确定没人后,取出与关和朱砂,开始临空画阵。 不多时,就画好了。看着那边寄言温声细语的哄着赫曦,扶泽咳了一声。 “好了,过来吧。” “干嘛?” “赫曦,你忘了,当初你我是怎么从远在北部的藉风国逃亡到这里的。虽然没能摆脱追杀,但是我也偷活了这么多日子,知足了。再者,若是因为我得罪了临川公子,这让我怎么……” 扶泽笑道:“他都能为了救你,背井离乡,又怕什么得罪我?再说了,我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说完,便用与关挑起阵法,向上一抛,阵法瞬时笼罩着几人,一道光闪过,原地再无一人。 ------------ 第31章 晰云少主  走在青州城中,其盛世繁华让人应接不暇。 赫曦是北国的丞相之子,自是知道各国地理杂谈,齐陵青州有名的盛况,纵然听过百遍,可是,乍一见到这有别于藉风国的风土人情,赫曦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寄言见状不禁感慨:“这里倒是热闹的紧。之前听人说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青州繁华至此,想必那知府的府邸必定也会让人叹为观止吧。” 扶泽又怎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疑问。 “非也,非也。这个青州知府,可是个怪人。” 城池内,若无必要,修士不得御剑。 刚走没几步,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互相推搡着往巷子里跑,不时有些妇孺儿童或者老者体弱者摔在地上。 还不等几人有所反应,那边便传出嚣张至极的吼声。 “都给老子滚开!没看见我们家爷出来吗!不知道自动避让?哼,还得老子亲自动手。爷,你仔细走着,小心那些腌瓒东西。” 话落,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把折扇,一边扇着一边骂到: “这是什么怪味!你这个小子找的什么破地?小爷我都快被熏死了,还有地上那个,那个是什么东西!啊啊啊!我的新鞋!” 华服男子抬着一只脚,家丁一边赔着笑,一边弯腰低头查看。 华服男子一脚把人踹翻在地,把脚在他身上使劲擦着,手中的折扇不停的扇着风。 赫曦清哼了一声:“呵,这是谁家的纨绔,没事放出来作甚?” 扶泽仔细看了那华服男子几眼,摇头道:“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刚来就这么猖狂,家里人真该好好管管他。” “那边那个,说我需要家里人管教的那个,你算老几,在这青州还这么狂?!” 这话说的,扶泽都没力气反驳。 这孩子莫不是受刺激了,怎么觉得不太正常…… 扶泽不想跟这个人周旋,他来这里人去找吴穆的,哪知道,一向治安颇佳的青州城里,会有这么个人。 眼看着扶泽当做没看见他,准备转身走人,那华服男子忍不住冲了过去,正准备一掌拍到扶泽身上,准备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谁知,扶泽从衣袖里取出一张黄色的纸,轻飘飘的往这边一扔,华服男子就动弹不得了。 “走吧,我知道去那里的一条小路,原先想带你们在集市走走的,没想到会碰到麻烦。还是先去治病,再说吧。” 华服男子不仅如此狼狈的趴在地上,更是被人无视的如此彻底,不用想也知道他心情极为不好。家丁们都没敢上前。 “都看什么!赶紧把小爷拉起来啊!你们回去,给我一个人领三十板子!” “是……是。” …… “老爷,老爷!” 听见声音,吴穆从屋子里赶忙出来。 “临川到了?” “是,是临川公子求见。” 确定是临川到了,吴穆也等不及让临川进来,自顾自的跑出去接人了。 扶泽等人原本在门前等着,管家接到消息,赶忙扔下手中的事出来接人。 “哎呦,临川公子啊,好久不见,今儿个有空过来了。赶紧进来啊,怎么还在门口站着。” 老管家今年已过古稀之年,不过为人看起愚钝实则精明,吴穆极为尊重他且府中一般没什么事,再加上老管家自己也不想闲着,所以都这个年纪了还在这里当工。 扶泽伸手扶住老管家:“哎呦,爷爷哎,你不知道我吗?我是那种能闲得住的人吗,今天不是带了两个朋友来,不好就这么进去,这才在这里等着啊。” 老管家看了看扶泽身后的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就像是家族中的富少爷,另一个体弱了些。 “进来吧,一会老爷看到了,该说我了。” 老管家自从扶泽来了以后,就一直在笑,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一起了。他捋着胡子,笑眯眯的拉着扶泽进了大门。 等到吴穆匆匆赶来,扶泽已经快到堂屋了。 扶泽那时正坐在客座上喝茶,刚一抬头,就看到吴穆一个魁梧的男人兴奋的搓着手,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这突然的一幕差点让扶泽没能压住嘴里的这半口茶水。 “咳咳,吴大哥,你这是……”要干嘛!! 这样子很吓人的好不好! “嘿嘿,没事没事……”吴穆依旧在搓着手。 扶泽:“……” “吴大哥,有话就直说,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况且……” 扶泽看了看赫曦和寄言,“我此次前来,也是有所求的”。 吴穆停下搓手,顺着扶泽的目光看去:“哦。” 扶泽挑眉:“哦?吴大哥,你好歹在青州做知府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点没有当官的样子?” 吴穆挥手,示意旁人退下。 才说道:“我不是当个老老实实官的料!成天憋在这块地方,都快憋死我了!幸好你现在来了,你是不知道,那个程家又出事了,我实在是不想去管了,临川,你帮我处理一下?” “你先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这个地方,自然不是一般的地方。吴穆的书房中有一所密室,那里被扶泽设下了阵法,确保谈话内容不会泄露出去。 几人走出堂屋,便立即有守门小厮过来禀报:“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不见,不见,没看到我正在招待客人吗?” 扶泽原先也不打算干涉吴穆的决定,这时,却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何人前来?” 守门小厮顶着满头冷汗回道:“是晰云宗的人,还有……还有他们的少宗主!” 听见还有晰云宗的少宗主,吴穆才耐心的问道:“来者几人?除了那个少宗主还有谁?” “只有他们的少宗主,外加两名弟子。” 吴穆停下脚步,对扶泽说道:“还是见一见?临川去暖阁坐坐吧。” 暖阁位于堂屋后方,原是留给一些客人歇脚的地方的。 扶泽说道:“我就不必了,我就在这边走走,让人带寄言过去吧,他比较需要休息。” 有人上前,将赫曦和寄言引到暖阁休息。 堂屋的东院是一个小花园,扶泽远远瞧见有株桂花竟然开的这么好,便想过去看看。 时值八月中旬,还未到下旬,枝头已经压满了黄灿灿的花。 扶泽喜欢甜食。 但是他对于桂花又是另一番喜爱,独喜桂花酒。 还记得当初在冥界的时候,江筑还拿了桂花糕给他吃。 味道还不错,不过不是很合他的口味。 正想着,远远便看到吴穆带着三个白色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个的身形,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吴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晰云宗少宗主”,平时都被晰云宗藏的好好的,这怎么突然来他这了? “少宗主,我吴穆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人,你有什么事,就直说。若在我的能力之内的,吴穆定当尽力。” “吴大人客气了,我此次……” 他正回着话,就看到东院中,从满树桂花下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 扶泽?!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五?真的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江筑嘴角抽了抽,努力按下心中的震惊,想起自己还端着“少宗主”的名头,只得转身对吴穆说:“吴大人……” 扶泽插嘴道:“吴穆啊,走吧,咱们去书房。” 吴穆看了看江筑,还有他身后的两名弟子。那意思就是:这不是还有外人吗? 扶泽摆摆手,说道:“阿五不算,不过那边那两只就不知道了。阿五啊,他们俩人谁啊?” 跟在江筑身后的两名弟子瞪着眼看着那名黑子少年熟络的把胳膊搭在自家少宗主的肩膀上,少宗主却没有丝毫反应。 江筑回道:“晰云宗的弟子,九里明、九里香。” 然后又加了句:“还算可靠。” 九里明和九里香虽然不知道少宗主为什么如此说,但是他们现在最好保持沉默。 即使,他们俩此刻被当成了外人。 九里香捅捅九里明:哥,少宗主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九里明拍来他的手:老实点。 九里香委屈巴巴的收了手,然后安静了。 扶泽拉着江筑的衣袖往书房那边走,然后小声跟江筑说,让那俩弟子待在堂屋等着。 江筑点头,转身对九里明和九里香说:“你们俩在这里等着。” 扶泽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江筑,怎么他记得,江筑以前好像是温雅有礼?这么粗暴的说话这么没关系吗? “是。” “是……”九里香有些蔫。他第一次跟少宗主出来就被嫌弃了! 吴穆带着扶泽和江筑去了书房,遇到了已经等在那的赫曦、寄言二人。 屏退左右,扶泽示意吴穆打开密道。 吴穆开了密道,说道:“这事我就不掺和了,临川你忙完了记得帮我把程家的事解决了啊!” 进地下室之前,寄言顿了顿,而后才随着他们走了进去。 屋外,接到消息,有几道身影飞速闪过,却未惊动知府府中的侍卫。 吴穆守在书房里,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真是麻烦,临川又招惹了些什么人……嗯,看来我还得加快些速度,这么慢,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老爷,已经戌时末了。”下属出声提醒。 “嗯,快了,今晚我就歇在书房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是……” 月清风高,极好的景致,可惜要替扶泽守着门。 吴穆小声念叨着:“可惜了良辰美景,改天可得让他赔给我几坛上好的桂花酒,解解馋。” ------------ 第32章 魔修之人  进来以前,江筑等人以为,这密室不过是在屋子地下挖了个地下室,最多大一些,可走了约摸一刻钟,几人还在蜿蜒的密道中。 赫曦扶着寄言,眼看着寄言已经快要走不动了,赫曦忍不住出声道:“临川,这……” “快了。” 果然,再一次转了个弯后,前方出现一个黑色的木门。 扶泽走到,门旁,伸出手在门上摸了两下。 “这是檀木,原先长的地方灵气可充裕了。” 赫曦插言道:“你挖来的?” 扶泽:“哦?如出此言?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说完,不等赫曦回话,门就自己开了。 “进去吧。” 不知道扶泽在哪里碰了一下,只听见“咔”的一声,密室中瞬间亮了起来。 室内的布局很简单,只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如果非要挑出什么特别的,只能说墙壁的颜色不错。 坐下后,江筑首先问道:“为何要把我噎带来?这是要干什么?” 扶泽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草草回道:“也没什么。” 见他不想多说什么,江筑也只能默默等着。 “找到了,寄言啊,吃了吧。” “这是什么东西?” 扶泽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可是在帮他啊,赫曦,你试了那么多方法,难道就不能信我一次?” 寄言拉下因为着急而站起来的赫曦,温温淡淡的笑了笑,更显得脸色苍白羸弱。 赫曦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 他只能试着劝说寄言:“那,我就问问……总得知道是干嘛的。” 扶泽道:“真想知道?” 赫曦有些犹豫。 病美人,即使身为男子,也挡不住那人满身的风华。寄言笑的越发的惨淡,似是呢喃道: “不必告诉他了。多些临川公子了。” 从扶泽手里接过一个深蓝色的小瓶子,寄言拧开塞子就一仰头将瓶子里的东西喝了个干净。 “小寄言……” 这时,江筑拉起扶泽立马撤到一边,手里拿着银月匕首,刚想做出一副警戒的姿态,又想起扶泽的一举一动。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 江筑无奈的笑了笑,收了匕首,看向扶泽,原以为会看到扶泽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想到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些许诧异。 扶泽的确很惊讶,他只是知道这个人是魔秀,却不知他修为竟然如此之高,而且,受伤极重。 扶泽的东西,对于魔修来说,简直是大补之物。寄言身上的伤不说好了哥完全,至少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对付一些小喽啰是绝对没问题的。 受了扶泽的恩惠,寄言起身拱手相谢。 扶泽却摆手,道:“不必谢我,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跟他解释吧。阿五,咱们先出去,去隔壁房间坐坐吧。” 出去之前,扶泽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寄言萧条的背影。 江筑说道:“没想到,寄言的修为……如此之高。” 扶泽:“嗯,魔宗的宗主还不知道有没有他厉害呢。虽然他现在受伤了,不过依然不可小觑。” 这间与寄言二人相邻的房间,布局依旧简洁,不过在一边多了张床。 扶泽指着那张床说道:“之前我受伤了,就是在这里养的伤。” “那个姓吴的……” “不是,我自己。这个密室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原本它的入口不在那书房,只是后来改道了。” 躺在床上,扶泽按了按眉心。 江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想了一会,说道: “我现在觉得,很乱。” 扶泽身上有太多的未知,他原本以为扶泽只是个修为出色的平民子弟,又因为这一身卓越的天赋被人陷害,最后走上了被人诟病与迫害的不归路。 哪知,他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竟然比自己还要高超。 那寄言是魔修的事,江筑一开始是没看出来的。直到寄言喝下扶泽给他的那瓶东西之前,有意释放出来的一些气息,才让他有多察觉。 而扶泽,一早就发现了? 不仅发现了,扶泽还要帮他恢复身体,难道就不怕寄言的对头来找他麻烦吗? 还有,扶泽哪来的那个瓶子? 他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跟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吴穆关系匪浅,又为什么会受伤? 在哪里受的伤,为什么会受伤,又是谁伤的他? 想到这里,江筑摸了摸银月匕首。 扶泽的来历,似乎并不简单。 可他会是什么人呢?竟然知道的比他这个武陵云府出来的人还多。 “阿五,阿五……阿五!” “嗯?怎么了?” “看你出神出的厉害,还面露凶相,怕你走火入魔。” 江筑:“……” 扶泽看看江筑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被他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表情逗笑了。 “哈哈,阿五啊,你这个表情太逗了!我知道你有疑问,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江筑却问了句:“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又为何如此信我?” 大概这就是他吧,总是那么喜欢帮助别人,总是对他人毫无条件的信任,带着他独特的笑容…… 闻言,扶泽愣了一下。 他不再趴在床上,而是一个跃身,盘着腿坐在那里。 一边晃着一边说道: “嗯,我这个人吧,算不上好人。只是,你也知道,我也没什么家人,不去做些什么的话,太无聊了啊。照你那么说,我岂不是圣人了?” 江筑很想说一句,你可不就是圣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 扶泽接着说道: “有很多东西,我一时半刻跟你解释不清楚,只能说,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坏人,不过,就是把你所谓的帮人当做人生乐趣罢了。至于为何如此信你,大概是感觉你靠得住吧。” 得到了如此的答案,不知为什么,江筑反而不想去知道那些疑问究竟是为什么了。 就如他所说,他的人生太无聊了,总得找些有意思的事做做。 “对了,阿五,你家在哪啊,出来这么久,你跟他们联系了吗?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不,你听说过,我还差点抓了你呢。 不能让他知道。 江筑装作没事人,默默把头偏了偏,不去跟扶泽对视。 “我跟师门交代过了,近一年,我会在外游历,长些见识。” 其实是审查使的休沐假期到了。 时间正好一年。 江筑装作好奇的问道:“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呢?阿川可是有什么难处?我师门有些功法,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扶泽赶紧坐到江筑对面,可是坐下后,又失落了起来。 “你也知道,追踪阵法、符箓什么的,我会的也不少,前前后后也试了不少遍。” “可就是,找不到啊……” 扶泽在阵法符箓上的天赋,可谓是顶尖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呆坐了片刻,扶泽腰上的通讯器有反应了。 “何事?” “吴穆要我没事的话,上去一趟。” 两人出了房间,途径隔壁屋子的时候,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江筑出声道:“走吧。” “嗯。” …… 出来的时候,扶泽带着江筑走了捷径,不过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出来了。 进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此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 之前在解决寄言的事,无暇顾及,这时,扶泽突然想起,江筑为何会这么晚来到吴府? 一见到人,吴穆也顾不得他官大人的形象了,冲上去就要保住扶泽,幸好被江筑拦了下来,要不然,扶泽准得踉跄两步。 江筑语气不善的问道:“吴大人!” 扶泽悄悄拉了拉江筑的衣角,转身对着吴穆: “又是谁家的姨娘,抢了主母的风头;还是谁家的猫卡在了树上下不来了;难不成……是你家的狗崽,难产了?” “不是,不是,都不是!是那个程家!” 扶泽想了一下,能让吴穆头大的程家,这个青州城也只有一家了。 “额,那个青州第一世家,程家,家主程世勇,家里有一个独子……” 扶泽还没说完,就被吴穆打断了:“对对对!就是他家!” “他家不是一直很安分吗,那个程世勇人还不错。” 说到这里,吴穆拉着扶泽,悄声说道:“你不知道,我都快被这件事愁死了!那个程世勇,前一阵子出事了,他的独子也重病无治,撒手人寰了。” “青州程家,哦,我想起来了,这个程家有个奇怪的家规,家主之位只传嫡子,就算是这一脉嫡子一个也没有了,也不会用庶子,我听说,他们家之前出现过嫡系断了的情况,当时是主母从支脉过继了一个五六岁的嫡子。” “正是啊,程家在程世勇这一代,只有他和他弟弟两个嫡子,哥哥死了,这弟弟就来耀武扬威了。这不,这就闹到我这里来了。其实,他这个弟弟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个程二有个不成器的儿子,那简直……岂是一个纨绔了得!我方才还听说他昨天在大街上欺负什么人。” “嗯,欺负的我们。” “可不是……什,啥?!他欺负你了?那他还活得这么好,命真大!” 扶泽刚想给他个白眼,一旁的江筑看着吴穆,冷冷的说道: “吴、大、人,我这个晰云宗少主,是不是赶不上那个程家二少爷?” 哼,这个没教养的程家,气数早就到头了,偏偏有些人还在把它往绝路上推。 该来的,总会来…… ------------ 第33章 青州程家  青州程家,并不似其他世家一般财大气粗,但是程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却是举足轻重的。 同行的有个十来岁的少年,是吴穆故交之子。他刚到青州,程家并不显赫的外在,让他很好奇。 扶泽只能解释说:“青州临近蓬莱,灵气充沛而浓郁,据传言,程家中存有能助人修行日行千里的灵泉,虽说这事不知真假,但是程家地处灵脉之上,倒是不争的事实。” “那为什么程家人自己不用?若是程家有几十个高手坐镇,还用怕谁?” 扶泽笑着摇头:“谁说不是呢?” 以讹传讹,程家能存在这么久,也是不容易啊。 路上有人认出了扶泽,又听见他们说着程家,不时有好心的百姓过来提醒。 “呦,临川小哥啊,这是去程家?可得小心点啊……” “是啊,是啊,小心点啊。” “……” 看着这几个百姓无不摇头叹气,那个同行的少年有些犹豫:他这次跟来究竟是对是错? 程家府邸位于青州城至高处,虽地处城西,却因这较高的地势更显气势强盛。 “青荇,你瞧,这便是程家了。” 青荇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传闻中的程家,要不是提前了解了那么多,他还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一城世家。 寒酸?算不上,但是远远没有名门望族该有的样子。 行至门前,青荇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看着不远处的高门大户,江筑莫名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看着扶泽准备上前敲门,江筑赶紧拍了一下九里香的肩膀。 九里香原本跟着九里明安安静静的走在少主的身后,冷不丁的被少主推了出去。 九里香刚想开口问,就看到了自家老哥递过来的眼神:快去敲门。 于是,九里弟弟乖乖的敲门去了。 程家的门护家丁看到有人拜访,互相交换了个晦涩的眼神,却没有人上前询问。 九里香也不好嚷嚷,只在心里念叨了几句:什么世家,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他认命的上前敲门:“有人吗?知府大人派人过来了。” 闻言,那两个门护家丁才凑到九里香跟前,其中一个方脸男人搓着手,问道: “小公子,你们是知府大人派过来的?” “不是我,是那边站着的那几个。”不知道少主算不算。 方脸家丁又凑到扶泽面前,看了两眼,才恍然大悟道: “哦,是临川小哥啊,这许久不见,我竟一时半会没认出来你,来来来,我去给你敲门。夫人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弱的快听不见了。 那家丁熟络的领着扶泽和青荇向大门走去,江筑一言不发的跟上。剩下九里香看了看面色一直不变的九里明,也认命的跟了进去。 在进门之前,九里香还是没忍住,给九里明递了个眼神:哥,这个扶泽什么来头啊,怎么什么人都跟他很熟的样子?连少主也是! 九里明没看他。 九里香刚想拽他一下,前头的江筑说道: “小香,你带着青荇先去看看这里的风水。” 这看风水,是晰云宗的暗语,实则是去查看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的事东西。 少主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九里香高兴地不行,临走前还不忘神采飞扬的给九里明显摆了一阵。 九里明默默的受着。 几人过了内门,引路的家丁已经去禀报主人了。虽说这样把客人晾在这里不礼貌,但是程家最近恰逢多事之秋,也就没人在意了。 江筑转身,刚想开口,就被九里明打断了。 “少主,我知道了。” 江筑挑了挑眉。 他知道,武陵云府中是有异心之人的,眼下还不是时候揪出来,他这次偶然偶遇晰云宗九里兄弟,原想试探一番,看看能不能用。 九里香看似心思单纯,实则思维活跃,他哥哥就更是察言观色的能手…… “嗯。” 江筑应了声。既没交代什么,也没让他离开。 九里明松了口气。 虽然这个少主将来只是“那里”的一个长老级人物,但是跟着他,以后至少不会让弟弟受欺负了。 须臾,远远的走来一个憔悴的美妇人。 走进了,便看见一个三十左右的夫人,一身素衣,头上没有什么首饰;一双眼睛有些肿,没什么神采;见到扶泽后,神情放松了些。 “程夫人。”扶泽行礼。 此人便是程世勇的发妻,比程世勇足足少了十多岁。 “临川公子客气了,这些贵客随小妇人进来坐吧。” 程夫人带着众人来到堂屋,一路上她的神情都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她是一个在短短时间内接连病夫丧子的女子。 屏退了左右,程夫人又道: “这天,有些冷了。” 说着,便轻轻关上了窗。 几人刚坐定,扶泽正准备托起桌上的茶盏,那程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扶泽的面前。 扶泽大惊:“程……” “临川公子,临川公子你听我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程家的气数已经尽了……尽了……你能不能让我再见一面我儿子?就一眼……呜呜呜,我的儿啊,他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小……” 泪如滂沱,决堤而下。 她的悲恸,蔓延在周围的空气中,绕着几人,压的扶泽喘不过气。 “临川公子”,哭了一会,程夫人强忍着止住了些许难受,哽咽道,“临川公子能否设下隔音阵法?” 扶泽依言设了阵法。 阵法成立的那一瞬间,程夫人就瘫倒在地上。 “我的丈夫,已经去了,就在我儿子头七那一天。” 扶泽闭着眼,一言不发。 “我守着我们的家,守着他最后的念想,我一个没什么手段的妇人,每日每日都在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痛苦,我快坚持不住了。” “可是,我不能让儿子看不起。以前,他总是说,娘怎么这么傻,总是被欺负。” “可是……” 扶泽接道:“程家二房觊觎这个家主之位。” 程夫人点头:“我原打算,等他们二人下葬了,就把这里给他们。” 扶泽叹了口气:“那个程二……非合适之人。” “唉……我已经,没办法了……” 妇人原本美艳的面庞上,停留了肆无忌惮的泪痕。 “你说,我又为何,要坚持呢?” 青荇小声道:“为了青州城的百姓啊,那个程家二房,没一个好东西!” 程夫人只是苦笑。 “看来只能我去一趟了。” 程夫人看去,便看到了少年淡淡是笑。 扶泽喝着茶,笑着说道:“未必没有办法,你看。” 她依言转身,没关严的窗户,有一缕金色的阳光的洒下来,留下灿烂的颜色。只是看着,就觉得很温暖。 扶泽走到门旁,停顿了一会,最终还是说了句:“等我的消息吧。” 程夫人愣愣的看着那一道光,许久…… …… “你准备怎么办?” 扶泽的面色有些沉重,听到江筑的声音,又缓和了些。 “去冥界一趟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青荇,是以,青荇当时的神色极其丰富,青白红绿换了个遍,最后在心里留下一句庆幸。 顺利出来程家的大门,扶泽便准备去吴穆那里再准备几样东西。 可没走几步,迎面就晃来几个熟悉的身影。 程家二少早就看到扶泽了,只是没想到这几个穷酸样还能被大方这么礼貌的送出来。 八成是给了他们什么好东西。 “呦呵,这不是那天那个小哥吗,怎么,送上门了?” 江筑看着程二少意味深长的表情,怒火中烧,再看着他色眯眯的盯着扶泽看,简直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九里香和九里明有些惊讶的看着以冷静冠名的少主,此刻像一个毛头小子似的拿出了他的银月匕首…… 别人不认识,他们俩还是见过这个的……什么匕首,这是武陵云府的族器——空镰的拟态。 二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扶泽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江筑每逢遇到危机的时候,必会拿出这把匕首。 他这是被程二少气着了? 也是,任凭哪家芝兰玉树的公子比人当成小倌一样调笑,都会失了风度吧。 此时的扶泽完全没有注意到,被调戏的人是他…… 程二少向来是个心大的,看着江筑已经气极了,他还在继续笑着。 “哎,你这个人谁啊,我跟这位小公子说话,管你什么事,莫不是急了?嘿嘿,等公子我……” “啰嗦!” 江筑收了匕首,看也不看一眼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程二少,拽着扶泽匆匆离开了。 被落下的几人有些同情的看些躺在一旁的程二少,青荇惊恐之余,钦佩地看着九里香和九里明。 “你们家少主真厉害,不愧是晰云宗的少主。” 虽然自己也有点被吓到了,九里香还是得意的说道:“我家少主平时人很好的,只要不惹到他的底线,一切都好说。”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的底线在哪? 三个少年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所幸规规矩矩的,也惹不到他吧。 得到这个结论,三人稍稍放了心。之后,青荇要去其他地方,就与二人分开走了。 青荇走后,九里香惴惴地说道:“少主也太……厉害了,不是说云族族器不可轻易现于人前吗?” “那不是拟态吗。” “有道理……” ------------ 第34章 轮回之职  吴府上的老管家看到扶泽回来了,问道:“临川公子回来了,这匆匆的事要去哪啊?” 扶泽与江筑并排疾步走了进去,只来得及应了一声。 九里兄弟看着少主去了书房议事,自觉守在外面。 听见老管家的话,九里香好心告诉他:“去冥界啊。” 对于九里香来说,少主本就是世外之人,再有个能上天入地的朋友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是管家原本就年迈,但是,再豁达的人也会怕死,更是对阴间反感的厉害。 乍一听这个什么宗门的弟子这样说,他还有些生气,但是转念一想临川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老管家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太妙,可别是那程家二房的人给了临川公子什么气受啊。 想到这里,老管家脚下生风的往练武场跑去。 九里明无奈的看了眼九里香,把九里香看的莫名其妙。 “哥,你这样看得我有些渗人。” “你看看你都把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九里香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我这不是习惯了吗,在晰云宗的时候,成天都听说这听说那的,都被吓习惯了。这一时没注意,就……” 说完,九里香讨好的笑笑。 对于这个弟弟,九里明想来是能容就不会怪的。 “你该庆幸,这个老管家身体还不错。要不然,少主能捏死你。” 九里香决定要把这件事翻过去:“哎,个,你说他怎么往练武场那里跑?不应该是去书房吗?据我所知,这青州隶属齐陵国,多数官吏都是从文的。” 九里明欣慰的拍拍弟弟的肩膀:“这个吴穆虽然长得并不魁梧,但是他的确是习武出身的。” “哦,齐陵国的掌权者那么痛恨习武之人,竟然会任由一个武者担任知府,奇了奇了。” 收了隔音阵法,九里明摇摇头,“你这个冒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万一给少主带来什么麻烦,小心少主下次不带你。” 一说到这事,九里香一个激灵。 “好,好……” 密室中,扶泽正在画阵。 江筑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看着。 “好了。” 看着扶泽三两下就完成的传送阵,江筑微愣了一会。 “竟然这么快就完成了。” 扶泽摸摸鼻子,“过奖过奖,等我找找辅助传送符,咱们这就去冥界。” 江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说道:“为了这么个妇人,就去冥王殿?” “当然不止,我这次去还有其他事,不过,也的确有她的原因。” 扶泽拿着一张符箓,站在阵法前。 “虽然她的年纪不算大,但是我与那程大公子的关系还算可以。她,也算小半个母亲了。” 江筑突然就没办法接话了。 若是有人欺他辱他,他可以不顾后果的冲上去护着他,扶泽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被他人欺负。但是…… “好了,我都没那么伤感,你哭丧着脸干嘛?走了。” …… 冥王殿轮回司中,恐怖的气氛已经持续了好久。 峿谅大人莫名失踪至今,司凉大人没有一天不发顿脾气。 “哎,老赵,你捅我干嘛?” 一只鬼一边瞅瞅座上的司凉,一边把刚才说话的这只鬼推了出去。 “有人来了,你,你去禀报。” 被推出去的老王缩了缩身子,颤颤巍巍的说道: “尚……尚司” 司凉冷冷说道:“何事?” “外面有人求见。” 司凉皱着眉想了一会,也没想起来可能是谁。语气微恼的打发下去:“让他走,我现在哪有工夫搭理他。” 老赵出声道:“可是,那人手里有您的私牌。” 闻言,司凉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原本应该挂在腰上的腰牌的确已经不在了。 “那,便让他进来吧。” 也不是峿谅怎么样了,她最近都在瞒着上面峿谅失踪的消息。峿谅是再鬼节那天擅自离职,罪责不小,若是被追究…… “这个峿谅最好是别让我找到!” …… 站在冥王殿外面,扶泽看着江筑:“阿五不怕吗?这里可是冥界,阎罗殿可就在旁边。” 江筑笑着回看着扶泽:“这有什么可怕的?”有你的地方便没什么可怕的地方了。 “你倒是胆子大。” “算不上,我也有很怕的东西。对了,刚才去六道子那里拿了什么?” 扶泽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第三殿轮回司的东西,有了这个,咱们就能进去了。” 被坑了的老王急忙赶到门前,原先哈好奇是谁那么不知死活,现在过来触霉头。这下看到扶泽,就有些迁怒。 “就是你?进来吧。” 虽然他有心恶整扶泽,但是他手里有尚司的私牌,暂时还不好惹恼。等他出了这里,嘿嘿…… 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但是最近的江筑就看不惯这种人。 扶泽拉住他:“阿五莫气,先进去吧。” 江筑到底还是没给这个带路的鬼吏什么颜色,但是下次见到就不一定会怎样了。 在江筑抬头看向前方的一瞬间,隐约听到一声呢喃。 “都习惯了,何必在意呢……” …… “尚司大人,人带到了。” 司凉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私牌怎么会在这个人身上?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司凉并没有多想。 扶泽先一步开口道:“六道子托我给你带东西了。” 司凉下意识开口:“什么东西?” “自然是两位需要的东西了。那位大人这是有事?” 见扶泽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司凉挥退了下属。 得了令的鬼魂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麻溜的撤了。 “怎么整的像是我虐待下属似的,飘的这么快。” 扶泽问道:“不请我们坐下?” “你坐吧。” 扶泽把东西递给司凉,而后坐在江筑身旁。 司凉看了东西,眉头稍稍平了些。“辛苦你了。” 扶泽摇摇头:“还记得你们说过,会给我早冥王殿安排个职位?” “这个好说,你想去哪?只要我能力所及,定会尽力。” “不用远了,就轮回司吧,你们可别欺负我就好。” 最后,司凉找了个处理疑难杂案的活。 在轮回司这里入职,需要去阎罗殿报道,再拿一些东西。 扶泽弹了下手里的腰牌,“好了。” 江筑隐隐有些预感:“你原本就想要这个职位吧,既方便了你来往两界,又可以插手……” “哈哈,谁知道呢?” 那黑衣少年潇洒的挥了挥手里的令牌,朝着阎罗殿走去。 呵,又把我当外人? 江筑扯着嘴角,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冥王殿上下众多分殿,轮回司只是第三殿,阎罗殿是第一殿,主管人间之魂的罚赏。 第二殿是修罗刹,主管冥界事务,由冥界皇族及各大鬼王掌控。 江筑涉猎过的冥界的资料中只简单交代了冥界势力分布,他有些想与扶泽说话。 “阿川,你知道为何这主管冥界事务的修罗刹会位列第二殿吗?” “为何啊,因为阎王厉害啊,而且,他还有整个人间做后盾啊。” 扶泽与江筑并肩走出了冥王殿。 “我听说,可以在忘川河畔见到想见的人。” “你有想见的人吗?”何人?是家人吗? “有啊,阿五,我发现,你总是喜欢称呼我为‘你’,嗯……叫声临川那么难吗?” 江筑有些头大,他真想说;我想唤你小泽,但是你都没告诉我真名,我怎么叫! “是,是吗……阿川,你这是要去忘川?” 扶泽也不追问:“彼岸花快开了。在忘川河畔,常年盛开着彼岸花,只是这千年的花与千年前的,到底不是同一片花海。” 两人到阎罗殿的时候,正巧遇到人仰马翻的场景。 扶泽忍不住跳到江筑身后藏起来,拍拍胸脯:“真是,自从那次倒霉之后,我就走到哪都不得安生。” 江筑皱眉:“哪次?” “就有一次碰到了个穿黑衣服的,特别讨厌的人啊,他好像把霉运传到我身上来了,自那之后,我就没闲过。” 江筑不说话了。 扶泽“好心提醒”道:“下次遇见时,我只给你看。” 他不想看! 江筑的心越来越沉。一定要盯好了那几个人千万别露馅了。 “哎,你俩也是来报到的?”一只穿着崭新鬼差服饰的鬼凑了过来。 扶泽从江筑身后走出来:“我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只鬼说:“我也半知半解,好像,哦,好像是什么炎主回来了。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说着,就顾自走开了,嘴里不停嘀咕着“炎主,炎主……” 阎罗殿的大门已经无鬼看守,二人绕过地上的狼藉,进了阎罗殿。 大概是为了给那些刚死的鬼以震慑作用,不管是主殿还是分殿,阎罗殿的都给人一种阴森冰冷的感觉,就好像被毒蛇舔舐脖颈。一下下、一步步的迈进地狱…… 扶泽走过曲折绵长的甬道,越过这黑潭水,便可以到达主殿了。 正当他走完最后一步,刚落脚,便听见墙外传来一阵阵凄惨至极的叫声。 细细听去,竟都是在叫嚷着同一件事: “炎主回来了!炎主回来了……” ------------ 第35章 炎主驾临  冥界,现在是皇族在管理,虽然阎罗王现在是臣,但是他的地位可是不低。 一个搞不好,随时都能让冥界抖一抖。 对于这个冥界传奇一样的“炎主”,扶泽倒是有些好奇了。 扶泽二人来到阎罗殿主殿前面时,这里已经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萧条的场景中,布满了残帐碎锦,地上散落了众多书籍,甚至还有一些竹简,半打开的被人随手扔在地上。 扶泽有心上前查看,江筑拉住他,朝着侧殿走去。 虽然叫侧殿,但是也比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宫殿大了好几倍。扶泽隐约记得,这个侧殿好像是存放记录的,存放那些往生之人轮回所到往的地方。 刚到墙角的位置,迎面就冲来一股强大的威压,扶泽一时不察,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有人扶住了他的腰。 “阿五……你” 江筑姿势不变,“别说话,你听。” 扶泽很想告诉他:你抓到我的痒痒肉了! 但是江筑已经一本正经的通过破碎的窗户往里面看了。 扶泽很想问他:你不是少宗主吗?着呢鬼鬼祟祟的真的没问题? “我再说最后一遍,他的魂魄,在哪里!!” 屋内,一个男子身着火红锦袍,霸气十足的站在一排书架前。只这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他是个说一不二且极难相处的人。 与他张扬的行事作风格格不入,这个人手里摸索着一只毛茸茸的什么物件,离得太远,扶泽又不能用什么手段,只能靠着肉眼勉强看出来是个金黄色的什么东西。 他背对着扶泽,让人看不清面貌,但能听出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如果不是受过伤,那便是有意嘶哑着声音。 江筑设下隔离阵法,确保不会让人发现他们。 接着,屋内一个穿着墨色差服的人,手里拿着一摞书卷,淡然回答道:“你还是不死心吗?这是何苦呢?炎主。” 炎主扯了扯嘴角,在不易让人察觉的地方露出一抹苦笑。 “到底,都是你们的错,这么久,还是没半点进展。”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了,没了先前的怒气。 判官拾起地上散落的几捆竹简,神情似乎有些无奈:“这么早的记录你也不放过,怎么,有什么迹象吗?” 炎主没有回应,只一个人坐在那里,摸索着手里的东西。 判官收了目光,又貌似无意的往窗外看了一眼,才轻声说道: “或许,你改换个办法了,隔一段时间过来这里闹一次,我们可吃不消啊。若是被你皇兄知道了,又少不了关押你几年……” “哼,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再次上当吗?皇兄想要关我,我自由办法脱身,不劳你费心了。” “倒是我逾越了。”判官默默的收起了散落的所有书卷,再没说一句话。 扶泽在外面等的,腿都快断了,才看到判官准备出去。 临出门,判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低头看着握着东西的手的炎主,才转身离去。 判官走后,炎主坐了没多久,就消失在原地。 隔离阵法中,扶泽转头说道:“阿五啊,快松开你的手,我快痒死了!” 江筑装模作样的收了手,解释道:“刚才有些急了。” 扶泽笑了笑:“没事没事。不过,这个炎主,好像与阎罗殿之间……有些事啊。” “嗯,据我所知,炎王在过去的六十九年里,从未露面,也没听说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这次一出现,便是在阎罗殿,并且,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他在找什么人。” 扶泽揉着发酸的腿,说道:“嗯,有关这个炎王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都是草草带过,大家都不想过多讨论他。” 这时,江筑突然问扶泽:“若是你最重要的人突然不在你身边了,你该怎么办?” 不在身边了? 扶泽回道:“若是死了,那我便来这阎罗殿送他最后一程,日后护他来世一生平安;若是失踪了,那我便去找他。” “若是他不想见你了,或者讨厌你了,怎么办?” 扶泽笑了:“总得有个理由吧,若是这个是我的错,那么我就努力去弥补;若是不是,那也会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江筑垂下眼睑:若是我……那该怎么去弥补你啊…… 突然,江筑像是决定了什么,他微微转身,看着扶泽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若是一个人,为了救你,魂飞魄散了,你会……永远记得他吗?” 可能是江筑的眼神太过认真,扶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莫名觉得江筑不是在开玩笑。 “真是朋友的话,我不希望的。” 不希望记得吗……江筑的眼中升起一股死气,不受控制的悄然蔓延开来。 扶泽赶紧说道:“怎么可能呢?阿五,你是不是魔障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我的意思是不希望别人为了我而魂飞魄散。生而为人尚且如此不易,若是为了我而魂飞魄散了,那我岂不是……” 扶泽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那我便随他而去吧。” “不可以!” 可能是江筑突然间变化的情绪太过陌生,这一声“不可以”喊出来,他的表情竟有些抽搐。 扶泽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阿五,我的天啊,你这个表情简直太……太厉害了……哈哈……笑死我了……” 厉害?是想说太难看了吧。 不过,看着扶泽这么开心,江筑也从心里升起的那股奇怪的念头中脱离开来。 “你开心就好。”本来,我的重生,就是为了报恩的,为了好好守着你。 “好了好了,先离开这里,一会再回来报到吧,这里现在太乱了……” 扶泽同江筑顺利的走出了阎罗殿。 在他们走后,阎罗殿那个侧殿的门柱后面走出一个红衣男子,狂妄而霸气。 他低声说道:“魂飞魄散吗?不,这不可能!我知道的,你是不想见我了,那我便去找你,一年、十年、百年千年……我总能做到的……” 就像当初你夸我的那样:小竹子真聪明啊…… 炎主突然抬起头,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哈哈哈哈,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再等等我,我这就去……” …… 扶泽在外面绕着冥王殿溜达了一会,估摸着以阎罗殿的工作效率,这会应该已经收拾完了,才与江筑往阎罗殿走去。 再次到达大门口,这时候,已经有守卫了。 “两位大哥,我是轮回司新来的鬼差,不知能否告知,该到何处报到?” 其中一个守卫丧着脸,用他煞白煞白的眼球看了看扶泽,随后用手往后一指。 旁边的守卫说道:“就是他指的那个地方,你进去吧。” “多谢了,阿五,走吧。” “等等,他不能进去。” 扶泽争道:“尚司大人并没有说不能带人,为何他不能进去?” 那守卫冷冷一笑:“呵,你以为这里是哪里?阳间的菜市场吗?我这位兄弟你也见到了,他当初就是冒冒失失闯进阎罗殿,收了十八层地狱的剜刑之苦,当然了,这绝不仅仅是没了舌头这么简单。你确定要带他进去?” 说话的守卫用阴冷的目光看着扶泽,让扶泽有种“如果他没有司凉的令牌,现在已经受刑”的感觉。 江筑以为扶泽是在担心他,心情莫名的有些轻快,“阿川就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扶泽道:“也只能这样了,这个万福袋你拿着,只是六道子给我的,定会有用。” 江筑弯了眼角:“嗯。” 扶泽不放心的又交待了几句话,才走近阎罗殿的大门。 …… “哎哎,下一个,下一个!”罄无门中,扶泽审核的鬼大声喊道。 “我……” “拿笔的,记一下,这个是第六殿生死殿的杂役,嗯,二十岁死的,鬼龄一百年,哟,刚满一百岁就来了啊。” “是……小的名叫……” “好了,你的名字,去了生死殿,自有寿老赐名,快走快走。下一个!” 炎主终于走了,按照惯例,短期之内他是不会再来的。管事的鬼美滋滋的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一个个过来报到去各大殿的鬼 他身后那个拿着奋笔疾书的小鬼撇撇嘴,这也就是炎主刚走,他心情好了,要不然,放到平时,还指不定怎么苛待新人的。 小气又贪财,真不知道是怎么坐上管事的位子的。 “哎,小子,你磨磨唧唧的在干什么!别偷懒啊,小心我告诉上头。” “知道了。” 终于临到扶泽,他正想上前递出文书,就被一个人挤开来。 “结果结果,哎,管事大人,我有急事,能不能让我先,兄弟,你就让让我吧。” 扶泽微微一笑:“那你先吧。” 闻言,那人灿然一笑,表情生动而跃然,丝毫不像是一个没有生机的人。 “第十殿,第五连霜,职位……” “哦,浮属殿的啊,职位不用说了。这是你的令牌,走吧。” “哦。”第五连霜接过令牌,走出去了。 轮到扶泽时,那鬼看到“轮回司”三个字,直接轻笑了,“嘿,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啊,干的活都一样,喏,这时你的,走吧。” 扶泽有些莫名,只是看着那管事明显小人的嘴脸,扶泽也没有心情跟他详问。 将令牌收在腰间,令牌自动将主人的气息记录下来,并且分出一缕气息传到提笔记录的鬼那里,再由他做些补充。 扶泽出去后,那管事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俩人,竟然都不是鬼,工作还都一样,有意思啊……你别偷懒啊,我都看着呢。” ------------ 第36章 轮回之殿  扶泽出去的时候,江筑正等在门口。 “阿五,你怎么没出去走走?” “在等你,都好了吗?” 扶泽点点头,然后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刚才那个人。 江筑也发现了扶泽似乎是在找什么,“你在找什么?” “嗯,刚才遇到个挺有意思的人。” 两人出了阎罗殿的地界,走在空旷的路上。 由于阎罗殿的主人阎王原先是鬼界之主,所以这殿宇修建的气势恢宏,与其他殿之间的距离也是很远。 江筑不知怎么了,从刚才就有点不对劲,扶泽刚想问问,但是转念一想:人家的私事,我打听的那么清楚是不是不太好。 便没出声,这就导致了江筑周围的气息越来越冷冽。 前面便是第二殿,经过这里,便可以回到第三殿轮回司了。虽然第二殿是管理冥界事务的地方,但是冥皇并不在此处,是以,大家也没什么顾及。 这不,前面这几个人就在第二殿不远处打起架来。 扶泽原先想绕开走的,但是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五连霜?” 江筑没听清扶泽说的什么,以为是在跟他说话,“嗯?你说什么?” “走,去看看,那个人就是我刚才说的有意思的人。” 扶泽兴致冲冲的赶过去了,仔细一看,包括第五连霜在内,这几个都是些青年,而且都不是鬼魂。 第五连霜也看见了扶泽,便与对面的人停了战。 “是你?方才我着急回去,不好意思插队了。” 扶泽笑了笑,一双桃花眼中藏着兴趣,“没事,这是怎么了?” 第五连霜对面有个看起来比他小一些的青年出声道:“这是我们的私事,希望兄台不要插手。” “够了,阿紫。” “哼,你瞒着我们先去报到,怎么能算!说好的兄弟情呢!” 第五连霜不再与第五紫对视,他转身对扶泽拱拱手,“我先带着族弟去报到,失陪了。” 江筑看着扶泽目送几人离开,有些不爽。他突然很羡慕上辈子能作为唯一的一个人陪在扶泽身边的自己。 扶泽说话给自己听,扶泽做事,眼里也只有自己…… 嗯……日后找个地方隐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筑以为,自己是怀念过去那种来之不易的日子,但是他没发现,他看扶泽的眼神已经不是最开始那种感激的目光,而带着浓浓的侵略性…… 轮回司中,几只鬼正在愁眉苦脸的忙活着。 其中一个说:“这可怎么办?” 另一个说:“怎么办怎么办?” 资历最老的说:“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扶泽拿着令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边的新人,你是新来的处理疑难杂案的那个是不?正好,这个事,你去办吧。” 说完,就扔给扶泽一张纸,也不管扶泽什么反应,那只鬼如释重负的蹦了两下,似乎是扔了个大麻烦。 “我……” “好了,这是对你的考验。哥几个,麻烦解决了,走,去赌一把!” “好!” “真好!” 这三只鬼就当着扶泽的面蹦哒出去了。 被遗忘的人抬起手,看着文书,想着:幸好刚才让江筑等在外面,要不然,以他那个暴躁的性子,指不定又要干什么了。 不过,这个事……好像的确有些麻烦啊…… “怎么样了?我刚才看到有好几只穿着差服的鬼出去了。” 扶泽赶紧回道:“没事,我领了任务,他们就没事了。” 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但是江筑更担心扶泽拿到了什么奇怪的任务。 “你看看吧。我准备一会去找找程大少爷的魂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他的转世消息也行啊……”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扶泽将文书递给江筑,“这几天有的忙了”。 江筑接过文书,扫了两眼,神情晦暗不明。 扶泽把握不好江筑阴晴不定的性子,委婉的说道:“嗯……若是阿五不方便,我就……” “方便。反正我现在是要游历的,多长些经验才好。回头我让他们查查这件事。” “多谢了。” “何须言谢。” 扶泽这回是真的放心了:“哦,对了,我找找能容纳魂魄的容器,你先等我会。” 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扶泽拉开乾坤袋,他抽出几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 “阿五,这些东西,是你的吧,怎么寄放在我这里也不说一声?当时吓了我一跳。” 当初在红石林中,扶泽差点没被这些东西的数量和品阶吓坏了。 江筑淡淡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些是我送给阿川防身用的,你若是不要,就扔了吧。” “哦,那我收了。对了,阿五,你知道审查使吗?” 江筑的身子突然就僵硬了,“不,我……知道一点,就一点…” “那你怕他们?” 江筑立马说道:“怎么可能!” 他的身份地位,在云家虽然说不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也是很厉害的好吗?怎么可能会怕…… 就他们云家少主那副德行…… 扶泽轻声笑了笑,手里摩挲着从审查使那里拿来的小一号的匕首,另一只手拿出几个酒盅一样的东西。 这也是当初在那个审查使身上拿到的,他一开始以为是引灵器,后来发现不是。 江筑看着扶泽拿着那几个储灵器,耳根子有些红。那里面储存着他的灵力,因为江筑的灵力在云家是很特别的,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储灵器是为了以防灵力用尽时遇上危险,能够保命而存在的。 所以,其中储存的是最精纯的灵力,也是最接近本源的。 扶泽如玉的手指摸着青色的器壁,在器壁的衬托下,那手指格外的……有吸引力。 “我……”我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不认识就算了,我一开始只是想问问,这东西怎么用。既然不知道,那我收起来就是了。”说着,扶泽迅速收起了酒盅。 毕竟是审查使的东西,被越多的人知道,对他、对别人,都不见的是好事。 看着扶泽赶紧收了东西,还小心的把装有储灵器的乾坤袋贴身放着,江筑有点开心。 “哦,找到了,可以暂时用它带着程大少爷回一趟人间了。” 轮回司是掌管人间轮回之所。 所谓投胎,自然也是挑时候的,找了个吉时,那下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所以,准备投胎的鬼,若是被人打断了,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你们再等等,再有一个时辰,这次轮回就可以结束,等掌事忙完了,再管你。” 扶泽道:“多谢了。” 不一会,迎面走来一个方脸鬼差,宽厚的面孔却总是板着脸。 “新来的?过来这边吧。” 扶泽取出程大少爷的生辰八字,“我想查一下这个人现在在哪?” “人?是鬼吧,小书,你拿下去查查,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必找我了。既然是司凉大人介绍的,我自然是信的。” 说完,方脸掌事就起身离去。 小书上前接过生辰八字,打开来看,“以后适应了就好,掌事就是这么忙的。” 扶泽笑了笑:“那里是忙,分明是为了当个好掌事。” “哈哈。你说的对,跟我来吧,你要找的这个人,还没去投胎。” 没投胎就好。 “不过……” “怎么了?” 小书的表情有些惋惜,“明明按照他的命格和阴德,找个吉时投胎不是难事……可是,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倔强啊。” 扶泽皱了皱眉:“他不愿意投胎?大概是尘缘未了吧。” 小书带着二人来到一处房屋前,他挥了挥袖子,房门应声而开。 “你们进去吧,他就在那边那个有光亮的房间内。这光亮代表他生前未做什么恶事,死后也该善待。” 扶泽点了点头,小书看了眼屋内,便离开了。 扶泽走到那扇明显光亮不少的门前,敲了敲门,没反应。 “他应该封闭了五感,听不见的。” 扶泽推开门,垂下眸子,“倒是我,忘了。” “小彻,你还好吗?” 扶泽环顾屋内,很简单的摆设,在桌子上放了个拳头大小的、圆形的玉石,那光亮正是它发出来的。在这个桌子的斜对角,那个距离光亮最远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 这边是程家彻了。 扶泽之前与程家彻相处过一段时间,两人的性格一点也不像,但是莫名的合得来。他的离去,在扶泽的心底留下了一抹极深的悲伤。 走到程家彻面前,扶泽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笼着他的肩膀。 “小彻啊,你还好吧,我偷偷给你带了桂花酒,差点被吴穆抓住,好不容易才摆脱吴穆的纠缠呢。” 江筑往前走了一小步,再没动作。 程家彻微微动了动。 扶泽突然就落泪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啊,前不久还好好的。 明明前不久,还一起上天下地,扶泽还准备哪次带他去他没去过的地方去看看…… 扶泽小心的捧起程家彻的脸,依旧小心怯懦的表情,但是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临……临川……临川!真的是你!你也……你怎么……” 程家彻很快就遗忘了看到扶泽时的兴奋,这里可是冥界,他怎么,怎么来的! 赶紧摸了摸扶泽的手,热热的、软软的,还活着,活着就好…… “为什么要来,这里多危险啊!你赶紧走!我……不久后,应该就会投胎了……” 新鬼是不会流泪的,扶泽看着程家彻痛苦的表情,只能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啊,我是这里的鬼差啊,新来的,怎么样,我厉害吧。” ------------ 第37章 再回程家  经历了好长时间的缓和,程家彻打开了封闭了许久的五感。 “临川,你来这里干嘛?” 扶泽拿出他的生辰八字:“你母亲托我来的,她想看看你。” “娘……是我不孝。” 程家彻握着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 扶泽跟进拉住他:“你的死难道有隐情?是二房的?” 程家彻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怪我。对了,母亲怎么知道要找你?她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厉害?” “八成是吴穆干的吧。” “那个粗心的知府,还真有可能。那你……” “既然我答应了她,怎么能食言呢?” …… “程夫人,再等一会,子时的时候,这里的阴气最重,你儿子的魂魄才不会受损。” 美妇人激动地攥着手,汗水打湿了丝帕。 “好好好,临川公子,你看我这里布置的还可以吗?” 一处全封闭的屋子,地处府邸的最西面,北边是一处小湖,南有水井,阴气极重。扶泽在四周贴了好几层符箓,又设下了好几重固魂阵法,检查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才放出 程家彻的魂魄。 一番久别重逢,又是死别,再次见面时,只剩呜咽不止的嘶吼了。 待一人一魂稍稍冷静下来后,扶泽开口道:“程家主生前把自己身上的功德都留给儿子了,所以他不得不投胎了。我查了,是个好人家,你们放心吧。” 程夫人与程世勇虽然是老夫少妻,但是两人的感情确实极深的,听到他已经安然投胎了,程夫人可只能含泪点点头。 “我这次,会把小彻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等过几日,我……再送他走。” 程夫人隔空摸着儿子依旧稚嫩的脸庞,“你总说娘傻,现在,有人欺负娘亲,你却不在了……不过没关系,娘会好好的,你放心吧……好好的……” “娘……儿子不想……” “别想了,好好在家再待一阵子,这次出游,该有好一阵子回不来了吧,娘一会对给你准备一些衣物,你看看你,都瘦了……”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悲凉,扶泽悄悄地退了出来。 少年瘦削的背影隐秘在夜色中,江筑走到扶泽的身边,看着扶泽最近越来越忙碌,他却无能为力不觉有些无力感。 “你该好好休息了。” 扶泽抬头看着江筑:“是啊,该休息了,真累啊。” 翌日,江筑与那两个晰云宗弟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扶泽回到吴府,刚迈进内院,吴穆就急匆匆的赶来,看到扶泽后,却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吴穆,八成又是做了什么错事,心虚了。 “怎么了?” “进来说吧。” 二人进了书房,吴穆小心的瞅了瞅扶泽,看着扶泽心情说不上好坏,才斟酌着开口: “那两个在密室里的人……” “嗯。” “失踪了。” 闻言,扶泽挑了挑眉,再没反应。 吴穆接着道:“你走后,第二天他们俩还没出来,我有些担心,就下去看了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我的那间屋子周围也找了?” “我是最后才找到你的那间屋子隔壁的,没人!” “有什么异常吗?” 吴穆立马摇头,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扶泽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突然,手下一顿。 吴穆莫名的看着他。 只听扶泽似乎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们俩离开了,此事与你无关,安心的忙你的去吧。” 到底还是不信他,不过,这样也好,彼此都少了些麻烦。 下次再见,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场景了。 …… 在扶泽去找吴穆之前,天还没亮,江筑就把九里兄弟叫过来了。 他住在扶泽的隔壁,所以为了防止打扰到扶泽,江筑还亲自守在外面,防止那两个弟子动静太大。 “少主。” “哈,少主你回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和哥哥被丢在这里了呢。” 九里明赶紧捂住弟弟的嘴,这个九里香,净会惹事。 江筑淡淡的看了眼九里香,没说话。 九里香有些后悔刚才的一时语快,被哥哥教训了一顿,乖乖站在一旁,等着少主说话。 过了一会,江筑还是没说话,倒是随手设下一个隔音阵。 这个阵法以物为阵眼,可以随意移动,于是,江筑就这样把这二人带进了屋里。 “我记得,我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二人似乎正在躲避什么人?” 当时,江筑由于不敢见扶泽,只能在其他地方乱跑,这一跑就发现了狼狈至极的九里明和九里香。 他当时就那么随意的看了一眼,看那二人的穿着,竟是晰云宗的弟子,江筑赶紧救下二人。事后,江也没兴趣问二人为何会那样狼狈,如今想来,说不定会跟扶泽要查的那件事有关。 救下二人后,江筑带着他们去镇子上,不巧遇到了程二少爷“撒泼”,那程二少扔鸡蛋的时候不小心导致了一个鸡蛋砸到了江筑的头上。 这才有了江筑带着两名晰云宗弟子,以晰云宗少宗主身份“拜访”知府府上的事情。 其实,江筑完全可以自己动手,但是云家有云家的规矩,虽然他现在休沐,但是也不能不守规矩。 倒不如亮出身份,在世俗中,用世俗的方法解决。 九里明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是他近几年来,可以说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了,竟然还被少主撞见。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 “那时,我与九里香正在执行任务,可是……” …… 听完九里明的叙述,江筑坐在那里思索了许久,才开口让他们悄声退下。 二人以为是此事牵连重大,不敢声张,赶紧轻身离去。 扶泽离开的时候,江筑还在跟九里明询问当时的事情。 扶泽回来的时候,江筑已经在外面绕了一圈。 江筑一回来,就发现扶泽已经回房了,他在扶泽门前站了一会,想着要不要跟扶泽说那件事,还是自己悄悄解决了再告诉他。 纠结到最后,江筑决定还是先见到人再说。 可是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声音,江筑就有些奇怪了,难不成,扶泽还没回来?或者是设了阵法?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没有什么声音,又加了些灵力,才听到有些重的呼吸声。 听声音,扶泽似乎是睡着了,但是那个位置并不是床的方位。 想到这里,江筑准备推门进去,却发现门闩被插上了。他将灵力聚集在指尖,轻轻打开了门。 反手将门关上,果然,扶泽趴在正屋的桌子上睡着了。 睡着了的小泽,没有过多的表情,在睡梦里的他,简单而又纯粹,又有些让人心疼。 江筑小心翼翼的在扶泽身上放了个安眠咒,确保他睡熟之后,才轻轻抱起。 看着怀里的人,似乎嘴角有些弯。江筑忍不住隔空描摹着他的轮廓。 “你啊,总是带着个面具,你真的想笑吗,你真的总是能笑的出来吗?明明知道那些人只是在利用你,你还是去帮他们,还这么费心费力的。” 在心里小声的埋怨着,江筑有些看不惯扶泽的“无私”和人们所说的“大义”。 他知道的,不管扶泽是什么性格,他这个人总是不忍心看着别人难过,几乎可以说不管那个人是谁。 无论是身为魔修的寄言,还是有可能对他不利的珠峰。 虽然扶泽有时候有些……小调皮,就好比那日他从身为审查使的自己身上拿的那些东西。那些作为,比起扶泽付出的,可谓是皮毛之利了。 江筑就这么抱着他,越发的觉得扶泽太瘦了,有些硌手。将手臂紧了紧,江筑突然发现,怀里的黑色衣服那么的碍眼。 江筑兀自想着:应该给扶泽换件衣服,黑色的太压抑了。 换个什么样子的好呢…… 似乎是江筑抱的太紧了,扶泽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还试图翻个身。 看这样子,怕是睡不久了。江筑慢慢的走到床边,在床上铺了一层被子,才把扶泽放下,又拉过一层被子盖上。 心里想着给扶泽换身衣服,江筑含笑离开了屋子。 江筑走后,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 扶泽有些摸不懂,江筑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扶泽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那好像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他反抗不得,也不想反抗。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是不是小时候的自己学到的,就像是那些符箓和阵法的画法,与其说是他们说的“临川公子学一遍就会”,倒不如说是突然间想起来了怎么画来的贴切。 他是七岁时被爷爷收养的时候,一点也没有以前的记忆。 所以这些潜意识做出的事,是以前的自己学到的? 那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会那么多,几乎可以说囊括了这片大陆大部分的符箓和阵法……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养出这样的一个孩子啊。 扶泽坐起来,这个问题他不想再去思考了。 看着装置讲究的屋子,扶泽想到程家彻,还有这个已经只剩个壳子的程家。 或许,这几天是程家最后的热闹了。 ------------ 第38章 程二之计  下午的时候,江筑敲开了扶泽的房门,递给他一个包袱。 扶泽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筑看了一眼包袱,才回道:“衣服,我看这样子挺好看的,就想着送你。” 扶泽抖开包袱,惊讶道:“你送我这么……这么那个什么的衣服?” 藏在暗处的九里香听见这话,就要伸头往外看,被九里明一把拉住,压着声音问道:“你又要干嘛?” “你听临川那个惊讶的声音,我好奇啊,少主到底送了人家什么东西,他能惊讶成这个样子。” 九里明对这个单纯的弟弟有些没办法了,只能威胁道:“你这次看了少主的热闹,要是被发现了,别说我不管你。” 果然,这个法子百试百灵。 九里香赶紧缩回了头,“我不看了,按照少主的性子,一定会说服临川公子穿上的。” 扶泽有些尴尬的看着手里颜色鲜亮的衣服,清一色的蓝色,深的浅的都有。 “你送我这些衣服干嘛?”扶泽从来没穿过颜色这么浅的衣服,一时间竟然有些想把衣服扔了。 江筑正经回道:“你年纪轻轻,成天穿成这样算怎么回事?我听说,蓝衣君子淡如水。” “听谁说的?” “成衣店的伙计。” “我为什么要淡如水?我又不是君子?” 外面的九里香一个没忍住,就要笑出声,幸亏九里明赶紧设了个隔音阵。 江筑微微侧脸,似乎是发现了九里香的小动作。九里香吓得赶紧往后缩了缩。 扶泽看着包袱里的衣服,皱了皱眉,有人关心他这是好事,他怎么说也不能一个不留。 于是,扶泽翻了翻,从最下面翻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袍,款式与江筑的极其相似。 “就这个吧,其他的颜色太亮了,你收回去吧。” “嗯,”江筑眼睛发亮的看着扶泽手里的衣服,那是按照他身上衣服的款式定做的。 随手把剩下的几件衣服扔进乾坤袋,江筑暗戳戳的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拿给扶泽穿穿。 看着手里月白色的衣服,扶泽有些头疼,他实在是不习惯穿着如此明亮的衣服,除非是必要,否则一律都是黑色。 “阿川,你换上吧。”江筑讨好似的说道。 扶泽原本过几天,等到了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再穿,江筑这么一说,他再不穿似乎有些矫情了。 “那,好吧,你等我会,刚才我听见前院似乎有什么动静,一会一起去看看。” “好。” 扶泽换好衣服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有些陌生,少年略带青涩的面庞上洋溢着笑,彰显着他独特的活力。一双桃花眼并不勾人,反而有些清雅,一边脸上还映着浅浅的酒窝,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他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第一次尝试新事物一般,不过开门的时候还是努力让自己装作平静如常。 此刻已是黄昏,阳光温柔而灿烂,屋里的人打开了房门,那光就直接洒在了他身上,恍惚间,那人就像是九天的神祇,带着希望与信仰,站在你的身旁。 扶泽咳嗽了一下,掩饰不自在,“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不好看吗?” 江筑愣愣的看着。 扶泽有些恼了,送衣服的也是你,这不说话的也是你,真是…… 绕过前面傻愣着的人,扶泽往前院走去。 过了一会,江筑还是没动,眼看着扶泽都要走出好远了,九里香拉着他哥的手,“哥啊,你说咱们要不要告诉少主,临川公子都走了。不过。少主这是咋了?怎么站在那里,他俩吵架了?” 九里明看了一眼傻弟弟,一个跃身,飞到江筑身后。 “少宗主,临川公子已经出发往前院了。” “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了。” 九里明说完,低着头等着吩咐,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江筑说话。 “哥,少宗主走了,你快别站在那了。” “什么时候走的?” “就你说完第二句话啊,少主一下子就用族器划开时空,走了。” 九里明忍不住扶额,我的少主啊,好歹走之前告诉我一声吧。 …… 此刻的前院,热闹非常。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程家处处点起了灯火。 扶泽赶到前院的时候,程夫人面色很不好看,想也是,她现在八成已经准备好去见儿子了,这被人突然打断,怎么着也不会心情好的。 “小伯母,你说说你这是何必呢?我都亲自给你请来了小神医,怎么,你是不信侄儿我?哎呀呀,你何必呢?不是说我大伯重病在床吗?连侄儿想探望一下,难道也不行?” “我都说了,你大伯现在不宜见人!” “呵”,对面那人显然是程二少爷,“别是你这个妇人害了我大伯,不敢被人知道吧。我可是听说,前几天,有人动了程家的密室,那块千年寒冰,似乎不见了……小伯母,你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能动程家密室呢?嗯?” 听了这话,程夫人后退了半步,但是神情依旧决绝。 “你说的是神医,哼,现在的神医有几个不是招摇撞骗的?我凭什么信你?” 扶泽走到程夫人身后一步远处,低声问道:“怎么了?程二来找麻烦了?” 程夫人的贴身丫鬟回道:“回临川公子的话,二少爷想见家主。” 见程世勇?扶泽垂下眼帘,程夫人已经说了,程世勇在程家彻头七那天已经没了,他此刻也只能见到尸体了。 刚才,程二还说,千年寒冰没了,八成是被程夫人用来安放程世勇和小彻。 如果小彻的肉身还完好的话…… 扶泽赶紧低头算了算,随即叹了口气,可惜了,差点就能复活小彻了…… “小伯母,小神医我可是请到了,此刻就在程家中,我劝你好自为之。侄儿明儿个再来拜见,告辞!” 程二少带着一群家丁,浩浩汤汤来找场子,此刻人一走,前院立马就空旷了许多。 小丫鬟见程夫人摇摇欲坠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住她,“夫人,保重啊。” “都这样了,还谈什么保重,你看看这程家,有多少是吃里扒外的!现在都去巴结二房了,哪里还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无人知声。 一个年纪轻又无子的主母,有几个人会把宝压在她身上。 这种情况,扶泽也无话可说,虽然小彻可以复活,但是代价太大,要他牺牲一个人来救另一个人,不用说他,就连小彻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这程家,终究是要衰落的。 而他,却无能为力。 丫鬟们扶着程夫人回去了。 此时,江筑才走上前。他很早就到了,不过他只是站在一旁。 “别难过了,程家彻下辈子会一生平安的。” 扶泽摇了摇头,“我何尝不知?他是被程二找人害死的,但是我却找不到那个人,给他报仇……” 想起九里明跟他说的那些,江筑觉得,还是告诉扶泽比较好。 “你的那个任务,我这里有些消息,一会说给你听听。现在,出去走走吧,你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了。” “哈哈,也是,这青州城的夜集,也是很热闹的,走,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扶泽就掉头往来时的路上走。 “不是出去吗?” “跟我来,这程家太大了,要是规规矩矩的走出去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咱们翻墙头出去。嗯……穿过后花园,从后面那里翻出去就快多了。” 此刻的后花园,是没什么主子的,只稀稀落落一两个打扫的下人在忙碌着。 扶泽和江筑并肩走在路上,突然,前面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有人在大声的说话。 “小神医,您这边请,呦,您小心着点,别被这些破石头绊倒了。” 扶泽跟江筑对视了一眼,随即默默跟上。 江筑设下隔音阵,扶泽说道:“他这是想暗地里去探个所以然,真是好算计。” 程二自己不来,安排了个家丁带着神医去给家主看病,任凭你们再怎么说,他也不会讨了个不好。 “走,上去截住他们。” “好。”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扶泽扔过去几张催眠符,符纸上还洒了些迷药,江筑则扩大的隔音阵能影响到的范围。 “你在符纸上洒迷药干什么?万一被人发现了……” 扶泽挥了挥袖子,随即刮起一小阵风,吹散了迷药。 “没想到,这宽大的衣袖还挺好用。被人发现了,发现了好啊,谁能想到,我是用的符箓把人带走的呢?对了,我带着这个小神医,你抓着那个带路的家丁,咱们从这里出去,墙外是个竹林,人迹罕至,不会有人发现。” 说完,扶泽扛起小神医就飞身离去。 江筑抓起那个家丁,皱了皱眉头,他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味道,像是幼年女子常用的。 想起扶泽扛着的那个人,骨架纤细,不像是个小男孩…… 江筑抓起那个家丁,提气追上扶泽。 “哎,阿五,你速度怎么这么快?怎么了,干嘛把人拽下来?” 江筑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人,虽然穿着男装,但是的确是个女孩,约摸十岁左右,长得端庄清秀。 落地后,江筑将手中的两个人丢到地上。 扶泽看着小神医那单薄的身子骨就这么被扔下了,有些看不过。 “阿五,你……” “我看着他们不像好人!” ------------ 第39章 竹林相聚  “怎么是你?小神医?” 扶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小神医竟然还是认识的人。 仪酉也有些惊讶,“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巧了巧了”。 扶泽:“先不说这个,你怎么被程二找过去了?” 竟然是仪酉,扶泽原本打算把这个所谓的神医打晕了,扔到别的地方,让他一时半会回不来,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仪酉挠挠头,摊开手:“我就是之前在城里救了个老伯,就被他请过去,说是给他重病的大伯看病,其他的不知道啊。” 扶泽转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家丁,看来,这个家丁会知道些事情。 伸手捡了个树枝,扶泽蹲在一旁,捅捅躺尸状的家丁。 “喂,喂,醒醒啊……” 仪酉没想到扶泽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这跟上次见到他时,给人的那种稳重的感觉截然不同。 忍不住出声:“你……” “?”,扶泽回头,就看见仪酉表情怪异。 江筑看着,他觉得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太碍眼,忍了忍,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江筑走到仪酉的前方,挡住她的视线。 仪酉只能看向别处,这个人有点吓人,她还是不要激怒的好。 江筑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扶泽则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戳着。 突然一声“啊呀!”,仪酉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就看见那个家丁的手被江筑踩在脚下,正在“哇哇”惨叫着。 江筑用不带温度的声音说道:“醒了,既然醒了,就老实的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吧。” 那个家丁显然还有点懵,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们是谁!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你是,临川公子?” 扶泽点点头:“嗯,是我。” 家丁的腿有些软,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是夫人的人。” 扶泽回道:“对,是的。” 一听这话,只听“噗通”一声,那家丁已经跪在了地上,面对着扶泽,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临川公子,你,你绕过小的吧,小的上……” 江筑打断道:“老实交代!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家丁磕头的动作一顿,这才发现江筑的存在,这一看,他不禁又要趴到地上。作为程家纨绔的狗腿子,他的小道消息不灵通可不行。 眼前这个人,年约十七八,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眉眼凌厉,又带着些出尘的气质。家丁不敢多看,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他再次抬头,这次不小心瞄到了江筑腰间的玉佩。 这回,可是彻彻底底的趴到了地上。 “少,少宗主饶命啊!”不管此事与这位少宗主有没有牵扯,总之,先求饶肯定是没错的。 扶泽扔了手里的树枝,笑道:“眼神不错啊。” 家丁慌忙点头,“哪里哪里……” 江筑的声音带着冷冽:“没夸你,你磨蹭这么久,该不会在等着你的那个主子救你吧。呵,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今日,就算他老子来了,也救不出你,你信么?” 家丁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了。 这可是当今世上四大修仙门派之一的晰云宗的少宗主,晰云宗是四大门派中最隐秘的、实力最深不可测的。 不管江湖上那些有能耐的人再怎么闹腾,从来没人敢打晰云宗的主意。 这个少宗主,可以说是比他们齐陵国的皇帝还要金贵啊…… “不敢不敢不敢,小的只是奉命带着小神医去给家主看病,其他的知道的也不多,不知道二位想知道什么?” 扶泽问道:“如果见不到家主,你该如何?” 家丁支支吾吾了一阵,才小声说道:“就说,家主被夫人害了,小……小神医亲眼所见。那时,如果家主还在程家,一定会亲自出面澄清谣言,若是不在了……” 扶泽接道:“正好如了你们的意了?” “哼,你们竟然肝算计我!我告诉你们,你们完了!”仪酉气呼呼的说道。 家丁只当这是小姑娘的气话:“是是是,小神医说得对。” 扶泽冷笑道:“照你说的,如果家主出来澄清谣言,他们必须要找个人来背锅,如果这个人不是你,也就只有……仪酉了?” “你,你们认识?” 扶泽点点头,说道:“嗯,偶然认识的。” 仪酉一听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自己好心被狗给吃了,他们这些小人竟然还想让自己出来背锅! 她大步走到家丁面前,插着腰,气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个野丫头,没什么家世?呵,天真,你的狗命,姑奶奶先留着,等程家彻底垮台那一天,姑奶奶会亲自压着你的头,让你看看,你姑奶奶究竟是谁!” 扶泽在心里想到:哟,仪酉也是个来头不小的。 “是是是,谢谢小神医,不,谢谢姑奶奶的不杀之恩。” 本以为,现在躲过一劫,日后逃跑的机会多得是,却听见江筑冷冷的说道:“你是不用死的,但是……” 话还没说完,江筑就断了家丁的一双腿。 扶泽赶紧捂住仪酉的眼睛。 看着江筑,他急急说道:“你下次动手前,注意一下小孩子。” 一听扶泽这么说,仪酉辩驳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再说了,我可是个大夫哎,怎么会怕这个。” 江筑看着扶泽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雀跃。 扶泽看着只剩一口气的家丁,有些忧愁了。 “就把他扔在这里?” 虽然如此做有些残忍,但是这个人跟着程二没少做偷鸡摸狗,祸害良家妇女的事,砍他一双腿,不算过分。 只是,若是就这么丢在这里,任他半死不活,似乎又有些过了。 江筑:“我一会吩咐九里明和九里香过来。” 说到九里明和九里香,扶泽一直很好奇江筑是怎么提前吩咐他们俩从位于大陆东南的晰云宗赶过来的。 一般,地位不高的弟子,很少会因为小事儿动用传送阵的。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江筑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如果说到这件事,免不了要牵扯到那件麻烦事之中。 程家的事还没解决,江筑不想让扶泽太过劳累,便敷衍道:“我那时也是突然收到他们二人的信息,他们遇到了些小麻烦,现在已经没事了。” 人是没事了,只是事情还没解决。 原来他那个时候突然离开时因为这个啊,扶泽暗道。 “下次有这样的事,也告诉我一声,好歹我也可以帮帮忙呢。” “好。”江筑的眸中划过一抹光亮,噙着满目的异彩。 扶泽转身去找仪酉说话了,所以没看见江筑的傻笑。 江筑心情好了,也就暂时容忍了扶泽跟仪酉独处。 那个小丫头片子,一点魅力也没有,还傻里傻气的,就让她逗逗扶泽开心也好。 可怜仪酉一代小神医,就这样变成了江筑嘴中的“傻里傻气”的“小丫头片子”。 江筑接通了通讯器,那边迅速传来九里香兴奋的声音:“少主!” 接着是九里明沉稳的声音:“少主。” “嗯,你们一会来程家后院外的竹林中,这里有个废人,你们找个地方安置一下,生死不管。做好这件事之后……就去九里明之前提到的那个地方,先处理一下那里的事。我忙完这里的事就过去。” “是!” “是。” 切断通讯,江筑皱着眉看着正在跟仪酉相谈甚欢的扶泽,如果可能,他真不想去管这些事。 寻一个清幽的地方待着不好吗…… “阿五,怎么样?” “交代好了,回去吧。” “嗯。” 由于几个人在外面耽搁了一阵子,再次回去的时候,果不其然,程二已经又在闹了。 程夫人此次的反应明显淡了许多,她只是撑着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见扶泽回来了,程夫人吩咐下人把程二请了下去。 那程二没见到心腹,也不敢继续闹下去,只得愤愤离开了。 程夫人走到扶泽面前,说道:“临川公子回来了,准备,准备什么时候……走啊。”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扶泽不忍心看到程夫人几近崩溃的神情,微微错开目光,说道:“三日后吧,有人,不得不离开了。” 这个人,指的就是程家彻。 “哦,这样啊……这样啊……”口中呢喃着,那憔悴的美妇人摇晃着身体走了出去。 看着程夫人孤独离开的背影,江筑低声问道:“为何不告诉她,可以复活的,以你的能力。” “我做不到,小彻大概也会受之有愧吧,谁的命不是命呢,而且,这种做法,必须是心甘情愿且必须是至亲。你要小彻用他母亲的命去换他的命,他怎么会同意呢,倒不如,不说。” 扶泽说完,抬步走了出去。 江筑默默跟上。 在江筑以为扶泽会一直安静下去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这样,大概才是最好的吧。否则,就算小彻复活了,也会受到身心的煎熬。” 身体的排斥和内心的极具煎熬…… 所以,你就一个人承受一切吗?哪怕,日后被人发现,哪怕被人误解,你也无所谓吗? 扶泽似乎是知道了江筑在想什么。 他笑了,说道:“有所谓的啊,只要懂我的人不会怪我,那我怕什么呢?就算解释,也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江筑走到扶泽身边,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说的对,我想,我可以成为那样的人。就算你不解释,不管你做什么,我总是支持你的。” “为何信我?” ------------ 第40章 小彻复活  江筑温柔的笑了,“你总是喜欢这样问我”。 不管时隔多久,究竟怎么样才能让你完全信任我啊。 江筑:“我想,你是个相信缘分的人,你就当我们一见如故。” 他的一言一行,往往能恰到好处的与扶泽的想法不谋而合。 扶泽拍了拍江筑的胸膛:“好兄弟,难得与你这么契合。” 江筑笑的愈发的温和。 扶泽摸着下巴又道:“要不,挑个时间,咱们拜个把子?你应该比我年长,以后就可以以兄弟……” 江筑的笑立马僵在脸上,“不行!” 扶泽有些意外江筑的反对。 “怎么,不行吗?” 江筑怕扶泽误会,解释道:“我,我不方便。” 见扶泽明显有些不高兴 ,他赶紧又加了句:“只是不结义,你我之间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看着江筑严肃的表情,扶泽笑道:“哈哈,你干嘛这么严肃,不拜把子就不拜。改日,我再找个人拜就行了,你这么大惊小怪干嘛?” “你还要找别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结义兄弟?”我……好,好像……不想与你做兄弟啊…… 扶泽在小花园中踱着步子,江筑紧紧跟在后面,等着他的回话。 “只是想试试,有家人的感觉吧。你也知道,我会的太多了,知道的也太多了,小门派不敢收,大门派进不去,世家皇族也不想与我这样的人有太深的牵扯。” “其实,我只是好奇而已啦,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别是在同情我。嗯……告诉你吧,虽然我无门无派,但是,这片大陆上数得上号的势力,除了尚未接触过的魔修,哦,不对,魔修我认识寄言,其他的势力,没有不知道临川公子的。所以,没能抱上我这条大腿,你还是很亏的!” “不亏……” 扶泽心想,这孩子莫不是看不上自己? 江筑接着又道:“总会抱到的……” …… 程夫人回到自己的屋子后,面上已经没了刚才那般沉重的悲恸。 她颤抖着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符箓,朱砂鲜红。 摸着手里的东西,程夫人一改之前的绝望与懦弱,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只剩一抹决绝。 “彻儿,我的儿子,娘……娘一定会救你的。” 丑时刚过,扶泽正平复好了心情,准备入睡的时候,外面突然出现不寻常的灵力波动,空气中还弥漫着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扶泽皱了皱眉,刚想出去查看,房门就被打开了。 来者是程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扶泽见过她。这丫鬟一点也不着急,她迈着规规矩矩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扶泽走来。 扶泽问道:“怎么了?你是程夫人的贴身丫鬟吧,来找我是因为程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那丫鬟只是迈着步子,什么也不说。 扶泽起身,下了床,他刚想抓住丫鬟问个究竟,人就被一阵风推到一边。 来者是江筑。 江筑一进门,就看到有个不知死活的丫鬟想“爬床”! 他没一脚踹死她就算仁慈的。 扶泽毫不惊讶江筑的到来,但是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踹人。虽然这个丫鬟的确怪异了些。 江筑回道:“我看着她不像好人。”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江筑这一下几道很重,有加了灵力,那丫鬟立即倒地不起了。 扶泽走到她跟前,不解她为什么如此作为。 “你为何半夜来我的屋子?还不回话?” 那丫鬟一张嘴,潺潺鲜血就从她的嘴里流淌而下,她艰难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扶泽。 江筑上前一把抢过信,仔仔细细查看着。 丫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慢说道:“临……临川公子……你,明明知道……知道该如何救……少爷……为……为什么……可怜我的夫人……我跟了一辈子的……主子……竟是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她说着话,带着对扶泽浓浓的不满,眼角淌着泪,不甘的闭上了眼。 扶泽为她画了个往生阵法,这样可以洗去她的怨念,来世投个好胎。 “我……我也想的啊。阿五,信里怎么说?” 江筑看着地上的往生阵法,嗫嗫说道:“抱歉,我下手重了。” “不怪你,她早就吃了毒药。” “信里说,程夫人已经找到了复活程家彻的方法,她,也有些埋怨你……” 扶泽无奈道:“怕不是有些吧。” 程夫人的确极其埋怨扶泽,为什么明明知道如何让她儿子活下去却不说,担着好友的名头却眼睁睁的看着小彻去死! 人,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往往会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扶泽接过信,快速看了一遍。 江筑心疼这样的他,“你就不难过吗?” 话一出口。他就想打自己两巴掌,能不难过吗,任谁遇上这样的事,心里会好受。 扶泽只是摇了摇头,嘴角扯了扯,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只是看样子,是有人给她提供了法子,这种方法带来的后果……是永生永世撕裂灵魂的痛苦。” 江筑有些惊讶:“不是魂飞魄散吗?” “不一样的手段,不一样的结局。我倒是好奇,这个别有用心的人,究竟是谁?” 这场异常的波动直到天亮的那一刻才逐渐平息下来。 两人避开来往的下人,悄声落到程家彻房间的屋顶上。 扶泽设下阵法,两人才进到屋子里。 屋中很安静,之前闻到的淡淡的血腥气,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天刚亮,看不真切屋内物品的摆设,江筑拿出一颗夜明珠,在夜明珠的光照亮了一切的时候,扶泽的瞳孔急剧收缩。 在他面前不远处,程家彻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他身下是用血画成的阵法,因为被程家彻身上的鲜血沾染,阵法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地上,还躺着一颗避水珠。 避水珠隔绝了血腥气,所以扶泽只闻到了只有一开始不小心散露出去的气息。 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切,扶泽已经全明白了。 可是……这是不是怪他,没有一开始就告诉程家母子,复活小彻的方法,才导致了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 以至于,程夫人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扶泽突然觉得身上很无力,眼前的事物开始旋转。 江筑赶紧扶着他,看着扶泽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个人在自责,他大概又在心里鞭笞自己吧。 深吸了几口气,扶泽挣开江筑的手,走到程家彻身旁,蹲了下来。 江筑出声:“别用手……” “无事,都这样了,又能有什么事呢……” 扶泽的声音有些疲惫和恼意,他自己也发现了,立即出声道:“阿五,是我失礼了,抱歉,不该这么对你的。” 江筑想走上前,告诉他,不必。 但是,终究还是站在原地。 “我不在意的。” 扶泽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还记得,程夫人在信里还交代了什么吗?” 江筑皱着眉,说道:“替她收拾残局,帮他消除记忆。” “是了,小彻的记忆,我来消除,这血迹,拜托了。” 轻轻把手放在程家彻带血的额头,扶泽将灵力聚集到手那里,又取出几张清神符和固本丹。 贴上符箓,服下丹药,扶泽才开始为程家彻融合尚且不稳固的灵魂。期间,外面已经有下人来敲门,若不是隔绝了血腥气,现在怕是已经不能控制住局面。 江筑打开门,下人刚想开口问他们家主人怎么了,但转念一想,晰云宗少宗主如果真想要程家,早就挥一挥手收了。 大宗门养出来的少主,能对他们这样的小世家干什么。 这么一想,就有人带头退下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已经升到高空。 直到晌午,扶泽才堪堪停手。 江筑赶紧问道:“你怎么样了?” 扶泽有些虚弱,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缓了会,站起身,在地上画阵。 不多时,一个用朱砂墨辰书画的阵法已经形成了。 朱砂墨辰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画阵材料,扶泽此次几乎用上了全部,可见他对程家彻的重视程度。 扶泽说道:“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一会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阿五记得要帮我。” 江筑有些为他不平:“你又不欠他什么,何必如此自责?” 扶泽淡淡的笑了,声音有些低哑:“阿五莫气了,一会可千万记得替我看好了啊。” 江筑点了点头,替他护法不算什么,这都干不好,他还不如回云家做个杂役。 不对,在云家,杂役也是很厉害的。 扶泽放心了,他盘着腿坐在阵法的边缘,背对着江筑,而江筑为了专心护法,也坐了下来,抱元归一。 扶泽知道,这时候江筑是看不到自己的,他取出一把匕首,割破了手腕,鲜血流到阵法中,迅速蔓延到整个阵法。 由于之前的避水珠还放在那里,江筑并没有察觉血气。 程夫人以她的生魂安息了程家彻的魂魄,眼下,没有什么会比他以前的身体更适合他的魂魄,只是这种做法,代价极大,后果又满是弊端。 为了能让程家彻少些痛苦。扶泽用自己的血封印了他的记忆,所以要想解封,必须要用他的血做引子,又在血中灌输了灵力,滋养程家彻僵硬的身体。 当然,这样做对扶泽也是有害处的,短期内,他血气不足,灵力匮乏,若是被人偷袭,定会死的极其惨烈。 至于长期埋下的隐患…… 扶泽在伤口上洒下药粉止血,并用宽大的袖口遮住。 他割的地方靠近胳膊的上方,所以一般情况下是发现不了的。 小彻啊,你醒来后,便忘了这一切吧…… ------------ 第41章 古道茶凉  此时,正是秋冬交际,吹来的风寒冷而又带着无法言说的萧条。 一条走马古道,一处相与茶凉。 茶棚里的小二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呦,二位这边坐。” 来人一身白衣,气质出尘,一看就是修行之人,身后却停了辆马车。 江筑亲自走到茶棚中,向小二要了壶热茶,又进了马车。 车内,扶泽刚刚醒来。 他皱着眉看着提着茶壶的人,微微有些不悦:“你……” 江筑拿出茶盏,给扶泽添了茶,才说道:“你先喝点水,我再告诉你。” 扶泽气笑了,接过茶盏,喝了两口。 说道:“我可不敢喝阿五给的东西,万一再睡个几天几夜可怎么好?” 江筑知道他还有些生气。 当日,扶泽救治完程家彻,整个人就不太对劲,江筑无法,只能把人骗到屋内,给他喝了安魂茶,让扶泽睡了好几日。 期间,江筑把程家的烂摊子收拾了。 扶泽指指马车,“你这是带着我去哪?其他的不告诉我,程家的事怎么解决的总该让我知道的。我总是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江筑又给他换了杯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晰云宗的少宗主说程大少爷是中毒了,现在毒解了,自然就醒了。” “那,程夫人……” “程夫人之前忧思过度,程家主又身体抱恙,所以少宗主让他们去飞杏山养病了。” 飞杏山,是诸多医者的圣地,世人皆想知道它究竟在哪,皆无所得。 晰云宗是大宗门,又有吴穆出面做担保,事情自然不会问题。 扶泽说道:“那程二就这么算了?” 江筑笑了:“怎么可能,他那个心腹,我让人送回去了。” 扶泽点点头:“那就好。还有,小彻他……” 江筑没有立即回话,他挑开帘子的一角,立马就有冷风吹来。 江筑说道:“我说,是受人之托。他便没再问了。” 扶泽倚到马车壁上,用一条手臂挡住眼睛。 “也好……对了,阿五,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下车走走吧,你用待在车里不好。” 下了车,江筑就去找茶棚小二做些吃的,扶泽转身让车夫走了。 江筑此时正在与小二交谈着,突然闻到了一阵酒香,刚想开口问,就听到那小二先说道: “客官可是想要酒?这桂花酒是去年我家娘子亲自酿的,虽算不得好酒,可味道也是好的。” 桂花酒? “来一坛吧。” 江筑一转身,就发现马车不见了。 “马车呢?” “我给了车夫钱,让他先走了。” 小二送上一壶茶,一碟点心和几个小菜,还有几屉包子。 扶泽看着那几个包子,青州这里的包子个头不大不小,可是这几个要是吃下去,就该躺着消食了。 江筑给扶泽夹了个包子:“你先吃些。” “我已经结丹了。”结丹就可以辟谷。 “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口腹之欲吗,这几天都没怎么动弹,你少吃点。” 扶泽看着那个包子,一边用筷子戳着,一边问道:“什么馅的?” 那茶棚小二听到,赶紧回道:“白菜猪肉馅的,保证好吃!” 扶泽没听见小二的话,他只是想问问江筑,看他知不知道,怎么这个少宗主伺候起别人来这么顺手? 怕不是个假的吧…… “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一个小镇子上。” “去那干嘛?”扶泽可不觉得江筑是带着自己去游玩的,而且他悄无声息的把自己“拐”出来,谁知道是要去干嘛。 此时的江筑并不知道,他在扶泽心里已经归于“别有用心”之人。 江筑正在纠结怎么告诉他。 他记得,这次的事,肯定会牵扯的扶泽。但是究竟怎么牵扯进去的,他还没查清楚。 既然躲不过去,就先下手,把事情处理完,再看看背后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之前收到的那一份任务书,我查到,那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阡陌镇里。” “嗯,那吃完了就走吧,我怎么莫名的觉得心慌,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好。” 旁桌的旅人听到江筑说话,出声道:“你们要去阡陌镇?” 扶泽看着他不正常的神色,点了点头。 “正是,老伯同路?” 那老伯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劝到:“我劝你们还是别去的好,阡陌镇里最近死了不少人,不吉利啊……” 扶泽:“死了多少?” 老伯想了一会,才说道:“具体的老头我也不知道啊,只听说死了不少人,好像还有不少世家的人呢,你们最好避避风头再去。” 世家……又是世家。 扶泽端起茶碗,还没喝到嘴里,就被江筑拦下了。 “茶凉了,喝点桂花酒吧。” 扶泽闻了闻,赞叹道:“好酒!从哪里弄来的?” 江筑回想起那日在吴府中,站在桂花树下的人,痴痴的看着满树桂花。 满树桂花化为酒香,不知醉了谁的眼。 “小二家娘子酿的,不过才一年,就称得上好酒?” 扶泽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酒,说道:“新酒自有新酒的好,你闻闻,酒里是不是还有香气?” “的确有。” “是吧。” 那老伯见二人并没有听进去,便起了身,在桌子上放了钱。离开时,嘴里还说着:“茶凉了,凉了……” 小二不满道:“这个老伯真是,这么冷的天,他坐了那么久,能不凉吗。各位客官,要是还有觉得茶凉的,招呼小的,小的给您送上热茶。” 来往都是朴实的百姓,就算是有些家底的人也不想在这个小茶棚浪费时间。 众人都应着:“好好好”。 那老伯走的很快,不过一愣神的工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江筑皱了皱眉,直觉不正常,暗自留了个心眼。 扶泽喝了两碗,见江筑没有要喝的意思,就自己收了起来。 之后,二人便朝着阡陌镇走去。 突然,扶泽想起一件事来。 “仪酉呢?怎么没见她?” 江筑回道:“她带着人四处寻找程二当初安排给她的那个心腹,一时没找到人,正在给程二找麻烦呢。原先,她还想跟着我们,被我推回去了。” 其实是江筑趁着仪酉不注意的时候走的。 “那,仪酉的身份……算了算了,知道的那么多干什么了。对了,我记得阡陌镇就在东北方向不远处,这离着也不远,咱们走着过去吧,也好看看沿途的风光。” 江筑应了声“好”,心里却在计较着,是不是扶泽想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又不方便问。 可是,如果他真的问了,自己又该怎么说…… 两人就这么沿着古道离去,一人抱着散心的想法,一人则满腹心事。 茶棚中,一个边角处的桌子上,坐着几个青年,其中一个看着扶泽二人离去的身影,低声对他旁边的人说道: “大哥,他们去了。” “呵,就让他们去,反正网已经撒好了,鱼儿跑不了。” “嘿嘿,还是大哥英明!” “少贫了,不过,刚才那个老头是谁?我怎么觉得,这事好像还有其他人插手?” 另一个手下眯了眯小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哥管他呢,这事本来就有很多势力插手,就但说咱们家……肯定不止咱们出手,更不用说其他的了。那个老头,说不定是故意这么说的。你看,那俩人不是还是去了吗?” 大哥点了点头,阴鸷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笑意:“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打去。咱们就轻松了。” 众人异口同声迎合道:“大哥厉害!” …… 青州到阡陌镇的距离不算远,天黑之前,扶泽和江筑已经赶到了镇子脚下。 “这个镇子,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大了不少。”扶泽看着堪比半个青州城的阡陌镇,笑着说道。 此刻,江筑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记忆中,扶泽对待阡陌二字,害怕的厉害。 对,就是害怕。 扶泽的性格算不上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也欢脱胆大的很,能让他如此的……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阡陌交通。地处大陆东方的阡陌镇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连接南北,沟通四方。 这阡陌镇中发生点什么事,不用多久,就可以传遍天下。 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只是在路上走着,扶泽和江筑就了解到了几乎有关于阡陌镇最新的热闹事。 其中,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阡陌镇的第一世家,千家,一夜之间死了十人,更有多人下落不明,其中就包括千家少主和他的堂弟。 扶泽坐在酒楼,听着耳边各种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叫了壶酒。 酒楼伙计端上一陶土坛子,介绍道:“这个是千烈醉,是千家出品,这阵子,可是不容易喝到,小哥要不要来一坛?” 江筑心中疑惑:他记得扶泽特别讨厌喝酒,尤其是烈酒,除了桂花酒他几乎不碰酒的。这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 扶泽拿过坛子,启了封泥,凑过去闻了闻。 “嗯嗯,不错,好酒,来,给我和阿五倒上。阿五,我跟你说啊,很久之前我就听说了这酒,只是之前一直没喝到,这次终于有机会尝尝了,咱们不醉不归!” 江筑没见过扶泽喝醉,就上辈子,扶泽也没喝过多少酒。 眼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喝着,也没什么反应,江筑也就由着他了。 伙计笑呵呵的端着盘子下去了。这个小哥一看就是有钱的,那身衣服,啧啧,一看就值不少钱。嘿嘿,最好都喝醉了,再住在店里,自己又能多拿些钱了。 千烈醉的后劲很足,伙计看扶泽是识货的,能这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一定是酒量好的,也就没多嘴。抱着托盘就偷着乐去了。 ------------ 第42章 千家之难  “阿五,我喝完酒有点热,咱们去千家看看吧。” 扶泽在轮回司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回去一个魂魄。 此人生前灵力高强,不过已是期颐之年,也算寿终正寝。奇怪的是,他死后,鬼差并没有找到他的魂魄,好像是被什么秘法抽走了。 扶泽查到,此人就是千家的老祖宗。 江筑也想知道千家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为何九里明和九里香到现在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两人付了钱,便出了酒楼。 那伙计看扶泽面不红耳不赤的,心想:这是碰上千杯不醉了。叹着气下去忙活了。 扶泽和江筑没直接上门拜访,而是直接飞到上空,听墙角去了。 江筑看着兴致勃勃的扶泽,不解道:“为何要如此躲藏?” “好玩啊,我之前听说这样能听到很多平时听不到的东西。哎,你听这个屋里,有什么声音。” 江筑以为真的有什么事,赶紧把耳朵贴到窗户上。贴上后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跟扶泽一样,脑子一热就忘了可以将灵力覆在耳朵上,这样就能听的更清楚。 可他听到屋里的动静,就有点庆幸自己没这么做了。 “嗯……二爷……你……你轻点……小点声……” “嘿嘿,小丫头,这下被我抓到了吧……来,过来点……” 江筑立马把头抬起来,准备离开。 扶泽拉着他,小声说道:“怎么了,听到什么了?我还没开始听呢,你怎么要走?” 刚才,扶泽一脸兴奋的翻着乾坤袋不知道在找什么,所以没有去听。 江筑的耳根子红了红,没说话。 看着江筑还是要走,扶泽一着急就要叫他。江筑立马设下一个隔音阵法,这要是被发现了,简直……没脸见人了。 扶泽还不知道,他执着的问道:“阿五,你听到了什么?怎么脸红了?” 江筑拧着眉,看着扶泽,“你是不是喝醉了?” 扶泽迷迷糊糊的说着:“没啊,没……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小……小泽……” 扶泽眼神有些涣散,口中轻声呢喃:“爷爷?嗯……嗯?阿五,你刚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你喝醉了,咱们改天再来。” 说完,江筑就抓住扶泽的腰,跳上了围墙。刚站稳,原先那个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江筑打算赶紧离开,也没注意声音。 余光却瞄到了没有藏好的九里香。 江筑:“……” 晰云宗早晚得败在你们手里。 九里香此时正聚精会神看着那个屋子,由于他与江筑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所以江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 幸好有九里明在,要不然,就九里香这个智商,能活到现在简直该拜天了。 “哥,你别踹我,正看着呢。” “我没踹你。” “不可能,这里还有谁。你什么……” 江筑扶额说道:“我。”随后立即设下一个隔音阵。 九里香听到声音,立马回头。江筑抱着扶泽出现在他眼前。 “少主?!” “嗯。” 没大喊大叫,也没动作过大而暴露,还可以,不至于太差。 九里香有些激动,他跟哥哥一早接到少主的消息,等了好久,这下终于见到人了。 扶泽此时正在酒头上,神智是醉不清楚的,他只觉得自己被勒的有些难受,便伸手推了推揽着自己的手。 一推,没推动;再推,还是不动。 九里香有些惊讶的看着特别温柔特别有耐心的少主,含着笑,再跟怀里的人你推一拦的。这个跟他认识的少主不一样啊! 九里明赶紧按下他的头,用眼神示意:不该看的别看! 九里香这次懂事且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闹了一会,扶泽实在是太困了,就睡过去了。 江筑确定他熟睡了,这才问道:“把你们今天打听到的,我不知道的事跟我说一下。” 之前,九里明就说过,他们那日奉命到阡陌镇附近的山里寻一个珍惜的药材,刚找到东西,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些人竟然事先在空气中洒下了消灵散。他们使用的灵力越多,消散的越快。 无法,两人才拿出保命用的传送卷轴。本以为会拜托这些人,没想到他们也有传送卷轴。 两人也不知道自己被传送到了哪里,正当两人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江筑赶来,才救了他们一命。 之后,他们就被少主带到了青州,为什么来,来此干什么,他们之前通通没问。 只是看着离阡陌镇越来越近,两人的心底涌出一抹不安,后来,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今日,千家二爷来到一个小丫鬟的房里,似乎……意图不轨。我们之前查到,这个千家二爷似乎,有些不对劲。” 九里香插嘴道:“八成又是一个为了家产不择手段的人,少主最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人。” 江筑听着九里香左一口“少主”,右一句“家产”,突然出声道:“你们也别叫我少主,出门在外,就叫我少爷吧,没人的时候,唤少宗主就是了。” 他们云家还有个少主呢,这要是被云家那个野心勃勃的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闹腾。 “是,少爷”九里明和九里香一同说道。 “查到千家老祖宗是怎么回事了吗?” 九里明回道:“千家老祖宗?三个月前去世了,据说是寿终正寝,灵力破阶失败。” 倒是与扶泽知道的差不多。 “先回去吧,我还有事交代你们。” 江筑带着二人离去。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被他们盯着的那间屋里中传出一声闷哼。 随后就有一个女声冷冷笑道:“想吃我的豆腐,你得有命才是。哎呀,外面似乎清净了不少,我也该走了。” 将刀子重新扎进千家二爷的胸口,女子又拿出事先伪造好的书信,沾了些血迹,放进千家二爷的胸口。 江筑不知道,就是因为他刚才的决定,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翌日,阡陌镇中就传遍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千家二爷叛国,千家覆灭。 上下近几百条生命,就这么没了。不仅如此,还少了很多尸首。 江筑听到消息的时候,刚交代完九里兄弟事情,走出房门。 一时间,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说,这是不是谣传。 他突然想起,上辈子是不是扶泽也是喝醉了而不自知,冒夜前去千家,第二日醒来后得知千家覆灭。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扶泽又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千家。 究竟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还是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他不敢想下去。 江筑赶紧让九里兄弟停下手中的事,去找失踪了的千家少主,他直觉此事定然跟那个少主脱不了干系。 扶泽听了江筑的转述,没有像江筑担心的那样胡思乱想。 他只是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好像去听墙角了。 “阿五。” “嗯,怎么了。”江筑有些紧张。 “咱们昨天听墙角,你听到什么了?我怎么没有后面的印象了?” 江筑:“……” 咳嗽了一声,江筑转而说道:“不是在说千家的事吗……” “对啊,我这不正是想抓住蛛丝马迹,然后找到线索。” “我已经让九里明和九里香去查那个千家少主的事了,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有消息了。” “嗯。那程二爷叛国是怎么回事?” 江筑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我不觉得那种沉迷美色的人会有胆子叛国,这可能……” 扶泽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是,是谁呢? 又为什么对千家下手? “阿五,你觉不觉得,先是程家,再是千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清楚,且先等等。” 这一等,就过去了大半天,扶泽是个坐不住的人,他这时候还在想着,千家老祖宗的魂魄去了哪里。 正巧,九里兄弟那里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江筑接到消息,叮嘱扶泽好好待在镇子里别出去。 扶泽左右无事,便想着再去一趟千家。 …… 此时的千家,已经由当地县衙的人接管了。 扶泽便用吴穆友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拜访。 衙役一看扶泽拿出来的信物,也就没拦他,毕竟阡陌镇还在知府的管辖之内,出了这么大的事,知府知道消息后,派个什么人来,也不算什么。 谁不知道,阡陌镇中存不住什么秘密。 “临川公子,这边请。” 扶泽在衙役的带领下进了院子。 坐在雅致的厢房中,扶泽看着站在一旁的家丁,问道:“你们家管理此事的大人呢?” “回公子的话,大人正在联系千家家主。半个月前,千家家主与夫人正巧出门拜访友人,因之前有老祖宗坐镇,千家家主便放心的离开了,哪成想……会遇到这样的事。” 以千家老祖宗的实力与威望,很少有人敢动千家,可是,谁能想到到千家老祖宗竟然在这个时候逝世…… “千家还有什么人?” “千家家主与他的夫人离开后,千家还有老祖宗和少爷,以及暂住此地的千家三房的小少爷。两位少爷失踪后,就只有二爷了,可……” 谁又知道,就是这么个平日里花天酒地,又没什么作为的人竟然会叛国。扶泽想了一下,说道:“我想四处看看,不知道可否?” 衙役犹豫了一会,才回道:“既然您是知府大人的友人,那定然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我探查的这段时间,会与你们的人一同前去,你们大可放心。” “是,小的告退。” “去吧。” ------------ 第43章 幕后之人  千家老祖宗已是期颐之年,放在普通家里,那就是个老寿星。 但是他身为修仙之人,命数到了,却未曾破阶,也只能抱憾终身了。 之前,为了能让老祖宗安心修炼,千家把他的住处安排在后山之内。 此次,老祖宗心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他的修为也不肯再进一步,便出了山,打算享受最后一刻的天伦之乐。 虽然,小辈们并不知道实情,但是上一辈的人却是知道的。 千家家主说是去拜访友人,实际上是去友人家里寻灵丹妙药。可惜,终究还是晚了。 扶泽走在千家给老祖宗安排的临时住处中,大概是因为老祖宗住的时间不久,所以一切都像是新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虽然扶泽说会同衙役一同探查,但是衙役们还是很有分寸的,自觉守在门旁。 “什么人?” 扶泽转身,就看到一个衙役拦住一个身穿丫鬟服侍的姑娘。 “怎么了?” 衙役回道:“回公子的话,这个女子突然冒出来,我等没见过她,这才拦下。” 扶泽这才看了看那姑娘,普通的面容,收拾的很利落,一身丫鬟服饰。 属于那种很普通的人,丢到人堆里找不到的。 扶泽留了个心眼,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那女子似乎是被这阵仗吓坏了,唯唯诺诺的说道:“我,我叫小桃,是伺候老祖宗的……” 衙役问道:“你不知道千家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整个千家都没了,你却没事?” 小桃一下子被吓瘫了,她跪在地上,不断地抹着眼泪,哭喊道:“官爷啊,前几日家母病重,我便请假回了家。今日一回来,才知道的啊……” 衙役接着道:“那你还进来?不应该赶紧逃命?阡陌镇的消息走的很快,你是住在多远才能听不见消息?” “我……官爷啊,我回来的急,没……” “好了好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小周啊,你带她回衙门一趟。” “官爷,官爷……” “又怎么了?你安静点,别惹恼了这位公子。” 小桃跪着爬向扶泽,拽着扶泽衣服的下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扶泽。 “这位公子,小桃之前受过千家的恩惠,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想被人冤枉!这封信,是小桃回家之前,有人写给老祖宗的,当时老祖宗正是修炼的关键时期,我便想着等老祖宗出关后再给他。没想到……呜呜呜……小桃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救了老祖宗的命……小桃有罪啊……” 扶泽从丫鬟颤抖的手中接过信,揣进袖子里。 “好了,你不必自责,或许这就是老祖宗的命数,你安心的跟衙役走一趟,他们不会怎么样你的。” “那……多谢公子了。” 一个衙役拉起丫鬟就往衙门走,从老祖宗的住处到大门之间,需要经过一处幽静的水榭。 此时,偌大的千家几乎没什么人。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随后就是落水声。 一个女子脱下丫鬟服饰,撕下脸上的人肉面具,杏目朝后方看了一眼,露出一抹媚笑,随后就消失在静悄悄的水榭中…… 扶泽拿着信,不知道该不该拆。 写给老祖宗,那个丫鬟给他干什么?既然要去叫县令,不应该交给县令吗? 拿着信封,扶泽将它慢慢的放在了桌子上…… …… 江筑接到九里明的消息,赶到一处乱葬岗。 九里兄弟在这里发现了之前消失了的千家若干家丁的尸首,却不见那两位少爷的身影。 九里明看着自家少宗主一个人前来,问道:“少宗主怎么一个人来了?临川公子呢?” “我让他待在阡陌镇子里,别出来。” 说完这话,江筑突然回过神来,那阡陌镇中不一定是安全的,有什么比把人带在身边更让人放心的呢? 他怎么也会犯这种糊涂事来。 江筑赶紧接通通讯器,听到扶泽安然无恙,才微微放下心来。 “你就安心待在酒楼,等我回去。” 扶泽皱了皱眉,江筑为什么管的这么多?他又不是两岁的孩子。 “阿五,你为何……” “我让你好好待着就好好待着!” 江筑之前特别担心扶泽被什么人谋害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 “哦……哦。” 扶泽不明白,这个兄弟怎么性子越来越差了,记得刚认识那会儿,性子简直温润的不像话。 吼完之后,江筑也发现了自己过分了,过了一会,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临川,你最近特别危险,听话,安静待着。” “好啊,我现在正在酒楼里呢,特别安全。”不过一会去一趟千家而已。 “嗯。那我赶紧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回去。” 切断联系,江筑赶紧查看尸体,这一看,他微微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着少宗主竟然亲自动手查看,九里香赶忙上前。 江筑眯着眼睛让开了。 九里明走到江筑身旁,“少宗主,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 “你也发现了?” “是。” 还没等九里明说出个所以然,那边九里香就开始鬼叫:“爱呦我的妈呀,哥哥,哥哥,你快来看啊,这些人,他们……他们都化骨了!” 他们死去最多不过半个月,这还是按照千小公子出事的时间算的。正常的尸体,魂魄离体后,会在肉体中保留很小一部分魂魄,这部分魂魄可以维持肉体最后的形态,即使与主体魂魄分离,对主体也没什么影响。 这尸体化骨这么快……也只有一种可能。 魂魄完全离去。 刚才,江筑就发现,这尸体的周围安静的不像话,可是他没想到,竟然会干净如斯! “少主……少宗主,我……”九里香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无礼的举动,少宗主不喜欢自己这样子咋咋呼呼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九里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也怪他没用。弟弟从小胆子就很小,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不是为了……他们何至于此。 “少宗主不会怪你的,以后好好表现就好。” 九里香点了点头,看着九里明走到少宗主身边,九里香才转过身。 他狠狠地掐着大腿,暗自告诫自己不可以再这么没用,身为男子,胆子这么小,简直,太丢人了。 江筑刚才震惊于九里香的发现,对于他的反应,江筑已经没有心情去管了。 看着少宗主如此严肃的神情,九里明不禁也暗暗担心起来。 过了好一会,眼见太阳快要落山了,江筑才收起思量,拿出银月匕首,锋刃划过掌心,带出几滴赤红的血滴。 随着他挥臂,银月匕首瞬间变成了一人高、泛着银光的镰刀——这是武陵云府的族器。 九里兄弟呆呆的看着,即使身为晰云宗的弟子,能看到武陵云府之人的机会并不多,更不用说亲眼见到云家的族器空镰了。 江筑的空镰名叫天行,在少年一辈的族器中,天行位列第一。 他将灵力灌输到天行上,天行划过,只捕捉到一抹残影,那满地的骨骼瞬间灰飞烟灭。 “走吧。该回去了。” …… 一处密室中,站了几个人。 为首的一人坐在上首,俯视着眼前点头哈腰的几个人。 如果扶泽在这里,一定会认出,其中一人便是程二少。 坐在上首的人不说话,底下的人也不敢吭声。不知过了多久,上首的人才开口说道: “仪酉呢?” 程二赶紧凑上前一点,讨好的说道:“回大人的话,那位小姐我已经让人好生伺候着,不知……” “哼……小姐。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她的确她小姐。罢了,就先让她待在你那里,可不能再走丢了。” “是,是。” 程二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心道自己这是搭上了什么人。 前不久,这个人派人找到他,说是可以让他夺得青州家主之位,他除非傻了才不答应。 哪知道,家主没了,连程家也便宜了程家彻那个小子。 他的这些小心思当然瞒不过坐在上首的那个人,不过那人也没心情计较这个。不过是一枚没用的棋子,眼下用着顺手而已。 “行了,你退下吧。” 程二哆嗦着退下后,上首的人又问道笔直的站在下面的一人,“埙三,千家的事,如何了?” “回大人的话,那人并不是。所以我们把他关在了那里。” “嗯,这阵子,辛苦你了。” “不敢。” 坐在上首的人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汶埙啊,你这样,可是不太好的啊。” 汶埙低下头,用那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埙三,但凭吩咐。” “嗯,这样才对嘛。我听说,你们不小心抓了个鬼差?” 埙三咬了咬牙,回道:“是埙二做的,现在正关在……那里。” “哎,有什么不敢说的,不就是关在蓬莱吗,修仙圣地,哼,我看也不过如此。” 埙三没有接话。 那人又顾自说道:“你们几个,可得看好了,灭不干净,也别让他跑了,我听说那鬼差可不是什么吃素的,埙二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抓住他的。要是跑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底下整齐一片:“是!” 坐在上首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本握着扶手的手也握成了拳。 该是他的,怎么样也跑不了的。 ------------ 第44章 千之悲恸  千夏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桩上,捆着他的绳子很粗,从小娇生惯养的儿郎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 他很想大声叫出来,但是不敢。 正当他思考着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粗布、健硕魁梧的人,那人满脸的胡子,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面部,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作为千家少主,千夏清知道自己不能怕;但是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更是没见过这种阵仗,不觉有些颤抖。 “呦,醒了?看你吓的,放心吧,上头发话之前,你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你要是不听话的话……嘿嘿。” 千夏清握了握拳头,壮着胆子问道:“其他人呢?我堂弟呢?” 那个看守背过身,走到一旁的桌子边上坐着,倒了碗酒,一边喝着一边说道: “你是说那些废物?死了。不过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子没事,在那边好好关着呢,估摸着也快些醒了。” 说着,用手指了指隔壁牢房。 千夏清问道:“你,你们为何要抓我们?” “为何?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个看守。” 知道从这个看守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千夏清咬了咬牙,说道:“我有事想问你们首领,你就告诉他,千家少主有要事相商。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才去抓我一个小孩子。” 看守又倒了碗酒,一饮而尽。 “可以啊,你老实等着吧。” 此时,埙三正与那位大人在谈话。 “重大人,埙三首领,那位千家的少主要求见首领。” 看守会在门口,向二人报告。 重大人挑了挑眉,说道:“这个小子倒是有点胆识,与你年轻的时候不遑多让啊。” 听到赞赏,埙三也只是拱了拱手表示受教,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表情。 “走吧,一起去看看这位千家少主。” 埙三出声道:“不必麻烦大人了,我一个人就是了。” “哎,这不是正好找到件有意思的事吗,一起走吧。” 埙三与看守跟在重大人身后,向牢房走去。 说是牢房,但是由于这并不是官府的地界,所以牢房也只是破旧点的房子,里面多了些刑具。 千夏清静静地等待着,虽然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等待他的结果可能很残酷。但是他必须做点什么。 重大人一进来,没见到哭爹喊娘的毛头小子,倒是发现了个处变不惊的少年。 一时间竟然起了惜才之心。 “你就是千家少主?一个小小世家,不,在我这里,连世家都算不上的小家族的少主,找我有什么事?” 千夏清努力忽视他嘴里的讽刺,沉声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抓我,为什么如此……对待一个小家族?” 千家近百年来从来没做过什么恶事,即使一些旁支或者是下人偶尔出格了些,最后也都会给予他们相应的处罚。 如果不是因为有仇,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人如此疯狂的杀戮。 千家护卫他们逃出来的那些人,已经被他们都杀了。虽然他没亲眼见到那些人的离去,但是被蒙住双眼,那浓浓的血腥气不断的刺激着他,叫嚣着敌人的残酷。 “你倒是有意思,我以为,一进来,就会有个小子叫嚷着要报仇,没想到你还能看起来这么冷静,不错不错。下次如果能抖的不那么厉害就更好了。” “请告诉我原因。” 重大人哈哈一笑,也不恼,他打算好好看看这个千家少主。 刚想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这里简陋的很,又没人打理。 只能站着对千夏清说:“没有原因,原本,你也该陪那些人去了,但是吧,我这个人比较惜才,你若是能为我所用……我就放了你堂弟。” 见千夏清满脸的唾弃,重大人冷哼了一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千家那个老祖宗,已经寿、终、正、寝、了,还有阡陌镇的千家,听说已经覆灭了哦……” 千夏清顿时就红了眼,喊到:“你这个禽兽,恶魔!你……你……” 他张了好几次口,也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却涨红了脸。 “哈哈,到底是世家的少爷,连骂人都不会啊。好好好……就你了,埙三,这个人你好好带带,来日成就未必会比你差。哈哈哈哈……” 说完,重大人就大笑着离开了。 千夏清狠狠的咬着嘴唇,此刻的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也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他瞪着眼。看着那个叫埙三的人一步步的向他走来。 埙三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鄙夷立现。 千夏清的心跳的很快,他听到那人说:“我只说一遍,你最好仔细想想。大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千家还有你父母活着,听说,你母亲又怀孕了,还有会看相的说,定是个男孩……你高兴吗?你家终于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怎么,你还有多少年可以活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是说,已经不在乎了?” “你……”千夏清只能惊恐的瞪着埙三,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你先天短命,能活到现在也是运气好,那个三房的跟你长得倒是挺像的,他们是打算,等你哪天熬不住了,就用他顶替你,是吗?你也不必惊慌,不过是个小世家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若你能全心为大人卖命,大人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放过你的家人……还有你的老祖宗的魂魄……” “你们!竟然连老祖宗也不放过!禽兽!你们都是禽兽!”千夏清大声呼喊着,他希望借此掩盖他的恐惧,也希望这些丧心病狂的人能够放过他。 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埙三面无表情的又看了他一看,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牢房中的人,早已崩溃大哭。 …… 江筑有心考量九里明和九里香,所以也不避讳二人,直接用银月匕首划开空间,往阡陌镇赶去。 对于九里兄弟二人,上辈子的江筑没有任何印象,大概是在晰云宗哪个长老手底下默默无闻的做事,到最后也没能接触到云家的人。 看二人的品行,也是靠得住的。 天行是实力派,不过半刻,三人就回到了阡陌镇中的酒楼。 江筑四处查看,并没有发现扶泽的身影。 他抓住店小二,语气急切的问道:“临川呢?你见到没有!有什么人来找过他!” 店小二虽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是到底阡陌镇只是个小镇子,像江筑这样一身贵气又气质出尘的修仙之人,还是很少见的。 领子被江筑抓的紧了,店小二也不敢声张,只得喘着粗气回道:“没……不不不!之前有位身着月白衣袍的公子往千家去了……” 江筑听了,赶紧扔下店小二,准备御剑到千家。 九里兄弟赶忙追上。 正当三人唤出佩剑,准备好之后,九里明就看到临川公子往这边走来。 “少宗主,你看……” “看什么看,你怎么……” 江筑原先是不耐烦九里明打断他念决的,但是眼睛不经意一扫,恰好看到扶泽低着头往这里走,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江筑扔下佩剑,赶了过去。 “阿川,你去哪里了!” 扶泽正想着千家老祖宗的事,就被江筑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思绪。 他之前在老祖宗的卧室中,发现了一块灵石,不算罕见,但是胜在个头很大。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灵石,虽然只是中品,但是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里也可以充国库了。怎么在这里,就放在老祖宗的卧室里,也不见官府来收,更没有听闻一点消息。 江筑见扶泽人好好的,便松了口气。 看他似乎在想什么事,便开口道:“想什么呢?” 扶泽抬头看了看满是人的大街和人满为患的酒楼,转念想起似乎这周围有个清幽的亭子。 “我记得谁说的这周围有个歇脚的地方,咱们去那里坐会吧。” 知道扶泽又探听到了什么消息,江筑赶紧去打听那个亭子在哪。 眼见少宗主的身影都快消失了,九里香赶紧就要跟上去。 被九里明一把拉住。 “哥,你干嘛!” 九里明皱着眉看着他,手里还提着江筑刚才扔下的佩剑。 九里香见哥哥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上次哥哥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是有关少宗主的事。 想到这里,九里香也不着急跟了。 学着他哥哥的模样瞅着前方。 九里明问他:“你在干什么?” 九里香不说话。 九里明:“……” “好了,这个我不勉强你了,少宗主的佩剑你拿着。咱们远远的跟着少宗主就是了。” “哦。” 问了几个人,江筑才最终搞清楚那个亭子在哪。 看着江筑左拉过一个人问问,右跟过去一个人说说,完全没有之前清冷的谦谦公子的样子,扶泽不禁有些好奇。 究竟是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江筑这阵子的性格变化这么大? 不过这也不是他想知道的,做不过好奇而已。 而好奇的事,扶泽最近是不想再做了。 想想自己因为好奇而走的霉运,进而导致最近一直在东奔西跑的,都没时间好好溜达溜达。 像以前那样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嗯……惩恶扬善用的不对不对,应该是给自家的佩剑与关找财物,好满足一下它贪财的小心思。 作为云家数一数二的人物,江筑也很少这样子问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路已经问好了。 江筑这时候才想起来,他还随身带着两名弟子。 看来随身带着弟子并没有什么用,江筑想着,回头要不要打发他们走…… ------------ 第45章 初雪封亭  封雪亭建立在一处高地,周围并没有什么极致典雅的景物。 坐于亭中,放眼望去,视野开阔却伴着起伏,不时一些树木碎石装点,更显得此处别样的风景独好。 “封雪亭,据说,若是能在此处见到雪,便能收获一整年的好运气?” 扶泽坐在栏杆上,翘着一条腿,打量完这不大的亭子,才悠悠出口道。 亭子虽小,但是意境不错。 江筑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至少没人打扰,也不枉他一路问过来。 此时已是深秋,今年的青州格外的冷,阡陌镇处于青州地界,自然也不例外。 站在远处的九里兄弟见状,默默的守在一旁。 因为他们二人离亭子很远,九里香也不担心被少宗主听到,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少宗主,他就压着声音对九里明说道: “还是哥哥眼睛毒辣,弟弟我愚笨的很,直到现在才看出来。” 这大冷天的,周围又什么都没有,少宗主还能亲自问路,并一路找来。 其中的弯弯绕绕…… 九里明点了点头,某种暗藏欣慰。自己这个弟弟聪明的很,只是有时有些脱缰罢了。 二人站了不一会,就收到暗中江筑递过来的消息: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哥,咱们好像有点多余……” 九里明不去看弟弟貌似“受伤”的表情,赶紧迈着步子离开。 “知道多余还不赶紧走。” 扶泽看到二人离去,以为是江筑有其他的安排,也就没多问。 江筑打破微僵的气氛:“你说刚才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就是去千家老祖宗的住处查看一番,没什么收获……如果非要说什么奇怪的地方,千家有个叫小桃的丫鬟倒是有些意思。” “什么意思?” “她冒着被官府抓的危险,只为了回来看看?你说奇不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手里有一封写给老祖宗的信,最后却交到我手里,这才是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信呢?”江筑急切的问道。 他有种感觉,在千家或者说与千家有关的地方,扶泽在此受过什么伤害,导致……后来他对千家莫名的恐惧。 扶泽可以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能导致他恐慌的,一定不是小事。 “我放在老祖宗屋里的桌子上,因为奇怪为什么会交给我,所以我就连看也没看,左右没什么至亲,也不怕被人要挟。” 没看就好。 不过,江筑还是不放心。他上前拉过扶泽的手,左右翻翻,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又拿出一瓶水来帮他洗手。 扶泽赶紧抽回手,含笑的看着他:“干嘛啊,这大冷天的,在这个吹风的亭子里做冰雕?” 江筑也后之后觉的发现,这个亭子好虽好,但是不防风,站久了还是会觉得冷。 江筑掏出一块灵石,起了个阵法,将二人牢牢的笼在里面,灵石还能通过阵法转成热量,防风又保暖。 扶泽看到灵石,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之前还在纠结在老祖宗卧室看到的那一大块灵石。 江筑拧眉:“灵石?还是那么大的……按理说,千家不应该有能力保住它,就算留着,也应该放在密室里。”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他的目的……就不好说了。” 江筑点点头:“的确。现在千家的事已经移交给官府去处理了吧,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坐下说说话吧,别浪费了这美景。” 扶泽笑道:“哈,我还真想欣赏欣赏美景,可惜,这里只能算得上清雅,算不上‘美’,更称不上‘景’。” 江筑拿出一套茶具,红泥小火炉来一杯热茶,亭子里不多时就氤氲开温暖的气息。 “好茶!” 看着他喜欢,江筑也弯了嘴角。想起之前问路听到的话,江筑通过扶泽的耳边看向外面。 眼神似是落在外面的碎石上似是落在他的耳旁。 说道:“之前你说的,能在此遇到雪景,便能有好运的事,我是不知道真假的。不过,我问路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这里的雪景是极美的。不过因为地处偏僻,很少有人来就是了。” 扶泽咽下口中的热茶,只觉唇齿留香,一时间也不在乎什么景不景的了。 “没想到阿五还是个性情中人,竟然喜欢赏雪。这种儒雅的事,我可做不来,阿五怕是要失望了。” 江筑嘴角带笑,说道:“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在活跃气氛么。” “咱们两个要活跃什么气氛?你是要说什么吗?” 江筑又给扶泽添了一杯茶,又拿出些扶泽喜欢的糕点坚果,头也不抬,只是声音温柔如水。 “嗯,我想告诉你,千家不简单,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了。我,也是为你好。” 江筑这时候特别怕扶泽来一个什么“我要为正义奋斗到底”,结果,那人只是吃着东西,似乎吃到满意了,才说: “这个啊,我没想那么多,最近倒霉的厉害,不做点什么我怕我更倒霉。千家的事,我也不想管,之前管程家的事,纯属因为小彻。不过,千家的老祖宗的魂魄,我还是希望能有它的消息的。”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扶泽有些好奇,江筑竟然如此热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筑看他沉思,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赶紧问他怎么了。 扶泽直接说道:“你怎么对千家这么上心?莫不是与他们有关系?需不需要我帮忙?虽然我没什么背景,但是朋友还是有一些的。” 江筑定定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笑了,说道:“不是,只是我家训如此,你不必多想。” 说是这样说的,江筑心底却在想着:去他的家训,他是不知道谁家家训写着要多管闲事,反正云家所秉持的家训是能不管闲事就不管闲事,能不沾到身上就站远点。 听到江筑这样说,扶泽也就没多说什么。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扶泽站起身,看向亭子外,说道:“把阵法去了吧,吹吹冷风,也真切的感受一下这亭子的风雅。” 闻言,江筑没忍住笑着点了点头。 扶泽什么时候开始追求风雅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狡猾如江筑,他早已发现了扶泽不是如他心中所想的那样,高傲冷峻,那不过是他端着的一副姿态而已。 看着装着沉稳,内心却早已雀跃的扶泽,江筑顺从撤了阵法。 想必,如果眼下无事,他是不是还要再去行那些“劫富济贫仗义”之事? 扶泽站起身,走到边缘,双手撑在栏杆之上,似乎是说给江筑听的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真好啊……” 江筑走到他背后,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江筑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脸。 其实,他早就该想到的,他对扶泽不是单单的想要回报上辈子那点“知遇之恩”,以他的性子,如果真是有恩,也不必亲自护着他至此。 千家的事情隐隐的让江筑觉得有些不寻常,但是又苦于没有头绪。 扶泽如果能不牵扯进来,那是最好的。 江筑看着眼前的人因为暴露在冷风中,而冻得有些红的耳尖,忍不住想帮他暖暖,又怕他戏谑的笑语,堪堪收回已经抬起来的手。 江筑:“你……”冷吗? 扶泽隐约听见后面那人好像在跟自己说话,但是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摄取了所有的注意力。 小小白白的雪花,飘飘坠落,最终躺在了那修长的手掌里。 扶泽合上了手掌,雀跃道:“深秋和初冬,不过一片雪的距离啊……今年的冬季,来的早了些。” 江筑看着眼前欢快的人,心中涌上一股热流,酥酥麻麻的流遍全身。 他暗自告诫自己好几遍,要自然点,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压住狂跳的心脏。 “是啊,早了些……” 扶泽没发现江筑的异样,只以为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雪花乱了心神。扶泽走出亭子,站在荒草中,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吸得很用力,冰凉的气息一下子充满了胸腔,那颗压抑了许久的心,也轻松了不少。 “希望真如传言所讲,这雪花能带来些许好运。” 扶泽抬着头,闭上了眼,静静地感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江筑默默地走到他身后,在扶泽看不到的地方,江筑抬起了双眸,眸中哪里有半点波澜不惊的模样? 有的只是一点点积聚的炽热和不为人知的深邃。 除了江筑,几乎没人能读懂他心底究竟藏了些什么。 不论是以前温文尔雅的公子,还是如今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的样子。 有什么关系呢?江筑近乎贪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背影,好像只要这样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江筑最终还是没忍住,他伸出手,从后面虚虚的环抱着眼前的人,那动作的幅度很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风吹起的衣角…… 一阵冷风吹过,扶泽动作没变,只是原本眯着的双眼倏地睁开了,冥冥中,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又体会的不真切。想要再细细品味一下,那感觉却突然消失了。 江筑有些可惜的收了手,手中似乎停留着那人的体温。 而站在他前面的人,呆呆的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为何会突然觉得暖,他突然有些好奇了。 “阿五……这雪似乎是有些薄了。” “初雪,总是浅浅的,越往后,才会越下越大。” ------------ 第46章 夏清相求  雪渐渐的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江筑也学着扶泽的样子,伸手接了几朵飞雪,抟在手心里,感受着它们在手中逐渐融化,语气有些艳羡的说道:“看样子,能下不少,说不定你还可以堆个雪人。” 扶泽摇摇头,笑道:“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六了,可以成家立业了。” “我十七,比你大一岁,都还没谈成家,你急什么?” 扶泽以为自己戳中了江筑的伤心事,江筑的声音似乎是有些恼了,不禁有些悻悻的说道:“好好好,不说了,我不说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簌簌的落雪声,一层压一层的散落在脚下。 扶泽还在想着江筑是不是家里给他安排了什么,突然一阵心慌袭来,紧接着失去了片刻意识。 他刚想喊,那不适感就消失了。不过一瞬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如果忽视了扶泽有些湿了的后背。 江筑此时还沉浸在“可以成家立业”的无限循环中无法自拔,扶泽已经暗中用灵力蒸干了衣衫。 扶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别人的道,但是又不好说出来,免得虚惊一场。 他是看出来了,江筑这个人极重朋友义气,要是被他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张罗。 想了一会,扶泽说道:“阿五,先回镇子吧,休息一会再说。” “嗯,走吧。你小心雪滑。” “哈哈,我会摔倒吗,不可……啊!” 江筑嘴角挂着笑,说道:“这个话,可不能乱说,免得日后一语成谶。” 扶泽想笑,但是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他笑不出来。 “阿五,你先放开我!” “不放。” “哎!哎!你别挠我痒痒啊!哈哈哈哈哈……你……你这个人……真是……好了好了,我认怂……快放手啊……哈哈哈哈……” 这场雪,最终盖满了地面,虽没有深冬那样醇厚,但是也不小了。 而映在雪景中的那两个嬉闹着如同孩童的人,也模糊在纷纷扬扬之中。 …… 由于两人都落了一身的雪,就找了个最近的客栈歇脚。 江筑原本是打算用灵力烘干衣衫的,但是被扶泽制止住。 “哎,咱们去朝歌客栈泡个热水澡,那叫一个舒服。灵力好用,但是没有泡澡来的舒坦啊。” 江筑便随着他到了客栈。 九里明和九里香接到消息,早早的定了房间,等着少宗主和临川公子的到来。 “哥,你为什么给他们定两间房?” “想知道?” “想!” “少宗主吩咐的。” “啊?” 扶泽洗了澡,想到江筑房里问问他最近都查到些什么,刚才只顾着说自己的事了。 刚出门,就看到九里明和九里香两人守在他的门外。 “你们两个,不守在你们家少宗主的门口,守着我干嘛?我又不会跑了。” 九里明不说话,九里香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说多了怕说错了。 扶泽见他们俩不说话,决定自己去问问。 这时,九里明伸出手拦住他,“临川公子,暂时你还不能进去。” “哦。” 以为江筑正在做什么重要的事,不方便见客,扶泽转身往楼下走去。嗯……毕竟是晰云宗的少宗主,总会有一些机密的事情要处理。 扶泽下楼找吃的去了。 九里香收回视线,有些不解的问他哥:“哥,这个……少宗主他……你为什么?” 九里明又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江筑的房间中,一张屏风后雾气袅袅,浴桶中坐着的人面部潮红,被打湿的长发搭在浴桶边缘。许久之后,忽然传出一声低吼:“小泽……” 由于临近镇子的边缘,这家客栈并不大,但是好在还算舒服。 外面的雪基本已经停了,在这样诗意又惬意的环境下,扶泽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坛女儿红。 等他快吃饱了,女儿红也下去了大半,江筑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扶泽跟他打招呼,江筑只是点了点头,又向店家要了些饭菜,转身又回了房间。 扶泽只以为他有事,顾自喝酒去了。 他原本觉得一个人喝没什么意思,想叫着九里明和九里香一起的,但是被拒绝了。 嗯……有些囧,他临川公子竟然也被嫌弃了。 说好的品行上佳呢?人见人爱的呢? 差不多等他喝完一坛酒,天色渐晚,客栈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正当扶泽准备起身回房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匆匆赶来的人。 那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身上穿着墨色锦衣。由于跑的太急了,额角还在滴着汗水。 少年进到店里,小二一看这位的穿着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赶紧递上巾帕。 那少年却看都没看,只在店里扫视着。 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扶泽身上 “打搅了,请问,是临川公子吗?”少年喘着气问道。 扶泽听到他的问话,第一反应是这个少年是谁,第二个反应就是难道千家又出什么事了? “是,在下正是临川,不知,阁下?” “哦,我是千夏清。” “千家少主?你怎么在这里?你……” 千夏清低下了头,声音有些痛苦:“这些,说来话长了。临川公子,你听我说,我是来求你救救我堂弟的,他现在身处险境,你能不能救救我们……” 扶泽皱了皱眉:“你先说说怎么回事,要是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况且,他们家老祖宗的事……扶泽敛了心神,这事还是暂时别说了,等日后有了结果再告知吧。 正当扶泽想到要不要告诉江筑一声的时候,江筑已经走下楼了。 “你倒是来的快。” 江筑警惕的看着千夏清,听到扶泽的声音,淡淡的回了声“嗯”。 千夏清没想到江筑也在,看着江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千夏清有些局促不安。 扶泽安慰道:“你且说说,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我堂弟被那些人抓过去了,我是侥幸才逃出来的。不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会对他做什么,你……能不能……” 扶泽与江筑对望了一眼,而后,江筑仍是不放心,千家的事他不想让扶泽插手。 扶泽问道:“你可知,他被关在何处?” 千夏清咬了咬唇,回忆了会,说道:“他们往东走了,具体是在哪里,我不知道。” 江筑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临川在这里的?” “听千家的人说的,后来听说有人看到临川公子了,我就一路打听过来。” 江筑没再问话。 这时,已经有认识千夏清的人过来搭话了。 “呦,这不是千家那个孩子吗,真可怜啊。” “可不是吗……小小年纪就……” “哎,听说千家家主还在外面,没赶回来……我还听说千家那个老祖宗……” 扶泽有些听不下去了:“都散了散了吧。千夏清,走,去楼上说吧。” “嗯,多谢。” 扶泽的房间里,扶泽又问了一些问题,最终得知了千夏清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何如此对待千家,更不清楚抓他堂弟去干什么。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些人短期内不会对他堂弟下手。 商量过后,几人决定明早就出发。 夜里,千夏清看着暮色中隐隐绰绰的灯火,眸中神色不明。 …… 青州位于齐陵国的最东边,再往东,便是蓬莱的地界。 曾有传闻:蓬莱乃修仙圣地,灵气圣洁。尘世的各大势力未有敢染指蓬莱的。 只是…… 扶泽随着千夏清的指路,脚下的路越来越靠近那处,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群人倒是胆子大,也不怕被整个修仙界惩罚,绑人都绑到蓬莱去了。 由于蓬莱在修仙界特殊的地位,此处蓬莱仙境并没有国家或者门派。也只是明面上没有。 暗地里,各国、各大家族以及门派等都派遣了人守在附近,也有前来历练的修士。大家都遵循着少惹事的原则,最近几年倒是相安无事。 如果,真是某个势力违背了承诺,那事情可不小。 不过……千家怎么算都是齐陵国众多镇子中的一个小家族,他们抓走的还只是一个三房的孩子。 最后,如果处理不好,这事八成会不了了之。 几人御剑,临空飞往东方。千夏清全程都没有说话,只一个人呆坐在江筑的剑上。 扶泽看看飞在身旁的江筑,或许是天气太冷,江筑的脸上也冷冷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扶泽说道:“阿五,你怎么不张开结界?灵力不足吗?” 江筑淡淡的回道:“没有,只是想吹吹风。”他怎么可能灵力不足? 吹风?都快冻死了吧。 扶泽见江筑面色如常,那千夏清虽然不说,但是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他便想把人接到自己这边来。 哪知,刚开口,江筑就低头瞪了一眼千夏清,张开了结界。 扶泽见状,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江筑趁机偷看了一眼扶泽,然后又幽怨的看着前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都怪这个该死的千夏清,他千方百计的阻止扶泽牵涉进来,结果这小子可倒好,直接把人带过来了。 江筑之前不是没有尝试着阻止扶泽过来,但是扶泽这人倔强起来简直……听不进去话。 想想也是,扶泽大概觉得这伙人平白无故的袭击小世家,八成与程家的事有关系吧。 虽然,程家的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内斗,但是对清楚内幕的扶泽来说,这事很明显是有外人插手。 至于是谁…… 或许很快就知道了。 ------------ 第47章 乌蹄山下  他们最后在珠峰的驻扎地停了下来。那些人一看是临川公子,也就不再阻拦。 他们早已经从自己还在珠峰的同门的嘴里听说了,这临川公子可不简单,能与一直淡然超脱的清徐道长相交,而且是同修符箓和阵法的通灵修士,更有甚者说他可以自由来往阴阳两界。 不管最后一条是不是真的,单凭前两条,他们就得客气着对待。 扶泽收回清徐道长的信物,拱了拱手,说道:“打扰各位了,实在是最近有些急事,不得不匆忙入蓬莱之境,才借住贵地的。” 领头的是乐乘的一个师叔,扶泽没见过他,但是听说此人为人忠厚刚毅,是个厚道之人。 师叔说道:“哎,我早就听说,我那个清徐师兄找到了个忘年交,每每提到他那个忘年交,他都乐得合不拢嘴。之前真真是好奇是什么人,没想到今日一见,临川公子的气度不凡啊。” 江筑冷着脸,站在一旁看着扶泽跟珠峰的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心情极度不好。 他总是觉得珠峰的人不怀好意! 但是,这话说出来,没什么真凭实据,扶泽就算信了,日后也少不了遇到珠峰的人,总不能视而不见。 好一番寒暄过后,有弟子带着几人下去休息。 一个看起来有些资历的弟子走过去跟师叔说:“师叔,临川身后站着的那个穿白色衣服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修仙界也没听说过有哪家公子如他那样……你说,要不要告诉门派一声?” 师叔皱着眉,甩了一下袖子,语气有些不愤的说道:“门派?咱们那个门派现在早已被大长老他们弄的乌烟瘴气的,哪里还有原先朝气蓬勃的样子?这件事,包括临川到我这里这件事,都不准告诉门派!听到了没有!” “是!弟子领命!” 说完,师叔就一个人离开了。 这时候,有人问刚才与师叔说话的那个弟子,“师兄,你说咱们要不要禀告……” “说,为什么不说?虽然蓬莱灵力充足,但是人活在世上总得有点追求,求仙问道?可不是我的本意啊。” “是,明白了。师兄可是觉得那穿白衣服的碍眼?” 师兄闻言眼神暧昧的的笑了,语气诡异的说道:“碍眼,哈,倒不至于,不过那性子,可真是有意思……” 扶泽只是在此落脚,找了些弟子问了问此处的具体情况,扶泽就决定先去那个没有势力驻扎的乌蹄山看看情况。 与珠峰的人打了招呼,几人就朝乌蹄山出发了。 江筑悄悄给九里明和九里香递了个眼神,两人会意,赶紧悄声离去,先去探查情况。 乌蹄山是个偏僻的小山,在这个灵力极其浓郁的地方,这种没什么灵力又地理位置不佳的山丘是没什么吸引力的。 不过,在这里,再差的地带,总有一些人趋之若鹜。 大概他们是觉得,这乌蹄山这么“特别”,应该是有它的“过人之处”的。 还没到乌蹄山脚下,就远远的看到有几方人马对峙着。 千夏清不解,问道:“这山不是说灵力稀薄吗?怎么还有人争抢?” 扶泽看着前方,头枕着手臂,语气不甚在意的说道:“嗯……大概这就是人性吧。你还小,以后慢慢会懂的,而且,说不定这山里真有宝贝呢。看样子,他们已经对峙很久了,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江筑看着前面的那些人,无奈出声道:“绕不过去的,这上山路只有这一条,旁边都是悬崖,而且长满荆棘,如果御剑的话,势必会被人发现。” 所以还是要从这边上山? 说走就走,扶泽直接朝着那群人走过去。 江筑紧随其后。 千夏清有些怕了扶泽的行事作风,这也太……随意吧。 说好听点叫随意,或者,不太好听的,就是任意妄为。 真是羡慕他这样灵力与造诣高超,又自由洒脱的人啊。 千夏清随后也跟了上去。 扶泽走进了,才看清,这似乎是三方人马,不过好像不是要打架的样子,他们的神情明显很温和。 这时,一个浑身狼狈的人抓住了扶泽的衣角。 这种混乱的情况,最容易伤及无辜了,扶泽便随意的低头看去,想着,自己又要当个老好人了。 这一看,扶泽差点没跪了。 “皇……您怎么在这里?又如此狼狈??” 那人有些窘迫的避开了扶泽的审视,尴尬的笑了笑。 扶泽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时机,只准备拉着人就走。 旁边却有人出声阻止:“喂,那边那个!谁让你走的?我同意了吗?!” 扶泽没回头,那几方人以及他们的服饰都是他不认识的,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大势力的。 见扶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人气急了,许久没人敢如此无视他的命令,是长时间不出来,世人都忘了他是谁了吗。 “你,给我去拦住他。” 听着主子明显不耐的语气,身后的人赶紧招呼几个兄弟赶了过去。 江筑见状,赶紧飞身过去阻拦。 这几个人,看起来不过资质普通的样子,江筑与他们交手后才发现,他们统一用的剑法,而且招数怪异,他一时间竟然无法破解! 江筑的神情越来越难看,出手越发的凌厉。 扶泽扶着那个狼狈的人,抬眸看着前面拦住他的人,说道: “何苦呢?我们又不碍着你们什么?何必大费周章的过来阻拦?” 心里却在想着: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去哪里,都没这么衰的运气!!! 那人笑也不笑,语气毫无起伏的说道:“你惹恼了我家主子,自得受惩罚。等主子高兴了,你就可以走了。” 扶泽快笑死了,这都是些什么人,什么逻辑。当他临川公子是吃素的? 正当扶泽准备出手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出手阻拦了。扶泽以为是江筑,抬头一看,却不过是一个比他年岁稍长的男子。 那人轻飘飘的打掉了对方的长剑,看也不看,只沉声说了声“滚!”。 见这人不好拿捏,那些人飞快的跑了。 扶泽这才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人:一身普通的暗色道袍,玉簪束发,唯一的亮点便是腰间亮色的穗子。 似乎是绯色又带了点缃黄色。 “你这人,怎么也不知道跑。” 扶泽拱了拱手,“多谢,不知阁下道号为何?也好交个朋友。” 闻言,那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平淡的说道:“飞阁,我的名字,也是道号,你就如此叫我吧。” “在下临川,幸会。” 眼见着扶泽已经跟人热络的聊起天来,江筑和那些人都收了手。 飞阁没再管这里的事,他走到那群人的带头人那里,抬起头,用依旧是他那平淡的语气,说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交个朋友吧,这路,让你们先过。” 那人冷哼一声,似乎是很不屑于飞阁的让步。不过,一会过后,也简短的说道:“方怀朔,我的名字。” 一些未入门派或者不是很注重修为的家族,是不愿意让后代们取个道号的,不过,像这种以字为号的倒也常见。 方怀朔说完,也让手下收了手。几方人又回到原先对峙的状态,只不过这次多了扶泽等人。 飞阁身后一个不知身着哪家门派弟子服饰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角,悄声道:“前辈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让道给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还去帮那个素昧平生的人?莫忘记了咱们来此的目的。” 耳朵里听着这个人荒诞的“提醒”,飞阁直接冷哼一声,不去管他。 那人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倒也没再去催促飞阁。 扶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呵,这些人,还窝里反,难道只是临时组队的? 飞阁似乎很看不惯方怀朔的处事方法,但是又不想与他争执,退让一步之后,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些。 但是对方似乎毫不领情,轻蔑的扫视了聚集在此处的各方人,最后在劝说声中现行上山。 飞阁随后而上。 原先盘踞在此地的那几路小势力也不敢叫嚣,跟在扶泽等人的身后上去。 上了山,几路人马就分开行动,扶泽这才有机会跟旁边的人说话。 他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九里明和九里香不在这里,想必是被江筑安排做什么事去了。 此时,扶泽周围只有江筑、千夏清、那个狼狈的人。 对于江筑,扶泽是信任的,至于那个千夏清…… “哐”,扶泽还在犹豫的档口,江筑已经放倒了千夏清。 扶泽:“……”你好歹下手轻一些啊,别把人砍死了。 他设了个隔音阵法,才开口问道:“这位皇帝陛下,您怎么孤身一人来此冒险?不怕四国纷争更乱一些吗?” “我……反正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怕什么,对了,这个人是谁?你怎么跟他很熟的样子?” 扶泽盘腿坐下,悠悠说道:“最近新交的好兄弟,怎么,你吃醋了?” 不过是平时开玩笑的语气,那位皇帝也没恼,反而自觉的接道:“是啊,朕的后宫现在可是空着,只等你一人。”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江筑提起来了。 扶泽赶紧上前解救,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阿五,你干嘛!快放手啊!这位可是齐陵国的皇帝!” ------------ 第48章 齐陵泫雅  齐陵国的皇帝? 那又怎样!! 他可是晰云宗的少主,还是武陵云府的…… 江筑最后还是恨恨的放开了提着齐皇的手,转而背过身去。 齐皇捂着心口,往扶泽身旁凑了凑,小心的瞅了一眼江筑,说道:“哎呦我的天,连朕要敢抓着!打他!” 扶泽松开齐皇抓着他的手,说道:“你最近还好吗?那个王爷,还是不老实?” 闻言,齐皇的神情瞬间变得正经起来,笔直的站起来,严肃的说道:“哼,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听着齐皇的语气,有不满也有不甘,唯独没有对自己身世的一些感叹。 扶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有我呢,怕什么!” “好兄弟,谢谢你了。” “谢什么?哎,我听说你哥哥成亲了?还不是世家或者官家的女子,那岂不是平民百姓?还是说这人长得貌若天仙,天资甚好?” “皇嫂她……她很厉害。” “女中豪杰啊,怪不得能收了你那个妖孽皇兄。哎,齐泫之是怎么认识那个女中豪杰的?” “这个……皇兄没说,不过现在的皇兄,哈哈,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可怂了。” 一说到成亲之后的那位哥哥,齐皇的表情只有一个,那就“幸灾乐祸”。 这会,扶泽可是好奇了,齐泫之那个人,跟眼前的齐泫雅简直不是一个爹生的。 齐泫之又狡猾又无情,扶泽以为,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女人束缚住的,没想到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我皇嫂,那可是个奇人,据说他们俩初见面的时候,皇嫂就把皇兄抓起来,要关到什么地方去。我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竟然能把皇兄吓成那样。你是没看见。我那个总是高人一头的皇兄低声求饶的场面……” 关……起来。 扶泽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一直在一旁对齐泫雅横眉冷对,却在偷听的江筑听了这话,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他觉得,自己八成真相了。 齐泫雅还在准备说他皇嫂的“英雄事迹”,江筑赶紧打断他,扶泽那么聪明,要是日后被他猜出了什么,那可怎么办。 虽然他没打算一直就这样瞒着扶泽,但是那话也该由他说出来。 江筑说道:“齐兄,不知你的皇嫂可是叫昀愉?之前曾是晰云宗的弟子?” 齐泫雅有些惊讶,这人竟然知道皇嫂的名字。但转念一想,他那皇嫂在修仙界八成也有一定的“威名”,便也释然了。 “正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筑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这人这么直白,真的适合当皇帝吗?这齐陵国到现在都没被灭国真是万幸。 齐泫雅也只有在自己交心的兄弟面前,会露出如此不设防的一面。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江筑。 他现在比较好奇,这个跟在扶泽身边的人是谁。 听到齐泫雅如此问,扶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拳头砸了一下他的胸口,笑着说道:“他啊,晰云宗的少宗主,你皇嫂的少主。哎,怎么办啊,你好像比人家矮一头了。” “去去去,瞎说什么。”齐泫雅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什么。 江筑死死盯着扶泽搭在齐泫雅肩膀上的手,但是又怕被发现端倪,不过须臾,便不甘的移开了视线。 “原来,阁下是晰云宗的少宗主,世间对少宗主的传闻少之又少。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也是泫雅有幸了。” 齐泫雅愣了一下,原来这货不是扶泽的朋友,只是个少宗主啊。 江筑的额角跳了跳,危险的看向齐泫雅。扶泽看这架势,怎么江筑有些看不惯泫雅的样子? 难道是泫雅的皇帝架子端的过分了?没有吧,应该还好。 正当扶泽犹豫着要不要出手调解一下的时候,江筑浑身气势一变,周身的凌厉之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雅柔和的一面。 扶泽不可控的咽了咽口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江筑心里揣着火气,又没法发泄,毕竟眼前的人是一国命脉所在,不管如何,他的都不能冒然出手。 至于为什么会露出无害的样子…… 江筑用温润的眼神看向扶泽,心底却在想着:我如此超然脱俗的人,你怎么可能扔下我,去搅一趟那深宫后院的浑水。 嗯,此法甚好! 齐泫雅此时突然想到,如果能从江筑嘴里套点皇嫂的事来拿捏皇兄,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齐泫雅挣开扶泽的手,走到江筑身边,礼貌的笑了笑,说道:“少宗主气宇轩昂,仪表非凡,一定比我家皇兄出色多了。” 江筑说道:“不曾见过令兄,不敢当。” 齐泫雅也不在意,为了能套出点消息来,他豁出去了。 “在下姓齐,字泫雅,出门在外,少宗主唤我齐弟就好,不知少宗主如何称呼?” 此时,江筑也没有一开始那样看不上齐泫雅了,至少这人不是个傻的,也不至于拖累扶泽。 “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小?万一你比我大怎么办?” 闻言,齐泫雅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扶泽已经笑趴了。 扶泽一边忍笑一边说道:“哈哈哈,阿五,你怎么端着个木脸,却说着如此诙谐的话啊,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江筑无奈道:“这么好笑?” 齐泫雅接道:“只要临川想笑了,那么就很好笑。” 不知听到了什么,江筑浑身的不自在突然就消失了,看着还在笑着的扶泽,江筑暖暖一笑。 罢了,计较什么。这个人还是没心没肺一些的好。 他开心就好。 转过身,江筑礼貌的对齐泫雅说道:“在下江筑,虽说是晰云宗的少宗主,但是师门有命,不愿多透露消息。齐兄还是把我当成散修便是。” 此时,三人还在隔音阵里,那个昏过去的肯定已经昏的死死的。 齐泫雅也不怕有人听见,他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声音听出异样,诧异的说道:“散修?你逗我呢?别告诉我你腰间的雕龙玉佩是捡来的。” 经过他的提点,江筑才发现,刚才自己一生气,又把玉佩露出来了。 之前去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大人物,所以就算有人看到了也只会把它当成皇亲贵族的象征,不会多想。 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 江筑收起玉佩,满不在乎的说道:“哦,忘了。” 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齐泫雅在心里又给他戴上了几顶帽子,如果江筑知道他猜到了什么,说不定还会夸赞他聪明。 扶泽笑了一会,才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怪怪的,具体哪里怪,他说不出来。 齐泫雅再接再厉:“江兄刚才所说的昀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我皇嫂了,如此说来,你我之间但也有些亲戚关系。” 虽然云辰芪已经改名为昀愉了,但是她还是江筑的族姐,这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齐泫雅说的他们有亲戚关系,倒也没错。 江筑说道:“不知我族……我宗门的弟子,在齐陵国生活得如何?” 齐泫雅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严格说起来,晰云宗是属于齐陵国地界的,但是由于其宗门极大,占地极广,背后又有隐世世家撑腰,所以齐陵国开国皇帝只是与晰云宗签订了共处协议,并没有真正收复。 外表上,晰云宗是隶属于齐陵国的,其实,两者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皇嫂的日子不错,我整个齐陵国差不多都要哄着她了。” 江筑有些不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齐陵国皇室的那些麻烦事。那个王爷是不是不老实?需要我出手吗?” 当然了,江筑说的出手也只是客气一下,他是不方便直接干涉世事的。如此说道,不过是为了给族姐撑腰,再有就是,不能让这个小子看轻了自己。 “皇叔……这件事情,我会努力处理好的,江兄不必挂怀。皇嫂那里,我会尽力不让她为难的。” 看着齐泫雅明显暗淡了不少的眼神,江筑也没必要再追问下去,原本不过就是希望给他个警醒,既然他心里有些思量,他也不好太过逾越。 “有劳了。若是有什么困难,尽可以联系我。” “多谢江兄!” 扶泽摸着下巴,想着:江筑竟然认识泫雅的皇嫂?那个女中豪杰?那么下次他去齐陵国,是不是只要带着江筑,就不会被齐泫之欺负了。 能斗得过扶泽的人不多,齐泫之恰好就是其中一个。要说起这个人…… 扶泽赶紧停下来,不想谈这个人,这个人简直有病。 说起来这几个人,竟都有些关系,齐泫雅便热情的邀请二人前去国都相聚。 如果放在之前,扶泽肯定会犹豫一会,现在他有江筑呢,怕什么。 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只是这时候,几人都不知道,此次分别,再次相遇时,又会是在什么情况下。 眼下,他们还在乌蹄山,扶泽脚边还躺了个被砍晕了的千夏清。 看着还晕乎乎的千夏清,扶泽想起来,还没问齐泫雅为什么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唉,你快别提了,那几个侍卫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一个个的都找不到人影。想要找个忠心的侍卫,你说怎么就这么难?他们的皇帝丢了都不知道找,笨死了!” ------------ 第49章 蠢蠢欲动  千夏清从昏睡中醒来,发现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得知自己是被江筑敲晕的,千夏清直接蒙了。 “你们这是为何?就这么不信任我,那么为何还要跟着我来这里?哼,倒不如把我一人丢在外面来的痛快。” 扶泽有些头疼孩子气一般的人,只能耐着心说道:“说什么?!我们这不是一起来了吗?敲晕你,不过是因为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千夏清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我堂弟都危在旦夕了,你们还有心思谈事情!” 江筑凌厉出声道:“你给我适可而止!我们又没有义务帮你。是你自己寻过来,求我们帮忙的。” 正当二人有俞吵俞烈的趋势,而扶泽又在想着怎么劝架的时候,旁边的林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呼救声。 还没等几人出去查看,从灌木丛中跑出一个人。扶泽立马认出来,这人是在山下碰过面的那些不知名势力的人,而他正在被其他人追赶。 巧了,都见过。 一样的配方,不一样的味道…… 一路上,扶泽几人也碰到了那些曾在山脚下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见到他们,那些人也只是当做没看见,并没有人上前找茬。 扶泽歪着头对千夏清说:“小少爷啊,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去一趟珠峰的驻扎地吗?” 千夏清还在为扶泽慢吞吞的做事方式看不惯,听到扶泽如此说道,他便问了句:“为何?” “因为他们知道了我们是珠峰的人,就不会有人趁机下手了啊,你看那边,虽然我和阿五不怕他们几个,但是到底还是烦啊,谁愿意总是防着这个挡着那个的。” 千夏清眼看着那几个人似乎为了争抢什么东西而大打出手,直到最后重伤了其中一人才堪堪停下。 他也不恼了,只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 扶泽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起刚才齐泫雅说的事,心里又是一阵不舒坦。 “泫雅,你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齐泫雅不以为意,说道:“我听说,这座山里不同寻常,似乎有什么绝世神器或者是宝物即将出世,这才带着几个精英寻过来。” “你皇叔没阻拦你?或者说,他没派人来?” 这时候,齐泫雅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按照他皇叔那个阴鸷的性子,如果他手下的人知道自己落单了,不十块八块的砍了自己就算好的了。 可是…… “你是说……” 扶泽语气有些严肃,说道:“这八成是他故意的,而且看样子,得到消息的不止你一个,这些小门派的人,似乎也是接到了什么消息,才聚集在这里。不然,就乌蹄山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会同时有这么多人来?” 扶泽又看了两眼齐泫雅,这人前不久才弱冠,又膝下无子,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问题可就大了。虽然说他有皇兄,但是毕竟不是儿子。 若是遭遇不测,齐陵国势必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阿五。” 江筑赶紧回道:“嗯,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要不,咱们先回去?” 齐泫雅有些惊讶,这个江筑怎么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说起话来却这么怂。 扶泽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刚才那群人出现的地方,说道:“你方才是不是让九里明和九里香去做什么事了?要紧吗?能不能拜托他们二人,将泫雅送下山,送到珠峰驻扎地。” “可以,我这就跟他们说一声。” 随后,江筑用极快的速度把九里明唤了过来。 九里明有些忐忑,少宗主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少宗主。” “嗯,你把这个拖油瓶带到珠峰的驻扎地,找人看好他或者怎么样把他送回他应该在的地方。总之,不要让他再出现在乌蹄山。” “是,弟子领命。” 齐泫雅被九里明抓着,看着九里明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齐泫雅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呢。 “哎,你能不能礼貌点,我可是……唔!唔……” 江筑看着齐泫雅被捂住的嘴,满意的点了点头。 九里明转身就走了,扶泽只来得及远远的传声:“喂,那可是齐陵国的小皇帝,你悠着点啊,大哥!” 听到扶泽的传信,九里明顿了一下,松开手,继续赶路。 徒留齐泫雅暗自神伤:什么小皇帝……我现在特么的就是个小鹌鹑!还是个被拐的小鹌鹑!……呸,朕已经成年了,是大鹌…… 九里明莫名的看着手里的齐陵国皇帝表情变来变去,最后演变成“自残”,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人砍晕。 …… 江筑看着身边多余的千夏清,把千夏清看的莫名其妙的。 “我怎么了吗?” “没,有些碍眼而已。” 说完,江筑就走到扶泽身边。刚才离得远了些,离近点才放心。 扶泽替江筑解释道:“小千别在意,阿五这是跟你开玩笑呢。对了阿五,你派他们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觉得这俩人总要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 千夏清拧过头,我可没认为他在跟我开玩笑。 江筑敛眸深思,他之前派九里明和九里香出去,提前把他们可能路过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所有邪祟的东西都不能留。 至于那俩人能否完成,江筑心里有些计量。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总要求个心安。 若是扶泽真会遭遇什么不测,大不了他替他挡着就是了。 这样想着,似乎没那么担心了。 “阿川,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扶泽正在探路,闻言,随口说道:“嗯……等我救出他堂弟,再找到……那个人再说吧。” 那个人,指的是老祖宗的魂魄,因为千夏清还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所以扶泽才如此隐晦的说。 “也好,一会,我们一起行动,我觉得,这乌蹄山不对劲。你看,这周围的灵气好像突然消失了,又或者是绕开了这座山。” 扶泽正放倒一片一人高的野草,看着一丛一丛的野草皆是这般高壮,说道:“可能是阵法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吧。这里的环境倒是挺好,别的地方很少见到如此高的草啊,对,还有脆藤蔓,这种东西可容易死了。” 江筑拍掉扶泽手里的那一段藤蔓,出声警醒道:“这里的东西最好不要碰。” 扶泽无奈笑了:“哈,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疑神疑鬼了,怎么了,你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知道到了什么?” 江筑老实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站在树下的千夏清一眼,说道:“大概是直觉,或者事出古怪。” “嗯,你说的有道理。” 扶泽用余光看了看千夏清,随即转身,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走吧,阿五,小千,我刚才听到这里的流水声了,那些人刚才应该是从那边过来的,他们经过的路上还掉落了湿润的泥土。” 千夏清小声说:“别叫我小千,我不小了。” “夏清?” “别……别叫了。” 扶泽只以为他害羞了,也不再逗他,笑了几声就先朝着水声走过去了。 江筑紧随其后。 千夏清局促的看了看周围的树,用手拍了拍衣服,才跟了上去。 暗处一直观察着情况的人朝着同伴点了点头,随即有人就发了信号。 …… “嗯?奉和,什么事,这么高兴。”一个中年人从屋子外面走了进来,一身青色道袍仙风道骨,发束深青色玉簪,面容祥和,只是眉眼处少了些宽厚。 被叫做奉和的弟子赶紧收了手里的东西,殷勤的凑到师尊跟前,小声说道:“成了,师父可以放心。” 清风道长挑了挑眉,面色如常,淡声道:“为师知道了,你下去修炼吧,今日的功课可曾做完?为师这里还有一套调理内息的功法,若是功课做完了,就拿去看看吧。” 奉和心中窃喜,师父的东西那可是顶好的,欢欢喜喜收了功法,正打算告退,清风道长叫住他,又说了句:“切勿毛躁。” 这是在告诉他不要多嘴。 “是,师父,弟子谨记。” 虽然刻着压了声音,但是清风道长还是能听出来这个弟子的雀跃。 不过,他也不在乎,回了声嗯,就转身进了石室。 珠峰的石室本来是给长老们静心打坐的,所以防护做的非常好。 清风道长坐定后,嘴角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呵,终于到了这一步,真是不负他煞费苦心的布局啊。 这次,也多亏了阴阳家小子给的东西,才能这么顺利,要不然,他还得再多费心思。 不过,那小子本事极大,但愿这次能够成功。若是成了,那么珠峰的大半势力,可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到那时,等他再做些筹备,没了那小子的帮助,那个死老头想要翻身,可就难喽。 湘阳派珠峰,迟早会是他清风道长的。 现在的清风道长无疑是狂喜的,不过,他这样做,是不是会…… 转念想到天机门的预言,清风道长又安心了许多,他不过是替天行道,算不得大事,不会影响修行的。 “你们如此待我,更是不顾天机门的预言,与那人来往,弃门派安危于不顾。此等人,怎能继续担当大任!而我……我也不过是为了珠峰,为了众多弟子。如今,我只是把曾经的事还给你们而已,眼下,这是第一步……哈哈哈哈哈哈,湘阳派,终将会是我的!是我的!!清徐啊清徐,你什么都不是,又有哪里比我强!凭什么跟我斗!跟我抢!” “哈……哈哈哈哈哈……” ------------ 第50章 日晷为眼 ------------ 第51章 他乡故知 ------------ 第52章 遇灵竹林 ------------ 第53章 序幕拉开 ------------ 第54章 不速之客 ------------ 第55章 寸土寸土 ------------ 第56章 风平浪静 ------------ 第57章 山重水复 ------------ 第58章 时过境迁 ------------ 第59章 何去何从 ------------ 第60章 击筑悲歌 ------------ 第61章 辞旧迎新 ------------ 第62章 岁月化酒 ------------ 第63章 转眼之间 ------------ 第64章 灿梦一场 ------------ 第65章 因酒重逢 ------------ 第66章 心上呢喃 ------------ 第67章 相见不识 ------------ 第68章 心知肚明 ------------ 第69章 拨云见日 ------------ 第70章 继往开来 ------------ 第71章 公子如玉 ------------ 第72章 亭台楼阁 ------------ 第73章 梦中无颜 ------------ 第74章 原主之醒 ------------ 第75章 喃喃自语 ------------ 第76章 雪无阁内 ------------ 第77章 口不留情 ------------ 第78章 思绪万千 ------------ 第79章 五行之阁 ------------ 第80章 起风之前 ------------ 第81章 醉卧桃红 ------------ 第82章 国师晓桑 ------------ 第83章 云家子都 ------------ 第84章 小泽委屈 ------------ 第85章 态度转变 ------------ 第86章 国师晕倒 ------------ 第87章 珠峰奉和 ------------ 第88章 卖琴之人 ------------ 第89章 衣戈之逃 ------------ 第90章 博彦之病 ------------ 第91章 皆由心病 ------------ 第92章 撞破私情 ------------ 第93章 恍然之感 ------------ 第94章 以何报恩 ------------ 第95章 南风千素 ------------ 第96章 你怎么帮 ------------ 第97章 人世风波 ------------ 第98章 打打打劫 ------------ 第99章 离别千素 ------------ 第100章 饥肠辘辘 ------------ 第101章 离开牢房 ------------ 第102章 一动不动 ------------ 第103章 夏侯长老 ------------ 第104章 杀师之仇 ------------ 第105章 不详之感 ------------ 第106章 流年不利 ------------ 第107章 魂珠之效 ------------ 第108章 不叫阿五 ------------ 第109章 将军之秘 ------------ 第110章 解释解释 ------------ 第111章 时时刻刻 ------------ 第112章 猫咪红叶 ------------ 第113章 匪夷所思 ------------ 第114章 小珊上门 ------------ 第115章 老老实实 ------------ 第116章 木院之后 ------------ 第117章 桃花树前 ------------ 第118章 再遇九里 ------------ 第119章 禀告之事 ------------ 第120章 白之后嗣 ------------ 第121章 临川公子 ------------ 第122章 离开宫殿 ------------ 第123章 附身窗棂 ------------ 第124章 事出突然 ------------ 第125章 察觉不安 ------------ 第126章 齐陵皇宫 ------------ 第127章 东宫之变 ------------ 第128章 病龙卧榻 ------------ 第129章 阴晴圆缺 ------------ 第130章 湘阳之变 ------------ 第131章 寻人未果 ------------ 第132章 血色符箓 ------------ 第133章 记忆融合 ------------ 第134章 心怀不安 ------------ 第135章 魂魄由来 ------------ 第136章 再入冥界 ------------ 第137章 炎主怀朔 ------------ 第138章 生死之簿 ------------ 第139章 虚魂弱魄 ------------ 第140章 船舫打斗 ------------ 第141章 旁敲侧击 ------------ 第142章 金土肥圆 ------------ 第143章 诡异之气 ------------ 第144章 密林之遇 ------------ 第145章 交界之地 ------------ 第146章 玄衣上邪 ------------ 第147章 圆的富商 ------------ 第148章 林家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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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炎主之师 ------------ 第191章 献祭礼成 ------------ 第192章 酆都城西 ------------ 第193章 谣言四起 ------------ 第194章 十八地狱 ------------ 第195章 完结之章 ------------ 番外一·方怀朔之 ------------ 番外二·白家少主 ------------ 番外三·瀛洲衣戈 ------------ 番外四·瀛洲之况 ------------ 番外五·白家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