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001 梦魇  男人的身上都是酒气,还有戾气。 林挽镜的双手被绑着,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甚至,她连这个凶徒的样子都看不见,因为她的眼睛也被蒙着。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哭着说:“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不要……不要!” 男人没有丝毫的怜悯,更不理会女人的哀求。 渐渐地,林挽镜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小。 等到一切结束后,林挽镜就像是死过一次。 男人在她的身边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沾染着血的唇,有那么片刻的怔愣,一只手也不由自主的稍稍抬起,可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最后,男人大发慈悲的帮林挽镜把绑着她双手的领带稍稍松了一点,转身离开。 那一瞬间,林挽镜有股子冲动,她想要挣脱所有的束缚,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可绝望那么深,疼痛那么深,早已经剥夺了她所有勇气和力量,也剥夺了她余生幸福的可能。 ——我们林家怎么会生出来你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 ——你本来就是私生女,你母亲是第三者,所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怨不得啊。 ——你这个贱种!我就是因为你才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林挽镜想要撕掉这些强贴在她身上的标签,她拼命的嘶喊,拼命的抵抗,猛的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已经被汗水洇湿的睡衣紧贴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日本电影里的女鬼,忧怨中带着害怕和凄楚。 林挽镜瞪着眼睛,愣了好几秒,待意识回笼后,她也顾不得用手背去擦擦额头上的汗,便果断的扭身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里面满满一瓶的安眠药给取了出来。 她想直接生吞。 可是,她的嗓子实在太干涩,药片卡在喉咙那里就是咽不下去。 没有办法,林挽镜只好起身去找水。 经过梳妆台的时候,椭圆的镜子借着旁边小夜灯的光亮,把她的样子清楚映射了出来。 惨白的脸,惊恐的眼,还有那丑陋的疤。 因为刚才在睡梦中的挣扎,她的睡衣开了两颗扣子,使她左边心口上方的那道深深的心形疤痕,显露了出来。 这是那个男人留下的。 林挽镜永远也忘不了…… 过程中,一个突如其来的滚烫滚烫的金属物件就那么烙在了她的胸口上,离她的心脏很近。 那种撕心的疼痛伴随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让林挽镜连喊叫都喊叫不出来,只是觉得身体和灵魂同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打击与折磨,是灭顶的奇耻大辱。 时至今日,两年过去了,这个感觉依旧无比清晰。 ------------ 002 夜太黑  后半夜,忽然下起了雨。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沈临殊懒懒的靠在床背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雨下个没完,淅淅沥沥的雨珠敲打在玻璃上,声响越来越大,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临殊冷冷的瞥了一眼窗台的位置,然后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悠悠吐口的白烟,立刻弥漫在空气之中。 如此漫不经心的样子,带着性感,也带着危险。 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打破了黑夜里的死寂,也让这漆黑的屋子多了碍眼的光亮。 沈临殊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叼着烟,伸手拿起了手机。 里面立刻传来声音,喊道:“兄弟,你我果然心有灵犀!你也知道我刚从LA回来,这时差啊,它可……” “有事说事。”沈临殊打断道,两根手指夹着烟,把烟灰随意弹在了地上。 电话那头的人听得这生冷的语气,当即一怔,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妙,也不敢在这混世魔王的面前耍贫嘴,只好说:“你弟和程家的婚事,恐怕是板上钉钉了。” 沈临殊并不惊讶,可动作间被烟灰烫了一下手背,倒是惹得他的眼中徒然生出些许寒意,隔了两秒才回了个“嗯”字。 “你怎么这么淡定?”对方有几分诧异,“程家是什么人家?你弟和那位成了的话,你爸妈会更器重你弟。他们本来就不满意你自己在外面单干,要是……” “废话真多。”沈临殊不耐烦起来,直接将烟掐灭,不想再被人聒噪。 “先别挂电话!”对方又赶紧挽留,默了一会儿,“临殊,我没和你开玩笑。” 沈临殊不言,盯着马上就要奄奄一息的烟灰,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你去丽江有一周了吧?”那人接着说,“既然已经去了,你就把林挽镜带回来吧!你弟拖了这么久才订婚,不就是在等她吗?只要她回来了,你弟肯定动摇,这婚八成都结不了。到时候,他把程家一得罪,你也好喘喘气。” 沈临殊依旧不言,转而起身走到窗边把帘子给拉开,开始盯着外面的细密雨。 “你是不是觉得靠女人做事,你面上无光啊?”对方嘿嘿的笑了笑,“一个女人的保鲜期,对你来说不是只有一个月吗?大不了,你对林挽镜愧疚两个月!” 说完,那人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 而沈临殊神情淡漠的看着这茫茫黑夜,将电话按断,又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夜灯。 幽暗鬼魅的光线散发出微弱的生机,虚浮的照亮了对面的墙壁,使那满墙的丽江风景照片变得扭曲起来,仿佛成了一幅幅人间炼狱图。 沈临殊任由窗户敞着,然后踱步回到床边坐下,再次为自己点了根烟。 白烟氤氲,似真似幻。 沈临殊抬眼看去,女孩清丽的模样就像是从梦中而来的天使,缓缓向他走来,足以驱散走黑暗的无边苦涩。 可偏偏的,沈临殊最喜欢黑暗。 若是谁要带给他光明,他会把这个人也拖入深渊。 ------------ 003 登门  挽镜不知道是安眠药终于发挥奇效了,还是她累了,便也就睡着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在她的床尾走动。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里! 她一个轱辘的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抱住被子,只恨不得它们能在此刻变成铠甲,从而把她保护起来。 “谁?”她沙哑的声音似暴怒似警告,实则满是恐惧,“出去!” 汪蓝吓了一跳,扭头看去,便瞧见挽镜那像是要杀人的表情,她皱着眉头,温声试探:“挽镜,怎么了?我给你送早餐上来啊。” 挽镜怔愣,似乎是不相信有人会这样和颜悦色的关心她、惦念她。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挽镜才得以回魂。 “对不起。”她声如蚊呐,抱膝蜷缩在了床上,“真是……对不起。” 汪蓝搞不懂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委实叫人心疼,就好像她出了事,没有任何的依靠,只能自己傻傻的硬抗。 “挽镜,喝点儿粥吧。”汪蓝如此说,走到桌旁端起了托盘,“你脸色很差。” 挽镜没有胃口。 昨晚的梦魇,太过真实,彷佛让她产生了昨日重现的错觉。 这样残忍的折磨,令她身心疲惫,也令她莫名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事物在向她迫近。 …… 连续三天,挽镜都没有出去采风。 她总是坐在窗边眺望远方,手里也总是握着一个卡通钥匙扣,她的思绪交缠着过去的甜蜜,也裹挟着此时的伤痛。 几米之隔以外,沈临殊靠墙站在巷子口的暗处。 眼下的天气相较于清晨,开始变得阴沉,似乎是下雨的征兆。 沁凉的风一遍遍吹佛着沈临殊的发梢,可他岿然不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二楼窗畔的朦胧身影。 他在想,沈临珹大婚在即,如果知道自己挚爱的初恋如今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是什么感受呢? 那场面,肯定很是有趣,绝对值得一看。 沈临殊痞痞一笑,将剩下的一小节香烟一吸到底,令它迅速在他的指间燃尽,然后转身离开。 可在这转眼之间,他竟然瞧见了一个算不上熟悉的身影,却是足以让他心生警惕与防备…… 林清晏没想到挽镜真在丽江。 自从两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以后,挽镜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家里不提这个人,也不找这个人,全当是没了她,落个清白,也落个清静。 林清晏要不是碰巧来丽江参加交流会,又恰巧听到以前的同事提起说看见了一个和挽镜特别相像的女孩,她恐怕也不会刻意想起这个人。 可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处理掉残留的问题。 “您好。”汪蓝见有生客进来,笑脸相迎,“您是要投宿还是用餐啊?” 林清晏凤眼一扫,将不大的客栈看了个透彻,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出她的嫌弃之意,她低声说了两个字:“找人。” “找人?”汪蓝没太明白,“您是要……” “林挽镜。”林清晏生硬的说,“我,是她姐。” ------------ 004 他的婚讯  挽镜时隔两年再见到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时,还是像头一次二人见面时一样,带着与生俱来的自卑。 她低着头,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藏在桌下,以此来掩盖她此刻的局促。 而林清晏站在她房间的正中央,也不找地方坐,就那么直勾勾的打量着她,眼中的鄙视与不屑,毫不掩盖。 “难怪怎么也找不到你,原来你跑到这里躲清静。”林清晏笑笑,却是笑不达意,“怎么?过的好不好啊?” 挽镜听着她虚伪的关心之语,不自觉的把头埋得更低。 可良久的沉默,似乎又让她足以清醒的意识到她的身份,以及她曾经的遭遇。 于是,挽镜尽量不卑不亢的说:“我已经不是林家人了。” “呵。”林清晏笑容更甚,“这话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以为你妈妈用你做筹码,你就可以进林家宗祠了吗?痴心妄想。” 挽镜的眉头拧了一下,指尖也微微发抖。 这样的话,她从小听到大。 可对于她的身世,她已经不会也无法再做任何的反抗,因为那是原罪,改变不了。 这世上人人都可以瞧不起她,人人都可以戳她的脊梁骨,可她的临珹不会,也就够了。 “你还准备在丽江待多久?”林清晏忽然又问,似乎是失去了为数不多的耐心。 挽镜轻轻的叹息,迎着林清晏的目光,回道:“我是个自由人,姐姐不会连这个也要干涉吧?” 林清晏不屑道:“我对于你在哪里生活,又或者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但是……” 挽镜顿感一阵揪心,也知道林清晏下面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林清晏提了出来:“奶奶留给你的房子,你必须自动放弃。” 对于这个问题,挽镜从未动摇过,她站起身,摇了摇头,说:“这个房子,我绝对不会放弃。它是奶奶留给我的。” 林清晏脸色一变,怒气油然而生,“林挽镜,你是不是天生就爱抢别人的东西?还真是随了你的好妈妈!只可惜,你妈妈在你离开的两年里,也并未挂念你半分!倒是急着找爸爸要钱!” 挽镜听着这话,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让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更加破碎不堪。 她知道,只要她放弃了那个房子,自己和林家的恩恩怨怨,也算是有个了结。她的母亲也不会再心存什么奢望。 可是,她舍不得奶奶的这份疼爱。 她还想等到自己老了,就回到那个老房子里去,安静的度过余生。 “今天,让我碰见了你,就是天意。”林清晏上前抓住了挽镜的手腕,“你想在丽江待多久,那是你的事情。但是,你必须回去和我走了房产过户的手续!” 挽镜身子向后缩,坚定道:“我不会给你房子,也不会和你走。” 林清晏最讨厌林挽镜这副清高的样子,就好像她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明明出身下贱,却倒反可以让人肃然起敬。 “你不敢回帝都,不就是怕沈临珹知道那件事,毁了你冰清玉洁的形象吗?”林清晏眯起了精明的凤眼,“我这里正好有个喜讯要同你分享。” 挽镜下意识的不想听后面的话,可林清晏已经满是笑容的宣布:“沈临珹已经和程家的小女儿订婚,下个月就会举办婚礼。” ------------ 005 一个选择  挽镜听到这个消息后的一反应是:不信。 她的临珹说过他的新娘只能是她,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娶别人? 这……不可能。 “你是知道程家的。”林清晏欣赏着挽镜脸上的悲痛欲绝,心里得到了快感,“程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家族里的每个成员都是社会上响当当的人物。而程家的这位小女儿,是程家的掌上明珠。沈临珹和她结婚以后,一定可以平步青云。再来看看你,你能给沈临珹带来什么?” 林清晏没有明说,但昭然若揭的答案更加伤人——她能带给沈临珹的,只有不堪和耻辱。 啪嗒! 一滴承载着太多太多的眼泪从挽镜的眼眶里掉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别挣扎了。”林清晏就这样轻松的抓住了挽镜的弱点,“如果你不放弃奶奶的房子,我就把你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沈临珹。到了那时候,你在沈临珹心里,连个稍好些的形象都荡然无存。” 说完,林清晏拍拍挽镜的肩膀,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离开了房间。 挽镜在人走后,瘫坐在了椅子上。 多少个寂寞的夜晚,她恐惧、绝望、无助,只能在心里默念着沈临珹的名字,从而得到一丝慰藉。 然而,两年的时光治不好她的伤,却是毫不费力的带走她的希望。 口袋里的钥匙扣忽然变得滚烫起来,像是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灼烧着她的皮肤。 这是她和沈临珹第一次看电影吃薯片的时候,中的奖,是一个有着大大笑容的米老鼠。 当时,挽镜答应沈临珹,她一定会好好珍藏这个钥匙扣,把家里的钥匙拴在上面;沈临珹则承诺,他会给挽镜一个真正的家。 而现在,沈临珹要和别人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可她却连曾经的回忆都无法守住,只剩下一个选择。 …… 窗外,刚才还阴沉着的天空又开始向着晴朗转变,就好比事态的发展,总是那样的峰回路转,让人措手不及。 沈临殊摘下耳机,关掉了窃听设备。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代替他来逼挽镜回帝都,而且行事的手段还如此一针见血。 伸手探入口袋,他想要抽根烟,好让自己的思绪得以理清,从而盘算接下来的事情。 “该死。” 沈临殊低声骂了一句,因为烟盒已经空了。 他把打火机攥在手里,准备下楼去买烟,可当他瞥见墙上的照片时,他又像是没了刚才的烟瘾,只剩下留在原地的静静观想。 他盯着女孩的侧颜,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画面,尤其是她和沈临珹重逢之后,沈临珹情难自禁、感概万千的模样。 只差这么一步了。 只要让沈临珹见到挽镜,甚至是让沈临珹知道挽镜当年离开的真相,沈临珹就不可能和程家联姻。 沈临殊等着沈临珹身败名裂的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他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弃,既是如此,那就意味着有人必须要牺牲。 拿出手机,听筒里的忙音只响了一声便传来人声,沈临殊声音低沉,说:“准备回帝都的机票。” ------------ 006 我想走出来  历经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挽镜带着几分无法掩盖的浑浑噩噩,抵达了帝都国际机场。 她谨慎的拎着不大的行李箱,半低着头穿梭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之上。 紧接着,她又是坐地铁,再来是换乘公交车,忍受着新一轮的辗转颠簸,终于到达了郊外的墓地。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 坟墓前没有鲜花,石碑上还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一看便知是长久的无人问津。 挽镜把百合花放在墓碑前,出神的看着黑白照片之上的女人,那有神的双眼,依旧展示着她生前的精明。 “奶奶……”她不由自主的唤了出来,可仅仅是说了这两个字,便让她湿了眼眶。 良久,挽镜微微颤抖的跪了下来,也不敢伸手去摸摸奶奶的照片,只能是忍着眼泪,无声的诉说着她的愧疚。 年幼熏染。 是她的奶奶亲自教会了她一个女孩子该有的自爱、自尊,也是她的奶奶培养出来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文雅气质。 可这些全都毁了,且不可复原。 想到这一点,挽镜不免又生出了退缩之意。 她想着事情已经如此了,不如再偷偷的回去,在丽江躲一辈子?也好过回来接受那些无尽的冷漠与羞辱。 可是沈临珹那边,她不甘心连个干净的名声都留不下;而奶奶的房子,更是她要誓死捍卫的珍宝。 两件事交缠到了一起,让挽镜不得不回来面对。 “奶奶,希望您在天之灵给我一些勇气。”挽镜如此说,“我其实不想再这样下去,我想走出来。” 微风浮动,让挽镜看起来更加的柔弱,可这一次,她的心却又是无比坚定。 …… 从郊区回到市区,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挽镜怕林家人知道她回来,又或者是去奶奶的房子那里直接为难她,所以只好花钱去住快捷酒店。 挽镜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强。 一进入房间,她便先把房间里里外外的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摄像头;然后又把刚买来的六瓶防狼喷雾放在不同的地方;最后,她将房间里的椅子抵在了门上。 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挽镜走到窗户旁边拉上了窗帘,稍稍舒了口气。 黑夜之中,她自然是不会注意到有一辆低调的奔驰轿车就停在她房间正对着的下方,更不会知道车里面的人在算计着什么…… 沈临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难得的没有抽烟。 从丽江回来已经一周有余。 沈家的上上下下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就连他那位难伺候的刻板祖父,每天也都是喜不自胜,就为着沈家终于要出一个政界的强人了。 想起祖父那洋洋得意的模样,沈临殊冷笑了一下。 就让所有人再多享受几分这样的快乐好了,只有这样,跌落下来的时候才会特别的痛,痛到撕心裂肺。 沈临殊下了车,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用手挡着夜风的侵袭,把烟点着。 然后,他进了快捷酒店。 ------------ 007 交锋  一夜过后。 挽镜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上午办了点儿事情,然后就联系了林清晏,约她见面。 …… 林清晏今年二十八,比挽镜年长四岁,是名眼科医生。 她长相颇为美艳,且充满知性之美,被医院相中做了几期的对外宣传,算的上是一个小小的名人。 为了迁就林清晏的工作地点和时间,挽镜找了一家医院附近的咖啡馆。 “这沈临珹真是管用。”林清晏仪态端庄的坐在挽镜的对面,“这才一个礼拜,你就回来了。” 挽镜早已经习惯林清晏的各种冷嘲热讽,微微垂下眼眸,说:“我今天过来是来谈我们的事情。” 林清晏轻哼,等着挽镜继续说下去:“你想要奶奶的房子,无非是因为你觉得你才是林家血统纯正的孩子。可奶奶不把财产给你,反而是给了我。” 这话令林清晏脸上的笑容退却了一些,纤白的手指也慢慢握成了拳状。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都要叫你一声姐姐。”挽镜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份鉴定书,“这是我上午找房产公司评估的。奶奶的这套房子在很老的教师楼里,面积小,地段不好,环境陈旧……综合分析,300万是它的最高价值。” “所以呢?”林清晏反问。 挽镜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回答:“我把这笔钱给你,奶奶的房子你不能动。” 林清晏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便直接笑出了声,说:“你认为我对钱感兴趣吗?我要的是所有人知道你是小三生的野种,我才是真正的林家长女。如果你不把房子交出来,很简单,我就去找沈临珹。” 挽镜攥着文件的手越发收紧,她就知道林清晏不是个好对付的。 无奈之下,她把心一横,拿出来另外一个东西,推到了林清晏的面前。 林清晏起初不屑,可只稍看了那么一眼,便顷刻间气的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你威胁我!” 挽镜诚实的摇摇头,回答:“我不敢。” “不敢?”林清晏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你答应我的要求而已。”挽镜说,“就当我向你买了奶奶的房子,好吗?这件事,我不会泄露一个字。” 别人可能不知道,都以为林清晏是无可挑剔的女神。 可挽镜是她的妹妹,怎么会不知道林清晏为了追求完美,所以进行了隆鼻手术呢?这事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再寻常不过。可林清晏作为崇尚“健康、天然”的医疗代言人,就…… “姐,奶奶的房子,我是……” 噗! 挽镜话没说完,林清晏就把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悉数泼在了挽镜的脸上,并说:“别叫我姐!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可没有你这种下三滥的亲戚!” 被猛的这么一烫,让挽镜一个激灵,也让她几乎在瞬间嗅到了那种烧焦了滋味,甚至是感受到了那夜的耻辱感。 她顿时心跳加快,整个人开始轻微的发抖。 “装!”林清晏恨恨的说,“你刚才跟我谈什么来着?钱,是不是?你有钱吗?难不成要去靠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去挣吗?这样的脏钱,我可不要!” 挽镜不语,只觉得心跳的更快,快到要令她要呼吸不了了……她想赶紧走,可人又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怎么都动弹不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带着几分散漫,几分慵懒的声音飘了过来:“林大小姐对钱不感兴趣,那就是对名感兴趣了。” ------------ 008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挽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去看这声音的主人。 倒是林清晏一下子就认出了沈临殊,并且颇为讶异,“沈大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路跟着你啊。”沈临殊半开玩笑的说,然后毫不避讳的坐在了林清晏的身边,“林大小姐是个名人,南枫就需要名人。” 林清晏象征性的笑了笑。 她对沈临殊并不是很熟悉,更谈不上讨厌,可是这男人似乎自带一种压迫感与疏远感,让人觉得有几分畏惧。 “跟沈大少白手起家创办了南枫报社相比,我算哪门子名人?”林清晏快速的瞥了一眼狼狈不已的挽镜,“我刚才不过开玩笑而已。” “是吗?”沈临殊勾唇一笑,翘起了二郎腿,这才把眼神移到了挽镜的身上,“对面这人挺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挽镜感到一阵沉沉的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并且木讷的抬头看向了那人。 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挽镜便认出来对面的人是沈临珹的哥哥——沈临殊。 她马上又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气氛也一下子就这么冷却了下来。 挽镜心里紧张,顿了几秒,她拿起手边的纸巾粗略的擦了擦脸,然后又把文件装回包里,对林清晏说:“这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说完,她也不再多做逗留,拿好所有的东西就要离开。 可沈临殊清楚的说了句“慢着”,然后便漫不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悠哉的抽起了烟来。 挽镜不明白沈临殊为什么忽然叫住自己,但见此情景,却是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也不禁想起她第一次见沈临殊时的情形。 当时,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缝倾洒在沈临殊身上,他轻轻的半靠在树上,抽烟。 他生的很白,白的有点儿像那种养在家里不见天日的病秧子,没什么血色;可他却又长了一双如寒星一般深邃的眼眸。 倚风行稍急,含雪语应寒。 其实,这才是挽镜对沈临殊的第一印象。 只不过后来听说了不少关于沈临殊的荒唐事,加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美名在外,挽镜自然也就把他归为“另类”。 “林大小姐,你的朋友这样出去,恐怕不合适。”沈临殊笑笑说,还冲着林清晏那里吐了个烟圈。 林清晏最讨厌就是烟味儿,这一下子对沈临殊的印象成了负分。 “你想表达什么?”林清晏的语气里尽是不悦,“沈大少爷,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太过失礼了吗?” 沈临殊又吸了口烟,继续冲着林清晏吐烟圈,并说:“林大小姐不喜欢?” 林清晏顿时觉得心头闷了口气。 她本来就从挽镜那里吃了瘪,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冒犯她,简直是都来找她晦气的! 而挽镜看出林清晏已经生气,想着两人恐怕有一番纠缠,于是打算一声不吭的趁机离开。 可沈临殊偏偏又叫住了她。 这一次,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挽镜一米六三,才只过了沈临殊的肩膀而已。 如此的身高悬殊,令挽镜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就好像是有一张天罗地网向她扑面而来一样。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沈临殊看着她这副宛如缴械投降的样子,眯了一下眼睛,眼中的笑意看起来深不可测。 “很紧张?”沈临殊压低嗓音说,“我好想有点儿回忆起来了。你和我弟弟……” “不认识!”挽镜脱口而出,“你记错了。” 沈临殊笑,停住了脚步,那种压迫感也不再如刚才那般的如影随形。 可挽镜却没有如释重。 她慢慢的抬头,而后对上了沈临殊满是戏谑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 009 药  这是挽镜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沈临殊。 他的眼睛有魔力。 不单单是深邃,而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可以把任何被他盯住的人或事通通吸纳进去。 挽镜有那么片刻的被迷惑,可很快的,她便跳脱了出来。 “沈先生,你是存心捉弄我吗?”挽镜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薄怒。 沈临殊笑容更甚,转身随便找了位置坐下,无所谓的说:“我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怎么会是捉弄呢?你确实挺像我弟弟的一个同学,是不是也学法律?” 挽镜站在原地,也没有去看沈临殊说话时的表情,因为她可以断定:沈临殊认出了她,也知道她曾经和沈临珹是恋人关系。 “又或者你来我家玩过?”沈临殊继续说,“那我妈肯定认识你,更喜欢你。你这样的类型最能讨她的欢心。” 短短一句话,让挽镜的心脏像是被锤子给猛锤了一下,然后“砰”的一声,血液爆浆! 挽镜恍惚了,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她想,她大概是需要吃药了。 “我先走了。”她低声说了一句,落荒而逃。 沈临殊淡笑,对于挽镜的离开,没有再表现出其他多余的表情。 一旁的林清晏始终在观察两个人的互动,此刻,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说:“沈大少爷是想换换口味了吗?你恐怕不知道她……” 沈临殊无视林清晏,将口中的香烟扔在了林清晏的咖啡杯里,若无其事的离开。 林清晏一愣,被他这种目中无人的粗鲁行为气的不轻,可却又是无计可施,最后忿忿离开。 …… 挽镜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她躲进洗手间里,把手探进包中,急切的摸索了一番,却怎么都没有找到药瓶……她变得更加慌乱、烦躁,甚至觉得天花板开始扭曲,有点儿要天旋地转。。 为了得到片刻的解脱,挽镜只好把包给倒转过来,让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洒在地上。 她跪在地上去找药。 “怎么会没有呢……我带着了啊,我一直都带着……”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地板的冰凉与坚硬,“药呢?我的药呢?” “在找什么?” 平淡低沉的声音传来,听在挽镜的耳朵里却像是救命稻草。 她抬起头,棕色的咖啡渍洇干在她透白的脸上,令她看起来就像是只受了惊吓的橘猫,特别惹人怜爱。 可沈临殊看在眼里,面不改色,只道:“这里是男卫生间。” 挽镜听不见这话,呆呆的望着沈临殊,眼底越发的湿润,无助到了极限。 这时,外面有顾客要用卫生间,结果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女孩跪在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前……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色彩”。 沈临殊察觉到身后有人,微微侧头,给了对方一记冰冷的眼刀。 顾客吓了一跳,马上认怂的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卫生间的门再次被关上后,如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沈临殊也恢复了刚才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他看着挽镜,锐利的目光精准的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某种情绪。 寒光微闪,他无比冷漠的说:“出去。” ------------ 010 心理障碍  这声音冷的简直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哪怕搁在阳光底下暴晒个几千年,都不可能有融化的痕迹。 正是这样的冰冷令挽镜如梦初醒。 就在刚刚的某个瞬间,她以为她眼前站的是沈临珹,以为是他找到她了,以为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可实际上,眼前的人不过是在看她的笑话罢了。 挽镜自嘲的笑笑,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了回来,并且发现了她要找的药。 而沈临殊依旧看着挽镜,没有帮过她,也没有同她再说半个字,就只是看她一个人逞强的挣扎。 挽镜把药瓶攥在手心里,站起了身。 对于沈临殊的袖手旁观,她倒没有觉得怎么样,反正她不会和这个人有交集,也不希望和他有什么交集。 她和他,本来就是陌生人。 他存心给她难堪,她就受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见。 只是这张与沈临珹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到底是扰乱了她的心,也让她更加渴望能够得到沈临珹的关爱,又或者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挽镜越想,心里越酸涩,她压抑着对沈临珹的依恋,起身离去。 但在与沈临殊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一直含在眼里的泪水恰好掉落下来,也恰好被沈临殊看到。 …… 回到酒店的房间,挽镜直接躺在单薄的沙发上,放空自己。 她心里很清楚,她再这样下去,离死也不会远了。可是,她该如何摆脱心魔,摆脱过去,她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更找不到方法。 没过多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烦。 挽镜看了一眼来电显,无奈的把电话接通。 “怎么样?”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相对平缓,“昨晚睡得好吗?你找我要的那份整容报告有帮到你吗?” 挽镜想着今天失败的交涉,心里十分挫败。 “挽镜?”那人又喊了一声。 “感觉很糟糕。”挽镜翻了个身,把脸冲向了里面,“许医生,也许你错了。我没有那么强大,我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别这么说。”许医生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不少,但仍然充满慈爱,“你的心理障碍很复杂、也很矛盾。可你当初找到我,就证明你是想要继续你的生活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往前看。” 挽镜痛苦的皱起眉头,找不到确切的说辞来形容她的心情,只能道:“有人在今天提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许医生立刻追问,“我们相处一年多,你对过去的事情仍有隐瞒。我可以不勉强你和盘托出,但是如果你觉得难受,为什么不找人倾诉?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更是你的朋友。” 挽镜耳听着话,却依旧闭口不言。 她闭上眼睛,想起她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满地散落着她赤身裸体的照片,而那个人就淡定站在她的床前,冲着她笑。 “既然如此,你回来吧。”许医生叹了口气,心里清楚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否则只能是适得其反,“我们从长计议。” 挽镜依旧不回答,沉默着。 她是渴望回去,渴望躲到那个安全的壳子里去。 可是,奶奶的房子,她要;在沈临珹心里的名节,她也要。 想到这两点,挽镜又不得不逼自己打起精神。 她挂断了许医生的电话,说是自己还要再试试,然后便开始给林清晏打电话,可林清晏次次拒接…… 论揣度人心,她不及林清晏的万分之一,她怎么也想不到林清晏已经去找了她的克星。 ------------ 011 母女相见  挽镜一夜未眠。 许医生禁止她再吃安眠药,所以她只能咬牙煎熬着,痛苦的看着清晨的阳光像是涨潮的海水,一点点的普照大地。 挽镜起床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维持着清醒。 然后,她翻开手机,发现林清晏还是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就放佛她们之间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挽镜心里明白,林清晏不会善罢甘休的。 思前想后,挽镜决定还是继续依照计划行事,按照昨天在58同城整理好的求职信息去应聘。 这两年,她靠着给《环球地理》拍风景照挣取微薄的酬劳,在丽江也算是生活的过去。可现在牵扯到那么一大笔钱,许多问题也就接踵而来了。 没有一个正式稳定的工作,她想要找银行申请贷款,难于登天。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先要有个工作。 …… 一天下来,挽镜去了两家杂志社,一家报社,还有一家自媒体公司。 结果都是不尽如人意。 在媒体行当里,多数HR都很看重应聘者是否有海外留学的经历。挽镜自是没有,再加上毕业之后空白的两年,令她几乎还没见到HR的老总就被拒了。 从大楼里出来的挽镜,看着落日余晖,内心无比迷茫。 埋头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是继续尝试?还是放弃自己的专业,先随便找个工作度过难关?又或者说,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回到丽江。 “林挽镜?” 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挽镜愣了愣,似乎是有点儿不敢相信,等到抬头看去的时候,就瞧见一个个子不高,身体还有点儿发福的男人在对面看着自己。 “还真是你啊!”男人向着挽镜走过来,“你跟上大学那时候比起来,没什么变化啊。不过看起来……好像更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两年你该不会真跑到活死人墓那里去修炼玉女心经了吧?” 男人以为自己的话很是幽默,徒自哈哈大笑起来。 挽镜被他的聒噪弄得有些迷糊,又仔细的瞧了瞧,小声问:“我们认识吗?” 男人一愣,不过倒也不恼,依旧温和的笑着,说:“新闻学院的女神不记得我,是自然的咯!徐家乐,编导1班的,咱们是一个学院的。” 挽镜听了男人自报家门之后,似乎是有点儿印象,但却不真切,“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点儿事,就……” “那加个微信吧!”徐家乐积极的掏出了手机来,“这茫茫人海都能遇见,是多大的缘分啊!赶明儿同学聚会,我叫上你!” 挽镜并不想和以前的同学有什么联系,所以婉拒了这份盛情。 可是徐家乐不肯,狗皮膏药似的非要得到一个联系方式,说什么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没准儿以后有需要他的地方。 挽镜无奈,实在不想在大马路上和他拉扯不清,只好也掏出来手机,加了他的好友。 “樂趣自媒体工作室?”挽镜看到徐家乐的微信签名上如此写着,有些惊讶,“你在这里工作吗?” 徐家乐一听她问及自己的工作,脸上划过得意的神色,自信道:“我的工作室,成立一年半了。目前,粉丝过千万,生意做得还挺红火。” 挽镜盯着“工作室”几个字,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你们这里缺人吗?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挽镜不想轻易触碰一些东西。 “你不是还有事情吗?”徐家乐看着挽镜若有所思的样子,嘴角牵动起不易察觉的微笑,“改天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吃饭。” 挽镜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和徐家乐告了别。 …… 入夜后,挽镜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公交车。 她之前洗过胃,胃变得很是娇气,所以不能轻易的不吃东西,否则胃痛起来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临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挽镜寻思着去不远处的粥店买碗红豆粥带回房间吃,这样又能填饱肚子,又省钱,很合她心意。 可她没想到的是,快捷酒店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的母亲——孟婷。 两个人都是精准的看到了彼此,也都是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仿佛时间在此凝固,画面在此静止。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 挽镜看到妈妈,心底的第一感受仍旧是委屈的想要流泪,想要找妈妈讨个拥抱,哪怕妈妈不曾喜欢她。 可孟婷看着挽镜,却丝毫没有那种母女久别重逢的感慨和激动。 她对待这个无用的女儿,这个拖油瓶,向来只有带着仇恨与厌恶的目光,以及一连串的责骂。 “你还知道回来?”孟婷大喊,压根没有丝毫心疼过这个在外漂泊的女儿,“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 挽镜一怔,刚刚喷涌出来的感情顷刻间冷却结冰。 “又不言语,你死了啊!”孟婷怒气冲冲的走到挽镜的面前,用手指点着她的脑袋,“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你知道吗?愣着做什么?赶紧让我进去!这一次,我们把卖房子的事情敲定好!” 挽镜忍着哭,心里却想笑。 母女之间明明两年没见,可为什么再次相见之时,一切都好像是在昨天,从未有过改变? 她恶言相加,她默默忍受。 “房子,我不会买。”挽镜闷声说,“等您到了六十岁之后,我会支付给您赡养费。” 孟婷像是听到了笑话,直言不讳的说:“我离六十远着呢!你现在就想甩了我是不是?在外面躲了两年,我没找你要过一分钱,你就该知道感恩!趁着现在房价高,赶紧把那个破房子卖了!” “不卖。”挽镜又说了一句,然后便绕开孟婷离开。 可孟婷不依,好不容易回来的摇钱树,她不能轻易的放走。 “我是你的妈妈,你的财产有我的份儿!”孟婷理直气壮的说,“那个房子,我说卖,就得卖!” ------------ 012 从天而降的机会  夜风冷冷,吹动着母女二人的发丝,让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交织在一起。 挽镜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像是岩浆等待着火山喷发的那一刻。 她真想知道她对妈妈而言,究竟算是什么?是她年轻风流的一时恶果,还是她进入林家的工具?又或者,是个还不能丢弃的仇人。 可挽镜什么也没说,她知道她说了也没用。 孟婷的到访肯定是林清晏想出来的招数,为的就是给她的生活雪上加霜。 “不卖就是不卖。”挽镜双眼通红,声音里却不曾懦弱,“那房子是奶奶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是……” “是什么是?你就是个傻子!”孟婷毫不客气的打断挽镜的话,“你要是聪明,趁着现在年轻貌美找个有钱的嫁了,我也不会逼你卖房子不是?” 钱、钱、钱。 孟婷嘴里永远只有钱。 “您到底为什么要生我呢?”挽镜终于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在您眼里,我就是个生钱的机器?” “你这是什么话?” 孟婷不大高兴,瞪着挽镜苍白的脸色,本想继续骂上几句,可转而心里又想:女儿素来心软。她只要先把人哄好了,后面的事情,自然是乖乖听她的话。 “妈刚才有点儿着急了。”孟婷变脸笑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两年没见,妈过的也是不好。现在宝贝女儿回来了,我就有主心骨了。你去收拾收拾东西,跟妈回家!花钱住这里做什么?” 挽镜看着孟婷的笑容,简直是寒毛直竖,下意识的就摇头直往后退。 “你这孩子!都回来了,不跟妈走,非……”孟婷话没说完,就被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她不耐烦的瞧了一眼电话号码,却是顿时脸色不善,马上转身走远了几步接通电话。 挽镜看孟婷的举动,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本想趁着这机会赶紧跑回房间,能躲一时是一时。可她却又没走,因为有些不放心妈妈。 “是,陈爷!”孟婷半捂着嘴巴,点头哈腰的应和道,“您都开口了,我哪里敢不从呢?而且您这也是……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去!” 孟婷挂断电话,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她后怕的往身上蹭蹭汗渍,甚至是忘了身后还站着她的女儿,也忘了向她要钱。 没做任何停留,孟婷急匆匆的离开。 挽镜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想要上前把人叫住问问。可无奈孟婷就像是脚底生风一样,跑到马路上,叫了辆计程车就走了。 刚才的母女相见,仿佛是一场梦。 …… 会所包厢里,乐声正酣。 沈临殊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手指间夹着还剩下一半的香烟,任由它自燃。 “沈总,您今天迟到了,是不是该自罚一杯?”穿着嫩粉色吊带裙的妙龄女郎往沈临殊的身上蹭着,软软绵绵的,手感相当的好。 沈临殊瞥了女郎一眼,勾唇一笑,把手里的烟递到她的嘴边。 女郎被这一笑迷得晕头转向,觉得这么妖孽的男人,别说还是个钻石王老五,哪怕是个穷光蛋,她也愿意伺候! “沈总~”女郎嗲到了骨子里,朱唇微起把烟含住,“人家是要罚你的嘛。怎么倒成了……” 沈临殊笑容不减,可说出来的话却只有一个“滚”字。 女郎一愣,脸色也“唰”的就白了,是被沈临殊给吓的。 “临殊,你这是干什么啊!”坐在桌子上唱歌的杨波把话筒一扔,走到了沈临殊面前,“出来玩,你能不能不黑脸啊?” 沈临殊烦躁的又掏出了一根烟,杨波见状,狗腿的给他点上。 把呆若木鸡的女郎扫走,杨波坐在了沈临殊的身边,贼兮兮的说:“我知道你有那啥情节!刚才缠着你的这个不是,我给你找了俩,一会儿你挑挑?” 沈临殊不语,默了一会儿,起身就走。 “诶!”杨波也站了起来,“说好今天是庆祝我从LA回来的party,不醉不归的!你他妈的拖了那么久才给我开,现在你要走?” 沈临殊不理眼前暴跳如雷的男人,拿起大衣继续往外面走。 杨波跑过去把人给拦住,问:“这才几点?你这么早走干什么去啊?你该不会是在外面养了什么小情人吧?” 一句话,惹得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笑了起来。 谁都知道沈临殊对女人只有一个“玩”字,从来不会有真情,更不会有“养”。要是有哪个女人能把这个花花公子拴住,那可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了! 沈临殊听到众人的笑声,也跟着随意的笑了笑。 可是,当他的眼睛稍微一扫,不怒自威的气势便瞬间让所有的人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发出来一个音节。 沈临殊花花公子的名声是在圈子里响当当,但是这名声前面还缺了两个字:冷血。 “回国快乐。”沈临殊对杨波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包厢里的人见人就这么走了,半天没敢言语,心里都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得罪过沈临殊?否则他的不高兴是从何而来? “我完了……”刚才还在勾引沈临殊的女郎掩面大哭起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沈总会不会封杀我?” “哭什么哭?你也配被他封杀?”杨波没好气的说,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该玩玩你们的!和你们有个毛线关系!”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稍稍踏实了几分。 …… 上了车子,沈临殊便立刻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是恭候多时,上来就说:“已经把人支走了。” “嗯。”沈临殊应了一声,神情阴沉。 接着,男人又请示道:“沈总,最晚下周四,二少爷会和程小姐从巴黎回来。我们是否该……” 这一次,沈临殊倒没有那么快回话了。 他打开车窗,盯着路边一只正在翻找垃圾的流浪狗,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那人站在瑟瑟冷风中的模样…… 今晚降温,帝都的冬天已经悄然而至。 既然冬天来了,春天又还会远吗? “动手。”沈临殊最终命令道。 …… 挽镜吃了止疼药,胃里的疼痛才稍稍消停下来。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还在想孟婷刚才接的那个电话会是什么电话?是招惹了什么人?还是说父亲林渊也知道她回来了? 挽镜越想越烦,越想越乱。 本来,她只想回来解决好林清晏抛给她的难题,可没成想现在事情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挽镜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手机发出的“叮咚”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划开手机查看,就看到了徐家乐给她发来的语音:“挽镜,可能有点儿冒昧了。你和你们新闻班的同学还有联系吗?我这里有个软文写手怀孕了,想要回家保胎!可我这儿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招人都来不及呢!你能帮我问问你那帮同学吗?我这里待遇不错的,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年底还有年终奖!” 语音播报完毕之后,挽镜觉得自己像是终于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下午遇到徐家乐的时候,她就差点儿要问人家工作室是否招人?可她有所顾忌,不想随意欠下人情债。 现在看来,徐家乐正有招人的需求呢! 如果她有了一份工作,许多问题都会得以缓解,她也就不必这么忧愁了。 ------------ 013 你以为你是谁  事情比挽镜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她和徐家乐说了自己的情况,也表明自己正在找工作,询问徐家乐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徐家乐干脆的表示当年的学霸来自己的工作室,他求之不得! 二人似乎一下子就熟络了不少,相约明天中午见面商榷工作的事情。 …… 转日,挽镜早早起床。 这是自从她在丽江见到林清晏之后,觉得心情最好的一天,因为前方有了希望,也就有了转机。 只不过昨天与孟婷见面的事情,还是令挽镜的担忧不减。 孟婷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不达目的不罢休。如果她这次下定决心要卖奶奶的房子,肯定会再来。 而林清晏那边,既然搬出了孟婷,自然也就有别的打算。 想想这里,挽镜不免又是一声长叹。 等到距离见面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挽镜又一次冲着镜子整理衣着,决心无论如何,先好好争取这份工作。 可还没出门,徐家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挽镜有点儿紧张,怕生变故,缓了几秒才把电话接通,“喂,徐总。” “挽镜啊。”徐家乐的声音稍显匆忙,“我马上要见个广告商,中午饭不能一起吃了。” 挽镜一听这话,心情顿时低落了不少,可嘴上只能说:“没事,你忙。那、那我们回来再……” “别回来了!多麻烦!”徐家乐道,“你啊,等我微信。我忙完了以后回工作室,到时候你就直接来工作室和HR签劳务合同好了!” 挽镜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徐家乐又说:“客户来了,我不说了!你等我微信啊!” 挂断电话,挽镜高兴的笑了。 镜子里映射出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明媚灿烂和朝气蓬勃,是一份难能可贵的久违的信心。 …… 晚上,将近八点半的时候,挽镜到了徐家乐的工作室。 虽说约定这个见面时间令挽镜觉得不太妥当。但是,对于新媒体工作人员来说,本就没有个固定的工作时间,这实属正常。 挽镜坐在不大的会客室里,等着HR过来。 刚才进入工作室的时候,她粗略的瞧了瞧这里的情况:工作环境比较轻松,同事也都是和她年龄相当的,估计不难相处。 挽镜的嘴角藏不住笑意,她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这样的好事呢。 下午的时候,她把这个好消息和许医生分享,他也很为她高兴,还说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好的开始。 挽镜当时没言语,但确实觉得自己沉寂了太久的心,有了那么一点点复苏的迹象。 正当她品味着这难得的小雀跃时,手机响了起来。 挽镜看到来电号码,好好的心情被泼了一盆子冷水,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决定把电话接通。 “昨天看见许久没见的妈妈,激动吗?”林清晏问道。 挽镜抿了抿嘴唇,回应:“姐,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解决问题呢?你也知道我妈一直都希望我把房子卖了变成钱。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是也得不到任何东西了吗?” “哼。”林清晏冷笑,“得不到任何东西的人,是你。你走的这两年,你妈在外面可是没少快活。她不停的找爸要钱,爸已经厌烦了,不想管了。到时候,你们母女所有的奢望都会破碎!” 挽镜听她这话,再联想昨晚的那通奇怪的电话,心里更加疑虑起来。 孟婷花钱大手大脚,这么多年以来都是靠着林渊。可是,她向来有度,绝不会惹林渊厌烦。 难道说,孟婷亏了个窟窿,要填补吗?挽镜不敢想下去,可却又忍不住想要问问林清晏。 而这时,身后传来声响,挽镜回头看去,就见徐家乐进来了,她只好赶紧把电话挂断,并且调至静音。 “徐总。”挽镜恭敬客气的喊道。 徐家乐笑笑没说话,反倒是把会客室的门给关上了。 挽镜一怔,“噌”一下站了起来,进入戒备状态之中。 “你这是干嘛?”徐家乐有点儿好笑的问道,“你来都来了,还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挽镜一头雾水,就听徐家乐又说:“你昨天从日光大厦出来,手里还抱着简历,我就知道你现在在求职。所以随便抛出去那么一个诱饵,你想都不想就咬上来……林挽镜,你是真的单纯还是当表子要立牌坊?” “你……”挽镜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 “上大学那会儿,你就傲气。”徐家乐不屑道,“是,你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可以让你眼高于顶。但那又如何?还不是做女人该做的事情,撅起屁股等着……” 没等徐家乐把话说完,挽镜就把手边的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臭娘们儿!给脸不要脸是吧!”徐家乐抹了把脸上的水,气急败坏的朝着挽镜扑过去。 挽镜马上闪身,一边向着门口那边跑,一边喊:“救命!快来人!救命!” 徐家乐伸手揪住了挽镜的头发,硬生生的把人给拽了回来,咬牙说:“叫啊!人都被我给支走了!你叫啊!” 挽镜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彻底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又傻的有多可笑! “你不见的这两年,去做什么了?”徐家乐步步紧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不是被哪个男人给玩残了?你能给别人玩,给我玩玩又怕什么?我不嫌弃你,还能给你工作!多好啊!” 玩? 这是个多残忍的字啊。 如果她林挽镜这两年所承受的一切痛苦,用一个“玩”字就概括了,那真是对她人格最大的侮辱! “瞧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贱到了家!”徐家乐扑过去,双手钳制住了挽镜的双臂,“你好好伺候我,我给你钱!” 挽镜彻底被刺激了。 她挣扎,用的力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女人。 可徐家乐却也被激的更有兴味,他以暴制暴,粗鲁的将人摔到了沙发上,然后欺身而上。 “你以为你是谁!天仙啊!”徐家乐表情狰狞,扯下自己的领带,准备用来绑住挽镜的手,“贱货!骚货!” 挽镜见此情景,眼前瞬间黑了一下……她感觉到那个男人在她身上用过的力道,那个男人的喘息,还有那个男人的侵入。 “我杀了你!” 挽镜突然爆发! 她像是只猛兽,从嗓子眼里嘶吼出这四个字后,随即便抄起茶几上的硬皮杂志,猛力的往徐家乐的脑袋上砸。 徐家乐猝不及防,再加上本来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一下就被砸蒙了,从挽镜的身上滑了下去。 可挽镜并没有就此停手,她疯了似的一直拿杂志的硬角去砸徐家乐的脑袋,哪怕见到了血,她也不停手…… 当年,如果她足够勇敢的话,她就会报警,告诉所有人不是她不知检点,放浪下贱……她是被人强暴了,她才是受害人! 可事实上,她做了两年的缩头乌龟,失去她辛苦得到的一切,包括她深爱的沈临珹。 挽镜一边砸,一边痛哭,完全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忘记手底下的是一条人命。 如果不是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抱住了她,并且强行制止了她,也许,徐家乐会死。 ------------ 014 交易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挽镜如同脱缰的野马,又是踢腿,又是挥手。 沈临殊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有如此的爆发力,险些被她的举动伤到。 “陈煜。” 沈临殊一边抱着挽镜,把她往后拉,一边示意自己的助手去查看徐家乐的情况。 陈煜点头,让和他们一起冲起来的邵敏赶紧打120,自己则蹲在徐家乐的身边去探鼻息,“沈总,还有救。” 沈临殊微微点头,看着怀中几近疯魔的女人,又说:“邵敏,回社里把休息室的门打开。” 邵敏是沈临殊的第一秘书,做事风格沉着冷静,她眼见着挽镜的情况,便晓得她刚才约是经历了什么。 只不过,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邵敏没有深想,她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说:“这位小姐,我不会伤害你。我带你去楼上整理休息一下好吗?” 话才说完,会议室外就传来了人声,是徐家乐的那伙同事们在外吃完东西回来了。 沈临殊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忽然直接把挽镜打横抱了起来,并吩咐:“做好善后。” 陈煜和邵敏相视一眼,然后点点头,让开路方便沈临殊把人带走。 可是,当疯狂中的挽镜清晰的感觉到那双有力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腰上的时候,她又一次被刺激。 啪! 她一巴掌打在了沈临殊的脸上,用了十足的力道。 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化开了五条红红的檩子,一红一白的明显对比,触目惊心。 沈临殊没想到女人如此不知好歹,眼中生腾出一股怒气,直接松手让人倒在了地上。 挽镜骤然失去平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再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 挽镜高烧,三十九度二。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赤着双脚,独自走在满是荆棘的路上。 那些人,不论是她的爸爸、妈妈、姐姐、奶奶,还是沈临珹,他们都只是站在一旁,谁都没有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挽镜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她很想去问他们为什么不到自己的身边来?她很需要他们,她很孤独、很害怕。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来。 这一条没有止境的路,她只有自己走下去。 “医生,有没有开始退烧?” 挽镜听到有人说话,皱了皱眉头,也渐渐感觉到自己钝痛不已的脑袋,还有火烧火燎的喉咙。 “是不是醒了?” 挽镜寻着话音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在关切的看着自己。 可问题是,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醒了就好。”邵敏笑笑,连忙腾出位置让医生给她做检查,“这身子跟有火在烧似的。再烧下去,非得出问题不可。” 医生不说话,快速的检查了挽镜的身体,给出的回应是:“压力太大,再加上情绪大起大落,所以心火、肝火都旺。现在的体温是三十八度六。你们要是不放心回家养着,就住院观察治疗吧。” 邵敏点点头,说:“留院治。” 医生“嗯”了一声,和身后的护士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挽镜的意识随着医生刚刚的讲解也慢慢的清晰起来,她记得自己是去见徐家乐商量工作的事情,可后来…… “是您救了我吗?”挽镜问,声音很是沙哑。 邵敏一听,便起身给她斟了杯水,并且喂她喝下,然后笑说:“这‘救’字用你身上可不准确啊。你一个这么柔弱的小姑娘,打起人来真是不含糊。那徐家乐的脑袋都被你打开了花!” 挽镜稍稍愣了一下,藏在被子里的手默默攥紧了床单。 她知道这是她在刺激之下产生的暴力行为,之前在丽江也有过一回。 当时,要不是许医生和警察表明她是正在接受治疗的病人,并且又替她赔了医药费,恐怕她就要饱尝牢狱之苦。 “他、徐家乐怎么样?”挽镜问道。 邵敏微笑,并不做过多的解释和说明,只是叫她放心,现在最该做的是休息。 …… 另一边,病房。 徐家乐的脑袋缝了十三针,自打苏醒之后,就觉得脑袋里跟有个电钻在使劲的钻他的脑髓一样。 他越疼,就越恨,发誓要去报仇! “徐家乐。” “干嘛!” 听到有人喊自己,徐家乐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可待到看清楚来的人是陈煜,且身后还有一位的时候,马上就又变得恭顺起来。 “沈总,这么晚了,您还来看我?”徐家乐一脸的谄媚,倒也是忘了疼。 沈临殊看都不看徐家乐,站在原地。 陈煜见状,也不浪费时间,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张三十万的支票,放在了徐家乐的床头。 徐家乐喜滋滋的把支票给捧了起来,可一看上面的数字,脸色有点儿垮掉。 素闻沈家大少爷、帝都《南风报》老总沈临殊出手阔绰不已,对一个敬过酒的小嫩模,只要看得过眼,小费都是五万起步。 怎的自己给办了事情,还遭了罪,就给这么点儿钱?徐家乐万分不解,也不乐意。 “嫌少?”一旁的陈煜看出徐家乐的心思,“二十万酬劳,十万医药费。” 徐家乐点点头,回道:“二十万是和一开始说的一样,十万医疗费也算是富裕吧。可是……”他指了指脑袋上的伤,“我这次伤的真是很重啊!这个小娘们儿下手真他妈的狠!沈总,我这可都是为了您才去招惹她的!不然她这么一个破落玩意儿,我可是不愿意碰!” 陈煜一听这话,瞧瞧自家老板的脸色,微微摇头。 沈临殊信步走到了窗户旁边,看着东边似乎要泛起鱼肚白,这才意识到从昨晚到现在,竟已经折腾了这么久。 女人昏迷之后,依旧紧锁的眉头就像是把一个新生儿扔在了大海之上,令她失去所有的安全感。 她的害怕、惶恐、无助被悉数抖落了出来。 “沈总,您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儿上,能不能再多给小的加点儿,就加一点儿?”徐家乐问。 沈临殊看着外面的景色,悠悠的问了句:“准备回老家了?” “是啊!”徐家乐笑道,“东西都收拾好了,这几天把工作室一关,我就回老家了。帝都生意不好做,我还是回去的好!” 沈临殊点点头,转身走到了徐家乐的病床旁,看似百无聊赖的伸手勾弄着输液管。 “你事情办得不错。”他如此说,“为此还受了伤,我真是过意不去。” 徐家乐听到这话,还是笑着应对。 可不知为何,他对上沈临殊那不咸不淡的目光,心里就莫名的发虚、发颤。 原本,他的工作室就是要在月底关张的。 可在上个礼拜,大厦顶层的南枫报社忽然派了个人过来,说是有事情想要和他商量。 徐家乐以为是南枫报社想要租赁他的这点儿地方。因为毕竟《南枫报》现在越办越大,在帝都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人家报社老板要是想扩张自己的地方,不是没有可能。 可徐家乐千想万想,没想到对方是让他去骗一个人——他的同学,林挽镜。 而且对方还说,只需要假意欺骗林挽镜,让她误以为自己有了工作,然后再戏弄她这只是个玩笑就可以。 其余的,没有多交待。 徐家乐当时就想,有钱人就是会玩,这是变着花样的报复林挽镜?他没多琢磨,因为对方说要以二十万作为酬劳,他已经就一口答应了。 后来,事情进行的相当顺利,林挽镜轻松上钩。 唯一让徐家乐觉得气急的就是自己挨了这顿打。 “沈总,您是没看见林挽镜发现自己被骗时的样子,无辜、惊恐、受伤。”徐家乐自以为是的描述道,“她自己也不想想,自己一个破本科毕业的,还没有工作经验,谁会要她工作呢?” “我要。”沈临殊平淡的说。 徐家乐一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可沈临殊没有开玩笑,他看着徐家乐难以置信的样子,稍稍抬手,陈煜立刻会意将支票递到了他的手上。 接着,沈临殊笑着把支票撕成了两半。 “沈总,您这是!这!”徐家乐已然傻眼。 沈临殊笑容不变,只是将输液管控制液体流速的滑轮忽然间推到了最大,液体飞似的开始狂滴! 徐家乐依旧没能纳过闷儿来,但是心脏那里超负荷的痛感已经传来,他满是恐惧的看向了沈临殊。 此刻,太阳悄然升起,沈临殊逆光而立。 他一点点收敛了笑容,语气不带任何情绪的问:“我有让你碰她吗?” ------------ 015 上门讨债  挽镜不想有人陪着,也不放心有人陪着,故而婉拒了邵敏守夜的好意。 邵敏临走的时候,颇为担忧的嘱咐了一番,叫挽镜好生休息着,一切事宜要等到身体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挽镜想冲邵敏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可她实在挤不出来,只能真诚的对邵敏再次说声谢谢。 邵敏也还是那句话,要谢就谢她的老板,是他听到动静之后,表示要过去看看的。 挽镜点点头,还不知道邵敏口中的老板是沈临殊,只是由衷的表示感谢,说自己出院之后,一定要亲自拜访道谢。 告别邵敏,挽镜陷入了真空一般的囚笼之中。 要说天底下还是有好人的,不然她这次真把徐家乐给打死了,非得去吃牢饭不可。可即便她一遍遍的这样告诉自己,她也无法释然。 那好不容易构建出来的丝丝自信就这样轰然坍塌溃,真的是太打击人了。更何况那人还是她昔日的同学。 挽镜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生活为什么就那么吝惜给她一点希望呢? 出身选择不了,父母选择不了……命运,她依旧选择不了。 挽镜还记得,那时候她约莫也就五六岁,孟婷带着她上门找林渊讨说法,说是哪怕不给自己一个名分,孩子也要进林家大门! 林家上上下下跟看臭虫一样的看着她们母女俩,只说给钱可以,名分绝不会有。 孟婷气盛,坐地上开始撒泼,吓得小挽镜大哭,抱着妈妈,一直说妈妈不要哭,妈妈不要哭。 可孟婷看着那张满是害怕却又带着勇敢的小脸,只恨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她气的一把推开小挽镜,让她轱辘出去好几步,指着她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早知道是个女儿,我绝对不会要!你为什么不是儿子!为什么!” 小挽镜吓得缩成了一团,害怕妈妈不要自己,也害怕妈妈就这么丢了自己,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哭。 也就是在那时候,小挽镜第一次真正明白自己是那么的不令人期待。 因为,她不是个儿子。 再后来,挽镜的爷爷死了,林家一时之间缺了这个稳如泰山的人物,家规稍稍松快了一些,挽镜的奶奶便提议说自己老来孤独,就让那个小丫头来陪自己吧。 至此,挽镜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林家门。 至于那半只,始终都没能进来。 因为林渊的正妻,也就是林清晏的妈妈陈盈盈死也不肯让林挽镜认祖归宗…… 挽镜脑子里懵懵的,也不知怎么的,就回忆起过往的这些片段来,不过神情倒是意外的平静。 平心而论,如果自己是林清晏的位置,大概也会恨死爸爸和外面女人生下的孩子吧?谁都不是圣人,不可能生来谅解包容万物,自然也就无法苛责别人。 只是挽镜不明白。 她不明白自己那样的小心做人,为什么大家还都是用恶意来对待她呢?她就真的是那样的多余吗?又真的是那样的十恶不赦吗? 挽镜闭上眼睛,没有哭泣,只是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用什么也无法来填满。 …… 因为药物的关系,挽镜睡了很长的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阳光正好。 护士看她一个姑娘,连个家人也没有,就说她现在已经基本退烧,不如在走廊里活动活动,这样也好恢复体力。 挽镜对别人的善意永远都是充满感激,她笑着对护士说自己很好,已经可以出院。 护士一听这话,想起昨晚主任的嘱咐,不免有点儿犹豫。 不是说一定要等到彻底康复了,才允许出院的吗? 挽镜不知道有医生的命令,只是觉得身体已经无大碍,就不能再在医院里浪费钱。她存下来的钱,还要维持她后面的生活。 “护士小姐,我现在需要办什么手续吗?还是说收拾好以后,直接去住院部办理?”挽镜问。 护士还在琢磨主任的话,想先让挽镜等等,她去请示一下。 可这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病房的门竟然被人给一脚踹开了! 进来的人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棕色的毛领皮衣,还有一看就没有擦过鞋油的黑色高帮皮鞋。 “你们是来看病人的吗?”护士从惊吓中缓解过来,可声音还是有点儿发颤。 光头的汉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睛在所有人那里扫了扫,最后目光落在了挽镜的身上,然后他说:“过来要债的!” 说着,他身后的汉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甩开来,问:“孟婷的闺女是哪个?赶紧的!还钱!” 挽镜一听到“孟婷”两个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 可就凭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她就有预感这个人是来找自己……果不其然! “别他妈的想蒙混过去啊!”光头接过话茬,“老子既然能找到这里来,那就是门清!赶紧把钱还了,什么都好商量!” 挽镜无力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的,最后叹了口气,抬起头道:“我是孟婷的女儿。我妈怎么了?” 光头冷笑,抽过身后汉子手里的纸,扔在了挽镜的床上,直言:“你妈欠了我们陈爷钱!不多,连本带利,270万!” 挽镜倏地瞪大双眼,震惊的都不敢伸手去拿那张欠条……这怎么可能呢?270万?这么一大笔钱! “二虎。”光头示意身后的人。 二虎点点头,转而又掏出来手机,拨通了微信里的视频通话,然后举着手机过去给挽镜看。 画面里,孟婷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蓬头垢面,嘴也被封条贴住不能说话……更有甚,她裤裆那里是湿的。 她满是恐惧的看着摄像头,似乎是知道对面的人是自己的女儿,所以用力的跺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下可以还钱了吧?”光头说道,“你且放一百个心,你就算是去报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条上有你妈的手印,谁也赖不了。” 挽镜看着妈妈无助害怕的样子,眼眶一下子便湿了。 孟婷爱干净,爱面子,出门就要体体面面的,很是讲究。现在遭此劫难,肯定是吓坏了,说不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挽镜垂下头,不忍再看视频里的人,只是沉声问:“这么多钱,我一时间也拿不出来。你总得让我想想办法吧?” “成!”光头表现的颇为爽快,“别说哥哥我欺负小妹妹。三天!只要你把这钱还上,我保准让你妈和你团圆!” 说完,光头作势想摸摸挽镜的脸,占个便宜,可却被她迎面的冰冷目光给吓住了。 他皱了皱眉头,把手放下,爆了句脏话,带人离开。 待到病房门重新关上的那一瞬间,挽镜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了无生气。 周遭的病人还有家属,面面相觑,都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没了之前的好印象,只想敬而远之。 就连刚才还挺关心她的护士,也直白生硬的问要不要现在出院? 挽镜点点头,依旧向护士道谢。 …… 从医院的大门出来,天色已经沉下。 挽镜裹紧了领口,头也不抬的走着,就仿佛是要悄悄融入即将到来的黑夜之中。 沈临殊掐灭香烟,透过后视镜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缓缓发动车子跟上。 …… 再次站在林家别墅的门口,挽镜深切的体会着什么是恍如隔世。 虽说她本就从未在这里生活过,可是这里却始终是她跨不过的一道坎儿,更是她最为纠葛的心结所在。 她渴望与这里毫无联系,偏偏血缘这东西,怎么也无法割断。 挽镜在大门口站了十几分钟,双手双脚都冻僵了。 她迈着麻木的腿走到对讲机前面,毫不拖泥带水的按下了门铃……总归,还是要走这一遭的。 “您好,这里是林公馆,请问您是哪位?”对讲机里传来礼貌恭顺的女声。 挽镜张张嘴,忽而嗓子发干,声道那里像是被粘连起来一样,让她发不出声音。连同刚才那一鼓作气的魄力,也荡然无存。 “您好?”对讲机那边再次传来声响。 挽镜还是没有说话。 佣人始终得不到回应,最终将对讲机关闭。 “阿萃,是谁啊?” 沉稳端庄的女声传来,让这个被叫做阿萃的佣人稍稍吓了一下。 阿萃转过身,看到自家夫人穿了一件雍容华贵的黑色刺绣旗袍,衬托得她整个人气质典雅非凡。 “回夫人的话,刚才可能是谁在恶作剧,乱按门铃。”阿萃说。 陈莹莹听后没有应声,只是说:“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如何。难得姑爷和小姐今天都回来,不得怠慢。” “是,夫人。”阿萃点头,抬脚就要直奔厨房。 可还没走远,身后的对讲机又一次传来声响。 ------------ 016 演戏  陈莹莹怎么也没想到见到自己期盼已久的女儿女婿的时候,还附带着一个她最讨厌的人。 这感觉,比吃了苍蝇还叫她恶心。 面对着陈莹莹眼中的笑意,挽镜局促不安的站在玄关那里,不敢前行。 就在刚刚,她再次鼓起勇气按动门铃。 可是,那“叮咚”一声响,又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把她给打回了原形。 挽镜想,还是想办法单独见林渊的好,去大学门口蹲点等着,总是能见到的。 她算是给自己找了个最好的借口,也是最好的回避之法,舒心的转身准备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一回头,正好撞上回家吃饭的林清晏和冯应新…… “妈,您怎么没说小妹今天也过来呢?”冯应新很和气的笑着说,“我这个做姐夫的,一年也不准和小妹见一回面,还是空着手的,您说大乔回家不得对我家法伺候?” 陈莹莹听着这话,面上依旧挂着和蔼温柔的笑,内里却是像是冰冷的毒蛇,只恨不得一口咬死挽镜,让她当场毒发而死! 不,最好是毒液引发剧痛,活活把人疼死才好。 “她也是临时起意回来看看的。”陈莹莹如此说,“我也没准备呢。赶紧让厨房那边去多做些新菜吧。” “妈真是疼小妹啊!”冯应新如此说,走过去和岳母大人聊天,“我这次从德国回来,给您带了些工艺品。您瞧瞧成色?” 陈莹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好女婿,立刻表示:“难为应新的孝心了。去书房品鉴?让你爸也看看,他也喜欢这些。” 冯应新点点头,恭敬的跟在陈莹莹的斜后方,自是看不到陈莹莹在转身之际,丢给林清晏的那个目光。 待这二人走后,林清晏二话不说的拉起挽镜的手臂,把人给拽到了外面的花园里。 啪! 上来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贱不贱?”林清晏咬牙切齿的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存心恶心我是不是?我告诉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滚!不然我今天非撕了你不可!” 挽镜左边脸颊有些发木,被花园里的寒风那么一吹,倒像是交织起了火花似的,越来越烧得慌。 “我是来找爸爸的。”她小声解释,“没想到你和姐夫会回来。” “姐夫?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我倒真是小瞧了你,你这么会装,怎么不去当演员呢?我懒得听你在这里废话,滚!立刻滚!” 林清晏说这番话时,已经努力压低自己的怒火了,可她只要想到冯应新刚才看着挽镜时,那温柔怜惜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把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挽镜对于这样伤人的逐客令,也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抬头直视林清晏的目光,微微张了张口,但最后却只是倔强的咬着牙,转身离开。 “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顿便饭吧。” 忽而传来的声音,像是冲破夜风的一颗子弹,穿透了挽镜的心脏。 这是她爸爸的声音,是林家的一家之主,林渊。 “爸,你说什么呢?”林清晏马上急眼,“她凭什么留在这里?你看她这副样子,谁还吃得下去饭?” “小点儿声。”林渊皱着眉头说,“你想要应新知道是吗?做戏做足。碰都碰上了,就和当年一样,演演戏,走走过场。” 林渊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可听在挽镜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的往心上狂抽。 做戏做足。 血缘关系,父女之情,也是可以做戏的吗?对于林家而言,确实可以。 当初,冯家也不从哪里听说林家还有个女儿,常年养在外面,很少回家。而冯家妈妈这人吃斋念佛,就问陈莹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不然怎么舍得女儿流落在外呢? 陈莹莹为了保存名声和颜面,谎说当初怀上这二女儿的时候,正赶上林渊评职称,计划生育又查的紧,怕断送了林渊的职业生涯,所以就狠心托人养在外面。 冯家妈妈不疑有他,只是说父母和孩子都是不容易。如今姐姐马上大婚,一家人必须好好吃顿饭才是。 于是,挽镜享受了第一次和爸爸共进晚餐的机会。 那天晚上,林渊叫了两次“挽镜”,虽然不似林清晏那般亲切宠溺的唤作“大乔”,但挽镜依旧觉得弥足珍贵。 “我不管!”林清晏态度异常坚决,“她绝对不能进家吃饭!我死也不让!” 林渊指了指林清晏,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只说:“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大局为重!快点儿,这说话间,应新就该陪着你妈出来了。” 林清晏站在原地不动,那眼睛就跟锋利的刀子似的,剜着挽镜。 挽镜倒也不惧怕什么,只是觉得耳朵里有些兀秃,像是闷住了她的脑子,让她感觉头重脚轻,无甚力气。 她看向林渊,并不敢叫爸爸,只是低眉顺眼的说:“我来找您,是想求您帮忙的。来的不是时候,很抱歉。我这就离开。但我希望您可以抽出来点儿时间,我想……” “是孟婷欠钱的那件事吧?”林渊打断了挽镜的话,“我帮不了她,你不用再来找我。” 挽镜听到这冷酷绝情到极限的话语,克制不住的身子歪了一下。 一夜夫妻百日恩。 孟婷就算心机再深,好歹曾是林渊的枕边人啊! 这场折磨了三代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难道就没有林渊的错误吗?其实,他才是始作俑者! “妈妈已经被带走了,受到了大的教训。您……我求您了,帮帮她!”挽镜声音颤抖的说。 林渊的眼里有几分不耐烦,他回头看了看,转过头的时候,又说:“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你聪明着点儿,不要让……” “您救救妈妈,行吗?”挽镜执拗的哀求着。 林渊眼里闪过怒意,撂下句狠话:“这么些年,我仁至义尽!今晚过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母女!” 说完,林渊回去了。 挽镜站在花园里,忽而觉得好冷、好冷,冷的就像是在寒冬腊月里还要浸泡在河水之中,寒气毫不客气的钻紧了骨头缝儿里,可劲儿的折磨人。 “都听见了?”林清晏双手抱臂,明显是幸灾乐祸,“我早就说爸爸不想再管你们的事情了。要怪就怪你妈妈这人天生下贱,明明是个妓女都不如的人,偏偏要装阔太太和人家打麻将,她也配上桌?” “你怎么知道是打麻将欠的钱?”挽镜冷静无比的声音,透着洞察一切的敏锐。 林清晏果然一愣,明白自己刚才说漏了嘴。 孟婷这人是爱慕虚荣,但是她胆子小,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更不会主动招惹她招惹不了的事情。 除非,是有人给下了套。 看着眼前的亲姐姐,挽镜笑了笑,显得颇为凄凉,可她却说:“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的……总有一天的。” “总有一天什么?”林清晏有点儿生气,“人本来就生而不同,你这辈子都不要妄想摆脱你的身份!” 挽镜不语,笑着转身离开。 可恰好在这时候,冯应新开门出来了。 “大乔,和小妹跑这里说悄悄话呢?”冯应新很自然的向两个人走来,“外面多冷啊,快进屋。刚才和妈‘鉴宝’来着,我觉得有个小首饰盒,正好可以送给小妹,妈也同意了!” 挽镜心里挺谢谢这么一个“外人”能在这个家把她看成“自己人”。 只可惜,她林挽镜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无福消受林家二小姐的美名和声誉。 所以,她头也不回的快步向着大门口走去。 “诶!”冯应新讶异,“小妹这是去哪里?饭菜已经上桌了!” 林清晏连忙挽住冯应新的手,笑着说:“妹妹说忽然想起来有点儿事要去办,你就别拦着她了。办不好的话啊,她可是要生气的。” “那……好歹让司机送送吧?”冯应新又说,“我看小妹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这天气冷了,她怎么走?” 林清晏正想着如何断干净冯应新的念想时,陈莹莹也出来了。 她直接不客气的说:“这孩子养在外面,和我们不亲,我们也不怪她。随她去吧!” 冯应新一愣,听着意思,寻思可能是母女见闹矛盾了,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可是,那小首饰盒,还没送出去呢! 想到这个,冯应新拍拍林清晏的手,说:“好不容易见一面,我怎么也得把东西给小妹吧!” 说完,也不待林清晏拒绝,人已经跑了出去。 “追啊!”陈莹莹咬牙道,“你不怕那小贱人说些什么吗?” 林清晏反应过来,马上也跑了出去。 …… 挽镜强忍着眼泪,只想赶紧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的待上一会儿。 可出了大门,冯应新和林清晏竟然都追了出来。 面对这些人,挽镜真的是唯恐避之而不及,所以不顾冯应新的一声声“小妹”,只顾埋头往前走。 好巧不巧的,和一个结实的胸膛,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她低声道,绕开人继续走。 那人也没说话,任由她匆匆离去,可总归有人会打破这样的平衡。 “沈总?”冯应新今天第三次讶异,“你怎么在这里?” 挽镜一愣,居然感觉这个开场白分外熟悉,就好像是……沈大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无意识的看去,正好对上沈临殊的目光。 ------------ 017 打上瘾了  挽镜还以为上次的见面,已经是最后一次。 可不知是不是天意,他二人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有了第二次见面。 “你们认识?”冯应新再次开口,“小妹,你不是在国外读书吗?怎么有机会认识沈总呢?” 挽镜不知道如何解释。 而沈临殊也不解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酒红色的头绳,递到挽镜的面前,说:“昨天落在我车里了。” 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暧昧至极,引人遐想。 挽镜明显是傻掉了,盯着那根失而复得的头绳,伸手接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原来小妹昨天和沈大少爷在一起啊。”林清晏轻笑道,“真是没想到,小妹对沈家人这么有吸引力。” 林清晏故意咬重“沈家人”三个字,听得挽镜心惊肉跳的,像是心脏被人给握在了手心里,没办法好好跳动。 冯应新皱着眉头,看看挽镜,又看看沈临殊,不免也猜想二人是否是男女关系? 否则沈临殊刚才的话,从何而来?堂堂沈大少爷,该不会为了一个几块钱的头绳而特意跑一趟吧?更何况,头绳是落在沈临殊车里。 冯应新越想越觉得不对。 “我都说了,小妹说忽然想起来有事情要办。”林清晏不动声色的把冯应新手中的首饰盒拿了过去,“现在你看到了。我们不要打扰他们嘛。” “可是……”冯应新想说沈临殊并非良人,但是当着人家的面儿,到底是不好开口。 沈临殊坦然的站在三人之间,似乎是听不到耳边的是是非非,只关注手里头绳的去留。 他见挽镜始终没有举动,又把头绳放回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并说:“走吧。” 这话,是冲着挽镜说的。 挽镜依旧不明所以,搞不懂沈临殊这是要闹哪一出?他们之前的见面,很不愉快啊。而且沈临殊还凶她,让她出去。 怎么现在表现的好像两个人很熟呢? 就在四人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佣人阿萃跑了出来,传话:“老爷和夫人让小姐姑爷回去吃饭。” 林清晏笑着点点头,挽着冯应新的手臂,准备回去。 可冯应新不动,反倒是看向挽镜,对她说:“小妹,你真不回家吃饭了吗?” 说完,冯应新又看了看沈临殊,那意思好比是让挽镜在回家和沈临殊之间选择一般。 挽镜回过神,收回看着沈临殊的目光,转头看向冯应新,酝酿了半天,才勉为其难的喊了声“姐夫”,然后继续说:“我不回去了。你们快些进去吧。” 冯应新皱眉,不想把挽镜留下。 他总感觉沈临殊看挽镜的眼神,透露着一股危险。 况且,他还听说这个沈临殊不仅仅是个花天酒地的情场高手,更是一个荒唐至极的人。要是让挽镜和沈临殊扯上关系,挽镜铁定吃亏! “小妹,还是和我们回家吧。”冯应新又道,“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这话说的温柔,像是哥哥在哄妹妹,挽镜听后,瞄了一下林清晏,就见她脸色铁青。 “不了。”挽镜马上说,“我真的还有事。你们快些回去,不然饭菜都凉了。” “小妹!”冯应新有点儿生气挽镜不知轻重,“你不……” “和我走。”沈临殊打断冯应新的话,转身站在挽镜的面前。 挽镜并不想和沈临殊扯上什么关系,但若是现在要回林家的话,那还不如先借着他离开此地。 …… 终于,出了小区。 挽镜眼瞅着沈临殊解开了车锁,觉得自己也该告别。 沈临殊瞧出她步伐越来越慢,便可知她的心思,于是就问:“你不好奇头绳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挽镜一愣,随后说:“那是我的吗?” 沈临殊点点头。 “那……那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挽镜问。 明明是沈临殊主动挑起的话题,待人问了,他却又不回答,反而是打开车门,命令道:“上车。” 挽镜马上摇头,向后退了好几步。 沈临殊盯着她看。 闪烁着的双眸,微微启开的双唇,红润不已的脸颊,上下起伏的胸脯……无一不在说明一个问题。 她在发烧。 沈临殊懒得废话,大步走到了挽镜的面前。 挽镜有点儿怕他。 “你要做什么?”她慌张的问道,“我不想上你的车,有什么错吗?” “没错。”沈临殊干脆的说,“你躲什么?” “我……我……”挽镜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忽而灵光一现,“我不想和沈家有什么瓜葛!” 这话让沈临殊止住了脚步。 挽镜看向他,近距离的接触倒又让她没有那么害怕了,或许,是因为这张脸长得真有些像沈临珹……只是这感觉,天差地别。 沈临珹温柔体贴,每一个笑容都带着他的深情,让挽镜心里觉得分外温暖;而这沈临殊,虽说是他的亲哥哥,可却看起来冷冰冰的,有时还有些玩世不恭……这一会儿一个样儿,叫人捉摸不透。 “你是不想和沈家有瓜葛,还是不想和我弟弟有瓜葛?”沈临殊忽然问道,并且掏出了香烟,想要抽一根。 挽镜不喜欢烟味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可沈临殊毫不在意,熟练的操控起打火机,“啪”的一声,就让香烟燃了起来。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吸了一口之后,问道。 挽镜垂下头,很多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让沈临殊的三言两语给搅动了起来。 “沈先生,你既然知道我,又何必为难我?”挽镜说,“我不会再和临珹他……你的弟弟有任何来往。你就当做不认识我,不好吗?” “不好。”沈临殊干脆利落的说。 挽镜眉头皱得更紧,抬脚离开,道:“沈先生不愿意,那就只能我绕道走了。” 沈临殊眯了下眼睛,二话不说的上前扼住她的手腕,让人无法前行。 挽镜感觉到肌肤之间的触碰,脑子空白了一瞬,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挥手朝沈临殊打了过去! 沈临殊懒懒一笑,稍微侧身,再伸手一抓,轻而易举的握住了挽镜的另一个手腕。 “打上瘾了?”他挑眉问道,“知道打我是什么后果吗?” 挽镜哪里考虑的了那么多? 她只感觉得到被沈临殊触碰着的地方,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狠狠的啃噬她的肌肤,“你松开我!松开!” 沈临殊笑意更甚,欣赏着一只白兔的狼变。 “你到底想做什么?”挽镜恼火至极,“我从没招惹过你,你干什么抓着我不放?赶紧放开!不然我……” “不然你怎么样?”沈临殊笑着问道。 他松开挽镜的一只手,将人往外甩去,然后再往回来拉,动作犹如华尔兹一般轻盈、优美。 收回手的同时,兔子也乖乖进了他的怀里。 他从挽镜的身后拥住她,嘴巴离她的耳朵很近很近,呵气道:“你能怎么样?我可以像现在这样。” 挽镜一碰到他的怀抱,简直是炸了毛,张口就狠狠的咬了一口沈临殊的手腕! 沈临殊吃痛,马上松开了她,咬牙说:“还真的打上瘾了。你属狗的?” 挽镜气的浑身直哆嗦,咬着牙挤出了一句:“离我远点儿!” 沈临殊见她气成了这副模样,竟在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他看了看那清晰不已的两排牙印,故意挑衅:“你昨天在我怀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挽镜怔了一下,随即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比真金还真。”沈临殊说,“我把你放下时,你还死死抓着我的衣服不放。那样子,真是……” 挽镜气的不行。 她觉得血冲脑门,抬手又要打人,结果这力气刚提起来,眼前霎时一片金星,整个人摇摇欲坠……沈临殊见状,也不再逗她,赶紧上前把人扶住,并且大手探上了她的额头。 结果可想而知,滚烫的可以。 沈临殊赶紧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直奔车子走去。 “放开!放开我……”挽镜头晕的厉害,视线变得越发模糊起来,可她不喜欢有人碰她,“你放开我。求你了,放开我。” 沈临殊听到她语气里的无助与害怕,心往下沉了沉。 “你病了。”他低声说。 挽镜摇了下头,不承认自己生病,只是喃喃说:“不去医院……我不喜欢,我不去。你放我走。” 沈临殊不理会这话,打开车门把人放进去。 挽镜已经没有力气了,意识也马上就要中断,却还是在蹬腿以示反抗。 沈临殊见她如此,眸色彻底黯淡了下去。 ------------ 018 我给你一条出路  挽镜又一次带着头痛欲裂之感醒来。 不过不同于之前,她这次似乎是在私人医院里,因为病房里只有她这一张病床,是个单间。 坐在沙发上打字的邵敏见人醒了,匆匆的点击了保存键,然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颇为严肃的说:“这一次,不好彻底了,不可以乱走动。” 挽镜看到邵敏,讶异得不得了,甚至觉得这两天难不成是有灵异事件发生?否则怎么睁眼都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帮助自己呢? “要喝水吗?”邵敏不知道挽镜脑子里都想到了这一层,笑着冲她眨眨眼。 挽镜心里发毛,不敢有什么举动。 邵敏也不介意,只以为是她不舒服,走到小圆桌那里给她斟了杯温度适宜的水,很自然的说:“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我怕是什么急事,就替你接了。” 挽镜一怔,立马去找手机。 邵敏把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又说:“如果是关于钱的麻烦事,那都不叫事。知道吗?这是最好解决的了。” 挽镜没说话,点开手机,一上来便看到孟婷发来的微信,是那些人用她的微信号发来的。 一共有三张照片,哪一张都表现着孟婷的惊恐……特别是最后一张,孟婷的衣服竟然被人撕开了口子! 下面还有一段信息:老女人自有老女人的风味,不少人偏爱这一口。 挽镜心里“咯噔”一下,寒毛直立,手机掉在了被子上。 邵敏见状,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拿走,转而把水递给了挽镜,并且道:“是欠钱了吗?欠了多少?如果数目挺大的,亲朋好友凑不来的话,有没有……” “没用的。”挽镜几乎绝望的说,“我什么都没有。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挽镜口中的办法,自然是变卖奶奶的房子。 除此之外,她真的是无计可施。 “哎!”邵敏悠悠的叹口气,“先不要这么悲观,天无绝人之路。你还年轻,只要工作努力,钱是可以再挣的。” 一提工作,挽镜更绝望了,眼泪也忍不住的往下掉。 想想之前被徐家乐欺骗羞辱,刚刚又被自己的父亲厉声驱逐……这一个又一个的打击,真的让她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林小姐,要不你和我说说怎么回事?”邵敏轻声抚慰道,“我虽没有什么能力,但起码可以听你诉说。” 挽镜吸吸鼻子,并不想把这些糟心事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倾吐,转而问:“我是被谁送到医院的?而且,您是怎么过来照顾我?我……” 邵敏微微一笑,回答:“你是我们老板送来的,自然也就是我们老板吩咐我照顾你。” 老板?难道是? …… 邵敏解释了从徐家乐开始的种种,还说沈临殊才是真正帮忙的人……挽镜听完之后,真心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 可这一切,也不及再见沈临殊本人来的冲击力大。 原来,挽镜根本就没去医院,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沈临殊的私宅。 此时此刻,他正穿着深灰色的棉质家居服,在她的眼前晃悠。 没了穿西装革履时的威严和洒脱,沈临殊平添了几分邻家哥哥的亲切之感……当然,这是在看不见他那双锐利眸子的情况下。 只要看见那双眼睛,挽镜便知道,他还是他,一个十足的……怪人! “沈总,林小姐的病恐怕要休养一个礼拜。”邵敏汇报道,“刚才王医生也说了,不能再累着。要不回来诱发炎症,可就不好说了。” 沈临殊点点头,看着挽镜的大眼睛,说了句:“现在知道头绳为什么会在我这里了?” 挽镜不说话,也不敢看沈临殊。 她在想,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沈临殊竟然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沈临殊见挽镜不理自己,转而对邵敏说:“时间不早了,回家休息吧。” 邵敏一笑,微微点头,走到沙发那里去收拾东西,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林小姐,好好休息。再头疼的事情,也要等到身体好了的时候再想。” 挽镜脑子发蒙,只是看到邵敏要走,顿时就无比担心自己要和沈临殊同处一个屋檐下,那还得了? “我和您一起走!”她掀开被子下床,“我和您一起走!” 邵敏瞧了一眼沈临殊,连忙走过去把挽镜给按回床上,说:“我刚才说的话,可不是吓唬你。你这高烧还没退下去,要是再不好好养着,怕是要大病一场!” “我……”挽镜不住的摇头,“我不能在这里待着!” 邵敏听她如此说,皱起了眉头,思忖了两秒,问:“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一提“家”这个字,挽镜的心就凉了。 她哪里有什么家啊? 仔细想来,她的东西还放在快捷酒店里呢。自己两天没回酒店,也没有人问及……怕是她死了,也只会在很久之后才被人发现吧? “荣金路87号。”沈临殊忽然淡淡道,“司机在外面,你去安排一下。” 邵敏一愣,心想那可是帝都颇有名气的富人区啊!既然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因为钱的事情发愁呢?更何况还生着病。 顾不的多想,邵敏向来只管按照沈临殊的吩咐办事,回道:“那我去和小王沟通一下。林小姐,你稍等啊。” 邵敏一走,挽镜就看向了沈临殊,说:“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根本就回不了林家。” 沈临殊轻哼一声,悠哉的走到沙发那里坐下,回道:“这里是龙潭虎穴,你待不得。那里都是你的亲人,你不回去,去哪里?” 挽镜被他说的一时语塞,胸口跟憋了一块儿大石头似的,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站起身,她往四周围看了看,搜寻自己的东西,再看看身上这棉质上等的家居服,她问:“我的衣服呢?” “扔了。”沈临殊回答。 挽镜大惊,“你怎么能把我的衣服扔了呢?你扔了,我穿什么!” “你现在没穿衣服?”沈临殊反问。 挽镜愣,随即脸颊嚯的发热,瞪大眼睛的瞬间又赶紧把头低下,像只小刺猬似的继续找自己的东西。 沈临殊看她这么孩子气,不觉笑了笑。 没过多久,邵敏回来说司机那边已经安排好,现在就可以把人送回去。 挽镜自是不会回到林家,所以急于想找到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到酒店那边。而且,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联系买家,把奶奶的房子卖掉。 否则,孟婷那边指不定会遭什么样的罪。 可东西还没找到,挽镜的手机响起,打破了宁静。 来电话的是林清晏。 挽镜不用接,就可以知道林清晏会同她说什么,也想得到林清晏肯定又会拿沈临珹来威胁她。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林清晏设下的圈套,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奶奶的房子,而是看着自己痛苦、煎熬。 因为,如果林清晏真的想要奶奶的房子,又何必要去害孟婷呢?填补孟婷惹下的窟窿,只有卖房子这个办法啊。 “林小姐,你的电话。”邵敏提醒道。 挽镜摇摇头,只说:“请问我的衣服在哪里?” “这……我来的时候,你就已经穿着现在这身衣服。我不知道你之前的衣服在哪里。”邵敏如实说。 挽镜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可没过一秒,她便瞪大了眼睛看向沈临殊。 沈临殊无甚感觉,只是说:“要走快走。” 挽镜越想越窘迫,整张脸涨的通红,想问沈临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不好问!她只要想到自己可能被人给侵犯过,她就有种嗜血的冲动。 “沈总,林小姐也不能穿成这样出去啊,外面可冷呢。”邵敏说。 “跟我有关系?”沈临殊挑眉,然后站了起来,“我好心好意的捡回来一只流浪狗,给她看病,提供住所。偏偏这狗不通人性,尾巴都不会摇一下。” 挽镜被说的有些无地自容。 可是,她自认为没招惹过沈临殊,为什么每每见了他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呢? “沈先生,我能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吗?”挽镜问道。 沈临殊一笑,问:“不怕我吃了你?” 挽镜抿着双唇,觉得很是泄气,明明还没有和他正式交谈,就已经败下阵来。 倒是邵敏有眼力界,心想挽镜是老板几次三番救下的人,肯定是关系匪浅。否则如何解释今晚挽镜会又一次被老板遇见呢?天底下,断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沈总,我在外面候着。”邵敏说了一句,便退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挽镜和沈临殊时,空气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就连时间的流淌仿佛也在二人之间变得缓慢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挽镜诚恳的说了句:“谢谢你。” 沈临殊面无表情,等着她的下文。 “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你救了我,所以……是我有点儿着急了,忘记该感谢你。对不起。” 沈临殊说:“所以?” “我麻烦你两次了,不能再有第三次。”挽镜说,“而且我之前也和你保证了,我不会和临珹再有往来,所以也请你以后就当做不认识我。请你把衣服给我,我回去了。” 沈临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坦然道:“我说了,扔了。而且,对于救你两次的人,你说声谢谢就算了事?这么便宜的事,我可没遇到过。” 挽镜莫名有点儿害怕起来,“那你想怎么样?” 沈临殊不急着回答,只是看着她,眼里有种难以言明的东西在其中,好像他看着的人是挽镜,也不是挽镜。 良久,沈临殊问:“你欠了多少钱?” 挽镜愣了一下,立刻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临殊的眼睛瞟了一下挽镜的手机,那意思是在说他接过她的电话,对方说了欠钱的事情。 挽镜握紧了双拳,觉得有点儿难堪,她从不想外人干涉她的事情,特别是和沈临珹有关系的人。 可沈临殊似乎不给挽镜任何余地,他直接说:“我给你一条出路。” ------------ 019 新开始  两天之后,挽镜在王串大街胡同尽头的旅店外,见到了孟婷。 孟婷瘦了不少,脸色蜡黄,头发也稍显凌乱。但好在穿戴整齐,并不像经历过太大磨难的人。 “以后少沾这玩意儿吧。”把孟婷带出来的人,自认为好心的提示了一句。 孟婷一个激灵,哪怕已经被放了,心里也仍旧充满了恐惧。 她茫然的抬起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挽镜,嘁了下鼻子,快步向她走去。 挽镜没多说什么,帮孟婷拉开车门,告诉邵敏可以出发了。 临走之前,挽镜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押解孟婷的威猛大汉,忽然觉得这一切能以这样的形式结束,已经是万幸。 …… 回去的路上,孟婷始终不言不语。 邵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时不时的打量着这对沉默的母女,心里也摸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车子停在老小区门口,母女二人回到家中之后,孟婷的情绪开始有点儿上扬了。 “这是我接您之前,给您准备的一点儿清粥小菜。您待会儿洗个热水澡,然后吃些,早点儿休息。我还……” 挽镜话还没说完,孟婷就把餐桌上的东西全都给扫到了地上! 哗啦啦的声音回荡在房子的上空。 “你这个不孝的逆子!”孟婷冲过来去扯挽镜的头发,“你妈被人这样欺负,你现在才来救我,你还是不是人啊?有没有人性啊?你这样子对我,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死吗!” 挽镜的病还没有好彻底,被孟婷这么用力的拉扯,有点儿恶心头晕。 “你倒是说话啊!”孟婷满心的委屈必须发泄在一个人的身上,“你这个该死的孩子!我养你那么大,你用什么回报我?你眼看着我受罪啊……你不是人!不是人!” 孟婷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挽镜给要散了才是。 “如果我没有想办法,您现在是怎么出来的?”挽镜如此质问,声音里是难以想象的平静,仿佛孟婷的那些指责对她没有任何的伤害。 孟婷听到这话,明显愣了愣,可过后就是更加用力的推搡挽镜,甚至是发狠的掐她的手臂。 “去死!你给我去死!没用的东西!我真后悔生了你!如果你是个儿子的话,那该多好啊!那样,我就是林家太太!我就是!” 挽镜冷笑,悲悯的摇摇头。 她想告诉自己的妈妈:妈,别傻了。爸爸根本就不要你,他最爱的是面子和名声。哪怕你生了十个儿子,你也进不了林家的大门。 可这样的话,挽镜说不出口,她终究不忍心用孟婷最痛的地方去攻击她。 “事情已经解决,您好自为之。”挽镜说,“再有下一回,我就算真的死了,也变不出钱来。” 说完,挽镜推开孟婷,逃似的离开这个所谓的“家”。 关上防盗门,孟婷尖锐的骂声还在身后响起,每一声都是在表达她有多么憎恨这个亲生女儿。 挽镜无力的靠着门,没办法让耳朵屏蔽掉这些话,只能受着。 隔了一小会儿,孟婷骂累了,也就消停了。 孟婷一向如此,发泄过去,这一页也就彻底翻过去,她会好好的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到了这时候,挽镜真正的松了口气。 她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迈步准备下楼,结果就瞧见邵敏站在楼梯拐角那里,手里还拿着水果篮。 邵敏对上挽镜的目光,尴尬的低下了头,她没想到挽镜筹钱就是救这样的一位妈妈。 做母亲的,欠了钱让女儿还债,好不容易出来了,她竟然也不问自己的女儿是哪里来的钱?她就不自己的女儿吃亏受屈吗? 太自私了。 “邵姐,我们走吧。”挽镜故意不解释家里的事情,下楼走到邵敏的身边,“房本我带着了,麻烦您。” 邵敏点了下头,沉默的和挽镜离开。 …… 星耀大厦。 挽镜跟在邵敏的身后,进入了电梯。 这星耀是帝都CBD一处颇具名气的办公大楼,很多知名律师的律所又或者是会计事务所的办公地点,都设置在这里。 南风报社位于大厦的24至30层,30层也是大厦的顶层。 “这部电梯是咱们社的专用电梯。”邵敏介绍道,“新闻的价值在于快嘛。等一会儿给你办了入职,采集好信息卡,你每次进电梯的时候刷一下,就直接上去了。” 挽镜点点头,神情有点儿深沉。 她想起来徐家乐的工作室就是这大厦的六层,当时她满怀信心与憧憬的过去,结果却…… “挽镜,怎么了?”邵敏问,“你哪里不懂就问我啊。” 挽镜摇摇头,如实说:“我想起了徐家乐。他的工作室也在这里。” “他啊。”邵敏笑笑,伸手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已经回老家了,你不会遇见他的。放心吧。” “回老家了?他不要工作了吗?”挽镜惊讶道。 邵敏回答:“这是人家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徐家乐确实回老家了,他原来的工作室也被一家银行作为信用卡部给租去了。” 挽镜觉得奇怪,心想之前不是有几个员工在工作吗?怎么几天之间就解散工作室了?而且徐家乐被打伤之后,也没找她要医药费,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到了。”邵敏忽然开口,打断了挽镜的思绪,“欢迎来到南枫报社。” …… 邵敏亲自带着挽镜在人力资源部办妥了入职手续。 当挽镜在劳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不敢相信,放佛之前所有的烦恼苦难,都是虚惊一场。 可是,在她拿着房本前往沈临殊办公室的路上时,她又说不清楚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更加苦恼。 那一晚,沈临殊提出来让她来南枫报社工作,并表明奶奶的房子可以抵押给他,他会起草一份同银行条件一样的协议书,让她按时的还贷款,绝不欺骗她。 挽镜哪里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沈临殊却挑破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她信或不信,因为两天之内拿到270万,这是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 挽镜问沈临殊为什么帮自己? 沈临殊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话:“你只要记住,你欠了我一个一时半会都无法还清的人情。” 一想起这句话,挽镜就觉得背后发凉。 “挽镜,怎么又发呆了?”邵敏停下脚步,“我和你说了好几句话,你听到没?” 挽镜回过神,马上道:“实在对不起,邵姐!我刚才在想点儿事情。” “来了报社,这种状态可不行。”邵敏皱眉道,“你不是学新闻的吗?你总该知道,报社就是争分夺秒的事儿。虽说你现在是做秘书,但是也得有点儿觉悟啊!” 挽镜被说得脸都红了,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其实放宽心想想,沈临殊帮她解决了大麻烦,又给了她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还胡思乱想写什么? 努力工作才是! “我知道了,邵姐,以后不会了。”她严肃保证。 邵敏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她敲了沈临殊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沈临殊正在和自己下国际象棋。 挽镜看着这偌大的办公室除了办公桌和满满一墙壁的报刊书籍以外,便是台球、简易高尔夫球、围棋、象棋……还有跳棋! 这里就像是沈临殊的个人游戏室。 “沈总,挽镜的入职手续都办好了。”邵敏见怪不怪的汇报道,“下周一正式上班。这几天再让她养养身子。” 沈临殊点了下头,然后对挽镜说:“过来。” 挽镜“哦”了一声,一边拿出来房本,一边走过去,说:“这个给……您。” 沈临殊没伸手去接,反倒是专注于棋盘,嘀咕了句:“走哪步才好呢?” 挽镜瞄了一眼那用上好大理石做成的棋子,实在是……不懂。 “沈总,您要是没什么吩咐,就先让挽镜回去吧。”邵敏插话道,心里多少有点儿疼惜挽镜刚才在孟婷那里受的委屈,“职工宿舍那边也都安排妥当了。” 沈临殊淡定的点了下头,可挽镜却是被惊了一下。 “宿舍?还有宿舍可以住吗?我……我自己可以的,不需要麻烦报社。” “不麻烦,是报社统一安排的白领公寓。”邵敏说,“不收房租费,但是水电费什么的,需要自理。” 挽镜又被好事给砸中,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她正在发愁住宿的事情呢。 毕竟住快捷酒店不是个事,回孟婷那里也不可行,奶奶的房子又被抵押……可谁想到,事情又这么迎刃而解了。 “那、那……这是不是不合适呢?我新入职,对社里没有贡献。这么大的福利,我……”不敢承受啊。 邵敏想说这是沈临殊定下的规矩,没什么不合适的,可话没出口,沈临殊自己倒是开口道:“这里不是什么乌托邦,当然不会有便宜事。给你个住处,是让你为报社卖命。如果你做的不好,立刻滚蛋,明白吗?” 挽镜一直以为沈临殊不过是个花花公子而已。 可刚才这番简短的话,却让她真切感受到他作为一家报社负责人的果敢和魄力,这令她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自己是这个报社一份子的感觉。 “明白了,沈总。” ------------ 020 郎才女貌  挽镜回到快捷酒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来到了白领公寓。 公寓的位置自是不必说,距离星耀大厦很近,走路大概要十五分钟;坐地铁的话,公寓对面就是地铁站,一站地的功夫就到。 挽镜挺佩服沈临殊可以为员工做到这一步,但是仔细想想,南枫报社的迅速壮大,肯定和这些员工待遇脱离不开。 说句俗点儿的话,你用真心待人家,人家就用真心回报你。 挽镜坐电梯到了34层,是公寓顶层。 这层只有两户人家,一个是她,另一个估计是她未来的同事。 除了这两户以外,这一层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露台,上面放了零星几把椅子,没什么意境,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去处。 挽镜大概的摸索了这么一番,然后就站在楼道里盯着另一户人家的大门。 她挺怕社交的。 因为家庭的关系,挽镜从小到大都比较自卑,怕人家瞧不起她是私生女,也怕自己不会说话惹别人厌烦。 为此,挽镜一般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也因为这个缘故,别人就说她故作清高。 面对这位邻居,挽镜很是犹豫,她不知道自己是对人家表示的热情一些,还是说干脆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这还真是个难以抉择的事情。 挽镜抿了抿嘴唇,决定还是先收拾自己的东西。 公寓的使用面积大概50平米左右,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安排的都很格局,适合一个人住。 而且,这里的装修风格偏向田园风,不知是公寓的精装修,还是后期报社又给规整了。但不管如何,挽镜一直都喜欢田园风格。 从前,孟婷一骂挽镜,就爱说“你从我的家里滚出去”。久而久之,挽镜住在那里,就会觉得心里不安,她不晓得哪天就会被人赶走。 所以,她打从心底里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且要温馨,装修要是田园风格。 而眼下,虽说公寓是报社的,但多多少少也算是小小的实现了她的梦想。 挽镜的心情大好。 她快速的把东西收拾起来,然后准备下楼去买菜,庆祝她的乔迁之喜。 临出门前,许医生的电话恰好打了过来。 “听声音,心情不错。”许医生笑着说,“愿意和我分享吗?” 挽镜返回到客厅的小沙发坐着,打量着这不大的空间,心里却觉得很满,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给了许医生。 可当她完整叙述之后,她的好心情里也就自然而然的夹杂了很多的忧虑。 “你很抗拒这位上司?因为他是沈临珹的哥哥?”许医生问。 挽镜“嗯”了一声,回答:“我和临珹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不太想接触和他有关系的人或者事。这次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不可控的。” 许医生沉默了片刻,又道:“挽镜,真正的放下是去勇敢的面对。你总说你和沈临珹不可能了,那你就要学着以平常的心态面对。这个世界说大挺大,说小也挺小,有时候,你躲不掉的。” 挽镜是赞同这番话的,只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只要想想沈临殊的那张脸,她就害怕自己会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 “不管如何,先度过这次难关。”许医生又道,“现在既然把房子抵押了,林清晏也无法拿房子说事儿了。至于她威胁你去找沈临珹的事情,我觉得你不妨和你这新上司提一提。” “和他提?”挽镜无法理解,“为什么?” 许医生不假思索的说:“因为他们是兄弟啊。” 这话顿时令挽镜没了后文。 按照常理来讲,沈临珹大婚在即,她这个前女友自然是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现的好。别的姑且不说,单是让未来的沈太太知道,对夫妻的关系就是个不好的影响。 沈临殊是沈临珹的亲哥哥,他不想让弟弟烦恼,完全是情理之中。 “挽镜,不要自苦。”许医生又说,“已经打开了新的局面,就往前看。” 挽镜在心底叹了口气,无意识的又去环顾着这个新的住所,心里的茫然大过了之前的喜悦。 不过,她确实该往前看。 “许医生,汪姐还好吗?”她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您如果有时间,可以去客栈坐坐。” 许医生笑笑,说:“昨天还去了呢。汪姐很惦记你,还说再有不到三个月就过年了,希望你回丽江来。” 挽镜答应。 …… 结束和许医生的谈话,挽镜依照计划下来买菜。 她在超市逛了将近一个小时,买了不少的生活用品,也买了时蔬水果。 回去的时候,可谓是满载而归。 大厦的楼下有个报刊亭,挽镜路过的时候,瞧见海报上立着的是《南枫报》的头条新闻,忍不住想买份儿回去看看。 “大爷,来份《南枫报》。”她说。 大爷给拿了一份,说:“现在看报的少了,不过这报卖的还不错。特别是上面的时评,写的很接地气。” 挽镜笑笑,问:“大爷,您很喜欢看吗?” “喜欢啊。”大爷说,“这年头,都是那些明星的新闻,少数社会新闻也是说说表面,很少有像《南枫报》这样的,深入报道。你知道‘素白’吗?我最喜欢看他的时评了。” 说到这个‘素白’,挽镜确实略有耳闻。 听说这个笔名源自两个著名报人:林白水和邵飘萍。 敢用这两个人的名讳做为自己的笔名,也可见作者本人的野心和追求,甚至是作为新闻人的信仰。 况且,这个素白的文章,针砭时弊,深入浅出,不算是吹牛。 “这次的报纸上有素白的评论吗?”挽镜问,心想自己正好拜读一下。 大爷一听这个,表现的还挺失落,回答:“这几期都没有呢。不知道素白是不是跑到哪里挖新闻去了?你要也喜欢看,就时不时的来我这儿,他发表了文章,我告诉你。” 挽镜莞尔一笑,想到自己即将进入南枫报社,说不定以后可以有幸见见这位素白先生呢。 “那谢谢您了,大爷。”挽镜说着,拿手机准备扫码付钱。 视线一扫,板子上的那本《娱乐星周刊》,赫然入目。 杂志封面上的男女,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特别是狗仔把女人左手无名指的位置给放大了,配上了一句:鸽子蛋由蒂芙尼新任设计师亲自操刀! 挽镜被这枚熠熠生辉的大钻戒晃的有些眼湿,心底迅速散开层层的酸涩。 两年了。 沈临珹看起来还是个温柔的人,但眉眼间多了成熟男人该有的深沉,也不知这是岁月的积淀还是历练后的印记。 而他身边的未婚妻,端庄优雅,气质出众,一看便知是个有涵养的女孩。 如此登对的两个人要是不能结合,怕是老天爷都不会同意吧? “姑娘,还买报吗?”大爷问了一句。 挽镜眨了下眼睛,眼泪淬不及防的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不买了。”她低声说,拎着两个袋子,颓然离去。 大爷看着刚才还挺好的女孩,心想这是怎么了?一个人的情绪可以转变的如此之快,那该是多触动人心的事情啊。 ------------ 021 他只由着性子来  挽镜回到公寓,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厨房,然后去了客厅。 她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临珹,要去一年吗?” 沈临珹点点头,拥住了挽镜的肩膀,说:“一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而且我寒暑假都会回来,你要乖乖的等着我。” 挽镜不想让沈临珹离开自己,可她又不能自私的耽误他的前程,只能忍着眼泪说“好”。 沈临珹吻了挽镜的额头,又吻了她的眼睛,最后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不要让我担心。我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你。我妈那里,你不要和她接触,她干涉不了我的人生。我爱的只有你,知道吗?只有你。” 挽镜再也克制不住眼泪,紧紧的回抱住沈临珹,哽咽道:“我知道。我会等你回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只顾着学习而忘了吃饭。还有啊,你的颈椎不好,不能长时间低头看书,你要……” 话还没说完,沈临珹吻住了挽镜的双唇,分外用力的诉说他的不舍和爱意。 这是沈临珹在去美国之前,挽镜和他道别时的记忆。 后来的那一年,对于两个相爱至深的人来说,真是好慢好慢。 沈临珹想挽镜想到疯狂,瞒着她从美国偷跑回来,两个人在学校的图书馆说话到被保安大爷轰出去…… 再后来,挽镜即将本科毕业,沈临珹只要在美国再完成三个月的实习就可以回国。 两个人终于不用再受相思之苦。 毕业派对的那天晚上,挽镜接到沈临珹的电话。 “挽镜,毕业快乐!” 挽镜笑的一脸甜蜜,她就知道他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会忘记在所有的祝福里,她最想听到他的祝福。 “我给你寄了一份礼物,期待吗?”沈临珹故意问她。 挽镜说:“再有不到三个月,你就回来了,我就要这个礼物。别的都不行。” “傻丫头。”沈临珹语气宠溺极了,“这次我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挽镜幸福的落泪,郑重的说:“好。” 沈临珹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又试探道:“那……我要是向你提出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对吗?” 挽镜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沈临珹说的,她都会答应。 两个人挂断了电话,仿佛空气里的甜蜜怎么也不会消散掉。 挽镜重回同学之间,有些活跃的同学说这次是庆祝毕业,也是散伙饭,大家必须好好的喝上几杯。 挽镜不好推脱,跟着大家一起碰杯,可就是在喝了东西之后,挽镜浑身无力,头晕目眩,回到房间休息。 朦胧之际,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男人闯进了她的房间,占有了她…… 回忆总是那么清晰的可怕。 越想忘记,越是记得刻骨铭心。 挽镜紧闭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她聆听着自己的过快的心跳,仿佛在下一秒,她的心脏就会爆炸,她也会由此得到解脱。 可回忆是一条永远没有出路的路,更不会有出口。 在挽镜初到丽江的时候,她两次尝试喝大量的安眠药自杀,都被汪姐给救下了。 自那以后,她的命不是自己的命,是别人的命,她不能轻言死亡。 只是这样不知道何时才能拨开云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挽镜起身去卧室拿了药,就着刚买来的矿泉水喝下,然后便蜷缩在沙发上,等着一切再次归于熟悉的平静。 …… 叮咚! 挽镜被门铃声惊醒,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叮咚! 挽镜皱起了眉头,光着脚向门口走去。 一下地,她才发现自己的脚都冻僵了,腿也麻了,走起路来,很是费劲儿。 “挽镜,你在家吗?”门外传来邵敏的声音。 挽镜稍稍一愣,马上应道:“邵姐,我在!您等一下,我这就给您开门。” 原来,邵敏是来帮她稳居的。 “买的都是实用的东西,你都需要的。”邵敏笑呵呵的说,“这屋里怎么不开灯呢?没电了吗?我给你找物业问问。” 挽镜总是被这样的关怀感动的无以言表。 她默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说:“是我没开灯。您快进来!” 邵敏拎着大袋子进了屋,挽镜也顺手打开了灯。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似乎在瞬间多了不少的人味儿,驱赶走了这里刚刚的冰冷和惆怅。 “还习惯吗?缺什么的话,你跟我说。”邵敏道,“你一个小姑娘的,不容易。我比你大十岁了,照顾你是必须的。” 挽镜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好意,只能说:“您坐,我给你斟水。” 邵敏也不见外,点点头,在屋里四处的转了转。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邵敏这才想起来,“瞧我这脑子!我买了盛记的灌汤包!赶紧趁热吃啊,不然不好吃咯。” 挽镜没想到邵敏特意来看自己,竟然还带了晚餐。一时间,她特别不好意思,觉得完全没有尽到招待客人的职责。 “灌汤包,你爱吃吗?”邵敏自顾自的问,“我是南方人,所以就买了。” 挽镜说:“爱吃。小时候我家楼下有个奶奶卖灌汤包,我最喜欢吃了。” 其实,挽镜何止喜欢吃? 她在丽江被抢救回来之后,意识那么萎靡,都还会怀念这个味道。可想而知,这灌汤包是她的最爱。 “那我们开动吧!我还挺饿的。”邵敏说。 于是,公寓里的餐桌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邵敏这人很随和,而且年纪大些,有着女性该有的温柔从容,成熟睿智。 她告诉挽镜上班以后该注意的事情,特别是给沈临殊办事,一定要打起来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否则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挽镜对这一点,倒不是很担心。 她现在担心的是自己去沈临殊手下工作,会不会遇到沈临珹?他们的兄弟关系,成了她的心头病。 “邵姐,我能问您个事儿吗?”挽镜小心翼翼道。 邵敏点点头。 “就是……就是……”挽镜努力的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那么突兀,“我听说沈总家是做生意的。那沈总不回家继承产业吗?沈总他……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话一说完,挽镜就觉得自己蠢得要死。 这才刚刚上班就打听顶头上司的隐私,还是向他的第一秘书打听……真是作死。 可她没想到的是,邵敏倒还真的上了心,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挽镜,你消息挺灵通的。”她如此说,“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和你说说。不过,这也是我跟在沈总身边,自己乱猜的,未必百分之百可信。你听了之后,全当自己留了个心眼,不要拿出去乱说啊。” 挽镜忙不迭的点头。 邵敏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沈总这个人啊,能力非凡,你看他办个报纸在短时间之内,能这么成功,就可以知道一二。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能力是能力,他做人啊,可是我行我素到了极限。就拿他和父母的关系来说吧,他自己出来单干,就是为了和他爸对着干。而且沈家的事情,他从不过问。” “不过问家里的事情?”挽镜有点儿吃惊。 “你觉得奇怪,也不稀奇。”邵敏接着说,“可这是真的,沈总和家里人不和。” “我给你举个例子。一年以前吧,沈氏集团出了人命,是旗下超市的一个员工过劳死。这事影响多不好啊,有损集团形象。可沈总知道了以后,亲自带人去调查,把这事的来龙去脉报道的清清楚楚,还曝光了沈氏苛待员工的一些罪责。沈总的爸爸知道以后,来报社大闹过一次,砸了沈总的办公室。这事,全报社的人都知道。” 挽镜听得目瞪口呆。 她还以为沈临殊仰仗家里才能在外面作威作福,否则谁给他的权力能这么任性? “至于你说沈总的弟弟,这二人基本没什么交集吧。”邵敏叹了口气,“沈家的这位二少爷,为人谦和,在外面口碑很好。现在好多人提到这兄弟二人,都说怕是哥哥和弟弟的位置反了呢。” 邵敏说完,憋不住笑了笑。 不过,这句玩笑话钻进挽镜的耳朵里,倒是让她有几分释然。 如果说沈临殊和沈临珹的关系不是很亲近,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避免她和沈临珹的重逢。 这样是最好的。 邵敏咬了口灌汤包,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挽镜的神情,确定自己的话对她产生了一定的作用后,心里松了口气。 老板交给她的这项任务,不好办啊。 ------------ 022 我饿了  周一的早上,天公作美,晴朗异常。 挽镜穿上标准的职业装,挽起头发,再化了一个淡妆,出发前往星耀大厦。 由于是第一天报到,挽镜特意早到了半个小时,可她没想到很多同事比她到的都要早,甚至有的已经在本岗位开始了工作。 挽镜见此情形,有点儿忐忑,她怕是自己记错时间迟到,赶紧小跑着去了秘书办公室。 结果,邵敏也已经打开电脑在处理工作了。 “邵姐,我是不是迟到了?”挽镜紧张的问,“我记错时间了,我以为九点才上班的!” 邵敏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回答:“你没记错,也没迟到。是大家都到的很早,甚至有的人,干脆没走。” 她嘴上说着,下巴抬抬冲向了沈临殊办公室的大门,又道:“南枫的人都视工作如命啊。” 挽镜顺着看过去,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没有迟到,而是别人到的太早。 “你还有不少的时间做准备。”邵敏一边说,一边将电脑锁频,“我要去各部门老总那里把上午上会的议案再确认一遍。如果可以的话,替我给沈总泡杯咖啡。” 挽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邵敏已经抱着文件夹离开了秘书室。 刚才的嘱咐犹在耳旁,挽镜的眼睛飘到不远处的茶水间,硬着头皮去完成她上班后的第一项任务——泡咖啡。 五分钟后,她拿着飘香四溢的咖啡,敲了沈临殊的门。 哒哒哒的声音响了六下,里面都没有传来动静。 挽镜犹豫了一小会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并小声道:“沈总,我来给您送……” 话没说完,挽镜便看到沈临殊躺在沙发那里,睡着了。 她皱了皱眉头,有些后悔刚才敲门扰人美梦,可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上班时间了,沈临殊也该醒了。 于是,挽镜蹑手蹑脚端着咖啡进入办公室,试图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邵敏交给她的任务。 可不知道是这咖啡真的有那么香,还是沈临殊这人浅眠,挽镜刚走没两步,沈临殊就睁开了眼睛。 挽镜被沈临殊抬眸那一瞬的锐利吓得手抖了一下,咖啡差点儿洒出来,隔了两秒才开口解释说:“沈总,我给您送咖啡。” 沈临殊不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挽镜,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不知藏着何种情绪。 他们两个维持着诡异的平衡,谁都没有开口再说什么,谁也都没有产生任何东西,就是这样看着对方。 约莫过了漫长的三分钟,沈临殊一个起身,坐了起来。 他手肘撑在双腿之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在用这种办法让自己快速清醒。 挽镜见他起来,舒了口气,走过去把咖啡放到了茶几上,并说了句:“您慢用。” 可沈临殊没有要享用这杯咖啡的意思,反倒是一声不吭的起身去了办公桌那里,开始倒腾桌上的那一大堆资料。 挽镜愣在原地,寻思是不是自己打扰他睡觉,把他惹恼了? 她盯着还飘着热气的咖啡,走也不是,同沈临殊说话也不是……一时间,她觉得做一个秘书好难。 无奈之下,她决定将功补过。 挽镜走到沙发那里,开始整理靠背垫,还把沈临殊的西服拿起来挂在了衣架上,并且收拾好了茶几上的游戏机和吃剩下的泡面。 而沈临殊拿着资料,挡着半张脸,始终在看着挽镜的一举一动。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要看她,而且对于她的每个动作,他都不想错过。 “沈总,我先出去了。”挽镜在整理好之后,说道。 沈临殊赶紧错开目光,假装在看资料。 挽镜以为自己又打扰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拿起桌上的垃圾离开。 临推开门之前,沈临殊忽然开口。 他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啊?” 沈临殊面不改色,坦然的把资料放在桌上,十分严肃的说:“我饿了。” “哦。”挽镜应道,“那、那我现在去给您买?您想吃什么?” 沈临殊指了指身后的一扇门,说:“里面有厨房,你做给我吃。” 挽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沈临殊叫自己做早餐给他吃?难道她不是秘书,是保姆吗? “快点儿。”沈临殊催促道,“我饿了。” …… 挽镜感叹有钱人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沈临殊的休息室已经赶上一个富裕人家的小豪宅了! 里面的家具和电器,要么就是讲究至极,要么就是尖端科技,很多普通人连知道都不知道的东西,全在沈临殊的休息室里出现。 “拿这里当家啊?”挽镜小声嘀咕道。 她进了厨房,开始找做早餐的食材,结果又发现沈临殊是个“谷物收藏者”。 抽屉里面,一个个罐子排排队,黄豆、黑豆、红豆、百合、莲子、薏米、糙米……五谷丰登,五花八门。 挽镜心想,难道沈临殊一个大男人,很喜欢喝粥吗?如果是的话,这一点倒和她有点儿像,她就很爱喝粥。 挽镜胡乱的想了想,关上抽屉,转而伸手打开冰箱,找到了面包、黄油、鸡蛋、火腿。 把这些食材一一拿到案板上的时候,挽镜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最喜欢给沈临珹做早餐,而且喜欢傻傻的看他都吃掉,然后说:“明天给你换个花样。” 每当这个时候,沈临珹都会说:“我老婆真贤惠啊。” 现在想想,那些点点滴滴是多么的讽刺,又是多么的让人回味。 挽镜想着想着,觉得有点儿鼻酸,于是赶紧把这些记忆抛开,开始专注于手下的食材,准备给沈临殊做一个简单的三明治。 大功告成之后,挽镜把三明治放到餐碟上,准备端出去给沈临殊。 她一推开厨房的门,就看见裸露着上半身的沈临殊站在落地窗前,不紧不慢的解开皮带……要脱裤子! “啊!” 挽镜一声尖叫,新做好的三明治和盘子,碎了一地。 ------------ 023 不许说我坏话  挽镜双手捂脸,喊道:“你做什么啊?你不知道有人啊!” 沈临殊见她爆炸,心情颇好的把裤子穿回去,然后走到衣柜那里,随手拿了件T恤套上,说:“你大呼小叫什么?” “我!”挽镜有点儿语塞,“你不能注意点儿吗?大白天的,你脱衣服干什么?” 沈临殊笑意更浓,他走过去硬把挽镜的手给拉了下来,并说:“我在自己的地盘,为什么要注意?” 挽镜死死的闭着眼睛,并且用力的去挣脱沈临殊的手。 而沈临殊见她反应这么大,只想继续逗她。 可他眼见她脚底下都是碎片,担心她不小心扎到,只好说:“我的休息室被你弄成这样,赶紧收拾。” 挽镜愣了愣,没好气的说:“你先穿好衣服!” “大惊小怪。”沈临殊一把松开挽镜,“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没见过男人裸体是吗?” 挽镜被“裸体”二字臊红了脸,立马蹲下身,决定不再理会沈临殊,全当自己刚才看了一只难看的狗! “收拾好之后,早餐重做。”沈临殊站在她身边,颐指气使的命令着,“像你这么当秘书的,第一天就会被人炒鱿鱼。” 挽镜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早餐变成了稀巴烂,心里还委屈呢! “秘书又不是保姆。这早餐,我做不好,我下楼给您买去!”她小声的反抗着,“要不然您一会儿吃了我的早餐,还是会挑出来一大堆毛病!” 沈临殊被她这怨念的小语气弄得想笑,可是又不能笑,只能拿出领导的架子,又说:“最怕员工像你这样,明明做事不利,还诸多理由。” “我没有。”挽镜来了脾气,抬起头去看仰视沈临殊,右手则下意识的还去捡玻璃碎片,“要不是您……” “小心!” 沈临殊眼瞅着她的手要被碎片划伤,一个用力就把人给拎起来抱在了怀里,喊道:“想工伤讹我是吗?” 挽镜在被紧紧抱住的时候,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因为这怀里的温度让人觉得挺暖和。 她茫然的抬头看着沈临殊,对上了他的目光,竟觉得他眼底有光,温柔的闪闪发亮。 而这光亮的来源,是因为她。 挽镜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可下一秒,当挽镜的手碰到沈临殊坚实的胸膛,她便犹如过电了一般,赶紧把人推开。 沈临殊感觉的出来刚才那一瞬的柔情,他想把人给再拽回怀里,可他看见她发白的脸色,紧张的神情,一双能慢慢的握成拳状。 “我……”挽镜心虚的不敢再去看沈临殊的眼睛,“我、我去给您买早餐吧。” 说完,她再次蹲下想要把碎片收拾干净,然后就赶紧离开这里。 而这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清洁大妈好比天神一般,降临在了挽镜的面前。 “沈总,这是……”大妈头一次见沈临殊的休息室里有女人出现,心里颇为讶异,“您不会是要开除我吧?” 沈临殊阴沉的脸色随着这幽默的话,稍稍好转了一点点,他说:“开除谁,也不能开除您啊。” 大妈咧嘴直笑,拿着扫把走到挽镜面前,说:“小姑娘快起来,我来收拾!” 挽镜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回了句“谢谢”就马上跑了出去。 大妈看着挽镜的背影,向沈临殊打趣道:“该不会是沈总不解风情,吓到人家了吧?” 沈临殊笑了一下,走到衣柜那里去找衬衣,回应:“陈姨,您是报社里的老情报员了,难道不知道这是我的新秘书吗?” 陈姨笑着不说话,用扫把扫地。 过了一会儿,沈临殊换上一身新的西服,人变得精神不少。 他看着陈姨把挽镜亲手做的早餐倒进了垃圾桶里,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得无论如何,这顿早餐,他非要向她讨回来不可。 “得嘞。”陈姨把垃圾一股脑的倒了个干净,“我一会儿拿个吸尘器过来吸吸地,你小子没事别往这里溜达,当心扎到。” 沈临殊点点头,末了却忍不住说:“您不许去她面前说我坏话。” 陈姨狡黠一笑,明知故问:“谁啊?Wendy小姐?茜茜小姐?还是哪个?你得给我说说清楚啊,不然我这个嘴没有把门的。” 沈临殊对这个老顽童阿姨没辙,走上前去,郑重其事的说:“我的新秘书。” …… 挽镜从办公室跑出来以后,一颗心噗通噗通的直跳。 她觉得自己肯定又是把沈临殊看成沈临珹了,否则刚才怎么会有一瞬间的失神呢?又为什么会觉得刚才的沈临殊是温柔的呢? 一定是认错人了!一定是! “哟!来新人了!” 陌生的声音传来,引得挽镜断了刚才的思绪。 她马上从工位出来,公事公办的说:“您好,这里是沈总的办公室,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杨波起初觉得小妞气质不错,心说沈临殊这是要改玩总裁与秘书的play的节奏啊。可当他看清楚来人的这张脸时,他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是你?”杨波惊恐的喊道。 挽镜不知所以,四下看了看,确定这里只有她自己的时候,反问:“您认识我吗?” “我当然认……” “杨波。” 不知什么时候,沈临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神情严肃的盯着杨波看。 杨波背脊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说秃噜了嘴,忙说:“临殊,这位美女是不是那个当红的女主播啊?你要捧人家?” 挽镜一怔,这才回过味儿来,敢情是认错了人。 “胡说什么?这是我的新秘书。”沈临殊道,“你找我什么事,进来说。” 杨波笑着点点头,却又忍不住多看了挽镜一眼,然后随沈临殊进了办公室。 一关上办公室的门,杨波就激动起来,他说:“我靠!你还真把她带回来了?够狠啊!” ------------ 024 机不可失  沈临殊看了杨波一眼,冷冷的。 杨波缩了下脖子,心想带都带回来了,还不让说啊?又不是他沈临殊的宝贝初恋。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对方一会儿,沈临殊走到办公桌那里拉开抽屉,取出一根烟,自顾自的点上。 杨波陪着笑脸,屁颠屁颠的跟过去,再度打开话匣子:“哥们儿没跟你开玩笑啊。你把她带回来了,是不是已经都计划好了?” 沈临殊没说话,吐了个烟圈,脑子里回想着挽镜在他怀里抬眸看他的那一眼。 明眸善睐,顾盼生姿。 “我跟你说啊。”杨波不知道沈临殊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耳朵里,坐在皮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昨晚上程万里带着程冉来拜访我们家老东西了。你弟没跟着,估计是程万里还防着他,不想把人际关系都给施展完了。程万里跟老东西在书房里聊了将近一个多钟头,估摸着又是要假模假样的搞什么强强联合。” 沈临殊抽着烟,不予回应,但实际在认真听杨波讲话。 “老东西讲话,不让我旁听。我就只能在外面和程冉瞎聊。”杨波继续说,神情也不再嬉皮笑脸,“临殊,我觉得你弟和程冉是有感情的。咱们对待感情的态度是玩,可咱们不是傻子。是不是动了真情,还瞧不出来吗?本来程家不太希望你弟攀这个高枝,可架不住人家程冉就是喜欢你弟啊!现在俩人处出来真感情,你要是再磨磨唧唧的,不把林挽镜这个杀手锏给用了,到时候来十个林挽镜也拦不住你弟做程家的乘龙快婿!” 杨波说完,沈临殊依旧沉默着。 他很清楚,一旦沈临珹和程冉完婚,沈正勉就会得到政界的力量,生意会越做越大,无法撼动。 到了那时候,他如何兑现在姑姑坟前说过的话?他要让沈国远、沈正勉跪下来,向她认错,接她回家。 “临殊,你人都接回来了,为什么不用啊?”杨波一脸的焦急和不解,“昨天听程冉说,她今晚要和你弟回沈家,程万里到时候也去。你是不是也要回去?” 沈临殊没回答,杨波却是明白了。 他气的直拍大腿,嚷嚷着:“草!凭什么啊?拿你当摆设是吗?不给他们这个脸,晚上跟哥们儿去high!妞儿让你先挑!” 沈临殊瞧杨波那真的动怒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抬手把烟给掐灭,问道:“若妍是不是快回来了?” 这话题转换的实在是快。 杨波愣了又愣,无数豪言壮语全都给憋了回去。 可杨波也知道,这是沈临殊在表达他不愿意再聊沈家事的委婉说法。如果还要继续说下去,那就是拳头伺候了。 杨波叹口气,蔫蔫的说:“快了吧。超不过半个月。到时候,老规矩,我做东,你出钱,咱们请妍姐好好玩玩!” 沈临殊点头,和杨波又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直到邵敏进来报告,说十五分钟后开分析会,杨波才起身告辞。 出门前,杨波站在门口,扭头对沈临殊说:“其实啊,哥们儿有时候看你活的这么憋屈,我比自己受气还难受。不过说到底,你们流着一样的血,是亲人。你现在已经脱离沈家,索性就彻底脱离,不好吗?你管他们怎么造呢?” 沈临殊看着杨波,知道他这是跟他说掏心窝子的话,是真的为了他好。 他又何尝不想放下一切呢? 可即便他愿意,沈家人也不愿意。 …… 会议室里,探讨声一浪高过一浪,跟打仗一样。 这样的氛围全是被南枫报社的总编辑给带动起来的。而这总编辑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大叔,名叫李贺文。 据说他以前是战地记者,后来因为一场爆炸,腿断了。中央把他送回国养老,他不甘心,可无奈没人会让一个瘸子跑新闻。他一气之下,来了当时一丁点名气都没有的南枫,倒是成了沈临殊的一员猛将。 “临殊,新来的同事不给介绍一下?”李贺文打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大家头脑风暴也都累了,正好换换脑子。” 正在记录的挽镜手下动作一度,迟疑的看了一眼沈临殊,见他点了点头,便自己站起来做了个自我介绍。 李贺文听后笑笑,问:“认识吴京润吗?他是我的师哥,以前我们一起去过西藏、青海。” 挽镜回:“吴教授总和我们说他在青海西藏的那段时光。” 李贺文感慨不已。 人上了年纪,总是格外怀念年轻的时候。往往在不经意间,一句话,一首歌,甚至是一个味道,都会让他回到过去的岁月。 “友谊稍后联络。”沈临殊冷声插话道,“继续开会。” 挽镜一听,赶紧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把笔攥在了手里。 李贺文也把思绪拉回到了正轨,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些时下百姓关注的时事热点,还有他认为有潜在新闻价值的事件。 沈临殊翻阅着这些议题,目光定在了一页,然后问:“外国语大学女学生溺毙这件事,不是已经过了一个月吗?怎么还出现在这里?” “这事我正要和你说。”李贺文说着,也翻开了这页,“死者的母亲几次三番的到学校去闹,说是女儿的死就是学校造成的。可是校方给出来的回应无懈可击,就是意外身亡啊。我让晓雯去接触了一下死者的母亲,看那样子倒不像是在撒谎,似乎真有隐情。” 杨晓雯见话头放在了自己身上,立刻来了精神。 她眨着大眼睛,含笑看着沈临殊,说:“沈总,把这个案子交给我吧。我想我一定能挖出来不一样的东西!” 沈临殊没说话,反倒是用余光打量着挽镜。 他发现,挽镜在聚精会神听他们开会之余,一到有记者慷慨激昂之时,她的眼中就会迸发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光亮。 那是激情。 “李哥的敏感和嗅觉一向不会出错。”沈临殊说,“既然有价值,那就让我来。” 众人一听沈临殊这话,都是愣住了。 过了片刻,李贺文大笑起来,说:“看来是真要有大新闻了!还以为你会封笔一段时间,这下子又蠢蠢欲动了?我这给你留个头版头条!” 沈临殊浅浅的笑着,没说话。 中午时分,会终于散了。 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出了会议室的门就是要上战场,大有一种不打场胜仗就不再来开会的架势。 但这里也有例外,比如,杨晓雯。 她一直把沈临殊当成神,也一直暗恋他,渴望通过出色的工作得到他的青睐。 本来女大学生这案子,她是很有把握挖出来什么的,但是现在沈临殊居然要自己上!而且也没表扬她之前做的种种。 这是为什么啊?难道自己表现的还不好吗? 杨晓雯十分沮丧,无精打采的回了办公区。 …… 挽镜同沈临殊回了办公室。 邵敏正好挂断电话,站起来,笑道:“沈总,有一通留言帮您接到内线了。” 沈临殊“嗯”了一声,扭头看向挽镜,对她说:“准备好所有关于溺毙案的资料,明天我要用。” 说完,他就回了办公室。 挽镜呆呆的回到座位,想起刚才同事们慷慨激昂的模样,心里的艳羡之情还在冒着泡泡,要是自己也可以跑跑新闻多好啊。 “怎么了?”邵敏问道,“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李总编在会上拿你打趣了?” 挽镜摇摇头,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做记者梦。 邵敏瞄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然后压低声音对挽镜又说:“听说沈总在会上接了个案子?” “是啊,就是让我准备资料的那个。”挽镜说着,点开百度搜集资料,“邵姐,这个资料收集有没有什么必备的流程?” 挽镜问完之后,没有得到邵敏的回应,扭头看去,就见她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挽镜马上问。 邵敏叹口气,回答:“你已经成功由秘书变成沈总的助手了。” 挽镜不太明白,心想虽然秘书和助手的叫法不一样,但是本质上,应该是相同的吧?怎么邵敏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 “沈总已经将近半年没有亲自出马跑新闻了。”邵敏继续说,“俗话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沈总只要出手,那就是连对方的祖宗都不会放过,必须把事情了解的清清楚楚。而他刚才叫你准备资料,就是让你陪他跑新闻啊!你这小身子板,真是苦了你了。” 邵敏起身,沉重的拍拍挽镜的肩膀,然后去茶水间沏茶了。 挽镜还在琢磨刚才的话。 过了好久,她恍然大悟:她要去跑新闻了,她要做一个记者可以做的事了。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帝都一旦进入冬天,天色就会黑的很早。 办公区的同事们,有的还在继续奋战,有的则想回家调休一下,三三两两的,人少了一半。 邵敏处理好手头的动作,关了电脑,对挽镜说:“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挽镜还在仔细的查阅资料,隔了几秒才说:“觉得挺充实的,时间过得好快啊。” 邵敏笑笑,交代她如果还要等会儿才走,记得断电,有什么事情给她打电话,然后便离开了。 挽镜因为要去跑新闻,心情特别好,倒不觉得加班有什么,继续埋头苦干。 等到临近七点的时候,沈临殊办公室的门敞开了。 “你去办件事。”沈临殊一点儿也不见外的说,“不用动脑子,适合你干。” 挽镜有点儿不服气,觉得沈临殊这人真是太小气了,肯定还为着早餐的事情而故意揶揄她。 可谁叫人家是老板?她必须从命。 “沈总,您吩咐。” 沈临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说:“楼下有司机在等你,告诉他去这个地址。到达目的地之后,会有人接待你,也会带你去见麦克斯。你把麦克斯接到你家,好好照顾。” 挽镜脑袋发蒙,心想这说的都是什么?麦克斯又是谁?为什么要接到她家?又为什么还要被她照顾? 她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问沈临殊,可沈临殊只是命令了一句“快去”,然后就留给她一个背影,离开了。 …… 旭华路888号,沈家宅院。 这宅子是民国时期一个英国贵族盖的,下了血本。后来,沈临殊的爷爷,也就是沈国远把它买了下来,改成沈公馆。 沈临殊开车进车库的时候,佣人在一旁候着,但却不同他客套,只唤了声“大少爷”,然后就先他一步进了宅子。 沈临殊并不把佣人轻率僭越的行为放在眼里,他施施然的走着,将手中的香烟随意扔在了石子路上,进了门。 此刻,周素馨正在教育佣人花瓶摆放的艺术美感,语气极为傲慢,带着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如若不是佣人看见了沈临殊,周素馨还要讲上一会儿方可罢休。 “回来了。”周素馨用上好的丝绸手绢擦着手,也不抬眼看沈临殊,“临珹还没到,随便坐。” 沈临殊对于母亲这样疏远且厌烦的语气,已经习以为常,他什么也没说,找了个舒服的角落便坐下。 放眼放去,宅内的摆设是刚刚改过的。 比如新放在玄关的屏风,还有挪到客厅中间的鱼缸,亦或者是这沙发的朝向……这些全都是严格按照风水布置的。 为的就是抵御沈临殊身上所带的孤煞之气。 所谓“孤煞之气”,这不是沈临殊说的,而是他爷爷沈国远十分信赖的一位算命先生说的。 先生说沈临殊是沈家的克星,与沈国远、沈正勉的八字极为不和,绝对不能养在身边。如果非要进入宅内,必须摆个风水阵才可以。 这不,眼前就是一个标准的风水阵。 沈临殊看着这布置,越看越想笑,竟在一时间感叹大师的才华不是盖的,否则他怎么会一进来就有想毁了这里的冲动呢? 沈临殊笑意越发阴沉,他掏出来一根烟,等着一会儿的好戏。 ------------ 025 不受欢迎的人  没过十分钟,沈临珹带着程冉抵达沈宅。 周素馨一看儿子回来,挂着笑脸快步走过去,直说:“可回来了!妈一直等着你们,就怕你们堵车呢。” 沈临珹和程冉十指紧扣,面上也都带着温和的笑容,沈临珹说:“为了多陪陪妈,我和冉冉都是提早出来的。” “临珹就是孝顺。”周素馨满心的欢喜,眉眼间完全不掩盖对这个小儿子的喜爱,而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更是一百个满意,“冉冉,妈给你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一会儿可要多吃些,不许想着减肥。” 程冉笑的很甜美,点着头说:“听您的,明儿个再减肥。”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周素馨没提一句沈临殊来了,沈临珹和程冉也没看到沈临殊坐在不远处。 沈临殊一直看着他们的家庭之乐,仿佛是一尊死板的雕塑,引不起别人的一点兴味。 “你们可是到家了。”言语间,沈正勉从一楼的花房出来了,“你妈一直念叨你们,念叨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爸。”沈临珹笑着喊了一声,“我和冉冉给您挑了一盆君子兰,待会儿让张叔他们抬进来。” 沈正勉笑着说:“你们回来我就高兴,以后不必麻烦带东西。” “那怎么行?冉冉说一定要给爸带个小礼物回来的。”沈临珹说,“而且也不麻烦,您能笑纳就是好的。” 程冉还没过门,对于“爸、妈”这两个称呼还有点儿羞涩,可现在听着沈临珹这么自然亲密的说着,心里甜蜜极了。 “爸喜欢,我们就高兴。”她小声的应和着。 沈正勉满意的点头,又道:“爷爷也在等你们回家。快上楼去陪陪他吧。一会儿亲家到了,咱们就开饭。” 所谓“亲家”,指的是程冉的父亲程万里,程冉的母亲在她幼时去世,故而亲家只有这一位。 早些时候,程万里打过电话,说是手头有些公务要处理,会晚些到访。 “那我们上去?”沈临珹体贴的询问程冉的意见。 程冉点点头,很有礼貌的和沈正勉和周素馨打了声招呼,就和沈临珹上了二楼。 周素馨在他们走了之后,立刻去了厨房,说是再好好看看待会儿的菜色,可不能让亲家吃的不舒心。 沈正勉“嗯”了一声,然后目光移到了沈临殊的身上。 从一开始,他就看到了这个大儿子。 “别动什么歪心思。”沈正勉没前没后,上来就是严厉的说了这么一句。 沈临殊耸耸肩,悠闲的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懒懒道:“这么幸福的画面,我羡慕都来不及,还能动什么心思?” 沈正勉冷笑了一下,转身去了客厅坐着。 没过多一会儿,沈国远在沈临珹和程冉的搀扶下,脸带慈爱之笑,下了楼。 从楼梯上的角度看下去,沈临殊的位置就会凸显出来。所以,避无可避的,沈临殊必须起身“问候”了。 “爷爷。”沈临殊沉声唤道。 沈国远脸上的笑容僵硬住,嘴角慢慢垮了下来,目光一转,并不看自己的长孙,也不回应他。 “哥,你回来了。”沈临珹主动开口,“刚到的吗?” 沈临殊笑了笑,很佩服他这位弟弟的和善之心,点点头,说了句:“是刚到。” 话一说完,接着就是相顾无言。 气氛一度有点儿沉闷,更带着尴尬,沈临珹和程冉扶着沈国远,可以清楚看到沈国远的脸色,心知老人家不高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缓和。 “大哥。”程冉客气的颔首,脸上带着疏离客气的笑容。 沈临殊一看程冉的笑,便可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沈家最不受欢迎的大儿子,果然很让人讨厌。 对于这种道德标准极高,自己却没有做到多好的人,沈临殊向来不会给半分面子。 他插起口袋,淡漠的转身,完全不理会程冉。 “混账!”沈国远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你有没有家教?人家和你打招呼,你不懂得回礼吗?毫无礼数可言!” “原来爷爷也知道要对向自己打招呼的给予回应啊。”沈临殊侧头,笑着说。 “你!你滚出我家!我这里不欢迎你!”沈国远气的挣开沈临珹和程冉的手,快步下了楼梯,想用手里的拐杖去打沈临殊,“滚啊!滚啊!” 沈临珹见情况不妙,马上追过来想要拦住沈国远。 恰巧,程万里到了。 “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程万里声如洪钟,标准的官家做派,“局里要迎接中央的检查,我布置工作晚了些。还望大家见谅。” 说完,程万里看向众人,瞧见的自然是已经收敛的沈国远。 沈正勉见最重要的人出现,忙叫佣人把周素馨叫出来,然后同沈国远一起迎向程万里,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已经是我们的荣幸。”沈正勉说,“再说了,您哪里有晚?时间刚刚好嘛!” 程万里对这极为奉承的话,没有显得很受用,反倒是扭过头,说:“心雨,快进来吧。不是吵着要见表姐吗?” 蓝心雨从玄关走进来。 她穿了一身杏色的洋装,加上精致的面容,活脱脱是一个芭比娃娃。 她笑着向大家走来,眼神却是一直在找一个人:沈临殊。 ------------ 026 不给面子  挽镜在司机的护送之下,很快到了目的地。 别墅外,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妇人在等候她,还帮她打开了车门,上来便说:“林小姐,晚上好。” 挽镜礼貌微笑,回道:“您好。是沈总派我来接麦克斯的。” 妇人说:“我知道,先生都向我交代了。您叫我刘婶就好。来,您请随我进来。” 挽镜下了车,跟在刘婶的身后进了别墅。 不得不说,这个别墅属于中式别墅,看起来像是乌镇水乡的那种官宦人家,白墙灰瓦的,颇具意境。 挽镜穿过前厅,又走过一个小走廊,这才到了正厅。 刚迈进去,她就闻到红烧肉的味道,肚子本能的因为这美味叫唤了一声。 刘婶笑了笑,对挽镜说:“您再晚来一会儿啊,我就要重新热菜了。现在正好,都是刚上桌的,您趁热吃。我去给麦克斯洗澡,马上就好。”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不能吃您的饭啊。”挽镜红着脸说,心想大庭广众之下,肚子咕噜噜直叫已经很丢脸,怎么还好蹭人家的饭呢? “那可不是我的饭。是专门给您准备的。”刘婶说完,给挽镜指了指方向,然后就走了。 挽镜被留在偌大的古宅里,抬头看看四周,竟觉得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奶奶带她去乡下走亲戚的日子。 乡下也有这样的房子,只是不如这里高级罢了。 还有这红烧肉的味道,和奶奶做的很像,这是她的拿手菜。每次自己过生日时,奶奶都会亲自做给她吃。 挽镜想起这些,心里暖暖的。 她向前走去,看到屏风后面的红木圆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看起来是色香味俱全。 “沈临殊这是为了谢谢我吗?”她自言自语道,然后坐在了圆凳上。 来的这一路上,挽镜左思右想,最后认为麦克斯肯定是沈临殊的私生子,否则为什么这么神秘的叫她接走,还要好生照料? 而且刘婶刚刚也说了,她要给麦克斯洗澡,这分明就是小少爷的待遇啊。 挽镜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叹沈临殊的私生活真是乱! …… 沈国远和沈正勉看到蓝心雨痴迷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沈临殊的身上,便明白为什么程万里这次来吃饭之前,特意提出来把沈临殊也叫上,一家人要齐全团圆。 原来,是蓝心雨想借此接近沈临殊。 明白这一点后,沈国远和沈正勉默契的交换了眼神,两个人心照不宣,那就是:不能让沈临殊和蓝心雨扯上什么关系,更不能让沈临殊和程家这棵大树有联系。 “临殊哥哥,听说你是哈佛大学法学硕士呢!”蓝心雨崇拜道,“怎么后来办起来报社也会那么成功呢?简直太厉害了。” 沈临殊脸上笑着,锐利的眼睛却在观察着饭桌上每个人的表情。特别是沈国远和沈正勉眼中的怨毒和畏惧,简直是让人过目不忘。 至亲骨血,算计到这个地步,还好意思讲亲情吗?笑话! “我可不是读书的书呆子啊。”沈临殊勾唇一笑,占尽了坏男人该有的致命魅力,“别的方面也很厉害,你想见识见识吗?” 这话让蓝心雨顿时脸红心跳,那小鹿乱撞的滋味让她坐立不安。 沈国远和程万里他们听不到沈临殊和蓝心雨的对话,只是瞧着蓝心雨绯红的脸蛋,再看沈临殊那无法遮掩的男性荷尔蒙,就知道小女孩已经彻底沦陷。 “临殊啊,心雨学的是新闻学。”程万里借机会说道,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这个外甥女搭线,“马上就要毕业,不如去你的报社实习?” 沈临殊说:“程伯伯开口,我自是不好拒绝。不过蓝小姐这样的花朵,恐怕并不适合记者这个职业。” “这话在理。”程万里说,“这孩子明明可以学点儿别的,非要学新闻!你看,要不在报社里给安排文职?” 程万里特意强调了“非要”两个字,个中意味不能再明显。 沈临殊这次没有很快的回答,眼神似有似无的瞟向了沈国远那边,似乎是在等着今日的戏赶紧谢幕。 果不其然,沈正勉接话说:“亲家,您太瞧的起他了。不成气候的!那个报社那么小,哪里能让蓝小姐委屈呢?” “此言差矣啊。”程万里打起了官腔,“帝都的人,谁不看《南枫报》?我们这些官场的人,可都得仰仗他们的嘴啊。” 这话说的,把沈临殊确实是捧到了一定的地位。 然而沈临殊不买账,他站起来,直言:“我一向听从父亲的安排。既然父亲认为不妥,那蓝小姐还是另投别家吧。” 程万里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觉得失了面子。 谁不知道他沈临殊和沈家不对付?沈家父子不睦,是上流社会不捅破的秘密。 现在沈临殊口口声声的说听从父亲的安排,分明是不给他面子的同时,变相还打了沈正勉的脸! “沈伯父,南枫是新闻界的标杆,可不是什么小报。”蓝心雨听不得别人说沈临殊的不是,“我们班最优秀的学生想进去实习,都不一定能进去呢!” 沈正勉一听这话,有点儿尴尬,笑了笑,想把局面给圆回去。 但是,沈国远似乎是火冒三丈,他冷声说:“把你交给她,你就学了这一身的好毛病!还敢驳了程伯父的面子?早知道有今天,真不如……” “不如什么?”沈临殊笑着问,“不如直接把我掐死?还是让我和姑姑自生自灭?您说我不要紧,可是说姑姑,你恐怕没有这个立场。” “你!” “老爷!”周素馨出声,冲着沈正勉眨眼,示意他稳住沈国远,“今天难得一家团聚,您就当给小辈儿一回脸面,别计较。” 沈国远瞪着沈临殊,气的脸色通红,好像下一秒就会涨破!而沈临殊胸中也憋着一团火,恨不得把眼前的伪君子给烧了! 沈临殊知道自己再待下去,绝对会掀了这个家的房顶,所以他必须离开。 “沈大哥,你去哪里,我也要去!”蓝心雨站了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要流眼泪了,“我想和你一起。” “心雨,坐下!”程冉语气十分严厉,“你是客人,不得无礼。” 蓝心雨噘着嘴,满脸的委屈,可是爱慕沈临殊的心,大过了一切。她倔强的拿起身后的外套,要和沈临殊一起走。 “哥!”沈临珹也站了起来,“哥,有话好好说!” 沈临殊从不受控,自是不会理会沈临珹给的台阶,更不会在意蓝心雨的好感。 他直接大步离开餐厅,奔着大门走去。 ------------ 027 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沈临珹让程冉拦住蓝心雨,自己追了出来,并且在前院成功把沈临殊拦住。 他说:“你每次回来,就非要把家里搞的鸡飞狗跳吗?今天我带冉冉回家,她爸爸也在,你就不能给我一个面子,息事宁人?” 沈临殊痞里痞气的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回答:“不能。” “哥!你到底是为什么啊?”沈临珹皱起了眉头,“姑姑的死,谁都不想的!你这样和家里人反目成仇,是姑姑愿意看到的吗?” 沈临殊把烟点着,吸了一口,转而开始掏车钥匙。 沈临珹见他如此,心里火气也不小,直接说:“你这样子,早晚有天会后悔的!” 叮! 沈临殊解开车锁,朝着车子走去,并且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我很早之前就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相信沈正勉和沈国远的话,相信他们是真的要和姑姑和解,所以才让姑姑回来。 可沈正勉和沈国远残忍的逼死了她,只为了得到她手里的股份。 …… 挽镜找钥匙的时候,愁容满面。 她怎么也没想到,也不可能想到,麦克斯居然是只狗! 大型犬,金毛。 她的公寓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哪里能放下这么养尊处优的狗呢?而且他的主人,事儿还那么多! “哎!”挽镜重重的叹口气,看着坐在她脚边看着她的麦克斯,“你跟着那样的主人,一定也很痛苦吧?” 麦克斯“汪”的叫了一声。 挽镜惊了一下,心想它这样叫惊扰了隔壁的邻居怎么办?人家说不定会举报她在公寓养狗呢! 于是,挽镜马上打开家门,把小少爷恭迎了进去。 麦克斯很听话,一进去就一跃跳上了沙发,舒服的窝在了那里。 挽镜想了想,它今晚也只能睡在那里,等到明天问好沈临殊,再决定它之后的事情。 “你主人为什么不让你住豪宅了?”挽镜一边脱鞋,一边和麦克斯聊起了天,“你那么聪明,一定很会看家护院的。” 麦克斯转转脑袋,看着挽镜。 挽镜笑了笑。 她想起来之前在丽江,许医生就提议过让她领养一只小狗或者小猫,说是那样慢慢培养建立的感情,有利于她感情的重新构建。 这个想法挺不错的,挽镜也喜欢小动物,只是想到汪姐的旅店里实在没地方安置,就把这个计划搁置了。 现在倒好,天降一只麦克斯。 “我给你倒点儿水。”挽镜走过去摸摸麦克斯的头,然后去了厨房,“渴到你的话,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挽镜找了一个还没有用过的碗,然后倒了矿泉水,刚要端出去,就听“咣当”一声,是花瓶碎了。 麦克斯蹲坐在墙角,窗帘挡了些它的身子,它看着挽镜,一动不动。 挽镜看看这一地的碎片,再看看“认错”的麦克斯,“噗”的一声笑了,转而去拿了扫把。 一边扫,她一边说:“我们真是有缘。都爱摔东西啊!不过摔东西是不好的,你下次要注意。不能……” 挽镜叨叨着,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心情变得开朗了不少。 …… 凌晨一点,挽镜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她摸索到手机,嘘声说了句“喂”。 沈临殊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出来。” 挽镜的脑袋还没有开始运转,自是不会听出这语气里的霸道,她没了回应,又一次沉沉睡去。 沈临殊透过听筒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握着手机的手不自然的缩紧,然后极尽咆哮的吼了一声:“出来!” 挽镜“噌”的一声坐了起来。 十分钟后,挽镜牵着麦克斯,在电梯门口等电梯。 她已经无力吐槽沈临殊,只是觉得他做人做到这么令人讨厌的地步,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 “你要回到他的身边了。”她摸摸麦克斯的头,“其实你心里不想吧?” 麦克斯“汪”的回应。 挽镜连忙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生怕它会吵醒同事。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里明明住了南枫的员工,可她却从不曾见到过,也没有听到过什么动静。 难道说,这间公寓还是空着的吗? 挽镜正想着,就听“叮咚”一声,电梯来了。 “走吧。”她温柔的对麦克斯说。 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沈临殊高大的身影也随着一点点展开,将挽镜笼罩在了他的影子里。 “沈、沈总?您怎么上来了?”挽镜惊讶道。 沈临殊不说话,出了电梯,然后顺利娴熟的打开了另一间公寓的门,并且喊了一声“麦克斯”。 麦克斯眼睛锃亮,就跟听见了仙乐似的,马上跑到沈临殊的身边,然后进了家门。 挽镜看的目瞪口呆,慢慢才意识到她的邻居是——沈临殊。 “您、您怎么会住在这里?您的家不是在……这里是员工住的啊!” 沈临殊一笑,趁着挽镜还迷迷瞪瞪的时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把人给拽进了公寓里。 挽镜顿时如临大敌,急忙转身要开门离开。 可沈临殊不给她这个机会,强势把人圈在了门与他的怀抱之间,笑着问:“你能跑到哪里去?” 挽镜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她用双手抵住沈临殊的胸膛,喊道:“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你快放我出去!不然我……” “你会情绪失控,出现暴力行为。”沈临殊给出了标准答案。 挽镜一愣,不明白沈临殊怎么会知道她这么私密的事情? 可她来不及问个究竟,沈临殊就俯身靠近了她,那烟草味道混合酒精,变成了愈演愈烈的火焰。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他在她的耳边说,“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挽镜听不出这话里蕴藏着什么,她只知道她很抗拒这样的靠近,她要发疯! “你这个神经病!放开我!我要……” 话没说完,沈临殊将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低头死死吻住了挽镜的唇。 ------------ 028 传奇 挽镜傻了,愣了,也怒了。 她觉得被触碰的地方不是沈临殊滚烫的唇,而是一个“滋滋”作响的烙铁,印在她的心上,让她痛的死去活来。 挽镜几乎是在瞬间就充满了力量。 她抬腿去踢沈临殊,结果被沈临殊的膝盖顶在门板上;她挥手去打沈临殊,结果被沈临殊的手扣在了手心里;... ------------ 029 愿者上钩 沈临殊没让挽镜回报社,只让她把麦克斯领回家里,就带着她来到了外国语大学。 大学里的思妙湖已经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而帝都的不少媒体也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挽镜拿出笔和本子,准备投入工作。 可沈临殊瞧见了,只说:“不要用记的,用看的。把这些累赘放回去... ------------ 030 暴露 冯应新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长相美艳的成熟女人,二人看起来还算是俊男靓女,格外养眼。 挽镜和这个“姐夫”没什么交集,除了之前那么两次不得已而为之的演戏,也就再无交集。挽镜只知道冯应新的父母已经移民加拿大,他自己也是在加拿大长大的,是个建筑师。 &ldq... ------------ 031 做人不能太冷血 程冉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一双手开始克制不住的发抖。 这张脸曾经出现在沈临珹钱包的照片夹层里,更出现在沈临珹的手机壁纸上,甚至出现在沈临珹尘封的日记里。 要打败一个不在身边的女人,比想象中难很多。 程冉受着从没受过的委屈,心甘情愿的陪在沈临珹的身边,听他说他和她的故事... ------------ 032 笨熊的故事 林公馆巨大的水晶吊灯发出夺目的亮光,把在场每个人的表情,也是他们撕下面具后的真面目,照的清清楚楚。 林渊依对孟婷说:“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孟婷站着不动,目光锁定着林渊,那架势似乎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和他至... ------------ 033 是时候该离开 转天,挽镜醒来时,天已经亮的彻底。 刘婶按照沈临殊的吩咐,一直候在门口,只待到房间里传来动静,她就赶紧进去伺候。 “林小姐,您醒了?”刘婶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我扶您去洗漱吗?” 挽镜脑袋昏昏沉沉的,记忆里是沈临殊昨天坐在她的身边守... ------------ 034 谁也别给谁留余地 孟婷平静的诉说着这段封印在她心中,却从没有忘却过的往事。 “多少年了?我常常会做噩梦。”孟婷心头酸痛难忍,声音哽咽起来,“梦里,我看不到人,只听到一个婴孩在问我为什么要残忍的杀害他?为什么?” 说完,孟婷再也忍...... ------------ 035 求救 挽镜回到报社,一进总裁办公区,便看到沈临殊办公室的门大敞四开着。 一般情况下,不应该是房门紧闭吗? 挽镜觉得有点儿奇怪,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边,又发现邵敏不在岗位,而是在茶水间忙的不可开交。 挽镜赶紧走到茶水间,问:“邵姐,怎么了?...... ------------ 036 第一次正式拥抱 杨波本来嚎的撕心裂肺,觉得自己不当歌神实在可惜了。 可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瞥,他瞧见沈临殊跟尊雕塑似的坐在角落里发呆,他就把话筒扔给了别人,然后走到了沈临殊身边。 “你这是怎么了?”杨波一屁股坐下,“是你给我打电话,说今晚包个...... ------------ 037 骗局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两天。 挽镜住在沈临殊的公寓里,受沈临殊保护。二人为怕引起什么流言蜚语,上下班都是分开走的,挽镜先走,沈临殊尾随。 而关于挽镜同沈临殊透露的林渊的事情,沈临殊听后表示事关重大,一旦媒体掀开一点点边角,后面就说刮起风浪,需要思虑周全。 ...... ------------ 038 回不去了 有人曾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然而,对于此时此刻的挽镜和沈临珹,他们的重逢只是在彼此记忆深处的一道惊雷,谈不上“好”。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挽镜没能依偎在沈临珹的怀中,单是这样平静的看着他,便是整颗心都在颤抖着。 ...... ------------ 039 爆炸新闻 沈临珹的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 在场的人都不是小孩子,可以分辨的出来什么是玩笑话,什么是认真话。 沈国远最先反应过来,狠狠的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严厉道:“喝了个烂醉如泥,还这样满口胡言,像什么话!成何体统!” 周素馨也回...... ------------ 040 摘掉了面具 林渊瞧着冯应新从容淡定的神色里带着几分嘲讽意味,不由得心往下沉了沉。 现在的林家,要是再失去冯家这个靠山,那真的就是一败涂地了! 冯应新向着客厅走去。 昔日灯火辉煌的气派之地,如今一片狼藉。 林清晏见冯应新来了,心里有了主心骨...... ------------ 041 入局 两个女人在狭小的客厅里,对望着。 挽镜的眼中慢慢多了坦然,程冉的眼中慢慢多了心虚,二人互换,与刚刚见面时的心境,完全不同。 不知道过了过久,程冉终于守不住自己的内心防线,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掩面大哭。 ...... ------------ 042 我给她未来 就像是折断翅膀的鸟儿从天空迅猛的俯冲大地,不会产生多大的动静,只是代表着生命的陨落。 挽镜奔向孟婷。 她从没觉得几米的距离竟然会这么远,就像是隔着波涛汹涌的大河,让她无法跨越。可就在孟婷倒地的那一瞬间,河水息事宁人,开辟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 ------------ 043 扭曲 沈临殊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林公馆。 林公馆外,一片凋落。 甚至是还有一些烂菜叶和臭鸡蛋,这是事发之后,一些情绪过激的人过来砍的。 沈临殊按了门铃,一直未有动静。 他往里面仔细瞧了瞧,就发现偌大的林公馆没有一处是有光亮的。 ...... ------------ 044 不可挽回 周素馨做梦也没想到沈临珹会在房间里。 他听到了多少?又信了多少?周素馨无比慌乱,整个人开始发颤。 她抓着沈临珹的手臂,对他说:“儿子,妈刚才都是乱说的!是……是你哥他冲撞我,我就随便说几句气气他!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 045 乱 沈临殊带挽镜回了私宅别墅。 家庭医生已经在待命,许医生得知消息之后,也马上赶了过来。 一番马不停蹄之后,挽镜被诊断并未受伤,只是后背有一处被电击过的伤口,涂些药膏,养一段时间就会自己痊愈。 挽镜房间外,沈临殊站在走廊上抽烟。 ...... ------------ 046 来者不善 今天的丽江,阳光明媚,天气极佳。 再有三天就要到除夕了,汪姐已经关闭了网上预定住店的系统,客栈也大门紧闭,门口贴着谢绝迎客的告示。 此时,不大不小的前院里,挽镜坐在藤椅秋千上,脚边窝着听话的麦克斯。 “再往左一点。”汪...... ------------ 047 笨熊的秘密 沈临殊回想起那次带着挽镜去见山猫,他向他们透露帝都现在的公安局在小规模秘密扫皇。 这本就是警察的分内之事,为什么要秘而不宣呢? 难道说这和冯应新口中的那个专门给有权势的人物提供享乐的组织有关?而这件事惊动了上层,上层为了颜面,也怕牵扯过深,所以就一直秘密调查。 ...... ------------ 048 绚烂过后 听烧爆竹童心在,看换桃符老兴偏。 筹备了许久的除夕之夜,终于如约而至。 丽江这边过年很是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亲朋好友走街窜巷,互道祝福。这里的祝福,不是为了过年而过年的模式话,而是真心的祝愿与期盼。 客栈里,房檐上的大红灯笼全体点亮,缠在...... ------------ 049 你不能骗我 沈临殊安抚了好久,挽镜才挂着眼泪迷迷糊糊的睡去。 他心情很是沉重,心想这才回来刚一天,挽镜的情绪就出现了这么大的波动,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办? 走出房门,沈临殊看到许医生坐在走廊的廊椅上。 “休息了?”许医生问。 ...... ------------ 050 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沈临殊带着挽镜出来,然后亲自送她回了私宅。 “我还有事要处理。”沈临殊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挽镜的脸颊,恋恋不舍,“在家乖乖等我。你休养的这一个月,有些事情,你得知道。虽然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等我回来和你说,嗯?” ...... ------------ 051 过去的都过去 挽镜站在沈临珹公寓前,踌躇了将近一分钟。 刚刚,沈临殊把她送上楼之后,就下去了,什么也没多说,只说他会在楼下一直等她。 挽镜看着他的身影被两扇银色金属门缓缓隔绝之时,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她在思考她现在的种种是否道德?又是否被人们认可?毕竟...... ------------ 052 公开 傍晚,沈临殊和杨波一起回的私宅。 杨波看到挽镜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是……正常了?” “什么话?这叫恢复。”沈临殊一边说着,一边向挽镜走来,“杨波去报社...... ------------ 053 现实的距离 突然变得灼热的气息喷吐在挽镜的脸上,她在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沈临殊似乎没感觉到她隐藏着的抗拒,只想和她近亲,想狠狠的吻她、爱她,在她的身上打上自己的记号。 “你知道今天的你有多美吗?”沈临殊的呼吸重了一些,“真想把你藏起来...... ------------ 054 弃子 眼前的情况令所有人手足无措。 特别是杨展鹏,他可没有看热闹的心情,事情既然出在他的地盘上,那不管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这蹚浑水他都无法洗干净。 可关键是,他应该是护程万里,还是护这个女人? “爸。”杨波神情异常严肃,他也...... ------------ 055 把沈太太的位置给你 周一,一周新的开始。 挽镜早早的起来梳洗,因为今天是她重回南枫上班的日子。 从房间出来,挽镜和沈临殊撞个正着,准确的说是沈临殊一直在门口等挽镜出来。 两个人昨天并没有和好,沈临殊想去找挽镜解释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关灯睡了,只好悻悻而回。 ...... ------------ 056 底线 挽镜见到姚若妍那张可怕的脸,心里慌乱。 她极力的回忆自己刚才做过什么,又是不住的在摇头,“我……我就是用茶水间专门给客人饮用的茶叶沏茶的!我什么也没放!就是茶叶!” 沈临殊皱着眉头,看挽镜着急成这样,就知道...... ------------ 057 接近真相 挽镜和沈临殊回到私宅的时候,杨波已经到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那么睡着了,看起来十分疲惫。 沈临殊看到之后,皱皱眉头,然后吩咐刘婶准备一间客房。 简短的几句话吵醒了杨波,他扭了扭脖子,打着哈欠说:“我刚到一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 ------------ 大结局 我愿先颠沛流离,再温暖你 沈临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房间里。 他颈部很痛,这导致他的脑袋也很不舒服。他迷迷糊糊的立刻去摸手机,发现距离他上次讲电话的时间,竟然已经是转日的早上! 沈临殊赶紧给挽镜和杨波打电话,结果都是显示的无人接听。他又跑回到一开始吃饭的包间,里面也已经是人去楼空。 ...... ------------ 番外:花开花落自有时 照相馆一周年庆典这一天,挽镜特意选了一条红裙子,因为沈临殊说女主人要主动讨个好彩头。 挽镜换好裙子从房间出来,看到沈临殊靠着大树,手里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样子专注。 经历了这么多,甚至是过了这么多年,挽镜看他感觉,竟然还是如初见一般。 除了那件事…… 沈临殊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们面对彼此的时候,都很沉默。 那不是因为恨,也不是因为怨,而是单纯因为事情的真相,也是单纯的因为那个人是彼此。 有一天晚上,挽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转身就看到对面病床的沈临殊正在看着自己。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渴求,晶晶亮亮的,看的挽镜心里不是滋味。 挽镜压抑了那么久,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真的情愿他一辈子也不说,就这样让她把这件事掩埋,变成永远都不会再让她看到的伤疤。 沈临殊沉默了好久,他慢慢垂下眼帘,遮挡住了眼里的许多情绪,他说:“因为我爱你。” 就是这简单的五个字,让挽镜下了很大的决心。 然而,事实也向她证明了她的这一次勇敢是正确的。 沈临殊出院之后,见了一次任书记,把很多的事情都做了最后的了结;他还把南枫报社全权交给李贺文大理,自己就当个挂名总裁;至于和沈家的恩恩怨怨,伴随着沈氏集团的国有化,也画上了句号。 就这样,沈临殊带着挽镜来丽江安家。 他亲自操刀设计,为她开了一家“留住照相馆”。 这里面展示陈列着挽镜拍过的许过照片。他基本上在每个照片后面都写上了自己的几句感悟,然后再制成明信片。没想到,这些明信片受到很多人的喜爱,甚至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摄影爱好者。 就这样,照相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名气也越来越大。 “杨波他们是不是已经来了?”挽镜跨出门槛的时候,问道。 沈临殊连忙把小盒子塞进口袋里,快步迎着挽镜走去,笑着说:“来了。不过蓝心雨孕期反应比较大,杨波先带着她去汪姐客栈里休息了。” 挽镜点点头,她和沈临殊还是有点儿疏离,可她却知道自己很爱他,根本也离不开他。 “我们现在过去吗?”沈临殊牵住挽镜的手,“下午我们再带他们来馆里参观。” 挽镜安静的让他握着手,和他一起回了客栈。 刚推门,里面就传来蓝心雨的声音:“都怨你!我那么年轻,谁要生孩子啊?这下好了,我来丽江是度假的,你让我揣个球!真是气死我了,我——呕!” “哎呦,我的祖宗啊。”杨波赶紧给她端着呕吐袋,“你这张嘴消停会儿啊,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蓝心雨气的牙根痒痒,可没办法,肚子的才是真祖宗,更是她的心肝宝贝。 “没想到玩遍天下无敌手的小杨总,也会有今天。”沈临殊笑着走进客厅,看杨波那副妻管严的模样,不住的摇头。 “你大爷的!”杨波爆了句粗口,双手依旧老老实实的捧着呕吐袋,“等你要当爹的时候,看我分分钟噎死你!” 沈临殊笑容更甚,但余光却是瞥了一眼挽镜,他想知道挽镜听到“孩子”问题的时候,是个什么反应。 而这个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要是知道杨太太反应这么大,就不让你们折腾这一趟了。”挽镜抱歉的说,“我扶杨太太上去休息吧?” 杨波顺着蓝心雨的背,心里一个劲儿的给挽镜点赞,心道可赶紧把这祖宗给弄走,他的耳根子也清静一些。 “我没事。”蓝心雨用纸巾擦擦嘴,“天天在家养胎,憋都憋死了。我巴不得出来感受一下新鲜空气。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不可以带我在附近转转?” “不行。”杨波立刻说,“你别以为过了前三个月就完事了。老实点儿。”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给一边儿待着去!来,我们出去!”蓝心雨霸气的“邀请”了挽镜。 于是,客厅里剩下了沈临殊和杨波。 “你可以啊!”杨波笑着道,“干报社可以,干个照相馆也风生水起!公司里的那帮小姑娘天天刷抖音,都说要来你的照相馆!怎么着?走网红路线了?” 沈临殊不跟他贫嘴,一拳打在杨波的肩膀上,两兄弟来了一个拥抱。 杨波自打要当爹了,眼窝就浅,他捶打着沈临殊的背,说:“都他妈一年了。你也不说回帝都看看我?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我看你这媳妇儿,才是和你心意啊。”沈临殊笑着松开杨波。 两个人走到沙发那里坐下。 “你还好意思说!”杨波直撇嘴,“老子结婚的时候,你微信来个红包就完事!现在倒好,你要求婚,兄弟带着老婆孩子飞三千多公里给你加油来!你可真是好意思!” 一提这个,沈临殊还真有些紧张,他怕挽镜心里的坎儿还是过不去,不肯答应嫁给他。 “别愁了,看我的面子,她也会答应你的。”杨波这又笑了,给沈临殊打气,“对了,你弟来不了,说让我祝你成功。” 说到沈临珹,他现在脱离了机关,到了一家法律事务所工作,生活虽不如以前的沈家二少爷风光,可他总发来微信说自己过得很好,很充实。而程冉在他的照顾下,两个人似乎变得更加像亲人。 关于他们的婚事,沈临珹说要看程冉的意思。 “我看报纸上说,任书记进常委会了。”沈临殊忽然道。 杨波点点头,“经过上回的事情,我爸对这个任书记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我爸申请去了清水衙门,主动离这些勾心斗角远些。所以说,我们家现在是我老婆说了算,她爹官儿最大。” “知足吧。”沈临殊说,“能找个和你门当户对的,你还喜欢的,不容易。” 杨波得意的笑笑,“你一说这些事,我又想起一个人来。就是那个冯应新,你没忘吧?” 沈临殊怎么会忘?包括那个张溪跃在内,他都没有忘。 “人家大哥比你厉害,已经搞定老婆大人,两个人回加拿大定居了。”杨波说。 沈临殊一愣,“和张溪跃吗?她不是……” “你老婆你都能捂化了,不许人家也以情动人是吗?那个张溪跃还没完全正常,听说也不会开口说话,但是他们在一起了。估计以后,都会在一起吧。” …… 在客栈吃了午饭,大家出发前往照相馆。 蓝心雨很欣赏挽镜的才华,有很多幅照片,她都问可不可以让她放大冲洗出来,然后挂在家里。 挽镜把蓝心雨挑中的照片的电子版都存在了U盘里。 “要不要让林摄影师给我们来一张大合影啊?”许医生忽然建议道。 大家纷纷同意,挽镜当即取来了三脚架,然后又调好了照相机,就跑回大家的身边准备照相。 “老许,你看那镜头是不是有些发污啊?”汪姐说了这么一句,还冲许医生挤挤眼。 许医生立刻会意,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在挽镜反应过来之前,立刻跑到相机边上,点了录像的钮。 “没花啊。阿萍你这眼神不行。”许医生笑着跑回来,“挽镜,镜头没事。” 挽镜看了看,刚才听汪姐那么说,吓了一跳。那些镜头她都是很精心的保养着的,不可能发污。 “行了,大家站好。准备照相吧。”杨波插了句嘴,示意沈临殊赶紧上。 挽镜不知道这些小动作,她点点头,“有三秒的反应时间,大家都要笑啊。” 说完,挽镜按了手里的遥控器,可相机迟迟却没有发出红色的倒数提示。 “这是真坏了?”挽镜嘟囔一句,准备上前查看。 这时候,她的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她一扭头看到沈临殊单膝跪地,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 沈临殊把盒子打开,里面的钻戒熠熠生辉,“挽镜,嫁给我好吗?我会好好爱你,好好经营我们的生活,经营我们的照相馆。我会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 挽镜没料到沈临殊会突然求婚,直接蒙在原地。 而刚刚还站成一排的大家,现在已经围成一圈把他们二人包围在了中心,他们一边拍手,一边喊着“答应他”。 “林秘书啊。”杨波笑眯眯的给自己兄弟助攻,“我这大哥长得帅不说,还一身的才华。去了法庭能打官司,放在报社里就是笔杆子,这跟你来了丽江,就是二十四孝好老公。这样的好男人你上哪儿找?除了我,再也没人比优秀了!” 蓝心雨听这话,狠狠的掐了杨波的腰,引得杨波鬼哭狼嚎的。 “我为之前说过的话,和你道歉。虽然这个道歉来的晚了些,但我想我们以后的关系会越来越亲密的。”蓝心雨说,“临殊哥哥是杨波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他选中的人就是我们的嫂子。所以说,嫂子,别等了!赶紧也生一个和我的孩子作伴吧!” “就是就是。杨太太说的在理。”汪姐也站出来助推,“临殊是个好男人。汪姐见的人最多,我说好就是好。你们生个小宝宝,也让我的客栈热闹起来。” “我不仅是心理医生,儿科我也很擅长啊,我有执照的。你们尽管生,我们给你们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已经替挽镜答应了沈临殊的求婚一样。 可沈临殊没听到挽镜亲口说那句“我愿意”,就一直那么跪着。 挽镜迟迟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沈临殊,这让热闹的大家渐渐没了声音,也担心挽镜不肯嫁给沈临殊。 “挽镜,你不会还要……” “我问你。”挽镜忽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沈临殊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 这一次,他可以坦然的说:“六年前的9月24号,你到传媒大学报到。我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你。从此以后,都是你,只有你。” 挽镜听到他说了这个时间,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原来他们的缘分很早就开始了,只是她走了一段别的路,让他在角落里等了那么久。 用了这一年的时间,挽镜告诉自己应该觉得庆幸才是。 沈临殊伤害了她,让她痛苦了那么久,可却也让她完完整整的属于他,也让她完完整整拥有他的下辈子。 挽镜擦擦眼泪,有些颤抖的伸出手,哽咽道:“我爱你。所以我愿意。” …… 多少年后,Q版沈临殊领着妹妹的手,指着电视里老爸老妈说:“妹妹,你看爸爸好傻。妈妈怎么会嫁给她呢?” 妹妹还不到一岁,吃着手指,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和挽镜长得一模一样。 “儿子,又看你的爸的英雄事迹了?”沈临殊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小临殊指着电视里抱着妈妈哭得忘乎所以的爸爸,问:“爸爸,你不是说男孩子不可以哭吗?那你在干什么?” 沈临殊笑容僵硬,一个箭步过去关上了电视,“谁让你们看这个的?” “妈妈。” “宝贝,是饿了吗?”挽镜正好经过门口,就走了进来。 沈临殊闪身隔离住挽镜和自己的儿子女儿,笑着说:“老婆,孩子总看电视不好。不如再给他们填个伴儿。” “不是你哭着说不让我再生了吗?”挽镜好笑的问。 沈临殊原地爆炸! 人家一遇见老婆的事情,就爱激动,不可以吗?干什么一个个的揪着他流眼泪的事情不放啊?他一家之主的尊严都没有了! “妹妹你看,爸爸在亲妈妈!” 挽镜听这话,愣了愣,心想这看的是什么?不是动画片吗? 她想进去一看究竟,沈临殊拦住了她,还说:“儿子闺女,电视有什么好看的?爸给你们看真的!” 一说完,他抱住自己的爱妻,来了一个深情绵长的吻。 尽管,他们每天都要拥吻,但却是永远都不够。 ------------ 新文速递:《应有明月照故人》 001忌日 1月1日,天气晴。 银白色的特斯拉model.s顺利驶入惊唐府,这里是帝都一处低调且隐蔽的富人区。 叶蓝茵停好车后,在佣人讶异的目光中,淡然的穿过大门,走进了电梯。 三楼。 叶蓝茵从电梯里走出来,面带微笑的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房间走去。就在距离房间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忽然的一声脆响,让她停下了脚步。 苏悦姗穿着淡粉色的真丝浴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和她撞了个正着。 叶蓝茵以前在公司年会上见过苏悦姗。 她是公关部的负责人,不仅学历高、家世好,而且还长相出挑,是大众眼中标准的“女神”。 苏悦姗看到叶蓝茵在这时出现,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便展露出得体大方的笑容,还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周太太,早上好。” 叶蓝茵眉心微颤,目光落在苏悦姗留有暧昧吻痕的锁骨上,而那股沐浴过后的玫瑰芳香也在刺激着叶蓝茵的感官。 昨晚周亦行和她做过的事,不言而喻。 苏悦姗知道叶蓝茵在想什么,她也并不畏惧叶蓝茵的审视,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她刚要张口再说些什么,就见走廊那边的浴室门已经打开。 于是,苏悦姗立刻低下头,“周总应该洗完澡了。我不到扰你们二人。” 叶蓝茵也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甚至已经感受到周亦行的气息,是令人迷醉的的古龙香水味。 但她没有回头,她把这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向前走去。 与苏悦姗擦身而过的时候,苏悦姗一面恭敬的冲叶蓝茵颔首,一面用交叠在背后的双手轻轻关上了房门,似乎是想掩盖昨晚旖旎的痕迹。 实际是欲盖弥彰。 “周总昨天参加宴会较晚,回来又处理不少工作。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补品,还请周太太与周总稍后一同品尝。” 叶蓝茵依旧不说话,她面容清冷,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苏悦姗。 而苏悦姗虽然自始至终都这么被无视掉,也没有一丝恼怒,因为她看到周亦行看叶蓝茵的目光里是满满的冰冷,便也就放心了。 迎着周亦行走去,苏悦姗轻声说:“你们是提前约好的吗?” “没兴趣。”周亦行的声音很冷。 苏悦姗莞尔一笑,“原来你不知道啊。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吃早餐的,那我的那份留给周太太好啦。” 他二人的对话清晰的落入了叶蓝茵的耳中,周亦行亲口说出来的“没兴趣”三个字,就好像在表达叶蓝茵对他而言,就是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叶蓝茵握紧双拳,继续装作听不见、看不见,微笑着在心里默默数着步数,等数到第五十四步时,她正好停在了那个粉色木门旁边。 门上挂着冰雪女王的装饰品,下面写着六个可爱俏皮的卡通字“糖糖的公主房”。 一刹那,叶蓝茵只觉得眼睛里像是搅动起了决堤的海水,喷涌着她如巨浪一般的思念和爱恋,更揪扯着她千疮百孔的心……可是她不能哭,她得笑。 糖糖说过,她最喜欢妈妈笑。 …… 1月1日,是叶蓝茵和周亦行女儿糖糖的忌日。 002行为偏颇 在叶蓝茵进入糖糖的房间后,苏悦姗亲昵的挽着周亦行的手臂,两人回到卧室。 苏悦姗捡起昨晚扔在地上的连衣裙,见周亦行一脸坦然的坐在自己的对面,脸色一片绯红。 于是,她拿起衣服去浴室里换。 几分钟之后,苏悦姗出来,看到周亦行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而他的眼睛里像是一片虚无。 苏悦姗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握住周亦行的手,上面的婚戒带给她凉凉的触感。 “我先走了。”苏悦姗温柔道,“晚上等你电话。” 周亦行神色淡漠的点了下头,抽出手把婚戒摘下来随手放在了茶几上,薄唇吐了三个字:“老规矩。”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记得要在事后吃药,因为周亦行不想有麻烦出现。 苏悦姗一直都不想吃,可她又觉得想要留在周亦行的身边总要忍受一些常人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要能成为周太太,这又算什么? “好,都听你的。” 苏悦姗走后,周亦行起身去衣帽间换上了一席纯黑西服套装,连衬衣都是黑色的。 当他那张英俊逼人的脸庞被穿衣镜映出来的时候,他略有一愣的看着自己,似乎是若有所思。 可很快,他便把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下楼去品尝苏悦姗吩咐佣人帮他准备的补品。 …… 此刻,叶蓝茵正坐在粉红色的桃心形毛绒地毯上,抱着糖糖最爱的泰迪熊。 氤氲着的双眼令眼前的一切变得迷离,叶蓝茵也似乎因此看到糖糖在这个房间里的欢笑,还有她的调皮。 人人都羡慕叶蓝茵能拥有这样一个可爱完美的女儿,更是称赞女儿不仅继承了她的美貌,将来也会继承她的才华,成为一名优秀的新闻主播。 可没有人告诉她,上天也会嫉妒这样的完美,会把她的宝贝女儿夺走。 噔噔噔——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叶蓝茵悲痛的哀鸣,她下意识的先摸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没有泪痕,才回了一声“请进”。 敲门的是佣人,她来禀报周亦行已经上车,等待她一同前往墓地。 叶蓝茵听到“墓地”两个字,再看看眼前那个可爱梦幻的南瓜车公主床,如同万箭穿心,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太太?”佣人小声提醒道,“先生在等您。” 叶蓝茵抚着心头,把那里的一团气硬往下压,之后起身拿起刚刚整理好的一小袋玩偶,下楼找周亦行汇合。 …… 叶蓝茵刚上车,周亦行就发动了车子。 她身子晃晃的去抓安全带,也并不在意周亦行不礼貌的举动,扣好安全带后就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直扭头看着窗外。 时间随着景物的流逝的流逝,车里沉闷的气氛令人徘徊在窒息的边缘。 在等待一个极为漫长的红灯时,周亦行忽然开口:“既然要过来,应该提前知会。” 叶蓝茵身体稍颤,她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种种,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是我行为偏颇,请周总多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