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降世  入夜时分,玄铁镇的大雨已有倾盆之势,伴着电闪雷鸣,为这黑夜徒添了几分惶恐。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不见一丝半点的火光,俨然有了一种鬼城废墟之状。 而北府,却在这般状态之中围着北夫人的内室前前后后忙个不停。 北老爷老来得子,本是乐事,此时却因夫人待产半月有余而愁眉不展,坐立难安。 这天,也是自那时起,开始大雨不断。 在前厅徘徊了数道后,北老爷索性心一横,下了死令:若今日夫人还不能诞下婴儿,便拖至后山活埋了!至于那些无用的产婆,统统陪葬! 为此,惶恐的产婆们弃下昏迷中的夫人,纷纷逃跑,却都在出了产房的门后,死于非命。 正当北老爷怒火中烧之际,府外突然来了几名陌生人。 一行人皆是身着黑衣,帷帽遮面,分不清是男是女。 只听其中一人道:“血已生成,时机已到,是时候迎接咱们的妖尊降世了!” 说话者是个声音浑厚的男子。 语落,此人便上前叩响了大门,在叩敲了许久后,大门才被一位男仆急急打开。 掩面男子立即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小哥,我们乃是路过此地的商人,夜已深,这大雨又毫无停歇之意,不知可否在贵府借宿一宿?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 男仆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又看了随行的车队一眼,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府上现下没空管你们这些外来人。走吧走吧!” “那若是我们能让夫人顺利生产,度过这一关呢?” 男仆探头一瞧,听声音貌似一妙龄女子,又瞧这一行人各个遮面掩身,顿时心生了疑虑,“奇怪,你们怎知我们家夫人正在产子?” 女子捂嘴轻咳,淡淡道:“小哥莫怪,小女子也是在路途中偶然听说。不忍心夫人这般受罪,这才提出一试。倘若小女子当真能有这个本事,而小哥却又急着拒绝,岂不是错过了一个邀功行赏的大好机会?” 语落,女子轻轻挑起了面纱,露出了真容。 男仆霎时被眼前这女子容貌惊得一愣! 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肤如凝脂,眉若柳叶,一对细长的凤眼看似温柔又带有一丝冰冷。尤其那双红唇,衬托着面颊越发的白净。 如此美貌之人,应当不会妄言吧? 犹豫再三,他最终让这一行人在外头侯着,待他禀告过后,再行告知。 不过须臾,北府的老爷便亲自出来迎接,并承诺,若他们真能让他的夫人平安生产,不论他们想要什么,他都答应。 女子颔首一笑,道:“大老爷客气了,我们兄妹别无他求,只需在府上住上一宿便好。” 北老爷急切道:“此事好说好说!姑娘,贱内就在里屋,姑娘请吧!” 望着院中被雨水冲淡了的血迹,女子不由地轻声哼笑,随后平静地走进了内室。 自她进入内室前后不到半炷香时间,便听见了婴儿呱呱坠地的啼哭。 响亮的哭声划破了雨夜,响彻了天际。 她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了出来,在与同行几人互递了眼神后,开口恭贺道:“恭喜大老爷,是个男婴。” 北老爷从她手中接过男婴,激动地瞧了又瞧,眉眼间的喜悦瞬间冲去了方才的戾气。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突然,一道道尖锐刺耳的铜铃声由远及近,越发的清晰。 女子心中一紧,对着身边的人蹙眉小声道:“是铜铃道长!这个臭道长,为何总是阴魂不散?” 一行人尚未来得及逃脱,便与铜铃道长正面碰上了。 几乎与女子的借口一致,他也是来此避雨借宿的。 北老爷方才得子,心情大好,便答允了下来。 待府上之人都睡去后,她与兄长们商量着,何不主动去会会这个铜铃道长,看他究竟想要作甚? 以女子为首,其余几人摆成两翼守在了她的身后。 只见女子怒目而视,质问到:“铜铃,你与我妖界本有百年之约,为何现在却要咄咄相逼?” 铜铃道长摸了摸胸前的那串骨珠,平静地面对着眼前这帮来势汹汹的妖,脸上不见任何的波澜。 他垂下手,平放在大腿之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咄咄相逼?妖尊降世,贫道自当前来祝贺,不知贫道触犯了约定的哪一点?更何况,贫道只答应前世妖尊,与妖界百年和处,在这百年内绝不踏入你们妖界半步,可没答应不能出现在你们妖所出现的地方啊?若是你们妖界继续为非作歹,为祸人间,到时可别怪贫道不守信约,替天行道了!” “你!”女子被斥的恼羞成怒,一双紧拽的拳头咯咯作响,脸色也是一阵难看过一阵。 铜铃道长不再与之温和相向,霎时变了脸,亦是愤怒非常。 “妖魔与道本就不可同世共存!若不是为了还前世妖尊的滴水之恩,贫道又何须与你在此纠缠不清?待百年之约一过,贫道便与妖界两不相欠,到时再见,便是你们妖界大难临头之日!” 女子龇牙吼道:“哼,大言不惭!就连天尊都要敬妖界三分,就凭你?一介小小道人,也想掀翻我们妖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只要有我狐族尚在一日,你便休想伤我妖界分毫!” “哈哈哈,狐妖,你可别忘了,你们的妖尊是为何轮回转世的?“ “世事有因必有果,因果报应,皆挣不脱逃不掉。狐妖,今日念在妖尊降世的份上,我且先放过你们一行,日后,哼,好自为之吧!” 不过双眸一合一睁之息,铜铃道长便不见了身影,只留得那几句令人心生不愉之话在北府上空来回盘旋。 女子不由往后踉跄,被哥哥们眼疾扶住。 她一摆手,“无妨。” “妹妹,你可千万别着了那臭道长的道,他所言不过是想激怒咱们罢了!咱们狐族乃是上古神族,再者,不是还有妖尊庇护吗?何时轮到他一个道士猖狂了?” 女子虽说嘴角露着笑,面上却不自觉的飘过一抹担忧。 这妖尊现下只是一介肉骨凡胎,转世前亦被封印了前世的记忆与灵力,何时能再回到那个令神、妖、魔皆恐惧敬畏的妖尊,无从得知。 ------------ 第2章 树上的白衣公子  说来也是奇怪,自昨夜北家夫人诞下男婴后,今日天际刚显白,天空便放了晴。 那道七彩虹桥挂在玄铁镇的上空,引得久久未出门的百姓都纷纷出来凑热闹。 已经萧条半月的街头亦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热闹。 此时,女子携着兄长几人与北老爷在前厅道别。 临走之前,她不舍地抚了抚奶娘怀中的男婴那稚嫩光滑的脸颊,并将一枚环形银坠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北老爷,此乃我家传至宝,现我便将它赠予贵公子,权当一份新生贺礼。此物可庇护公子一世平安,不论遇到何事,都切莫让他取下。” 北老爷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承蒙姑娘出手相助,才得有吾儿今日,怎可再收受姑娘如此贵重的大礼!” 女子温柔地看着男婴,轻声道:“不,这份大礼,他受得起!你勿需再推辞。” 见女子真心相赠,北老爷不好再拒绝,便朝着女子拱手作了一揖,“那在下便替吾儿谢过姑娘大恩了。还请姑娘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日后,在下也好带吾儿亲自登门拜谢!” 女子微微弯腰,颔首回到:“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若是有缘,日后定能相见。告辞。” “这……” 正当北老爷过意不去之时,那几人轻撩衣摆,瞬间化作一团青烟消失在了北府前厅。 北老爷不由地一愣,随后立即磕头跪拜,激动地直呼:“神仙啊,是神仙啊!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多谢神仙相助,多谢神仙相助!” …… 昨夜从北府离开后,铜铃道长便随心随性的四处晃悠。 一觉睡醒,竟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不知名的深山老林中。 他躺在枯叶之上,仰头望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肆意落在他的身上,刺眼却略带几分温暖。 铜铃道长舒展着眉头会心一笑,“不愧是妖尊啊,就连出世都能这般折腾人。唉,罢了罢了,这滴水之恩怕是还得坎坷哦!”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冥思之时,耳边忽地传来婴儿的啼哭。道长皱了皱眉,自言到:“深山老林,怎会有婴儿的哭声?莫不是受了昨夜的影响,耳朵出了毛病?” 本想不去理会,怎晓这哭声越来越大,吵闹得他心里直发慌。 他不禁叹息埋怨:“唉,难得舒心睡个清白觉,这娃儿,唉!” 起身走了不过数步,便瞧见一个竹篮置放在大榕树下。 走近了一看,一名被衣物包裹妥当的婴儿正在竹篮里挣扎着,哭个不停。 道长将婴儿从篮中小心翼翼地抱起,学着人间女子带小孩那般,轻声细语地哄逗着。 不出须臾,这婴儿竟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笑了。 这一笑可把道长给逗乐了。 他摸了摸婴儿的小脸蛋,温和地说道:“哎呀,你呀,还真是长了一副讨喜的模样。今日得以相遇,也算是天赐的缘分,日后,你便跟着贫道,学一些收妖降魔的本领可好啊?” 像是能听懂道长所说之言,婴儿舔了舔舌头,眨巴着眼睛,呵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道长见了心中越发的欢喜,便将婴儿带回了灵里山。 …… 时间如白驹过隙,这一晃眼,便是十三年光景。 …… “公子,公子你快下来!要是被老爷知晓,又该责罚暮笛了。” 北府大院里的树下,一名扎着童髻的少年焦急的朝着树上大喊,稚嫩的小脸儿急得通红。 正当不知所措之时,忽地从茂密的树叶间探出一个机灵的小脑袋。 “暮笛,你胆子还真是小,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那可爱的爹爹又怎会知晓?” “哼,是啊,不会被我知晓!你这臭小子,哪次惹事不是给我弄得胆颤心惊的?还别被我知晓?兔崽子说这话时,心可安生呐?” 话音一出,暮笛立马垂头笔直的站到了一旁,维诺又哆嗦地向来者请了安:“暮笛见过老爷。” 北老爷并未因为暮笛的问安而多看他一眼,从来时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始终聚在树上的公子身上。 他指着身着月白色长衣的公子,厉声呵斥到:“北凌天,你,你快给我下来!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你是想让我北家绝后不是?” 北凌天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不会不会,爹爹,我可是有神仙庇佑的,怎会这般轻易就丢了性命呢?不信我试给你看!” 说罢,只见他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收起了从小练就的轻功本领,任凭身体自由下坠。 暮笛顿时被他的举动惊吓的无语呆滞,北老爷更是吓得三魂丢了二魂,一口气吊在了嗓子眼上,半天喘不上气来。 眼看就要跌地,怎料在刹那间,他胸前的吊坠发出了一片耀眼的淡紫光环,如同一个硕大的鸡蛋壳将他包裹了起来,让其稳稳落地。 待站稳后,北凌天若无其事的走到了北老爷的身边,抬头挺胸得意道:“如何,您看我没有说谎吧?” 北老爷被他气得浑身直犯哆嗦,紧揪的一口气尚未落下便颤抖的扬起了手掌,欲想一巴掌扇下去,到最后还是下不去手。 他怒气冲冲地吼道:“从今日起,公子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放他出来!” 他又扭头瞪向了暮笛,“若有人胆敢违抗命令,偷偷将他放了,杖责三十逐出府去!” 见爹爹动了怒,北凌天便像日常闯祸那般拽上了他的衣摆,哭丧着脸嚷嚷:“爹爹,爹爹,您不可这样对我,我要去找我娘,我要去找我娘!” “你敢!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求情,都无半点作用!哼!” 北凌天吐了吐舌头,乖乖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自个儿最大的救兵都已被搬出,既然无果,又何必再多费唇舌,索性接受了,说不定还能谋出自救的法子。 眼珠子骨碌一转,主意便上了心头。 进屋前,他悄悄地往暮笛手中塞了一片枯黄的树叶。 那是他在离开院子时从地上偷偷捡的。 他相信,凭借暮笛的聪明定能知晓他的用意。而现在他所需要做的,就只是躺在锦榻上,悠哉乐哉的吃着点心,等候着暮笛的出现。 ------------ 第3章 鬼来了,快跑啊!  暮色四合之时,东侧的窗外传来了三声布谷鸟叫。 北凌天猛地从锦榻上弹起,坏坏地扬起了唇角。 他踩着轻步小心走到了窗户边上蹲着,静静的候着下一个讯号。此时,窗外再次传来三声布谷鸟叫,他放心的撬开窗户,轻松翻了出去。 “暮笛快走!”语落,他紧拽着暮笛的手腕沿着小道一路往灵里山上狂奔,直到北府被两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再也看不见,他才松开暮笛的手,像炫耀收获颇丰的战利品一般,立在山头狂声大笑。 “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暮笛问。 北凌天斜嘴一笑,“去山顶,看最美的星辰苍穹。” 灵里山,山顶木屋。 “师傅,您可听见方才山中传来令人战栗的笑声?” 一名出落大方的小女孩睁着一双如灵鹿般的大眼,微蹙着眉头,歪着脑袋问正在屋内准备吃食的铜铃道长。 铜铃道长专心的盛舀着锅中的菜汤,轻声道:“师傅不曾听见。来,霓儿,将这菜汤端去外头桌上,待为师蒸好馒头,便用晚膳吧。” “好嘞!”小女孩一声吆喝,调皮的翻了个跟斗,踮着脚立在厨屋的窗沿上,笑眯眯的从道长手中接过汤碗,又翼翼小心的转身一跃,不过一呼一吸,那汤碗便平安的落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她呆坐在桌旁,仍旧对方才听到的笑声耿耿于怀。 “都这个时辰了,怎还会有人在山上呢?听声音,好似幼声的男子。难道他不知一旦入夜,山中便会有污秽之物出现吗?” 思来想去,素来好管闲事的她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不等铜铃道长开口,她便飞快的从屋中取出法器,出发时顺手从桌上抓走两个馒头,抛下一句“师傅我去去便回”,便一溜烟闪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铜铃道长望着桌上的碗筷独自叹息:“唉,这孩子,做事净这般不稳重,真是操碎了贫道的心哦!”随后却展颜一笑,露出了一副慈师的模样。 此时,北凌天与暮笛已往山上走了多时,至于多久才能到达山顶,他们自个儿也不知晓。山路连绵,抬头望去,根本看不见尽头。 忽地,暮笛停下脚步,叫住了北凌天。 “公子,这地方咱们方才是不是来过?” 北凌天瞥了瞥发愣的暮笛,笑道:“怎会,咱们不是一直在往山顶上走的吗?暮笛你快点跟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暮笛答道:“哦,哦,来了来了。”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是否为真,他拾起一块石头在其中的一棵树上划了一道口子。 一圈走下来,透过月色,望着那个被自己划破的大树,暮笛惊愕不已。 “公公公子……” 听见呼声,北凌天回过了头,问:“怎的了?” “公子,你快过来瞧瞧!” 待北凌天走近后,暮笛指着树干慌张说道:“这儿,这儿是我方才做的记号。咱们,咱们真的又绕回来了。” 语落,一股阴森之感顺着脚趾传遍了暮笛的全身。 他惊恐的抓住了北凌天的胳膊,瑟瑟发抖地说道:“公子,公子咱们回去好不好?我,我好害怕。” 北凌天盯着被划的口子看了半晌,随后淡定地笑了笑:“怕什么,不就是迷路嘛,有我在呢!你等着,本公子既然带你出来,定会平安带你回去!” 尽管公子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暮笛却在听过这番话后,觉得莫名的心安。 因为家贫,他从小便被父亲送入安府,做了公子的书童。 打从他第一眼看到公子起,便觉得这个与他一般大小的男孩,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他的顽皮任性,他的桀骜不驯,他的自由洒脱,都是他渴望却不敢去奢望之物。 在他看来,十三年的朝夕相处,日夜陪伴,公子的性子与心中所想,似乎无人比他更了解。 公子好武不好文,他便在先生教书时,将公子所需学习的那一份全都装进了脑子里;公子习武时,他便在一旁默默地守着,给他端茶倒水;公子闯了祸,尽管与他无半分关系,他亦会主动提出陪公子一道受罚。 如今,事实所证,这位看似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并未让他失望。 这一刻,他更加的坚定了心中所想,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定当做好他的书童,不离不弃。 “暮笛,暮笛,喂,你发什么傻啊?”已经往前走了数步的北凌天回头一看暮笛还站在原地发呆,便又折返了回来唤了唤他。 暮笛一个激灵,从游走的思绪中回过了神来。 “没,没什么。公子,咱们……” “啊……公子有鬼!”忽地,暮笛一声惊呼,窜躲到北凌天的身后。 北凌天问:“鬼?鬼在哪儿?” 暮笛一手捂着脸,一手哆嗦的指着前方。 他瞪着眼睛往暮笛手指的方向看了又看,却什么也没发现。“暮笛,你是不是眼花了啊?前面什么都没有啊?” 听他这么一说,暮笛才放下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被北凌天往旁边一拉,“暮笛,你再仔细瞧瞧,真的什么都没有,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你若是真害怕,那你便牵着我的手,躲我后头走着,可好?” 暮笛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好,好。” 继续前行时,暮笛不禁心犯疑惑:“方才我明明看到有一个黑影从前边飘过,真真切切,这会儿怎会甚都看不见?难道真是我出现了错觉?还是……” 他摸了摸饿的咕咕作响的肚子,“还是饿花了眼?” 不解之时,北凌天突然停下了脚步,使得他猝不及防的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咧嘴问道:“公子,你怎就突然停下了啊?撞的暮笛生疼。” “暮笛,你,你刚才说看到鬼了,对不对?” 暮笛蹙眉道:“嗯嗯,对啊。公子,你怎的浑身都在发抖啊?是不是你也饿了?” “不,不,不……暮笛,因为,因为我也看到,看到你说的那只鬼了!” 话音一落,北凌天抓紧了暮笛的手,颤抖地大喊:“暮笛,鬼来啦,快跑啊!” ------------ 第4章 比茅坑里的蛆虫还恶心  两个瘦小的身影互相牵扶着在这山中的林子里一路狂奔。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道如烟似雾的黑影紧追不舍,还时不时的发出狼嚎般的鬼泣之声:“哈哈哈……多么诱人的味道啊……饿,好饿……想吃,好想吃……是我的,你们全都是我的……” “啊!”伴着一声惨叫,体力不支的暮笛跌倒在地。 “暮笛,暮笛你怎的了?快起来,快起来……”北凌天焦急的想要将暮笛从地上扶起,奈何虚脱的暮笛却怎样都使不上劲,站不起来。 眼看黑影越追越近,他心急如焚。 惶恐之余,暮笛弱弱地说道:“公子,银环,银环……” 北凌天如梦初醒,“对啊,我有神仙庇佑,有银环护体。” 他放下暮笛,猛地站直了身子,从里衣下面掏出银环,紧握在手心。 待黑影靠近,几乎与自己仅有一丈之隔时,他深吸了口气,强逼自个儿壮着胆子大声斥道:“你是何方鬼怪,为何要追我二人?” 奈何黑影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只是反复念叨着:“血,我想喝血。血,我想喝血,喝血……” 北凌天结结巴巴地重复着黑影之言:“喝,喝,喝血?” 不知为何,当听到黑影想要饮食自己的血肉时,他那颗紧揪着的心愈来愈慌张害怕,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手心里还拽着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都变得僵硬无比。 暮笛见此状,更是恐惧的要昏厥过去,可公子还护在自己前头,他又怎可做一个怕死之徒? 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暮笛十分虚弱地爬到了公子的前面,仰头冲着黑影说道:“你吃我吧,公子皮糙肉厚,血还是苦的。我的,我的血肉可比公子要好上百倍千倍……” “暮,暮笛?”北凌天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平时软弱无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诧异的张大了嘴巴。 对啊,他允诺过的,要保护好他,将他平安带回府去。 现下,反而让这个书呆子来保护自己,是怎的回事?难道只因自己恐惧、懦弱,便要放弃说出口的誓言吗? 北凌天不禁勾嘴一笑,“呵,违背誓言,可是要遭受天打雷劈的!” 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环绕,他再一次将暮笛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抬头喊道:“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我的朋友的,来啊,吃我啊!” 顷刻间,黑影便露出了自己獠牙狰狞的原型,张开血盆大口直朝北凌天袭去! 北凌天找好时机,轻功一展,巧妙躲了开去。 一连数次袭击,都被他成功化解,被激怒的黑影瞬间发了狂,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阵阵怒吼如同雷声一般震耳欲聋。 一顿乱撞之后,林中的树木倒塌了大半。 袭击北凌天无果,黑影血头一转,将目标对准了暮笛。 “饿,好饿,好饿……啊……” “不可伤害我朋友!”惊呼之下,北凌天在千钧一发之际,趴伏到暮笛的身上,他竟用自己的身体将暮笛护裹了起来! 原本以为死定了的二人,却迟迟不见黑影的血盆大口咬下。 北凌天惊恐之余,哆哆嗦嗦地转过去了脑袋。 看着眼前的情景,他霎时松了口气,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悦。 他从暮笛的身上跳下,双手撑坐在地上,喘着大气对暮笛缓缓道:“呼,呼……暮笛,咱们安全了。” 随后,他沉脸看着面前这个突然间出现的小姑娘,心生狐疑。 面对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魅之物,她一个小姑娘怎会安然无恙,还这般的泰然自若?片刻,他皱眉问道:“喂,你是谁?为何会在此?方才那只厉鬼呢?” 小姑娘拿起手中的法器,往北凌天面前晃了晃,笑道:“呵呵,你是在说他吗?” 此时暮笛慢慢爬了过来,看着那个像萤火一般透亮的盒子,忍不住惊叹:“哇,你好生厉害!只一只小小的盒子便能把那鬼怪给降伏了!” 小姑娘撅了撅嘴,淡淡地说道:“这有什么,比那更大更恐怖之鬼怪我都见过!不过呀,那不是鬼,是妖,专门吃小孩的影妖!你们呀,今日幸运且碰上了我,否则,现已在那妖的腹中蠕动化泥了!” “呵,还真是大言不惭!” 小姑娘冲着北凌天一瞪眼,“你方才说甚?” “没说甚!”北凌天从地上一跃而起,随即用力拉起暮笛,又反脸对小姑娘冷声说道:“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也想学人行侠仗义,真是不自量力!就算今日你不出现,我亦能救下我的朋友,将那妖怪就地正法!何须要你一个只会说大话的小女子相救了?” “你!”小姑娘气鼓鼓的指着北凌天,怒怒而言:“小女子又怎的了?你不照样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吗?嘁,连妖与鬼都分辨不清之人,有何资格教训我呀?要不是我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你早就被影妖给大卸八块了!不对我这位救命恩人感恩戴德也便罢了,竟还这般咄咄逼人!真是比那茅坑里的蛆虫还要令人恶心!” 北凌天将拉着暮笛的那只胳膊一甩,三两步走上前,与小姑娘正面而立。 降世十三年,一直都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他,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他不自觉的拽紧了拳头,斥道:“你,你竟然将我比作茅坑里的蛆虫?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在这灵里山上,我便是老大!将你比作蛆虫,算是对你客气了!噢,我知晓了,定是你贪生怕死,才会连累身旁这位如此斯文可爱的小哥哥。早知如此,我便应该等你被影妖吃了,再去救小哥哥!” 收了这般多的妖,救过这般多的人,这还是小姑娘头一回遇见如此横行不讲理之人。 论起她的脾性,除却爱憎分明外,便最受不得别人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尽管她所能接触到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偏偏,眼前这位被月色衬托的人模狗样的白衣少年,哪儿哪儿都沾上了。 ------------ 第5章 比妖怪更可恶的小女子  “小哥哥?”北凌天叉腰蹙眉的看了暮笛一眼又一眼,头上冒着的火气亦是愈来愈大。 突然间,他憋着口气儿,怪腔怪调地对暮笛说道:“呵,小哥哥,人家方才好心救了你呐,还不赶紧去磕头跪谢?” 暮笛双手相握垂放在小腹处,紧张地说了一句:“公,公子,这姑娘方才也救了您啊。您是不是也当与暮笛一道跪谢?” 顿时,北凌天一口唾沫从口中飞出,被哽噎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模样生得标致的小姑娘笑得前仰后合,洒出了几滴眼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喂,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可笑之人?真是笑疼了我的肚子,哈哈哈哈哈……” “臭,丫,头!”忽地,北凌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从小姑娘的耳侧击了出去,小小的拳头落在小姑娘身后的大树上,树上的叶子簌簌飘落了一地。 她惊恐地瞪着离自己仅有一掌之距的少年,打住了笑不说,一颗心更是猛跳个不停。 “你,你你想要作甚?我,我我可告诉你,我也是会功夫的啊!” 北凌天不禁嗤笑:“哼,你在怕甚?方才是谁说的那般……” 咕噜……咕噜咕噜……咕咕咕噜…… 话未说完,这干瘪的肚子便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北凌天剑眉一蹙,一张俊脸霎时红到了脖子根。 小姑娘趁机推开了他,想了想,从布袋里掏出两个馒头递了出去。 “喏,给你。” 北凌天倔强的扬起了头,道:“本公子绝不会受你这嗟来之食!” “嗟来之食?哈,好啊,不吃就等着饿死吧!”小姑娘收回手,走到暮笛身旁,往他怀里塞了一个馒头,又尖声道:“哎呀,我可是听说,这山中的鬼怪最喜食空腹之人的血肉了。” 北凌天缓缓转过头,看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暮笛,咽了咽口水。 欲想过去从小姑娘手中拿过馒头,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向他呐喊:“不可过去,万万不可!一旦你接受了她的恩惠,便是向她低了头,便是承认自己连一个小女子都不如!” 与心底的呐喊挣扎了片刻,身体的疲惫与饥饿使他做出了选择。 当他狼吞虎咽之时,小姑娘看着他甜甜的笑了。 待他俩皆吃完后,小姑娘将双手捞在胸前,扯着嗓子道:“月黑风高,今夜你们怕是回不去了。我暂且带你们二人回去歇息一宿,等明儿个天明了,再送你们下山,可还行?” 暮笛眼巴巴的望着公子,只盼他能答应小姑娘的提议。 触碰到暮笛渴望的目光,北凌天故作矜持答道:“还,还行吧。” 一路上,北凌天一直被晕沉的脑袋弄得浑身不适,连话都不愿多说,只安静听着暮笛与小姑娘二人叽叽喳喳。 透过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知晓这小女子名唤绯霓,是一名捉妖师。 到达山顶小木屋后,还来不及进屋,绯霓便冲着里边大声嚷嚷:“师傅,我回来啦!” 铜铃道长从内屋缓缓走出,笑道:“霓儿回来了。哟,还带回了两位翩翩少年。” 暮笛立即拱手道:“暮笛见过道长。” “好,好,好!”道长又回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北凌天,问:“这位是?” 暮笛又替公子回了话,“这位是我家公子。方才在山中遇到了妖怪,公子受了惊吓,这才失了礼数,还望道长莫要见怪。” 道长摆了摆手,“不怪,不怪!即来到寒舍,那便是客。岂有主厌客之理啊,呵呵。” 暮笛再次拱手弯腰,“多谢道长,那今夜我与公子二人便要叨扰道长与绯霓姑娘了。” 此时,绯霓放好法器,将封妖咒语念落之后,一蹦一跳的走了出来。 她瞥了瞥伏在桌上睡着了的北凌天,道:“说什么叨扰呀,暮笛哥哥,你也太过拘谨客气啦,得向某人学习,毫不客气倒头便睡!” 见北凌天的呼吸急促,似有不对,道长摊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惊道:“哟,不好。霓儿,快快去将桌上的药丸取来,这小公子浑身发烫,气息急促,应是发烧了。” “发烧?”暮笛一惊,急忙靠近问:“道长,我家公子向来身强体壮,怎会烧的这般突然?” 铜铃道长想了想,道:“方才你们与那影妖纠缠时,是否消耗了过多的体力?” 暮笛细细回想了一番,自个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便是没怎么使劲。倒是公子,为了躲避影妖在林中飞来跃去,的确消耗了不少体力。 想到这儿,暮笛冲着铜铃道长点了点头。 “这便对了。这位小公子,可是在用十二分的气力保护你呐!” 暮笛愣了愣,随后愧疚的垂下了头。 “师傅,药取来了。” 铜铃道长从绯霓手中接过药瓶,让她将北凌天扶起,又从药瓶里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他的嘴中,再稍稍运气一推,那药丸便下了喉。 服药后,铜铃道长又替他诊了诊脉,道:“好了,扶他去里屋歇着吧。休息一夜,明儿个应能痊愈了。霓儿,今夜你便负责照顾好这位小公子,切不可怠慢!” 绯霓瞬间躁动了起来,“我?我照顾他?师傅,为何啊?他不是有小哥哥吗?” 铜铃道长笑了笑:“呵呵,你认为这位小公子在受了如此大的惊吓后,还有力气照顾他人吗?此刻不由你这小主人照顾又由谁人呢?难不成要让我这个糟老头……” 绯霓急急摆手喊道:“停!好,好,我照顾便我照顾!” 次日。 北凌天缓缓睁开了双眸,他看着头顶上方这片陌生的木黄,神情呆滞。 这是哪儿? 记得昨夜在山上遇到了妖怪,还有……还有比妖怪更可恶的一小女子。 她说要带自己与暮笛回家,难不成这里是? 侧头看去,果真,一位看不清楚模样的小姑娘正伏在床头,手里还捏着一块半湿半干的巾帕。 忽地,喉咙一阵干痒,他忍不住咳出了声。 被动静惊醒的绯霓,坐直了身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眸。 她眨着大眼看着已经醒来的北凌天,高兴地喊道:“你醒啦?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这一宿可把我给折腾坏了。你要是再不醒,可该轮到我病着了!” ------------ 第6章 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你?”北凌天疑惑的打量着她。 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了两束童髻,髻上簪着朵朵红花。只见她双眉弯弯如画,双眸透亮如星,脸若白玉,颜如春华。 当她冲着自己莞尔一笑时,竟有不食人间烟火之单纯。若不是这一身粗布麻衣,还真以为她是哪家大小姐。 不,世俗小姐又怎及她半分姿色。 可谓是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嘁,这将来啊,不知得祸害多少痴情男子,真是妖精!” 见北凌天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口中还神神叨叨,绯霓忍不住蹙眉问道:“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哪有说甚,乃是你幻听罢了!”北凌天心一慌,立即侧过了身去,假装睡着,不再搭理她。 绯霓本想再多问一句,恰巧此时铜铃道长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她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轻声道:“师傅,他已经醒了,我先去打水洗把脸,一会儿便送他们下山。” 屋外,暮笛盘腿坐在空地上,眺望着远处发呆。 见状,绯霓放轻了脚步,待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便猛地大喝一声,吓得暮笛一声惊呼,直接滚落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暮笛哥哥,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怎会这般经不住吓?哈哈……” 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绯霓,暮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撅嘴道:“绯霓,你可着实调皮。” 绯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冲着他露出了八颗整齐的白牙。, 暮笛亦回赠她一个笑脸,问:“对了,我家公子可有醒来?” 一提到那个令人火大的贵公子,绯霓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偏脑袋,气呼呼地答了一句“醒了!”,便直奔小屋边的山泉而去。 早膳过后,北凌天见身子好了不少,人也没有昨夜那般沉重,便带着暮笛与铜铃道长道别。 绯霓提出,山路崎岖难辨,她想要送他们下山。 铜铃道长点头应道:“霓儿,送他们下山可以,但切不可随着他们入镇啊!” 绯霓答应师傅,只送他们至山脚下,便迅速返回。 下山途中,绯霓与暮笛并排前行,留得北凌天独自在后头跟着。 他窝火地朝着绯霓的背影踢踢打打,口中还骂骂有词,似乎对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子十分不满与嫌弃。 因自己被二人忽略而嫌弃。 “这是何种状况?想我堂堂北府公子,竟成了他们二人的跟班?嘁!简直莫名其妙!” 埋汰声落,北凌天气鼓鼓地往暮笛与绯霓中间径直撞了过去,硬生生把二人撞成了彼岸与此岸不说,更是撞得他们眼冒金星。 绯霓揉了揉臂膀,怒道:“臭小子你有病不是?故意找茬呐!” 见公子被责怪,暮笛连忙替他辩解了起来:“绯霓姑娘,我家公子的确在生病中,可能这才莽撞了些,还请姑娘莫怪。” “你!暮笛哥哥真是呆子!” “绯霓姑娘,这话你便说得不在理了!暮笛是反应笨拙了些,但还不至于到呆滞的地步……” 绯霓一巴掌拍在自个儿的脑门儿上,无奈道:“我!行,你们主仆情深,是我不该胡说八道,我的错,我的错。” 在前边慢悠悠走着的北凌天,听见暮笛对自己的袒护,不由得扬嘴一笑。 沉默了须臾,绯霓忽地问道:“对了,暮笛哥哥,你们家住何处?从灵里山回去路程可远?” “我们家呀?不远不远。”暮笛寻了一块可以看向远方的空旷地站了上去,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小镇笑道,“喏,看到没有?前方那镇子便是我与公子的住处。” 绯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喃喃道:“确是不远。” 无意中,她瞥见北凌天独自一人坐在下边的石头上发呆,那背影看上去甚是孤单。 这情景,呵,是否似曾相识? 或是想到了自己,亦或是真心对北凌天生出了同情,她竟有了想要过去陪他说说话的想法。 犹豫了片刻,她转身问暮笛:“暮笛哥哥,敢问你那公子尊姓大名啊?” 暮笛答道:“我家公子乃是玄铁镇北府家的独子,名唤北凌天!他的大名,玄铁镇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停停停!”绯霓尴尬笑道:“呵呵,暮笛哥哥,我只是想知晓他的名字在而已,你用不着说这么多,真的。” 随后皱眉暗想:北凌天?名字是够霸气,就是人不怎的好。 话虽如此,她还是蹦跳到北凌天身边坐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甜甜一笑:“诶,北凌天,我叫绯霓。师傅说我出生时,天边恰巧有道七彩虹桥,便替我取了这个名字。” 北凌天略显惊讶地抬头瞧了她一眼,淡淡道:“知道,知道!” 绯霓顿时兴奋了起来,一不小心便拉上了他的胳膊,大声道:“你竟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如何知晓我名字的呀?我记得不曾与你说起过的呀?” 北凌天嫌弃地拨开她的手,不禁蹙眉,“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绯霓挠头,疑惑问:“猪?病死的?饿死的?撑死的?这跟你是否知晓我的名字有何关系?” 北凌天起身整了整衣裳,白眼一翻,道:“所以说你笨!” 说罢便独自往前走去,留得绯霓一愣一愣的。 她又跑回到暮笛身边,歪头问:“暮笛哥哥,猪是怎么死的啊?” 暮笛扑哧一声,笑答:“猪当然是笨死的了!哈哈哈……” “笨死……”绯霓恍然大悟,“好你个北凌天,居然敢骂我是猪!站住,快快给我站住!” 一人追,一人逃,还有一人在旁捧腹大笑,几人爽朗的声音在这冷清的山林中反复回响。 懵懂少年们的嬉闹,让这山林一改往日的静谧,得到了片刻的热闹。 至山脚下后,绯霓突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她抓着裙摆的两侧,小小的手心里已包了一层细汗。 似看出她的困惑,北凌天冲着她笑了笑,柔声道:“日后我们还会再来山上找你的。” 绯霓一喜,高兴地问:“真的吗?你们当真还会再上山来寻我?” ------------ 第7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加更)  怔愣之时,北凌天不由自主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指,霎时变得严肃起来,“会!就在三日后,咱们拉勾为证!” 绯霓含着笑有些羞涩地刚把手伸出,北凌天便迫不及待地一把勾了上去,念到:“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要是变了会如何?” “那便……那便让暮笛学狗叫!” “我?”暮笛哀嚎:“公子,这怎又扯到我身上了啊?” 北凌天与绯霓相互对视了须臾,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绯霓有些莫名的失落。 虽说那个谁让人讨厌了些,可也是因为他们,才让自己这十三年枯燥无味的修行光景有了些许热闹活泼。 他们的离开,便意味着从今往后又是自己独自一人。 如同北凌天的背影一般,孤单、无聊。 她不由地耸耸肩,自我安慰到:”罢了。我不是还有师傅嘛,有何可难过的。再说,三日后还是会再见的,说不定日后我也能下山去找他们。” 冲着远处已模糊不清的人影挥了挥手,绯霓哈哈哈大笑了几声,便快速的折返了回去。 一只脚不过才踏进屋子,铜铃道长便上前问道:“霓儿,你可知昨夜所救的那两名少年为哪家公子?” 绯霓点点头:“嗯,知晓。方才送他们二人下山时,暮笛哥哥都与我说了。还说日后要再上山来找我玩儿!” 铜铃道长笑了笑:“你呀,可有仔细听为师所说之话?” “嘿嘿嘿,霓儿当然知道师傅所问啦。那位白衣少年是玄铁镇上的北家公子,名唤北凌天。暮笛哥哥则是他的书童。” 道长惊道:“北家?哪个北家?” 绯霓想了想,答:“就是,就是玄铁镇上最最有钱的北家。师傅,这镇上有钱的北姓人家恐怕也不多吧?” 道长忍不住喃喃自语:“北府,北凌天……难道是他?怪不得,昨夜初见他时,隐约觉着似曾相识,没想到竟然是他!呵,不过是换了一副皮相而已,我竟没能认出来!” “他?师傅,哪个他呀?” 顷刻间,铜铃道长变得沉默不语。只见他眉头紧蹙,表情十分严肃。 绯霓很少看见师傅的这般神情,但她清楚,师傅定是遇到难为之事,才会如此愁眉不展。 果真,不出片刻,道长便让绯霓简单的做了一些收拾,打好包袱在屋外等他。 约摸一刻后,道长两手空空的从里屋走出,牵起了绯霓的手,边走边道:“霓儿,为师现要带你去紫云顶闭关数日。” 绯霓抬头问:“师傅,为何这般突然?之前并未听您提起啊?” “修道之人,何来突然之说?行之,睡之,食之,语之……日常一举一动,一泣一笑,皆是修行。这道理,你可懂?” 绯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霓儿知晓了。那霓儿何时才可下山?” 道长回头望了身后的小屋一眼,浅笑道:“待你得到为师全部真传,方可下山!” 绯霓不禁嘟嘴腹诽:“师傅道行那般厉害,绯霓恐怕是修一世都达不到。唉,这下惨了,看不见大千世界也便罢了,如今,还有可能老死在那紫云顶上。真是悲哉痛哉!” 生了半晌闷气,绯霓又问:“师傅,若是那北凌天与暮笛哥哥上山来寻我,却不见我,该如何是好?” 道长松开了手,冷声答道:“霓儿,一切过往皆如云烟。那二人不过是你命中匆匆过客,你又何必记挂在心上?再者,过往之事,待时间移转,你们便谁也不记得谁。” “会吗?北凌天与暮笛哥哥真的会忘记霓儿这个救命恩人吗?” 道长轻叹了口气,道:“会。” 却在心底默想着:霓儿,不要责怪为师,为师今日所为,皆是为了你的将来。人妖殊途,一旦你与那妖尊陷入纠缠不清之境,受伤的定是你自己。为师只愿你平安快乐,不希望你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但愿日后,你能理解为师的一番苦心啊! 铜铃道长再次牵起了绯霓的小手缓缓前行,而身后的那座小屋,在前行间渐渐化为了虚有。 …… 北府。 北老爷站在院子中央,指着趴在长凳上几乎奄奄一息的暮笛,怒气冲冲地吼道:“打,给我重重地打,三十大板,一板都不许少!” 北凌天跪在他的脚边,抱着他的双腿痛哭流涕,拼命地嘶吼求情:“爹,爹,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爹,我求您饶了暮笛吧!求您了!再打下去,暮笛恐怕没命了!爹,天儿求您了……” 北老爷冲着他一脚踹下去,冷声道:“哼,此时方知错了,翻窗逃走时怎就没想过今日?今日我就是打死他,那也是他活该!给我继续打,死了便丢那后山上喂豺狼!” “爹!您当真要这般狠毒无人性吗?他可是陪伴了孩儿十三年的朋友啊!” “朋友?凌天,你怎可与这般卑贱下作之人做朋友?要是如此,此人就更留不得了,以免损了我北府的名声!” 北凌天怔愣地看着冷酷无情的爹,心中顿时凉薄一片。 他指着自己,激动道:“好,好!那便连我一块打吧!打死了,丢那山上喂豺狼!” 说罢,他冲过去护在了暮笛的身上,那未长眼的板子狠狠地在他身上落下,痛的他直皱紧了眉头。 不过才一板,皮肤便如火灼般疼痛。那暮笛所忍受的十几板子,又该是如何的钻心割骨? 一想到素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暮笛竟能有这般的忍耐,从头至尾未哀嚎过一字半句,北凌天既愧疚难安又惊讶不已。 “住手,快快住手!天儿,天儿……”此时,北老爷火急火燎地制止了那帮手持棍棒的奴仆,将北凌天从暮笛的身上拉扶了下来。 “谁让你们这帮畜生打我的天儿,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要是伤着了他,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北凌天甩开他的手,嗤笑道:“哼,命根子?爹不是一向视人命为草芥吗?又有何好心疼的?” “天儿,那是他们!” “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北凌天愤怒地瞪着自个儿的爹,目中的火焰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同是娘生爹养,何来贵贱之说?你别仗着自己有几两臭银子,便在这镇上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 第8章 心不在焉的公子  “天儿,你说什么?”北老爷诧异地看着他,想要说点甚,却又哑口无言。 北凌天将重伤的暮笛从长凳上架起,一步一移,向房间走去。 路过北老爷身侧时,他斜眼道:“您若是还想让我认您这个爹,便请您从今往后像对待我这般对待暮笛!否则,别怪天儿翻脸无情!” 一番话落,北老爷只觉有道血气直往脑门上涌,一个恍惚,连连往后踉跄。 他揉了揉太阳穴,瞪着地上的斑斑血迹,骂道:“逆子,逆子啊!这般年纪便知胳膊肘往外拐,将来如何得了?这一世,我只想穷尽所能将最好的都给他,难道换来的就是冷漠相待吗?在他眼里,我这个爹竟还不如一个小小的书童!” “老爷,不是你不如书童,而是你之所为伤了天儿的心呐!”青砖绿瓦前,一位面目慈祥,穿着华丽的妇人被一名女仆搀扶而立。 北老爷急忙迎了上去,关切地问:“夫人你身子不好,怎能出来吹冷风?” 妇人摇摇头,叹息道:“不碍事。老爷,倒是你,你说你何苦呢?天儿出逃已成事实,再去追究暮笛的过错真的合适吗?再者,若不是天儿怂恿,暮笛能有这个胆量私放北府大公子吗?比起究责惩罚,天儿平安归来才最重要啊!” 北老爷目光闪烁地答道:“我那不是气不过吗?你是没瞧见天儿顶撞我的那般模样,着实可恨可气!” 妇人指着地上的鲜红,瞪眼问:“看看,看看这满地的鲜血,天儿能不恨你吗?那可是陪伴了他几千个日夜的暮笛啊!他也不过是个孩童罢了,究竟犯了多大的过错,要受你这般虐待?你,你,你怎就下得去手呢?天儿可是北家唯一的骨血,若是因此而坏了你们父子间的感情,你该如何?” “够了!你所言我又何尝不知?”一声怒吼使得妇人不禁颤了颤身子。 她惶恐地看着北老爷,愤怒又无奈。 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北老爷立即放缓了口气,低声道:“行了,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莫要再去操心。外面天凉,你且回去歇着,莫再出来走动!” 他又扭头对妇人身边的女仆道:“阿莲,扶夫人回去歇息,照顾好夫人。” 待北老爷一离开,妇人便拉着阿莲去了暮笛的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暮笛,妇人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正在给暮笛上药的北凌天见到了妇人,立即端着药碗站了起来,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妇人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听闻了你俩之事,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 她又侧过身去,轻抚着暮笛的背,柔声问:“孩子,身子可还受的住?” 暮笛虚弱地答道:“多谢,多谢夫人关心,暮笛无事。” “唉,真是造孽啊!阿莲,还不赶紧去镇上请大夫!”轻叹之下,妇人忽地朝北凌天厉声吼了起来:“天儿,跪下!” 不明缘由的北凌天慢慢跪了下去,不敢言语。 须臾,妇人严肃问道:“你可知错?” 北凌天垂着脑袋,小声答道:“天儿知错。” “你可知错在何处?” “天儿翻窗出府只为躲避惩罚,是为不耻!连累暮笛受罚是为不义!与父亲相争执是为不孝!” “好,看来是非对错,你心中都明白!既已知错,为娘便罚你好好照顾暮笛,在他康复之前不许踏出北府半步!并答应为娘今后再不惹事生非连累他人!你可能接受?” 北凌天咬了咬嘴唇,想起答应绯霓三日后去山上寻她一事。 暮笛的伤未有个十天半月怎能好全?如此一来,岂不是不能兑现对绯霓的承诺了? 那个坏脾气的小女子,若是因此又生自个儿的气了该怎办? 忽地,北凌天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嘴里还念念有词:“奇怪,我怎就关心起她的想法来了?嘁……食言便食言,有何大不了的!” 随后,他抬头拱手道:“娘,天儿愿意接受惩罚!” …… 七日后。 暮笛趴在床上,扭转着脑袋看着神情呆滞的公子,激动问道:“公子,公子你在作甚?” 北凌天拿着药刷,痴傻地动了动下唇:“我在替你涂药啊。” “涂药?”暮笛顿时哭笑不得,“公子,你这药往哪儿涂呐?暮笛伤的是臀部,并非小腿呀!” “啊?是吗?”北凌天连忙将手一缩,想要起身拿巾帕帮他把药膏抹掉,却一不小心将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 暮笛缓缓侧过身,皱眉道:“公子,这些日子总见你心不在焉的,你是否有心事啊?若有,可否说与暮笛一听,好让暮笛替公子分忧。” 北凌天不以为然地努了努嘴:“本公子无忧无虑,何来心事之说?” “公子,这可是你近几日第三次打翻药碗,第四次涂错伤口,若不是有事烦心,又怎会这般粗心大意?这可不是北大公子的作风哦!” 见自己被看穿,北凌天迟疑了一会儿嘟嘴道:“行吧,我说与你听便是。你可还记得那日在山上救咱们的小女子?” 暮笛点点头,“嗯,绯霓嘛,当然记得。” “咱们不是与她说好,会再去山上寻她么?” “嗯,怎的了?” “唉!你这伤不好,咱们便出不得府去,出不得府去岂不是要食言与她?不不不,约定之日已过,本就已经食言了。” 暮笛眉眼一挑,坏笑道:“噢,原来公子是担心被某位小女子责怪啊?想北府大公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竟有惧怕之人,真是开天荒以来头一遭啊!哈哈……” “暮笛你胡说甚?谁,谁说本公子怕她了?嘁……不与你这般废话,我再去给你重新弄点药来。” 望着公子慌张失措的身影,暮笛趴下脑袋,苦涩的扬起了唇角。 暮笛伤好这日,北凌天兴奋异常。 他只是匆匆与北老爷招呼了一声,便拉着暮笛迫不及待地往灵里山顶奔去。 他说,“暮笛快些,这些时日估计把那小女子给气坏了,咱们可得去看看她暴跳如雷、张牙舞爪的模样,肯定特别逗。” 暮笛紧跟在他的身后,笑而不语。 白昼的山路清晰好认,不比晚上那般阴森恐怖,找不着方向。 不过一个时辰,二人便奔至了山顶。 ------------ 第9章 神仙,幻象?真是可笑至极!  人间四月,山峰重叠,苍翠酽酽,晕染了眼眸。 北凌天立在一块大石上,张开双臂贪婪的呼吸着这山间的清新。 他背对暮笛,放声高喊:“暮笛,那日走得匆忙,没想到这灵里山竟如此多娇,真是玄铁镇上不可多得的宝地啊!怪不得会孕育出绯霓那般水灵大方的人儿来。” 暮笛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那片空地,对公子所言只字未听。 待回神后,他跑到公子身边,惊呼到:“公子,公子出事儿了!” “怎的了?”北凌天从大石上跳下,疑惑地看着他。 暮笛将他拉到空地旁,颤抖的指着,结结巴巴说道:“公子,木屋,木屋不见了!绯霓与道长的木屋不见了!” “不见了?怎会……”话音未落,北凌天便诧异地瞪大了双眸。 正如暮笛所言,除却一片青草地,面前空空如也。 北凌天难以置信的往前小跑几步,边寻边嚷:“怎么会,怎么会是这般景象?暮笛,一定是咱们寻错道了,一定是!” 暮笛蹲在地上,失落落地扯着地上的杂草,轻声回到:“不,公子,不过半月光景而已,更何况人家对咱们还有救命之恩,暮笛怎会记错?” “那怎可能?好好的木屋,好好的人怎可能说不见便不见?难道,难道那日在山上所发生的一切皆为虚假幻象吗?难道咱们是与两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过了一夜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公子,暮笛也不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咱们不信啊?或许正如同你所说,他们本就是在极度恐惧之下而幻化出来的假像,是不存在的啊?!否则,要如何解释今日所见?” “幻象?昔日情景历历在目,如此真实,又怎会是幻象......” 争辩之下,北凌天忽地想起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他急急掏了出来,对暮笛喊道:“你看,我爹说我打出生起便有神仙庇佑。暮笛,你说绯霓与道长会不会是那天上的神仙?” “神仙?”暮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公子,你的这个解释未免也太过牵强了些……” “我自知牵强了些,可我想不出更为合理的解释。好好的人,好好的屋子,说不见便不见,甚至连个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呵,神仙,幻象?真是可笑至极!我竟然为了一个不告而别之人担心了整整半月……”北凌天怏怏地垂下了头,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 他找了一处较为干净的草地坐下,与暮笛二人都一同默了声响。 山中鸟鸣虫唱,阵阵清风拂过尘埃片片,拂不去的,是两位少年心中各怀的心思。 良久,暖阳耀眼了整座灵里山,亦明动了这片青草地。 北凌天缓缓而起,拍了拍身上尘土,朗声道:“罢了,幻象便幻象吧。既然恍如黄粱梦一场,不如咱们便将这件事彻底忘记,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与谁提起!” 暮笛捏着手中的青草,抬眼问:“公子,救命之恩,你真能释怀忘记吗?” 北凌天一挥手,“能!我北凌天说到做到!” 语落之后的转身,依旧身着月白色长衣的少年猛吸了口气,将那眼眶里的氤氲化成了烟雾随风而散。 他于心中对身后不复存在的木屋以及那个笑容灿烂却又脾气暴躁的小女子说道:“臭丫头,我守信了,可你呢?那日当真只是我幻想出来的梦境吗?” 下山后的数日,北凌天看似一切照旧如常,只有暮笛知道他有多么的魂不守舍。 用膳时夹着空竹筷亦能往嘴里送;镇上的少爷公子前来找他一道出去玩也都一一拒绝;师傅授课他从头唉声叹气到尾,屡屡让师傅误以为自己所讲太过繁杂,导致大公子压力遭遭;就连日日摸爬滚打舍不得离开的练武场,在此时对他亦毫无吸引力。 好几次,暮笛想将此事告知夫人,却在百般纠结过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想,公子不过是一时被不解现象所困,等日后时间久了,便也就淡了,淡漠过后,便会忘了。 “只是,对那些深刻的存在,真的说忘便能忘吗?暮笛,你又能否做到呢?”望着坐在花园凉亭里发呆的公子,暮笛自语着,淡淡一笑。 …… “唉,这紫云顶真是好生无聊,还不如在灵里山来得快活自在!”绯霓盘腿坐在师傅身后,小嘴翘的老高。 “绯霓,安心打坐,心中不得有杂念!” 一声令下,绯霓不由缩了缩脖子,专心起来。 一炷香后,铜铃道长起身面对绯霓,厉声道:“绯霓,今晚将功法心得抄写十遍!明日一早交为师检查!” 绯霓鼓着腮帮,蹙眉问:“为何啊?师傅为何要罚绯霓?” “为何?”铜铃道长怒目而视,道:“只因你在打坐时三心二意,生了杂念!修道之人,怎可在修行中心猿意马?若是如此,又谈何修行,谈何降妖除魔,保天下安宁?” 绯霓一屁股坐在地上,撅嘴嘀咕:“保天下安宁不是有师傅在嘛!这么大一件事,怎能交给我一个道行尚浅的小姑娘呐?” 道长又一瞪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绯霓连忙摆手,厚着脸皮笑道:”嘿嘿嘿……师傅,我只是想知道,您是如何知晓我心生了杂念呀?” “心不定,便神不定,神不定更显于面相动作。你虽盘坐于我身后,为师并不能见你面容之色,可你与地面摩擦之声却从未间断。如此一来,岂能不知?学道者,要须安坐,收心离境,不著一物,自入虚无,心乃合道……” “师傅,徒儿知错了,不用等晚上,徒儿这便领罚去!” 见师傅又开始叨叨起他的长篇大论,绯霓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飞快地跑了开去,留得道长在其身后直摇头叹息。 心得抄至大半之时,绯霓已是右手泛酸,眼眸疲惫。 她将毛笔轻置在笔架上,起身动了动胳膊腿,在房间里徘徊小走了些步数,又行至窗前,托着下额撑靠在窗台上,望着院里的那两株紫薇发出咯咯的笑声。 “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这紫薇花开得还真是漂亮,可比灵里山中的野花美多了。” “灵里山……” 提起这个词,绯霓霎时收住了笑,变得闷闷不乐。 ------------ 第10章 有我在,你怕甚?  绯霓松开撑扶的手,再一次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来,还一个劲地自言自语:“上紫云顶已三月有余,不知道暮笛哥哥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到山上来寻我。还是如同师傅所说,将与我约定一事遗忘的一干二净了呢?可万一要是他们信守了诺言,却发现我不见了,那我岂不是变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那个脾气臭的北凌天也便罢了,坏人一个!可是暮笛哥哥他是好人呐?他要是因为此事生我的气,日后再见之时不理我了,该如何是好呢?唉,他们可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朋友啊!” 绯霓越想越崩溃,索性抱着双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哀嚎了起来:“天啊!我的命怎会这般凄苦啊?现下就连唯一的两个朋友都要失去了,我该怎么办啊?” 伤心时,她莫名的向空中勾起了小指,低声念到:“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汪,汪汪,汪汪汪……绯霓,你就是一条小狗!” 过后,她忽地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不行不行,我必须要勤加练习,早日习得师傅真传!等学成之日然后下山去找他们!” 只是她不知,这一等,便是整整五年。 …… 妖界,九尾殿。 殿内,四名面容端正,身材伟岸,分别着不同颜色长衣的男子端坐在雕刻狐狸图腾的木椅上。他们齐齐望向殿堂之上,那撑靠在铺着鹅黄绒衾的长椅上的妩媚女子,面露喜色。 其中一紫衣男子起身道:“漓洛,妖尊在人间的成人之期已近,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一番,迎接妖尊回宫了?” 漓洛抬起眼眸,微微一笑,“四哥说得没错,咱们的确是该好好准备了。这人间的十数个春秋,没想到会这般短暂。待妖尊重返,咱们妖界又该威慑四方了。” 紫衣男子环视了众人一圈,举起桌上茶杯,说道:“妹妹此言甚为好听,四哥以茶带酒,敬你一杯!” 正当众人沉浸在妖尊即将回归的喜悦中时,一小妖急匆匆地从殿外奔进,一连好几个跌撞奔至殿前,哆嗦大喊:“报,报,禀报玉狐大人!” 漓洛忍不住眉头一蹙,厉声责备:“何事如此慌张?兔妖,没见我与兄长正在议事吗?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兔妖颔首跪地,颤着嗓音回到:“回,回禀大人。方才有巡逻小妖来报,说是在灵里山发现了,发现了好几具人类尸骸。” “人类尸骸?”另一名青衣男子皱眉想了想,问:“这人间一日丧命者无数,有何可稀奇的?至于你这般惊讶吗?” 兔妖抬起了头来,拱手看向青衣男子:“回青狐大人话,人类尸骸本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皆形如干尸,像极了被某物吸尽阳气而亡啊!” “什么?吸尽阳气?”漓洛一听此话立刻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她几步走下台阶,立在殿中央的香炉边,眉头蹙的比之前越发的厉害,面上亦是愁云阵阵。 “哼,纵观神、妖、魔、仙、鬼、人六界,除了他,还会有谁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增加灵力?”一名赤衣男子神情自若地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缓缓道:“那年他与妖尊一战,元气大伤。估摸着躲在哪儿将伤养的差不多了,便又出来作恶多端。只不过……” 漓洛急促问道:“二哥,不过甚?” 只见赤衣男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又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置,冷声道:“只不过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作恶,他这背后究竟有何阴谋,便不得而知了!” “二弟说得没错。兔妖,你且派人继续去灵里山盯着,不管任何风吹草动,都须立即回来向吾等禀报!” 说话的白衣男子回头看了漓洛一眼,继续沉着嗓音道:“九妹,看来咱们得在妖尊回来之前,将妖界的杂碎清理干净,免得坏了妖尊的心情!” 漓洛一挑眉眼,甩动着身后那条白皙顺滑的狐狸尾巴,犀利的眼眸中好似燃起了一团冷焰:“哼,大哥说得没错,我既替妖尊暂管妖界事务,便得做好本分,清理好门户,免得让他人看了笑话!”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扭头看向了赤衣男子,问:“对了二哥,你方才说他的背后有阴谋?” 忽地,她摆正脑袋,惊呼一声:“不好!灵里山乃是妖尊在人间的家族所在!他的目标应该是妖尊!妖尊有危险!” …… 午夜,玄铁镇。 “公子,您确定要管张大妈家的事儿吗?就连官府都束手无策,咱们又能查出什么名堂啊?眼下夜已近子时,要不咱们回去吧?否则,老爷又该责怪暮笛了!” 暮笛紧跟在北凌天身后,提着灯笼不停地往四周观望,生怕有什么东西将二人拖了去,从此一去不返。 就在昨儿个夜里,镇上张大妈的儿子,不过是起个夜而已,竟活生生被人拖曳了数十米,惨死在了街头。 也就是他们二人现下站着的位置。 那惨死的模样令人心惊胆战,不忍直视。拖曳的痕迹直到现在都未能擦去。 再加之近日来镇中每日都会有年轻男子莫名失踪,更是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北凌天弯下腰来,细细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心想,“张大妈的儿子人高马大,气力远远超出他人,究竟是何人能有这般大的能耐,将他拖出这么远不说,还能令他毫无反抗之力?” “公子,公子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不觉得这里很恐怖吗?人人避之不及,咱们倒好......公子,依我看还是回去吧!”见公子未有反应,暮笛再一次提起想要回府去。 北凌天回眸淡淡一笑,平静道:“暮笛,有我在,你怕甚?” 已是成人年纪,昔日稚嫩的脸庞如今棱角分明,轮廓俊朗。一对英气逼人的剑眉之下嵌着一双炯炯明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朱红的薄唇。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除却挽起的发束外,其余都任由披散。 要说与少年之时有何不同,那便是在当初的桀骜与不羁之上,添了几分成熟睿智。 ------------ 第11章 你猜?  “公子,暮笛知道你神通广大,武艺高强。可再厉害也抵不住妖怪的袭击啊?” 说到妖怪,暮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往周遭探了探,凑近了北凌天的耳边,悄声说道:“我可听说,这是吃人的妖怪所为!咱们乃有血有肉的人类,还是不要与妖怪较劲了吧?” “呵,妖怪?”北凌天莫名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不由勾起了唇角,“行吧!今日且到这,打道回府!” 听到令下,暮笛可算是松了口气。只是片刻,他又将心紧了起来。 “不等安全回府,暮笛,你可不能放松戒备。小心使得万年船,你要保护好公子!虽然……”他怔怔地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公子,轻叹了口气:“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公子在保护你。” “暮笛,不是害怕么?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跟上来!” 暮笛爽朗回到:“来啦公子!” 回府途中,北凌天总觉着身后被人跟着。好几次躲着暮笛悄悄回了头,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他晃了晃脑袋,低声自语:“难道是我多心了?” 只是这种感觉直到进了北府才渐渐消失。 目送北凌天二人平安入府后,青狐与紫狐一道现了身。 自漓洛得知妖尊有危险后,便命他二人前来北府查探情况,没想到竟让他们撞见妖尊调查尸骸一事。 “三哥,咱们是不是该阻止妖尊?” 青狐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以妖尊的性子,越是阻止,便越是想要知道真相。咱们无需去阻止他,只需将真相往另一头引便好!” 紫狐点了点头,“好,那便听三哥的!三哥,今日且辛苦你在北府外守着,溯洄立即回去将妖尊的情况告知大哥九妹他们!” …… 九尾殿。 “你是说妖尊想要插手干尸之事?”漓洛诧异地看着刚从北府赶回来的紫狐溯洄,神情紧张。 “这有何可大惊小怪的,妖尊爱管闲事这毛病,不是一直都存在的吗?”赤狐夕殇依旧不紧不慢,似乎对此事早在预料之中,一点儿都不担心。 他提起精致小巧的茶壶往茶杯中倒了倒,见滴水未落,不禁皱紧了眉头,略为生气地说道:“唉,这茶都喝光了,真没意思。走了!” 弹指间,余音尚在,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那套已成灰烬的茶具,漓洛忍不住埋怨了起来:“二哥也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管他的茶水!这狐狸殿中的茶具怕是被他糟蹋的差不多了吧?” 白狐铭镜却浅笑道:“老二也就这么一个喜好,你呀多担待点,随他去吧!” 漓洛解释:“二哥的喜好我怎会不晓?只是眼下,五哥与六哥游历在外,七哥八哥更是远在明崇岛修行,尚不知何时能出关。就只剩咱们兄妹五人,若真遇上什么意外,我担心……” 白狐铭镜抿了抿嘴,接上了漓洛的欲言又止,“你担心仅凭我狐族的一己之力,不足以抵抗羌鳍的进攻,对吗?” 漓洛点头:“嗯,正是此意!” 思索了片刻,白狐铭镜轻声道:“妖尊既已成人,便意味着离其觉醒之日不远了。你想想,妖尊是何等人也?待他封印一解,咱又何须惧怕一个小小的羌鳍?” “可怕就怕在,若是羌鳍抢在妖尊解除封印之前动了手,该如何是好?” 紫狐溯洄手一摆,制止了漓洛再继续往下说,“相信大哥,妖尊不会有事的。” 可漓洛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放心,“不行,我得去看看妖尊!” 话音一落,她便迫不及待地飞出了狐狸殿。 夜,北府。 “暮笛,爹娘他们都睡了吗?”北凌天缩脖弯腰地躲在大门口,问匆匆赶来的暮笛。 暮笛大喘了口气,道:“睡了睡了,我方才都已经探清楚了!” “好,那咱们快走!” 出府后,北凌天与暮笛二人坐上马车,直往镇外而去。 刚一出镇门,暮笛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公子,咱们不是要去张大妈家吗?这怎么出了镇了呢?” 北凌天一扬唇角,邪魅地答道:“当然不是!” 暮笛急忙追问:“那咱们是去哪儿?” “去义庄!” “义,义,义义庄???”一听要去义庄,暮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话更是结巴不清。 北凌天掀起车窗帘布,淡淡说道:“嗯,今日白天不是有人在山上发现了两具尸体吗?我想去看看。” 暮笛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哦,好吧,知道了。” 忽地,他一个激灵:“不对啊公子,暮笛知道你对吃喝玩乐感兴趣,对打架感兴趣,对漂亮的女子感兴趣,你何时对死人也这般感兴趣了?” 北凌天冲着他翻了个白眼,随后一记轻拳击在他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道:“错!本公子对漂亮女子毫无兴趣!只对……” 语一出口,暮笛便忍不住一番嫌弃:“嘁,也不知晓是谁人一到晚上便流连那烟花之地,在大街上遇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免不了一阵搭讪。这会儿倒好,竟然不承认了!” 见他碎碎叨叨,北凌天蹙眉问:“暮笛,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暮笛摆摆手,将话题扯了开去:“没什么没什么。公子,你方才说的只对……只对何人感兴趣啊?” 沉默了片刻,北凌天笑了笑,神神秘秘地抛下两个字:“你猜?” 暮笛歪头苦恼:“我猜?这要如何猜呐?” 此时,车夫掀开门帘一角,冲着车内喊道:“二位公子,前面不远处便是义庄了。这阴风阵阵的,又无半星光亮,马车实在过不去,二位公子便在这儿下了吧!” 北凌天在里面应着声:“好,这便下来。” 下车后,车夫好心提醒他们,“公子,这义庄可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小的奉劝二位,小心为上啊!” 北凌天拿出一锭银子交与车夫,拱手道:“多谢好意,我俩定会多加小心。还请车老板在此稍等片刻。” 他看了看傻站在那儿歪头苦思的暮笛,潇洒的一转身,道了一句,“暮笛,这风吹的凉爽,你便站那儿等我回来吧!” 听见呼声,暮笛猛地回过神来,边追边嚷:“诶,公子等等,你方才所说‘你猜’究竟为何意啊?暮笛猜不出来啊?” 像是突然开窍似的,待这话一嚷完,他便惊讶地捂嘴自语:“天啊,公子该不会是对漂亮的男子感兴趣吧?” ------------ 第12章 别具特色的义庄  像是突然开窍似的,待这话一嚷完,他便惊讶地捂嘴道:“天啊,公子该不会是对漂亮的男子感兴趣吧?” 可又转念一想,若是公子真对漂亮男子感兴趣,岂不是早就对自己“下手”了? 想到这儿,暮笛不觉小吐口气,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二人越往前,这天便越是阴黑的厉害,犹如厉鬼那凌乱垂落的长发,遮蔽了视线。周遭鸦声阵阵,仿佛在替那棺椁之中的冰冷高吟黄泉之曲。 突然! 前面大树上的黑鸦不知被何物惊得四处飞散,叫声更为尖利悲惨。 自经过五年前的那一遭,暮笛的胆儿便越发的小了起来。惊怕之下,他猛地抱住了北凌天的腰身,哆嗦道:“公,公子。你确定还要往前吗?” “嗯,确定!” 在淡定的说完这几个字后,北凌天从偌大的袖口里拿出一根火烛吹燃,瞬间发出的光亮使得暮笛安心了些许,而那双环住北凌天腰身的双手却久久不见松开。 直到二人平安到达义庄门口后,北凌天这才低头看着暮笛的双手,满脸嫌弃地问:“你打算抱我到几时?” 顿时,暮笛一个激灵,急忙把手松开,尴尬地将头扭向了一旁,咳声道:“嗯哼嗯哼,我这,这不是没注意嘛。不过公子,我可不是那甚,你千万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说罢,他便负着手,佯装无事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义庄。 北凌天浅笑着摇了摇头,双眸却不自觉地瞪向了义庄旁侧的那棵大树。 藏在树上的青狐翎宇不禁往茂密的枝叶后头偏了一偏,见北凌天进了义庄,这才将脑袋探了出来。 须臾,漓洛在他身边现身,缓缓道:“义庄内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眼下咱们只需顾好妖尊的安危,谨防羌鳍便可!” “还是妹妹有远见,料到妖尊定会来此查看那两具尸体,便提前做好准备。否则,真不知这后头要扯出多少事情来。” “不,以妖尊的性格,不查出个一二是不会罢休的。依我看……” 漓洛凑到翎宇耳边,也不知说了些甚,只见他不断地点头,最后笑着消失在大树上。 而另一头…… “公子,你确定这是饱经风霜、破烂不堪、阴森恐怖的义庄,而不是被棺椁误入了的---喜房???”暮笛看着这间大红绸缎高挂,果盘糕点飘香,红烛摇曳多姿的屋子,惊讶的目瞪口呆。 而同样目瞪口呆的北凌天更是摸不着头脑。 他眨了眨无辜的眼眸,牵强答道:“这,这,这你便不懂了。这个呀,它叫个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想,不顾暮笛诧异的目光,继续说道:“对了,英雄莫问出处!说的就是你眼下所见!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只要不妨碍咱们查看尸体便行。” 一向以无所不能之形象高居暮笛心房的他,怎能栽倒在一间“别具特色”的义庄上?哪怕是忽悠,他也得忽悠个有模有样出来。 暮笛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撇嘴道:“真是的,英雄莫问出处怎会是这么个意思?让你平日里不好好念书,真是白目一个!” 语落,他懊丧地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一口咬下去,竟不由自主地感叹:“天啊,这也太好吃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盘里的糕点都倒进了随身携带的布袋里。 立在外头将这一切尽看在眼中的漓洛却犯起了愁来。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下巴,蹙眉自语:“这糕点我是不是放少了?妖尊身边的公子看似很饥饿,应该再在屋中摆桌酒菜的!唉,罢了罢了,下回得注意。” “暮笛,你快过来看!” 听见呼声,暮笛两腮鼓鼓的跑了过去。 “怎的了,公子?” 北凌天指着棺椁中的尸体,皱眉问:“你仔细瞧瞧,这尸体是否画上了妆容?” 暮笛不解地歪着脑袋看着他,“怎会呢?这深山老林中拖回的尸体,不把人吓个半死便罢了,谁还有闲心给他们上妆啊?” 说罢,他大着胆子往棺椁下头瞧上了一眼,立即捂上了眼睛。感觉似有不对,他又慢慢地松开了手,接连往棺椁中瞧上了好几眼,随即严肃地说道:“是的公子,您没看错,这尸体确实带了妆容!非但如此,还穿戴整齐,甚至……” 北凌天忍不住追问:“甚至什么?” “甚至……噗,哈哈哈……公子,你先让我笑会儿可好?哈哈哈哈……” “不说罢了!我自个儿看便是!”北凌天被暮笛这莫名的大笑弄得着实恼火,便将他拉至一旁,自己瞧了上去。 只是这一瞧,他便愣了。 明明是一具男尸,却被人换上了女子的衣裙,挽上了女子的发髻……完全没有一丝死尸模样,俨然像那戏台上的跳梁丑角。 也难怪暮笛会笑成这般傻样。 北凌天不禁皱眉问道:“奇怪,刚刚明明只是粉饰了面庞,怎就一会儿功夫竟变成了这般模样?究竟会是何人做出这般白痴之事?难道此人男女不分吗?” 听见此言,漓洛不满地抱紧了拳头。 “妖尊这话是何意?兄长们说要混淆妖尊的视线,将他往真相的另一面引,我这不都是按照他们所言去做的吗?竟然骂我白痴?” 忽地,漓洛嗅到与北凌天二人不符的气息,她瞬间机警了起来,犀利的眼眸直往义庄四周转动。 待那气息离自己更近了些时,她便确定,此乃喝醉酒了的人气! 于是,她挥手一闪,于须臾间来到了醉汉眼前,又二指一展,生出一缕紫烟,不等醉汉反应过来,便晕了过去。 她又往醉汉身上略施了法术,那醉汉便被她五花大绑的绑在了树干上。 往回走时,她想想觉得不甚满意,便又折返了回去,褪去了醉汉身上的衣裤,这才点头离开。 离开时,还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想扰我妖尊安宁,这便是下场!” 只是待她重返义庄时,才发现北凌天与暮笛二人早已离去。 此时,青狐翎宇正好完成她所交代的事情,回到了义庄。 见义庄里头不见妖尊身影,他便问:“妖尊呢?” 漓洛心虚的看了他一眼,结巴答道:“不,不见了。” ------------ 第13章 宁可做小女子漓洛  “不见了?”翎宇难以置信地瞪着漓洛,“九妹,你向来办事谨慎,方才究竟去做了何事,才未能看好妖尊?” 漓洛指着醉汉被绑的方向,小声道:“我见有一醉汉往义庄这边来,担心他会对妖尊不利,为避免横生枝节,我便花了一点点的时间将他给绑了!谁知才一会儿功夫,妖尊与他身边的公子便不见了!” “你!你呀你,你让三哥该说你什么好?”听了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翎宇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妖界,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狐族尊者,妖尊护使,冷静聪慧,从未做过半点错事!为何一见到妖尊便会失了理智,变得如同三岁娃娃一般?若你这二重性格不能控制自如,今后如何辅佐好妖尊?” 听着三哥的训斥,漓洛不觉将十指扣得死死的。 她垂着脑袋轻声嘟囔着:“我不就是绑了个人类吗?又没把他怎么样,至于说得这般严重吗?” “至于,当然至于!”翎宇指着身后的义庄,怒道:“看看,这便是你说的一切准备妥当!哪有义庄会像喜房一样?哪有男尸是女子装扮?” 漓洛猛地抬头瞪他,十分不满地吼了回去:“我这不都是听从了你们的安排吗?幻化之前的义庄有多阴森恐怖你又不是不知,若是惊吓住了妖尊怎办?” “是,你的想法是为了妖尊好,没有错,可如果妖尊感到害怕便不会来此了,你明白吗?你现下的身份是狐族尊者,是咱们狐族的希望,不是人类的官家小女子,可以任由你胡来!” 漓洛脸一沉,背对着翎宇冷冷地道了一句:“在妖尊面前,我宁可做小女子漓洛!” 正当两人争执不休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漓洛细细听了听,惊道:“是妖尊!” 语落,二人再次隐藏在了树上。 “三哥,他们不是走了吗?怎会又突然折返回来?幸好我还不曾将这义庄恢复原貌。” “嘘……别说话,看看他们想要作甚再说!” 二人紧紧地盯着向义庄靠近的北凌天与暮笛,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露出了蛛丝马迹,让北凌天察觉。 毕竟现在,还不到他们现身的时候。 只见暮笛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平静地对北凌天说道:“公子,方才咱们绝对没看错!这义庄根本就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恐怖,反而还挺让人舒心的,只是那棺椁瘆人了些许。不过无妨,只要这食物好吃便可!” 说罢,他从布兜里掏出一块糕点递给了北凌天,“公子,你也尝尝。” 北凌天瞥了糕点一眼,随即推开他的手,道:“这可是给死者准备的吃食,奈何你也吃得下,就不怕那二人的鬼魂半夜里闻着味道来寻你?” 话音一落,吓得暮笛赶紧将布兜丢掉了不说,还弯到一边将吃进去的糕点全都抠呕了出来。 待他呕吐完毕,北凌天也已在义庄里头转完了一圈。 他出来拉起吐的天昏地暗的暮笛,道:“看来这义庄的确是这般样子,不假了!咱们回去吧!记住,今晚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暮笛顺了顺胸口,用力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公子,暮笛一定不会与他人说起!” 望着一前一后走远了的二人,漓洛不禁道了一句,“想不到妖尊竟然不相信自己所见!” 翎宇笑道:“呵,这么明显的事情,不怀疑才是不正常!” 漓洛不好意思地撇开了头,“行了三哥,你就不要再打趣妹妹了,日后妹妹多加注意便是!” …… 次日,玄铁镇的衙役们抬着一头猛虎的尸首出现在了街头。 一路上,他们敲锣打鼓,引得街上好不闹腾。 百姓们闻着这锣鼓声,都纷纷赶去凑热闹,不过片刻功夫,这街头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本在府里悠闲地躺着,吃着水果的北凌天,听见外头的喧闹声,立马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他冲着正在阅书的暮笛一挥手,喊道:“暮笛,外头貌似有热闹可看,咱们瞧瞧去!” 暮笛放下书,咧嘴笑道:“好嘞,公子,待我把书放下便来!” “哎呀,你可得快点儿!我在门口等你!” 正当暮笛快速向书房奔去时,却被突然出现的夫人给喝斥住了。 “站住!” 暮笛颤颤回头,低头道:“暮笛见过夫人。” 夫人扯着脖子往大门那边望了望,问:“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这……方才公子听到外头有锣鼓声,想去一探究竟!” 夫人又问:“那你们昨晚又去做了何事?” “昨晚?”暮笛猛地抬起头,瑟瑟发抖地看着她,心虚道:“昨晚,昨晚公子带我去看星辰明月了!” “星辰明月?昨儿个夜里可是未曾出现过一颗星辰,半方明月!还不从实交代!” 被夫人脸这么一沉,声音这么一吼,暮笛便招架不住了。 他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公子,你要相信,暮笛是站在你这边的!所以,你能理解暮笛的处境,对不对?” 于是,他将昨夜之事一字不漏,完完整整的说与了夫人听。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连义……” “暮笛,你怎会这般磨蹭啊?再不快点热闹都要没了!”听见北凌天的催促声,暮笛忍不住一巴掌捂上了自个儿的脸。 而北凌天在发现暮笛“被捕”后,便知昨夜之事定已经败露。 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他猛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句“暮笛街头茶楼见!”便一溜烟地跑离了北府。 “嘿嘿嘿……夫人,您看?”语落,暮笛将书往地上一扔,亦头也不回地跑了开去。 气得夫人在房前直跺脚,“这俩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啊?” 街头,老虎的尸体被几根大粗麻绳吊在架子上,虎口中还在不断地往地上滴着血。 虽说这东西已是死物,可百姓们看了还是有几分害怕,不敢上前。 忽地,人群中有人问:“这大虫从何而来,为何要悬挂在此?” 一名看似领头的衙役拍手叫道:“问得好!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请大家伙儿听仔细了!” ------------ 第14章 这便是真相  “说吧!大家伙儿都听着呢!” 领头衙役闻声望去,见茶楼敞台上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家公子,急忙拱手谄媚:“哟,原来是北大公子啊!失礼失礼,小的这便开始细说,这便开始!” 北凌天一声哼笑,继续磕着他的瓜子,喝着他的茶水,俨然一副看戏者的姿态,俯视着底下的一切。 那领头衙役顿了顿,张口便来:“这大虫,乃是由一位匿名的好心人于昨天夜里送至官府,并且附上了书信一封。上面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近日来张大妈家的儿子以及山林中所发现的男性尸体,皆是此大虫所为,并非镇上流传的妖怪作祟!所以,还请大家不要再疑神疑鬼,无中生有!吓坏了自个儿不说,更是闹得人心惶惶!” “现如今凶手已伏法,大家大可放心出门,无需再躲躲藏藏的了!另,官府决定给张大妈家十两纹银作为补偿,毕竟我们未能在第一时间将这大虫正法,才会酿成如此悲剧!至于山林中的男子尸首,因至今未有人前去义庄认领,我们会于今日将他们好生葬了!” 说到这儿,领头衙役不由得往对面楼上瞄去,又匆匆忙忙冲着人群喊道:“好了,在下言尽于此,大家伙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此时,人群中有几位百姓嚷嚷了起来。 “诶诶诶,这听得正起劲呢,就这么散了?” “对啊,你还没跟我们说说,这大虫是何人所捕?它连张大壮都能咬死,这位神秘人又是如何斗过它的?” “说得对说得对!我们不需要这片面之词,我们只想要真相!别想随意找只死了的大虫来唬弄咱们!“ “就是,这几日可是死了很多人,而且皆为男子。为何这猛虎不挑女子下手啊?再说了,一条人命就值十两银子?官府怎就良心安得?” 顿时,领头衙役被他们问得好不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将手中的长鞭往架子上一抽,吼道:“都给我安静!我方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这大虫,便是你们要的真相!至于这匿名者,我也很想知晓他是何方神圣,既然他无心露面,定是有他的道理,咱们又何必强人所难?至于那补偿,还是官老爷好心施舍,若是官老爷一个铜板都不给,你们又能奈他何?都给我散了!再有胡言论语者,休怪衙门不给情面!” “噗……”听完最后这几句话,北凌天不由自主的将口中尚未吞下的茶水喷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喷在了暮笛的脸上,一滴不落。 暮笛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委屈巴巴地道:“公子,何事引得你这般激动?看看这……咦呃,着实的恶心!” 北凌天放下茶杯,扬唇笑道:“难道你不觉得那赵衙役的话说得挺有趣儿的吗?” “有吗?我怎不觉得?反而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暮笛将手帕叠好重新放回身上,认真道:“公子,现真相大白,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 北凌天眺望着远处,不由冷哼一声,“哼,真相大白?谁知道呢!” …… 紫云顶。 近两日,铜铃道长夜观星象,发现星垣多数暗淡无光且稀薄,隐隐觉得近来会有大事发生,以至于忧心忡忡。 晌午时分,绯霓端着吃食步入了他的寝殿。 “师傅,该用午膳了。“ 入座后,铜铃道长盯着眼前这位宛如画中走出一般的徒弟,不禁心生感叹:“想不到啊,你都这般大了。昔日将你从山间抱回来时,还是一个捧在怀里的嫩娃娃。岁月飞转,师傅也老咯!” 绯霓眨眼笑道:“师傅才不会老呢,师傅呀,永远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哈哈哈……你呀,就知道逗师傅开心。” 笑着笑着,铜铃道长又叹了口气。 绯霓不由追问:“怎的了师傅,可是有烦心事?” 迟疑了片刻,铜铃道长皱眉道:“为道之人,本不该被俗事缠心。可近几日,为师总觉心中不安,甚是烦恼啊!” 绯霓想了想,问:“师傅近来可有下山见过什么人?” “未曾!” “那师傅可有做错过什么事?” “亦无。” “或者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 “重要之事?重要之事,重要之事……”铜铃道长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突然问道:“霓儿,现下你年纪几何?” 绯霓偏着脑袋答道:“再过些时日便是霓儿的十八岁生辰了,师傅,您怎可连霓儿的年龄都给忘记了呢?” “十八?这么说来,他也该有你这般大了。成年之日亦是觉醒之时,怪不得,怪不得……” 见师傅神神叨叨,绯霓忍不住问道:“师傅,谁也有我这般大了啊?您说的话我怎会一句都听不懂呢?师傅,师傅……” 听见叫唤,铜铃道长回过了神。 他随意的吃了几口饭菜,随后说道:“霓儿,明日我要下山一趟,多长时日回来现下还不得而知。为师不在的这些天,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下山?师傅要去哪儿?” “玄铁镇!” “玄铁镇?”绯霓不禁一惊,暗想:“那不是暮笛哥哥与臭小子的住处吗?不行,我得央求师傅带我一块去!说不定这是能见到他们的唯一办法了!” 她起身面对正在整理房间的道长,恳求道:“师傅,霓儿不想与师傅分开,可否带霓儿一块去?” “不可!为师此次下山非同小可,你去岂不是添乱?” 绯霓连连摆手,“不会的不会的!霓儿这些年每日都在勤学苦练,师傅所教都已烂熟于心,完全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再者,多一个人多一番力量,霓儿还可以照顾师傅,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何不成全呢?” 铜铃道长犹豫了一会儿,并未说话。 见他不依,绯霓便上前撒起了娇来。经过一整个晌午的软磨硬泡,铜铃道长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 只不过,他有两个条件。 那便是换下她的这身女儿装扮,并且,不管遇到何人何事,都不得以真实身份示人!否则,一切免谈! ------------ 第15章 更有价值的存在  “要说女扮男装倒还好,只是不许以真实身份示人?万一碰上了他们二人却没能认出我来,而我也无法说出真相,该如何是好?” 绯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为此事苦恼不已。 思来想去,既无解决之法,索性蒙头大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没错的。 翌日傍晚,铜铃道长与一身男子装扮的绯霓踏着天边烙下的那一际酡红缓缓向玄铁镇靠近。 望向前方不远处的镇门,铜铃道长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后又反脸对绯霓说道:“霓儿,前边便是玄铁镇了,你可还记得此地?” 绯霓笑答:“呵呵呵呵,师傅,我只记得灵里山,这玄铁镇,霓儿可从未来过!” 道长摸了摸腰间的铜铃,脸上一阵尴尬:“对对对,昔日尚来不及带你入镇,便离开了这儿。你要不说,为师还真忘了!” 看着徐徐往前的师傅,绯霓的眉宇间不禁浮上一抹担忧:“师傅最近的记性是越发的差了,唉,难道师傅是真的老了吗?” 入镇后,原本抱着大吃一惊的她,对镇上的景况却大失所望。 她忍不住嘟嘴抱怨:“师傅,都说世间繁花似锦,热闹非凡。可在霓儿看来,也不过如此。您看看这街面,小贩三三两两,百姓零零散散,这比咱们那紫云顶还要冷清!” “呵,只因咱们来的不是时候。你若真想一览镇上的繁华,便耐心候着吧。等夜市一出,这街道啊,又该热闹起来咯!”道长指着右边的一家店铺,接着说道:“先去找个地儿填饱肚子。” 绯霓抬头望着那块宽大的牌匾,自言自语:“食诗轩?难道这诗词歌赋也可以拿来食用吗?真是闻所未闻!还是说,师傅要带我去这里面一边吃饭一边吟诗作对?” 听见她的呢喃,铜铃道长摇摇头,道:“不不不,此乃大户人家专属餐馆,咱们可食不起!” “师傅,那咱们要去哪儿啊?” 铜铃道长将手指往餐馆旁边的转角处一挪,笑了笑:“去那!” 绯霓顺着道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对老夫妻正在收拾桌子,那桌子的边上还高高挂着一方绣着云吞面三字的旗帜。 入座以后,绯霓向正在旁桌收拾食具的老妇人招了招手:“老人家,两碗云吞面。” 见有客人问话,老妇人蹒跚回了头,道:“二位请稍等。” 不久,老妇人便先后端出两碗云吞面来。 道长毫不犹豫将碗里的云吞都夹给了绯霓,绯霓怔怔地看着他,随后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齿。 吃得正香,绯霓忽然问道:“师傅,您还没告诉我,这次下山的目的为何呢?” 铜铃道长不由一愣,很显然被她的问题给问住了,目光瞬间变得有些躲闪。 他低头看着碗中的面,低声答道:“没什么,只是下山采购来着。” “采购?”绯霓顿时睁大了眼睛,“采购需走这般远吗?师傅,咱们可是赶了整整一天的路程呢!再说,师傅不是向来都在紫云顶下的小村落置办货物的吗?” “呵呵,师傅所要买的东西啊,除了玄铁镇,别的地方可都没有哦!” “哦,原来是这样啊?”绯霓嘬了一口面,头也未抬地回了一句:“霓儿明白了。” 弯月高挂,星辰渐起。 傍晚冷清的街道在夜空出现第一抹光辉时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看着人声鼎沸,被千灯万火点燃的长街,绯霓兴奋地大喊:“哈哈,师傅果然没骗我!师傅你看,好热闹的集市啊!原来,所谓的烟火人间,便是这般景象!” 她不觉拽着铜铃道长的衣袖,撒上了娇:“师傅,霓儿想去逛逛,可行?” 铜铃道长从兜里掏出一个装有些许碎银的锦囊塞进了她的手里,柔声道:“去吧去吧!正好为师也有点事要去办,一会儿为师便来寻你。” 绯霓握紧了香囊,点头应允后便钻进了人群。 待她淹没在人海中时,铜铃道长又回到了面摊。 老妇人正在招待其他的客人,见他折返,以为是落了什么东西,便上前问:“道长,可是有东西忘记拿了?” 铜铃道长忙摆手,“非也非也,此番前来,乃是想与老人家打听些事情。” 说罢,他从内兜里掏出一锭亮闪闪的银子放在桌上,道:“这银子,便当是酬劳。” 老妇人回头看了正在下面的老伴一眼,犹豫道:“这……” 见她有所顾虑,道长浅浅一笑:“老人家莫要担心,贫道所打听之事,定不会给老人家带来任何困扰!” 老妇人又看向了自个儿的老伴。 这回,老伴冲她点了点头。 “好吧,有何事道长便问吧!” 铜铃道长顿了顿,问道:“近来这镇子上可有怪事发生过?” “怪事?莫非道长指的是莫名死去的张大妈的儿子吗?” “老人家,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这……怎会是莫名死去呢?” 老妇人放下手中抹布,坐了下来,叹息道:“唉,那是道长有所不知。张大妈的儿子名唤大壮,人如其名,力大无穷健康的很。就在前不久,半夜莫名死在了街头,那样子犹如干尸一般,吓人的很呐!你说说,平日里无病无痛之人,怎会突然暴毙?这不是奇怪又是甚?” 铜铃道长继续追问:“可有查明为何人所为?” “据官府所言,是大虫为之。可谁人不知,大虫吃人都是支离破碎,还容得了你一具完好无缺的尸体吗?官大民微,既然官府都这么说了,谁又还敢说个不字呢?” “咳咳,咳咳咳……老婆子,该进来端面了!” 兴是觉得老妇人所言过多,在里面忙活的老头匆匆叫住了她。 老妇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冲着老伴喊道:“这便来,这便来。” 她又回头看了道长一眼,将桌上的银子推回到他的跟前,缓缓道:“这银子,你还是收回去吧!只是几句话而已,用不着这般大的酬谢。” 说罢,便蹒跚着步子,离开了桌旁。 看着眼前的那锭银子,铜铃道长陷入了沉思。 状如干尸?则说明张大妈的儿子是被人吸尽精气髓血而亡。靠吸食人的精气过活,此举可是像极了某物啊!倘若真的是他,那这玄铁镇,恐怕就危险了! 不,他的目标不应该只是玄铁镇。 毕竟在这玄铁镇上,还有比人类精气更有价值的存在! 若是如此,哼,那些妖物该蠢蠢欲动了! ------------ 第16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北府后院的围墙下,北凌天扯着脖子小声地冲着围墙那边的暮笛喊着:“暮笛,你好了没有?顺着那木梯爬上来便好,我在这边等着你!” 此时,暮笛已颤颤抖抖地爬上了最后一级木梯。 他将双手扒上墙头,用力探出脑袋,哆嗦道:“公子,公子我上来了。” 北凌天往院墙四周瞧瞧望望,确定无人后又盯向一只腿跨上了围墙的暮笛:“慢,真是慢!要是被我娘发现了,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别忘了,本公子现在还被关着禁闭呢!” 暮笛无辜地点头,“信,公子说什么我都信!” 北凌天移开目光,抬起手臂挥了又挥,“好好好,别啰嗦了,快点跳下来吧!” “公子,你可要接好暮笛,千万别让暮笛摔着啊!”看着这几丈高的围墙,暮笛眼一闭,心一横,纵身跳了下来。 接着,便是一阵杀猪般的哀嚎,“哎哟哎哟,疼死我了!我的屁股啊,疼死我了!完了,一定是把身上某个地方给摔折了,完了完了,好痛啊!哎哟……” “叫叫叫,叫什么叫啊?万一把家仆引来了怎办?放心,就这么一点高,没事,摔不死你。” 说罢,北凌天弓身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那嘴角却是扬了又扬。 暮笛揉着被摔疼的臀部,龇牙抱怨:“说得倒是好听,我若是能像公子那般飞檐走壁,也不至于变现在这样啊?明明说好要接住我的,公子真是言而无信!哼!” 北凌天将扶着的手一松,坏坏笑道:“诶,打住!本公子可从未说过要接住你!不过是你误以为我会接住你罢了,哈哈哈……” 看着脸色铁青,猛瞪着自个儿连眨都不带眨一下的暮笛,他一声骤停,咳了两嗓子,拍肩安慰:“行了,你也别生气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好好乐活乐活,怎样?” 暮笛霎时将头仰的老高,“呐,这可是你说的啊?” “对,我说的!” 二人于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和气,说说笑笑往夜市中走去。 一直躲在暗处守着他们的翎宇,本想继续跟着,却无意中发现一个好久不见的老熟人进了北府。 他暗暗道上一句“不好”,立即往妖界发出了一道传音符。 与此同时,绯霓独自在市集中逛着,被集上众多未曾见过的物件迷花了眼眸。 她一路逛逛停停,几乎每过一个小摊都要逗留上好一会儿,而在每一个小摊上都是只看不买。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亦不知道有什么是适合自己的。 直到她瞧见一个小摊前,有几位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姑娘正在往脸上涂抹着什么,出于好奇,她放下手中的玩物走了过去。 “姑娘,你们这是……病了吗?” 一开口便引得二位姑娘沉下了脸。 其中一位身着紫红色长裙的姑娘蹙眉骂道:“我说公子,看你长得这般俊俏,怎不会说人话呐?” 人话?绯霓不解,适才我说得是人话啊?难道她们没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于是,她又将方才所说之话一字一句,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姑娘,我方才是说,你们是不是病了!” 啪! 一声置物的脆响,两位姑娘气鼓鼓地吼道:“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 “真是晦气,这都是什么人呐?不买了不买了!” 看着二人冒火离去的背影,绯霓依旧不解,“奇怪,好端端的为何骂人呢?还骂我全家?幸好我只有师傅,再说了,师傅是永远都不会生病的。呵呵呵……” 她一边自语傻笑着,一边欲转身离去。 岂料却被这摊子的老板给拦住了去路。 “慢着!搞砸了我的生意就想跑?没门儿!” 她探着脑袋往老板两旁瞧了瞧,道:“这位老板,您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无门!” 顿时,老板被她的这句颇具玩味之言气得牙齿直打颤,一怒之下扯上了她的衣袖,怒道:“你,你你!别想扯这些无用之事,快点赔钱!” 师傅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见他这般轻浮,绯霓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瞪眼问:“赔钱?为何?可是我有弄坏你的东西?” “没有!” “那就是我拿了你的东西未有付银子咯?” “亦没有!” “那为何要我赔钱?” “因为,因为……”霎时,老板被她一连的几个问题噎得说不出话来,内心直嚷这公子唇舌真够厉害。 争执声越来越大,四周围观的百姓亦是愈来愈多。 见前面围着人群,暮笛拉了拉北凌天,“诶,公子,那边好像挺热闹的啊?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北凌天手握折扇往他头上轻轻一敲,道:“跟了我这般久,这木鱼脑袋总算是开了窍啊!走,看看去!” 靠近人群后,暮笛用身体给北凌天开出了一条道,不出片刻,二人便站在了人群的最前头。 只见一位穿着朴素的公子正在与胭脂摊的小贩争执不下,只可惜,这公子是背对着他们,以至于看不清他的模样。 忽地,那小贩一屁股顿坐在了地上,捏着衣袖往眼睛擦去,可怜兮兮地哭诉:“乡亲们,大家给评评理啊!这位公子一上来便骂我的客人有病,将我的客人赶走了不说,还砸坏了我的一盒胭脂!咱小老百姓,做的都是小本买卖,你们说说,这一晚上能卖几盒胭脂,赚几个银子?我让他赔钱,到底该不该?” 见老板在地上撒泼打起了滚来,绯霓瞬间急了,“你,你胡说八道!我几时砸坏了你的胭脂?还有,我是见那二位姑娘往白净的脸上抹鲜红的药膏,这才想要关心她们,怎就成了赶走你的客人了?” 一听这话,北凌天打开折扇遮住薄唇一个劲偷笑:“噗,噗噗!这人哪儿来的啊?鲜红的药膏?有意思,真有意思!” “瞧瞧,瞧瞧,大家伙听听他说的!”小贩一骨碌爬起,从摊上将方才被那二位姑娘置碎了的胭脂拿了过来,激动道:“这可是姑娘家粉饰妆扮用的胭脂水粉!你,你怎可连胭脂与药膏都分辨不清?乡亲们,你们信吗?” 北凌天看热闹自然不嫌事大,扯着嗓子带头喊道:“不信!” 大家一见是北府公子,都纷纷跟风嚷嚷:“对,不信!” 有了北大公子撑腰,小贩霎时底气十足。他将那盒碎了的胭脂往绯霓怀中一塞,道:“赔钱!” 寡不敌众,绯霓无奈,只好问:“那……要赔多少钱啊?” 小贩倒了倒手指,道:“不多,就十两纹银!” 绯霓不由得惊呼:“什么?十两?你打劫呐!” ------------ 第17章 咫尺天涯  小贩高昂着脑袋,似对拥有此种胭脂引以为傲一般,斜眼道:“我这可是从他国进口的上等胭脂,算你十两,已经够便宜的了!” 暮笛对女子之物不大懂,倒是自家公子知道的清楚。于是,他在听过小贩之言后问公子:“公子,这胭脂真值这么多钱吗?” 北凌天轻扇了几下折扇,淡然道:“假的!顶多就值二十个铜板。这是小贩在坑他呢!” “天啊,还能这样?那这小贩也太狠了吧?” 北凌天直直地盯着绯霓的背影,勾唇一笑:“呵,连胭脂与药膏都不分之人,不坑他坑谁?我倒是挺好奇,这小公子接下来会如何应付!” “十两银子够我与师傅吃上好几个月了,我是不会就这样把银子给你的!除非……” 见绯霓欲言又止,小贩慌张追问:“除非如何?” “除非你能证明它值这般多的银子!否则,别说十两了,我连一个铜板都不会给!” 小贩怔怔地看着她,顿时沉默了下去。 原以为这公子胭脂药膏不分,是个痴傻之人。想着能好好讹上他一把,怎知他竟然会这般的厉害。 众目睽睽,加之有识货的北府公子在,他还真拿不出证明之法。 若他坚持要自己证明,别到时一个子儿都拿不着,还白白赔了一盒胭脂。不值,实在不值! 想到这儿,为了能多少捞着点好处,小贩立即变了一副嘴脸,匆匆改了口:“错了,错了!这碎了的胭脂只是普通胭脂,进口的胭脂被我好生收着呐!这位公子,不需十两,只要三十个铜板便好!” 绯霓松气浅笑,知晓被她这么一闹,他必然不会再咄咄相逼,只是没料到这脸变得竟会这么快。 她垂眸一思,从师傅给的锦囊里拿出了一枚碎银子递给了小贩。 “十两银子我没有,只有这细小的碎银。你说得没错,老百姓做生意不容易。更何况,今日的确是因我的无知而搅黄了你的生意,这银子你且收着,就当是补偿。” “这……”瞬间,小贩只觉脸上像火烧一般滚烫,这银子他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心中羞愧难当。 “拿着吧,别不好意思,这是你应得的。”说罢,绯霓便强行将银子塞进了他的手中。 “那请公子稍等在下片刻!” 不过须臾,只见小贩拿着一盒与之前稍显不同的小盒走了过来。 他将小盒双手奉上,诚恳说道:“公子,日后若是遇上心爱之人,这盒胭脂送出去定不会寒碜!” 绯霓犹犹豫豫的接过胭脂,捧在手心瞧了又瞧,开启了碎碎念模式:“心爱之人?何为心爱之人?此人有何神奇之处?且,我怎会知晓他在何处?” 见这公子似乎没有收下之意,小贩有些急了,“公子你在说甚?可是我这胭脂有何不妥?” 绯霓拿着小盒晃了晃,笑道:“不不不,很妥当,十分妥当,谢了!” 热闹告一段落,人群也渐渐散去。 北凌天挑了挑眉,边转身边对暮笛低语:“想不到这小公子心还挺善!” 暮笛不禁耸耸肩,“那是!只是可惜了,这位公子拿了东西便走,从头至尾都未能看清楚他的模样。不然以公子的性子,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呢!” 北凌天侧头瞧了暮笛一眼:“说得也是!嘿,我发现你今日显得尤其聪明......” “霓儿!方才去了何处,害得为师好找!” “师傅,霓儿就在此处,并未走远!” 仅是两句简短的对话却令北凌天的心脏猛地一抽,不受控制的回了头。 他丢掉折扇,推开暮笛,激动地寻着声音找去。奈何,从街头寻至街尾,除却来来往往的陌生路人,不曾看见五年前那个臭脾气的傲娇小女子。 呵,现下应是大女子了吧? 既无希望,又何来失望?只因希望太高,才会使自己这般困窘,以至于只能用听觉出了毛病来安慰自己。 “公子,公子!”暮笛抱着被他丢了的扇子,穿过人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公子,适才你怎连招呼都不打,便突然跑开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北凌天倒吸了口气,牵强笑道:“无事,不过是听到有人在叫唤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而已。” 暮笛疑惑蹙眉:“好友?难道公子还有好友是暮笛不认识的?” 北凌天略显心虚地垂下头,双眸直盯着地面:“暮笛,今日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府吧!” “暮笛?难不成是暮笛哥哥?”正在木偶戏的屏风后头,低头专心把玩着手中木偶的绯霓,在听见这个名字后猛地抬起了头。 她兴奋地放下木偶,心想这回定能将当年之事与他们解释清楚,却未料到,还未走出去寻,便被师傅给叫了开去。 “霓儿,夜已深,咱们该回客栈歇息了。“ 绯霓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哦,知道了师傅。” 她转身,他亦转身。只不过她往前,他却往后,东趋西步…… 不过一纸屏风的距离,却将近在咫尺的二人隔成了天涯海角。 回府后,暮笛以为公子仍会按原路返回,怎知他竟像丢了魂一般,踉踉跄跄地从北府大门走了进去,害得暮笛紧张的跟在他的身后,同样踉跄了起来。 直到进了大厅,老爷夫人都在厅里候着,看到二人脸色均颇为沉重,暮笛的那颗心更是七上八下,慌乱不安。 北老爷沉声问:“你们,去哪儿了?” 不等北凌天回话,暮笛便扑通跪了下去,在行过礼后哆嗦回到:“回老爷,去了夜市。” “夜市?”北老爷凶巴巴地瞪着北凌天,脸上挂着一副此儿不可救药的表情,“哼,你还真是一日不出门便浑身难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成气候的东西!” “老爷!”看着自个儿的儿子被斥骂却一字不回,目光呆滞,北夫人心疼了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天儿可是……” “我知道夫人想要说甚,你不就是想说天儿是北家唯一的血脉吗?这句话我已听了整整十八年!”北老爷怒怒地打断了北夫人的话,随后又皱眉看向暮笛:“行了,起来吧!你要是再跪着,这逆子又该与我拼命了!” 暮笛战战兢兢地抬头瞥了北老爷一眼,在确认是让自己起身后,便磕头谢恩,老老实实的待在了一旁。 ------------ 第18章 预言  似如梦初醒,北凌天怔怔地看着一脸严肃的爹娘,甚是莫名其妙:“爹,娘,都这么晚了,你们,你们这是……等宵食呐?” “宵食?”北老爷两眼一瞪,吼道:“亏你想得出来!” 只是不出须臾,他便紧着嗓子将说话的声音降低了不少。 “天儿,还记得为父曾与你说过,你有神仙庇佑一事吗?其实在你出生那日,除了那几位神仙,咱们府上还来了一位道长!只是后来那道长不辞而别,我们这才从未与你提起过。就在今夜,那道长再次登门造访了!” 北凌天往旁边椅子上一跃,翘着双腿坐了上去,他拿起桌上的绿豆糕一口咬下,含糊问:“道长?什么道长?他来咱们府上作甚?” 不过是问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的问题,怎知北夫人却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这把北凌天给吓的,急忙咽下口中的糕点不说,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很过分的错事,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傻站着不知所措。 “娘,娘你别哭啊!要是天儿做错了事情,您尽管打我骂我,但是您别哭呀,您这哭得我心里着实发慌!” “天儿,这不关,不关你的事,呜呜……是那道长,他来咱们府上,他……” “我就知是这个莫名出现的鬼道长!他在哪儿?天儿找他去!敢欺负我娘,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语落,北凌天撸起袖子便怒气冲冲的往府外走,北老爷一声叹息,不得不起身阻止。 “站住!你能不能听我们把话说完?能不能不要老是这般的冲动?” 听见北老爷的叫唤,北凌天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大声答道:“能!” “噗……噗噗噗……”看着一向不正经的公子突然“正经”的模样,暮笛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北凌天扭头冲他眼一瞪,眉一皱,暮笛立马乖乖捂上了嘴,将目光放向了别处。 “那道长,并未欺负过你娘,也未欺负过府上任何一人。他预言,咱们北府将会在不久之后面临一场血光之灾!至于这灾要如何化解,他却怎样都不肯说,只给了我这道符。” 北老爷指着桌上的道符,不觉锁紧了眉头。 “我本是不信,可见他说得有模有样,头头是道,咱不得不信啊!要是这灾难发生在我与你娘身上,那也便罢了。毕竟我俩年事已高,终是免不了一死。可我们眼下担心的是,这祸事会降临在你的身上!若是如此,还不如让我们两个老家伙代你受过!” 哀哀声音停息,北老爷黯然地扶靠在椅子上,神情无措又哀伤,与平日里那个嚣张狠毒的北府大老爷判若两人。 见爹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北凌天将信将疑地看向了自己的娘亲,希望这只是爹与他开的玩笑之言,不料北夫人却朝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霎时,北凌天放肆高喊:“妄言,定是妄言!定是那道长在府上妖言惑众,想要讨点赏钱罢了!爹,娘,此话信不得,万万信不得!咱们北府好好的,何来血光之灾?简直是胡说八道!” 北老爷颤颤地指着他,对他的口无遮拦甚为不满:“够了!是否妄言为父自有判断!这些天,你哪儿也不要去,给我老实在府上待着!“ 北凌天顿时被斥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倔强的将头一偏,赌气似的离开了前厅。 …… 在收到翎宇的传音后,漓洛与其兄长们都纷纷出动赶至了北府。 只是待他们赶到时,铜铃道长早已离开。 一心惦念着妖尊安危的漓洛,在未能问清缘由之前便责备起了翎宇:“为何要放臭道士离开?” 翎宇轻垂着眸子,话语声倒是与漓洛相反,极其温和平静:“铜铃道长入府时,妖尊已经带着暮笛公子从后院跑走了。我想,既然二人未有碰面便对妖尊造不成伤害,反倒是羌鳍要紧。再者,若是此时与他起了冲突,岂不是正好将妖尊的所在暴露给了羌鳍?因此,思虑再三,我这才任由铜铃道长去。” 白狐铭镜负手看了一眼漓洛,替翎宇劝到:“漓洛,你三哥所言在理,切莫再意气用事,责怪与他。” 本就是傲娇的性子,自觉适才的确是自己冲动了,这才走至翎宇身边,咬了咬下唇,细声道:“方才是妹妹太过冲动,语气重了些,还望三哥莫放心上。” 翎宇大度,知晓妹妹的秉性,便抬手一摆,淡语:“无妨,你本也是为妖尊着想。” “看来,铜铃道长已经知晓羌鳍一事了,否则他也不会出现在北府。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他要如此好心的提醒北府老爷?他明明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紫狐溯洄眺望着北凌天的寝室,眉心凹出了一道浅槽。 漓洛答:“应是那滴水之恩!” “滴水之恩?呵,这滴水的代价可足以他铜铃道长还个三生三世的了!”赤狐夕殇一手撑着下巴,潇洒地坐躺在北府屋顶,另一只手中依旧拿着他的茶杯,十分惬意地品着茶。 只见他小嘬了一口,扬唇叹道:“哟,今儿个这茶着实不错!你们,要不要来点儿?” 几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再次将目光聚焦在了北凌天的寝室。 忽地,溯洄小喊了一声:“快看,妖尊出来了!” …… 暮笛张着双臂焦急地拦住一心只想往外跑的公子,心急问着:“公子,都这般晚了,你打算去哪儿啊?难道你忘了,老爷才吩咐过吗?” 北凌天怒怒地将暮笛往旁一扯,无意中将力道使得重了些,暮笛径直摔在了地上。 欲想将他从地上拉起,结果却因生他的阻拦之气而冷脸相待:“我的事,你别管!” 一声喝下,他又继续往外走。 暮笛不依,急急拖住了他的一只腿。 “公子,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晓你要去作甚吗?老爷既有交代,自有他的道理。今日,暮笛站在老爷这边,是不会让你出去寻那道长的!” 北凌天原本肚里便窝着火,被他这么一闹,更是有气无处撒。 “好,好!暮笛,真有你的!今日我且把话搁在这儿,若真是那道长胡说八道,到时,我连你跟他一块儿收拾!” 听这话中之意,是不会再去找那位道长了? 暮笛骨碌爬起,抿着嘴紧跟在公子的身后。 不过往回走了七八步,北凌天突然转身指着胸口处冲着暮笛嚷嚷:“这儿,这儿!从爹说完此事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咚咚猛跳个不停!这种不安你可明白?” 他撒开五指,笼上了双耳两侧,一字一句吼得咬牙切齿:“从未有过,从未有过!” ------------ 第19章 从未记起,又何来忘记  “能,妖尊,你所虑所忧漓洛能明白你......”一语呢喃落下,漓洛移动莲步背过身去,悄悄地抹了抹眼泪。 再抬头,只见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庞:“哥哥们听仔细了,从今日起,不论人与妖,胆敢伤害妖尊者,杀无赦!” 不论人、妖,杀无赦? 对于漓洛面对妖尊时的非正常表现,几位兄长面面相觑,脸色不一。 各自散去后,铭镜拉住了走在最后头的夕殇,问:“二弟,你对九妹方才之举有何看法?” 夕殇拨弄着披肩的长发,故作糊涂道:“你是说‘杀无赦’一事呢,还是说九妹偷偷抹眼泪一事?” 铭镜一惊:“怎么,你也看见了?” “呵,我又不瞎!不光是我,三弟四弟他们也都应瞧见了吧?”夕殇将琉璃茶壶藏于袖间,斜靠在树干上,合眸轻言:“狐族眼泪何其珍贵,除非是遇到自己心爱之人,否则,又怎可轻易落下?这其中滋味,是苦亦是甜……” “二弟,你?” “我?我怎样?“ 一张红唇启了又合,几番犹豫后,铭镜才把话说得小心翼翼:“千年已过,你还是忘不了她。” “忘?”夕殇猛地睁眼,勾唇冷嗤:“哼,我这一世,从未记起,又何来忘记!” 语落,他便将那盏琉璃茶壶从袖口掏出,摔了个粉碎。 低头往地上的那一瞥,除却冷漠,竟还有一丝令人心疼的悲伤。 一声哼笑,他踉跄转身,手中多出了一把崭新的酒壶。 壶中琼浆潇洒入喉,喝得到的,是那微甜与短暂的快活,喝不到的,却是百般相思千般惆怅。 身后,铭镜望着那一地的破碎,负手蹙眉,心情沉重。 他与之背道而行,边走边叹:“覆水难收,裂缝难合,心伤难医啊!” …… 夜,深如渊,黑似墨。 一双血红犀利的眸子在暗处死死地盯着玄铁镇上的一举一动。 见大街中段的上空妖气四溢,这双血眸不觉一闭,等再次睁开后,却是猫瞳一般大小的金色,在这黑夜里尤显得突兀瘆人。 不久,上空的妖气逐渐消散,这双诡秘多变的眸子也随之消失在这墨色之中。 …… 昨儿个尚还晴空万里的玄铁镇,今日一早便下起了绵绵细雨,这都大半晌了,仍不见有停歇之意。 绯霓坐在客房的窗沿上,探出手去,无聊的接着从屋檐滴下的雨水玩。 “这六月的天,还真是说变就变。师傅也不知去哪儿了,留我独自在这客栈里,下雨天偏偏又无法出去溜达,真是无聊透顶!” 她忽地想起昨夜在街上听见的那个声音,“也不知那人喊的是否是同一个暮笛?若是,那他们今日还会出现在那里吗?” 自言自语至此,绯霓从窗沿跳下,到桌上拿起自己的小布袋往脖子上一挂,便匆匆出门去。 时间尚早,昨夜的木偶摊尚未摆出,绯霓找不到戏摊子,便只能凭着自个儿的记忆去寻。 阴雨天气,大街上都见不着几个人,又跟昨日来时那般情景一样了。 绯霓见前边搭了一个草棚,便跑过去躲雨,正好可以在这里等着那人的出现。 她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又是一阵呢喃:“虽说没见那人长何模样吧,但至少我能听出他的声音。再说了,若真是北凌天与暮笛哥哥,哪儿能认不出他们来呢!” 只是说到这儿,她又愁眉不展,“唉,都五年不见了,儿时的样貌也已在脑海中泛起了模糊,说不定我还真认不出他们来了。”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求求你别吃我……” 突然,一个发颤的声音从绯霓的身后响起,吓得她猛一哆嗦,急忙转过了身去瞧。 只见靠墙的一个稻草堆里不断发出窸窸窣窣之声,她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慢慢靠近,不等走到,便从里头蹿出一个头上扎满了稻草,神情恍惚,浑身发抖的男子。 他一看见绯霓,便发疯似的大喊:“妖怪,妖怪要吃我。妖怪,好可怕,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哈哈……妖怪和道长,哈哈……打起来了……” 嚷着嚷着他又两腿一夹,重新退缩至稻草堆旁,环抱着自个儿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目光里被深深的恐惧霸占的不留余地。 “砰,啪,轰!打起来了,逃了……妖怪,有妖怪……好可怕,好可怕……” 胡言乱语了一大堆,绯霓似从中听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妖怪,道长,他们在打架! “道长?难道是师傅!”这么一想,她便着急了。 于是径直上前一把将那人从地上拽起,急问:“你口中的妖怪与道长他们在哪儿?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在哪儿?”男子依旧蜷紧着身子,惶恐地看着她,“林子里……打,打打……妖怪要吃我,哈哈……妖怪要吃我……” “哪座林子?你把话说清楚了,是哪座林……”话未问完,那男子便魔怔般地推开绯霓,飞快地逃了开去。 “喂,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师傅在哪座林子里啊!” 尚未追出几步,一个极好听的男子声音翩翩绕梁而来:“别追了,这男子怕是已被吓疯,就算你追上了也是枉然。” 只是这声音……好生的熟悉? 难道是…… 绯霓惊喜转身,只见一俊俏公子正双眸含笑的看着自己。 看着看着,那公子唇角半弯的弧度便变得僵硬起来。 而她自己也由之前的惊喜变成了大写的惊讶。 这不是,这不是臭小子北凌天吗?几年不见,模样倒是越发的好看了,只是不知那狂妄自大的性子改否? 原以为自己会将他的样貌忘记,没想到,现下面对面,竟一眼认出了他来。 而脑海里缓缓浮现的,竟是五年前与之拉勾约定时,彼此笑容灿烂的模样。 绯霓微微吐气,悄悄往自个儿的身上打量去,这一身男子装扮,他能认出自己来吗? 干净白皙的面庞,清澈透亮的眼眸,小巧而挺的鼻子,水润上扬的红唇...... 纵使北凌天阅美人无数,端没有眼前这位公子来的袅娜娉婷。 不,应是这位曾经被自己断言会祸害世间痴情男的小女子! 呵,原来昨天夜里听到的那番对话,都是真的。 ------------ 第20章 嗬,好一只狗头鹫!  僵愣之下,他默默地在心里柔声念着:“臭丫头,好久不见。”却仅仅是在心里,并未将之说出口。 二人就这般对视着,谁也不再多说一句话,谁也不再多上前一步。仿佛都在期待着对方先跨出开口相认的那一步。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般的倔强竟会让氛围变得尴尬起来。其实绯霓很想告诉他,她是谁,无奈好些次,话到了嘴边又被师傅的嘱托给压了下去。直到她觉得这样的感觉不对,不是自己希望中的模样,才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那个……多谢你好心提醒,我还有事,先走了。”她生硬地笑了笑,从他身侧走过。 “等一下。”擦肩一瞬,北凌天拽住了她的手腕,将自个儿手中的纸伞交到了她的手里。 仅是一个细微之举,却如冬日里一抹恰到好处的暖阳,让人温暖动容。 “这细雨看似有变大之势,这伞……”北凌天浅笑一顿,又道:“公子且拿着,免得被雨淋坏了身子。” “公子?”绯霓睁着大眼略显失望的看着北凌天,适才的心中的起伏似被马车轱辘压得平坦。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纸伞,随后抱拳道:“多谢公子赠伞,那在下便不客气了。不知公子家住何处,日后好将伞还与公子!” “不用,这伞就当给公子留个念想。看着这伞,说不定公子还能想起我来。若是没有了这伞,公子该把我这赠伞之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一番颇有深意之言落下,绯霓皱起了眉头。 北凌天这话是何意?怎会听得我云里雾里?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公子公子,你才是公子!这伞若是赠我了,还怎么找借口去找你们呐? 只是心中这般想,嘴上却说:“行,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在下便不客气了。告辞!” 转身后,绯霓光明正大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口中嘀咕:“师傅说得对,他果真忘了我!” 面对她微怒的目光,北凌天倒也不躲闪,径直对视了上去,视若无睹地冲她点头微笑。 绯霓拂袖而去,而他,反而生出了一丝小窃喜。 本想去寻师傅,却被半道上突来的这么一出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回到客栈,她才记起。 “哎呀师傅!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会把师傅给忘了呐?!” 她撑着方才北凌天所赠之伞,连奔带跑地快速消失在了雨帘之中。 此时,北凌天从墙边缓缓走出,望着那高高挂起的“悦福客栈”四个大字,呵呵傻笑。 “公子,公子我可算找着你了!你怎会一个人来了这儿啊?” 闻声望去,见是暮笛,北凌天又接着抬头凝视,淡淡问:“有事?” “有事,肯定有事!”暮笛边说边将伞移到了他的头上,而自个儿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 “老爷得知你不听劝告,又偷偷跑了出来,现在正在府上大发雷霆呐!要我立刻把你给寻回去!” 北凌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走!” “诶,好嘞!”暮笛欣喜地应着声,尚还想着公子何时这般好说话了,便觉脊背上多了一道力量将自己拽到了前头。 北凌天指着出镇的方向,拉长声音喊道:“错了,是走这边!咱们,捉妖去!” 暮笛惊呼:“捉妖?!” …… 镇外小树林。 “师傅,小心后面!” 因绯霓的提醒,铜铃道长灵活一闪,躲过了妖怪的袭击。 趁隙,他扭头喊道:“霓儿,你怎跑来了?” 绯霓扔掉纸伞,腾空跃起,迅速加入了二人的打斗中,边出招式边嚷:“师傅,我来帮你!” 那妖怪倒退数步,狰狞嗤言:“哼,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正好,让我一块儿收拾了,回去向大人邀个大功!” “妖孽,休要口出狂言!” 话语落下之际,铜铃道长推开绯霓,脚下一个横扫,溅起水花片片。待那妖怪躲闪之时,他又点地跃起,真气凝于右掌之中,一掌排出直往他的侧面击去,雄浑的力量喷薄而出,那妖惨叫一声,倒飞于半空之中,随即诡异的落在地面,锋利又厚实的长甲抓出一连串凹痕。 他捂住被击中之处,于瞬间调整好呼吸,将双手握空贴在丹田,一对狂炽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道长。这一击,似对他并无多大影响,反而激得他愈加的愤怒。 铜铃道长皱了皱眉头,暗自惊叹于这妖怪的防御,欲速战速决之时,只见那妖发出一声长啸,一对暗褐色的羽翅破背而出,神型一幻,变回了原型。 犀利凶猛的眼睛,带钩的喙,秃裸的头颈,尖锐的爪子,硕大的体型…… 嗬,好一只狗头鹫! 那狗头鹫猛扇双翼,将地面沙石卷至空中与雨水聚作一团,一声鹰唳,沙石猛向道长袭出,道长不退反进,在空中带起一连串残影。 一声清喝,一招“丧魂御魔”瞬息重击在狗头鹫的胸膛。 清脆的骨折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狗头鹫在半空中喷出一片血雾,顿时哀唳阵阵,直线摔落在地。 铜铃道长一个跟斗翻转,稳稳落在地面之上,冲着看呆了眼的绯霓急喊:“霓儿,锁妖盒!” 绯霓一个激灵,快速拿出玲珑锁妖盒,才刚念妥咒语,周遭突然掀起一阵黑风,顷刻间飞沙走石,空气浑浊一片,以至可见度为零! “霓儿,此乃妖风,快快闭眼静心!” 须臾,黑风渐渐停歇,大雨也不再继续,小树林亦清晰可见。 绯霓一抹眼皮上的尘土,睁眼瞧去,发现躺在地上的狗头鹫不见了。 “师傅你看!竟让那畜牲给逃了!” 铜铃道长负手应着:“是被方才制造那阵黑风之人给救走了!罢了,被我重击,不死也是大伤。” 绯霓问:“师傅,方才那阵狂风好生厉害,您可知是何方妖怪所为?” “这……” “暮笛你快些,再慢怕是要捉不着那妖怪了!” 正当铜铃道长不知该不该告知绯霓此事之时,突然从远处走来的两位公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 第21章 但愿后会日日有期  惊愣之下,绯霓不觉扭过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潇洒向前的月白色身影,以及身影旁那位身着青色长衫,头上梳着整齐发髻,面容清秀的男子。 “这……这不是暮笛哥哥吗?”看见月白色身影时,她并无太大反应,反倒是在发现暮笛后便掩饰不住面上的喜悦,不顾铜铃道长诧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刚一靠近,北凌天便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绯霓敷衍地附上一句:“是啊,好巧哦,又见面了!”她溜摆着一双乌黑的眼球,忽地认真道:“喂,你该不会是……跟踪我来的吧?否则,怎会出现在此?” “跟踪?”北凌天一得瑟,心想自己可是光明正大跟来的。 瞧着她这般严肃的模样,他竟生出了一股想要逗逗她的想法,于是转念调侃:“哈哈……这位公子莫不是自信过了头?你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的女子,我为何要跟踪你?再者,这路摆在这儿,难不成只许你一人行走?” “你!狡辩,我懒得理你!”绯霓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觉着自个儿简直是脑子被马粪堵了,才会问如此自讨没趣的问题。 于是,她白眼儿一翻,将目光转向了暮笛:“方才在镇上,在下似乎并未见过这位公子。” 暮笛张了张薄唇,欲想说些甚,最终只是颔首一笑,以示回应。 绯霓以为暮笛未能理解她的用意,便又问:“在下见这位公子面善,不知是否在哪儿见过?” 暮笛撇头看了北凌天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拱手行礼道:“我想应是公子认错人了,在下不曾与公子见过。” “哦,这样啊,那便是我认错了人,抱歉抱歉!”绯霓垂首看向泥泞的地面,不禁嘟嘴腹诽,“可恶!竟然连暮笛哥哥都未能认出我来,真是气煞我也!” 见她鼓着两腮气呼呼又失落落,头发上还在滴着水珠,北凌天觉着又好笑又心疼,情不自禁地捏住袖口便往她沾了雨水的额上试去。 绯霓慌张地往后一躲,别扭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惊问:“你想要作甚?” 北凌天尴尬地笑了笑,“呵呵,看来我方才的好心,公子并未将它放在心上,否则,又怎会让自己淋的这般狼狈?” “我那是因为……” 似害怕听到令人失望的回答,他急忙往前迈出几步,探头探脑地问:“对了,之前那男子口中的妖怪呢?” 绯霓蹙眉,“妖怪?跑了啊!” “跑了?你们怎么能让他给跑了呐?若是日后再出来害人作祟怎办?” 这忽来的激动叫嚷着实把绯霓给吓了一跳,她不以为然地努嘴嘀咕:“几年不见,这人性子居然无一丝改变,依旧这般自以为是!这下可好,没被妖怪打死反倒要被他给活活吓死!真是讨人烦的家伙!” 嘀咕到这儿,她不觉放大了嗓音,“你厉害,你怎不去把他给收了?再者,你哪只眼睛发现我有收妖的本事了?嘁,也不知曾经是谁被妖怪吓得连魂儿都没了,这会儿尽知道说大话!” 北凌天一愣,“你说什么?你方才说谁曾经被妖怪给吓住了?能否再说一遍?” 惯性似的,绯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说你被妖……”话到此处,看着北凌天如琉璃般闪烁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了嘴。 她不觉咽了咽口水,开始装傻充愣起来,“谁?方才谁说话了?有吗?有吗有吗?” 她指着暮笛,自问自答:“这位公子,方才可是你说话了?对嘛,无人说话!嘿嘿......” 绯霓言语上的躲闪与逃避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北凌天忍不住一阵悸动,双眸更是紧贴在她的身上一眨不眨。 呵,看来她早早便认出了自己,只是与自己一般,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道破。 “徒儿,何事磨蹭?咱们该走了!”见她与陌生男子闲聊甚久,铜铃道长忍不住催促了起来。 只是待他走近与北凌天对视上时,方才眼中的温柔瞬间被犀利与冷漠取代,脸色亦变得铁青。而北凌天,更是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厌恶与愤怒。 这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错觉令北凌天很是不爽。 明明五年前的道长是那样的慈祥亲切。 毫无察觉的绯霓在回应过师傅的催促后,冲着他们二人抱拳道:“二位,在下该走了,但愿后会有期!” 北凌天收回不悦,对她礼貌性的点头微笑,“后会有期!” 但愿后会日日有期。 目送绯霓走远后的回眸一瞬,暮笛无意瞥见公子的脸上扬着许久以来都不曾有过的笑容,那一刻,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尽管他已在看到绯霓的第一时间便将心中的情绪悄悄默默地隐藏了起来,亦如五年前不告而别的那一日。 可他还是在这一瞬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 “暮笛,你认出她来了对不对?” 面对北凌天突然的提问,暮笛沉默不语。 “既然……” “公子曾经说过,只当那两日如黄梁之梦,谁都不要与谁提起,谁都要将之忘记。如今重逢,自是喜事。可公子都未与她相认,暮笛又怎敢越了规矩。” 既然已被识破,何不主动交代。 北凌天抬了抬眼帘,对他所言甚是惊讶,“暮笛你……” 暮笛往侧边小走几步,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再者,绯霓一身男子装扮,自是有她不便以真实身份示人的道理,若咱们此时道穿,万一给她带来了麻烦,岂不是违背了初衷?因此,暮笛这才撒了谎,说不认识她。“ “呵,看来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虽说嘴边扬着笑,可北凌天的内心却有着一丝的怀疑与不安。他在想,这个与自己相处了十八个春秋的人儿,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他? 他伸手拍在暮笛的肩膀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行了,日后有的是机会与她相认。看看这时辰,咱们差不多也该回府去了。妖怪没见成,却得回去面对比妖怪更可怕的亲爹!唉,我这人生该是何等悲惨!” 暮笛摇头苦笑:“公子,你要是出生在穷苦人家,便知道了何为真正的悲惨……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 第22章 妖界,必是我羌鳍的天下!  几人一前一后纷纷离去后,漓洛与紫狐才现身在林子里。 “四哥,方才妖尊之言所为何意?他与那臭道士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还有,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又是何人?她与妖尊是何等关系?为何妖尊看她时的神情与别人不一样?!” 面对漓洛抛出的这一大堆问题,紫狐溯洄是哭笑不得:“九妹,你能不能慢点说?你这一瞬问如此多的问题,你说我该,我该回答你哪一个好?” “哼,不论哪一个都必须答得一字不差!”抬眸时,漓洛毫不客气地甩出了她的狐狸尾巴,眸子里冒出的火光呼之欲出,那沉着的脸更是黑的难看。 溯洄紧张地抹了一把额上冒出的细汗,明白漓洛已然动怒,失了理智,若是不快点将实情告知与她,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不说罢了!我自会弄个一清二楚!” 不等他开口,只听“啪”的一声重响,地面霎时生起了一团白雾,溯洄被这团雾气呛得直咳嗽,待他拨开雾气定睛一瞧,才发现漓洛早已离去。 “糟了!九妹定是找铜铃身边的女子去了!”一个冷颤,溯洄随即化成一道紫光消失在小树林里。 …… 幽深晦暗的山洞里,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倒在地上,虚弱的蜷缩成一团。 透着从洞口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依稀可见,他的双目无神,脸色惨白,将胸口处的那团鲜红衬得更是醒目瘆人。 他的身边,一位面部坑洼不平,一条轮廓分明的疤痕从眼下直划嘴角上头,身着深蓝袍子的男子负手而立,正用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偏偏,他却将这样一位男子当作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似乎,这条命也只有他能救。 他努力地将脑袋抬起,恳切乞求:“大人,大人求你救救小的……大人……求求你,救救我……” 嘶哑颤抖的求怜貌似并无多大作用,甚至连那名男子的一丝同情都未换到。 相反,他将那对血眸瞪得更大了。 “哼,没用的东西,差一点便坏了我的大事,还想指望我救你?” 垂死挣扎的受伤男子,在面对这番冷漠无情之话时,竟无半点的不适。 相对于侮辱来说,他只想活下去,只需要活下去。 于是,他艰难地往男子身边挪了挪,咬牙举起软绵无力的手,抓住了男子蓝袍的一角,继续乞求:“大人,小的本已抓住一个人类男子,想着带回供大人享用。岂知,岂知那个道长会突然出现……咳咳咳……小的这才失了手。咳咳……求大人看在,看在小的誓死效忠的份上,救救小的……” “誓死效忠?”男子重复了他的这句话,随即阴邪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誓死效忠!” 忽地,他弓着腰身,重重一脚踩在了他的腹部,受伤男子瞬间疼的龇牙咧嘴,旧伤新痛折磨的他死去活来。 他紧张又惶恐地抱住了他的腿,试想推开,却无法使上力气。 此时,男子又开了口,“怎么,你还想反抗吗?你觉得你现在有反抗的资格吗?哼!当年,我与你一样,亦是誓死效忠于那妖尊,结果呢,结果呢?!” 他激动地指着自个儿脸上那条丑陋的疤痕,怒不可遏地吼道:“看到没有?这便是誓死效忠的下场!这道疤便是拜他所赐,我被他伤至差一点便灰飞烟灭!呵,别再跟我提什么誓死效忠,这世上,哪儿来的绝对忠心?!连我都无法做到,就凭你?” 话到此处,似将对妖尊的怨恨转移到受伤男子的身上,他不觉加大了脚上的力度,还碾了两碾。 受伤男子忍不住身体的痛楚,又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若说方才尚有求救的力气,那么现下,他连张嘴的力气都即将被耗尽。 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男子终于放开了腿,转身往前走了两步。 他趁隙大口大口的呼吸,剧烈的咳嗽却依然不止。 男子被他的咳嗽惹得有些不满,皱着眉头回头瞪了他一眼,后又如同想要证明自己不比妖尊差一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呵,不过他也没落得好处。说到底,这还得多谢那无缝不钻的苍蝇道长呀!若不是他的突然出现,妖尊又怎会因为救他,而被我逼至自我封印,转世重生呢?眼下我已养好伤,恢复了灵力。哼,这一回……” 他半眯起血色细眸,一对硬拳握得青筋直爆,咬牙切齿地低吼:“这一回,我定让他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受伤男子悄默哼笑,从牙缝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愿,愿大人如愿以偿,早日,早日登上尊位!” “哟,你这话我倒是爱听。”男子于瞬间改了脸色,露出一丝诡秘的笑,“不过爱听归爱听,想要我耗费灵力去救一个将死之人?哦不,是将死之妖……呵,狗头鹫,你是抬举了我,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若是救了你,那我这灵力,又得吸多少人的阳气才能补得回来啊?” “哈哈哈……知道我为何要将你从铜铃那儿带回来吗?” 受伤男子微微摇头,异常弱声道:“小的,不知。” “不过是怕你多嘴,说一些不该说之话罢了!” 他猛地蹲下身,扳过他的下颚,口中吐出的那一串冰冷的字符仿佛阎王殿上厚重的锁链,套走了受伤男子的最后一抹希望:“你的功劳我会记着,你且安心上路,日后我定会替你向铜铃道长加倍讨回来!等过了那轮回道,来世,可不要再做妖了!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之下,他掌心朝下,凝起一团黑晕直往受伤男子的天灵盖击去,甚至连挣扎呐喊的机会都没有,眨眼间他便化成了一滩绿蓝的血水,顺着地面的凹槽汇入了洞内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中。 男子起身往深潭走去,这一路白骨累累,不知垫了多少无辜的亡魂。 他面对深潭,张开双臂,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一团团黑雾如数飘进他的体内。 约摸一盏茶左右,他垂下双臂,运气凝神,脸上于瞬间又多出了几分自信。 他撩起长袍走出山洞,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仰天长啸:“妖界,必是我羌鳍的天下!” ------------ 第23章 只想灭了她  穿过树林,径直奔往玄铁镇的街头,对于漓洛来说不过是眨眼。 要让她在这人海茫茫中去找寻绯霓的栖身地,还是在未能记住她身上气味的情况下,却是不易。 此时的她,从街头砸到街尾,口中骂骂嚷嚷,彻底失了妖界护使的仪态与庄严,宛如一普通的市井泼妇,尽让人看了笑话。 然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找到女扮男装的绯霓。 须臾间,街面一片狼藉,像极了被强盗洗劫一般。 可怜了紫狐溯洄,她每砸一个摊子,他便要赔礼道歉一次,双手将银两奉上。 若是遇上那胆大脸皮厚的女老板,还得心甘情愿的让人家揩油。无奈,谁让狐狸天生就生得那般迷人俊俏。 纵使心中怒火非常,也只能忍气吞声。妹妹犯了错,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得替她受着。 “漓洛,漓洛够了!快给我住手!” 当她高高举起云吞面摊的长木凳准备往下砸时,溯洄再也无法纵容她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他大步跨上前从她手中夺过木凳,厉声喝道:“若是任性够了便给我回殿中去!” “四哥!我不回去!”漓洛倔强地垂眸,“今日不把那女子找出,我是不会回去的!况且妖尊需要我的保护!” “这里有我们在,你有何可担心?好好看看你身后!”溯洄指着正在收拾着狼藉的百姓们,怒道:“这些都是你干的好事!” 漓洛不免嗤笑,“呵,我干的好事?敢问四哥,方才我在干这些‘好事’之时,你为何不阻止我?若是你及时阻止了我,还会有这些‘好事’的发生吗?” “你!好,都是为兄之错,都是为兄之错,是我多管闲事!今后不管你作甚,我绝不插手!” “呵,小伙子,凡事不要讲得这般绝对。得悠着些,给自己留点回转的余地啊!”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搓了搓老茧纵横的手,从容淡定问道:“二位,吃面吗?” 话落,其脸上的深壑随着她的笑容一同弯出了弧度。 漓洛抚着胸口深吸了口气,面对如此慈祥之人,一时竟生不出脾气。 溯洄拱手柔声道:“两碗云吞面,辛苦老人家了。” 以为她会立刻进摊子里面去端面,却听得她又开口说道:“二位看着面生,应是外乡人吧?出门在外,既是兄妹,就应互相扶持照顾。这位姑娘,老妇虽说眼拙,可方才之事老妇还是看清楚了一二,你的兄长可是一直在替你善后呐!” 被老妇人这么一劝,漓洛心中虽愧,脸上依旧倔强不服。她微微颔首,用余光瞥向了溯洄,小声道了一句,“知道了。” “今儿个也是稀奇。先是有师徒二人在我这儿云吞摊上争执不休,后又是你们二位。令我这小摊啊,着实热闹了不少!” “师徒?”漓洛急问:“老人家,这师徒貌样如何?” 不等老妇人回话,在里头忙活的老翁便替她答了,“姑娘,他们二人跟你们一样,亦是外乡人。徒弟倒是长得挺标致清秀,看那师傅穿着,朴素简单,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腰上悬挂着一只铺满灰尘的铜铃。二人就两日前还在我这儿小摊上吃过面呢。” 听罢,漓洛犀利地一瞪眼,周遭霎时弥漫出一股浓重的杀气。 她起身走向炉灶,看似平静地行了一礼,那柔和的声音却听得溯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巧了,那师傅本是我乡道士,听闻云游至此,我与兄长二人才特意赶来寻那道长回乡替逝去的亲人做法超度。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将道长所居告知于我。” 老头儿似觉这姑娘不像是在说谎,便向斜对面努了努嘴,“喏,他们就住在对面的悦福客栈。” 望着客栈大门,漓洛一声哼笑,“哼,铜铃,不是要掀翻我妖界吗?今日,就让咱们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见漓洛脸色大变,溯洄自知再也无法阻止,便偷偷地往守在北府的哥哥们发去了传音符,让他们想法子请妖尊出面,阻止这场闹剧。 而对此事一无所知的绯霓将自己锁在客房里,生着师傅的闷气。 她不明白,不过是与臭小子还有暮笛哥哥多说了几句而已,师傅为何要大发雷霆,竟然还要禁她的足。 若是能有个令人信服的缘由,她倒心甘情愿被骂被禁足。可问题是,不管她如何闹腾,如何追问,师傅都不愿透露只言片语,只是一昧的不许她再与他们见面。 这般莫名其妙,绯霓打心眼儿里不服。 她隐隐觉得,此事定与五年前突然离开灵里山有关,只是究竟是何事,她想破了脑袋,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苦思之时,房间里突然莫名多出了个人,还是个漂亮的女子,这可把绯霓给噎住了。 她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赶紧跑到紧闭的窗户前看了看,又走到门边趴在门缝上瞧了瞧,奇了怪了。 她回头瞪向女子,问:“你,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钻?“女子呵呵笑道:“想我堂堂妖界护使,论美貌、才智无不是妖界第一,何须使用鼠精这般大跌形象的做法?” “鼠精?妖界?”绯霓恍然大悟,“啊,你是妖!” 女子看了一眼被她放在桌上的法器,嗤笑到:“呵,原来你跟那个臭道士一样,也是一个捉妖师!不过,就凭你这修为,还想捉妖?” 绯霓不满她的说法,抬眸瞪去:“什么臭道士?请你嘴巴放干净点,那可是我师傅!再有,我这修为怎么了?是碍着你事了,还是让你胆战心惊了?” 不知为何,自看她第一眼起,绯霓便觉得不顺眼,心里膈应的很。 尤其是她一开口便对师傅出言不逊,更让人生气。 “连本座是人是妖都分辨不出,还想学着铜铃收妖?真是可笑之极!” 嘲笑之时,女子挥掌便向绯霓袭去,口中还一个劲地叫嚣:“哼,今日便让我灭了你这虚假的捉妖师!” 绯霓一声惊呼,往后跃起,腾在半空向前一翻,勉强躲过。 在窗旁落稳后,她不禁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碎碎念:“幸亏她这一掌没使出多大的力道,击出的位置也不准,否则我还真受不起!看样子,这妖今日是非要我命不可了!能够化成人形还让我无法察觉,可见她的修为不一般,不行,我得想办法小心应对!” 不等她缓和过来,女子再次提掌来袭。 依靠地利,绯霓迅速推开窗户,从窗口纵身跳下。 女子眼眸一眯,蔑视一笑,随即追了上去。 ------------ 第24章 我没傻,我好着呐!  天空放晴不久,人们便在玄铁镇的街头看见一名模样俊俏的男子与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一前一后飞檐走壁,其追逐速度之快如电火行空,顷刻便消失了身影。 大家伙揉了揉眼睛,以为方才所见乃幻象一场,也便一哄而散。 至镇外不远处的一处空旷地,绯霓停下了奔逃。 她哈着腰,双手掐在小腹两侧,大气喘得高低不平:“呼,呼……不,不跑了。我不跑,你也别再追了。你这刷刷地便飞了过来,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耗体力啊。划不来划不来……” 女子距她约摸二丈开外端正站着,神色自若地挑眉斜视,:“哼,真是愚蠢又无用的泥人!” 一听这话,绯霓便站直了身子,十分不满地睁眼瞪去:“泥人?你竟然骂我是泥人?!喂,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便不敢骂你,我是泥人?那你又是何物?泥妖吗?哈哈哈……泥妖!” “找死!” “嘁,你今天不就是冲着我这条命来的吗?说吧,为何想要我的命?” 女子愤怒地指着她,吼道:“因为你该死!身为捉妖师竟与妖尊纠缠不清,仅凭这一条便足够你死上千百回!” 绯霓不解,“什么妖尊?什么纠缠不清?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少废话!受死吧!” “不是,又来?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啊……啊啊……” “说”字尚含在口中来不及吐出,只听一声巨响,地面瞬息裂开了一条大缝,幸得绯霓反应敏捷,在掉下之时攀住了地面,这才得以一线生机。 女子见她毫发未损,心中的怒火更甚了几分。 她缓缓抬起双臂往前伸出,手掌之中顿时生出两簇幽幽蓝焰,与眸中的冷冽燃作一团。 只听她冷喝到:“该死的捉妖师,让幽蓝琉焰送你下地狱吧!” 随即将手中蓝焰送出,裂缝猛地从底往上吐出一串湛蓝火舌。 眼看蓝焰就要烧到自己,绯霓焦急又害怕。她拼了命的往上爬,奈何双臂的力道却越来越不足,人也渐渐虚弱起来,心想这下死定了。 她咬咬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攀爬,边爬边鼓励自己:“绯霓,你不能放弃,一定不能放弃!加把劲,再加把劲便能爬上去了!”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忽地将她悬空托起,于一发千钧之际带她远离了那片火海。 她努力地撑起沉甸甸的眼皮一瞧,原来是一个硕大的淡紫晕圈屏障。 处在屏障之中,她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身体愈来愈沉重,就连看晕圈之外的景象也是模糊不清。 隐约,一个像极了师傅之人正在地面冲她不断地挥手,他的旁边,是……谁? …… 好熟悉的身影,为何他会与师傅在一起?他们都是赶来救我的吗? 这里又是哪里? 阴凉黑暗…… 难道是阴曹地府吗? 我死了?! 被那只厉害的女妖用蓝火烧死了……我现在一定被烧的面目全非了吧? 原来,他们是来为我送行的。 听,还有嘤嘤的哭泣声。 呵,真不甘心。 尚未捉尽这世上害人的妖,尚未与臭小子他们解释相认,尚未好好的照顾师傅报答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 便这么死了…… 多么的讽刺啊! 这口中流进的苦涩是何物?难道是孟婆汤?不要,我不要喝孟婆汤,我不要忘记他们! “不喝,不喝,打死都不喝!我不要喝孟婆汤!” 啪! 铜铃道长手中的药碗在绯霓的挥手乱舞之下,向外抛出了一条完美的弧,又光速落地,摔了个粉碎。 而她也因这一记脆响被吓得从床上弹起。 铜铃道长激动地看着她,试了试眼角的老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霓儿啊,你终于醒了啊,可把为师,把为师给……” 话到动情处,铜铃道长再也控制不住抽泣了起来,“嘤嘤嘤……你可把为师给吓坏咯……” 绯霓半梦半醒的瞪着师傅,不知该往自己的脸上贴点什么表情,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怔愣了良久,她畏畏缩缩地探出了手去,捏住了铜铃道长松弛的脸蛋,问:“疼吗?” 铜铃道长摇摇头:“不,不疼。” 绯霓心中咯噔一响,哎呀,原来在这阴曹地府之中也有个师傅啊?真好! 于是,她又加大了些力道,继续捏去。 “啊!霓儿你这是作甚,疼啊!” 一声惊喊,绯霓急忙缩回了手。 “师傅,咱不是都变鬼了吗?变鬼了怎还晓得疼痛呢?” 铜铃道长愣道:“鬼?哪儿来的鬼?霓儿,你该不会是被那狐妖给吓傻了吧?” 说到这儿,他又伤心地小声啜泣了起来,“呜呜……我苦命的霓儿啊!怎么就成傻子了呢?狐妖,你伤我徒儿,我铜铃与你势不两立,他日定要为我徒儿报仇雪恨!” 绯霓猛拍脑门,亦是觉得生疼,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没有死,还活着。 她大吸口气,冲着铜铃道长喊道:“师傅,我没傻,我好着呐!” …… 北凌天握着那碎成几段的护身符,怔怔地坐在自家门口发呆。 他的脑子里被方才救绯霓的那一幕给填满,挥之不去…… 空中,是被抛出去的银环护裹起来的绯霓。 在她晕倒下坠之时,他轻功一展,直奔她而去,将即将跌落在地的人儿稳稳地抱入了怀中。 此时的她,没有了往日里的叽叽喳喳与野蛮,倒显得静谧可爱。 只是那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 落地之后,北凌天情不自禁地将脸贴上了她的额头,却被突然出现的铜铃道长将人从怀中一把抢了去,弄得他既愤怒又尴尬。 待绯霓被其带走后,他这才回过头去寻那银环,发现已失了它的效用,碎成了三段。 看着完好无损的地面,他的心中亦生出了一个疑问:那蓝色之火,那宽大的裂缝为何会在他出现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徜徉在回忆中的北凌天相比,暮笛的脸上却是愁云密布。 “公子,银环被毁,这下该如何是好啊?要是让老爷知晓了,咱们免不了又得受一顿责罚。” 北凌天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傻傻地笑了笑。 片刻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毁了便毁了吧,反正也是为了救臭丫头,呵,也算是值了!” 他把碎环向空中抛起,又妥妥接下,起身往大街上走去,“走了暮笛,咱修银环去!” ------------ 第25章 不愧是只狐狸!  客栈里,绯霓托着两腮坐在桌旁津津有味的听着铜铃道长与她讲述被救的来龙去脉,脸颊泛起了红晕。 看着她意犹未尽的兴奋样,铜铃道长却编不下去了。 他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水,一口下肚后起身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为师再到客栈后厨替你煎碗药去。” 绯霓拉住师傅,眨巴着眼睛:“师傅,我只问一个问题,仅仅一个问题,可好?” 铜铃道长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嗯,问吧。” “师傅,看得出,那女妖分明是冲我而来,一副恨不得立马吃了我的模样。如若她再施点法术,徒儿必死无疑,如此要我命的绝好时机,她怎就轻易放过了呢?另外,她口中一直嚷嚷着什么妖尊,什么该死,此话为何意啊?” 铜铃道长撇过头去,低声道:“可能是那狐妖害怕为师将她收了,便收手逃走了罢。有为师在,她又怎敢伤害我的徒儿呢?至于那什么妖尊,估摸着是狐妖找来的借口罢了!”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当时在场的,便只有师傅与我了?” 愣了愣,铜铃道长坚定地点了点头:“对,只有你我二人。” 对于师傅所言,绯霓选择了七分相信,三分怀疑。 相信,是因他是自个儿的师傅,自当不会欺骗。 怀疑,只因模糊的记忆中,始终有一个身影存在。 但她还是走到他的跟前,双膝跪地,十分诚恳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认真道:“十八年前,师傅救回被父母抛弃的绯霓,抚养成人。十八年后,师傅再次从阎王爷那儿将绯霓抢了回来!养育之恩比天高,救命之恩比海深!日后,绯霓定当全心全意报答师傅的再造之恩!” 说罢,她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铜铃道长将她扶起,心疼地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长发,慈祥道:“好了,你才醒不久,就不要这般激动了。快快将桌上的清粥喝了吧,再久该凉了。待你喝过之后便好生歇着,为师晚些时候再给你送药来。” 替她掩上房门的刹那,铜铃道长不觉锁紧了眉头。 透过门缝看着单纯无虑的绯霓,他更是摇头叹气,“霓儿,若是日后得知今日救你之人并非为师,你是否会怨恨为师欺骗了你?孽缘,真是孽缘啊!” …… 妖界,九尾殿。 从玄铁镇被迫回来后,漓洛便将狐狸殿里里外外砸了个透彻。 尽管如此,却还是难消她心头之恨。 溯洄奉铭镜之命照看好她,可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去劝说。 他们的这个妹子,一旦愤怒起来,任谁规劝都无用,除非她能自个儿想开,消了火气,否则,越劝阻越是火上浇油。 都怪平日里父亲与兄长们太宠着她了,才会令她养成今日这般令人难以捉摸的双重性格。 一个骄纵放肆,脾性暴躁;一个冷静睿智,聪慧过人。 然而,她的性格只会因为妖尊而改变。 这,恐怕是天生的羁绊吧! 她将一只白玉花瓶高高举起,怒目而问:“四哥,妖尊为何会突然出现?差一点,只差一点我便能要了那捉妖师的命,你们究竟对妖尊做了什么?” 溯洄先是一愣,随后从容答道:“我们什么都未做!” 她将花瓶重重一摔,吼道:“不可能!除了你,无人知晓我会对那捉妖师动手,若不是你向妖尊通风报信,他怎会赶来救她?” 说到这儿,她不由发出一声冷笑,“不,不止是你,还有其他几位哥哥。以妖尊现在的能力,若无你们相助,他断断不会赶在捉妖师被我的幽蓝焰火烧死之前将她救下!你们,你们知道妖尊是我的软肋,他来了,我一定会收手,所以才会将此事告诉他!” “哈哈哈……我的好哥哥们,你们一个个都帮着捉妖师与我为敌,她可是捉妖师,是铜铃的徒弟,是咱们妖界的敌人!” “漓洛,你能不能冷静点听为兄说?”溯洄向漓洛吼去,眼神里尽是无可奈何。 见她惊愕地张嘴不语,他又放缓了语气:“就算她是捉妖师那又如何?她有伤害过你,伤害过妖尊吗?再者,今日你若真的杀了她,铜铃道长会放过你吗?天宗门会放过你吗?到时不止是你,甚至咱们整个妖界都会受到牵连。妖尊尚未回归,妖界若因此落难,你又该如何面对?” 话到此处,兴是说中了漓洛的要害,她往锦椅上一坐,神情涣散又悲伤。 握靠在锦椅的扶手上,她忍不住自问:“当真?当真会因为自己而连累妖界?” 趁她生出了一丝悔改之意,溯洄继续劝到:“漓洛,停手吧,别再折磨自己了。你心中清楚,就算妖尊转世了,待他恢复以往的记忆,他依然只把你当成孩子。别忘了,你可是由他亲手接生,亲自抚养长大的!他对你,不可能会有一丝半缕的男女之情!” 漓洛垂头低语:“我没忘,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一个会用自己的心头血来保我性命之人,当真不会爱上我吗?呵……一千年了,从他对我说出那句话至今已经整整一千年了!他身边的女子换了又换,却始终没有我的位置!四哥,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他是高高在上的妖尊,是咱们狐族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又怎会有狐族的今日?”溯洄一声轻叹,“漓洛,就当四哥求你,妖尊给的已经够多了,别再奢求更多了,好吗?” “哈,哈哈,别再奢求更多......哈哈哈……别再奢求更多?”漓洛魔怔般地重复这句话,忽地沉了脸,口吻严肃又冷漠:“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去奢求更多,更不会再给妖尊给妖界带来任何麻烦!” 溯洄轻叹,且不管她所言真假,至少依目前的情况看,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再去找那女子了,便安心离去。 待他一走,漓洛便狡猾地眯起了眸子,厉声哼道:“哼,我只求一个尊后之位,的确不算多!胆敢争抢者,死!” 言语间的高调与猖狂令人不得不佩服----不愧是只狐狸! ------------ 第26章 本公子可是天才!  从银铺出来后,北凌天捏着被银匠修复好的银环,举至半空看了又看,十分的满意。 “不错,不错不错,这手艺简直没得说。暮笛你瞧,这与碎掉之前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个八九分像呐!这下,爹总无话可说了吧?嘿嘿……” 暮笛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的回到:“呵,是挺不错的,挺好挺好。” 北凌天眉头一蹙,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嗨,我说暮笛,你可有仔细听本公子说话?” 暮笛双手捞至胸前,抬眸间的紧张令原本愉悦的氛围霎时凉了不少:“公子,你可知是何人给你通风报信,说绯霓有危险的?” 北凌天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暗暗嘀咕,“臭暮笛,果真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这我哪儿知晓是何人?当时接到字条时,你不是也在的吗?” “是,我的确在场没错。可是公子,就咱们往那旷地上赶时,你可是双腿悬空,几乎用飞的,而我却是用跑的?!等我紧赶慢赶地跑到那儿,绯霓已经被你救下,让她师傅给带走了!我真觉着这中间太过蹊跷。” 被他几番缠问,北凌天明显有些失去了耐心。 他自顾自的往北府走去,边走边喊:“我会轻功,而你不会!故此,我是用飞的,你是用跑的,有何可大惊小怪?真是小题大做!” 暮笛不由惊叹,急忙追了上去,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兴奋道:“天啊,公子公子,你方才可是用上了两个成语呐!” 他,居然能够在瞬间完全忘记自己所言之重点?! 听见夸赞,北凌天得瑟的将长发一撩,邪魅一笑:“哈,那是自然,本公子可是天才!” …… 羌鳍盘腿坐在洞穴深处一块水晶大石上,闭眸沉思。 洞外的空中,一道道污秽的黑烟不断地往山洞里钻,在进入山洞后都纷纷化成半人半妖的模样,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在羌鳍面前。 直至最后一缕黑烟的飘进,羌鳍猛地睁眼,二指往洞口一展,一扇巨石大门飞快落下,堵住了洞口。 洞口一闭,洞内瞬息燃起了两排妖火,将这不大不小的洞身照得通红。 这些小妖在鬼火的照射下,个个青面獠牙,甚是狰狞恐怖。 羌鳍拾起一块晶石握在掌心,从喉咙串出浑厚又低沉的嗓音:“再过几日,便是妖尊在人间的成年之日,亦是他觉醒之日。那日,狐族必然守护在侧。只要有他们在,本座便难以得手。哼,今日召集你们前来,便是需要你们协助本座!” 听后,众妖埋头不语。 一小妖左右瞧探了须臾,站出来抱拳奉承:“羌鳍大人,不论何事,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们必当万死不辞!” 见有人带了头,其他小妖也都齐声响应:“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小的们必当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呵,好!本座承允,只要本座登上尊位,诸位皆可进阶封级,决不食言!” 羌鳍咧嘴大笑,血眸中的阴险与凶狠令人畏惧。 众妖虽说惶恐,却在听得“进阶封级”四字后叩拜在地,齐呼“妖尊之位非大人莫属!” 面对他们的呼声羌鳍很是得意喜欢。他从大石上跃起,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玩弄着掌中的晶石,冷冷道了一句“孤苍,你霸占了妖界数万年,是时候让位了!” 语落,他一扬唇角,五指不过轻松一握,晶石霎时成了一捧细沙从掌心流落。 …… 自那日府上被铜铃道长拜访过后,北府除却北凌天之外,几乎每一人都在提心吊胆的过着。 暮笛调侃公子心大,不在乎。 殊不知离自个儿的生辰越近,他心中的那份不安便越甚,不过是不愿将此情绪表露出来,更不愿与他人说起罢了。 今日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北凌天便醒了。 恍如被人刺醒一般,胸口莫名的疼。 他捂着发疼的胸口,恍惚无神地呢喃着:“明日便是生辰了,从小至大,每一年中最期待的便是这一日。为何现在会如此反感?究竟是何事横阻在了我的心里,让我憋闷的发慌发麻?” 走神之时,天已大亮。 伺候的丫鬟将洗脸水轻放在地上,随后直起身叩响了公子的房门。 以往本是丫鬟自个儿推门而入,却不想今日公子竟亲自替自己开了门。 丫鬟受宠若惊,当其余光瞥见公子冷冽的面容之时,她不觉颤了颤手,忘记了去端地上的面盆。 “哼,谁人给你的胆子将本公子的洗脸水与地面的肮脏混为一物?!” 面对公子的质问,丫鬟心生几分不解,平日里都是如此,从不见他发火,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稍顿了片刻,她福身行礼,颔首道:“回公子,奴婢并非故意,只因……” 北凌天一脚踹飞了面盆,不留情面地吼道:“够了!账房在何处用不着我说了吧?领了银子便滚吧,省得看着恶心!” 语出如寒冰一般的刺骨,丫鬟又是一阵战栗,适才的那一波悸动如奔流之河一去不返。 她暗抹眼泪,自知再去解释只怕连最后的那点银两都会失去,只好忍气吞声,含着委屈飞快地跑了开去。 暮笛兜着亲手为他做的生辰礼物满心欢喜地往他房间赶,恰巧撞见了这一幕。 他紧握住礼物悄悄藏进了袖子,心想自个儿来得不是时候,等他消了火气,到时再将礼物送出也不迟。 本以为赶走一丫鬟他便能平息了心火,岂料,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从内室走出之后,他便是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觉得心烦。 于是,上到管家,下到马夫,他都能鸡蛋里挑骨头,把他们一一骂了个便。更甚者,竟于一日之内将府上奴才赶走了大半。 而暮笛在公子身后跟了整整一天,一直未能找机会将礼物送出去,亦是愁眉苦脸。 晚膳时,北老爷本想问问他为何要遣走他们,怎知话未出口,北凌天便将银箸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膻堂。 见他这般脾气,北老爷瞬间没了胃口,亦放下了碗筷,扭头对北夫人抱怨:“你瞧瞧,瞧瞧你这宝贝儿子!” “兴是与自个儿闹了别扭?可明儿个便是他的生辰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语落,北家夫妇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 第27章 恶斗  一声叹息叹不尽世事无常,诸多变故。 夜深正值人们睡梦之时,广袤无垠的苍穹,前一刻尚还星辰遍布,月色正浓。 然,却在眨眼一瞬,丝丝暗红如蛛网般密布整片云层,由远及近蔓延开来。星空不再,月色沉沦,整座玄铁镇霎时被诡异笼罩。 一阵凉风吹过,立在客栈廊道上的铜铃道长莫名打了个寒颤,一股阴邪之气入体,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了一般,令他如坠冰窖。 六月之天,何来如此凛冽寒风? 冥思之时,镇上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黑云压城,铜铃骤响。 “师傅,那是……何物?” 绯霓声线颤抖地指着黑暗中那一双双往外暴凸的血眸,纵使她平素自诩胆大,此刻也无法淡定。 铜铃道长目绽青光,遥望那片离玄铁镇愈来愈近的黑暗,厉声高喊:“妖物,妖物……霓儿,速速随为师出镇拦阻,切切不可让这群妖物入镇!” 话音尚落,又是一阵阴风来袭,他踉跄后退,目光沉重的俯瞰着小镇,声音瞬间沙哑无比:“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进镇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些懵懂的百姓,只当是暴雨来临时的前兆,待起身关窗后又继续躺下酣睡。 “铜铃!好久不见!” 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陡然响起,定睛瞧去,一群乌压压的妖物前头,临空立着一名身披血色斗篷之人。他缓缓抬头,放下将脸庞遮掩住的篷帽。 见他真容,绯霓忍不住胃中一阵翻腾。 铜铃道长亦是一惊,没想到,当年他竟让孤苍给生生毁了容貌! “惊讶吧?没料到我还活着?哈哈哈……铜铃,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是多么的有趣!我羌鳍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日!” 一改傲慢不恭的口吻,羌鳍忽地沉了脸,低吼道:“铜铃,你若识趣,便马上带你身边的男子离开,莫要插手此事!若不识趣……” 绯霓多嘴,向前一问:“若不识趣该当如何?” 恰时,一个刚从酒馆出来的醉汉正骂骂咧咧地走向一处阴暗的角落小解,淅淅梭梭的声音自他的脚下传来,忽然一阵刺骨的冷风掠过,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等再一镇定,人已被羌鳍控制,悬在了半空中。 怔怔看着身后那一张狰狞的脸,再看看脚底下熟悉的街面,身上醉意突醒,醉汉的瞳孔瞬间扩散,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住手,切莫伤害无辜!” 铜铃道长的一掌刚刚扬起,那名醉汉的头颅便被羌鳍捏在了手中,而他的躯干轰然坠下,脖颈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地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此时,羌鳍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若不识趣,便是如这男子一样的下场!” 说罢,他将醉汉头颅往身后那只妖物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一扔,几下咀嚼吞咽下肚,仿佛品尝世上最美味的珍馐佳肴一般,其挂满血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满足的邪笑。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绯霓再也忍受不住,攀附在廊道栏杆上干呕起来。 “孽畜!伤我人类,纳命来!” 铜铃道长一怒而起,踮脚越过廊道飞至空中,一招排山倒海猛然向羌鳍击出。 然羌鳍竟毫无畏惧之意,双手捞在胸前往后一退数步,轻松避了开去。 他一扬唇角,冷笑之下举起食指往前一划,身后那群妖物迅速分散,化成一缕缕黑烟直往镇上百姓们的屋子里钻去。 铜铃道长直呼不好,遂扭头瞪向仍然呕吐不止的绯霓,大喊:“霓儿!还不快快布阵救人!” 其声音在空中盘旋尚未消失,镇上却哀嚎四起,泣喊声凄凄传入耳中。 绯霓顾不上擦拭嘴边呕吐的污渍,立即跳下长廊直奔作恶的妖物而去。 打斗不过片刻,她的周身便被黑烟缠绕,将她团团围住。 虽摆开了架势,做好了拼死一搏的觉悟,可毕竟未曾见过如此场面,心中无底头脑空白一片,更不知该如何去发起有效的进攻。 “不行,他们妖多,我只一人,照这样打下去,杀不了几只妖不说,我的体力也会耗尽!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铜铃道长斩杀一小片妖物,突破重围跃至她的上空,焦急提醒:“霓儿,切莫被妖物乱了心智,八卦天煞,八卦天煞!” “师傅?!”她猛地一个哆嗦,顿时醒悟了过来,“霓儿知道了,多谢师傅!” 随即从布兜里掏出八卦罗盘,咬破手指,往阴阳两处各汇三滴鲜血,红唇飞颤,咒语倾巢。 刹那,一道包裹着卦符的金光平地而起,覆住周遭数丈,瞬如刀如戟如盾,既可杀妖又可护身。 不出须臾,那群将其包围着的妖物如数在金光下倒地,灰飞烟灭。 羌鳍紧紧地盯着眼下的一切,暗嘲这群蠢货的无用,连一个乳臭未干的捉妖师都奈何不了。 见势不利于自己,他一甩斗篷,接连朝空中发出好几声尖锐的怪叫,瞬息镇上又多出了一批妖物。 他们绕过铜铃道长,全数袭向绯霓! 此时,他咧开大嘴冲着铜铃道长挑衅嚷嚷:“纵使再厉害的捉妖师也无法以一敌百千吧?铜铃!仅凭你们二人便想拯救玄铁镇?醒醒吧,别做梦了!” 眼看绯霓招架不住,铜铃道长心急如焚。 他欲想冲下去帮助绯霓,却叫羌鳍死死缠住。 “羌鳍!你这分明是要置我徒儿于死地!” “哈哈哈……说得你好像有多委屈?你们不照样杀害了本座手下,阻挡了本座成就霸业吗?你们二人,今日都得死!” “死”字刚落下,一道刺眼的闪电从铜铃道长上方劈头而来。 大喝之下,铜铃道长迅速作出反应往地面扑去,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让那道妖电的锋利划伤了自个儿的左臂。 衣袖被划破一大块,手臂上那道宽长的口子赤果果地暴露在空气当中。 天师身上独有的腥甜血气顿时吸引了那些嗜血如命的妖物,他们甩开绯霓,全部调转脑袋,张牙舞爪鬼哭狼嚎地向铜铃道长攻去! 羌鳍暗暗得意,欲再次放招劈下,岂料几道彩光突然从天而降。 他血眸一闭,自知计划已成,遂趁其不备立即化作一团红烟悄默默地径直溜进了北府。 ------------ 第28章 残阳身葬冷血剑,孤影悲凉痛伤怀  被狐族兄弟联合设下双重结界保护起来的北府,全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更不知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 羌鳍立在结界外,盯着这凡胎肉眼所不能瞧见的屏障森然咧嘴:“哼,就这么个破结界也想挡住我羌鳍?真是不自量力!” 话语落定后,他屏息运气,一团巨大的暗红气波从双手间送出,不过是青丝落地,结界便被他捅出了一个大窟窿,被破时产生的冲击力使得整座北府都颤了一颤。 北凌天尚未入眠,在感受到异样后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怔愣片刻,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直往爹娘的内室奔去。 甜梦飘香的北老爷呼噜正起,怎知被一股突然生起的阴森寒凉之气冷醒。 他侧过身来,迷迷糊糊地往外面看去,隐约瞧见门是开着的,便起身下床,边责怪北夫人睡得如猪一般不管事,边往门口走去。 只是尚未走到,一个暗黑的身影突然出现堵在了门口。 北老爷大吃一惊,立即停下了脚步,缩着脖子仔细瞧去。 奈何此人斗篷遮身,背光而立,实在是看不清楚模样。倒是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阴邪之气令人战栗惊悚。他战战兢兢地抬起手指着那个身影,紧着嗓子问道:“何,何何人在此?” 声音一出,北老爷不自觉地捂上了自个儿的嘴,一颗心更是紧张了几分---怎会害怕的连声线都变了? 羌鳍睁眼瞪去,一双血瞳在这黑夜里显得无比恐怖。 他一看此人并非自己要找的妖尊,连话都懒得回一句,直接探掌往北老爷的喉咙掐去。 北老爷死死抓住羌鳍的手试图挣脱,岂料整个人都被高举了起来。咽喉所受到的重力使他张大了嘴却无法喊出声,脸颊亦是因无法喘息而憋涨得通红,眼球更是在瞬息被红血丝布满外凸,那失焦的瞳孔被恐惧无限撑大,俨然一对鬼魅之眸。 挣扎之时,他踹动悬空的双腿踢翻了屋里的凳子,凳子倒地发出的声响惊醒了北夫人。 隔着玉雕屏风看不清外头发生之事,北夫人睁眼不见枕边人,以为是夫君起夜,便坐起身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哈欠连天地问:“老爷,三更半夜吵吵闹闹,你在作甚啊?” 见夫君没有答应,北夫人自觉有些蹊跷,便踩上绣鞋往衣架上随意拿了件披风披上,走了出去。 刚过屏风,她便失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老爷,老爷!救命呀,快来人啊,救命呀……救……” 呼救声尚在房梁屋顶回旋,喉咙却如北老爷一般,被一只快到看不见形的手掐得死死。 羌鳍甩了甩脖子,冲着北夫人狰狞大喝:“快给本座闭嘴!吵死了!” “住手!贼人,还不快快放开我爹娘!“ ”爹,娘!”伴随一声喊叫,北凌天腾地跃起,抬起一脚往羌鳍屁股上踹去。 然,羌鳍却像是被人挠痒痒似的,未受到半点伤害。 他将北家夫妇往边上松手一扔,回头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嗤笑到:“呵……孤苍,现下你就只有这么点能耐吗?还是看不起我羌鳍,不愿拿出真本事来!” 孤苍?一记疑惑顿时涌上北凌天的心头。 只是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他绕开羌鳍跑到喘咳不止的爹娘身边,将他们一一扶起,护在了身后。 随后冷眼一瞪,沉脸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来我北府作恶,伤我爹娘?” “哈哈哈……哈哈哈……孤苍,看来你还真把我给忘了?”一阵狞笑过后,羌鳍忽地咬牙切齿:“我是何人?我便是那阎王殿里前来索你命的鬼蜮!” 尽管不知此人是何等来历,为何将自己认作他人,还口口声声想要自己的命,但北凌天还是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惴惴不安,往前迈出一步,低声吼道:“哼,我并非你口中孤苍!想要索我命?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语落,他扭头向爹娘嘱咐:“爹,娘,快快进内屋去,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待他二人答应跑进内室后,他便毫不犹豫地提掌向羌鳍打出。 羌鳍仅是将身子稍稍倾斜便躲开了他的这一记猛击,随后展开双臂屈起右腿,倒飞了出去。 北凌天不甘示弱立马追了上去,最后二人停在了府中前院,相互对视着。 他用余光往院子周围扫了一圈,知道此时暮笛定与家仆们躲在角落里偷瞧。为了不殃及无辜,他故意挑衅道:“你可知道,这北府着实太小,不够本公子施展拳脚。为了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强者,本公子决定去镇外林子里打你个落花流水!” 羌鳍眯眼,不以为然地动了动薄唇:“孤苍,你认为现下你还出得了这府吗?” 欲再次言语挑衅为自己拖延时间,北凌天却在他睁眼一瞬惊住了声。 只见一道闪电从天劈下,其光亮刺痛了他的双眸,他急忙抬起手臂遮挡住了眼睛。原以为这只是碰巧遇到变天闪电,怎知“砰!”的一声巨响紧跟在闪电之后,地面顿时炸出了一个大坑,将其与羌鳍分隔在了两端。 而一把形似立头吐信之蛇,透着寒光的诡异之剑莫名出现,立插在大坑正中央。 他难以想象地看着那把蛇头剑,任凭它径自从坑中拔出直接飞落到了羌鳍手中,惊讶的目瞪口呆。 一口气尚未缓过,浑厚而又激动的声音再次透过空气传入了他的耳膜:”本座以血养剑百余年,为的就是今日,为的就是今日!孤苍,今日本座定当要你灰飞烟灭!受死吧!“ “呛!” “嚓!” 伴随拔剑的锐响,一道锋利的白光飞速从北凌天眼前掠过。不等他作出反应,北老爷不知从何处冲出挡在了他的身前,那把被邪恶笼罩之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剑被拔出的刹那,飙出的鲜血溅了北凌天一脸。 “哼,真是碍事的苍蝇!”一番冷血的嘲讽过后,羌鳍再次挥剑向僵愣住的北凌天刺去。 “老爷,老爷,老爷!啊......求你放过我的孩儿!” 声嘶力竭的哭喊之下,从旁飞快奔出的北夫人不知何来的勇气,在利剑落下之前挺身而出,大张双手俨如一座不可攻破的大山生生护住了北凌天,换来的,却是连道别之话都来不及说的一剑封喉! 残阳身葬冷血剑,孤影悲凉痛伤怀。 数声长啸哀嚎,北凌天跪地紧抱住血泊中双亲的尸体,昏厥了过去。 ------------ 第29章 觉醒  躲在院中各个角落里的家仆亲眼目睹老爷夫人被杀的过程,皆受不住惊恐纷纷尖叫逃窜,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只是他们不知,不逃或许还留有一丝存活的希望,而逃,却是必死无疑! 蛇头剑本已抵至北凌天的咽喉,却在听得他们的叫喊声后被羌鳍收了回来,掉头瞪向了四处逃跑的家仆们。 他探身向前,二指往内一勾,蛇头剑立即入鞘遁地。 他又环开双臂,十指尽屈,一片片厚长而锋利的指甲从手指突然生出,宛如野猫利爪一般,却又比猫爪更为尖锐瘆人。 伴着一声“嗷呜”狂啸,一道快如流星的身影穿梭在家仆们之间,待身影重返院中,只见他们如出一辙,咽喉皆被利爪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血如水柱一般不断地往外喷涌,软无气力地倒地失了心跳。 顷刻间,北府院落化成了一汪血池,那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令人恶心作呕! 暮笛蜷缩在正对着院子的那扇门后,盯着无意倒在眼前,双目外凸停止了呼吸的管家,害怕得浑身发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那双死死扣住嘴唇的手已被牙齿咬得血肉模糊。 尽管如此,他依然恐惧地一动也不敢动,任凭眼泪和着鲜血流入口中,滑向脖颈;任凭心脏的剧痛冲击着自己的身体;任凭憋气憋到几乎窒息。 屋外的院子里,羌鳍正狂傲地俯视着脚下被血染得通红的地面,欣赏着那一具具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嘴角上扬的得意与阴狠令人毛骨悚然。 他手掌向上一抬,蛇头剑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拔出利剑直指北凌天脊背,抬起脚便往他身上踹去,陷入昏迷的北凌天被他从爹娘身上踹翻在地,与那些倒在他身旁的尸体毫无区别。 见他如此貌,羌鳍高亢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的妖尊不当偏要当人!孤苍,枉你存世数万年,灵力修为皆凌驾于天尊之上,没想到啊没想到……” 话到此处,他停顿了片刻,仰头望天,发出一声怪异的冷笑后继续说道:“没想到有朝一日当真会栽在我羌鳍之手!你说,若是让六界得知,曾经叱咤风云的霸世尊者就这么死了……而杀死他的,竟是跟随多年的属下……这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面对羌鳍的猖狂与阴邪,暮笛又怕又怒,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将他大卸八块,抽筋剥皮! 只恨自己胆小无能,战不过这个狂妄又毒辣之人。 心里几番挣扎,他终是放下血淋淋的双手,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去一战! 岂料尚未起身,便听见一个邪魅不羁的声音拔地而起。尽管只有简短一句,却有着能让人安心兴奋的力量! “哟呵,羌鳍,多年不见,怎么你还是死性不改啊?!” 羌鳍忍不住一颤,警觉地盯向四周,翼翼小心地问道:“谁?是谁人敢直呼本座名讳!” 低头一瞬,那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儿竟缓缓站了起来!不单单如此,他的身上,他的身上更是燃起了熊熊火焰! 被烈红火焰包裹起来的北凌天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火球,火球周遭还散发着金色光芒! 羌鳍不禁连连往后踉跄,他战战兢兢地拿剑指着北凌天,摇晃着脑袋语无伦次地吼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怎会在时辰未到之前便觉醒?怎么会?!这一定是你使的把戏,对,一定是!!!” 吼声落下,他运气凝神,将上半灵力全都聚集在蛇头剑上,大喝一声,飞至空中挥剑向北凌天刺去。 岂知北凌天连眼眸都未曾睁开,仅是“哼”的一声冷笑,五指一展,一道力量十分强大的刺眼蓝光光速击出,直中羌鳍要害。 剑未落,人先倒。 跌地后的羌鳍只觉自己浑身筋脉尽断,痛苦不堪! 欲想张口口申口今,不料积在胸口处的那一团淤血径直从口里喷出,与空气中的尘埃凝作一颗颗血红晶体。 北凌天睁眸紧盯,伸出布满火焰的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那些晶体全数被圆吸进,快速凝成一个巨大的晶球。 他将晶球玩弄于掌心,慢慢向羌鳍靠近。 每走一步,羌鳍的恐惧便要多出一分,直到他在他的眼前停下,羌鳍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被恐惧覆盖的不留余地,面部的所有肌肉都在不停抽搐。 他拼尽力气往北凌天的脚边挪了挪,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本想扯住他的衣边乞求,怎知他身上燃烧的火焰根本触碰不得,不过一伸一缩之间,他的手便被烈火灼伤。 因而他只好乖乖将手放下,匍匐在地,弱声求道:“妖尊,妖尊……小的知错,小的真的知错了!求,求妖尊饶小的一命,求妖尊饶小的一命啊!” “哼,饶了你?”北凌天扭头看了一眼那满地的尸体,声音凛冽又愤怒:“谁又来饶过这一群无辜的凡人?” “他们,他们……小的知道,妖尊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复活的,一定有!” 北凌天一挑眉眼,高举手中晶石直直对准羌鳍命脉之处,击出之前还不忘逗上一逗:“哟,想不到你还挺了解我?只是你又是否知晓,此复活之法只有鬼尊知道?要不,你替本尊去他那儿走上一遭?我想他一定会喜欢本尊最厌恶之物!” “不,不,不……” “砰!” “砰!” “砰!” 一连三声巨响横穿整个玄铁镇,惊天动地。 镇上,与铜铃师徒及狐族兄弟打作一团的妖物们在巨响发生的刹那如数灰飞烟灭。 他们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北府上空升起一片巨大的蘑菇状烟云。一行人面面相觑,除了绯霓外皆明白发生了何事,来不及向绯霓作出解释,他们便迅速奔往了北府。 只是待他们赶到时,羌鳍不见了踪影,北凌天被吓得痴傻哆嗦的暮笛抱在怀中昏迷不醒,而北府上下,除却他们二人外无一人幸免于羌鳍之手,已是一座死亡之府! ------------ 第30章 她所言都是真的吗?  尸体遍地,满目疮痍。 绯霓跟在师傅身后,立在北府院中看着这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瞠目结舌。 不等她走上前,那几只狐妖便拨开他们师徒二人,飞快地冲到了暮笛身边。 不,他们是奔北凌天而去! “尊上,尊上!” “尊上……” “尊上……” 一句句焦急的呼唤顿时响彻了北府,而他们几人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北凌天从暮笛怀里抱出,一个个皆被他惨白惨白的面容吓得汗不敢出! 赤狐夕殇把手探向他的脉搏,须臾,他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妖尊应是因肉体凡胎受不住强大的力量而暂时的昏厥,并无大碍。且让咱们运功替他平息了体内流窜的真气。“ 其他二人听他这么一言,立即盘腿而坐,将北凌天围在了中间。 绯霓跌跌撞撞地走向他们,张了张颤抖的红唇,一股酸楚莫名涌上心头,两行热泪悄然滑落。 她不懂,他们明明是妖,为何要口口声声称臭小子为尊上?只有他们的至上妖尊才会被他们称之为尊上啊? 可北凌天不是妖,更不是他们的妖尊,他是真真切切的人啊,不是吗? 铜铃道长本想拦住她,却在对视上她的泪眼婆娑后放弃了此种想法,任由她去。 他想,念在北凌天曾经救过她的份儿上,便让她再看上一眼吧! 亦是从此人妖殊途的最后一眼。 靠近后,绯霓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了将自己抱作一团的暮笛身上。 对呵,臭小子有那么多人替他疗伤,照顾他。 可暮笛哥哥只有自己。 她移动莲步,走到暮笛身边缓缓蹲下,伸出手去搭在他的胳膊上,哽咽问道:“暮笛哥哥,你还好吗?臭小子,他当真是妖吗?” 暮笛哥哥? 耳边突然传来这四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暮笛不由心里一紧。 他僵硬地抬起了痛到几乎分裂的脑袋,当绯霓那张挂满泪痕的脸映入眼帘时,他仅是呆滞一瞥,又垂了下去。 天都塌了,此刻再见故人又有何意义呢? 在暮笛抬头一瞬,绯霓大惊,方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一个如此明媚开朗之人会在短短一瞬变得失魂落魄,就连曾经那如宝石般耀眼的双眸,此刻亦是灰暗无光? 她一拭眼角的泪水,深吸了口气,无意瞥向了暮笛那双鲜血淋漓的手。 她掏出手巾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擦去,边擦边喊:“齿印,暮笛哥哥,你的手上怎会全是齿印?!” 听见她的尖叫声,铜铃道长瞬息奔了过来蹲身仔细看去。 而暮笛,依旧像个活死人一般,不哭不笑,不言不语,毫无半点反应。 “铜铃!”忽地,一道尖锐的女声由上而下。 铜铃道长抬头望天的刹那,那道女声已然落到了地面:“铜铃!我狐族一心向善,从不伤人性命,你为何不信?为何要屡屡相逼,阻我兄长营救妖尊?!” 铜铃道长蹙眉瞪去,只见漓洛双手握拳垂在两侧,立在狐族兄弟的面前,身上散发出的怒火赫然可见。 他起身往前大跨一步,冷声哼道:“哼!只要是妖,便是人的死敌!更是我铜铃必除之物!” 漓洛回过头去心疼地看了北凌天一眼又一眼,随后才扭头喝道:“必除之物?你若真这般信誓旦旦,为何不将那羌鳍收入你的镇妖塔,倒让他伤害了如此多人的性命?你倒是说说,北府的这笔血账,尊上醒后该如何跟你算?” 面对她的质问,铜铃道长并不示弱,再次往前大跨一步,吼道:“狐妖!若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我岂能放跑羌鳍!今日,我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便是报了那滴水之恩!从今往后,我与你们妖界两不相欠!” 绯霓一边替暮笛简单的处理伤口,一边听着铜铃道长与漓洛的争吵,整个人都云里雾里。 她拍了拍暮笛的肩膀柔声安慰,让他好生在原地待着,随后起身走到师傅身侧,不解地问:“师傅,你们在说什么?她,她不是那日想要杀我的女妖吗?你们,认识?” “霓儿,为师与……” “哈哈哈……铜铃,想不到你竟能将事情藏得如此深,只字都不曾透露于她!” 在漓洛打断铜铃道长的话之后,绯霓狐疑地看了一眼师傅,又看了看她,再问:“你说师傅有事瞒我?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师傅怎会有事瞒着我呢?!” 漓洛转身单膝蹲下,向兄长们嘱咐了几句,又起身面向他们,凛冽道:“这便要问你的好师傅了!我想他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十八年前他欠了我们妖界一条命。更不曾告知,北府公子北凌天并非凡人,他便是妖界至尊!” 语落,绯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她直直地盯着漓洛,哆嗦问:“你说什么?北凌天是妖尊?怎么会……” 漓洛一吼:“怎就不会?!若不是因为他!妖尊又怎会转世重生?!” 吼声落地,她身后的狐妖们及北凌天于瞬间化作一道彩光直往空中飞去。 绯霓猛地回头,发现竟然连暮笛也没了身影。 尚未回神,漓洛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回,她的言语间多了几分轻蔑。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你师傅也非普通道士哦!他可是世上鼎鼎有名的天宗门第十七代掌门,铜铃道宗!” “知道天宗门是何物吗?哈哈哈……那可是令妖魔两界闻风丧胆的至圣至正门派!而你,作为他的徒弟,天宗门的一员,注定要与妖尊背道而驰!你们,注定是死敌!” “死敌”二字明明听得她说的是那么的咬牙切齿,为何却隐隐感觉她有着一丝的窃喜与兴奋? 绯霓收回目光转向了师傅,紧皱起了眉头:“师傅,你告诉我,她所言都是真的吗?” 铜铃道长不由一愣,微微点了点头。 绯霓双目含泪侧过了身去,心里堵着说不清的失望与悲伤:“所以当初师傅急急带我离开灵里山,只因你认出了他来?上次从小树林回来,师傅无故将霓儿痛斥了一番,想必其原因也是如此吧?只是霓儿不懂,您为何不愿将真相告诉霓儿?如若师傅告知霓儿真相,霓儿,霓儿……” 话未说完,绯霓只觉头脑嗡嗡作响十分难受,眼前更是模糊一片。 她捂住胀痛的脑袋,想要寻一个支撑靠住,怎知不过是跌撞了几步,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 第31章 笑师兄  天,灰灰蒙蒙;雨,淅淅沥沥。 绯霓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阴雨连绵,神情涣散。 自上次昏迷醒后,她已在这个名唤“天宗门”的地方待了整整七日。 这七日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将自个儿锁在房里。除却那个每日按时替她送吃食的青衫男子外,她没见过师傅,亦没见过其他人。 想想也是可笑。 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千真万确的妖,一个是人是妖目前都尚且不知,还失了行踪。 就连最最亲爱信任的师傅,都隐瞒欺骗了自己。 她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便越是钻牛角尖,最后,将自己牢牢钉固在了黑暗的墙角。 待难受到想要逃时,才发现怎样都动不了。 思绪正稠,忽地“吱呀”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了。 探头望去,本以为是师傅来看自己,岂知又是那个青衫男子。她失望地缩回脖子,眼皮都未抬一下,径直说道:“把吃食放桌上吧,我没胃口,吃不下。” 青衫男子顿了顿,连忙摆手:“绯霓小师妹,你误会了,我并非来给你送吃食。师傅交代,让我带你去幻灵殿。” 一听要去见师傅,绯霓脸上顿时有了颜色。 她整了整衣裙,略带激动地问道:“幻灵殿?那是何地?师傅可有说是何事要见我?” 青衫男子笑了笑:“呵呵,未曾说明何事,只是让我带你过去。至于幻灵殿,路上我再与你慢慢细道。” 待蹙眉纠结一番后,她从床上跳下,拍了拍衣裙上似有若无的灰尘,边往门口走去边嚷嚷:“走吧走吧,别耽搁了!” 一连几日都无精打采,这会儿竟突然来了精神与气力,青衫男子摇头一笑,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师妹颇有几分趣味。 再一回神,那小师妹早已奔入了雨中,他双手一拍,哎呀一声,急急忙忙拿起伞追了上去。 “绯霓小师妹,绯霓小师妹!” 听见叫唤,绯霓停下了脚步。她并拢十指刚举过头顶准备遮雨,一把大伞便出现在了她的上空。 抬眼望去,只见青衫男子笔直立在自己身侧,绯霓本能地盯上了他的脸。 这几日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他这个所谓的师兄模样几何都未看清楚过。 不过现下…… 白皙光洁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这唇竟然比自个儿的还要红润?! 兴是感受到了绯霓好奇的目光,青山男子撇过了头来冲她咧嘴笑了笑,瞬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而那双并不是很大的眼眸,此刻更是弯出了一道足以令人暖心的弧度。 一不自觉,绯霓便被他的弧度吸引了去。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不由地脸一红,像个孩子似的急忙低头看向了地面。 为了缓解她的别扭,青衫男子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许,柔声道:“绯霓小师妹,天还下着雨呢,你怎能不撑伞便往雨里钻?若是被雨淋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被雨淋坏了身子?“绯霓瞪眼一惊,又随即垂下了眼眸,唇角扬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涩:”呵,这话曾经也有人对我这么说过。只不过......那个人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一句突然之言引起了他的好奇:“那个人?不知绯霓小师妹口中的那个人所指何人?” 绯霓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不是说师傅还在等着吗?咱们快走吧......” 见她独自一人往前走去,青衫男子扯着嗓子喊:“绯霓小师妹,你知道幻灵殿在哪儿吗?” 绯霓冲着身后的他摆了摆手,“不知道,这不是有你吗?” “好像也对哦?嘿......”青衫男子傻傻一笑,随即追了上去。 “那个,绯霓小师妹,以后我可以只叫你小师妹吗?” “随你高兴......” “那我便当你答应啦!这些天一直未能与你好好打声招呼,真是有失了礼数。” 他抢到绯霓前面停了下来,与她面对面说道:“小师妹你好,我是你的六师兄,名唤笑湖戈。只要你愿意,六师兄、笑师兄、笑湖戈随便你叫!” 聊到这儿,绯霓不禁眼珠子骨碌一转,故作严肃地问:”我若是不愿意呢?“ “这,这......”这个问题,笑湖戈还真未想过。 只见他不停地挠着后脑勺,急得双颊通红,脑子里尽是想着如何去回答绯霓的提问,而把师傅交代的另一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在他来之前,师傅千叮咛万嘱咐,除了把绯霓带到幻灵殿外,路过镇妖塔时,一定要记得进去看一眼塔底的那只妖物是否安分,并将所见详情禀告! 只是隐藏在假山后头被结界保护起来的镇妖塔已过去数米,他依旧在想适才的问题。 看着他这般手足无措的焦急模样,绯霓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哈哈......我逗你玩儿呢笑师兄!” “小师妹,你可着实调皮!”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太过突兀,还是做错了何事,明明前一刻笑颜如花的小师妹,这一刻又是闷闷不乐。 遐想之时,细雨不再,天空放了晴。 他收回伞,喃喃念到:“这天气,还真是说晴便晴,说雨便雨啊!” 绯霓愣愣抬头,将手举至眉头,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向迎面洒下的阳光,像是在回应笑湖戈的话一般,亦像自言自语:“谁说不是呢?只可惜,雨天总比晴天多。” 这会儿,竟又莫名的伤感了起来? 笑湖戈浅浅一笑,他居然在短时间内便看过了一名女子的喜怒哀乐。 该是说她善变,还是自己见识太少?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笑湖戈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前驻足。 他指着这座大殿道:“喏,这里便是幻灵殿了,师傅正在里头等着......” 话未说完,他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口中直喊:”糟了!糟了糟了!我怎会把另外一件事给忘了?小师妹,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看着他匆忙跑远了的身影,绯霓不由抿了抿嘴,将方才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两句似曾相识之言又一次回想了一遍。 轻叹口气后,她不禁苦脸自语:“臭小子,暮笛哥哥......也不知暮笛哥哥的伤好些了没有,当日他究竟去了何处?唉,还真是让人担心啊!至于臭小子......不,至于妖尊。如若以后有机会再见,便真如狐妖所说,是死敌了吧?” ------------ 第32章 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妖界,九尾殿。 漓洛坐在内室的锦榻上,只手撑托着细腻的下巴,那双透亮的眸子一直盯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北凌天一动不动。 直到有小狐妖敲门进来,她才微微皱着眉,极不情愿地将目光瞥向了一旁。 小狐妖将手中汤碗翼翼小心地放至嵌满了红宝石的石桌上,往后退了两步,颔首行礼道:“玉狐大人,汤已熬好。” 漓洛不悦地翻了翻白眼,瞪了那汤碗一眼,其言尖锐又嫌弃:“也不知这羹汤究竟有何滋味,尊上竟然每天都要喝它。想想咱们,肚子饿了,随意去抓只野物吸了灵气,将其血肉吞咽便是,何须这般麻烦!还真是,当人当上瘾了!” “放肆!漓洛,何人给你的胆,竟敢如此诋毁本尊?” 一道似怒非怒又带有几分寒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漓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而那只小狐妖,早已向下弯出了一条大弧,将脑袋埋到了地上。 漓洛倒吸口凉气,于瞬间在脸上划出了一个彩虹般的微笑,随后转身奔到了北凌天的身侧,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柔声道:“尊上您醒了。汤已盛好,您要不要现在喝点?” “呵,不急不急。”北凌天拨开她的手,走至石桌旁坐下,冲着埋头不语的小狐妖勾了勾手指,拉长了嗓音:“你,抬起头来!” 听见妖尊叫唤自己,小狐妖心里猛地一记哆嗦,立马将脑袋立得笔直。 “我问你,这汤可还有剩余?” 小狐妖想了想,点头道:“有,有的。” “还剩多少?” 小狐妖又想了想,皱了皱眉头:“大概还剩三碗之多。” 北凌天一拍手掌,大喊:“好极!你去,立马去将剩余的羹汤都给本尊端来。本尊要将它们悉数赏赐于玉狐护使!” 话到此处,北凌天扭头看向站在自个儿身边脸色铁青,嘴唇发颤的漓洛,冷声道:“漓洛,你不是不知这羹汤的其中滋味吗?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好好品尝品尝这人间美味。” 说罢,他起身端起汤碗将汤一口喝尽又轻轻放下,看着那只碗怔愣了许久,才扭头往外面走去。 走至门口,似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冲着漓洛邪魅一笑,指着桌上的空碗道:“哦,对了。记得,一定得喝的一滴不剩,就像它一样干净!否则,呵,你便做好去凡间当人的觉悟吧!” 一语话落,漓洛惊吓的连连踉跄。 她用力抓住锦榻的边缘,看着那个头也不回潇洒离去的身影,气得浑身发抖。 “数千年来,他,他何时用过此般态度对我?做好觉悟?哈哈哈......竟然让我做好觉悟?” 她忽地瞪向那只空碗,高喊:“呀啊!都是这碗该死的汤,都是这碗该死的汤!” “砰嚓”一声脆响,那只无辜的汤碗在漓洛的愤怒之下摔成了碎片。 然,她并未因此解气,转身便将内室的一切物品砸了个彻底。 不知何故,她越砸,心中的那团怒火便越甚。 直至烧无可烧,她便将发泄的对象对准了尚未离开的小狐妖:“不止是那只碗,还有你!你明知尊上醒了,却故意不提醒我,好让我在他面前出尽丑相,让他厌恶我,责怪我,然后你再趁机接近尊上对不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面对漓洛的质问与指责,小狐妖纵使心中害怕,却还是咬着牙替自己辩解了起来:“不,我没有,大人,我没有……” 漓洛三两步走上前,紧捏住她的下巴,犀利地打量着这张颇有几分姿色的脸,厉声道:“哼,瞧瞧,瞧瞧,你都在本座面前自称我了,还说没有?” 她用力甩开她的下巴,将她踹到在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狐妖,神情无比的冷漠:“你要是再敢不说实话,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见不到明日的太阳?那岂不是...... 小狐妖一惊,在明白这番话的用意后吓得急急爬到她的脚边,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发誓,小的从未有过此种想法,求大人相信小的。大人……” 漓洛一声嗤笑,阴险地半眯起了眼眸:“既然你抵死不认,则休怪本座翻脸无情了!” “公子在人间时,便最爱喝夫人做的羹汤。” 欲提掌往小狐妖的天灵盖击去,岂料被屋内忽然响起的男声打断。 漓洛收回手掌,循着声音望去,竟是当日与妖尊一起被救回的那个公子。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尊上身边的暮笛公子啊!” 然而,暮笛就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径直走到小狐妖身边,将她扶起,又接着说道:“公子曾经对我说过,他说夫人做的羹汤是世上最美味之物,只因汤里饱含了夫人对公子的关心与爱。而你,却将之与你们妖物的吃食相提并论,真是恶心至极!也难怪公子会对你狠言相向,着实活该!” “你!”一时间,漓洛被暮笛噎的哑口无言。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言辞犀利,更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个原因。 而她,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侮辱了妖尊在人间的娘亲,侮辱了妖尊。 正如暮笛所言,哪怕被罚,亦是活该。 纵使知错却决不认错,更不容许自己除了向妖尊之外的任何人低头示弱,只因她是漓洛,是信誓旦旦要成为妖界之后的漓洛! 她一甩衣袖,冷哼道:“哼,那又怎样?” “怎样?”暮笛摇摇头,“以我对公子的了解,他当真会送你去人间过几天凡人日子。” 漓洛一听此言,不禁悄悄将拳头拽得咯咯作响,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闭眸吸气之时,她咬牙切齿地冲着躲在暮笛身后的小狐妖吼道:“尊上适才是如何吩咐你的?还不快去!” 处在惊恐之中尚未缓神的小狐妖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声,便微微抬头瞥了瞥漓洛,不敢乱动。 见她这般愚蠢无用的模样,漓洛猛拍桌子大吼:“你耳朵聋了吗?还不快去给本座将汤端来!” 小狐妖浑身一震,哆哆嗦嗦地向漓洛行了大礼,又向暮笛行了大礼,最后抬眸看了暮笛一眼,匆匆跑了开去。 ------------ 第33章 如若有来生  待小狐妖离去后,稍稍消气了的漓洛开始注意起屋里的这个人来。 她瞪着暮笛,蹙眉问:“奇怪,你不是应该在四哥的房里养伤吗?怎会跑我这儿来了?” 暮笛抬起那双已恢复如初的双手,笑道:“伤已痊愈,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谢谢你们当初出手相救。” 漓洛挥手不以为然:“若不是看在你与尊上情同手足的份上,我们怎么可能去救一个凡人。再说了,作为凡人的尊上已失去双亲,如若再让他失去你,我担心......” 她欲言又止,随后自嘲般的笑了笑,于瞬间失了面上的表情,“我担心他会悲伤过度,伤了自己亦伤了他人。” 暮笛一愣,欲问“他人”是否指的她自己,却最终在触碰上那张隐隐忧伤的脸后,将此话吞进了肚里。 “所以,人妖殊途,从今往后我与公子......”暮笛顿了顿,浅浅一笑接着道:“我与妖尊便是不同世界的彼与此,恐怕再无法侍奉在他左右,还请大人能够代替暮笛好生照料妖尊。” “不用你说,我自当尽心尽责。” 看着满屋的凌乱,漓洛并无心思去管他的去留,她现在只想着如何去解决掉那几碗令人头疼恶心的羹汤。 她起身往床边走去,边走边道:“走吧走吧,出了妖界的界门,将眼睛一闭,再睁眼便是玄铁镇了。” 说罢,她将右手拇指与食指的指腹相叠,往空中挥去。一道彩光落下,地上的狼藉刹那消失无影,屋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与舒适。 见她已不愿再与自己多说,暮笛对着她的背影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刚一跨出门坎,门便轰的一声被关上,暮笛不由一震,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 调整好呼吸后,他掸了掸衣袖,迈步向前走去。 “当真要离开吗?” 扭头望去,北凌天捞着双手斜靠在墙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暮笛低垂脑袋,点头答道:“嗯,当真!”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空气,瞬息被这简短的几字凝固,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无声。 彼此沉默几许,暮笛抬头仰望不见半丝星光的天空,微微一笑,淡淡道:“看看这天,永远都是黑沉沉的,怎会有人间的明亮呢?” 北凌天垂下手,与他并肩而立,同样仰头望去,“不,妖界亦分白昼黑夜,亦会有晴空万里。” “可那是妖界,不是人间,而我是活生生的人!” 一声吼下,北凌天来不及合上欲语的薄唇,便扭头看向了他的侧脸。 “暮笛......”他轻轻地唤了唤他的名字,满腔解释皆被堵在喉咙,无法说出。 暮笛向前大迈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面对面站着。 他手指北凌天,激动地喊道:“老爷,夫人,北府上上下下都是被妖怪杀死的!我亲眼目睹,亲眼目睹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恐惧?你可知为了活下去我都对自己做了什么?你可知在得知他们都是因你而死之时我有多难过多心痛?你可知,你可知......” 昔日情景随着语调越来越激动再次在脑海浮现,他再也绷不住内心的煎熬与痛楚,失声恸哭了起来:“你可知那一刻天都塌了,而我,却失去了那个能够为我顶天的人。我被压得面目全非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被压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 “暮笛......”北凌天再次唤了唤他的名字,而这次除了心底泛起的酸楚,他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 暮笛一抹眼泪,用力地连吸几口气,低垂着脑袋,咬牙道:“我,怎么可能认一只妖做我的主子,做我的朋友?!北凌天!不,你不是北凌天,你不是你也不配!孤苍,对,孤苍才是你的真实姓名,妖界之主才是你的真实身份!” 话未说完,他的心脏忽地一阵抽痛猛跳,仿佛要从体内跳出一般。他急忙转过身去,伸手悄悄压住胸口,额上冒出的细汗直往脸上滴去。 看着暮笛发颤的后背,北凌天十分想要拍肩安慰,结果却将手伸出又缩回放至了背后:“暮笛,你曾说过,永不背弃......” 暮笛强忍住胸口的疼痛,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回过了身。 他抬头看着北凌天,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平静道:“那是曾经。呵,你都能从好好的凡人变成妖,我为何不能背信弃义?孤苍,你我友尽于此,从今往后便各自珍重,永世陌路吧!” 语落,胸口的疼痛亦突然消失。 他冷漠转身,决绝地将北凌天抛在了身后。 此时,一直在屋内听墙角的漓洛再也忍受不住,跑了出来,而躲在一旁的狐族兄弟也现了身。 他们齐齐站在北凌天的身后,恭敬地行了礼。 漓洛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冲着那个在黑暗中愈来愈模糊的背影大喊:“在那之前,尊上被封印了记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他与你一样,亦是无辜的!” “尊上,溯洄替您去将暮笛公子追回来!” 北凌天伸手拦住欲往外冲的溯洄,淡淡道:“不用,让他走吧!他若执意,不论怎样都留不住。” 随即转身面对众妖,严肃了起来:“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妖界将与人间一般,分白昼黑夜!另,本尊名唤北凌天!从此,六界再无孤苍一人!” “喏命!” 跌撞走至妖界的界门,暮笛靠着石栏缓缓蹲下了身去。 他抱住冰冷无助的自己,泪水再一次滑落,湿了衣襟,浸透了被巨变戳的千疮百孔的心。 “公子,并非暮笛绝情。只是暮笛实在不知该如何去接受你现在的身份。还有......” 他低头看向那颗恢复平常不久的心脏,继续叨着:“还有它的异常已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不知自己还可活到几时。若真已时日无多,我又何苦留在此地,让你重走一次失去至亲的滋味?公子,请原谅暮笛的无礼。” 他将头靠在石栏上,看着眼前的这一片黑,长长地吐了口气,随后站了起来。 “狐妖说,双眼一闭一睁便可离开。短短瞬息,对于我们却是永别。公子,如若有来生,暮笛还愿做你的书童,陪伴在你左右,不失不忘,不离不弃。” ------------ 第34章 月芝便是我的名字  将羹汤端至漓洛的内室后,小狐妖偶听其他小妖说起那个凡人公子离去一事,她心一急,放下羹汤便追了出去。 紧赶慢赶,还好,他尚未踏出界门。 只是看他现下如此难过的样子,小狐妖莫名的心一酸,鼻子被堵的难受。她想,他应当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的窘迫与悲伤吧? 于是,她一骨碌往旁边树上爬去,静静地在树上注视着这个心善的凡人。 不过是擤了擤被堵的鼻子,再一回神,便见那公子要走。 小狐妖猛地一个激灵,急忙从树上跃下,大喊:“等一等,公子请等一等!” 已经将半只脚踏出界门的暮笛,在听见叫喊声后又把脚缩了回来。 他回头望去,原来是适才在狐妖屋里救下的那只小妖。 说来也是奇怪,对方明明是妖,他却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见她被狐妖欺负还会觉着她可怜,大着胆子帮了她。 其实仔细想想,只要不变回原形,他们与凡人并无多大区别,亦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还是模样挺好看的眼睛鼻子嘴。 怔愣过后,他轻声问道:“有事吗?” 小狐妖“唰”地一下出现在了他的跟前,用力地点头道:“嗯,有事!” 她从身上掏出一根红色的绳结,略略施了点法术,红绳眨眼便变成了一道平安符。 她将平安符双手奉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认真说道:“暮笛公子,谢谢你方才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说不定我现在已是世上的一粒尘埃了。这护身符有我的部分灵力,你且将它收下戴上,它可在危难之时护你平安。” “这......”暮笛盯着那个精致小巧的护身符,淡漠了脸上的表情。 “公子,公子?可是我这护身符有何不妥之处?”见他发起了呆,好似未有接受之意,小狐妖连忙问道。 暮笛摆了摆手,低声解释:“不,这符并无不妥之处。方才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暮笛又怎能因此而讨要姑娘的东西呢?更何况这符还度了姑娘的灵力修为,那在下便更不能要了。” “姑娘?”小狐妖捂嘴羞涩一笑,道:“呵呵,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叫我姑娘。姑娘应是你们凡人的称呼吧?我有名字,月芝,月芝便是我的名字。” “那......多谢月芝姑娘的好意,护身符还请姑娘收回,在下恐怕已无机会使用了,告辞!” 向小狐妖行礼道别后,暮笛深吸口气,转身跨过了界门。 “公子,公子……”小狐妖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妖界大门,一时觉得心里失落落的。 须臾,她启齿呢喃:“不知日后还有无机会与公子再见。但愿有朝一日,月芝能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语落,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未能送出的护身符。 ...... 天宗门,幻灵殿。 绯霓进殿已一炷香时间有余,而铜铃道长却一直面对着祖师爷的神像,默不作声。 师傅一刻不开口,绯霓便一刻心中无底。她现下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双手相握举至月匈前不停地捣腾。 铜铃道长忽地一转身,吓得她立即把手垂下放在大腿两侧,乖乖笔直站好。 “哼,就这么点功夫便受不住了?也不知你这些年的修行都修到哪儿去了!” 面对师傅的责备,绯霓脑袋一耷拉,弱弱说道:“师傅,霓儿这不是心中无数吗?谁知晓你叫霓儿来此是为了何事,万一......” “万一?”铜铃道长打断了她的话,瞪眼问:“万一如何?” 绯霓抬起头,满目委屈地说道:“万一您要是因为上次霓儿出言不逊一事而责罚霓儿,那霓儿自是害怕的呀!” 铜铃道长慈祥地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怕的时候啊!”随即从香案上抽出三根香点燃,递给了她。 “比起责罚,你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来吧,去祖师爷的神像前拜上三拜,也算是你正式入我天宗门了。” 绯霓接过香按照师傅说的那样,认真磕头跪拜,尚未起身将香插入香炉,师傅的声音便再次传入耳中。 “霓儿,从今日起,你便是天宗门的一员,更是我铜铃的关门弟子!往后你要谨记,作为捉妖天师,当以降妖除魔,保人间安宁为己任。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与妖魔两界中人有任何的瓜葛纠缠,否则,便是违背了祖师爷的遗训,势必要遭天打雷劈,逐出天宗门,被万人唾弃!” “霓儿,你可能做到?” 当铜铃道长问出最后一句话时,绯霓的心不由猛地一抽。 若是应了此誓,从今以后她便当真要与北凌天背道而驰,从此再见是路人。若不应此誓,定当会辜负了师傅的期望,伤了师傅的心...... 经过一番长久的挣扎,她终是应了声:“祖师爷在上,弟子绯霓今在此立誓,绝对尊崇祖训,一心除妖卫民,不与妖魔两界中人有任何牵扯。若违背此誓言,定遭天打雷劈,逐出天宗门,被万人唾弃!” “轰!” “轰!” “轰!” 话音刚落,三记响雷突然从天而降,与其一同落下的闪电顷刻间将幻灵殿照得无比锃亮,而祖师爷的神像在这一刻仿佛活了一般,那双大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绯霓。 见此状,绯霓莫名生出一阵恐慌,一屁股顿坐在了地上,而那握香的手更是颤抖个不停,差一点便拿不稳掉落。 铜铃道长见她这般模样,很快便明白了为何。 他摇头叹气,走至她的身边将已经熄灭的三支香拿回,又重新点燃交到了她的手中,道:“心若静若坦荡,任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都丝毫影响不了自己。心若不静若虚假,哪怕一丝微风亦能生出恐惧来!霓儿,这道理,你可明白?” 绯霓摆正了姿势,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待心情平静后,她才认真地说道:“师傅,霓儿知错!” 说罢,她再次向祖师爷的神像虔诚又坚定地拜了三拜,待念定口中誓词后,发现适才的异样并未出现,这才放心地将香插入了香炉。 ------------ 第35章 回忆  转身后,绯霓往殿内环顾了一圈,蹙眉问师傅:“师傅,您说我是您的关门弟子,那便意味着我的辈分是最小的了?可为何除了那位每日给我送吃食的笑师兄外,都不见其他师兄师姐啊?” “不着急,日后自会见着。”说罢,铜铃道长便抬头望着那尊威严的神像再次陷入了沉思。 绯霓跟在身边站着,歪头蹙眉地看着他,撅嘴不语。 少时,他一声长叹,像是讲述一个尘封在心底已久的故事一般,随着娓娓道来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幕:“十八年前,为师无意中得知妖界要在人间掀起一阵血雨腥风,遂带领天宗门的弟子赶赴妖界,想要阻止。至后才发现,所谓的血雨腥风不过是妖界的一场内乱罢了。” “按理,妖界内务为师本不该插手,奈何当年争强好胜太过自负,觉着可以趁此将妖界一举拿下。岂料羌鳍利用为师这一点去对付妖尊,在为师与妖尊交手时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偷袭,原本打算的一石二鸟坐收渔利却被他反用之。” “为师被羌鳍重创,眼看那把蛇头妖剑便要刺进咽喉,幸亏妖尊及时冲上前打落了他的手中的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藏有后手,趁妖尊分神于我一掌击中了他的要害。羌鳍想要趁胜追击,却终究敌不过妖尊的霸世威武,哪怕他身受重伤!” 绯霓盘腿而坐,两手托腮,正听得入迷,怎知师傅突然停下,打断了她脑海中的画面。 她不禁默想,当时的北凌天一定很霸气吧? 遐想至此,她无意抬头瞥见师傅的眸中竟泛起了点点亮光。 那是?那究竟是何种光亮? 尚未想到合适的字词去形容,师傅的声音再次响起:“虽说当时为师双目模糊,但还是能看见妖尊撑掌吸过地上的蛇头剑,毫不犹豫地向羌鳍划去。瞬息,一片片尖锐的白色亮影在羌鳍脸上反复划到,再一努力望去,他凝起一团黑晕送出,羌鳍被击至半空倒飞了数米,随后整个身体被狠狠撞在树干上,跌落在地,鲜血连喷数口。而妖尊也因耗尽灵力与气力单膝跪地,强撑着自个儿的身体。” 听到关键之处,绯霓不由地变得紧张起来,她猛地从地上弹起,焦急地问:“后来呢?后来你们如何了?为何没有人帮你们?” 铜铃道长瞥了她一眼,负手往门口小走了几步,接着说道:“帮?羌鳍带领的那帮部下便够狐妖他们忙活了!而你的那些师兄们,都因修为尚浅,根本受不住妖界的邪恶环境。妖尊被击中命门,定是元神具散。呵,可笑的是,他早就算出命中会有这么一劫,便在灰飞烟灭之前平平静静地向狐妖交代了所有的事,自我封印这一世的记忆与灵力后,化作萤火般的微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为师,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答应百年内不再踏入妖界,亦不捉妖!” 话到此处,铜铃道长再次看向了绯霓,“狐妖听从他的命令,聚集了他的元神,使他转世重生。重生后的他也就成了北府的公子北凌天。之后的事情,便是你所知道的那样了。” 从好奇到激动再到恢复内心的平静,绯霓冲着铜铃道长微微一笑:“想不到北凌天竟是师傅的救命恩人。师傅,他都能舍去自个儿的性命救您,那他定是一只好妖吧?” “好妖?“铜铃道长不由一声冷嗤:“哼,在这世上,妖便是妖,永远都是冷血无情之物,又何来好坏之说!” “可北凌天不是救了你吗?” “那不过是为了应对他命中的劫数罢了!” 铜铃道长一声吼下,绯霓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多言。 她总觉得,师傅之言未免太过以偏概全。至少在她的心目中,北凌天是一个连小小的影妖都害怕的人啊!就算他变回了妖那又如何?单凭他救一个想要自己性命之人而言,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好了霓儿,为师累了,且让你笑师兄带你去四处转转吧,尽早熟悉天宗门的环境。” 见师傅下了逐客令,绯霓行礼后便缓缓退了下去。 她立在门口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发了半晌的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怪怪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究竟为何,她一时也分辨不清楚。 愣想过后,她回头向四周望去,除了郁郁葱葱的灌木从与大树,不见笑师兄的影子,琢磨着应是有事忙去了,便独自往来时的路走去。 笑湖戈刚从镇妖塔中出来,神情沉重。 那塔底的妖物表面上看去无任何异样,安静老实的很。可他越是一反常态的平静不惹波澜,便越是让人惴惴不安。 “罢了,且将心中疑惑如实告知师傅,再由师傅定夺吧!”自语过后,他抬起手臂,左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相并伸出与月匈持平,待口中咒语念定后,他又将左手二指紧靠在右手手臂之上,大声喝到:“封!” 只见镇妖塔快速下沉,塔前的两座假山缓缓靠近,将塔压在了地底下。 绯霓正好路过此地,远远地便看见了笑湖戈对着两座假山神神叨叨,于是她轻手轻脚地向他靠近,趁他不注意从他身后猛地跳出,大叫到:“哈!笑师兄,你在这儿作甚啊?” 一心专注于镇妖塔一事的笑湖戈,被这突来的一阵喊叫吓了个半死。 “哎呀,谁!”惊喊过后,欲提掌对这喊叫之人进行攻击,才发现原来是新来的小师妹。 他这才弯下腰去,顺着自个儿的胸口,心有余悸地喘着气道:“我说,我说小师妹,你知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看着他这般不经吓的样子,绯霓呵呵呵呵地笑出了一串银铃:“笑师兄,那你知不知道也有这么一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笑湖戈瞬间直起身,抬头挺胸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何来亏心事一说?哼哼。” 绯霓眯缝着眼眸直直地看着他,随后嘴角一扬,抬起胳膊搭在了他的肩头,调侃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师傅有交代,让你带我四处转转,走吧笑师兄!” ------------ 第36章 那只“好妖”  盛夏,天空蓝的透彻,阳光耀得明媚,从层层枝叶间透射而下的粼粼光斑随着蝉鸣声声一道起伏跌宕,生趣动人的很。 绯霓踩在石长廊上,展开双臂飞快地稳步前行。笑湖戈紧随其后,偶尔与回头的她相视而笑,却不作声。 从长廊至花园,从花园至各个道殿,她的欢声笑语在每一个角落穿梭不停,引得无数弟子纷纷驻足回眸。 笑湖戈本想让她莫要再高调,可又一想,难得她如此高兴,倒不如随了她的心意去。 反正师傅也未曾说过不许她高语大笑。 兴是玩闹的累了,当爬至宗门内的一处高地时,绯霓随意地找了处空旷的草地席地而坐,眺望着远处发呆,与适才闹腾活泼的她判若两人。 良久,她才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抬头对站得笔挺的笑湖戈说道:“笑师兄,别再站着了,看的我脖子疼,快坐下。” 笑湖戈顿了顿,轻快地答了一句“好”,便在她的身侧同她一般坐下。 不等他坐稳,绯霓便大大咧咧地躺了下去,惊得笑湖戈又立即起了身。 他低头瞥去,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师妹,你这是作何?” 绯霓用手枕着脑袋,平静地仰望着无云的天空,尽管烈日当头,刺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眸:“看天啊!笑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天空格外的蓝,格外的迷人?” 笑湖戈怔怔地抬头望去,不自觉地伸手挡住了视线。耀眼的光束透过指间直直地映入了眼帘,空中好似还泛起了七彩的光晕。他扬了扬红唇,轻声说道:“确实如此。” “曾经,灵里山上的天也这般好看。只可惜,曾经仅是曾经,它无法代替现在,更不会成为将来。” 说罢,她苦涩地笑了笑,侧过头去看着笑湖戈,低声问:“笑师兄,你说在这世上当真无好妖吗?” “好妖?”笑湖戈不由一愣,似被这突来的问题给问住了。 片刻后,他才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了她:“人不分高低贵贱,却分善恶好坏,我想妖亦如此吧?至少,我曾见过。如若你所说的‘好’正是我所理解的那般,那么他应算是一只‘好妖’。” “你见过?”一听此言,绯霓顿时来了精神,立马坐了起来,急忙追问:“你在何时何地见过?那是一只怎样的妖?” 笑湖戈微微笑了笑,随后收回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二十年前,在幻灵殿外。那时,我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因家中父母早逝,被师傅好心收入天宗门做了弟子。初入天宗门,对于我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记得当时,我正坐在幻灵殿外伤心的哭泣......” 画面,瞬间被他拉长的声音切换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同样阳光和煦的下午。 ...... “呜呜......爹,娘,孩儿好想你们,你们在哪儿啊?为何抛下孩儿不管?为何不来找孩儿?”一个面容消瘦的男童独自坐在幻灵殿外的石阶上呜呜哭泣,他的脸被眼泪鼻涕弄得脏兮兮的。 本以为这里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来,不会让人撞见自己的狼狈。怎知抬头的刹那,一名男子竟从身旁的这座大殿穿门而过。男童顿时一哆嗦,呆愣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 他立即从地上站起,拔腿便跑,边跑还边喊:“鬼啊,有鬼啊!” 无奈那‘鬼’比自个儿跑的快,不过眨眼,便挡住了自个儿的去路。 男童因害怕捂住了眼睛,浑身战栗不停,就连呼救的声音都变得微弱颤抖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 命字尚未出声,他便发现喉咙被东西卡住一般,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一急,豆大的眼泪瞬如雨下,又一次打湿了脸庞。 男子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二指一展,解开了他的声禁。 他往后一退,随意斜靠在树干上,冲男童努了努嘴,笑问:“喂,你爹娘就只教会了你掉眼泪吗?” 听见声响,男童试着啊了一下,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便缓缓放下了双手,睁眼往面前的男子身上瞧去。 没想到,这“鬼”模样挺好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 遂摇头应了他的话:“爹娘不要我了,我没有爹娘。” “哦?呵,原来如此......”浅笑后,男子走过去,半蹲下身,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失去爹娘不可怕,懦弱才最可怕。因为,眼泪是弱者才会拥有的东西,而我们,誓要成为强者,只有让自己努力变强,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记住,眼泪成为不了保护自己的武器,它只会让你的缺点暴露在空气中,成为别人进攻你的最好利刃。” “眼泪是弱者的东西?还会成为别人的利刃?要做强者?”男童重复着他刚才所言,问:“那你很强吗?” 男子笑了笑,十分自信地答了一句“当然!”随后潇洒地挥了挥手,消失在阳光下。 男童擦干净眼泪,仰头冲着天空大喊:“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强者,真正的强者!” ...... 听完他的讲诉,绯霓再次躺了下去,略带忧郁地看了看他,道:“他说的没错,失去爹娘不可怕,懦弱才最可怕!呵呵,其实我也是无爹无娘的孩子,从我一出生便没有......我只有师傅。” 语落,她微叹了口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小跑到二丈开外背对着笑湖戈,偷偷抹了抹眼泪。 那一刻,笑湖戈不觉心中一颤,或是因为同病相怜,或是觉着她的背影太过惹人心疼。 他很想上前去安慰关心,又因感到不妥而作罢,就这般负手而立,远远的看着她。 忽地,绯霓回过头去,冲他莞尔一笑,喊道:“你不是说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是鬼吗?那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是妖的呢?” 笑湖戈亦大声回道:“因为在两年后,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似又有新故事,绯霓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抬眸问:“再一次?在哪儿在哪儿?” 笑湖戈温柔一笑,侧过身去答道:“在妖界!” ------------ 第37章 他们活过来了?  笑湖戈温柔一笑,侧过身去答道:“在妖界!” “妖界?”绯霓不解,“那师兄可否与我说说,你为何会去了妖界?我记得师傅曾与我说起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越界。” 笑湖戈往前小走了两步,眺望着幻灵殿的方向,回忆着当初的情景徐徐说道:“只因我少不更事,误闯了妖界。当时被巡逻的两只小妖逮了个正着,他们将我押往妖界大牢时,恰巧被妖尊碰见。尽管他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可我还是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来。” 话到此处,绯霓不由地惊呼:“你是说,当初那个鼓励你,给你勇气的‘鬼’是妖尊?” 笑湖戈点点头:“嗯,没错,正是妖尊。” 语落,绯霓不受控制似的大笑了起来。而她所发出的诡异笑声引得笑湖戈直皱眉头,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成了笑话,瞬间双颊通红,既感到尴尬又觉得莫名其妙。 “小师妹,你为何突然这般大笑,还笑得如此瘆人?” 绯霓弯腰屈背,一手叉在笑疼了的腹部,一手指着笑湖戈,气息起伏不定地说道:“未能忍住,未能忍住!哈哈哈……” 她直起身,见笑湖戈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遂认真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不笑,不笑可行?不过笑师兄,你是如何得知他便是妖尊的呢?” “你傻呀?那小妖一见着他便连忙下跪,口中直呼‘见过尊上’,我又不聋。” “哦,好像也对。那你快跟我说说,后来如何了?北凌......不对,妖尊可有做主放你离去?” 笑湖戈不以为然地撇开了目光,平静的言语间似夹了一丝遗憾:“后来,他只是很淡漠地瞥了我一眼,对押着我的小妖吩咐了一句‘放了他’,便头也不回地往黑暗中走去。自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看着他温和清秀的面庞,绯霓悄悄想着,北凌天到底有何魅力?为何会引得这么多人将他放在心上?甚至包括了自己。 为解心中疑惑,她放下默想,轻声问了问若有所思的笑湖戈:“笑师兄,身为一名捉妖天师,心里如此惦记异类妖物,这样真的好吗?” 少顷,他淡淡地笑道:“呵,不过是一份过往的回忆罢了!如若今后当真再遇见,我亦会毫不犹豫地向他举起手中长剑,将他打败,证明我比强者更强!” 绯霓回了他一记甜甜的微笑,随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怀中揣着各自的小心思,迎风而立。 ...... 正如狐妖所言,暮笛再一睁眼时,周身所在正是再熟悉不过的玄铁镇。 然,他却因多日生活在黑暗中,被这般突来的明亮生生刺痛了双眸。 努力睁眼向玄铁镇的镇门望去,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日的血腥与恐怖,挥之不去。他难以自控地抱住自个儿的脑袋害怕地往后退去,直到被一块大石绊倒,摔破了膝盖。 痛感瞬息传遍了全身,触动了神经,他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坐在地上看着地面发呆。 呆愣过后,他忽地一声冷笑,自嘲道:“这镇子,想必已是白骨累累,成了一座废墟。曾经的美好不复存在,暮笛,你现下回来又有何意义呢?不过是徒添一阵伤心罢了!” 欲起身离去,却在挪动了双腿后发现失去一切的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 扭头望向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遥遥长路,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长叹:“天下之大,竟无我暮笛容身之处?悲哉,痛哉!悲哉,痛哉!” “暮笛,暮笛你又在发什么愣?还不赶紧过来?” 公子的声音猛然传入了耳中,暮笛腾地站起寻着声音望去,竟看到公子站在镇门口冲着自个儿招手。 高兴之下,他瞬间忘记了适才的悲伤与孤独,快步跑了过去。 然而,不等跑到,公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内。 顿时,他恍然大悟,“呵,原来是假象。对啊,他现下都已是妖尊了,又怎会出现在此?暮笛,你记住,这种可笑的梦今后不要再做了。” 刚一转身,便听到镇内有稀稀疏疏的嘈杂声传出。心中不免生出狐疑,玄铁镇不是一夕之间被屠了吗?为何镇内还会有人声? 出于好奇,他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入镇后两三步,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镇内繁华如初,人们依旧搬凳坐在大街小巷谈笑风生。吆喝声,叫卖声,交谈声,声声清楚不假,丝毫不见那场灾难的影子。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暮笛飞快跑到离自己最近的小摊前,抓住小贩的胳膊,紧张问道:“大牛,大牛镇上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都完好无损?你们,你们不是被妖怪给杀害了吗?难道你们又活过来了?” 小贩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骂道:“滚滚滚,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被妖怪给杀害了!我活得好好的,你诅咒我是不是?” 暮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自言自语:“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怎么会?” 小贩被他的自说自话惹怒,猛地拽起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吼道:“诶,我说暮笛,你今日是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还跟我倔上了?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然,他却未有丝毫惧怕之意,反而笑了起来:“是大牛,这是大牛的性子,没有错!” 他掰开小贩的手,落下离地的双脚,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每过一个小摊,他便要确定一番。一路问下,得到的结果皆与那个小贩一致——不是被人当作疯子一顿责骂,便是忍受别人的一阵拳打脚踢。 当他最后在北府门口停留时,人已是鼻青脸肿,处于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只因这一切的一切,太过令人匪夷所思,而他,又太过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真相。 抬头紧瞪着硕大的“北府”二字,暮笛在刹那间平复了心情,念到:“进去,只要进去,所有的一切便都真相大白了!” 念落,他在门口足足徘徊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却始终无法跨过那道门槛。 再次犹豫片刻,他心一横,不顾后果的冲了进去。 ------------ 第38章 让我照顾他  北府内,曾经公子最爱的那张躺椅在前院的大槐树下安静地放着。躺椅旁的小石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果盘点心,还有一把羊脂玉茶壶,一只小巧玲珑的茶杯。 公子生来便逢贵人相助,大后,更是连他身边的物件亦能因他备受庇护。 看看这茂密的树荫,竟是将这些每每公子被罚禁足时的必备之物护得妥妥当当。 而这府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沾满了酸甜苦辣的回忆。 想想曾几何时,自己与公子一块儿做的那些令老爷夫人瞠目结舌、暴跳如雷之事,暮笛便使一汪明媚在脸上荡漾了开去。 原来,从年少无知至成熟懂事仅仅只需一瞬间。 这一瞬的转变,却足以构成永恒。 若老爷夫人亦同于外面街道之人,重新活了过来,暮笛想,他定当不会再惹之生气动怒,将他们当成亲生爹娘来孝敬,而不是所谓的主子与奴才。 哪怕在老爷眼中,他就是个奴才。 微风拂过,轻轻撩动了他的长衫。一股清香随风沁入心脾,霎时抚平其焦躁,安定其心神,抹去其痛楚。遂移步向前,于石桌旁缓缓坐下,自持茶壶,倒茶入杯,端起细细品尝。 一口下咽,他抿嘴浅笑:“公子,正是你最欢喜的碧螺春。” 话末,他将手推出身前,手腕往下一转,杯中未饮尽之茶水潺潺向地面倒出了一条曲线。 望着眨眼便被蒸发的干净的地面,他松开手,随着茶杯落地的声响一同说道:“公子,想必妖界定没有北府这般好茶吧?这一小杯,你且喝着,日后若有机会,暮笛定会给你送壶大的去!” 与此同时,北凌天与漓洛二人守在曜世镜前,默默地注视着暮笛在玄铁镇的一举一动。 漓洛本与北凌天并排站着,却在看到最后那一幕时忍不住侧过了身,抬头看着北凌天,眉心蹙成了一团:“尊上,暮笛公子怎可把你当作死人一般去祭奠?这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须臾,北凌天负手叹道:“我此时在他心里,与死人又有何异呢?” 漓洛垂下眸子,一手轻轻牵上了他的衣袖,柔声慰藉:“尊上,你......你莫要难过,漓洛相信暮笛公子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难处。只是......漓洛有一事不解。” 北凌天动了动手臂,摆脱掉了她的纤纤玉手,往后退出一步,道:“说吧,何事?” 一时间,漓洛显得好不尴尬。 她悄悄拽紧了拳头,藏于身后,又轻咬住下唇,低头不语。 见她似有难堪,北凌天才稍稍意识到自己所做有些过头,亦觉得如不趁早拉开距离,只会令她更加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遂,他缩回了已经伸出的右手,目不斜视地将之前所言再说了一遍:“漓洛,你究竟想要说甚?” 漓洛一怔,抬首间触到的却是他那张冰冷的面庞。 心脏不由自主猛地一缩,她阖眸吸气,又睁眼问道:“尊上为何要用灵力将那些死尸复活?即使复活了又能如何?那不过是幻术所变,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终究有一天会变回具具白骨。到那时,尊上又该如何去帮助暮笛公子度过心中恶魇?” 待她一口气说完,北凌天惊哑住了声。 她竟然,能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困。 稍作沉默,他盯着曜世镜中的暮笛,徐徐说道:“能过一日,且算一日。至于骗不过的那一日,等来了再说吧!” 角落里,一直安分躲着不敢乱动的小狐妖月芝,在听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后,顿时心生了一计。 她想,既然妖尊十分担心凡人公子的安全与心情,何不自己主动向妖尊请缨,去陪伴其左右呢? 一来,既可以远离玉狐大人这只令人恐惧的狐狸,二来亦可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她必定要博上一博,求得妖尊的同意。 遂,她握着小拳头,冲着自个儿鼓了鼓劲,挺着十二分的勇气走了出来。 听见轻盈的脚步声,敏感的漓洛猛地甩过了头。 她犀利地盯着逐渐靠近的月芝,尖着嗓音喝到:“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夜笙宫!月芝,本座看你是活够了岁数,找死是不是?” 月芝一听此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行礼道:“奴婢见过尊上,见过玉狐大人。奴婢并非故意闯入。只是偶然路过,见宫中大门敞开,以为进了贼人,这才想要进来探个明白。不曾想冲撞了尊上与大人,还请尊上饶命啊!” 说罢,她再一次朝地面磕去。 只可惜埋头的那一瞬,没能瞧见当妖尊听见“大门敞开”几字时,瞪向漓洛,那及其不悦的表情。 漓洛心中一虚,迅速撇开了头去,躲开了他的目光。 北凌天回头看向月芝,低声道:“抬起头来!” 月芝缓缓抬起脑袋,仍旧不敢直视,遂又飞快地垂了下去。 北凌天愣了愣,似觉着这张脸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在人间的十八个春秋,除了绯霓那张令人无法忘记的脸外,其余所识女子,皆是今日见,明日便忘。 于是,他便依着凡人北凌天的性子,作了罢。 “除却无心冲撞,你应当还有事要说吧?” 见妖尊主动问向了自己,月芝连连点头道:“嗯嗯,的确如此。适才奴婢无意间撞见尊上为了镜中公子之事忧心忡忡,奴婢便想向尊上大胆提议,去人间照顾凡人公子,还请尊上应允!” “你?” “你?” 北凌天几乎与漓洛一道问出了声,只是各自所问却有不同。 月芝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正是奴婢!” 沉默思索了片刻后,北凌天看了看漓洛,又看了看月芝,最后面对着曜世镜中独自一人坐在槐树下发呆的暮笛,长长地吐了口气,平静道:“好,本尊答应你!即刻便前往人间,照顾好他的一切!” 语落,他转过身,将手掌一摊,一把刻有凤凰图腾的玉笛出现在了手中。 他将笛子交予月芝,嘱咐道:”此笛乃是上古神物,现我将它交付与你,你且好生保管。若你们遇到危险,此笛可助你们脱险!” “凤凰玉笛?!”月芝握紧玉笛,激动地磕头谢恩:“谢尊上赏赐!奴婢定当尽心尽力,竭尽所能护好公子周全,绝不辜负尊上所托!” ------------ 第39章 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文已改)  漓洛死死地瞪着月芝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她心有不甘地质问北凌天:“尊上,如此珍贵之物,你怎能说送便送?她之话,又岂能全信?” 北凌天皱了皱眉,正是心中了解漓洛的顾虑为何,才故意反问:“那你觉得何人可信?不如由你换她去照顾暮笛,如何?” 岂知她在一听此话后,便立马沉了脸,其目光与言语更是躲躲闪闪。 “尊上,我,我......” 北凌天大失所望,随即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既然做不到,便就此打住,勿需再多言!” 说罢便负手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即在他踏出夜笙宫之际,漓洛提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看到他尚未走远,她一咬牙,喊了起来:“那凤凰玉笛,乃是六界之中为数不多的上古神器之一,亦是尊上贴身之物。漓洛也曾试图向尊上讨要过,可尊上从未说过一个给字!如今,那贱婢不过是随口提议了一句去照顾暮笛公子罢了,尊上竟主动将玉笛送出。漓洛不明白,究竟哪一点比不上她?!” 听得出来,这此中争风吃醋倒比火气来得重。 北凌天停下脚步,微扬唇角,扭头却不转身。那寒凉之音从他口中徐徐吐出,宛如冬日之风,刺得人生疼。 “即使没有她,就冲你现下的这番话,你也不可能得到凤凰玉笛!哼!” 漓洛傻愣在原地,不明白此话意为几何,更不知该如何去反驳。待她回过神时,妖尊不见了踪影,泪痕划满了双颊,四周寂静又空荡,亦如此刻的心。 ...... 兴是这些天来经历了太多太多,暮笛此时已是身心俱疲。杯碎后,他软绵无力地往石桌上一趴,不过须臾,便进入了梦中。 梦里,似回到了小时候。 公子跑去别人家的果园里偷摘果子,自个儿则跟着做掩护,替他望风。 偷摘到的第一个果子,公子舍不得吃,从树上扔下来给了自己。 尚来不及摘第二个,便被主人家发现,放出了凶狠的大猎狗。 公子轻功一展,轻松的逃离了果园,而自己却因在逃跑途中摔了个狗啃屎,被追来的猎狗一口咬住了臀部。 见自己痛的哇哇大叫,公子一生气,从别处抄起一根大木棍,三两下便将猎狗给打死了。 他安慰自己已经无事了,伸手将自己扶了起来。 此事本是令人欣喜的,不料转头一瞬,看到的却是一张被鲜血染红,无比狰狞恐怖的脸...... 震惊害怕之余,暮笛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额上泛起的阵阵细汗,以及胸口的剧烈跳动,无不令人细思极恐。 深呼吸后,他睁眼向周围望去,才发觉已是黑夜。 只是又觉似有不妥,方才,自己不是在院中的吗?此时,又怎会躺在床上呢?还是公子的床? 正当疑惑之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透着微弱的烛火可见,此人身形打扮像是一名女子。 暮笛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褥,颤着嗓音问:“何人,是何人在此?” “公子,你醒了啊?” 柔柔的声音一响起,暮笛竟莫名的松了口气。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坐下,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女子,问:“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府中?” 女子拨亮了蜡烛,缓缓转过了身来,道:“公子莫怕,是我,月芝!” “月芝?”暮笛愣了愣,她的出现未免太过于意料之外。 ...... 与绯霓在宗门内的翡翠山顶分开后,笑湖戈便迫不及待地赶往了幻灵殿。 镇妖塔底的异样若不及时禀告,只怕日后会酿成大麻烦。 在扣响三下殿门后,殿内传来了铜铃道长平静的声音:“进。” 笑湖戈推门而入,往门外瞧上了一圈,确定周遭无弟子经过后才将门关上,冲着正在打坐的师傅作揖行礼,小声道:“师傅。” “嗯,霓儿如何?” “小师妹情绪仍时高时低,着实令人捉摸不透。不过依徒儿看,她应已无碍。” 铜铃道长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对了,让你查看之事,如何了?” 笑湖戈拱手回道:“正如师傅所料,镇妖塔内的确有异样。” 铜铃道长猛地睁眼,停顿了须臾,又轻轻阖上,神情十分淡定:“是那妖物又在咆哮了吗?哼,镇在塔底千年有余,天宗门掌门都已换到第十代,他之咆哮不安分,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笑湖戈犹豫片刻后,道出了心中所惑:“师傅,并非如此。那妖物在八卦金刚链之下盘腿而坐,安静的很。看去毫无半点痛苦的模样,反倒有些享受。如此平静,并不像是他的作风,徒儿怀疑......” “怀疑?”对于他的欲言又止,铜铃道长不禁一怔,一丝不安从心头飘过,如蜻蜓点水时泛起的涟漪,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戈儿,为师面前,不需遮遮掩掩。” 笑湖戈点头拱手,一时间变得莫名严肃,“是,师傅!徒儿怀疑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那妖物,应是在秘密策划着咱们所不知之事。徒儿担心他企图逃跑,更担心宗门内藏有接应之人!” 念定口中最后一句道文,铜铃道长缓缓站起了身,“你所虑正是为师心中所想与不安。这些年,你可有发现宗门内的其他弟子进过镇妖塔,与之有过接触?” 笑湖戈细细回想了一番,除却九年前的一日,外出云游的师傅突然回宗门,秘密告知自己镇妖塔一事,并将开启镇妖塔的咒语教于自己,要求自己趁无人时去探镇妖塔中情况。 当时,他还问及师傅,宗门内弟子众多,大师兄他们更是难得之才,为何偏偏将如此重任托付于他一个资历平平的小辈。 师傅只回了一句我只托我所能托之人,便再不多言。 为不负师傅信任,笑湖戈将此事做得严严实实,宗门内,并无人知晓。 于是他如实回答:“师傅,除了您与徒儿,无人进入过镇妖塔。” 铜铃道长紧锁眉头,总觉有哪儿不对劲,再一深思,他猛地醒悟:“不,有一人!” ------------ 第40章 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笑湖戈不解,“您不是说过,此塔乃是天宗门的绝密之地,塔中所困之物更非等闲之辈。为了天宗门上下安危,除了掌门,此事不可为外人知吗?” “掌门?”他低头小声重复这两个突兀的字眼,心中咯噔一响,“即为掌门,为何又要告知与我呢?”顿时疑惑更甚了几分。 “唉!此事说来话长。”铜铃道长面对祖师爷的神像,沉默了几许,才开口道:“那人,并非我宗门之人!”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很显然,师傅所言令笑湖戈大吃了一惊。 对于他的诧异,铜铃道长并不感到意外。 想当初,在得知那人可以随意进出天宗门,来去自如时,他所表现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在大殿徘徊了数步,他沉声道:“没错,他在为师之前便已经得知天宗门的秘密。说得更准确些,那物被压塔底,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尚未落音,只见他又来回小踱了几步,脸上明显多了一抹不甘与愤怒:“上代掌门羽化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此生莫要去招惹他。可惜当年为师不懂掌门为何会对他如此敬畏,天宗门又为何要与之攀上交情。加之年轻气盛,性子倔强,掌门所从之事,为师偏偏不从,这才造出了之后的那番孽,亦是为师离开天宗门而云游四海的真正原因。” 一番解释下来,笑湖戈豁然大悟:“师傅,您是说,您是说那个知晓秘密之人是妖尊?!” 铜铃道长点头应声:“嗯,正是。” 此时,绯霓闲来无事,欲找师傅谈说个一二。她想,别处或许不知,但师傅应会在幻灵殿吧?再者,这比玄铁镇还要大,又仙气缭绕的天宗门,除却自个儿的住处,她也只晓得此地。 且不管能不能遇得着,总归来此碰碰运气是没错的。 走至幻灵殿门口,恰巧听见里面传来“妖尊“二字。虽不是十分清晰,单凭她对此二字的敏感,便能十分笃定,师傅正在殿内与人谈及北凌天。 她嘟起红唇,晃了晃脑袋,蹑手蹑脚地走至窗户旁,猫腰缩脖地偷听起了墙角来。 但是,铜铃道长何许人也?堂堂天宗门的大掌门,若是连外面如此轻快又不规律的脚步声都听不见,那,偌大的天宗门要他还有何用? 他向笑湖戈使了使眼色,笑湖戈心领神会地握着空拳捂在唇上轻咳了几声,眉眼含笑地大声说道:“师傅,听说咱们宗门立马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祭先大典了,彼时将会开启天师策。哎呀,也不知小师妹能获得几命天师的资格。到时,千万莫要输给师叔伯的弟子们,连个二命天师都拿不到,丢了咱们的脸面哟!” 一听此言,绯霓心里极不不开心,她顾不上规矩礼仪,怒气冲冲地推门闯入,指着笑湖戈吼道:“笑师兄,你切莫胡说八道!谁说我要丢师傅的脸了?” 见她如此生气激动,笑湖戈想笑又忍住笑,故作惊讶地说道:“呀啊,小师妹,你这是何时在门外的呀?若是知晓你趴在窗边听墙角,师兄绝不会这般说你。” 绯霓心虚地瞥了师傅一眼,随后扭头看向他处,小声说道:“谁,谁说我在听墙角了?嘁,我就是路过而已。” 说到听墙角一事,觉着既然他们都不知晓,她便又大胆了些许,提着嗓音道:“话说笑师兄,你能不能下次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再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笑湖戈先是一愣,“啊”了一声,后一想,这个小师妹,还真是傻得可爱。 遂连连点头答应:“好好好,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虽说觉着这对话有些不大对劲儿,但绯霓还是捞起双手,歪着脖子,非常得意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二人面面相觑,一个没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着二人笑得前俯后仰的夸张貌,绯霓又不知所为何事,霎时急红了脸,她气急败坏地左走走,右努努,皱眉大叫:“别笑了,都别笑啦!” 一声吼下,师徒二人瞬间止住了笑,直直地看着她。 绯霓压着胸腔的那股怒火,气沉丹田,反复几个来回后,情绪平复了不少,她才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敢问师傅,笑师兄,我是长得有多好看多威武多壮观,竟能令二位反应如此之大?” 铜铃道长摆了摆手,急忙解释:“霓儿,你且听为师解......” 奈何话未说完,绯霓便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了:“好啦好啦,我不想听。” 瞬间,他尴尬地将双手交叉相握垂在腹部,侧身对着他们。 绯霓似未察觉师傅的尴尬,接着说道:“对了师兄,你方才说宗门要举办何事来着?” 笑湖戈顿了顿,答道:“哦,是祭先大典。这是自门派开创至今,一直延续下来的习俗。” “噢......我明白了!” 笑湖戈不禁疑惑,我好似什么也没说呀?小师妹怎么突然便明白了? 不等腹语落下,绯霓的叽叽喳喳又一次迎耳而来,惊得笑湖戈险些栽倒在地,还好他马步扎得稳,才不至于像师傅那般尴尬。 “笑师兄,笑师兄,你快些与我说说,这祭先大典长何模样啊?人多吗?热闹吗?还有还有,适才你提到过的,天师什么策来着,那又是何物?又有何用啊?听上去貌似很厉害的样子,若是我变成天师策了,是否意味着我很厉害了呢?” 原以为,她当真对此事知晓的一清二楚了。没想到,竟是一丝半毫的了解都未有过。 铜铃道长寻思着既然绯霓对祭先大典这般感兴趣,倒不如由他来为她作出讲解,顺道缓和缓和适才自己的尴尬。 于是,他转身靠近,对绯霓说道:“霓儿啊,这祭先大典乃是......” 岂知,绯霓仅是瞧了瞧他又立马把目光聚焦到笑湖戈的身上,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师傅,您老若是累了便坐一旁歇歇,我这儿正与笑师兄说论正事呢。待忙活完,霓儿再给您找素食去。” 说罢,便拉着笑湖戈径直奔出了幻灵殿。 留得铜铃道长独自一人凄凉地蹲在角落,看着他俩远走的背影,默默地呢喃着绯霓的名字,边念叨边抹着老泪,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 第41章 滚回你的妖界  北府。 在与暮笛道明了其来意后,月芝便去到后厨,端来了早早就准备好的点心。 虽不知人间吃食模样几何,但在妖界伺候玉狐大人时,她便学会了做这道桂花糕。 也只会做这道桂花糕。 这事儿还得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说起。 那一日玉狐大人心血来潮,想尝尝人间那四四方方的小东西,遂命令她去做来。 可她从未去过人间,亦不曾见过那小东西为何物,更不晓味道如何,又怎能做的出来呢? 这不是为难她月芝吗? 本想着凭空变出一盘来,敷衍交差,但一想,玉狐大人是那般厉害的一只狐狸,岂能让自己蒙混过关?说不定又是一遭毒罚。 为保小命,她只得潜入人间一座府邸后厨,躲在厨屋里偷偷瞧着。 兴是老天乞怜,这户人家正巧在做那四四方方的小吃食,听得厨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好似在教站在她身侧的女子如何去做。 这把月芝给高兴的。 她本就聪明,待那厨子讲完,她便把步骤与技巧都记入了脑中。 趁人家不注意,她悄摸摸地顺走了厨台板子上隔着的粉面糖浆还有桂花。 原以为拿了东西拍拍屁股走人是一件令人很舒爽的事情,结果飞至半道儿上,总觉得心里膈应不安。 若是让主人家得知少了东西,而像玉狐大人责罚自己那般去责罚那两名女子,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她又折返了回去,隐身进入厨房,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若是要她把东西还回去,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若是不还,总得想办法让人家好对主子有个交代吧? 这下可把月芝给急坏了。 忽地,她想起在她们妖界,若想在其他小妖身上获得灵力,必须得用身上一物件去交换。那在凡间,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做法? 此时,玉狐大人的催命符传来。 正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着,她无意中抬头看见灶台顶上悬挂着一只硕大的猪头,还是被熏得乌漆嘛黑的猪头。 在念叨一句“猪兄一路走好”后,月芝顿时生出了一个主意。 不管三七二十八,她便从身上拽下一根狐狸毛,一口气吹来,那根狐狸毛霎时变成了一整只烤乳猪,摆在厨台上。 她想,凡人应是喜爱吃肉的吧?不然挂猪头干嘛? 再次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只令人垂涎欲滴,香气四溢的烤乳猪,又与熏黑的猪头做了做对比,她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安心离去。 只是到后来与暮笛相处的久了她才得知,原来那股莫名窜出来的不安,名唤良心。 …… 看着月芝期待又兴奋的面庞,暮笛低头,视线从那盘桂花糕上轻轻扫过,随后冷着声音说道:“你走吧,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月芝一愣,适才上扬的唇角缓缓下落,最后化成了一抹尴尬。 停顿了片刻,她才向前迈出二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公子,可否是月芝有哪里没做好,拂了公子的意?” 怎知暮笛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径直说道:“并没有。让你走是我的意思,与你做得好与不好无半点干系!” 月芝觉着这位凡人公子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他这么做,定有他的原因,遂追问:“既无干系,公子为何要赶月芝走?” 奈何话音刚落,一道严厉的吼声便响彻了整间屋子:“我说了,不需要便是不需要,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何为报恩?又何来的报恩?我曾几时救过你的性命,又曾几时与你相识过?” 原以为吼完他便心情顺畅了,不料紧随而来的,却是连她这只狐狸都能听得懂的讽刺,“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本就不是人,又该如何听得懂人话?岂不是强妖所难吗?” 月芝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心里翻腾出一阵难受。 她紧咬住红唇,蹙眉质问:“公子说不曾救过月芝性命,更不曾与月芝相识,那么公子又是从何得知月芝是妖非人?” 她不懂,她只是想报恩,只是想好好的照顾他。这一切,都是发自她的真心实意。为何,公子明明清楚她的来意,却假装不知硬是要赶她走,还这般恶言相对? 难道凡人的心,都这般难以捉摸吗? 面对她的质疑,暮笛霎时无言以对。 他挪动了身子,沉着脸眈眈相向,“你!我不想与你多言,你走吧!滚回你的妖界,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踏入人间半步!” “不,我既已向妖尊请命,允诺过要照顾好你,我便不会离去!不管公子愿意与否,月芝都绝不会离去!” “你……你……” 欲想斥骂一只狐狸性子怎会生的这般倔强,不想心脏又一次地抽痛了起来。 他不自觉地抓了上去,整个身体都被疼痛折磨的难以忍受。 垂眸瞥去,还好,这只小狐狸正低着头,尚未看到自己的异常。 于是,他猛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指着门外再一次嚷到:“滚,我不想在北府看见你们任何一只妖,你们那狰狞的模样想想都令人恶心反胃!快给我滚,马上给我滚!” 语出虽伤人,月芝却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明白,他对妖界的恨,不是一天两天便可消散的。 眼下,她只想他能让自己留下。 她上前跪在他的跟前,磕头恳求道:“公子,求求你别赶月芝走好不好?月芝是真心想要陪伴在你身侧,求求你别赶我走。” 心脏的疼痛再一次加剧,若不尽早将她赶出,只怕会让她发现端倪。 无可奈何之下,暮笛一咬牙,狠心将月芝从地上拽起,连推带搡的将她往门外赶,边赶边骂:“我就没见过像你这般不要脸的妖,赶都赶不走!你要报恩,外面男子多的是,何苦揪着我不放?滚,快滚啊!” 语落,他双手用力一推,月芝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到在地,摔得胳膊腿儿生疼。 那一瞬,心底的不忍促使他皱起了眉头。很快,又被痛楚取代,扭曲了脸庞。 门被哐当一声关上,月芝从地上爬起,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娇小的脸上浮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思及公子将她从玉狐大人手上救下,她默默发誓,哪怕他虐自己千百遍,她亦不忘初心,待他始终如一。 ------------ 第42章 什么,你让我吃它?  剧痛,再一次从心脏向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蔓延开去。暮笛只觉有一股与身体不符的热气在体内四处乱窜,这股炙热的气流与疼痛相交织,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 他死咬住牙关,抱头靠在门后,任由身上细汗流淌,不敢出声。 生怕那只小狐狸尚未走远,听见自己的喊叫又折返回来。 好不容易才将她赶走,若是因此回来赖着不走硬要报什么恩,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岂不是连累了她? 殊不知,月芝仅在门外伫立了些时,见屋子里没了动静,便毫不客气地找了间挨他较近的客房住下。 既然打定主意要留下,哪怕公子将自个儿当个球似的踢出去,她亦会反弹弹回来。 这一夜,月芝觉着终于能摆脱玉狐大人那个大妖怪,还能与恩公生活在一块儿,兴奋地不要不要的。再加之人间的床甚是舒适柔软,她便放宽心,以各种睡姿一觉睡到大天亮。 而暮笛,却在疼痛消失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至后半夜,才眯着眼睛稍稍浅眠。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鸟儿依旧高歌,北府院子里的各种花儿被清爽的微风轻拂,散发出阵阵幽香。 暮笛穿戴好后,端着面盆推开门去舀水洗脸。 只是这脚才刚迈出门槛,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 院子里何时来了如此多的女佣男仆?且整整齐齐地排成数排,正齐刷刷地望着自己? 若是没有记错,昨日回来时,北府可是只有他一人啊? 对,对,没错。玄铁镇上所有人都复活了,只有北府例外,只有北府例外,只有北府……例外! 暮笛不自觉地往前走去,狐疑问道:“你们,都是何人?” 话音一落,唰地一下,众人齐齐行礼弯腰向他问好:“见过凡人公子!” 暮笛怔愣:“凡人,公子?” 怎料这群人像受人控制似的,再次弯腰行礼,齐呼:“见过凡人公子!” 顿时,暮笛哭笑不得:“我不叫凡人,我叫暮笛。” “原来公子名唤暮笛?好名字,真真好名字。” 寻声望去,只见月芝手里拎着一团肉肉的物件,像极了一只被开膛破肚拔掉毛的小鸟,正快速地向自己走来。 暮笛胸口莫名一紧,随即佯装冷漠貌,撇头问去:“昨晚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还在府中?” 月芝将那团肉乎乎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放,笑道:“我若是走了,谁给你做吃食呀?” 暮笛定睛一瞧,嗬,原来是只被处理妥当的鸽子! 只是这鸽子的死相,着实有点恶心。于是他侧过身去,拿起手中的面盆挡住了视线。 月芝不明白,这鸽子已被自己清理干净,内脏什么的也都扔到了别处,就连血,亦是洗得干干净净。 为何,暮笛公子会用一副非常厌恶嫌弃的表情看着它呢? 想了想,她拎着鸽子晃到了暮笛前面。由于自个儿的个子比他矮了一大截,她只得踮起脚来,再次将鸽子高高举起,甜甜笑道:“暮笛公子,这鸽子月芝都已清理干净了,你吃啊,你快点吃嘛!” 吃? 暮笛顿时大跌眼镜,惊嚷了起来:“什么?你让我吃它?就这般生吞吗?” 月芝连连点头,依旧不明白公子在哀嚎甚,“嗯嗯,对呀!我们在妖界,都是哧溜一下,它们便到肚子里去了。我想,凡人应是一口一口咬的吧?” 语落,暮笛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难受的紧。他推开月芝,连忙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因为空腹,吐出来的都是一滩滩绿色的苦水。 见状,月芝将手中鸽子往旁边男仆身上一扔,飞快地奔到他的身边,掏出巾帕替他擦拭嘴角的污渍。 暮笛再次推开她,往后倒退几步与之拉开了距离。 月芝想往前,被他伸手阻在了原地。 “别,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此地不是你们妖界,我们凡人从不吃带血的生食!你连最基本的常识问题都尚且弄不清楚,又何谈照顾我一说?所以,还是滚回你的妖界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罢转身便走。 月芝噘着嘴,自觉无辜的很,遂偷偷跟在他身后,想问个明白。 不料,尚未跟出几步,暮笛突然间回了头,吓得她赶忙停下脚步,作无知样,一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一边哼哼呀呀地不知在哼唱些什么。 暮笛摇摇头,亦是无奈的很。 他指着她身后的这一群奴仆问:“这些人,统统都是你弄来的吧?” 从昨夜到今日,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与自己搭话,月芝激动地点头,面容上的微笑都与白云和到了一起,美丽的很。 “是,是,他们都是我用后院的树枝变化出来的。那个我,我修为不够,也只能变成这样了。嘿嘿……暮笛公子,咱们就将就一点儿用着吧?” “咱们?”暮笛皱眉否定:“月芝姑娘,请把咱们去掉,改成你!” “改成你?”月芝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来指了指暮笛,又指了指自己,“你?你?我?你?” 忽地,她茅塞顿开冲着暮笛的背影大喊:“哈哈,公子我知晓了,你是说将这群奴仆全部都给你留着!月芝遵命!” 拐角处,暮笛在听过这番话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他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墙壁。回头看看,那只小狐狸笑得甚是烟花灿烂,他不禁一个哆嗦,加大步伐快速离去。 …… 此时,北凌天立在曜世镜前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微微扬起了唇角。 让月芝去照顾暮笛,这个决定看来并没有做错。 如今暮笛有了陪伴,想来也不会孤单。现下他最担心的,反而是绯霓那个臭丫头。 可恨的是天宗门被强大的结界围得严严实实,加之灵气逼人,曜世镜根本无法到达。 到底要怎样,才能见到绯霓,才能确认她过得好不好? “尊上!” 白狐铭镜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手一挥,那块曜世镜于刹那间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铜镜。 他负手问道:“何事?” 铭镜拱手回道:“再过些时日,便是天宗门的祭先大典了,以往尊上每年都会提礼祝贺,只是尊上转世凡人后便再也没去过。因此,属下前来询问尊上意见,这一次,咱们是否前去?” “祭先大典?”北凌天邪魅一笑:“呵,正愁找不到法子。去,一定去!” ------------ 第43章 我便当真要了它的命!  傍晚时分,绯霓独自漫步在石长廊上。 思及昨日笑师兄与自己所说之话,她不禁淡下了眉头,唉声叹气:“离祭先大典不过半月,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通过天师策呢?笑师兄说,天师共十命,像师傅这般,便是十命最高级。十命天师......啊,看下辈子有没有希望!可关键是,连个烧火弟子都能在天师策中获得二命,若是我连二命的资格都拿不到,那岂不真如师兄所言,丢了幻灵殿的脸?” “幻灵殿,不提还好,一提更是压力如山大!天宗门有三大灵门,三大灵门诶!除却幻灵门还有清灵门与冀灵门呐!师傅他老人家干嘛非得选择幻灵门住进这幻灵殿,当什么掌门人嘛!” 嘀咕至此,她怏怏不乐地在长廊尽头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撑在石桌上捧着脸,嘴巴翘得老高。 呆愣片刻,她又接着抱怨:“若师傅不是掌门,那是不是便意味着,哪怕我只得到个一命,也无人会责怪我?唉......真是悲哀啊!” “霓丫头,过来,快过来......” 假想之时,貌似听见有人在说话,她便转过头去瞧。 只见离石桌不远的灌木丛中,一位头戴高帽,身着黑白相间大袍的男子,正笑眯眯地向她招手。 她探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指着自己问道:“你是在与我说话吗?” 那人点头应道:“是,就是你。快过来。” 绯霓犹豫了会儿,瞧着这人长得还挺面善,心想应不是什么坏人,便跳下石凳走了过去。 她慢慢悠悠地向他靠近,脑子里仍旧是天师策一事,脸愁得比驴脸还要长。 瞧她这般沮丧,男子捂嘴笑了笑,主动上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绯霓愣了愣,随即往后一跳,大嚷:“住手!你想要作甚?” 男子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惊得连手都忘记了收回,僵在了半空中。 须臾,他回过神来,将手匆匆收回后,又立即送去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警觉。方才是我太过冒失,失礼失礼!” 绯霓捞起双手,皱着眉头,将眼前的这名陌生男子从头至脚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除却着装上与笑师兄他们不同外,其余倒也不见有何异常。 她歪脖弹脚地瞪去,尖声问:“你是何人?为何知晓我的名字?叫我过来有何目的?” “目的?”男子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我有甚好看的?” 忽地,绯霓猛地向他靠近,一双眸子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睛里。 男子被她盯得既心虚又难为情。欲躲开其目光,岂料她突然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定是那外面的山野村夫,想要溜进我天宗门来偷学技艺,听见师傅师兄唤我名字,你便将它记在了心里,好找机会与我拉近关系,让我替你说情!我说得对不对?” “山野村夫?偷学?拉关系?”一番话落下,男子已是哭笑不得。 他忍不住暗想,曾经只知晓她脾气臭,性格差。这何时连脑子都这般不灵光了?真不知铜铃是如何照顾的她。 他顿了顿,皱眉问道:“霓丫头,你今日是不是......受了何刺激?” 见他这般问,绯霓也便赌气似的答:“何止是受刺激了!我简直,简直是受大刺激了!” 男子追问:“可是为天师策一事?” “奇怪,你怎会知晓?”绯霓诧异不已地指着他,随后又沉脸逼问:“说,你方才是否有偷听我说话?” 男子再次摆起了手来,急忙否定:“没有没有,怎会怎会......” “没有便好!好了,看在你能记住我名字的份上便好心奉劝你一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再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了。你若真想拜师学艺,那便大大方方地从天宗门的大门进来。说不定到时我还能唤你一声小师弟!否则,呵呵......一旦被师傅与其他师兄发现,我可没那般能耐保住你!天色已晚,恕绯霓不再奉陪,告辞!” 一连串话语甩下,绯霓冲他抱拳行礼,转身便走。 “慢着!” 不过是刚走几步,男子便叫住了她。 绯霓不由一怔,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瞪眼,心中油然升起一道狐疑,奇怪,明明是同一人在与自己说话,为何这次的气场会完全不同?像是......像是被命令了一般,无法拒绝反驳?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耐烦地说道:“村夫,敢问您又有何贵干?我很忙,我真的很忙,眼下我得忙着吃饭忙着睡觉,忙着养足精神去思考如何去应对天师策,是真真没有功夫陪你玩!你若实在无聊,便去找笑师兄......” 话未说完,一只大手已然伸出,将她往前一揽,整个人都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欲想挣扎开去,不料那只大手又将她的脑袋往那坚实宽厚的胸膛上一按,似乎再也动弹不得。 本想破口大骂,岂知话未出口,耳边便传来一个及其温柔好听的声音:“我说了,我只是想要看看你。” 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恐怕早已沉沦在这男子的温柔乡。可偏偏此人是绯霓,一个丝毫不懂男女之情之人。 更何况在人间的十八个春秋,她从未被男子这般对待过,顿时,一股莫名之火直往头上窜。 绯霓不动声色的挪动着自己的脑袋,随后抓住男子的衣襟,抬腿对准下跨便是狠狠的一脚踹去。 尚好,男子反应够迅速,及时躲了开去。 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她愤愤地拽着拳头,摆出进攻的姿势,吼道:“我也说了,我没功夫陪你玩!我警告你,若是再敢做出逾越规矩无礼之事,我便当真!” 她低头瞥了男子下跨一眼,继续吼道:“我便当真要了它的命!” 面对绯霓的强势,男子竟毫无惧怕之意,反而负手而立,轻松自如地看着她怒怒离去。 待她消失在视线内,他便抬手一挥,恢复了自己的真实模样。 天宗门外,漓洛已等候了多时。 见妖尊满脸笑意的从空中落下,她却暗暗地沉了脸,问:“尊上,可有见到那女子?” 北凌天红唇一扬,并未回答漓洛的问题,只是抬头仰望着无边苍穹,默默念了一句“天师策”。 ------------ 第44章 谁让她是漓洛呢  “天师策?”漓洛向前一步,重复了北凌天之言,随着他的目光一道往天上望去,十分疑惑:“这不是天宗门用来测定天师等级的吗?难不成它今年份上了那九重天?” 听后,北凌天睨着那双细长透亮的眼眸淡淡道:“看来今日不仅仅绯霓脑子不灵光,就连你也是这般。” 漓洛正想要问一句绯霓是何人,不料他大袖一甩,随即化成了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夜色里。 怔怔看着妖尊就这么离去,她忽地一颤,像是想明白了些甚,猛地回头半眯起眸子阴险地盯着天宗门的高墙,冷声哼道:“绯霓!本座早便警告过你,不要招惹尊上,你偏不听!既然如此,哼,那便莫要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返至妖界,漓洛并未回九尾殿,而是径直去了夜笙宫寻北凌天。 她想知晓,适才在天宗门对她所言,究竟为何意,为何要将她与那个无用懦弱的捉妖师相提并论? 夜笙宫比自个儿的九尾殿足足大上一倍,寻了半晌,她才在宫中后院的小池边看见了他。 她长吸口气,调整了方才略有激动的心情,面带微笑地朝他走去。 回头一瞬,北凌天便瞧见漓洛正向自己走来,不禁皱眉侧过了身去,心里直犯嘀咕:“这女子,为何总是阴魂不散?难道她不知这样让人很烦的吗?” 原想拔腿开溜,不料双腿尚未迈开,漓洛的呼声便逆着风直闯耳孔,就连脚步声亦是愈来愈急促。 无奈,北凌天只好勉强撑起一个笑脸,扭头问:“可是有事?” 漓洛在他身旁停下,想起方才他那想逃走的模样,便觉得气愤。只因他是妖尊,是自己所崇拜爱慕之人,她无法像对待其他妖那般去对待他。 遂,收敛起脾气,依旧微笑如初:“尊上,漓洛是想问问,不知尊上适才可有见着那捉妖师?” 北凌天不耐烦地皱眉而视,“怪哉,此问题你不是已经问过一道了吗?有何缘由值得你特意跑来我这夜笙宫再问第二道?你这问着不嫌烦,可我听着却嫌烦!” “尊上?!”漓洛僵愣在旁,顿时心中寒凉一片,“尊上,你怎会这般说漓洛?曾经,你可是对漓洛疼爱有加,从来不舍对漓洛责备半句。为何,为何在人间走一遭,回来却好似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人?”北凌天不由一怔,笑道:“呵,你说得没错,确是换了一人!你若真了解我,应会时时刻刻记得,这世上再无孤苍此人。曾经那个对你百般疼爱,万般呵护的妖尊是他,不是我!” 见她眸中雾气氤氲,他又狠不下心继续往下说道,毕竟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他知晓,狐狸之泪不为其他,只为情。只是他对无法回应之事,素来都是果段干脆,不给对方留有一丝侥幸的机会。 而今却......竟动了恻隐之心。 罢了罢了! 谁让她是漓洛呢! “再者......” 听妖尊又开了口,对适才那番话语似有回旋余地,漓洛抹开眼中泪水,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模样乖巧的很。 “尊上你说,不论你说甚,漓洛都认真仔细地听着。” “再者,你已长大,亦是狐族的希望,妖界的重臣。应当将心系在它们的兴衰之上,而不是像凡人女子那般儿女情长,多愁善感。” 言语至此,北凌天迟疑了许久,才将手缓缓举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行了,今夜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乃是我回归后首次召集妖界元老议事,此事关乎尊威,马虎不得!若是连我最得力的玉狐大人都未能好好表现,那又怎敢指望其他人呢?” 明知这是安慰敷衍之言,可漓洛却还是当了真。 她苦涩地扬了扬唇角,微颤着红唇轻声说道:“好,漓洛知道了。” 待她离去,北凌天负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禁将眉心皱出好几道褶子。 他在担心,明日究竟该如何应付那帮妖界老臣,才能顺利达成自己的目的。 ...... 绯霓躺在床上,想着方才在石长廊所发生之事,便烦恼地睡不着觉。 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他人想法,随意将人搂入怀中,简直是臭不要脸! 还好,此事发生时,只有大庭无广众,否则,她真真是有百口都难辨其是非。 可待冷静下去后又细细回想,总莫名觉着那人的行为举止颇为眼熟。就连远瞧他时的身形体态,都似曾相识。 奇怪,明明是头一回见的陌生男子,怎会产生如此想法?难道是自个儿被气糊涂了?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似曾相识?不过就是一山野村夫嘛,有何可大惊小怪?绯霓你记住,你当下的任务是好好想想如何不给幻灵殿丢脸,别去想太多无用之事,知道了吗?睡觉睡觉!” 原以为这番自我激励能够治愈心中的郁闷,谁知竟连适才那一丢丢的睡意都被赶跑了十万八千里,现下整个人都无比的清醒,一双大眼睛瞪着上方的纯白幔帐骨碌骨碌直转。 事已至此,睡觉或是睡不着的了。与其失眠到天亮,不如起来练功。正好,大半夜的院中无人,清净。 此时,笑湖戈起夜无意听见外头传来练剑之声,遂推开窗户一探究竟。 只见外头院子里,小师妹正执树枝为剑,翩翩起舞。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不禁惊叹:“想不到啊,小师妹的身手竟如此不凡!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当真以为她只是个与普通女子无异的傻丫头!” 语落,他快速穿好衣衫从屋中疾速奔出,顺道拾起地上一根细长的树枝亦当作利剑,招式一摆,随即朝绯霓击去。 恍若行走在水上一般,他腾空跃起,三两下点地后握紧树枝直指绯霓,口中甚还大喊:“小师妹,接招!” 绯霓顿时愣出了神,没曾想到半夜也会有人在。 思想未到,身体却本能的作出了反应。一个仰面下腰,便轻松躲开了笑湖戈的这一击。 ------------ 第45章 只为尽孝道  绯霓顿时愣出了神,没曾想到半夜也会有人在。 思想未到,身体却本能的作出了反应。一个仰面下腰,便轻松躲开了笑湖戈的这一击。 笑湖戈肯定般地笑笑,随即执“剑”再次袭去。 一招接下,绯霓发现来者乃是笑师兄,便控制了招式,化功为守。 几招躲下,笑湖戈却不乐了意。他收回手去,面上透着一股执着与认真,“小师妹,既是切磋,你如此敷衍对付,如何能行?还是说,你根本不屑与我比试?” 绯霓摇了摇脑袋,心里直叫冤枉:“不不不,师兄,我,我……我并未有过此种想法。” 笑湖戈将信将疑地问去:“当真?” 绯霓急得脚一跺,直嚷:“当真当真,千真万确!” 那千真万确之下,想要说的却是:你可是师兄,若是一不小心伤着了你,来日师傅与我问起,我该如何交代? 适才这一过招,尽管绯霓不曾出手,只是一昧躲避,笑湖戈还是能感受到她功底的扎实与功力的厉害。若是执意与她比试下去,他还真不一定能占上风。 略想了片刻,他将树枝收到身后,慢慢靠近,轻声说道:“行了,今日暂且到这儿吧。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大半夜的在这儿练功?” 绯霓惊住,“到这儿?意思是不切磋了吗?” 见他点头默认,她随即脱口而出:“嘿,早该如此了嘛,害我白担心一场!” 笑湖戈皱眉,“担心何事?” 绯霓一巴掌往脑门拍去,暗暗咒骂自己大嘴巴,管不住话,一面皮笑肉不笑地解释:“嘿嘿……无事无事。” 很快,她又打住了僵笑,小脑袋一耷拉,老实的很,“师兄,你别这般严肃地看我好不好?我说,我说便是!” 她顿了顿,结果还是违了心,“我这不是怕你打得爽快了,一时把持不住,将我给伤了吗?这样一来,那床榻便成了我最好去处,我还如何去参加天师策呀?” “呵……” 笑湖戈饱含深意地笑了笑,这一笑,可把绯霓给心虚坏了。 她耸了耸肩,一对乌黑的眼珠左溜右转,就是不敢放在他的身上。 彼此沉默了须臾,笑湖戈微仰着脖子,又一撇头,睨眸道:“再过几个时辰,这黑夜便该歇下了,你难道打算一直在这儿陪着它,直到白昼醒来?” “啊?”绯霓又是一愣,再又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听话的将手中树枝往地上一扔,与笑湖戈挥手笑别,“呵呵,师兄,明日见。” 心里却不尽唏嘘,“这笑师兄也真是,想让我去睡觉直说便好,干嘛扯些黑夜白昼的,让人脑汁绞尽。不过他咬文嚼字起来,还真是有一派文人墨客之风范。可惜了,我只对打架捉妖有兴趣。” “嗯。”笑湖戈点头应道:“去吧。” 往住处走了不过数步,绯霓又回过了头,喊道:“师兄!” 笑湖戈急忙转身,“何事?” 她想了半晌,觉着还是不要将傍晚之事告诉他为好,免得生出麻烦,便临时改了口,“那个,愿你做个好梦!” 突然回头仅是为了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吗? 笑湖戈扔掉手中树枝,负手朝屋中走去,脸上却不自觉地多了一丝甜笑。 …… 次日一早,漓洛便领着几位兄长一同去拜访了妖界的老臣。 接近晌午时分,整个妖界几乎被几人走了个遍。其目的仅有一个,便是邀他们出席晚上的宴会。 本想发个传音,简单又方便。可又一想妖尊有交代,此事马虎不得,这才生出了亲自去拜访的想法。 尚好,这些个见风使舵之臣,看在妖尊的面子上,皆答应前来。 他们亦想瞧瞧,妖尊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入夜后,夜笙宫鼓声阵阵,乐声悦耳,吸引了不少不在受邀之内的大小妖物驻足偷看。 那些如约而至的老臣们看看一言不发的妖尊,又看看舞池中央扭腰摆臀的妖娆舞姬,一双双凹凸分明的眼眸竟不知该放向何处。 一曲终,北凌天仅是手一挥,漓洛便心领神会地替他大喝了一句,“你们都退下吧!” 顿时,大堂内安静的恍如被纹丝不动的水平面。 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的很,只差没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来。 漓洛一道眼色使下,白狐铭镜迅速端起桌上小杯,起身贺道:“恭喜尊上回归!” 语落,众人一致举杯高呼:“恭喜尊上回归!” 北凌天却在瞥了堂下一周后,发出了一声冷笑,“哼,今日将你们召集在此,可不是为了听你们说这么一句奉承之言。” 话落,一位年长,须发花白之人站了出来,拱手问道:“照尊上之意,此番目的为何呢?” 北凌天睁眼瞪去,觉着他这一问,倒也省了自己的拐弯抹角,遂拍手笑道:“为何?哈哈哈,问得好!” “想必大家对我转世之事定都一清二楚。人间十八栽,可谓是真真切切凡胎肉骨。历经羌鳍夺我父母性命,杀尽无辜百姓,本尊便对其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幸得,他已灰飞烟灭!” 话说至此,他不由一怔,自知撒了谎,遂低头望向了地面。 快速调整好状态后,他又接着说道:“善事父母为孝,可我却从未尽过一日孝道。手刃仇人必是痛快淋漓,但无法使他们复活重生,再报养育之恩。” “故而,本尊决定,即日起,妖界与人类和平共处,不得做出任何伤害人类之事!除此之外,在座的各位,必要带好头,引领你们的属下时时刻刻帮助人类,而不是饮食他们的血肉!” 话音一落,堂下顿时议论纷纷。 只见方才那位须发花白的长者再一次站了出来,向北凌天作了一揖,随后才质疑起了他的决策:“尊上!请恕老臣无礼。人妖和平共处,这还是自远古上神开天辟地以来,老臣头一回听到!自古人妖殊途,势不两立。又该如何达到尊上心中的理想世界?岂不是,将我妖界推向水深火热之境地吗?” 他之言论一出,众妖又是一阵议论。 北凌天脸一沉,只觉这群嗡嗡之声烦躁刺耳的很。 ------------ 第46章 我见你比他更恶心  他之言论一出,众妖又是一阵议论。 北凌天脸一沉,只觉这群嗡嗡之声烦躁刺耳的很。 他一手撑着脑袋,倚靠在那把雕刻着祥云图腾的檀木椅上,一手轻捂着耳朵,闭目皱眉,脸上尽是不愉快的表情。 如此默坐了半晌,这帮老臣竟像是不会察言观色一般,仍旧喋喋不休。 若说真是讨论方才所提之事倒还说得过去,可这群臣子,说着说着便全然不顾当下,在大殿内三五成堆,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 见这般情景,漓洛的火气顿时冒了上来。她拽紧拳头怒目而视,欲想使用灵力阻止他们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却让北凌天给拦住了。 心急之下,她冲着毫不在意的北凌天嚷嚷:“尊上,这帮老妖都这般不成规矩了,分明就是看你刚返妖界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为何不让我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北凌天不由一笑,“呵,漓洛,你这性子,的确该好好磨磨了。回头看看你的兄长们,且看他们如何对待。” 漓洛狐疑地回头望去,竟见几位兄长坐在自个儿的位置上,悠然自乐地品着茶,吃着点心,对眼下这番反常景象视而不见?! “这,这......”漓洛双眸一眯,飞快奔至白狐铭镜跟前,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茶杯,“大哥,妖尊糊涂,难道连你也糊涂吗?” 铭镜冲着她微微一笑,又夺回茶杯,瞥了瞥依然小憩的妖尊,扬唇道:“尊上不是让你好生磨磨性子吗?九妹,你便听尊上的,只管待在一旁看着便是。” 语落,他将身子往前一探,凑到漓洛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你想,妖尊当真会放纵他们不管吗?若真是如此,日后他还如何立足,坐稳妖尊之位?” 虽不明白这一切究竟为何,但在听过铭镜的劝说之后,也无话可说。她嘟着嘴哼哼唧唧了片刻,便退到一旁,不再多管。 此时,北凌天可算微微睁起了他那双透亮深邃的眸子,犀利地注视着殿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而殿中聊得甚欢的老臣们,都只笑道妖尊拿捏他们不住,只晓得呼呼大睡,更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知是谁忽地喊了一句“什么狗屁人妖和平共处?这不是存心拿我们这群老家伙逗趣吗?既然妖尊已无其他事交代,大家伙便散了吧!省得浪费大好时光!咱们得知,妖界的白昼可是宝贵的很呐!” 有人带了头,其他自是越热闹越好,遂急忙附和:“对对!说得没错!散了散了!” 待众妖齐齐转身往门口走去之时,北凌天一改方才的不悦,嘴角尽是邪魅的笑意,“哟呵!诸位元老在我这儿聊完便走,是否太过随意了点?” 声音尚在殿中回响,一道道锋利的寒意随着大门被关上时发出的重响一块慑入了他们的心脏,使得整个人都颤了几颤。 一股莫名的压力更是令他们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纷纷回头。 那位须发花白的老翁仗着自个儿是妖界的功臣,妖尊断不会拿他怎么样,便向前几步大甩衣袖沉脸相向,丝毫不给其面子:“哼!老夫看在你上一世将妖界打理妥当的份上,姑且敬你一声尊上,就是不知尊上将我们关在你夜笙宫内,到底想要做什么?” 北凌天摇了摇头,负手从殿上走下,淡定地看着他,声音却极度寒冷:“你说呢?哎呀,棕熊,你这姑且二字可着实听得本尊心慌。上一世?呵,我想你应是未曾弄明白,就算本尊转世,亦是站在这妖界最顶端之人!而你,只能永远的仰视我!懂了吗?” 一番话落,老棕熊难以自控地跪了下去,垂着脑袋瑟瑟发抖,只是嘴上依然倔强的很,“哼,别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服从与你!人妖和平共处,这本就是妄想!哪怕你今日杀了我,依旧是妄想,永不可能实现!” 原以为此番话会激怒北凌天,使他大动干戈,杀了自己。启料他竟丝毫的怒气都未表现出来,反而从容的很,“哦,是吗?既然如此,那本尊便送你去人间做几日凡人,体验体验一下我所过的生活,如何?” 殿内,所有声响戛然而止。 面对妖尊所提,众妖心中再清楚不过。 若是真真散了灵力,抽了妖身筋骨,去了人间那便是死路一条。 北凌天往后退了数步,再又重返堂上,环视了众妖一圈,突然厉声喝道:“还有你们,竟然敢将我这夜笙宫当作闲聊看戏之地!呵,真是好大的胆子!” 吼声落下,众妖面面相觑,清楚一旦妖尊动了怒,接下来自己的命运便成了未知。 极度恐慌之下,殿内顿时哭喊一片,磕头求饶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夜笙宫。 一模样看似娇小的年轻男子爬到北凌天的脚下,连磕数头后恳求:“尊上饶命,尊上饶命啊!我等无意冒犯,都是他,都是老棕熊出的主意!” 为求自保,他不顾一切地将矛头指向了棕熊妖,“在我们来之前,他便一一找了我们,让我们配合好他,使尊上难堪!甚至要我们挑起事端,趁机造反!因为,因为他觉得,尊上乃是肉体凡胎,不足以畏惧!他想坐妖尊之位!我们是一时被他的利诱迷了心窍,还求尊上开恩!” 北凌天瞪眼瞧去,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老棕熊固然有错,可我见你,比他更恶心!” ------------ 第47章 杀鸡儆猴  睥睨殿中众妖,北凌天缓缓抬手伸出,撒开五指,对准男子的身体,一团黑气顿时从掌心凝起。 男子怔怔地看着那团黑气,一双碧蓝的眼眸于瞬间被强烈的恐惧填满,变得黯淡无光。他害怕得连滚带爬往殿外逃去,不过刚逃出数步,甚连夜笙宫的大门都未触碰到,便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猛然回头,只见北凌天把玩着手中的黑气正慢慢向自己靠近。而他的眼中,尽是高傲与强势! 男子拼命撑起无力的身体往后缩,半张的薄唇颤了又颤,险些咬伤了舌头,才将话语从喉咙挤出,“尊上,尊上饶命。属下知错,属下知错了……饶命,饶命啊!” 北凌天在他跟前立住,蔑视高语,“知错?你不过是说了道实话而已,何错之有啊?本尊尚且要感谢你,供出了妖界一大患!” 至此,他故意瞥了熊妖一眼。熊妖恰巧碰上他的目光,躲闪不及,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埋进地底。他做梦都未曾想到,觉醒后的妖尊根本不再是人间的纨绔公子! 那个拥有足够资格睥睨六界,不可一世的妖尊回来了! 为此,教他怎能不害怕?! 敛声息语的大殿再次响起北凌天玩味的声音,“水妖啊,适才本尊想了想,觉得由你去人间走上一遭更为合适!” 男子一听,顿时只觉天昏地暗。 他近乎绝望地看着北凌天,歇斯底里,“不,不!尊上,属下不能,属下不能啊尊上!那人间岂是吾妖能待之地?属下不能去!” 北凌天挑眉瞪眼,将其哭喊当做了耳旁风,“呵,相信我,做凡人远比做妖要来的惬意!” 话落,他将掌中黑气往男子身上轻轻一推,又五指用力一握。 一声悲嚎顿时划过整个孤风殿。众妖惊悚地睁眼瞧去,除却高高爆起的一潮水花,哪里还见男子的影子? 突然,紫狐溯洄眼珠子一转,故作颤抖地指着地面尚且存在的水痕高声喊道:“水妖,水妖灰飞烟灭了,水妖灰飞烟灭了……” 其言语间散发出的惶恐令原本便处在恐惧中的妖臣们顿时抱成了一团。 正当他们哆哆嗦嗦地跪在一起不知所措之时,赤狐夕殇执起茶杯浅抿了一口后,还不忘替溯洄补上一刀,“哎,咱们妖尊呐,就是这般厉害。你们瞧,这水妖呀,竟如同一只蚂蚁般葬身在了尊上的手下。咦呃……只是不知晓,接下来会是谁成为那掌心之蚁哟!” 语落,二人持杯相碰,以敬彼此间的默契,随后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从头至尾,漓洛都依照北凌天吩咐,安安静静地看着,不多言一字。 之前她不能理解妖尊此意为何,现下看来,还真真是误解了他们的用心。看着几位兄长配合妖尊唱的这出戏如此精彩,她忍不住在心底大叫一个“好”字。 这招杀鸡儆猴,做得可真是漂亮! 北凌天盯着那团瑟瑟发抖的老臣们不禁扬唇一笑,拉长了声音:“方才本尊所提之事……” 他顿了顿,轻咳了一嗓子,“嗯咳,适才你们都已说过,人妖和平共处的世界不可能存在,我怎会这般不长记性,又提起了呢?呵呵,我这记性真是连鱼精都不如。怪我怪我……” “不不不,尊上,请容许老臣多言。” “嗯?”北凌天眯眼望去,“这不是老棕熊嘛?不知您老现下又有何高见?” 熊妖一改之前的嚣张态度,匍匐叩首,轻声与北凌天道:“老臣有罪!方才是老臣未能了解尊上的良苦用心,这才引起了误会,不求尊上原谅老臣粗鄙无知,但求能看在曾经为妖界出生入死的份上,饶过老臣一命!” “饶了你?”北凌天低头沉思了须臾,后抬头道:“饶了你并非不可以,你若能说出方才水妖的那番言论所为何意,本尊便既往不咎!” “冤枉,老臣冤枉啊!”熊妖急忙爬向前,一把扯住北凌天的长袍边角,仰头喊冤:“水妖所言不可信,不可信呐!您纵使给老臣百八十个熊胆,老臣亦不敢谋反啊!老臣赤子忠心天地可鉴,还望妖尊明察!” 说罢,他便松开手,垂下脑袋重重地往地上磕去。 “哈哈哈……赤子之心?是吗?”北凌天撩动长袍,重新回到檀木椅上,大跨双腿而坐,两眼直往熊妖脸上瞪去,“好!既然如此,本尊便给你这个机会!即日起,你便举家迁至人间,找一处较为隐蔽之地落脚生活。至于灵力修为……” 见妖尊提到关键之处欲言又止,棕熊不禁捏了一把冷。 他拭了拭额头上不断往外冒出的细汗,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问道:“敢,敢问尊上,老臣的灵力修为该当如何?” 北凌天双手往大腿上一拍,耸了耸肩,“罢了,你这灵力修为姑且给你留着。去了人间,亦允许你继续修炼。但,本尊将丑话说在前头,在人间只得以凡人姿态出现。另,你们熊族若是胆敢伤害人类一丝一毫……今日水妖之下场,便是你们的明日!” 只要妖尊能放自己一马,哪怕是让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熊妖都愿意,更别说是去人间生活了。 再者,他之心思唯恐妖界不乱,这可是明摆着的事实。可妖尊仍旧选择相信他的胡说八道,并允诺妖骨不剔,许他一族在人间继续修炼。 熊妖不禁在心中感叹妖尊的气量与胸襟,更是记下了这份恩情。 妖界有如此贤尊,他一个无名之臣,又有何可挑剔作乱的呢? 待熊妖将额上汗珠抹干擦净离去后,北凌天瞥了瞥其他未敢动弹的妖臣,略不耐烦说道:“你们……你们还杵在这儿……” 启料话未说完,那群妖便魔怔般地争先恐后往殿堂之上爬去,磕头大呼:“尊上,小的愿去人间!” “尊上,让我去让我去!” “尊上威武!若是让臣去了人间,定当能将那一方人类照顾妥当!” “尊上,属下才是值得托付,去人间完成使命之人!尊上所提人妖和平共处,定是指日可待啊!” …… 北凌天与狐族兄妹相视片刻,腾地起身,手一摆,抛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吧!”便化作一道白光匆匆离去。 ------------ 第48章 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自妖尊吩咐妖界如人间一般分白昼黑夜以来,狐族一行便自觉更替施法保持这日月轮回。 尚且不到“月亮”升起之时,漓洛开了小差,一溜烟跑到了夜笙宫寻北凌天闲聊。 知道这会儿他定在憩欢殿休息,便径直奔了过去。 奈何走到门口,竟被守在外头两只小妖拦住了去路。 放眼整个妖界,除了妖尊之外,谁敢阻挡她的脚步?试图利用自己的身份再次强行闯进,不料还是被小妖给挡在了门外。 霎时,漓洛动了怒,冲着他们挥掌吼道:“放肆!也不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二只小妖相视怔了怔,随后其中一只拱手说道:“玉狐大人,您脚下踩着的,可是妖尊的寝殿。若说是谁给的胆,自是妖尊的意思了。” “你!”漓洛顿时被驳的哑口无言,毕竟,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若不是妖尊特意交代过,他们又怎敢以如此口气与自己说话? 只是依他这般一说,她便更是想要进去看个究竟,看看妖尊到底在里头做什么,为何不允许她进去? 见漓洛怒气愈来愈大,另一只小妖推了推身旁的小妖一把,继而行礼道:“玉狐大人,并非小的们不让您进去,而是妖尊此时已经歇下,确实不方便见客。不仅是您,换了其他大人前来,亦是同样结果。还请玉狐大人能够体谅我兄弟二人,切莫让我二人为难啊!” 漓洛斜眼瞪去,发出一声冷嗤,“哼,总算有个会说话的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搅了,改日再来向尊上请安。” “哈哈哈……尊上,您好坏啊,怎能与奴家说这般羞涩之语呢,害得奴家好不难为情……” 本已转身准备离开,可身后突然传来的这番妖媚之言刺痛了她的耳膜。 她猛地回头,死死地瞪着守门的两只小妖,大声呵斥:“这便是你们所说的歇下?” 两妖面面相觑,随即扑通一声跪地解释,“玉狐大人,小的们仅是受妖尊之命看好寝殿,对于里头之事一概不知啊!” “对对对,咱们,咱们的确是一概不知!还望玉狐大人明察!” 漓洛犀利地盯着跪地不起的二人,脸色沉的十分难看,“一概不知?这借口你们还是去与……” “尊上,尊上……不要嘛……人家还没做好准备,哈哈哈……好痒,好痒呀……” 刚提掌运气,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完,那道令她刺耳恶心之音便又一次传来。 顿时,那两只伏地的小妖被牙齿磕碰的咯咯声响引得抬了头。当他们瞧见玉狐大人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时,又猛地一哆嗦,垂下了脑袋。 嫉妒使得她失了理智,怒气使得她昏了头脑。眼下,她只想冲进去将那只臭不要脸的女妖拎出来爆打一顿,再将她丢进那渊积池中喂土龙。 思及至此,她一掌将两扇大门劈下,不计后果的闯了进去。 那两只小妖更是眼巴巴地看着她闯进,却什么也做不了。在齐呼一声“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之后,便不约而同地昏了过去。 屋里,北凌天正撑靠在锦榻上闭眸休憩,而在他的左侧,一位美丽妖娆的女子紧靠在他的身边,执扇替他扇风散热。 对于漓洛的无礼闯入,她似乎并未放在眼里,仅是随意地一瞥,又继续把目光放回到北凌天的身上。 见此,漓洛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冲上前,一把拽起女子,吼道:“马上给本座滚出去!” 启料女子扬唇轻蔑地一笑,又立即作出委屈巴巴的模样,“尊上,尊上您快瞧瞧玉狐大人,奴家好害怕。” 北凌天翻转过身,紧皱着眉头,显得甚不耐烦,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之话,“漓洛,这天色,为何不见一丝月光?” 漓洛惊愣,“月,月光?” 她不禁暗想,自个儿怎能把如此重要之事都给忘了? 遂将女子往一旁重重一推,行礼轻语,“漓洛办事不利,还请尊上责罚!” 此时,北凌天从锦榻上坐起,直直地瞪着她,沉脸冷冷地说道:“你何止是办事不利啊?简直就是罪该万死!随意进出我夜笙宫,毁我殿门,吓我宾客,伤我妖奴!如此放肆,分明是当我这个妖尊不存在!” 言说至此,他将身子往前一弓,言语间又多了几分凛冽,“漓洛,若不是因为你乃妖界护使,又是上任狐尊所托……呵,你觉得你还能这般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与我说话吗?” 语落,漓洛只觉身子一软,险些踉跄栽倒。她急急扶住身后的象牙玉石桌,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凳子上。 她瞥了瞥正洋洋自得的女子一眼,又看了看冷眼相向的妖尊,只觉有一盆冰寒之水倾数泼在心上。 她张了张朱唇,最后失落落地蹙眉问去,“尊上,敢问漓洛到底是哪儿做错了?为何会得到尊上如此对待?你可知,漓洛的心此刻有多痛多难受?” 北凌天负手起身,走至门口,又回首呵道:“本尊有言在先,是你屡次三番地违反妖界规矩,坏了礼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忍耐!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亦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若知错悔改,本尊便绕过你这一回,若是……” 话尚未说完,那女子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过来,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娇嗔地看着他,“尊上,玉狐大人乱了规矩,您打算责骂几句便作罢吗?这要是传出去,让其他人知晓,该如何看待呀?那岂不是人人都会效仿玉狐大人,没大没小,没上没下?” 北凌天伸手点上她娇小的鼻尖,笑道:“呵呵……小妖精,就你会说!行,本尊便依了你!” 他回眸望向已失了力气继续闹腾的绯霓,剑眉一紧,淡淡说道:“漓洛,本座便罚你在九尾殿面壁思过,不过月满之时,不得跨出九尾殿半步!我会命铭镜看好你!若是让我得知,你悄悄溜了出去……哼,后果如何,想必不用我再多言了吧?!” ------------ 第49章 厨屋起火啦  漓洛撑着桌面缓缓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北凌天,一字一句地问:“尊上当真要罚我?” 北凌天撇头垂眸,其坚定吐出的“当真”二字令漓洛于瞬间跌进了见不着底的深渊。 她忍不住咬牙瞪眼,将一腔不甘全都写在了脸上,但也只能选择服从,“好,好。既然是尊上所罚,我认!不就是过了月圆之日才能解禁吗,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的让大哥看着我,我漓洛这点惩罚还是受得起!” 话落,一抹晶莹的光亮从她的眸中飞快划过。 那女子原想靠近看个真切,岂知她愤愤地一甩广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随风而起的裙摆撩出了一道美艳的弧。 她不禁暗叹:纵然自觉已是倾城之貌,在她面前,竟也逊色了几分。 忽地,她收起之前的那般妩媚之态,冲着北凌天淡淡一问:“尊上,雪姬这出戏演的如何?” 北凌天负手望向门外那片暗黑无光的天空,点头回应,“该赏!” 她小步移到他的身侧,一双灵动之眸亦被黑色填满,“呵呵,讨赏不敢,只是雪姬尚且有几处不解,想烦请尊上指点一二。” 北凌天回身,冷峻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光,“雪姬,你何时也学会这般扭扭捏捏了?” 女子不禁哑声苦笑,随后玩笑似的回了一句:“因为我也怕一不小心便被尊上禁足呀!” 然,亦是这么一句机灵的回答,逗乐了北凌天,使得他一改黑沉的脸色,泛起了红光,“说吧,有何不解之处?” 她将手中茶杯送至他跟前,其柔声细语的模样令人好不舒适,“不急不急,尊上先喝杯茶,待雪姬将外头这守门小妖挪至别处,再说不迟。” 须臾,一道寒光在屋外降下,紧接着一声轰响,仿佛冰雪爆破的声音,再一看去,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只小妖已化成了一片片冰晶,升华在了夜空中。 一回头,她便看见妖尊正用一副吃惊的表情瞪着慢慢消失的冰晶,遂摇头耸肩,“此等无用之物,留着又有何用?” 北凌天并未回话,仅是露出了一丝诡异之笑。 彼此默了半晌,他略显疲惫地伸展开了双手,下了逐客令,“好了,若无事可问便先退下吧!” 女子愣了愣,眼皮一耷拉,在重重地吸了口气后终是问出了心中所问,“尊上,您是如何得知,玉狐大人会对您在人间所识的小女子不利?” “你所说的疑惑,便是这个?” 女子点头。 北凌天不禁哼笑,“呵,小小心思,岂会逃过我的双眼?” 她自知妖尊心思缜密,任何事情都瞒不住他,这一问不过是抛出个引子罢了,“若是让玉狐大人得知您将她禁足的真正原因,其后果您可有想过?” 北凌天扭头,其余光瞥了过去,“知道又能如何?只要能让霓丫头平安度过那一日,日后她若是想要闹腾,本尊都依她。” “依?”女子愕然,“方才您也看见了,玉狐大人的眼中如此容不得沙子,又怎会让您口中的霓丫头自在?不取她性命,她又岂能甘心?难道尊上当真要等到悲剧发生的那一天才晓后悔吗?” “悲剧?哼,只要有本尊在一日,便不会让它发生!至于霓丫头......“北凌天扬了扬唇角,将未说完之话放在了心底。 女子欲想再追问,犹豫半天,终未启齿。 她清楚,此时若是再多言,只会不讨喜。 缓缓走出憩欢殿,不过在门口停留片刻,便见那两扇被毁之门恢复如初,关的严严实实。 随着面上浮现的一抹微笑,她开口道:“尊上,她究竟是有多好,才会令你一提及便忍不住笑?如若她在,我这暂且的背后红颜,想必您也用不着了吧?” 。。。。。。 北府。 月芝杵在井边,高高地拎起暮笛的长衫,大呼:“公子,您的长衣要怎样清洗啊?” “......” 空中,除却飘过的一排黑鸟发出的尖叫,无人搭理,她只得硬起头皮,提起一桶水往衣衫上倒下,这一洗,便是一整天。 太阳西下,见到后院劈柴的奴才一去不返,她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去。 怔愣了片刻,又是一阵大喊:“公子公子,那树枝幻人一见木柴便附成了一体,眼下无人劈柴,该如何是好?” “......” 头顶,又一排黑鸟叽叽喳喳地飘过,仍旧无人应答。无奈,她只好亲力亲为,提起斧头,哼哼哈嘿的往那堆木柴上劈下。 入夜,为让暮笛能享用一顿美好的晚膳,今日她决定亲自下厨。 于是,学着人类做饭的模样在厨屋一顿捣腾后,便放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公子,厨屋,厨屋起火啦!来人呐,快救火啊!厨屋起火啦!公子,公子......” 尚好尚好,这一回,暮笛可算是应了声。 当他火急火燎提着水桶赶到时,却被眼前的“大火”惊掉了眼珠。 他指着灶膛中正烧得兹啦作响的柴火问:“这,这便是你说的起火了?” 月芝顶着满脸的黑炭灰,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奴婢见这洞口有支竹管,一时好奇,便拔了出来。谁知它突然一下冒出了火光。奴婢害怕,误以为是何危险之物,便将它扔进了这木柴洞中,怎会知晓它噌地一下烧了起来!奴婢,奴婢......呜哇......它是的的确确起火了嘛!” 一番话说下,暮笛被惹得是哭笑不得,“你,你误传火情也便罢了,倒还委屈上了?” 原以为自己的狼狈至少能换来一两句安慰,岂料换来的,却只是责备。 不知何故,这一刻月芝只觉灶膛中的那把火烧到了自己的心上,烧得疼痛不已。 她将灶台上那条尚未下锅的鱼抓起,一把摔在了暮笛的身上,瞪眼吼去,“自奴婢从妖界来此至今,已半月有余。这半月的光景,你与我所说之话双手数来还有余!如此也便罢了,可恶的是,不论我做何事,你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还不许我使用灵力!我一小妖,若没有公子的带领,要待何年何月才能学会人间的生存之法?现下这般不堪,你以为是我想的吗?” ------------ 第50章 到底怎么了  ,自个儿苦水倒了这般多,可眼前的“冷血公子”依旧毫无反应,月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急得直跺脚,“公子便是那庙堂之上的木鱼,奴婢,奴婢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末了,还不忘在他的脚尖重重碾上一脚。 “啊哟!喂,喂你......” 暮笛一声惨叫,抱着被踩疼的脚,眼睁睁地看着月芝两眼含泪地快速跑开,一时间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且不说人妖殊途,仅凭病发愈来愈频繁这一点,他又能待她如何?眼下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她好吗? 还是说,当真是自己做错了? 思及至此,他放下脚,回头瞥了厨屋一眼,后弯腰拾起被她扔掉的鱼舀水冲洗了一番,走到灶台前,开始忙活了起来。 一顿晚膳一气呵成,待将几盘吃食摆上桌后,他不由地怔了怔,傻傻地看着那盘红烧鱼抿嘴垂眸,随后自我嘲笑:“呵,我都忘了,她是妖,妖又怎会吃人间的食物呢?这一顿,还真是做得多余!” 迟疑片刻,他冲门外探了探身子,确定月芝不在,便端起盘子,走至厨屋后头,连盘带菜一块儿扔进了水沟里。 此时,月芝坐在屋顶手撑在两侧,荡着双腿,仰头遥望着空中星辰,一张檀唇翘得老高。 方才的不愉快已在她的心头烟消云散,愁苦的,却是因自己的一时冲动,作出了令暮笛公子难堪之事。 “唉,月芝啊月芝,你说你怎能那般对待公子呢?居然,居然骂他是木鱼,还狠狠踩了他一脚?!明明向妖尊允诺要照顾好他,眼下可好,尽做出令他生气头疼之事了!笨,真是笨死了!” 随着一番喃喃自语,她忍不住蹙眉晃脑,“不行不行,我得向公子赔礼道歉去!否则,这颗心啊,总是七上八下的跟打小鼓似的。” 决定之后,她将双脚往上一缩,站在了屋顶上。欲展微步飞下,岂料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猛然闯入了视线,吓得她急急把脚一收,蹲了下去。 “公子这是要作甚?他手里端着的是......”月芝忽地一惊,“啊!那不是被我扔掉的那条鱼吗?好好的鱼,就这么倒掉,着实有点可惜。” 目送暮笛进屋后,她才匆匆奔至水沟前,看着沟里被细水冲的凌乱四散的吃食,以及那条已经面目全非的鱼,不禁发出一番感慨,“鱼兄啊鱼兄,今日是我对不住你,你且一路走好。等明儿个,我再上别处抓一条,定能用心做出一番美味,填饱我家公子的肚子!” 呢喃过后,她越想越是惋惜,遂又独自叨叨了起来,“不过公子也真是的,如此佳肴,竟是一口也未食便浪费掉。任性,真真任性!” “啊......” 忽然,一声听似异常痛苦的尖叫从暮笛的房间传出,划破了夜空。 月芝心里不由得一紧,顾不上看院子周围蠢蠢欲动的异象,便径直往他的房间疾速跑去。 踹门闯进,只见暮笛倒在地上双手紧揪着胸口,那张苍白的脸上不断地滴流着细汗,身体抖得厉害。 月芝不知适才这里发生了何事,但从公子的脸上便可看出,眼下,他十分的痛苦。 她疾奔上前,托住他的头部,将他扶坐了起来,焦急地问:“公子你怎么了?” 听见呼喊,暮笛勉强地撑起了沉甸甸的眼皮,艰难地张唇小声回道:“你,你别管我,走开,快走开!” 月芝连连摇头,“不,我不走!若是我不管你,又还有谁管你?” 语落,她将暮笛的身子扶起了些,紧接着道:“公子,奴婢这便度灵力与你缓解痛楚,公子你且忍忍。很快,很快便好了。” 说做便做。 只是当她五指并拢举至胸前,透过掌心往暮笛身上输送灵气时,却教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奋力拉了下来,“别白费力气了,我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今日就算你将所有修为都度送与我,亦是枉然。” 月芝反握上他冰凉的手,看着他这般痛苦,心急如焚,“你可否与奴婢说说,到底是哪儿不适?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就这么一会儿,仅是一会儿......到底怎么了......” 见她急得值掉眼泪,暮笛竟生出了一丝心疼,遂抽出手,拼命地抬起,抚过贴在她脸颊的那缕青丝,虚弱道:“无妨,不过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经历一次罢了,此种习惯,我尚且能受得住。” “习惯?公子,你之意思,是近来一直都有发生过吗?若不是这次你的喊叫将奴婢引了来,是否打算永远都不告知奴婢?” 暮笛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本想据实相告,可又一想,说不定眼下便是自己此生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刻光景,又何必多一个人来分担这份痛楚? 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个傻丫头。 傻丫头? 应是本就藏在心底的那份遗憾作祟,当脑海中出现这三个字眼时,他忽地想起了已许久不见了的绯霓。 月芝与她,还真是相像。 不过相似终究是相似,永远都无法替代彼此。 “公子,您这摇头摆头又是何意啊?公子,奴婢求您,别再固执了好吗?” 与月芝的叨叨一块而来的,还有心脏的再次冲击剧痛。 剧痛之下只觉一股浓烈的腥味从喉咙冒出,尚一张口,那股腥味便径直化成了一滩黑血喷薄而出。瞬间,溅在雪白长衫上的点点鲜红,如同山野间盛开的红花一般,染出了朵朵绚烂。 暮笛看着那般艳丽色彩,淡淡地扬起了唇角,“公子,这一世,暮笛恐怕无法再陪伴左右了。暮笛允诺,下一世,我还做你的书童......” “公子,公子......” 闭上双眸,眼前漆黑一片,耳畔隐隐穿过月芝的惊喊,只觉声音愈来愈小。 再想睁眼看看她,竟连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公子昏死在自个儿的怀中,这般令人悲恸的事实月芝实在无法接受。 她紧抱住暮笛,哭得天昏地暗。 良久,她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地上,又迅速盘腿而坐,运气凝神,从腹部逼出自己的内元,托举在手心。 她冲着那颗莹莹发亮的内元笑了笑,随后将之往暮笛的口中送去。 只是方至他的嘴边,尚未入口,内元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回,又重新推入了她的腹部。 她惊讶不已地回头望去,怔愣地喊了一句,“尊上!” ------------ 第51章 值钱的“猪”师伯  只是方至他的嘴边,尚未入口,内元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回,又重新推入了她的腹部。 她惊讶不已地回头望去,怔愣地喊了一句,“尊上!” 亦不知北凌天是何时站在了屋中,神色哀伤地看着月芝怀中的暮笛。 过了一声很长很长的叹息,他蹲下身去,指尖搭在了暮笛的脉上。 少顷,月芝看着他那张愈来愈沉重的脸,原本焦急的心此时更甚,只恨自己没有胆量向他询问眼下暮笛公子如何了,仅是透过他的脸色去隐隐感受。 一息脉搏探下,北凌天竟将一颗心紧悬了起来。 这! 他一文弱书生,从不习武修炼,怎会有一阴一阳两股真气在他体内流窜?若说一道本身便在他体内潜伏存在,那另一道妖邪之气又是从何而来? 为求确切,他加大了指尖按下的力度,再一次细细切起了脉来。 忽地,他一把拉开了月芝,用胳膊抵住即将倒下的暮笛,伸出二指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又不停歇地往他身体里输送灵气,直至他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血色,他才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略微松了一口气。 且不管后事如何,至少目前这性命算是保下了。 见状,月芝走上前半跪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子,又掏出巾帕擦了擦他嘴角已经风干的血痂。 她用余光瞥了瞥北凌天,见他正背对着自己若有所思,她便趁此快速地探了探暮笛的呼吸。 谢天谢地,公子总算恢复如常了。 她不由得冲着暮笛浅浅一笑,舒展开了眉头。 可随后她便又将眉头蹙成了一团,并转过身来,向北凌天连磕了三个响头。 “尊上,奴婢办事不利,没能照顾好暮笛公子,还请尊上责罚!” 北凌天缓缓回头,斜斜睨着月芝,良久都不曾开口说一个字。 妖界盛传,妖尊乃六界之中最神秘莫测,难以捉摸之人。经这几次相见接触的种种迹象表明,还真是如此。 他不语,她便无法应。无法应,更意味着她得知不了公子的情况。 或许在他眼中,暮笛仅是一个书童,一个玩伴。可在她的心里,却是足以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一世平安之人。 正是不解愁苦之时,妖尊竟莫名开了口,“暮笛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太过苛责自己。现下他已无大碍,且让他好生休息。至于他为何会突然昏厥,此事尚有待查明。在事情查清之前,断不可让他知晓我来过。我会消除他今夜的记忆,之后便交给你了。” 突然昏厥? 月芝一听此言,急忙摆手道:“不,尊上,暮笛公子并非突然昏厥。之前他与奴婢提起过,说是近来经常如此,只是一直不曾让人知晓罢了!” “你是说暮笛……”似无法将适才月芝所说之话再重复一遍,他仅是在紧张说出“暮笛”二字后便静下了声。 脑海,浮现的是当初他离开妖界时与自己的决绝。若不是那个时候他便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又怎会背弃曾经的承诺,做出那般令人难过之举? 回想到这儿,北凌天不禁仰头阖眸,责怪起自己的疏忽。少倾,他走至床边,晕起一团紫烟笼罩在暮笛的头部,接着聚起轻压至他的额上,紫烟瞬息被他的印堂吸入。 末了,北凌天收回手掌,咬牙道了一句,“暮笛,我定会找出伤害你之人,将他碎尸万段!” 。。。。。。 天宗门,幻灵大殿。 今日天气不错,暖阳当空,万里无云。就连平日里甚少来往走动的师叔师伯们,都趁着如此朗空纷纷向幻灵殿递来拜贴。 这不,晌午刚过,幻灵殿的侧厅便被他们坐得一张空椅都未落下。 绯霓于笑湖戈身后约两三步处端正站着,同样立在铜铃道长的右侧。 一想到自个儿的师傅是这在座师叔伯的老大,她便觉着多了几分得意与傲气,瞬间将脑袋抬高了不少。 一盏茶品下,师傅与他们说了何事,她是只字未听进耳朵,一双大眼净在师叔师伯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站着的徒儿们身上转悠了。 这位留有长须,且一头青发,说话一字一顿之人,看上去倒有几分师傅的影子。适才他唤师傅什么来着?师兄?嗯,那此人想必便是翼灵门的掌门人广袤师叔了? 奇怪,笑师兄不是说翼灵门的掌门师傅长得凶神恶煞,杀起妖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冷血动物吗? 可经这么细细一瞧,也并非如是,反倒挺凌厉英武的。 呃……至于他对面的那位…… 绯霓快速将视线往其正对面一挪,瞬间抹了把汗。 这位还真是……与笑师兄说得如出一辙。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尤其是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在他说话时被脸上颤抖着的肥肉挤得几乎成了一条线。若不是了解,知晓他乃清灵门的掌门无垠师伯,还当真会将他当成无眼妖。 嗯,对,就是脸上仅有嘴巴鼻子的无眼妖! “嗯哼,绯霓,你师叔想让你在天师策之前露两手与他们瞧瞧,不知你自己意下如何啊?” 这辨人辨得正认真来着,谁知一直与他们说笑的师傅会突然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绯霓沉迷于研究师伯的一身俊肥膘,压根就听不见师傅在说甚,更不知他是与自个儿说话,遂仍旧扯着脖子,盯着师伯的那一脸横肉看得无法自拔。 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肥胖之人,若是使用幻术将他变成一头猪,那该得卖多少银子啊? 话语抛出去了半晌,却迟迟不见绯霓的回应,铜铃道长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他扭过头去,瞧见绯霓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兄看,便咳嗽了几嗓子,再又向笑湖戈递去了眼色。 笑湖戈接收到指示,往后退了几步,与绯霓并排而立,又悄悄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小师妹,小师妹师傅正问你话呐!” 因思想神游天外,陷入了“卖猪”的场景当中无法自拔,当她听得耳边有人叫她时,便毫不犹豫地指着无垠师伯脱口而出,“这头猪一看便知能卖好几个银子!” ------------ 第52章 天宗门最聪明俊朗之人  因思想神游天外,在自我幻想的“卖猪”场景中怡然自乐,当她听得耳边有人叫她时,便毫不犹豫地指着无垠师伯脱口而出,“这头猪一看便知能卖好几个银子!” 这一声清脆又利落的喊叫顿时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而被她指着不放的无垠道长更是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超出正常的体态在站起的过程中牵动藤木椅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重响。 亦是这一声响,促使绯霓从臆想中突醒。她发现自己正莫名指着无垠师伯,而屋中众人此刻也都齐刷刷地瞪着自己。 当她急忙缩回手瞥向脸色黑沉的师傅时,瞬间明白了自己适才做出了如何过分之事。 再一回头不小心与无垠师伯的目光碰上,只觉他要将自个儿生吞活剥一般,吓得她轻咬住指尖直往笑湖戈的身后躲。 笑湖戈轻悄悄地捂嘴偷笑,随后不动声色地往她前面挪了挪,将她隔挡在了后面。 “掌门师弟,敢问这便是你云游时所拾得的宝贝徒儿?” 无垠道长的质问一出口,幻灵殿内便紧接着升起了一阵议论。 然,端正坐着的广袤道长却以一种看戏人的姿态,捋着长须,品着茶,两侧唇角扬了又扬,恨不得桌上再多摆几道点心瓜子。 面对无垠道长的质疑,铜铃道长尴尬万分地冲着他皮笑肉不笑,缓缓说道:“师兄啊,霓儿确是宝贝无误。这孩子与我有缘的很呐,应是上天有意赏赐,算不得拾捡,算不得算不得。” 这番话一说下来,无垠道长更是生气的很,那两道三角眉几乎皱成一团,与其眯成缝的小眼睛摆在一块儿,着实看着别扭。 他一甩长袖,走至屋中央,怒怒地哼道:“哼!掌门师弟,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偏偏要装傻充愣!如此无大无小,无上无下,无尊无卑之人根本不配当我天宗门的弟子!” 一听此言,铜铃道长又不乐意了。 他反过脸去,看了看躲在笑湖戈身后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的绯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个徒儿啊,从小到大就没让他省心过。 “呵呵,师兄,勿怒勿怒。与她一傻小孩生气,不值当不值当哟!” “傻小孩?”忽地,久久不曾发言的广袤道长抢在了无垠道长之前,接下了铜铃道长的话。 “哈哈哈哈……掌门师兄,您这解释还真是到位,若她真如你所言,是个傻子,试问,她又是如何进得了天宗门的大门呢?” 言说至此,他又故意停顿了片刻,瞪了绯霓一眼,再又说道:“还是说……是你悄悄做主,将她破格收入了麾下?” 顿时,铜铃道长被他的所问堵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晓得张着嘴,做贼似的东看看西瞧瞧。 兴是见师傅因为自己被刁难心存愧疚,绯霓弄了弄手指头,一双乌眸在来回溜了几圈后,又踩着小碎步站了出来。 只见她抱拳向两位道长道:“呵呵……各位师伯师叔好!吾乃吾师傅的关门弟子绯霓是也!” “噗……” 一句话落,笑湖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哪有人会这般介绍自己? 很快,他又沉默了下去,细细听着绯霓继续胡说八道。 “其实适才,徒侄并非故意辱骂无垠师伯,而是无垠师伯实在太可爱,太慈祥,太让人控制不住想要亲近他一番。唉,只可惜吾们晚辈,怎能与长辈们随意玩笑呢?因此,霓儿才会大胆设想,这才有了方才尴尬之事的发生。” “呵……”无垠道长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依你所言,适才是我误会了你?你是无辜的,而我,反而成了有错的那一个?” 绯霓急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怎会怎会,霓儿绝无此意!像无垠师伯这般威武俊朗,又具有大智慧之人,不论何时何地,所做之事都是最最正确的那一个。” 至此,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傻傻一笑,道:“嘿嘿嘿……也就是像我这般奇丑无比又愚又笨之人,才会做甚错甚。因此,还请无垠师伯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徒侄的不是,别再生霓儿的气了,好吗?” 最后“好吗”二字一落音,笑湖戈在除了起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外,那憋不住的笑已经奔至了嘴边。 宗门内的师兄弟也不算少,可溜须拍马的功夫如此厉害之人,他还是头一回见。 这不,仅是动了动嘴皮子,便将无垠师伯哄得是眉开眼笑,方才的怒气亦是烟消云散。 铜铃道长见后,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去劝说这位如泰山一般的师兄。 “哈哈哈……小丫头,你是如何看出我威武俊朗,且具有大智慧的呀?” 嗯? 绯霓不由得一愣。 这个师伯,变脸跟变天似的,几句好听之言便令他放下了芥蒂,还真是十分好哄的孩子心性。 至于他所问…… 绯霓再次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禁扁了扁嘴——她还当真答不上来。 见她再一次陷入了呆愣状态,铜铃道长霎时急了,生怕她待会儿又整出个什么幺蛾子,遂故意大声地咳嗽了几声。 还好还好,这个傻丫头这回很快便回过了神。 她走下台阶,走至无垠道长的跟前,继续拍她的马屁:“无垠师伯,您瞧瞧,您浑身上下每一粒脂肪,每一滴血液,每一片皮肤无不说明您威武俊朗……” 话说一半,她扭头环视了屋子一圈,随后挥手喊道:“各位师兄,你们说说是不是啊?” 无垠道长一听,立马嘚瑟地扭了扭两下身子,将头抬得老高,就等着众弟子的反应。 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绯霓原本都已做好了死翘翘的打算,等着接受惩罚。 尚好她的笑师兄十分得力,带头鼓起了掌来,“对,对!小师妹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顿时,包括铜铃道长与广袤道长在内,无不拍手称赞说好! 这一下子,无垠道长更是嘚瑟不已,十分笃定自个儿便是这天宗门最聪明最俊朗之人。 ------------ 第53章 您还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吧  这一瞬,无垠道长更是嘚瑟不已,十分笃定自个儿便是这天宗门最聪明最俊朗之人。 他哈哈哈狂笑一阵后对着铜铃道长说道:“不愧是掌门师弟的得意徒儿,璞玉,绝对是块璞玉啊!” 绯霓听着他对自个儿的夸赞,非但未有欣喜,反倒是腹诽了起来,“嘁,方才亦不知是谁说我不够格,不足以成为天宗门之人来着?呃……果真,好听顺耳之言人人都想要听!” 眉头皱得正紧,那无垠师伯又将目光对准了自己,笑眯眯道:“小丫头,日后若是有何难事,尽管来清灵殿找我,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替你解决!” 绯霓大喜,突然觉得偶尔说些他人爱听之言似乎也不错,“真的吗?那霓儿便在此谢过师伯了!” 无垠道长轻扶起她那双作揖向下的手,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不谢不谢,你这丫头,机灵得很,甚是讨喜啊!以后无事便多来清灵殿走动走动,别一天到晚老是跟着你那死板不开窍的师傅瞎晃悠。” 语落,绯霓转过脸去看着面色铁青眉毛拧成麻花的师傅,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回应:“啊呵呵……是,是,徒侄定当抽出空来去清灵殿看望您。” “好了,看看这天,时辰也不早了。两日后便是祭先大典,我那儿还有许多事情忙活呢,掌门师弟,我这便先行一步,告辞!” 说罢,他向铜铃道长拱手行了行礼,便领着一行弟子离开了幻灵殿。 在他走后不久,广袤道长似乎觉着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也不像那么回事,显得很不自在,便也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去。 只是在往外走的同时,他那双犀利的眸子盯了绯霓好一瞬,盯得她心里直发麻。 不过片刻,硕大的偏殿内便只剩下铜铃道长笑湖戈以及绯霓三人。 “呼……可算是把这两尊大佛给盼走了!” “霓儿,跪下!” 绯霓正撂摆着双手,专心致志地看着门外那一行人的渐行渐远,忽地被师傅这般凌厉的吼声震得直接转身跪在了地上。 她知晓师傅定是因为方才之事生气,便非常自觉地耷拉下了脑袋,一双手放在腿上不停地捣腾着,不说也不笑,整个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铜铃道长鼓着两腮直直地瞪着她,刚张口喊了一个“你”字,竟被笑湖戈突然打断,硬生生将余下之言混着空气吞进了肚子,接连打了好几个嗝。 “师傅,恳请师傅听徒儿一言,徒儿想小师妹并非有意冲撞师伯,还望师傅从轻发落!” 嘿,奇了怪了,他连一字都尚未说清楚,他怎就知晓自己要说些甚? 铜铃道长白眼儿一翻,嘟着嘴道:“那个,湖戈啊,关心同门师妹这是好事,但你得把……” 怎知,这个自以为是的徒儿再次打断了他,“恳请师傅从轻发落!” 顿时,他只觉有方血气从胸口直往喉咙涌,只差没喷出来!他颤颤地抬起手指着笑湖戈浑身直犯哆嗦,“你,你你你……你个臭小子!为师方才有说要严惩吗?我有说吗?有吗?!” 面对师傅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划重点,笑湖戈霎时怔懵了。 绯霓更是猛地将脑袋甩了起来,拼命摆手,“没有没有,师傅适才什么都未说!” 随后,她又厚着脸皮问道:“嘿嘿嘿……不知师傅会如何处罚霓儿啊?” 铜铃道长摇了摇头,起身走下,叹了口气,“唉……谁让你方才对你师伯说出那番虚假之言?依为师对他的了解,这段日子他定会将此顶高帽日日戴上。若是被一两个不识趣的弟子稍稍议论一番,或者向他道明真相,到那时,可不是一两句顺耳之言便能解决的咯!” “而这一两个不识趣的弟子,也定会是广袤师叔的门下!”笑湖戈微微一笑,接上了师傅的话。 铜铃与他对视了须臾,点了点头。 “啊?不会吧!” “会!” 见二人异口同声,还这般严肃,绯霓不由身子一软,瘫坐了下去,嘴里直喊苦。 “你若不想让无垠找上门来算账,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师傅如此一说,想必事情尚有回旋之余地,于是,她霎时打起了精神,很是认真,“师傅您说,哪怕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过无垠师伯这一关,霓儿也认了!” 铜铃道长与笑湖戈相视一笑,缓缓道:“不不不,怎会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呢?此事还不足以,不足以哟!你只要能在后日的天师策中,顺利通过五命天师考验即可!” “什么?五,五五命?!”一声惊喊,绯霓再次泄了气,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得,您还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吧!”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并未显现的灰尘,冲着二人努努嘴,一溜烟逃走了。 急得铜铃道长在她身后扯着脖子直嚷:“霓儿,若是五命有困难,那四命也成啊!要不三命?为师去与你师伯商量商量,看他允不允,霓儿啊……” 。。。。。。 “师傅简直莫名其妙,五命天师?开什么妖怪玩笑?我绯霓像是能通过五命考验之人吗?哎,真是......烦烦烦死了!” “呵,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唉声叹气,满脸愁苦啊?” 绯霓正坐在离自个儿住处不远的那条小溪流边嘟嘴抱怨,被这耳边突来之声吓了一跳。 她急忙站起往旁边走去,再一仔细地看着来人,眉头一蹙,大喊:“怎么又是你啊?上次我不是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别再跑来天宗门偷学技艺了吗?你这人......你这人怎就不听呢?” 北凌天垂眸淡笑,“呵,我也记得,上次与你解释的很清楚,我只是想要来看看你,并非你口中所言的偷学技艺。” “看我?”绯霓忽地想起那夜他对自己的无礼举动,顿时脸一红,急急吼道:“你,你简直无耻!我压根就没见过你,更谈不上与你相识,何来看我一说?” 北凌天往前靠近了两步,柔声问道:“相不相识对于你来说,当真那么重要吗?若是不识,仅是回眸一瞥便铭记于心,又该如何?” ------------ 第54章 妖尊撩妹指南  北凌天往前靠近了两步,柔声问道:“相不相识对于你来说,当真那么重要吗?若是不识,仅是回眸一瞥便铭记于心,又该如何?” 这......这该作何回答呢? 绯霓愣傻了半晌,在脑子里将这十八年来所看所学统统翻了个遍,硬是没找到与之相关的一丝半点,直到北凌天都扬着唇角走至她跟前了,她都未能完整地憋出一个字。 北凌天往前,她便后退,如此反复,最后被他逼至岸边一棵参天大树前,他才停下脚步,从她耳侧伸过手去猛地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将她整个人都堵在了自个儿修长的手臂下。 面对对方直勾勾并且双眸泛光地看着自己,绯霓的内心竟毫无波澜,甚至生出了此人怎会如此无聊的想法。 把人逼至树边再摆出一个自以为很霸气的姿势,还这般的居高临下很好玩吗? 真是幼稚至极! “为何不说话?还是说你口是心非?” 北凌天突然俯下了身,适才温柔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直直地盯进了她的眼眸里,就连浅扬的唇角此刻都加大了上弯的弧度,一句不羁之言更是说得绯霓心脏莫名一紧。 距离如此之近,近得能看清他眼上的睫毛又细又长,甚连他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为何他之呼吸如此平缓,而自个儿的却这般急促?再加上他那双似能洞穿人心的眼眸,绯霓甚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一扭脑袋,躲开了他的目光,随后抬手一挥,从北凌天的另一侧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逃离了他的臂膀。 呼……可算能呼吸顺畅了。 不对,不对不对。 适才那一幕怎会如此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在哪儿呢? 她伸出食指戳着自个儿的下巴,蹙眉回头疑惑地看着他,问:“喂,咱们以前是否在哪儿见过?” 北凌天不由得一怔,随后放下上扬的唇角淡淡回道:“当然见过,上段日子在那条石长廊的尽头。” 绯霓摆摆手,否定了他的回答,“不不不,你知道的,我并非指上次。” 北凌天低头浅笑,“呵呵……方才我已解释,曾经,你与我仅是回眸一瞥。故此,算不算见过?” 绯霓歪着脑袋,想了又想,最终放弃回忆接受了他这般不靠谱的说法,“行吧,我暂且相信你。出来已有一段时辰了,估计这会儿师傅该到处寻我了,告辞!” 说罢,她拱手抱拳,从他身旁走过。 才走出没多远,便听得身后传来他的叫喊:“你所问,我都一一解答,可你好像尚未回答我的问题?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大符合礼尚往来的规矩?” “规矩规矩!”反复呢喃后,她不耐烦地一跺脚,转过身去欲埋汰一番,却径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啊嘞!你,你你……”她揉着额头将脑袋从他身侧探出去,指着方才二人所站的位置结巴道:“你不是,不是在那儿的吗?怎就一眨眼,便,便跑这儿来了?” “何止是从那儿到这儿,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上天入地,去往六界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语落,北凌天往前逼近一步,再次将目光落在了绯霓的眸中。 不知怎的,绯霓竟觉得方才在树边的那丝紧张此刻更甚了。在骂了一句“无耻,我懒得理你”后,调头便走。 启料一个趔趄,眼看即将倒地,却未曾想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往自己的腰下一拦,把整个身体都带了起来,再一回神,人已在北凌天的怀中。 霎时,她是又羞又恼,气鼓鼓地瞪着北凌天,在他的怀里边挣扎边吼骂:“臭不要脸,谁让你扶我的啊?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如此登徒浪子,看我不揍扁你的脸!” 见她拽紧拳头向自己挥来,北凌天急忙伸出另一只手将其击来的拳头整只都包裹在了手心。 忽地,他眉头一紧。 以往与人间烟花之地的女子接触,她们的手皆是柔嫩小巧,可她的手却…… “登徒子你快给我放开!”本想好好教训他一番,怎知反而被他给捉弄了,绯霓更是着急到不行,张着红唇大口大口的喘气,只差没把眼泪珠子给急掉下。 北凌天见她这般难受,顿时心疼了起来,“你别急别急呀,有话好好说,你不是让我别扶你吗?我不扶便是。” 说罢,便不加思索亦不虑后果的两手一松,紧接着便是身体与地面碰撞而发出的声响以及绯霓的惨嚎:“啊!登徒子你故意的啊!混蛋!” “我这,我……”北凌天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她,亦是哭笑不得,“我只是按照你说的做啊?没想到你会……” 绯霓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上辈子我一定是与你结下了梁子,这辈子才会莫名其妙的被你戏弄!真真是见鬼了,怎就让我遇见了你这般无耻之人?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哼!” 一番怒骂似乎并不解气,她看准北凌天的大腿穴位,趁其怔愣之时抬起腿便往上踹去。 一脚踹下,心里终于舒坦了。 可她却不知晓,北凌天竟是故意留出空子让她钻。不然,以他之本事,怎会让一个尚未出道的小天师占了便宜。 “行了,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回到了原地。 绯霓双手一甩,骂了一句“有病!”转过了身去。 见她又要一字不言便走,北凌天霎时急了脸,“霓丫头,你是想让方才之事再发生一遍吗?” 绯霓回头,一副大兄弟饶了我吧的表情看着他,扁嘴说道:“你不就是想知晓我方才为何事烦恼吗?好,我现下便告诉你!今日我一不小心得罪了无垠师伯,师傅让我在后日的天师策中通过五命天师的考验以求得师伯的原谅!可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呵呵……而我,恰巧十分具备这一良好品质!” 北凌天微皱着眉头问:“就这样?” 绯霓耸肩点头应道:“嗯,就这样!” 北凌天浅浅一笑,随后摊开手心,幻出一根红绳,也不管绯霓是否愿意,霸道地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此绳可助你通过五命天师策。记住,不论何时,都不得让人发现它的存在,否则会失了它的效用。” “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一根红绳能顶何用啊?啊喂……”绯霓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再一抬头,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 第55章 他,变了!  北凌天立在天宗门结界外,回头望了一眼,随即恢复了自己本身的样貌。 每次来都要换一种身份与她相见,竟还被她误以为是登徒子,呵,还真是讽刺。 罢了,登徒子便登徒子吧。以这样一重身份与她相处,总比把自个儿当仇敌来得好。 至于后日的祭先大典? 想想都能知晓她见到自己时是何种表情。 夜,北府。 月芝在暮笛的内室里点了一盘安神香,顺便趁他不注意偷偷施了些法术,使这香的效用更强烈些。 自那夜以来,暮笛几乎每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醒后便再也睡不着,坐在床上傻呆呆地等天亮。 月芝本想度些灵力与他,好使安定心神,却被他再三拒绝,并扬言只要她敢在北府使用灵力,他定将她赶出去。 无奈,自己不懂医术,又不可去镇上请大夫,毕竟这镇子里的“活人”都是妖尊幻化而成。只好每日在他睡前点上一根安神香,再悄悄摸摸地做不可为之事。 嗅着香味渐浓,月芝轻轻地舒了口气,“公子,香已点好,可安心入睡了。” 暮笛放下手中书籍,缓缓走至床边,冷眼相视,“安心?你瞧瞧这些日子,我何时安心过?” 月芝一怔,僵了僵上扬的唇角,又手忙脚乱地抬手去脱他的外袍,“公子,且让奴婢替您更衣吧。” 暮笛侧身而退,一掌打开了她的手,指着门口沉脸吼道:“给我滚!” 月芝两眼黯淡地看着他,心中仿佛被人用针扎一般,疼的不是滋味。 她张了张朱唇,最终垂头离开。 她想,定是公子这段时间不顺意,心情烦躁才会如此。忍忍,忍忍便过去了。 可是,脸上淌着的那两抹冰凉却无法欺骗自己。 从妖界跟来至今,他似乎,从未对自己展开笑颜过,更谈不上温柔相待。 如若他当真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又何苦从玉狐大人的手底将她救下? 救下了她,却对她这般冷漠,拒之千里,岂不是让一个芳心初动之人比死了还难受? 走至院中,院里的明亮令月芝不自觉地抬起了头,“今夜的月亮看似不完美,却比圆月更耐人寻味。不知在妖界,何时也能见到真正的月亮?” “怎么,想回去了?” 听见声响,她急急抹开了眼泪,回身叩拜,“奴婢见过尊上。” 北凌天负手叹道:“起来吧。你之心事,本尊都明白。” 月芝缓缓起身,低头不语。 当初,是她主动向妖尊提出要来人间照顾暮笛公子,如今,她竟把事情办成这样,二人之间的关系亦是愈来愈僵,还真是糟糕透了! 现下,她又有何颜面向妖尊诉说自己的苦楚与难受? “暮笛的伤……假如,本尊是说假如。” 月芝抬头,北凌天瞥去一瞬从她的眸中看到了希望之色,一时间不忍心再说下去。 “尊上,请您但说无妨,不论是何种结果,奴婢都能接受。” 北凌天轻轻点头,“嗯。暮笛的异常……他的身体里……” “我的伤怕是好不了吧?!” 一句带有丧气之言促使二人一道回了头。 月芝惊讶,“公子?你不是……” “我不是怎么?睡着了是吗?” 暮笛扭过头去,想起了方才自觉对月芝做得过分了些,心中一直愧疚不安。尽管眼皮子已沉重地抬不起来,他还是扶着床头爬起,踩上脚靴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夜里的凉风吹得他清醒了不少,等找到她时,竟意外的发现她与公子聊的甚欢。 一股莫名的厌恶顿时涌上心头。 在他看来,曾经那个放荡不羁的北府公子已经死了。而他,亦把自己对他的所有感情,都在妖界界门前消耗殆尽。 从踏出界门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深深地明白,他与公子,亦如绯霓与其一样,人妖殊途,再也回不去了…… 眼下,他仅仅是那个害死北府上下几十条人命的罪魁祸首。 月芝弱弱地看了看暮笛,又看了看北凌天,福身行礼后便自觉地退出了二人的范围。 “暮笛……” “不知妖尊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您该不会是忘了,这北府可是住着好些条含恨而终的亡魂啊?您就不怕他们来向您索命?” 一番讥讽之言听下,北凌天不禁轻握住了拳头置在背后。 他摇头笑道:“暮笛,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暮笛往院中的花池边走去,转过脸冷声问道:“我不是怎样的人?妖尊自以为对我很了解吗?呵,别再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语落,北凌天的两道剑眉已然紧皱。他恍然明白,经过那一番变故,暮笛已不是过去单纯无邪的暮笛。 他,变了! 变得陌生,变得不近人情。 甚至浑身插满了尖刺,谁与他靠近,他便刺谁,哪怕刺的另一端扎向的是自己,扎得鲜血淋漓,他都无所谓。 已是经历过生死之人,对于他而言,想必没有比死亡更令人恐怖害怕的了。 “你可知……罢了。”叫见暮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北凌天欲言又止。现下可不是将实情奉告的最佳时机。 “为何罢了?”暮笛两手一摊,环视着院子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你不就是想说,你把镇上之人都复活了,唯独北府例外,是不想让我触景伤情之类的废话吗?” 他停下须臾,紧接着边向北凌天靠近边拍起了手来,“瞧瞧,瞧瞧,多么伟大的友情啊!真是难为您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到,有个妖尊公子,真好!” 他指着地面上曾经北府老爷夫人死去的位置,继续嘲讽:“看看这里,你还记得吗?老爷夫人临死前都还抱在一起呢,就是这儿!哇,为了救你,为了救一个不知所谓的妖怪,他们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吼得青筋暴起,吼得面红耳赤。 到底该如何,才能忘记那一夜? 面对他的愤怒,北凌天异常冷静,“吼吧,骂吧,若是不够,日后我便每隔一天过来让你骂一次,直到你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好好活着。” 暮笛,我也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 第56章 祭先大典的开始  暮笛,我也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这,恐怕是他对他的唯一希冀了吧? 一番肺腑之言使得暮笛不禁僵愣。他收回了直指北凌天的手,心脏一阵猛缩。 何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何必还对我这般好? 他侧过身去,神情冷淡地说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假慈悲,更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暮笛……”北凌天神色略微哀伤地唤了唤他,此时,好似不论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 因此,他干脆闭了嘴,将未说完之话给生生掐断。 “你不走对否?好,你不走,我走!” 擦肩之瞬,暮笛冷冷地瞥了北凌天一眼,那目光比冬日里的冰山还要寒凉。 见公子进了屋,并将门关得严实,月芝这才敢踩着小步走了出来。 面对北凌天的尴尬,她急忙替暮笛解释:“尊上,公子只是心情不好,还望您不要生他的气。日后等他想明白了,定会知道尊上的良苦用心。” 北凌天笑了笑,“无妨无妨。” 想起方才暮笛的脸色有些憔悴难看,他现出一只小瓶在掌心,递给了月芝,嘱咐到:“此瓶中的药丸,分日出之时与日落之时给暮笛服用,各一颗。此药能控制他的痛楚。” 月芝接过小瓶,看似有些为难。 北凌天察觉到这一点,遂问:“可是有何难处?” 月芝蹙眉点头,“嗯。尊上有所不知,公子从不肯让我度灵力与他疗治,亦不愿吃我送的任何东西。这药,奴婢恐怕……” “如若想让你家公子活命,那便想办法让他服下!” 北凌天一声厉喝,月芝顿时埋下了头去,战战兢兢。 “待瓶中药尽,我自会前来逼出他身体内的异物!” “异物?”月芝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疑惑的紧:“尊,尊上……敢问尊上,适才您所言为何意?” 北凌天撇头睨去,“此事你不必多问亦无需多管,只需做好你分内事即可。暮笛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你如今的付出,假以时日,定会得到他的回应。” 月芝不傻,岂会听不出这是妖尊的安慰之言。尽管如此,她仍旧感到欣慰,似乎妖尊口中的假以时日,就在明天。 两日后,天宗门。 一年一度的祭先大典立马开始,绯霓作为宗门内唯一的女弟子,再加上即将要面对的天师策,心里紧张万分。 探探屋外无人,她将手腕上的红绳举至眼前,双手合十祈祷,“红绳啊红绳,虽不知你有何威力,但眼下我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与你了,不求你让我当真通过五命考验,但求别让我死得太难看便成。” “砰砰砰……” 屋外突然传来三声脆亮的敲门声响,接着便是笑湖戈的声音,“小师妹,师傅命我前来带你去祭祀场,你可有准备妥当?” 绯霓忙将红绳缩回袖中,又整了整身上这套赤白相间的衣衫,冲着外头回道:“还请笑师兄稍候片刻,绯霓马上出来!” 说罢,她将目光放回到这身道服上。 除却颜色鲜亮外,竟连样式也是这般与众不同,压根不像以往在小村落中见到的道士那般,不知好看到哪儿去了。 她不由得一个高踢腿,脸上霎时笑开了花,“嘿嘿……不错不错,竟没想到穿起长裤来会是这样方便。这下,一会儿应该可以好好舒展拳脚了!” “小师妹,你好了没?要是耽搁了时辰,师傅又盖责罚了!” 屋外再次传来笑湖戈的催促声,绯霓从床头取下她的小布袋往肩膀上一挎,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 “笑师兄别催啦!来了来了。” 笑湖戈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瞥去,“你这还背着个布袋作甚?” 绯霓嘚瑟地指着小布袋,道:“这个呀?这个可是我的宝贝!” 待二人赶至祭祀场时,场上已跪满了弟子。 绯霓怔怔望去,不解地问:“笑师兄,为何这些弟子所穿衣衫颜色都不一啊?” 她往自个儿身上瞧了瞧,“你看,咱们是赤色,而右边跪着的弟子却是蓝色,左右跪着的弟子竟是黄色……真真是好奇怪。” “嘘……小声点。”笑湖戈拉着她的袖口一把将她拽下,在人群的最后头盘腿坐了下来。 他悄悄扭头与绯霓说道:“咱们来迟了些,焚香已过,师傅正与师叔伯他们在诵经,你若此时引得他们注意,定会在弟子间招来非议。所以,还是老实盘腿坐着,心中有何疑问皆暂且放放,事后再说。” 绯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傻傻笑道:“哦,我知道了。不说,我不说话便是,呵呵……” 一经诵毕,铜铃道长带头起了身,只见他从祭祀台上小心端起一个盛满水的金钵,收拢五指从中抓起一丢水花向地面撒去。 来回几遍之后,他又双手将金钵放回祭祀台,再点燃一束香对着祭祀台上的牌位拜了三拜,随后将香插进香炉。 一套动作完毕,他缓缓转身,冲着盘腿而坐的所有弟子高呼:“正身!” “跪!” “拜!” “起!” 呼声一落,众弟子利落起身,快而整齐地站到了祭祀场的两侧,静静地等待着掌门宣布天师策的开始。 铜铃道长满意一笑,退到了祭祀台侧面的座位边端正站着。 此时,无垠道长徐徐上前,两手一摆,用他那浑厚的嗓音大声道:“下面,我宣布,今年天师策的考验者,为……” 一听要宣布天师策的弟子名册,绯霓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只是这都念了半晌,却迟迟未能听见“绯霓”二字,她不禁紧张了起来。 “最后一位!” 无垠道长言说至此,故作悬念地顿了一顿。 而绯霓被他这么一停歇,整颗心都挂在了嗓子眼儿上。若是最后一个并非自己,便意味着连升天师的机会都没有了,仅仅是一个不被认可的无名捉妖师。 “最后一位,也是咱们天宗门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女弟子,绯霓!” 名字一出,绯霓几乎高兴的跳了起来! 呼……可算是松了口啊! 她情不自禁地向笑湖戈抛了媚眼过去,便屁颠屁颠地走到了人群的最前头,与那些被点名的弟子站到了一块儿。 ------------ 第57章 怎么会是他?  此时,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与绯霓身着同样颜色衣衫的男子走到了绯霓的前头,向无垠道长拱手行礼道:“禀师伯,今年所有新进弟子都已在此集结完毕,请指示。” 师伯? 绯霓瞧着那人的背影忍不住狐疑。 与我一样的衣衫,也称大胖子师伯为师伯,还能代表一众弟子发言,可见此人身份不一般。 她轻轻碰了碰身边的青衣弟子,小声问道:“喂,这位兄台,弱弱的问一句,此人是谁啊?” 那弟子从上到下粗略的打量了她一番,白眼儿一翻,满脸的嫌弃,“他可是咱天宗门鼎鼎有名的大师兄,你这小子,哪儿来的啊?竟然连大师兄都不知!” “我!” 绯霓不禁往自个儿身上瞧去,除了该凸起的地方一马平川,行为举止稍显粗鲁了些,她这浑身上下哪一点像男子了?竟然被人唤作小子?着实可气! “不就是大师兄嘛,有何可嘚瑟的?我还是小师妹呢,嘁,真没眼力!” 兴是听到了她发的牢骚,男子突然转过了头,余光猛瞪,吓得绯霓一哆嗦,赶紧低下了头闭紧了嘴巴。 与此同时,无垠道长反过脸去看了看铜铃道长,待他点头示意后,他又回头喊道:“我宣布,天师策正式启动!开启……世贤楼!” 话音一落,人群泛起了一阵小骚动。 绯霓跟着身旁的弟子一块儿将目光转移到后面的空旷地上。 像变戏法似的,一座宏伟高大的八角楼竟缓缓从地面升起,直耸云霄! 绯霓顿时看得目瞪口呆,“我的个乖乖,这,这可是实打实的真楼啊!它,它是如何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啊?神奇,简直太神奇了!今儿个我可是开了眼界了,真是大开了眼界了啊!” 见她这般兴奋好奇,完全一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身旁的青衣弟子不以为然地扁了扁嘴,“哼,这算什么,还有更刺激的在后头等着呐!不过嘛......” 绯霓闪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问:“不过什么呀?” 青衣弟子捞起双手满目怀疑地看着她,停顿了少顷,才怪腔怪调地说道:“不过就你这样的,估摸着连一命楼也过不了,所以依我看,这后面的刺激你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喂,你说谁过不了一命......” “谁说她连一命楼都过不了?” 这是谁啊?竟然想法与自己如此一致? 心底嘀咕后,绯霓探头探脑地往人群中寻去。 不料,众弟子个个儿脸上都跟变脸谱似的,各种表情,惊讶、惶恐、紧张……独独不见喜悦。甚连祭祀台上的师傅与师叔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跨步向前,面部表情亦是夸张的很。 奇了怪了,究竟是何方神圣驾到,竟令天宗门的所有人都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怔想之时,周身的弟子们都自觉地站到了两侧,留出了祭祀场中间的一条空隙。唯独绯霓一人跟个痴傻之人似的,仍旧立在原地东瞧西望,直到感觉一股强烈的煞气迎面而来,她才安静地将手垂在大腿两侧,直直地盯着来人而忘记了退开。 只见他一头黑亮的长发用一根红绳随意往后绑起,身着一身月牙白的宽大长衫,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部直至锁骨下端,那坚实宽厚的胸膛随着他走动时长衫的浮动而若隐若现。 除此之外,真真引人注3目的,应是他那张十分邪魅的面庞。干净清澈,更多的却是令人莫名窒息的凌厉与狂傲。 北,北凌天?!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妖尊吗?既是妖,为何还能在天宗门出入自如?难道他就不怕师傅将他给收了吗?又是何人给他的胆子,竟敢单枪匹马而来?不行不行,我必须得在师傅将他拿下之前劝说他离开! 不论怎样,他都始终是自己在这世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纵使他现在已变成了妖,但她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抓。 至少今日,在她正式成为天师之前,她想要帮他。 想到这儿,她不顾众人的目光迎了上去,伸手拦住了北凌天,沉脸瞥去,厉声呵道:“北凌天,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快快离开!” 北凌天轻轻拨开她的手,斜嘴扬笑,“呵……霓丫头,你是在担心我吗?” 霓丫头?这话怎会听得这般熟悉?好似是谁也这么唤自己来着? 对于自个儿的迟钝反应,绯霓亦是焦灼的很。但比起这般微不足道的小事,眼下还是想办法让他离开天宗门最为重要。 “臭不要脸,谁,谁担心你了?我警告你啊,此地可是天宗门,专门捉妖的天宗门,你若是现下不离去,一会儿可有你受的!!!” 嗯,她生怕北凌天如她一般愚钝,听不懂话中含义,特地强调了“捉妖”二字。 岂知。 北凌天竟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细声说道:“我可是专门来给天宗门送礼的,要是就这么走了,这礼该如何送出?” 似读懂了她的心思,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有事,倒是你,五命天师的挑战可不能掉以轻心。” 话落,绯霓诧异不已。 他怎会知晓五命天师一事? “霓儿,还在谈些甚?还不快快退回去!” 欲想向他问个究竟,铜铃道长却径直走下打断了她的想法。 无奈,她只好嘟嘴退到了笑湖戈身侧。 多年来未见,如今终于见上了一面,笑湖戈的内心自是欣喜的。 可就在适才妖尊对绯霓做出那番举动后,笑湖戈又沉下了脸去。 那份欣喜亦被五味杂陈取代。 他们之间,显然很早之前便已认识。只是为何不论是师傅还是绯霓,都从来不曾提起过? “小师妹……” “啊,是那根红绳!” “那根红绳?” 绯霓急忙撸起袖子,忽地想起那人曾说过不能将红绳一事被他人知晓,又匆匆放了下去,仅是不自觉地握紧了而已。 她回头冲笑湖戈莞尔一笑,“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妖尊头发上的红绳好漂亮。呵呵……” 笑湖戈挺了挺身子,紧张说道:“你要是喜欢,日后,日后我送你便是。” 而绯霓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在怀疑北凌天与那人之间的关系。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 ------------ 第58章 天师策·机关楼  应是无心吧?才会对自己所言置之不理。 笑湖戈耸耸肩,尴尬地笑了笑,同绯霓一样,将目光放在了北凌天的身上。 这么多年了,他已不是当初的少年。而他,却依旧是那个浑身上下光芒四射的妖尊,还是这般吸引人。 “孤苍!上次在北府我已放你一马,没想到今日你竟然敢只身前来我天宗门,可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开口斥骂的,是铜铃道长。 北凌天伸出食指晃了晃,嘴里发出一串不认同的啧啧声响:“啧啧啧……铜铃啊铜铃,孤苍是谁?现下在你眼前的,只有北凌天啊!” “贫道管你孤苍与否,今日既已主动送上门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哼,幻灵十刹!” “弟子在!” 一声令下,突然从天而降十位面目凶神恶煞的赤衣男子,熟练有序的列成一排昂首立在铜铃道长的身后。 “摆阵降妖!” “弟子遵命!” 又是一声令下,那十人立即摆开阵型将北凌天围在正中间。 其余弟子见状,都纷纷往后退了数步,空出中央一大片。 “哼。”北凌天不由冷嗤,眸中显露的净是不屑,“就这么点把戏,铜铃,你觉得能奈我何啊?” 话音一落,广袤无垠两位道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阵型里面,压手大喊:“住手,快快住手!” 喊毕,见十位弟子都未有收回架势的冲动,无垠顿时心急如焚。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大腹便便地迈步至铜铃道长身侧,拱手劝说:“掌门师弟,数百年来,每每至今,妖界都会前来送上贺礼。既来之,则是客。更何况,从祖师爷开始便有训传下,但凡是妖尊,不论何时都必须得尊敬相迎。眼下您这般做,是不是不大妥当?” “无垠师兄言之有理!”广袤退出十人圈,一同劝说了起来,“掌门师兄,天师策的时机可万万耽搁不得。若真有事儿,咱们也待考验完后再做决定啊?还望掌门师兄顾全大局,切莫在此刻冲动!” 听言,铜铃道长瞥了北凌天一瞬,一双细眸几乎能冒出火来。 沉默了片刻,他才沉脸开口道:“罢了罢了!幻灵十刹,收!” 语落,十人又是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绯霓那颗紧悬在嗓子眼儿的心呐,可算是稳稳妥妥地放了下来。 不过,她倒是对师傅那什么幻灵十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没想到,师傅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武器”! “北凌天,今日我宗门琐事繁多,恕不奉陪!若是觉着无趣,请自行离开!” 铜铃道长吼完这一嗓子,便对北凌天的存在视而不见,径直走向了祭祀台,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大香炉来。他甩甩衣袖,念定一番经文后,便将香炉里的烟点燃。 “天师策为一炷香时间,香灭则停!愿你们都能如愿以偿!” 不等话落音,便看见参与弟子疯似的奔进了世贤楼。 绯霓见状,亦一股脑儿地往楼里冲。只是冲至门口,她又回过了头,看了北凌天一眼又一眼,眼神中满是担心与不安。 她害怕,待进去再出来,世上再无北凌天此人。 可偏偏每一次的默契都是这般十足。北凌天仅是触到她的视线,便知她在想些甚。 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有,仅仅一个“放心”的手势,便让绯霓像吃了定心丸一般,转身跨进了世贤楼的门槛。 她也不知,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默默地牵引着她,去相信北凌天。 脑中忽然闪现在宗门内遇见的那名陌生男子的面庞。 再一回神,只见大门“哐”的一声被关紧。而自个儿则身处在一个布满机关的环境里。这儿,除了她之外,不见任何其他弟子。 一时间,一股瘆人的恐慌莫名的涌上她的心头。 放眼望去,每一个机关似乎都是跟着八卦阵图而设。中间阴阳与外围一圈形成呼应,若是不小心触动母点,其余子点定会悉数开启,到时必死无疑。 到底该如何,才能找到阴阳之中的母点? 尽管绯霓已经十分小心翼翼,还是在缓缓向前挪动的过程当中踩到了一道机关暗线。 瞬间,数十支锋利的箭矢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齐齐向她射来。 绯霓一惊,连翻几个跟头躲过了迎面射来的那几支利箭。落地的刹那,她快速从布袋里掏出一根捆作一团的黑色长鞭,对准侧面射来的箭矢重重甩了出去,箭矢被打落在地,箭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的脆响使得她更是心浮气躁。 一顿长鞭挥下,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原以为这一关算是过了,绯霓亦打算去寻找出口继续往楼上走。 启料就在方才躲避箭矢之时,无意间触动到了母点,所有机关都被开启。 顿时,轰轰隆隆的长鸣震得她耳朵都是疼的。 单单是箭矢也便罢了,她或许还能再接着应付个一二。可这一回除却箭矢,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十八班武器像细雨点似的密密麻麻地向她砸来。 这把她给吓的。 急急丢掉了手中长鞭不说,抱着脑袋便往门口逃。 “完了,完了完了。这还当真应了青衣师兄的话了,我连一命都过不了,便要死翘翘!呜哇……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还有该死的笑师兄,他只告诉我进楼后找到出口一层一层往上爬,没告诉我爬一层楼会这么困难这么痛苦呀!出口究竟在哪儿啊?师傅,我不想死,我想回家……呜哇……” 出口? 绯霓猛地一个激灵。 难不成机关的母点便设在出口处?可是我明明连出口长何样都不知晓,要怎么去寻啊? 她跳起接住正面击来的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抱着拼死一搏的觉悟,与满屋子的武器挣扎了起来。 不管了,争取一番,说不定还真能找到! 打落了接二连三砸来的武器,绯霓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她垂下发软无力的手,靠在了屋子中央一个焚香的麒麟香炉上。 再一靠紧挨着,只听吱呀一声响,混着一记惨叫,绯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连同香炉一块儿,从香炉底下突然打开的那道暗门上一块儿坠了下去。 ------------ 第59章 天师策·牛妖  再一靠紧挨着,只听吱呀一声响,混着一记惨叫,绯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连同香炉一块儿,从香炉底下突然打开的那道暗门上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北凌天毫不客气地跨腿坐上了祭祀台左侧的位子,与铜铃道长正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间仿佛横摆着一道火星子,一触即燃。 广袤无垠二位道长看着他们这般水火不容,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劝说,只得坐在一旁干着急。 忽地,无垠眼珠子滴溜一转,憨厚地笑道:“嘿嘿……掌门师弟啊,你看这些个弟子还在楼里头拼着命呐,你说说,咱们天宗门今年能否出现奇迹?” 说到奇迹,无垠道长又摇了摇头。 自铜铃道长外出云游以来,天宗门已有整整十八年未曾出现过一位优秀的弟子。 至多,也就勉强混个二命。 若是今年还不能有弟子青出于蓝,再加之这妖尊还巴巴地跟这儿坐着,岂不是丢了大脸面? “你们且看着,今年份我天宗门必定是人才济济!” 铜铃道长刚一嘚瑟地挥手说下,便见一蓝衣弟子从世贤楼的一楼滚了出来。 无垠道长睁着一双眯眯眼一瞧,“哎哟喂”一声喊,急忙捂住了自个儿的那张大饼脸。 可不正是自己前些天从外头收回来的那个农夫嘛,真是不争气的主儿! 无用,无用的很哟! 一番思想尚在脑中盘旋,便接二连三的听见世贤楼的外头传来阵阵鬼喊鬼叫。 蓝衣的,黄衣的皆有,唯独不见赤衣。 北凌天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不禁唇角微勾,“这三色弟子只见两色被淘汰。看来,天宗门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擅闯天宗门,将天宗门当成自个儿家也便罢了,如今竟还说出这般讥讽之言。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铜铃道长“啪”的一下拍案而起,吼道:“北凌天!今日能让你在宗门待着已是最大的让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天宗门本身就是为了降妖除魔而存在,为何祖师爷会下出如此荒唐的命令,竟能允许妖尊在宗门内随意出入,还必须尊敬有加。 如此一来,不是涨了妖界的势气,让他们更加猖狂肆无忌惮? 既然这般,又何须开创门派,捉什么妖呢?! 铜铃道长几乎是越想越气愤,一双紧拽的拳头骨指节节凸出泛白。 只恨,今日不是时候。否则,他定会亲手将他收入镇妖塔! 而北凌天面对他的怒气冲冲,竟毫无想法,伸手玩弄着自个儿的长发,自娱自乐淡定的很。 眼下,与绯霓无关的一切事等,他都不在意。 …… 掉下暗门后,绯霓才发现这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焦急地从布袋里拿出一根火折子吹燃。由小变大的火苗瞬息让这漆黑有了光亮。 她将目光放向远处仔细望去,居然是一条暗道! 暗道两侧的石壁上还凿出了两排对齐的凹槽,凹槽里甚放有蜡烛。 绯霓迫不及待地一路往前,边走边点燃蜡烛。刹那间,狭小的通道被照得通明。 顺着道路往前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通道变宽,直至最后呈现在绯霓面前的,又是一间屋子。 与之前不同。 这间屋子四四方方,除了墙壁上本身便燃起的烛火。里面什么都没有。 “奇怪,这又是何意?要么兵器横飞,要么四壁萧条,这是存心逗我们玩儿呐!” 一句抱怨尚未落音,竟恍惚觉得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绯霓往后退出两步,蹲下身去将手中的火折子往地面照去,谨慎地看上一看。 “什么都没有啊?难道是我出现的错觉?” 再三确定脚下及周边确实无物后,她便起身摇头晃脑地去寻出口。 不等走出几步,脚下的蠕动再次传来,浮动似乎更大更明显了。 不不不,准确说来应是超级明显!因为绯霓整个人都被这一蠕动翻倒在地。 竟连火折子也从手中飞了出去,连同四壁上的烛火一起灭了光芒。 绯霓双手撑在地上,摸索着想要爬起,结果只抓起了两把黏糊糊的,像是鼻涕一般的浓稠东西。 她不由得脑袋一耷拉,皱眉撇嘴骂道:“咦呃……这什么鬼东西啊?怎么黏糊糊的?这么恶心!” 她不由自主地将手上粘液凑到了鼻子边又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令她霎时呕吐了起来。 刚将胃中尚未完全消化掉的残食吐了个一干二净,谁料这蠕动更加强烈了些。 绯霓在这里头被翻得连站都站不稳,一连摔了好些个跟头。 忽然!墨黑无光的房间里变得通红无比。 既有了光亮,便能看清脚下究竟为何物。 只是这一细细瞧去,绯霓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儿,这儿哪是什么房子啊?分明是进了某物的肚子里!瞧瞧,瞧瞧这些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胃粘液,瞧瞧这厚实的胃壁! “哞……哞哞……” 几声惊天动地的牛叫惊得绯霓不由一颤。 搞了半天,自个儿原来是掉进了一头牛妖的口中? 所以,方才的通道应是它的食道,而所谓的屋子与壁火都是幻化出来的假象咯? 所以,适才的那几个翻腾便是将自己直接从前三个胃送到了第四个胃咯? 所以,自己现下已经顺利进入到了它的终极消化点,皱胃咯? 这也意味着自己马上要被这头牛给消化掉,然后化成粪便从它的**儿排出! 呵……呵呵……真好! 绯霓咬紧牙关奋力从那一身的粘液中站起,抬起胳膊指着头顶狂喊:“牛妖!竟然敢吃你姑奶奶绯霓!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腿腱子肉做红烧,排骨做爆炒,瓣胃做热卤,牛鞭泡药酒!” “哈哈哈哈……真是大言不惭!进了我牛柏里的肚,还妄想将我大卸八块?小丫头,到底是谁卸了谁啊?!” 隔空传来的这一阵挑衅惹得绯霓瞬间斗志昂扬,她不禁发出一声冷笑,霎时间便换了脸色,变得认真无比。 ------------ 请假条  由于身体不适,今日的更新放到明天。明天两更,不食言。 ------------ 第60章 天师策·牛妖(2)(补更)  隔空传来的这一阵挑衅惹得绯霓瞬间斗志昂扬,她不禁发出一声冷笑,霎时间换了脸色,变得认真无比。 只是再又回想适才那番挑衅之言,这头老牛似乎……似乎说了“牛柏里”三字? “牛柏里?”绯霓皱眉念着,忽然憋着一股劲儿在心底呐喊,“啊!牛柏里牛柏里,原来他便是传说中的牛王牛柏里!” 呵……呵呵……想我无名小辈大战牛王,结果! 不出三个回合,鼎鼎有名的牛柏里牛大王便被我打的个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绯霓的英明神武岂不是要在人世间广为流传?说不定,人家还要给我立座寺庙,将我当神仙一般,天天好吃好喝的给供起来! 哈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过瘾呐! “哞……哞……” 正遐想的天花乱坠,口水四滴,头顶再次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牛叫。 牛柏里透过自个儿的大肚子,一双大牛眼直往这个正在傻笑不停的女子脸上瞪去。 成为自己腹中美食的凡人不在少数,可进了肚,还能笑得这般得意忘形的,她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 这一阵魔怔般的大笑顿时把牛柏里给笑懵了。 而适才的那几声吼,也仅仅是因为自个儿琢磨不出此女子的想法,心情烦躁罢了。 反倒是绯霓,未能弄清楚状况,以为是牛王发了怒。 遂,一抹嘴边的口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斗着胆故作镇定地隔空喊话:“哈!我管你百里千里还是万里,今日我定是要打得你走不动一里!” 也不知这头老牛在外头做了何事,一顿话刚吼完,便从食道口递进来一股带有强烈气味的空气。 绯霓一不小心便吸进去了一大口,顿时呛得眼泪直流。 “一点儿都不讲究的臭牛王,哪有这么恶心的啊?还不快快还我自由,还我光明!” 顾不上满脸的眼泪鼻涕,她撑开手往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把月牙状的匕首。 她将匕首一拔,阴险一笑,“呵!杀牛焉用宰猪刀,一把千年寒铁制成的匕首便能轻松搞定!哈哈……这便是那些个书呆子经常挂在嘴边的,叫什么来着?叫……” 洋洋自得的碎碎念尚还在口中来回舍不得蹦出,身下又是一阵凹凸不平的蠕动。 说他臭他忍了,说他恶心他也忍了!眼下,竟看不起他老牛,觉得他连猪都不如? 啊呸! “丫头!老牛现下便让你瞧瞧,到底是猪老八厉害,还是我牛柏里牛气冲天!” 话落,只见食道口不停往胃里头灌狂风,而方才那阵小的蠕动亦是愈来愈强烈。 胃里的黏液更是一瞬间暴涨。 绯霓脚底一滑,整个人都跌进了黏液里,四处翻滚。 她死死地握紧匕首,趁着滚到胃壁边缘时,拼命伸直了身子,在那上面四处刮划了起来。 这,可是适才从千罗乾坤袋里面拿出匕首时便想好的对策。 不是想要将我变成牛粪吗?那我便划烂你的胃,看你还能用何物来蠕动消化! 本是光滑无暇的胃壁霎时被她划得千疮百孔,鲜红的牛血不断从四周流出。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牛胃便渐渐停止了蠕动,包裹着自个儿的黏液也在慢慢消失。 看到这般令人兴奋的一幕,再加之连老牛的哼叫声都未曾听到,绯霓便天真的以为,牛妖已被自己消灭掉了。 霎时一屁股坐下,举着功不可没的匕首大口大口的喘气,“不愧是千年寒铁所造,厉害,着实厉害!唰唰几下便让这老牛没了性命!只是……” 自语至此,绯霓又紧着眉头疑惑了起来,“我都坐了这般久,为何依旧一片漆黑,不见亮光呢?若是与第一层楼情况一样,现下应当掉进暗道里去了呀?” “哞……小丫头,你这痒痒挠得真真舒服!让老牛好好地睡上了一觉。哞……” “睡,睡睡觉???” 绯霓一声尖叫,顿时从胃底弹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头顶上方。 “这怎么可能?方才你明明流了那么多血,整个胃都被我划得面目全非!怎么可能还活着?还,还睡大觉?!” 说到这儿,她似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转过头去瞧。 这胃壁完好无损的待在这儿,哪儿有什么血肉模糊! “哼!小丫头,现在该轮到我来替你挠痒了!” 话音一落,只见胃壁上的数十条血管拔壁而出,眨眼间便化成了成千上万根粗而尖利的血针,悉数在空中停留,齐刷刷地将针头对准了绯霓。 “且慢!” 绯霓伸出手去阻在了血针前面,两粒黑眼珠在眼眶内不停地溜动。 “哞……”牛柏里仰头应道:“看在你这丫头还算机灵的份儿上,今儿个我便让你多言几句,留个遗言给那铜铃小儿!” “遗言?”绯霓眨眨眼,连忙摆手干笑道:“不不不,牛王大人,您误会了,其实我就是想要跟您商量商量,能否把这红红尖尖之物的数量,给弄少点?” 世贤楼外,北凌天单手一挥,打开了幻镜,将世贤楼内的所有情况都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前一刻,尚还能见到少数留下的弟子状况,到了后一刻,整个幻镜里都只有绯霓的身影。 当铜铃道长见到绯霓正厚着脸皮与那牛柏里讨商量时,两道眉毛几乎都连成了一道,脸色也是说不出的难看。 北凌天掐玩着下巴,回头冲铜铃道长笑了笑,“呵……这还真像霓丫头的性子!” 铜铃道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放向了别处,惹得他一时好不尴尬,立即嗽了两嗓子,又把脑袋转了回去,“咳咳,继续,继续……” 幻镜中,绯霓仍然举着双手与牛柏里对峙不下。 当她再三恳求牛柏里别这么狠时,牛柏里并未作出理会,反而心浮气躁了起来。 “适才尚还觉得你可爱,没想到你与铜铃小儿一个德行,啰里啰嗦,实在烦人的很!今日我便收拾了你这个啰嗦天师,你还是去鬼尊那儿讨商量吧!” 一语吼落,牛柏里便毫不留情地将那数千根血针一针不落的刺了出去! ------------ 第61章 天师策·三命(冬至吃饺子)  北凌天一听牛柏里口出狂言,竟要送绯霓去见鬼尊,顿时沉了脸,那双寒冷又犀利的眸子都能将幻镜盯出冰来。 盯瞧了须臾,他不由地冷眸一眯,发出了一息哼哧:“哼,想让霓丫头去找鬼尊讨商量?好啊,我倒要看看,鬼尊能有几个胆接下这笔活!” 他本已展开了二指化了一道传音符,欲发去鬼界,却在运气之时被幻镜里的情况给吸引了去。 遂压下传音符,目不转睛的往镜里瞧去。 瞧着瞧着,那嘴角下弯的微弧便上扬了开来。 幻镜里,数千根血针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就要伤着绯霓,岂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往腰间的小布袋里掏了掏,竟掏出一块黑不溜秋的大石块出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臭牛,都说让你别这么狠了,留点儿血针待会儿再用不好吗?非得让我一次性给你全吸光了!” 她将黑石举过胸口,往后小退了几步,再把黑石往飞来的血针前一送。 奇迹的一刻发生了! 数千根血针竟全被黑石吸走,而绯霓更是毫发无伤! 本以为这便结束了,怎知牛柏里突然间发了狂,好似自个儿胃里的毛细血管是捡来的一般,拼命的爆出化成各种血针。 大的小的,圆的扁的,有毒的无毒的...... 奈何不论他如何拼命,结果都是同之前一模一样,统统都被那块比他还要恐怖的黑石给吸了去,于瞬间化成了一滩血气消散在他的胃里。 如此反复不知有多少次,绯霓倒像个无事人一样,盘腿而坐,嘴巴嘟得老高,尽管将双手举高便是。 可怜了牛柏里,因灵力使用消耗过大,血管爆裂过多,整头“牛”已是奄奄一息。 他嘶哑着喉咙,朝天长啸了一声,随后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具北凌天所见,他倒地时,那双牛眼比任何时候都睁得要大。 “喂,臭牛,你血管可有爆完啊?呵......欠......我实在是好困呐!” 说着说着,绯霓只觉得眼皮一沉,不自觉地垂了下去。而那双托举着黑石的手,也随之放下,收到了胸前。 “噗!如此环境,竟还能哈欠连天,这个小师妹,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暗暗担心了这么久,笑湖戈总算是舒展了笑脸。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句无心之言,让北凌天注意到了他。 他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笑湖戈也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转过脸去与他对视上时,他才将目光收回。 笑湖戈以为兴是妖尊认出了自己来,所以才会这般怪异的打量着自己,因此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没去多想。 “啊!” 幻镜里突然传出一嗓子惊呼,二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而一直默不吭声的铜铃道长此时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很是紧张,“霓儿已闯到了三命楼!此楼危险重重,不知她能否顺利通过啊!” 广袤道长面无表情的白了铜铃一眼,冷冷道:“掌门师兄,不过是三命而已!想当年,咱们不同样是从此阶段过来的吗?若是连个三命都闯不过,又何谈天资卓越一说?“ 他指着就在刚刚说话之时从楼中飞出的黄衣弟子,继续说道:”又与我这愚笨的普通弟子有何区别?” 说罢,便朝着身受重伤的黄衣弟子厉声大吼:“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还不速速给我把他抬下去!” 铜铃道长并不傻,只是不善言辞而已,如何会听不出来他在对自己的徒弟含沙射影,冷嘲热讽。 纵然再怎样护徒心切,他还是无法出言反驳。 毕竟就连他自个儿都没有把握,绯霓究竟能闯过几命。 无垠道长见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师弟吃了闷气,便想着上前安慰几句。 只是刚起身抬腿,肩头便落下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再往下一压,整个人又猝不及防地坐了回去。 他张开大嘴,欲哇哇大骂一通,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妨碍他的事情! 结果,在瞪起那双小眼睛,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是妖尊时,他又急忙收住,将未曾说出口的话混着口水一道给咽了下去。 他不禁顺了顺胸脯,喃喃自语:“幸好,幸好只是想想而已,尚未骂出口。” 说到此,他又悄摸摸的瞥了妖尊一眼,嗬,这气场,当真吓得死个人! 可又转念一想,我可是天师!天师干嘛的?捉妖的啊!我怕他作甚? 于是,他又昂首挺胸,把腰板挺得笔直。 “一看这位天师,便是广袤道长吧?” 广袤道长微微点了点头,回道:“正是!” 北凌天将腿一抬,往他椅子的扶手上一踩,胳膊撑在自个儿的大腿上,两眼颇有深意地看着他,笑了笑,“呵,广袤道长,敢问您一句,若是今儿个霓丫头不仅能过了三命,甚至闯过了五命,您能否收回您适才所说之言,并向铜铃老头道歉?” “五命?哈哈哈......妖尊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要知道天宗门最优秀的弟子也不过是六命而已!” “好!那便是六命!” 一句坚定不移的话语落下,顿时听傻了在场的所有人。 祭祀台下开始躁动,大家都在对适才妖尊预言议论纷纷。 绯霓有几斤几两重,最清楚的莫过于铜铃道长。眼下,他对绯霓的要求仅仅是能顺利通过三命,保住性命平安归来便好。可谁知这位大言不惭的妖尊竟私自做主给她定了五命预言,这可着实把他给急坏了。 他猛地冲到北凌天身边,一把将他从广袤道长的椅子上拽了下来,指着他的鼻子便骂:“北凌天!枉你为人之时,霓儿对你百般照料,如今你竟做出如此令她置于险境的事情来,你可能对得起她?!六命天师,你知道闯到六命楼会遇到什么吗?她能不能过了这三命都尚且不知,六命,你这不是要了我霓儿的命啊!” 看样子,铜铃道长是真心关心绯霓没错了。 北凌天松开他的手,十分满意地勾起了一侧的唇角,指了指身后的幻镜,轻声道:“你瞧,三命这不是过了吗?” ------------ 第62章 天师策·赤龙(1)(已改)  北凌天松开他的手,十分满意地勾起了一侧的唇角,指了指身后的幻镜,轻声道:“你瞧,三命这不是过了吗?” “过,过了?”铜铃道长顺着北凌天所指的方向望去,面部表情的变化相当丰富。 从怀疑到惊讶,从惊讶到紧张,从紧张到兴奋,从兴奋到狂笑不止……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放在了这个神经兮兮的掌门身上。大家伙儿看着他这般滑稽之样,一个个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而另一头,绯霓早已从牛柏里的肚中脱出,待她醒神之时,才发觉自己身处在一片荒芜之地,不过手中仍然抱着那块黑石。 她傻乎乎地左看右瞧,在自个儿的视线范围内,竟然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更别谈什么人家了。 “这又是何地啊?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难道我已经通过方才的考验来到另一层楼了?” 一阵碎碎念后,她卷了卷袖子,决定先走出这片荒地再做下一步打算。 她沿着面前唯一的一条羊肠小径一路走下去。虽然两侧都是像沙子一般的土地,周围也不见有何景物,但就这么轻松走着,倒也还觉着挺好玩。 只是走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后,身体便渐渐热了起来。一开始绯霓以为是自己走了太久的路而导致,谁知越往前便越觉着热,直到最后浑身热得实在难以忍受,她才终于看清了事实。 这哪儿是什么荒芜之地啊,分明就是一个塞满了柴火,烧得旺旺的炉灶! 她执起小布袋当做扇子不停地往脸上扇风,想着只要原路返回,再回到方才的地方也就无事了。 谁知待她回过身后,那条羊肠小径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犹如地狱一般的火舌! “我说为何会越来越热,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语落,绯霓再次将手伸进了布袋掏了掏,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盆钵来。 “嗬!不就是火舌吗?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她便将另一只手上的大黑石放回了布袋,双手举起盆钵,将其举过头顶,随后迅速念了一条咒语。 咒语念毕,钵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水,径直喷向那条火舌。 “这可是师傅从龙王那儿借来的宝贝,我就不信,镇渊净水会灭不了你这区区火苗!” 眼看钵中的镇渊净水就要见了底,可这火势依旧没有半点要熄灭的意思,反而越燃越大,蔓延到四周,将绯霓整个人都给包围在了中间。 她猛地一惊,又加大了水势。 然而这般做除了让火势愈来愈大之外,实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此时,盆钵里的水已经用尽,一滴不剩,绯霓又气又急,将盆钵扔到了地上。 突然,包围她的大火“哐哐”的发出了响声。 绯霓定睛一瞧,那大火竟然幻化成了三条巨大的火龙! 不等她反应过来,三条火龙便张开血盆大口同时向她发起了进攻。 见此状况,绯霓拔腿就跑,边跑边往千罗乾坤袋里头掏武器。 谁曾想都快把布袋给掏烂了,还是未能找出一件适合斩杀火龙的武器。 这下可把她给急坏了。 若是在火龙袭来之前还不能想出办法,那她必死无疑。 “想办法想办法,快点想办法啊!” 忽地,一个红晃晃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她不由得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呢?且不管是真是假,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说罢,她撸起衣袖,露出红绳,将手举至空中,朝着三条火龙大喝:“哄!哈!” 三条火龙被这突来的一幕给怔晕了头脑,竟纷纷停下进攻,安静地看着她。 结果看了半晌,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一刻绯霓更是心急如焚,急忙收回手不说,那双发达的腿更是跑得比猫兽还要快。 一边疾奔还不忘一边咒骂:“啊……你个死骗子!什么一条红绳可保我过五命,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我是脑子被驴给踹了,才会去相信一个登徒子之言!啊……登徒子,要是我能活着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牙,让你以后还骗人!” 一番话吼落,绯霓顿时觉得心中舒服了不少。 而那根“无用”的红绳,也在这个时候忽然脱离她的手腕,飘到了半空中。 绯霓不禁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再一睁眼,这条红绳竟然化成了一条比这三条火龙还要大的水带。 水带对准其中一条火龙,一喷而出,不出须臾,那条火龙便化作了一团浓浓的烟雾,随风飘散。 而另外两条,与其落得一样的下场。 火龙不再,火舌消失,绯霓顿时觉得身子无比舒畅。那条红绳亦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呢喃了一句,“原来登徒子没有骗我?原来这条红绳这么厉害?误会,误会!只是,为何他的水可以灭火,而我的却不行呢?” …… ------------ 第63章 天师策·赤龙(2)  绯霓一见,猛地一个哆嗦,吓得哇哇乱叫,“啊啊啊!你,你你就是那条赤龙!” 男子在距她两尺开外的地方停下,扑哧一声,点头应道:“嗯,对,你说的没错,我便是那条赤龙。” “这模样倒是比之前要好看了些。不过……他到底是男还是女?”绯霓眼睛都不带眨地盯着他,声音小到仅仅只能让自己听见。 眼前这位……赤龙? 一袭大红长袍,一头乌黑笔直的青丝比自个儿的还要浓密,随意散落披在肩头,长至腰部。那双细长的凤眸深邃又神秘,薄而小的红唇微微一扬,竟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魅力,浑身上下尽显妩媚之态…… 妖孽,绝对是妖孽! 如此一张脸,绯霓恨不得长自己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似意识到自个儿被人偷瞧,男子突然侧过脸去问道。 绯霓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又十分霸道地回答:“小女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绯霓!” “绯霓?”男子饶有趣味地回过了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她,“铜铃,无垠,广袤,你是谁的弟子?” 绯霓顿了顿,“铜铃,铜铃道长是我师傅!” 奇了怪了,他怎会认识师傅以及师叔伯? 男子见她眉头紧锁,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遂柔声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认识他们几人?” 绯霓急忙否认,“没有!我才对你,对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呢!” 男子笑了笑,又问:“那你可知我是谁?” 绯霓脑袋一仰,不以为然地摆手应声:“还能是谁,会喷火的龙呗!” “噗!会喷火的龙?哈哈……好一个会喷火的龙!” 他是莫名的笑开心了,绯霓却懵了。 傻傻地看了他好久,最后才颇失底气地小声试探,“你,你在笑甚?还笑得这般夸张?” 男子纤纤玉指往长发上一撩,挑眉说道:“无事无事,不过是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听见有人这般形容我,意外又高兴罢了。” 咦呃……明明就是一个男子,怎的动作如此令人恶心发麻?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高兴…… 绯霓双眸骨碌一转,一计顿时上了心头,“嘿嘿……龙兄啊,依我看,要不就趁着你心情大好,把我给放了,送我出去可行?” 原以为赤龙会很生气的拒绝,甚至再次发怒,将自个儿给生吞活剥了。启料,他竟连思考都未曾思考一下,便直接允诺,答应送自己出去。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往前移了移步子,与男子靠的更近了些,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你当真要送我出去?” 男子点头,“嗯,当真!我上官修冥从不打诳语!” 所以,这一关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了? 绯霓抬起双手,看着被灼伤的皮肤,忽而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唉……其实也并不轻松。” 上官修冥放下长发,盯着她的手看了须臾,缓缓道:“你的眼泪便是治疗灼伤最好的良药。” 绯霓猛地抬头,疑惑至极,“我的眼泪竟有这般功效?我怎会不知?” “那是因为你……”男子探出他的兰花指,指着绯霓欲言又止,“罢了罢了,此事既然是我所为,那自然得由我治好你的伤。” 说罢,他轻轻捏起绯霓的小手,掌心凝起一片红晕往她的手背上推去。 待红晕彻底进入了她的皮肤后,她的双手便恢复如初,渐渐地,再一细瞧,甚褪去了当初的粗糙,变得光滑细腻。 她举起手,激动地瞧了又瞧,笑得烟花灿烂,“真好,真好!赤龙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哈哈……我也可以有又白又嫩的手啦!” …… 幻镜外,铜铃道长看着这一幕幕,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拉了拉无垠道长的袍袖,抹着眼泪说道:“我们家霓儿,打小便是一个有福气之人,否则怎会遇见我呢?看看,竟连烈火龙神都在帮她。看来这六命天师,也不是不可能啊!” 无垠道长满脸嫌弃地扯开了他的手,扁嘴说道:“是,是,小丫头的确有福气。可是我说掌门师弟,能不能不要把你的眼泪鼻涕抹我道袍上啊?” 铜铃道长一怔,连忙捏住袖口往他身上擦去,憨傻笑道:“师弟啊,实在抱歉!你看我这一激动便失了礼数,呵呵……” 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北凌天,广袤道长与笑湖戈外,似乎并无人去在意上官修冥的话。 不,还有一个大师兄! …… “绯霓。”上官修冥唤了唤绯霓,这次他竟抛开了一向引以为豪的细柔嗓音,而是用真男子的声音去呼唤她。 绯霓正沉浸在重获双手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听见他在叫她,便回头随意一瞥,又继续盯着自个儿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是有何事?” 上官修冥指着正前方莫名出现的一轮红日,认真嘱咐:“看到了吗?一直往前走,从红日中心穿过去,便可回到天宗门。” 绯霓探头望去,“红日?” 待她再一回头,上官修冥又回到了自己的真身,在她的头顶上空来回盘旋。 只是这一次,那浑身的烈火不再,仅是一条发红的龙兽。 目送绯霓离开了蛮荒之地,上官修冥才变回凡人模样。 他缓缓走至方才与绯霓打斗时的地方,蹲下身去看着那一小片被她的泪水所打湿的土地,皱眉不语,神情异常严肃。 千年无法存活一草一木的黄土地,如今竟因几颗眼泪便被治愈,长出了新芽。这位名唤绯霓的女子,其蕴藏的能量究竟有多大,还挺让人期待的。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刁难一个能让自己吃瓜看戏之人。 “天宗门,呵,是该好好热闹一番了!” 语落,随着一声长长的龙啸,上官修冥消失在了日光下。而这片荒芜之地,又变成了赤红色。 北凌天透过幻镜看着上官修冥的背影,不自觉地将手撑到了嘴旁,心里想着,是不是得找个空闲之机,带上几壶好酒,再选几个姿色颇佳的妖界女子去其府上坐上一坐? 如此美妙的想法刚刚停下,耳侧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北凌天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抿了一口,哼笑道:“哼,看来,在去找修冥叙旧之前,得先去会会那个家伙。” ------------ 第64章 塔底之物  北凌天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抿了一口,哼笑道:“哼,看来,在去找修冥叙旧之前,得先去会会那个家伙。” 他放下茶杯,看了好几眼幻镜中的绯霓后,才走下了祭祀台,径直往天宗门内部走去。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不曾与任何人打招呼。好似天宗门是他家一样。 更为别扭的是,貌似除了他之外,其余人都听不见适才传来的怪叫。 待他离座后不久,铜铃道长便与站在人群最前端的笑湖戈递去了眼色,示意他照顾好这里的一切,尤其是世贤楼里的情况。 笑湖戈心领神会,冲他点了点头,让他放心离开。 而这一幕,皆被不动声色,脸色阴沉的大师兄看在了眼里。他缓缓侧过身去,以背对着笑湖戈,不自觉地拽紧了拳头。 一个资质平平,仅有四命在身之人,有何资格与他相提并论?可为何,师傅总是那般器重他而忽略了自己? 若是一直这般下去,结果定是笑湖戈取代自己的位置。不行,他必须得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是说让他照顾好这里的一切吗?哼,倒不如他帮他一把,让他腾出心思来好好照顾照顾! 思及至此,一张阴险暗黑的面容悄悄地取代了之前的本分与明朗。 北凌天穿过天宗门的密林,迅速走到了幻灵门的假山前,负手而立。 他扭头望了身旁这条小道一眼,若是没有记错,这条小道的尽头应该就是绯霓的住处吧?也不知这丫头现下情况如何,在四命楼里又会遇到谁? 尽管担忧,却也只能放在心里。因为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轻吐了口气后,他展开双臂,二手于空中画圆,一个闪着金光的圆弧瞬息显现。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托起圆弧往假山上猛然打出,假山顿时一分为二,一座七层琉璃镇妖塔从地底缓缓升起。 待琉璃高塔落定后,他才垂下手从正前方的一扇缓缓开启的朱红大门走了进去。 这琉璃高塔,从外面看去大气恢宏,充满了神秘感。 而里侧,竟全是铜墙铁壁,大大小小的结界与暗线纵横交错,昏暗无比。 北凌天挥了挥长袖,点燃了两侧凹在壁孔里面三三两两的火烛,随后又开启了一扇较为矮小的铁门,弯腰低头钻了过去。 过了那扇门后,里头便袭来一阵阴凉之气,方才的昏暗愈加的严重,甚是阴森瘆人。 北凌天勾唇笑了笑,对这般环境丝毫不畏惧,反而越往里去越是兴奋。 穿过三扇同样大小的门后,他终于在一间墙壁约摸一丈厚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而方才的那一声声悲惨的嚎叫,便是透过这铁墙,传入了他的耳中。 说得更准确些,是这房间里所囚之物闻着了北凌天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故意发出声响,吸引他前来。 只是令那物未曾料到的是,他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北凌天犀利地盯着嵌在屋子外墙中间的这扇铁门,被铜铃道长贴满了道符不说,更是闪着一道道刺眼的红光,如同闪电时出现在夜空中的那般清晰尖利,还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他忍不住一皱眉头,指着屋子便吵吵嚷嚷:“九曦,看看你这待遇!里三层外三层,还真是得天独厚啊!量我本事再大,也不得不费些功夫。你说我放着霓丫头不管,怎就想着来看你了呢?真是吃饱了撑到喉咙口!” “孤苍!既已来了,何不进来看看老夫!”屋内,一个尽显沧桑的声音骤然而起。 北凌天愣了愣,后而呵呵一笑,“你呀你,这哪儿有什么孤苍,叫我北凌天!” “哈!没想到短短十几年不见,居然连本家名讳都给换了。孤苍,哦不,北凌天,不知你这人间二十载,妖界二百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将你打击至这般田地?” 九曦穿墙而过的讽刺听得北凌天心情甚为不悦。若说适才那番调侃之言为胡编乱造,那么眼下,他倒当真有几分后悔来到这里。 本想转身,又一想,既然来都来了,若是不进去面对面将他的这番言论给驳斥回去,岂不是便宜了他,委屈了自己? 一瞬间,北凌天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异常正确! 他打破结界,推门而入。 铁门发出的吱呀声响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回荡,颇有几分诡异之态。 黑暗里,一双血红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北凌天,如玛瑙一般,红的仿佛能渗出血来。 北凌天厌弃的回瞥了一眼,又立即变幻出两簇火焰将屋子点亮。 屋子瞬间被照得通明,而那双血红的眼睛也随着黑暗的消失慢慢变成了浅褐色。 再往下瞧去,北凌天不禁惊愕地往后一跳,瞪大了双眼。 一张方桌,一条方凳,一个披头散发,容颜苍老,浑身哆嗦的花甲老人。 “九曦,你,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昔日那位样貌不输自个儿的翩翩公子哪儿去了? 九曦一拍方桌,颤抖地吼道:“北凌天!你竟好意思提起?老夫现下的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想我九曦,堂堂上古妖神,而你,不过是一团虚无缥缈,甚连真身为何都不知晓之物罢了!竟如此阴险狡诈,联合天宗门,夺我性命!此仇,此仇不报我九曦誓不罢休!” “夺你性命?”北凌天不禁嗤笑,“呵,你这不是好好的在此待着吗?除了样貌有了些许变化,我看你这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北凌天!有本事你便将困住老夫的八卦金刚链打开,咱们痛痛快快地战一场!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只会打嘴皮子仗!” 被他这么一吼,北凌天才发现原来他的双手双脚皆被隐形的锁链捆绑住,挣扎不得。 难怪,他只会冲着自己吹胡子瞪眼,干着急。 忽然,绑在头发上的那根红绳有了反应,北凌天顿时心里一紧,皱眉向九曦瞥去,冷声道:“九曦,今日我来此并非找你打架,有一事,你必须要告诉我!” 九曦冷眼一眯,“何事?” 沉默了半晌,北凌天才开了口,“说吧,如何才能将你的那一魄从暮笛身体里逼出?” ------------ 第65章 不要与我讲废话!  沉默了半晌,北凌天才开了口,“说吧,如何才能将你的那一魄从暮笛身体里逼出?” “哼,想让我告诉你办法?简直就是妄想!”九曦用力抓住方桌的边缘,一双又长又黑又锋利的指甲抠得桌面滋滋发响。 而那垂散的白发将他皱褶横布的面庞遮挡得严严实实,站远些望去,好似一个不着地界的鬼魂,飘飘荡荡。 见他这般不配合,北凌天霎时动了怒,“九曦,眼下我没有过多的时间与你废话!若是不说,可别逼我用非常手段!” “北凌天,你说你身为妖之尊者,到底是痴还是傻?你认为我会将自己唯一的翻身机会暴露给我的仇敌吗?” 九曦缓缓抬起脑袋,露出了他那张几近扭曲苍老的脸,接下来的一字一句皆是咬牙切齿。 “看看我这张脸!想我曾经与你一模一样,容颜不老!可如今,却比那老死之人更为可怕,这都是拜你与天宗门所赐!” “我被压在这镇妖塔下的一千余年,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而你!!却在使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将我关押在此后,稳坐妖尊之位,甚连重生一世,都为自己留了后路。敢问一句,你哪儿来的脸向我讨要解决之法?” 最后轻蔑落音的这一言彻底激怒了北凌天。 只是这怒,怒得异常冰冷。 他将双手撑在方桌上,凶狠地盯着九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别惹我”的强势之息。 九曦刚一触碰上他那对犀利的眸子,便迫不及待地扭开了脑袋。 北凌天猛地掐上了他的喉咙,将他的脑袋硬生生地转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再重申一遍,不要与我讲废话!” 若是被囚之前,九曦至少还有几分能力与之抗衡。 而如今,他仅是一个魂魄四散,只留元神的空壳而已,教他拿什么去反抗? 然,他还是从北凌天的那只大手下,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句话,“废话?北凌天……老夫也不怕告诉你,就算,就算你们将我镇在塔底又如何?呵……老夫的那一魄,早已与凡人男子融为了一体,你能重活,难道,难道老夫就不能重生吗?” “你说什么?!” 怒吼之中,北凌天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九曦顿时被他掐得双颊通红,血红的眼眸里生出了乌黑的血丝。 “掐啊,用力掐……掐死了我,那,那名男子也得,也得跟着一起陪葬!” 掐算着时辰,估摸也该合为一体了。既已找到了最合适的rou体盛皿,他又何所畏惧,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待今夜圆月一升,颜色一改,他便大功告成,重获新生!也不枉费这么多年来的忍辱偷生。 发髻上的红绳再次飘动,北凌天紧皱着眉头,心中甚为不安。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冷冷地说道:“好,好,我不碰你!” “你倒是说说,那一魄,是如何找到机会钻进暮笛的身体?” 九曦勾唇冷笑,“哼,何时?自然是在你们防备最低之时!北凌天,我也再与你重申一遍,不要妄想从凡人男子的身体里逼走我!我不妨告诉你,血月一出,他便是我,我便是他,到时,纵使你搭上所有灵力都救不了他!” “依你这言外之意,便是在那血月升起之前,尚有那么一丝机会?哼,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在这儿待着吧!” 说罢便往门口冲。 却被恰巧赶到的铜铃道长伸手拦住了去路。 “站住!妖尊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还是说,想同九曦一般,享受享受一下镇妖塔的滋味?” 北凌天推开铜铃道长的手,沉脸道:“若想挑事,现在可不是时候。别忘了,绯霓还在世贤楼中未出来!” 铜铃道长不由得一愣,似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竟让出大门,让他离开。 而后,他在看了九曦一眼后,亦飞快地跑了开去。 ------------ 第66章 天师策·念婆(1)  待北凌天一离开,那块幻镜也随之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世贤楼内的情况,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一无所知。 只知晓楼内不断有受伤的弟子被甩出,却唯独不见绯霓的影子。 有人大胆猜测,她定是闯到了不得了的天命楼层,因此才会没有这么快被踢出。 事实也的确如此。 自南宫修冥护送她安全离开后,她便像踏上了高空的云层一般,腾着青云直上,一连过了四命楼与五命楼。 她把这不可思议的一切皆归功于南宫修冥治好了她的手的缘故。直到已身处在六命楼中了,还依旧对自己嫩滑的双手爱不释手,甚至连前方一直盯着她瞧的一位颇有几分阴森的老妇人,她都未有发现。 老人家拄着拐杖,身着一袭青色长衣,长衣外套着一件布满碎花的白色短衫,一头花白的头发扎着一个普通发髻窝在后脑勺处。脸上被深一条浅一条的皱纹所覆盖,那双无神的眼深深地往里凹陷。 她在瞧绯霓时面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盯瞧了片刻,绯霓便走至了自个儿的跟前。 这时,她才拉了拉嘴角两侧松弛的皮肤,开口说道:“姑娘,你这手生得可真是精致啊!小巧又细腻,着实惹人喜爱哟!” 听见有人说话,绯霓不由得抬起了头。见是一位看似慈祥的老婆婆,她竟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戒备之心,冲着她甜甜一笑,道:“多谢老婆婆夸奖。对了老婆婆,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她往四周看了看,自个儿的脚下好像是一间客栈的廊道。除了冷清了些许,这儿与凡间并无多大差别。 熟悉的环境使她一瞬间便放松了下来,将世贤楼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妇人顿了顿,缓声答道:“姑娘,老身本是出来寻我家老伴儿,谁知走着走着竟迷了路,这才在这儿碰上姑娘你哟!” 听得这个理由后,善良的绯霓选择了无条件去相信她的话,“哦,原来如此。要不老婆婆,您告诉我您家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可好?” 老妇人偷着得意笑笑,“那……老身便不与姑娘客套了,来来来,我家在……好像在这边。” 老妇人指着绯霓身后的方向,后又指了指绯霓左侧的方向,道:“不不不,好像,好像是在这边……姑娘,你说我家到底在何处呢?老身怎会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绯霓不禁一惊,“那该如何是好?” 她又抬头看看天上,“眼看便要天黑了,若是不早些回去,只怕你的老伴儿会担心的。” 老婆婆再次伸手,将脑袋扭向了绯霓的右侧,指着远处说道:“对对,老身也是这般想法。既然这样,要不咱们往右边走走看?说不定呀,能走到寒舍。” 绯霓想了想,决定先按照老婆婆说的话去做。若是到不了,再另想他法。 她搀扶着老婆婆,走了也不知多久的路。 从客栈离开直至现在,这一路上,她几乎看到的行人只手可数。 这便奇怪了。 从适才经过的地方可看,这儿并不荒芜,比起南宫修冥那儿,可是要富饶多了。 只是为何行人会这般稀少呢? 天,渐渐暗下。 绯霓只想快些送老婆婆回家,已无心思去管其他事情。 还好,再走没多久,二人便来到了一座独立的茅草屋前。 ------------ 第67章 天师策·念婆(2)  被她这么一吼,绯霓一时间怔愣的不知所措。 她咬了咬下唇,结巴道:“是,是......是我捡的!” “捡来的?”老妇人微眯着双眼狐疑地打量着绯霓,对于她所言,似乎并不相信。 “姑娘,你看这样如何?老身用这镯子与你换手上的那根红绳。老身对这红绳甚为喜欢,不知姑娘你愿意与否?” 方才还那么凶神恶煞,怎就这么一瞬,又和蔼可亲起来了? 绯霓忍不住腹诽,这些个妖物,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 戏演得这般出彩,不去人家戏园子里唱戏简直就是有损天赋,给广大想要找新鲜的百姓带去了多大的遗憾啊! “姑娘,姑娘?” 绯霓被这几声不怀好意的叫唤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顿了顿,不就是唱戏吗?谁不会呀! 于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十二分的精湛表演拿了出来。 “这……这可就为难了。老婆婆,我对这红绳也是特别喜欢呢!您是有所不知,当初我在天……啊不,我在地上看到它时,一眼便喜欢上了呢!” 她撸起袖子,将胳膊往老妇人面前摆去,故意把手抬起,让红绳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时而冲她脸上一甩,惊得她急忙撑手去挡。时而又往她胸口贴去,吓得她直接抱头蹲地…… 直到玩得觉着无聊透了,而老妇人的所有窘迫之相都被自己欣赏光了,绯霓才收了手。 捂着嘴拼命地忍着笑。 她终于觉着,那个登徒子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只是同样不解的是,这老妇人明明害怕红绳怕的要死,为何还要向自己索取?她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哎呀老婆婆,我这么说是不是惹您不高兴了?”绯霓问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妇人。 老妇人战战兢兢地摆摆手,回道:“没有没有,怎会怎会。” “老婆婆,这根红绳我想我是没有办法送给您了,毕竟这也是我的心爱之物。要不……我还是将手镯还给您吧!再者,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说着,绯霓便去取手上的镯子。 奇怪的是,这镯子套在手腕上时明明宽松的很,可一脱到手指处,便会突然缩小,缩得几乎将手掌挤压变了形。 无奈,绯霓只好将手镯重新戴回手上。 她烦躁的噘了噘嘴,皱眉道:“老婆婆,手镯取不下来,该如何是好?” “取不下来,那便不取!至于天色已晚,何不在老身这儿歇下,回去作甚?” 话音一落,面前的老妇人像是换了一张面庞似的,之前的慈祥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的狰狞。 而自个儿所站的这间茅草屋,更是变成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 “你!你是妖?”尽管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可在真的亲眼目睹之后,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 老妇人冷哼道:“哼,你不是早就知晓了吗?我念婆已许久没有尝到人肉的滋味了,既然你今儿个主动送上门来,那我便不客气了!” 不给绯霓说话的机会,念婆伸出她那如铁钩一般的利爪,直直地向绯霓扑来。 绯霓双手向上一托,在她袭来之时猛地跳起,在空中跨了几个大步,直接踩上念婆的肩膀,又往她身后翻了几个跟头,平稳落地躲了开去。 她指着念婆颤颤地说道:“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的肉可六界中最难吃的肉!你一会儿要是吃吐了千万别来找我啊!不对不对,到那时你想找都找不到了,那多不好!” “少在这儿油嘴滑舌!拿命来!” “跟你说了你又不听!好哇,不就是打架吗?我绯霓还从未怕过!” 怒怒地吼完后,绯霓在她的千罗乾坤袋里摸了半晌,最后摸出一把铁锈斑斑的剑来。 她握紧生锈了剑指着念婆,大声嚷嚷:“念婆,是这个名字没错吧?我这剑威力可大着,奉劝你一句,若是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否则,到那时别被我刺得浑身都是大窟窿,丢了性命!” “你的本事就只有吹嘘说大话吗?拿着一把尘封的剑便想要威胁到我?我看你是眼瞎了!” 念婆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长有八只脚的庞然大蜘蛛,冲着绯霓发出滋滋的声响。 “原来你是这么大这么大一只蜘蛛精啊?” 面对她的身材,再又看看自己,绯霓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眼睛瞪得老大。 如若她是一座山,那自个儿定是那山脚下的一只蚂蚁。随随便便就会被从大山上掉下来的石子砸得连根蚂蚁须都找不着。 “吼嗷……吼嗷……” 突然发出的几声巨吼,震得绯霓不禁一哆嗦,再一回神,那念婆幻化而成的蜘蛛精已经立在了自己的面前。 怔怔地抬头望去,她瞬间做好了打不赢便逃的准备。 蜘蛛精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来的丝根根锋利如刀,比起那把生锈的铁剑来,不知好上了多少。 一开始,绯霓还能应付的了。要么挥剑斩断了蜘蛛丝,要么跳跃躲开。 可越到后面,蜘蛛精吐出来的丝便越大越多,不论绯霓往哪儿逃,她都能十分准确的将利丝落在她身旁最近的位置。不过一会儿,正个山洞都被蜘蛛丝布满,看上去就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她不禁心想,难道是这蜘蛛精的眼睛有问题?所以才会一个都未击中,反而让自己占了好处? 直到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绯霓才意识到并非念婆眼力不好,而是她故意将自己困在这蜘蛛丝中。 不管自个儿往哪边转,只要触碰到其中的一团蜘蛛丝,周围的所有蛛丝都会倾巢而出,将自己一层又一层的包裹,消化。 眼下,她就算是插翅也难飞出这蜘蛛洞。 尚未想到解决的最佳办法,念婆便抬起前边的两只步足再次向绯霓发起了进攻。 这一回,绯霓耍不了小聪明,也没有机会去千罗乾坤袋里变出兵器法器,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念婆长满毛刺又锐利的步足击倒在地。 而念婆其中的一只步足,更是扎进了绯霓的臂膀里,绯霓顿时疼得鬼喊鬼叫,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不过刹那便将整只手都浸染的通红。 ------------ 宝宝们看过来~  因今晚参加市艺术节演出,从彩排到化妆已经忙了一整天,现在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更新,暂且填张请假条。 如果能赶在十二点前更新,我再删掉,赶不到,只能再次请假,求体谅~ ------------ 第68章 天师策·念婆(3)  念婆盯着那一滩血,在发出几声狂啸后恢复了那副虚假的皮囊。 她舔舐着手背残留的血渍,尖嗓蔑语:“哼,你不是能耐吗?不是有灵剑吗?就这么点本事也想与我斗?哈哈哈......我念婆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绯霓紧握住伤口,靠下半身的挪动来支撑自己勉强抬起身子。伤口的疼痛致使她满头大汗,脸色发青,原本红润的嘴唇亦是苍白泛干。 咬了咬牙,难受而又坚忍不屈的目光在念婆扭曲的脸上停留,“我,我是没能耐!但总比你这虚伪狠毒的妖物要好!除了装可怜博取同情再趁机下手外,我看你才是那个真正没能耐之人!呸!什么人啊?分明就是妖,死妖,臭妖,烂妖,没本事的黑蜘蛛,八只脚的丑八怪!” “你说什么?”念婆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再说一遍!” 此时,绯霓已强忍着痛,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了好些步子,才站稳了脚跟,声音虚弱的很,“说就说,我说你是一只没本事的八脚丑八怪!” 尽管细小,却在最后的“丑八怪“三字上,咬的特别用力。 念婆原本名唤念娘,是某个小村庄里,悄悄存在的一只小蜘蛛精,一心只为修仙而努力,既不现身吓人亦不害人性命,仅是悄悄地躲在属于自己的角落。 直到有一天,一位身材健壮模样硬朗的樵夫无意中闯进了她的视线。那是她这一世,头一次感受到凡人的魅力。 她总觉得,樵夫砍柴时的认真真好看。 一连数日,樵夫都会准时出现,而她,也会藏在树上,偷偷地看他。 有一回,由于自己恰巧躲在了樵夫中意的那棵树上,来不及逃走,随着大树的倒下,她也一块掉了下去。 本想利用蛛丝将自个儿拉回,怎知丝刚吐出,便让樵夫给发现了去。 之后便是狗血的被他关怀,狗血的被他放走,狗血的......想要修成人形,光明正大的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地望他。 更是狗血的以凡人女子的身份去找他时,才发现几年的修行光景,他已有了妻孩,并且将几年前的那一幕忘得干干净净。 他把妻孩护在身后,指着念婆说,我不认识你,更不知何时放生过一只蜘蛛,我有妻孩,我很幸福,请你马上离去。 念婆说,你有妻孩没关系,我只需陪伴在你左右便好,我不在乎。 他吼,我不需要!你是妖,是恶心丑陋又狠毒的妖!而我是人!我警告你,若是再不离去,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念婆双目含泪,唇角划出一抹苦涩,我辛辛苦苦一心为你,换来的只是这么一句恶语中伤吗?既已决定无情,又何必虚情假意让我离去?干脆,杀了我吧,否则,我定会要了你妻孩的性命! 于是,当那把再也熟悉不过的砍柴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落下时,念婆笑了,笑的狰狞又痛苦。 原来,所谓的悸动,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梦一场。 不甘与怨恨,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念婆失了心智,走火入魔,一瞬间白了头,成了暴走状态的妖。 等清醒时,樵夫一家三口已成为了自己利爪下的亡魂。 尚未学会爱人,便已将情爱的种子亲手葬送,随着樵夫一起埋进了地里。 望着那一堆黄土,念婆突然觉得,其实做妖挺好,至少得以永生。 从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回过神来,念婆再次变回了自己的真身。 她化步足为利刃,疯狂地向绯霓砍去,口中发出的嘶吼模糊不清。 在不断躲逃的过程当中,绯霓隐约听得一句,你们人类,才是最虚伪丑陋的那一个! 利刃斩断了地面上结成的厚重蛛网,绯霓自觉这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是个逃生的机会。 在念婆挥足砍下之时,她举起灵剑奋力挡了下来,大喊:“住手!” ...... 已经赶回祭祀台,重启幻镜的北凌天在看到绯霓的现状后焦急万分。 黑蜘蛛向来做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再加之被绯霓提及心底伤心一事,眼下更是不会放过她。但凭绯霓现在的能力,又受了重伤,不用想也知定是凶多吉少,难怪红绳会一直晃动难静。 多一瞬,北凌天都无法继续坐下去,眼睁睁地看着绯霓受罪。 他恨不得不顾天宗门的门规,不顾她被众人议论,立马飞进世贤楼,将已无力再支撑的绯霓抱出来。 都怪自己,为何非得给绯霓定下六命之约?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得到广袤的认可与无垠的原谅吗? 还是,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找来的借口? “北凌天!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究竟是霓儿的什么人呐?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又为何要置她于险境?” 应着声音而去,只见铜铃道长横眉怒目的冲着北凌天疾步奔来。 他不禁笑而不语,心中想着,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师傅快看!”随着笑湖戈的一声大喊,众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幻镜望去。 不知何时,绯霓的另一只胳膊也被利刃刺伤,整个人都被念婆踩在脚下。 而念婆,无疑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嘴角肆意的狂笑令人毛骨悚然。 “你个,你个丧心病狂的妖蜘蛛,你不得好死!早知道你已无了心,我又何苦,何苦费这般多的唇舌与你说这些无用之事!咳咳......咳咳咳......” 伴着几声剧烈的咳嗽,绯霓只觉胸口处一阵疼痛,随后吐出一滩黑红的血来。 “死到临头了嘴还这么锋利?小天师,你还是下辈子再找机会对我说教吧!”语落,念婆又狠狠地在绯霓的肚子上踹上了几脚,疼的绯霓眼睛都睁不开,那张原本可爱的面庞被痛苦盖满,泪水直流。 看到如此令人难受的一幕,北凌天的眉头拧得如麻花一般撑不开来,心脏绞痛不已。 他扯下头发上的红绳,念定一番咒语后,往世贤楼抛去。 其人不顾诸位道长的阻拦,紧追着红绳而去。 ------------ 第69章 不可饶恕的死罪  “掌门师弟,世贤楼怎可让妖尊进去?若是打乱了秩序,干扰了天师策的进行,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无垠道长瞅着铜铃道长一言不发,“哎呀”一声小跑到世贤楼前,急得团团转。 铜铃道长大袖一甩,亦是头痛的很,“方才你们也都看见了,咱们能拦得住吗?能拦得住吗?!” 回头往祭祀台上望去,那根香只剩香尾的一小节,若是连最后的那一点都燃尽了,而绯霓还是没能出来的话,恐怕…… 没有过多思考的机会,他两拳一握,直朝世贤楼内快步走去。 “掌门师弟,去不得去不得!”待无垠道长伸手去拦时,已经晚了。 世贤楼的大门被合上,天,竟也在这一刻暗了下来。 无垠道长又长长地“唉”了一息,回到祭祀台上,一把扯起淡定不惊的广袤道长,怒骂到:“如今事情都演变成这样了,你高兴了?要是掌门师弟与那小丫头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有何脸面去见祖师爷!” 面对无垠的质问,广袤道长的神情自若的很,仿佛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一般,冷着脸答道:“哼,我说师兄,你这话是何意?怎会说的我听不懂呢?这世贤楼,可是妖尊与掌门师兄自个儿要闯入的,跟我有何干系?” “你!还说与你……”无垠道长往祭祀台下看了看,又凑近广袤的耳边,压低了嗓音,“还说与你无干系,要不是你动了手脚,那绯霓怎能有机会闯到六命楼?你明知六命楼里的黑蜘蛛不是好惹的主!” 广袤道长弹开无垠道长的手,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低声解释:“掌门师兄不是口口声声称自己的这位徒弟才智过人,与天宗门缘分甚深,天生就是做天师的料?我看他那模样,像是巴不得立即将掌门之位传与她。师兄,若他当真这么做了,到那时,你我二人又该如何自处?” 随随便便的几句言论便动摇了无垠道长的心。 他走开几步,皱眉盯着世贤楼看了许久,最后摇头叹道:“唉!罢了,只要不闹出人命来,随你去吧!” 广袤道长听后微微一笑,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品起了茶来。 这茶,今日似乎格外香甜。 天色愈来愈暗,那香也早已燃尽,而世贤楼内迟迟不见他们三人出来。无垠道长二人略微商议了一番,遣散了各门弟子,仅剩他们二人在此守着。 笑湖戈不放心师傅与小师妹的安危,便请求留了下来。 大师兄从其身侧路过,鄙夷一瞪,“有妖尊与师傅在那儿,何时轮得到你担心了?依我看呐,与其有功夫在这儿瞎掺和,不如回去躺床上睡大觉!就你这样……” 他将笑湖戈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嗤笑道:“嘁……竟也想学着人家妖尊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大师兄!趁我还敬你一声师兄之前赶紧离开,我不想惹事给师傅添麻烦!” 看着笑湖戈的脸变了色,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大师兄不禁忆起当初自个儿叫了几名弟子故意去嘲讽挑衅他,却反而被他吊打一事。 尽管那件事情他未曾出面,被打的也不是自己,可想想那时笑湖戈的状态,还是会心有余悸。 人在逼急了的情况下,真的会做出连自己都无法预料掌控之事。 大师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在接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后,无趣地走了开去。 …… 红绳与红绳之间的感应引领着北凌天找到了黑蜘蛛的老穴。 待他赶到,绯霓正如在幻镜中看到的那般,被念婆踩在脚下,奄奄一息。 而她的周围,全是斑斑血迹。 “霓丫头!” 一声大吼响彻洞穴,念婆顺着吼声传来的方向怔怔看去,霎时白了脸。 她恐惧地盯着来人,不自觉地将那只高抬的腿移到了地面。 身上的重力不再,绯霓终于得以喘息之机。 只是……霓丫头? 这不是登徒子对自己的称呼吗?难道他也到这儿来了? 身体的重创使得她无法动弹转身,她好想好想反脸过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他,却无能为力。 北凌天隐步疾闪,仅是眨眼便单膝跪在了绯霓的身侧。 他只手搂住绯霓的脖子,点住了几处穴道,替她止了血。又趴伏在她的脸侧,紧贴着她的脸颊,十分温柔地安抚,“霓丫头,别怕,有我在无人敢伤害你,别怕别怕……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只要一下,我便带你回去。” 说来也是奇怪,他的声音似乎有着一种说不清的魔力,竟能让人莫名的安心。 一颗心放下后,绯霓轻轻闭上了眼睛,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北凌天晕了一滩紫圈度了些灵力入她体内,好使她好受些。见她脸色有了缓和之气,他这才翼翼小心地将她放下,起身面向了瑟瑟发抖的念婆。 “你在看到那根红绳之时,就该想到这丫头是我的人!说,为何要这么做?” 强而猛的威慑力震得念婆头皮发麻浑身瘫软。 “尊,尊上……念婆并不知这姑娘是您的人呐!若是知晓,定会放她走。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北凌天冷着脸睨去,“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适才你是如何对这丫头的,本尊会十倍讨回!” 话音未落,念婆便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求饶:“不,不要!求尊上饶命啊!我说,我说,我全说!” “今日收到传音,说是只要我能想办法弄死来闯关的那位姑娘,天宗门定会重礼酬谢,并承诺永世不会将我镇压。一开始被红绳灼伤,我便怀疑过这位姑娘与尊上关系匪浅。可我问过她,她说红绳是她捡来的!为了传音者的承诺,我这才对她下了狠手,还望尊上饶命啊!” “呵,原来如此!天宗门……” 北凌天冷眸微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地的念婆,伸出手去张开了他的五指。 “你能老实交代,本尊甚感欣慰。可你伤了我的女人,便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说罢,修长的手指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器,指尖散发出来的锐气和着强大的灵力刺穿了念婆的胸膛。 无限放大涣散的瞳孔难以置信地瞪着自个儿胸口五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念婆几声惨嚎,顿时化作一缕黑烟灰飞烟灭。 ------------ 第70章 血月  “出来吧!既已追来,又何必躲躲闪闪!” 北凌天往洞穴入口处冷冷地瞥了一眼,随即走到绯霓身边将她打横抱起。 铜铃道长从黑暗里走出,跨开两腿堵住了他。 他指着北凌天怀中陷入半昏迷半睡眠的人儿说道:“把霓儿放下!” “放下?”北凌天目光柔和地往绯霓脸上看去,“她伤得这么重,你认为我会弃她于不顾吗?铜铃,你若真是一心为她着想,那便请你马上让开,别误了替她疗伤的最好时机!” 铜铃道长不以为然,一张脸黑沉的好比那被乌云遮盖了的天,“哼!北凌天,你可别忘了,你是妖,而霓儿是专门捉妖的人,你们生来便注定了水火不相容!就算要救,那也是我天宗门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族来指手画脚!快把霓儿还给我!” 北凌天仰起头颅睥睨而去,“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只要我愿,你还能阻我不成?!” 一句话噎得铜铃道长两眼直瞪,一串火苗直往头顶上冒。 “那我便更不能让你抱着霓儿出去了!你是妖尊无人敢把你怎样,可你有没有想过霓儿会遭受到怎样的非议?日后她该如何在天宗门立足?两位师叔伯会放过她?天宗门的弟子又会放过她吗?你这么做,才是真正的置霓儿的安危于不顾!” 一顿吼完,北凌天怔愣了一瞬,对于铜铃道长所言的这些,他似乎并未去细想过,一心不忍看绯霓这般痛苦,只想带她回去替她疗伤。 现在看来,或许铜铃说的是对的。 然,他还是犹豫了片刻,最后看着怀中的人儿开口说道:“能让我抱她到门口吗?再让你带她出去。” 见他做出了让步,铜铃道长没有再多做阻拦,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当铜铃道长抱着绯霓从世贤楼的大门里缓缓走出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掌门救了她。 他们团团将铜铃二人护住,紧张送往幻灵殿,而忽略了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妖尊。 抬头望望这天,竟幽黑的堪比魔界渊潭的水。一轮圆月挂在其间,被掩去了光芒。 北凌天扭头望向幻灵殿的方向,有铜铃在,霓丫头应该会平安度过这一关。既然如此,他也可安心去办另一件事儿了。 …… 北府。 晚膳过后,月芝照常将妖尊给的药丸碾碎放进了茶壶里,再摇晃摇晃,端进了暮笛的房间。 此时暮笛正拿着书坐在窗边夜读,斜眼瞥了月芝一眼后,又把目光放回到了书上。 对于月芝的存在,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曾几何时,或许会抗拒,烦她,厌她。觉着妖永远都是冷血动物,又怎会拥有待人的真心呢? 与之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才慢慢的发现,这个小妖,应是那绝不可能当中的一点点可能。 这段日子,胸口的剧痛没有再发作过,晚上睡的也挺踏实,心情更是跟着好了不少。 有了轻松之感,对月芝的态度也渐渐好了起来。 而这位不懂人世间烟火之事的小狐狸,在暮笛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了不少东西。 甚者,她还在暮笛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对自己展开的笑容。 妖尊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只要她真心相待,假以时日,总会得到回应。 这么一想,她好像更加的喜欢暮笛公子了。 倒好了茶水,月芝小心地捧着,送到了暮笛的面前,“公子,请喝茶。” “嗯。” 暮笛接过茶杯,凑到嘴边小抿了一口,将其在跟前的书桌上放下。 “不喝光吗?”月芝探了探脖子,看见杯里的茶水几乎没动,顿时有些焦急地问道。 暮笛愣了愣,垂下手去,摇头叹道:“唉,月芝,我教过你多少遍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这饮茶,亦是如此。细细品,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一口饮尽,倒不如不饮。” 月芝两手托腮,偏着脑袋看着他,“可是,快喝慢喝都是喝呀!月芝怎就看不出这两者有多大区别?最后,还不都得是滑溜进肚里吗?” “你这……你这……我与你说不通,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错错错,月芝是狐狸不是朽木。所以公子,您还是赶紧把这茶喝了吧,月芝可是泡了好一会儿呢!” 语落之时,那杯茶早已被月芝捧上,重新递回到了暮笛的嘴边。 暮笛拗不过她的倔脾气,只好闷着气将茶喝了个干净。 月芝高高举起一滴不剩的茶杯看了又看,一抹灿烂随即在她的脸上荡漾了开来。 “哈哈……公子公子,您可真厉害!” 仅仅是喝了一杯茶而已,都能把她高兴成这样,若是自个儿再多喝几杯,那她岂不是得兴奋一整夜? 说到夜,暮笛浅笑着挑挑头,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今晚的月儿虽圆,月色虽好,可总有一种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不知这月宫之上,是否发生了伤心之事? 夜,愈发的深沉。 二人皆在这厚重诡异的夜色里沉沉睡去。 趁着暮笛熟睡,北凌天现身在他床头。 他用灵力使暮笛陷入了深度睡眠,再将他扶起,封住了他全身所有的穴道。若月芝照着自己的吩咐去做,按时按量给他服用了药丸,理应压制住他体内的九曦一魄。 可为何,那股逆流之气反而会越来越强烈? 时间紧迫,容不得自己去多想,他必须要赶在月色变幻之前将九曦的那一魄从他体内逼出。 他划破食指,把血点画在暮笛的额头上。紧接着抬起双手,立起手掌,掌心朝外,两掌同时凝聚起灵力,一边念咒一边将手掌向暮笛后背击出。 额头上的妖血在此时与掌心的灵力融成一体,一道金光从暮笛的头顶直灌体内。 如此这般来回反复了许久,北凌天的额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然,暮笛体内的逆流之气却连一点儿消失的迹象都没有。 忽然,天空中的云层翻腾不息,仿佛狂兽之模样,在那九天作祟作恶。 一道道拖着长尾的红光猛然从云层里闪出,直袭圆月而去。 不闻重响,不见硝烟。 那轮本是浅浅一片黄的圆月,赤果果的被红光包围,吞噬,直至完全侵占,不留一丁点儿的余地! 它,竟在须臾间变成了一轮如同妖魔之眼的血月! ------------ 第71章 变故  大片大片的血红从高空射下,整个苍穹都被笼罩在朦胧不着边的红色迷雾里。 月芝从噩梦中惊醒,头脑中闪过的第一张面庞便是暮笛。 她火急火燎地闯进暮笛的内室,当看到妖尊与公子盘腿对坐在床上,彼此一动不动时,整个人都怔在了那儿。 妖尊是何时来的?他们,他们又在做何事?为何暮笛公子僵硬的如同死人一般?而妖尊亦是脸色惨白…… 这一瞬,月芝担心又害怕的屏住了呼吸缓缓靠近。她不敢眨动眼睛,生怕暮笛公子当真断了性命。 在床边站立了半晌,她才伸手往暮笛的鼻孔探去。 还好,还好,呼吸尚在。 那妖尊?! 一只手颤颤地,刚刚抬起,便听见了妖尊富有磁性的声音骤然响起,“去外面守着!” 吓得月芝猛地一哆嗦,急忙缩回去手,道:“是,是!” 往外头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指着窗外那血红色的天,对北凌天说道:“可是尊上,暮笛公子他……” “他无事!” 月芝暗暗窃喜,“无事便好,无事便好!那这外面的月……” “我知道!今夜……”北凌天紧眉睁眼,将那未说完的后半句“今夜之后,我北凌天便在这世上多了一个最大的敌人!”梗凝在了腹中。 “好了,你照着我说的去做便可。不论听见屋中有何响动,都不要进来!” 既然妖尊这么说,那便有他这么说的道理。月芝并未作多想,点点头,乖乖地守在了门口。 她望着这异常的天,叉腰蹙眉,轻轻地吁了丝气。 屋子里头虽暂且不见任何动静,她还是会时不时趴在门缝上,探看里面的情况。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倒也算是个慰藉。 “啊……” 血月突出云层,变得瘆人无比,一声比狼嚎更为犀利的吼声从暮笛的内室传出,划出的音浪直冲血月! 月芝听出这乃暮笛公子的声音,心中一急,转身便要去推门。 可妖尊交代过,不论里头发生何事,都必须在外守着,不许进去。 几番挣扎,几番犹豫。月芝终是放下了双手,歪头靠在了门上。明明心急如焚,却何事都做不了,这种滋味令她心头如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折磨的很。 吼声过后,里面似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静,令她更加的焦灼不安,她从门前跑到窗边,扯着嗓子喊:“尊上,尊上……暮笛公子如何了?你们怎么样了啊?能不能透点声让月芝知晓啊?” 喊声尚还在空中盘旋,只见房门猛地被一阵风刮开,从中飞快地闪出一道看不清形的亮影。 而北凌天紧随其后,狂疾追出。 月芝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震得不知所措。猛地一个激灵,直往内室里奔去。当看见屋子里已是空空如也之时,她才恍然大悟,那道闪影,竟是暮笛公子! …… 天宗门。 为了医治绯霓的伤,铜铃道长连自己压箱底的灵丹妙药都一并拿了出来。 在将她的伤口全部清理好后,他让笑湖戈把药丸磨成粉,待药煎好后再放进去。并嘱咐,一定得磨细磨匀。 这招呼才刚打好,一位弟子便不顾礼数急匆匆地跑进了殿内,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掌门不好了!” 铜铃道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嘟嘴道:“你吼什么吼啊?掌门哪儿不好了?你说说掌门我哪儿出毛病了?” “不是,不是掌门,是,是……是假山!” 不知是何事惹得这位弟子这般激动,竟连话也说不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假山?这怎又成假山不好了?”铜铃道长斜眼瞪去,被他这番胡言乱语搅得糊涂。 “你……”他向立在一旁的笑湖戈递去了眼色,道:“戈儿,去倒杯水给他。” 又将目光放了回来,接着说道:“你且先喝口水,这般莽撞究竟所为何事,慢慢道来。” 笑湖戈应师傅之言,端着茶杯送到了这位弟子的跟前。 他接过水一口饮下,这才感到心情平缓了些。他猛吸一口气,拱手弯腰,行了行礼,“回禀掌门,适才弟子经过镇妖塔之时,发现塔上假山的结界被破,那假山更是被人破出了一个大窟窿,直接从中间削去一大块!” “什么?!”铜铃道长腾地站起,斥责道:“如此严重之事,你为何不早说啊?!” 这位弟子弱弱地看了一眼掌门,委屈似的嘀咕:“弟子……弟子一直都有在说啊……” 铜铃道长两袖一甩,马不停蹄地往镇妖塔的方向走去,“戈儿,速速随为师去一探究竟!” “掌门,掌门那弟子该如何啊?” “留下照顾霓儿!” 赶至镇妖塔所隐藏的位置,果真如那弟子所说一般,结界被破,假山倒塌。 铜铃道长立马摆出符咒手势,口中念念有词,镇妖塔升起,他与笑湖戈二人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最底层的结界几乎全都被破,而那间铜墙铁壁的小屋里,哪儿还有九曦的影子? 在屋中走了一圈,铜铃道长发现铁门并未上锁,也没有再结暗线与结界的痕迹。 他一巴掌扇在自个儿的脸上,黑脸骂到:“都怪我这个老糊涂!是我一时大意,放走了九曦!这下,祸该闯大了啊!” 被链的实体消失,那隐形的锁链也现了形。笑湖戈拾起锁链瞧了又瞧,道出了心中疑惑,“师傅,仅凭九曦目前的能力来看,这锁妖链,又岂是他能挣脱之物?” 铜铃道长半眯起眼睛,“你是说,咱们天宗门,出现了内鬼有人接应他?并且此人能力与我不相上下?” 笑湖戈重重点头,“正是!” “戈儿,依你之见,此人会是谁?” 笑湖戈拱手回道:“师傅,这一切全凭弟子猜测。无真凭实据,弟子实在不敢断言!” 铜铃道长摆手叹息,“罢了!为师迟早有一天会将他揪出来!眼下九曦已逃,外面这圆月又呈血红之色……血月升空,实乃异像,必生变故啊!戈儿,这太平盛世不知还能太平到几时哟!” ------------ 第72章 羌鳍没死?  铜铃道长摆手叹息,“罢了!为师迟早有一天会将他揪出来!眼下九曦已逃,外面这圆月又呈血红之色……血月升空,实乃异像,必生变故啊!戈儿,这太平盛世不知还能太平到几时哟!” “师傅,那咱们赶紧去把他追回来!”笑湖戈紧张道。 “不,不需你我插手。哼,想必此时有人比咱们更着急!” 笑湖戈不由一怔,“难道是……” 铜铃道长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正是北凌天!” 笑湖戈不解,“为何?他们不是同族吗?怎会相残?” 被他这么一问,铜铃道长连着叹了好几口大气,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像述说故事一般,缓缓说道:“九曦,本是天地混沌归位以来,存在于天与地的缝隙之间,不受任何人管教的九头野兽。它靠吸食日月精华过活,终日以睡眠为主,倒也过得惬意。” “不知多少年过后,六界渐渐稳定安宁。突然有一天,九曦所在的缝隙钻进了一缕污浊之气。它一时贪玩,与那污浊之气追逐玩闹一番后便将其悉数吸入了口中。从此性情大变,变得狂躁易怒。” “他冲出缝隙,来到了人间,伤害了无数凡人的性命不说,从其口中喷出的大火更是烧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烧毁了大半个人间!天帝知晓后勃然大怒,命众天兵天将前去捉拿镇压,结果都败战而归……” 见铜铃道长说到这儿便沉默了下去,笑湖戈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铜铃道长顿了顿,“后来由天帝亲自带领着诸位上神出面,在龙尾上拔下一片龙鳞,诸神之力与龙鳞合为一体,压入了九曦的心脏,将它的戾气封于体内,再将其封印在天后的净莲池底,以莲花池水之息驱除污浊,净化它的心灵。” 话言至此,笑湖戈越发的疑惑不解,“既然如此,那它又为何会被镇压在咱们天宗门呢?” “呵……莫急莫急,此事话长着,你若想听,为师说与你便是。不过,咱们得先离开这儿,回幻灵殿去!” 这边话音刚落,另一边话音突起,“掌门师兄这是打算将如此大事瞒着我师兄弟二人吗?” 铜铃道长与笑湖戈警惕望去,只见无垠广袤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小屋。 笑湖戈立即让到了一旁,拱手行礼,“湖戈见过无垠师伯,见过广袤师叔。” 无垠道长与他客气地点了点头,而广袤道长仅是冷眼一瞥,未作回应。 “戈儿,你且回去看看霓儿醒了没有。” 尴尬之时,铜铃忽然发话让笑湖戈回去。笑湖戈自知师傅这是故意将自个儿支开,便再次向他们拱手行礼后,恭敬退了出去。 …… 北凌天追赶一路狂奔的身影到了镇子外的小树林里。 他落掌暴起一阵尘土,挡住了他的去路。 见逃跑无望,那道身影索性停下脚步,反过身来,凶神恶煞地直面北凌天,龇牙挑衅:“北凌天,一路穷追有何用?现在让你追到了又能怎样?杀了我?” 北凌天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冷地问道:“九曦,为何要选择暮笛的身体做你的容器?” “暮笛?”九曦指了指眼下的这具身体,狂笑了几声,“哈哈哈……原来这男子名唤暮笛呀?北凌天啊北凌天,你说他究竟遭遇过怎样的刺激,怨气竟会这般重。若不是他将自个儿的心给染黑了,我又怎会有机可乘呢?等等……等等……让我仔细瞧瞧,他到底经历了何事。” 他狂妄地在北凌天跟前闭上了眼睛,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须臾,他啧啧地出了声,“啧啧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忽然他猛地睁眼,沉着脸道:“羌鳍没死?” 北凌天负手皱眉,“此事我无需向你说明!” “哈哈哈……听你之言,我适才看到的,便是真的了?你说说这,这岂不是白白送了我九曦一员大将?!哎呀北凌天,想不到我才刚重见天日,你竟送了我一份如此大礼,你说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面对血色下暮笛扭曲的脸庞,九曦的狂妄,北凌天只觉心中五味翻腾。 不论是凡间的北府公子北凌天,还是妖界至尊北凌天,暮笛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之一,同绯霓一样,在他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 作为称霸一方的主宰,曾经,他的魄力与杀魂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甚连不见其人只闻其名都要抖上三抖。 可如今,不论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保护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人伤害而无能为力。 存世十万余年,这是他头一回生出了挫败感。 难道事情真的到此结束了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九曦霸占暮笛的身体,与他合二为一,让他走向深渊? 不,不论如何,他都要尽力一试! “感谢我?呵,九曦,我想你连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都难说,又该如何感谢我?要谢,还是在这儿谢我送你一场灰飞烟灭吧!” 凌厉的嗓音一落,一招御火焚心立即击出。 其速如风如电,快、准、稳!其声如山崩如海啸,怒、狂、狠!招式所到之处,草木皆枯,烈火熊燃,一棵棵参天大树在夜色中轰隆倒下。 九曦正处得意之时,见他提招袭来,脸色大变。幸得这具身体还不算笨重,尚能正常运用,这才得以侥幸逃过这一掌。 施展轻功躲逃间,他便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趁在空中飞跃,其将双手举过头顶,双掌并拢,与身体成一条笔直的线,俨然一把利器模样! 大喝一声,他反倒身体,直从空中飞速冲下! 嗬,好一招人剑合一的无上幽冥!其剑锋在即将落地时现出了形,剑气凌厉无比,削铁如泥! “区区小招,竟也敢在本尊面前丢人现眼!” 一句轻蔑之言逼得九曦加大了灵力的聚集,那无上幽冥眼看变大了十倍不止。 北凌天一声冷笑,随即抬腿往后一跨,疾奔往前,迎着剑气轻松而上。 与此同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七绝斩魂剑! ------------ 第73章 七绝斩魂  与此同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七绝斩魂刀! 此刀一面刻着一条奔腾如兽的大河,一面于中心凹进两道血槽。刀刃与背笔直相当,刀尖略弯突出,刃面的锋锐冒着腾腾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一绝摄心,二绝嗜血,三绝断筋,四绝碎骨,五绝气奄,六绝散魄,七绝斩魂! 大刀一挥出,便已达五绝之境。 北凌天一刀砍下九曦的无上幽冥不说,更是迫使他与剑型分开,现出了九头真身! “嗷吼……北凌天!新仇旧恨咱们今日便一块儿算!” “哼,多日无架可打,正好本尊这一身筋骨痒痒难熬。今日,权当活动活动,别让这一身骨头老了去!九曦,你可得把这账给我算仔细了,若是少算了一分,让我打的不痛快,你便做好入那轮回道的觉悟吧!” 彼此语落,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好不激烈! 不久,那一道道刀剑碰撞迸发出的青光消失不见,夜色里突然多出了两团见不着形状的光,一金一赤。 它们时而扭缠在一块,时而齐齐朝高空冲去,时而赤光往前金光在后狂追不舍…… 放眼望去,因这两团光的厮打,林中树木竟一棵棵倒下随后快速地燃成了灰烬,整片树林秃掉了大半。 这夜,除却被血色包裹外,此时更是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烟雾。 忽然! 上空一声巨响,只见赤光飞速跌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道金光紧随其后,稳稳地落了下来。 金光消失之后,出现的是北凌天。而九曦正是那道被金光打败的赤光,撑躺在地上,口角鲜血直滴。 只不过此时,他不再是九头野兽,又恢复到了暮笛的面容。 纵使北凌天已经足够的强大,在看到暮笛的这张脸后,他还是不得不提醒警告自己,现下受伤倒下的,是九曦,不是暮笛! 反复在心底将这句话念了数遍,他才拔出那把名震六界的七绝斩魂刀拔了出来,指向九曦。 “快快从暮笛的身体里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出来?哈……哈哈哈……北凌天,你怎会,怎会自人间走一趟,便傻了许多呢?” 九曦忍着身体的疼痛指了指自己,接着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可是,这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好容器啊!你认为我会傻到这种地步,从他身体里出来吗?哼!北凌天,我也不怕告诉你,那血月出现之时,我便与他合成了一体!若是强行将我逼出,那么他,也得死!哈哈哈……” 北凌天冷眸一瞪,轻蔑地说道:“你在赌我不敢杀你?” “呵,你觉得,你觉得我需要赌吗?” “不,不!公子,杀了他,快杀了他!我好难受,你快杀了他啊!” 忽地,九曦变了脸色,面容拼命扭曲,一直以来的一张脸,竟在此时变成了两张! 暮笛,凭着心底唯一存活下来的善良与忠义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丢丢的时间! 他竟压下了九曦的魄,钻出了他的控制! 面对同一个身体,不同的两张脸,北凌天怔愣了须臾,一时间纠结不已到底该如何去做。 ------------ 第74章 真假暮笛  本已张唇欲念咒语施法,岂知月芝突然出现,打乱了北凌天的计划。 “尊上!公子!”月芝脚尖踏地,轻巧踩来,急声呼唤。 北凌天不得不放下摆咒的双手,回头呵斥:“你来此作甚?” 月芝福身答到:“回尊上话,奴婢担心公……”她弱弱地瞥了撑躺在地上,面部扭曲的暮笛一眼,心疼的很,“奴婢担心尊上还有暮笛公子的安危,这才想着过来一瞧!” 望见月芝眼中闪着暧昧的光芒,九曦略显艰难地踉跄起身,擦了一把口角的血渍,卑鄙笑道:“哈哈哈……原以为妖界只有夕殇那一粒痴情种子,没想到,如今又多出了一颗!北凌天,你带领的妖界,还真全是稀才啊!” 面对“公子”的异样,月芝不由吃惊瞪眼,“公子,公子你……” “哼,小狐狸,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你那日日挂在心上的公子!” 明着九曦是与月芝说谈一二,实则趁隙偷偷运功疗伤。他倒十分感谢这个莫名冒出的小狐狸,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月芝伸手指着他,顿时急得团团转,“你,你……你不是暮笛公子!尊上,尊上他不是!” 北凌天忍不住皱眉抚额,“此话需要你在此与我说吗?还不快快退下!” 月芝一愣,随即明白了妖尊的意思。不等点头行礼,便幻成了她的狐狸原型,拔腿便溜。 悄悄疗伤致使身体恢复了些许。九曦睁眼瞧去,那小狐狸已跑了数丈远,顿时发怒大嚷:“想让她逃跑?休想!小狐狸,今日哪怕我被北凌天整死,拉你作垫背也不亏!” 话落,他腾地而起,展开轻功直冲月芝飞去。 北凌天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对付自己的属下而坐视不理。 待九曦刚一离开地面,他便同样跃起,在空中跨出几个大步,配合轻功一起,霎时落在了九曦的前面,大刀一舞,拦住了他的去路。 “哼,拉垫背也得看本尊同意不同意!” 九曦拉开防备,瞪眼问去,“北凌天!看来你是非取我性命不可了?” 北凌天转动了七绝斩魂刀,将刀刃对向了他,冷声吼道:“废话少说!” “好,既然难逃一死,那我便问你,同为妖,为何紧抓着我不放?自问我九曦不曾得罪于你!” “为何?”北凌天眯眸睨去,“因你残害人类,伤我同族!如今,又将我在人间最好的朋友作为你存活的容器,令他生不如死!以上不论哪一条,都足以让你千刀万剐!” “最好的朋友?公子,暮笛听到了……若你真当我是朋友,那便杀了他,还在犹豫什么啊?!” 眨眼一瞬,那张脸又变成了暮笛! “暮笛,我此话绝无半句虚假!至于北府……北府我……” “公子无需多言!是我,是我一再钻牛角尖,才会让这妖兽有了可乘之机!我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若再磨蹭不定,到时只会成全了这妖兽啊!” “好!你等我,等我……”自感有些乱了分寸的北凌天,在深呼吸凝神后,调整好了状态。 最终,他还是决定用之前所想的那个法子试一试。 血月被乌云缓缓遮挡,他趁这月色被盖,周遭完全暗黑之时,化作一缕青光钻进了暮笛的身体里。 他径直落在暮笛的心房,这颗心竟真如九曦之言,被那污浊之气染黑了大半! 往心房深处走去,只见另一个由其心神幻化而成的暮笛被九曦困在壁室里,几乎是奄奄一息。北凌天不禁怀疑,都已经是挂着最后一口气在支撑了,到底是何力量,能让他在如此情况下,与九曦争魂夺魄! “暮笛,暮笛醒醒,快醒醒!”北凌天举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拍打了片刻,暮笛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道:“你,你不该来……这是,这是陷阱……” “不,待我杀了九曦,便能救你出去!暮笛,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一定要!” “呵……好,公子,我坚持。一定,一定坚持……” 暮笛冲着他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明明已经虚弱到不行,却还是装出“我很好”“我没事儿”的样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看着他那痛苦的面庞,北凌天瞬息皱紧了眉头。按理,此时他本应变得狂躁,恨不得立即将九曦撕成碎片! 可为何他却连一丝愤怒都未有,甚至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大对劲儿?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尽快将暮笛救出。 暮笛的心神被囚,意味着眼下实际存在着的那个便是九曦。若想将他逼出,必要找到他自个儿的元神所在。 忽然,九曦的声音从心房外传来,“北凌天!别做梦妄想了,你永远都无法找到我的元神!” 北凌天犀利地环视了心房一圈,旋即厉声蔑言:“哦,是吗?九曦,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些!” 说罢,便抬起右手凝起一团青光缓缓走至暮笛跟前。 “九曦,戏演得不错!只可惜你对暮笛不大了解,否则也不会这般容易让我看出破绽!哼,你的元神,我要定了!”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他手中的青光。 那团青光直朝暮笛打出,中招后的暮笛竟化成了一滩血水,洒落了一心房。 “哼,果然如此!”北凌天不禁冷嗤。 原来,所谓的“暮笛”,不过是九曦化出的一个幻象而已。 “公子。” “公子……公子……” “公子,我在这儿!” “公子,我才是暮笛,我才是啊!他们都是假的!” “不,我是真暮笛,他才是假的!” …… 突然,心房内同时出现了好些个“暮笛”争论不休。 他们模样一般,神情一般,甚连动作都与暮笛一模一样! 北凌天暗叹不好,这么多个暮笛里面有可能只有一个是真的,亦有可能一个真的都没有! 到底该如何分辨真假,才能不失手? 忽地,他灵机一动,大喊到:“暮笛,义庄的点心好吃吗?” 原以为只有一个能回答的上来,启料所有的“暮笛”都一同开了口,“好吃!不过害怕那鬼魂半夜找我来,不敢多吃!” 面对这异口同声,北凌天瞬间傻掉了。 ------------ 第75章 再战  面对这异口同声,北凌天瞬间傻掉了。 “难道是幻影分身术?!” 幻影分身,利用原主的外貌及性格特征而进行的幻术。所幻化出来的形象与原主无异。若是灵力修为够强大,甚至还可以照搬原主的思想与动作。 如此一来,就连亲爹亲娘都不一定能分辨的出来真假,更别说其他人了。 面对这般棘手的一个问题,北凌天亦是头大。若不快些想办法解决,恐怕是救不了暮笛了。 “幻影分身,必须要有原主才能施展幻术。那么暮笛……定在此内!” 几句自言自语过后,北凌天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左手握空拳将右手包围住,仅是露出伸直的二指。 他将双手往外推出,旋即闭眸念了一道咒语。 咒语出,光芒起,双眼开。 只见他原本透亮又偏浅褐色的瞳孔在这一瞬变成了红色,整个眼部被红光覆盖,犀利的好似能洞穿一切! 他一一往所有的“暮笛”身上扫去,果真如自己所料,这些虚体的身体里面根本就是空心的! 忽然,一个蜷缩抱着自己的“暮笛”引起了北凌天的注意。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正谨慎看去之时,那人便猛地回过头看向了自己。 “公子,枯黄的树叶现在可还有拾?” 仅仅是一句看似无关紧要之话,却令北凌天激动不已。 他万般笃定,此人正是暮笛! 枯叶落地,如同夕阳西下,相似的颜色,不同的风景…… 每每北凌天犯错需要逃跑出北府之时,皆是以枯叶代替时辰,悄悄摸摸地塞进暮笛怀中,告知其在黄昏时前来打掩护,帮助他出府。 这是属于他与暮笛二人之间的小秘密,从来不敢让任何人知晓。 再加之暮笛生性胆小怕事,遇到妖物那定是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立马飞进屋去,躲进被子里,将自个儿藏的严严实实。 这些个“暮笛”,几乎都是表现出淡定冷静的模样,只有他一人,蹲着不动,瑟瑟发抖。 北凌天放下适才摆出的手势,将胳膊凑到了他的跟前,急切地大喊:“暮笛,快抓紧我!” 暮笛一听,不加思索地死死抱了上去。而其余的“暮笛”,竟如猛虎如饿狼,露出了狰狞獠牙的真实模样,齐齐向北凌天扑来。 “哼,雕虫小技!” 北凌天将暮笛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提起手掌便是一顿猛劈。 幻化之物,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片刻,这些假暮笛便统统爆成了一滩滩的血水,消散在了他们二人的视线中。 来不及细看暮笛脸上的表情,北凌天将他往跟前一带,脚尖往地上一点,甚连咒语都不需要念,便带着暮笛从心房飞了出去。 在外头平稳落地后,九曦猖狂的声音便再一次传来,“哈哈哈……北凌天,枉你霸世之尊,竟连身后之物是人是魂都分辨不清!真亏你将暮笛的魂魄带出,可是替我省了不少的麻烦!这下,这具肉体便真真正正属于我九曦了!哈哈哈……” 北凌天诧异地瞪着他,吼道:“这是一个圈套!” 九曦挑眉眯眼,冷哼到:“哼,此时才醒悟,不觉太迟了些吗?!” “九曦!今日暮笛的魂魄我要,暮笛的身体我也要!被我的七绝斩魂刀所伤,你认为你还能坚持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下,让你多活一刻都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吼落,北凌天化出一把葫芦,将盖一拔,往暮笛四周洒了一圈像水一样的东西。 那圈湿润顿时变成了一座结实的屏障,将暮笛的魂魄保护了起来。 他扭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再猛地回过头去,右手一撑,那把七绝斩魂刀又出现在其手中。 “北凌天!” “九曦!” 两道暴吼一前一后,惊彻了整片树林。 吼声尚在回响,那二人早已战了几个回合。 九曦之前受过伤,此时再战必定吃亏。 被北凌天打的节节败退不说,更是连回击的力气都未有。 照这般打下去,他必死无疑! 北凌天趁势死追不放,一把大刀挥舞的九曦连形都看不见。 在他的强烈攻击下,九曦再次被逼得现出了原形。 ------------ 第76章 谁给你的自信  自如抵挡了一阵后,北凌天竟觉着吃力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九曦的力量不容小觑,亦同样发起了狠来。 他摆出一道巨大光屏,将这群猛兽暂时的阻隔在了光屏之外。 擒贼先擒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北凌天双眸溜向只剩光秃秃的脖子,一动不动的九曦,心里生出了一计。 他收回光屏,以分身之术幻化出自己的一个假身,随后金蝉脱壳,直奔九曦而去。 那假身被自个儿度了些灵力在上头,足够支撑到将九曦解决掉! 他踩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提着七绝斩魂刀,一步一步慢慢紧逼。 刀尖往地面一路划过,与之摩擦发出了滋滋声响,像是黄泉尽头的守路人看不到光亮的哀鸣,亦像是胜利者站在城楼顶上,迎风吹响的号角。 北凌天一路沉脸,冷的如同一座冰山,待走至九曦跟前,只字不语,提起大刀直接运功上七绝,毫不留情地砍去! 七绝一落,任凭你细如发丝,滑如流水,都难逃一死! 可偏偏在大刀落下之前,北凌天的跟前突然炸出一排白烟,横阻在他与九曦之间。 浓烟滚滚,完全遮挡住了视线。 这横生的枝节迫使北凌天不得不压下灵力,将大刀收到了右侧。 待浓烟散尽,北凌天定睛瞧去,嗬,哪里还有九曦的影子! 怔愣了须臾,他大喝一声“不好”,火急火燎地返回到自己给暮笛设下的保护屏障处。 屏障被破,暮笛不见了踪影。 北凌天懊恼地将大刀往地面一插,抱头蹲了下去。 他护不了北府,护不了玄铁镇,护不了绯霓,护不了暮笛……时至今日,他连羌鳍的下落都未寻到,更别谈将他拖至父母的坟前以命赔罪! 如今,他更是连一个九曦都对付不了…… 在人世间走一遭,重返妖界之时,竟是如此无用。 北凌天不禁怀疑,妖尊,此等尊贵不凡之身份自个儿究竟坐不坐的住,够不够格? 暗黑的天空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抬眼望去,那轮血月正在渐渐褪去赤红,回到最初的暖黄。 血月退,局已定。 北凌天明白,就在这么一刻,暮笛已不再是暮笛,此时,恐怕唤他九曦更为合适了。 …… 天宗门。 铜铃道长正与广袤无垠二人争执不休,广袤死咬着九曦潜逃,铜铃知情不报一事不放。 不论他怎么解释,他们二人就是不听,执意要求他给出一个说法。 若是说不过,那便召集全宗门的弟子,让铜铃道长为自己的过错在众弟子面前道歉,并作出责罚。 广袤道长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作为天宗门的掌门人,更是应该如此! 铜铃道长被逼无奈,欲打算答应他的要求,笑湖戈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一路狂奔,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是结结巴巴,不清不楚。 大概听出来两件事情。 一是外头的血月已经消失,二是绯霓小师妹醒了。 “唉……”铜铃道长皱眉哀叹,旋即冲着广袤无垠二人吼道:“有了一个北凌天不够,现又多了一个九曦!吵吵吵,争争争!现在你们满意了?” 他指着广袤道长,“广袤老弟,看看,看看你这样子,成天除了起内讧,拱我让位之外,你还会做什么?” 又转身指向无垠道长,“还有你!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把自个儿养成这般胖模样也便罢了,去瞧瞧你手下的弟子,哪一个不是肥头大耳?!” 广袤道长被他指责并未反驳,而是一门心思地想着九曦之事。 倒是无垠道长,一听他骂自己以及门下弟子,便气不打一出来,冲着他直嚷嚷:“嘿!我说掌门师弟,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肥头大耳啊?肥头大耳怎么了?怎么了!” 嚷嚷至此,似出了一身汗,他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撸起袖子后不顾铜铃道长的拒绝阻拦接着嚷:“我告诉你,要是捉起妖来,你幻灵殿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我那些个弟子,身手可是与体型相反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掌门师弟,你这种以貌取人的思想是不对的,你这么出去是会被打的!” “你!你!你!”铜铃道长被他这番自以为是的言论惹得说不出话来,顿时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一甩衣袖,铺天盖地的吼来:“请问师兄,谁给你的自信?!” 吼毕,他又往广袤道长跟前走了一圈,瞪了好几眼后,才朝着笑湖戈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镇妖塔。 待他一走,无垠道长没好气的白了广袤道长一眼,彼此沉默了几许,他才腆着肚子,想要转身离开。 谁知这才刚迈出腿,身子刚一转过,便猛地踢上了身前的那张桌子,霎时疼的是龇牙咧嘴。 原本在铜铃道长那儿受的气,此时更甚了几分。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无辜的桌子眼看着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觉着不解气,他又怒气冲冲地指着支离破碎的桌子咒骂了一顿:“我治不了掌门师弟,敢情还治不了你了?该死的桌子,竟然连你也敢欺负我!信不信我拿你去喂灶膛!哼!” “师兄,你跟这儿与几块木头置什么气啊?要发火,要讨说法,也是去找掌门呐?” 将目光从无垠身上移开,广袤道长立即变了脸,冷冰冰地望向了门口,阴险地扬起了唇角,“哼,既然他已经知晓我的心思,正好,我便勿需再遮遮掩掩的了。呵,九曦……你逃的可真是时候!” “九曦?”无垠不由地一惊,“广袤,你该不会是想利用九曦来对付掌门师弟吧?!” 广袤斜眼瞥去,“谁说要对付他了?掌门师兄私自放走天宗门镇压之妖,难道不应该由他再去抓回来吗?至于在这抓捕的过程当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能不能顺利,谁又能说的准呢?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那因为大笑而猛颤不停的背影,无垠道长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站在广袤师弟这边,到底是对还是错? ------------ 第77章 戏真多  绯霓刚醒,只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 她揉了揉额角,睁眼看着这轻薄的白色幔帐,再往床外扫去。 房间虽然陈设朴素简单,但却干净整洁,给人一种素雅之感。 只是这屋子,并不是自个儿的住处,看着也有几分陌生。 奇怪,方才还在与那大蜘蛛拼个你死我活,怎的这会儿却在床上躺着了呢?难道这也是天师策的考验? 还有还有,适才急急忙忙跑出去的笑师兄。呃……他怎么也进世贤楼了? “霓儿啊,霓儿啊……我苦命的霓儿,你可算是醒了啊!”铜铃道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抹边往屋里走。 这一嗓子抖的,着实让绯霓愣了大半晌。 原以为只有笑师兄一人进了世贤楼,这下倒好,就连师傅也进来了。 不过细细一想,有了他们二人的陪伴,一会儿要是再遇上妖怪,怎么着也轮不到自个儿打头阵,似乎也挺不错。 怕只怕,他们乃是妖怪幻化而成,用来迷惑自己的。 就如同大蜘蛛幻化成的老婆婆一模一样。 同样的招数,上第一次当那叫单纯,若是第二次还能被骗,那便是傻,比隔壁村的大傻还要傻! 思及至此,绯霓立马警惕了起来。 她两手撑在床板上,慢慢坐了起来,随后指着已经走到床门口的铜铃道长大声喝道:“站住!你,给我往后退!” 铜铃道长一愣,往左右看了看,指着自个儿道:“霓儿,你是在说为师吗?” 绯霓皱眉瞪去,“什么为师?臭妖怪,以为你化个人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是吗?后退,快些后退!否则休怪我使用暴力对你不客气!” 铜铃道长噘着嘴往自个儿身上瞧去,有鼻子有眼,有胳膊有腿……这,这哪一点像妖怪了?怎就让这丫头给认成妖怪了呢? 笑湖戈见师傅被她误解,急忙替师傅解释了起来,“小师妹,师父不是……” 只是这话尚未说完,硬是让绯霓给生生打断了,“还有你!狡猾的妖怪,你也给我后退!” 笑湖戈顿时僵住了半举着的手,一时间哭笑不得,“小师妹,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人,我们是妖!啊呸!这位的的确确是咱们的师傅,天宗门的掌门人铜铃道长,我也的的确确是笑师兄,我们不是妖怪啊!” 被笑湖戈这么一解释,绯霓的眉更加的紧皱了,“你戏怎么这么多呢?不就是想吃我吗?何必像戏子唱戏一般?适才可是你亲口承认自己是妖的,怎么,这会儿你又想抵赖吗?” 一番犀利的言词才刚说完,站在一头默不吭声的铜铃道长突然间呜呜的哽咽了起来,“呜……呜……为师知晓了,霓儿定是与那蜘蛛精大战时,被蜘蛛精给伤着了脑子,所以才会认不出咱们来!完了,完了完了……我的霓儿啊,你怎么就成傻姑娘了呢?” “什么你的霓儿?谁是你的霓儿?少在这儿与我攀关系!” 绯霓忽地灵机一动,伸手勾过了放在床头桌子上的小布袋。 望着布袋上的血渍,她的脑子里突地闪过被人抱在怀里的一幕,如白驹过隙,眨眼便消失不见,以至于那人是谁,都没能看的清楚。 再想去忆起,头便疼的很。 绯霓放弃了回忆,往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古老的铜镜。 她高举铜镜,径直往铜铃二人的面前照去,大喊:“妖怪,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哟,原来是块照妖镜! 只可惜,这照妖镜照了半天,铜铃道长与笑湖戈仍旧是原貌。更甚,铜铃道长还真拿它当成普通铜镜照了起来。 绯霓探着脑袋往照妖镜中瞧了又瞧,再又看看他们二人,一时间慌了。 她,竟把师傅与师兄当成了妖物乱骂了一通! 眼下真相已出,想必他们定不会放过自己,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这下该如何是好? 绯霓眼珠子骨碌一转,急忙收回照妖镜,开始装傻充楞了起来,“咦……方才我手上的铜镜是谁拿出来的啊?师傅,可是你呀?还是说,是笑师兄想到我这儿借铜镜好好打扮一番?” 见她已发现自己辨别错了,铜铃道长捂嘴一笑,想要逗逗她,“哟哟哟……霓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俩是妖物吗?怎就突然该口了呢?难道是这照妖镜什么也没照出来?” ------------ 第78章 人非人,妖非妖  “尊”字尚在口中,便让铜铃道长给打断了,“对,你说的没错,正是为师救了你!” 他在说此话时,神情异常的严肃。 绯霓见师傅说的如此认真,并不像撒谎的模样,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相信。只是为何这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丝失落?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待她安心睡下,铜铃道长又往香炉里加了些安神香,掐熄了烛火,这才与笑湖戈一块儿退出了内室。 走出房间,关好了门,笑湖戈又被他遣着一块儿去祭祀台。 路上好些次想要问问师傅为何要撒谎,却终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最后,还是铜铃道长主动开了口。 “心里有何想说的,便说吧!一直这么憋着,小心憋出内伤来!” 笑湖戈怔怔地停下了脚步。 原来师傅一直都知晓自己有话要说。 待回过神时,铜铃道长已走远了不少,他小跑着追了上去,跟在他的身侧,问道:“师傅,戈儿都看见了。小师妹虽说由您抱出,可您的身上滴血未沾,而那妖尊,他的衣袍上全是血渍。若真是您救了小师妹,怎会这般干净,出来之时面色不改?” 铜铃道长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冷盯着笑湖戈,“你这是在质疑为师吗?” 见师傅似乎动了怒,笑湖戈连忙低头拱手,“不,戈儿不敢。” “不怕告诉你,正是为师拼死救了霓儿!你若怀疑,可去找北凌天当面对质!” 月色下,铜铃道长的脸显得苍白又冷漠,声音毫无温度,寒凉的令笑湖戈忍不住一颤。 罢了,既然师傅有意隐瞒真相,想必是有不能为外人道的苦衷。 如此一想,心里似乎能好受些。 笑湖戈再次拱手弯下了腰去,行礼后又直起了身子,轻声道:“是戈儿看花了眼,胡言乱语了一番,误会了师傅,还请师傅责罚”。 铜铃道长侧过身去,那冰冷的面庞多了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责罚就不必了。为师但问你,今后若是霓儿再问及此事,你该作何回答?” “自是师傅救了小师妹!” “嗯。”听到了想听的回答,铜铃道长终于展开了笑颜。 他拍了拍笑湖戈的肩膀,负手继续往前走去。 待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渐渐走远,一直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大师兄,这才踱着小步,缓缓走了出来。 他可是从他们二人一进镇妖塔时便一直悄悄摸摸地跟着呐! “哼,师傅,你说若是让那新来的师妹知晓你是一个满嘴谎言之人,结果会如何呢?” …… 次日,妖界,咒宁峰。 因此峰常年积雪,又在妖界最西端,与中心隔了十万八千里有余,乃妖界至阴至寒之地,再加之山峰之路百转千回,峰中怪树妖植众多,时时能闻鬼哭狼嚎之声,扰人心神,吸食妖力,故而被称为咒宁峰。 凡靠近者,到最后不是灰飞烟灭,也是只剩半缕魂魄。妖界一众大小妖物,皆是对其避而远之。 久而久之,这儿成为了妖界有名的荒芜之地。 正是这么一座荒芜之地,却成为了“九曦”的最佳避难之所。 峰顶的一处洞穴中,“九曦”盘腿坐在地上,背对洞口,而在他身后替他疗伤之人用黑巾遮住了面庞,只露出了眼部,二人皆看不清楚容貌。 约摸半炷香后,遮面之人将手收回放至丹田处,深吸口气,平下了适才释放的灵力。 缓息之时,“九曦”开口道:“所有人都只知晓这咒宁山比妖更狠,比鬼更恶,却不知这顶峰之上竟别有洞天。外冷里暖,不失为一处藏身之地。” 他撩起长袍,敏捷起身,好似方才所受之伤对他无半分影响。 再一转身,洞内微弱的烛火光亮把他的脸照得棱角分明。 这……竟是暮笛的脸! “九曦大人所言不假,想我羌鳍在此躲藏了如此之久,不仅将伤养好了,更是凭借此峰所吸食的灵力使得功力大增。呵,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我想北凌天做梦都想不到,我竟然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九曦?呵呵,羌鳍,我想你应该要弄明白,我乃暮笛并非九曦!” 羌鳍一怔,尴尬地笑了几声,不自觉地将思绪抛回到了玄铁镇外的小树林。 从北凌天手下救下九曦,带走暮笛之魂后,本是应该立即返回妖界上峰顶,却因途中九曦支撑不住而耽搁了下来。 只因暮笛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开始反噬。 羌鳍无奈,只好提前将暮笛的魂魄送回到他的身体里去。启料这一送,暮笛竟拼了命的冲破了九曦的束缚,疯狂地排斥他的元神,在反噬互斥的过程当中,九曦压不住暮笛的心魂,走火入魔。 最终羌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消了他的心魔,让他正常了下来。 殊不知,心魔之斗,九曦竟被暮笛吞噬,吸收了他所有的灵力修为不说,其元神更是嵌在了他的心脏深处。他,完完全全取代了九曦! 人妖相融,从此人非人,妖非妖。 “你杀我北府几十余口人,此帐该如何算?!” 本在神游,暮笛这突来的一问,惊得羌鳍猛一哆嗦,“大人,大人这……您知晓的,这本是我与妖尊之间的恩怨……” 暮笛缓缓走向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须臾,竟捧起他的下巴,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笑声之狰狞就连这洞外的冰雪见了,都惧怕地碎了好些块。 “放心,我这条命可是你救的,今后还得多仰仗你帮衬呢!再言之,罪魁祸首乃是北凌天,若不是他,北府乃至整个玄铁镇,又怎会遭此变故?” 言说至此,暮笛一手负后,一手抬至上腹,走至洞口望着洞外的白雪皑皑发起了呆来。 片刻后,他又冷声说道:“哼,我暮笛也算是在鬼域冥殿走了一遭之人,再回人世,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才有足够的资格守住想守之人!至于北凌天,我与他,恐怕从此陌路相隔,相恨相杀……” 他可是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杀戮,岂能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羌鳍不禁狐疑,决定打算探清他究竟是何种态度后再做打算。 ------------ 第79章 寒冰殿  羌鳍不禁狐疑,决定打算探清他究竟是何种态度后再做打算。 他顿了顿,抬眼问:“那……敢问大人,下一步咱们该如何做?” 暮笛回转身,往宽大的洞穴里环视了一圈,勾起一侧唇角笑道:“这洞穴似乎挺不错,暂且在这儿待上一阵子。至于日后……呵,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羌鳍点点头,拱手回道:“明白。” …… 九尾殿。 漓洛的内室不断地往外传去噼里啪啦的打砸声。 已经砸了整整一个上午,还不见有消停的意思。 外头的小妖们都在议论,这九尾殿的东西皆让白狐大人送进内室,任凭玉狐大人摔了个透。打今儿个晨光熹微之时至晌午,连片刻的安静都未曾有过。 小妖们不禁猜想,玉狐大人的手难道不痛不酸吗? “该死的!是谁在外头议论本座?” 尖利的吼声一出,众小妖面面相觑,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白狐铭镜刚巧走至漓洛的房间外,一只手才搭上房门,尚未来得及推门进去,便听见她的吼声。他扭头望向正在溜的溜,爬的爬的小妖们,摇了摇脑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漓洛甚连头都未抬一下,便径直骂到:“滚,给我滚,统统都给我滚!” “九妹,你这是在与谁说话呢?” “我!”漓洛挑头,见来者是大哥,瞬间压下去了火气,“大哥,怎么是你啊?” 可一转眼,又变了脸,“我知道你为何来此,不就是想替尊上看守好我这个罪人吗?可尊上明明说过,等月圆之夜一过,便放我自由!为何都到这个时辰了,还是将我禁在这房间里?” 铭镜走到桌旁,清理掉了那些被漓洛摔成碎片的物品后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说你是急性子。瞧瞧,我这不是奉妖尊之命前来放你出去了吗?” “真的吗?真的吗大哥?”漓洛兴奋地奔上前,在他的身侧蹲下,霎时乖巧的如同一只猫咪一般,将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铭镜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点头浅笑,“傻妹妹,当然是真的。” “哈哈,多谢大哥!我终于自由了!” 简短的几个字仿佛一剂灵丹妙药,在这一瞬治愈了漓洛心中所有的不痛快。 她像个孩子似的,高兴的一顿舞蹈,在丢下一句“大哥,我的房间便麻烦你收拾一下啦!”又紧接着奔出了内室。 不用想都知晓,她又是奔着妖尊去了。 昨儿个后半夜,北凌天从玄铁镇返回妖界后并未回到他的夜笙宫,而是去了雪姬所在的寒冰殿。 此殿通体透亮晶莹,仿如水晶一般。 其之纯净无邪具有净化心灵,令人沉着冷静的功效。 北凌天每每来此,纵使心中再多烦恼,在走进殿内的那一刻也便舒畅了开去。 对于他的不请自来,雪姬已是见怪不怪。他是妖尊,不论他想要做什么,她都无权利反抗。 相反,她似乎挺期待他能日日来自己这儿。 ------------ 请假条  明天期末考试,今晚熬不了夜了。请假一日,明天两更。 ------------ 第80章 让你也尝尝被欺压的滋味  偌大的一座夜笙宫,除却值守的小兵外,只有寥寥几名妖侍正在打扫。妖尊喜爱清净,并未让太多小妖在此伺候,自当是冷清了些。倒是这宫门口,不乏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妖娆的普通的女妖精来往停留。 守门的鼠妖一眼便从众女妖中看到了漓洛的身影。 不等她靠近,他便主动迎了上去,开始低头哈腰溜须拍马:“可是有些日子不见玉狐大人来夜笙宫坐坐了,小的们怪想念的,不知今日大人怎得了空?” 有人奉承,对于漓洛而言这是好事儿,至少让她认为她这个护使在妖界还是有一定分量。 她略显得意地一笑:“呵,这几日九尾殿有公事尚要处理,走不开。今儿个轻松了些,便想着来看看尊上。” 鼠妖接着哈腰说道:“原是如此。尊上尚未回宫,不知玉狐大人是否要进宫里去等候?” 漓洛点头,刚迈开腿往宫殿大门走去,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又细又尖的女声。 “诶诶诶,我说鼠妖,我们姐妹几人都在此候了大半天了,你连话都未曾与我们说一句,更别提放我们进去了。怎的玉狐大人一来,你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还真是趋炎附势的臭老鼠!” 一听此言,漓洛立即黑了脸。 她拉住欲冲过去理论一番的鼠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两三位肤白貌美,妖娆艳丽,身着不同颜色长裙的女妖相互手挽着手,正带着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对于漓洛的存在,她们似乎并不害怕,相反还把她当成了空气一般,大声议论了起来。 “玉狐大人因冲撞了妖尊被罚闭门思过,不过月圆之夜不得踏出房门半步,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鼠妖这马屁拍的,可真是出了大丑。” “谁说不是呢,仗着自个儿是护使,又由妖尊抚养长大,便在妖界为所欲为,竟然连妖尊都敢冲撞,活该被罚。” “瞧瞧,这才刚解禁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还谎称自个儿是因处理公事才没来,脸皮着实够厚的了。” “哟,要我说呀,你们也别在这儿犯酸了,有本事,你也让自个儿变成狐族,获得妖尊独宠啊!” 待此话一落,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位青衣女子白眼一翻,怪声怪调地说道:“此等迷惑人心的狐媚子功夫,我们青竹可学不来!” “你们,在说什么?!”漓洛怒不可遏地瞪着她们,拽紧了拳头。 当着她的面,尚且胆敢如此贬低自己,不知这背后,还得有多少的风言风语。 这教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忍受? 她一个闪现出现在她们面前,一把抓住青衣女子的手臂,猛地往前一拉,再将其整条胳膊反到背后,狠狠地抵在背上。 顿时,青衣女子疼的哇哇乱叫。 “叫什么叫?你一根破竹子也敢与我叫嚣?简直就是找死!”语落,她又加大了些力度。 原以为青衣女子会跪地求饶,谁知定睛看去,自己抓住的分明就是一根细竹,哪儿还有她的影子。 “该死!竟敢戏弄我!”大喝之下,漓洛凝起灵晕便摆出了大干一场的架势来。 方才那其余二人现已与青衣女子站成了一排,也都拿出了自己的法器,欲拼死一战。 “漓洛!你向来不将我等小妖放在眼里,想打便打想骂便骂。你是大人,身份尊贵,好,这些我们都忍了!可如今,你独自霸占着妖尊也就算了,还不允许我等靠近。” “没错!”靠在青衣女子旁边的粉衣女子接下了她的话,“看看月芝,她可是什么都没做,便被你逼得去了人间,眼下是生是死都不清楚!我等早就看不惯你骄横跋扈的作风,今日也让你好好尝尝被欺压的滋味!” 漓洛一挑柳眉,怒道:“哼,就凭你们?妄想!” “是不是妄想,试试看不就知晓了?姐妹们,上!” 随着青衣女子的一声令下,两边同时发起了进攻。几道巨大的彩光霎时在空中拼的你死我活。 守门的鼠妖见状,顿时急得团团转,此事他无法插手,也插不了手,只好扯着嗓子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几位姑奶奶,求求你们别打了!你们这一打,咱夜笙宫大门前的花花草草就都得遭殃了啊!这要是一会儿妖尊回来问起,小的该如何回答呀?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它们吧!” “闭嘴啊!” “闭嘴啊!” 鼠妖被这突来的异口同声吼得一愣一愣的,立即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大门口,继续守他的大门。 漓洛与青衣女子没好气地互看了一眼,又打成了一团。 “都给我住手!” 北凌天刚从雪姬那儿回来,尚未进屋,便看见屋前的几团光影相互扭打,遂吼了这一嗓子。 启料这几人一致认为是那鼠妖在作祟,便没去理会,继续打斗。 青衣女子三人不敌漓洛一人,被她打的连连后退,被逼的不得不齐力发大招。 那鼠妖见她们愈打愈激烈,根本瞧不见妖尊,着实替她们捏了一把冷汗。他很想告诉她们尊上来了,偏偏北凌天不让他开口说话,心急如焚的他只好背过身去,面朝墙壁,干脆捂脸当作什么也看不见。 北凌天一抹额头,沉脸叹气后,发出一掌霹雳,打断了几人的招式不说,更是将她们从中间弹了开去。 漓洛最先从地上爬起,本想破口大骂,一见是妖尊,又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福身行礼,小声地唤了一句尊上。 北凌天指着刚刚起身站稳的其余几人说道:“听闻妖界的竹子近来生长的是愈发的差了?你们竹族是不是该去好好查查,是何原因?” 青衣女子咬了咬下唇,懊丧又不甘地福身允诺,“是,属下立马将此事禀告尊父,让他去查。” 北凌天皱眉,“不,本尊需要的是你去查!否则你闲来无事,万一又来我夜笙宫碾了这些花花草草,该如何是好?” “尊上我……”欲想解释一二,一想到妖尊这是明显的在帮着漓洛,又忍了下去,最后口服心不服地回道:“是,属下遵命!” ------------ 第81章 爱而不得  言说至此,北凌天又缓缓地朝着漓洛走去。 漓洛心中忍不住窃喜,以为妖尊是安慰她来了,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北凌天仅是轻轻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扭过头去不再看她,冷冷地对她说道:“漓洛,从今日起,这夜笙宫若是无我命令,你不得随意踏入!” 此时的漓洛面上该是作何表情?惊讶,失落,难过,气愤? 似乎任何一种都有,亦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她今日的冲动,给了他远离自己的最好理由。 “哼……”漓洛撇头哼笑,眉眼间的苦涩仿佛一根刚从莲子里头剥下的莲心。 放进口中的滋味有多苦,只有自己知晓。 抬眼深呼吸,漓洛淡下了语气,“尊上,漓洛还是那句话,我到底做错了何事,要被你这般对待?为何你在人间走一遭回来,对我的态度竟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漓洛,不解更不愿信!” 立在一旁尚未离去的青衣女子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幸灾乐祸,“哈哈哈……玉狐大人啊玉狐大人,还不是你平日里作恶多端,如今得到了报应?事实摆在眼前,尊上对你腻了,不喜欢你了,这有何可信可不信的?” “住口!你一介小小竹妖,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尊与玉狐大人面前放肆?!” 看着北凌天冷漠又严肃的脸庞,漓洛不禁惊得胸口一紧。看吧,他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否则又怎会维护自己,替自己说话呢? 而那竹妖,则被他的这几句怒言喝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其他二位见状,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是属下该死,属下不懂规矩,没大没小,冲撞了尊上与玉狐大人,还请尊上责罚!” 北凌天一挥大袖,不耐烦地看了看她,冷吼了一个“滚”字,便再也没多看她们任何人一眼,转身进了夜笙宫。 那两扇宫门,也在他进去之后,被关了个严实。 望着没有丝毫温度的大门,漓洛又独自发出了好几声苦笑。 一千多年的相处时光,她好像一直都是在以自己心中所幻想的那个妖尊去看待北凌天。 对于真正的北凌天,她似乎从未认认真真地去了解过。 今日这一桩意外之事的发生,反倒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转身,低头望向了跪地不起的青衣女子,冷声道:“你们没听见尊上适才说了什么吗?还不快滚!” 说罢,便先她们一步,大步离去。 青衣女子被左右二人扶起,翘着红唇气呼呼地跺了跺脚,眉头皱的老深。 纵使心中有怨气又如何?说到底,她不过是凭借自己父亲的地位,比最底层的妖精高贵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今日哪怕她把这块地给跺得穿了洞,想来也无人会关心她一下。而北凌天,更是会在转身之后便忘记了她的存在。 “青竹咱们走吧!一会儿要是让尊上发现咱们还赖着不走,说不定妖头便要落地了!”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提醒到。 而这位名唤青竹的青衣女子,根本听不进她的劝,反而阴险地一笑,“呵……难道你们没有看见方才妖尊对漓洛的态度吗?既然漓洛已被下了禁令,失了宠,想来这段时间她定会老实些,不敢拿咱们怎么样!这可不失为我青竹上位的绝好机会!” “青竹姐姐,难不成你想要……” “对,我就是想!我们竹妖一族一直以来为了妖界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半分,可尊上的眼里根本就看不到我们的好!竹族能不能翻身,爹爹能不能在众妖面前抬起头来,全靠这一次了!” 青竹两眼直视前方,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段话。 另一头,雪姬见妖尊从寒冰殿离开时心情并不怎么愉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一担心,便情不自禁地跟了上来。 跟至夜笙宫外,恰巧碰见了方才的那一幕。她悄悄地躲在一处巨石后头,隐藏了呼吸,偷偷看着。 除却瞧见妖尊惩罚她们二人之外,这青竹之言也被她悉数听进了耳中。 她不由地扬唇一笑,一个看似很好的点子,被她记在了心头。 待青竹走后不久,她便化身为夜笙宫打扫小妖的模样,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漓洛一路跌跌撞撞,像失了魂儿一般,漫无目的走着。 最后竟不知不觉地走至妖界的墨河,在岸边停住了脚。 此河乃为妖界的最北端,因其河水颜色墨黑,舀起却清冽而得名。 只是这河,宽大的一眼望不到尽头。下去了,便上不了岸,看不见希望。 漓洛拾起一块小石子,用力地往河面砸去,一连砸了好些块,她才停下来,冲着远处大喊:“我为什么不愿意那些妖精靠你太近?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此事全妖界皆知,为何偏偏只有你看不到?还是说,你明明知晓却故意装作不知?喜欢一个人难道有错吗?如果有,请你告诉我,我错在何处?” “你将我抚养长大,教我修炼,教我功课……你教会了我如何去保护自己,如何去降服他人,可你从来都没有教过我如何去爱人,从来都没有!”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好比父尊待我那样。可我不甘心,我不要这样的爱,真的真的不要……” 紧接歇斯底里之后的,是缓缓蹲下抱作一团不停抽动的身子。 那时大时小的哭泣声,引得一直架躺在树上默不吭声的赤狐夕殇泛起一阵心疼。 其一,她是自个儿的亲妹妹。 其二,放眼整个妖界,想来他应该是最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之人了。 爱而不得,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不知多少倍。 他从树上轻松纵下,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排蹲着。 “是谁把咱们的玉狐护使大人气成如此模样啊?敢欺负我亲妹?看我怎么修理他!” 说罢故作怒气冲冲之状起身便走。 漓洛一把拉住了他的袍子边,哽咽道:“二哥你就别调侃我了!我知道适才你就在这儿待着。” 听了此言,夕殇又重新蹲下,“呵呵……既然知晓,为何不叫我下来?” 漓洛摇摇头,“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 ------------ 第82章 不是彼此心中最好的那一个  漓洛摇摇头,“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 夕殇凝了一口气,叹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二哥也不便多打扰你了。不过,你可要记得早些回来,莫要在这墨河边待太久。” 漓洛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须臾,她急忙扭头,冲着夕殇的背影喊道:“二哥,回来吧,我想要你陪我说说话。因为我……” 说到此处,漓洛默了声响,不自觉地将脑袋埋进了怀里,用仅仅只能自个儿听见的声音补充那未说完的后半句,“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可以诉说之人。” 夕殇微笑着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回到了她的身边,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盘腿而坐。 他侧过头去看她,“漓洛,不论你想要说什么,二哥都愿侧耳倾听。” 漓洛学着他那样,好好理了理长裙,也盘腿坐了下去。 她托腮眺望远处的河面,沉默了良久,才若有所思地问道:“二哥,当年你与绮灵姐姐为何要分开?” “这……”夕殇无奈地笑笑,“呵,这可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问这么多作何?” 漓洛噘嘴,“二哥,你是不是忘了啊?我已千岁有余,不算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了!这要是放在人间,按他们的年份时辰算去,我这会儿都一百多岁了,够做老祖宗的了!” “呵呵呵……是是是,咱们的九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成天跟在妖尊与哥哥们后面瞎转悠的小丫头了。” “对啊,你们都只把我当成小娃娃,从来无人意识到我的情感,关心过我的心情。” 一阵微风拂过,撩动了漓洛垂在胸前的长发,长发飘飘,美人如玉。 这一刻的落寞,让这个素日里一直以坚强霸道著称的女子变得软弱惹人怜。 夕殇想要勾起薄唇安慰一番,却终是放了下去。一张假面,终掩饰不了心中的苦楚。 “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要与绮灵分开吗?” 漓洛扭头看他,“为何?” “因为……”夕殇停顿了片刻,才压着嗓音说道:“因为我们不是彼此心目中最好的那一个。” 漓洛连连摆头,“她爱你,你爱他不就够了吗?难道这样还不算好?我不明白。” 夕殇拾起身边的小石片,站起身来,斜倒着身子将石片往水面用力飞出。石片擦着水面飞行,一连弹起了好几个圈,最后沉入河底。 他望着河面尚未消失的涟漪,平静地说道:“有些事,不是你愿就可以去做的。我与她之间的事情并非一两句话便能说的清楚。就当是无缘,缘起缘灭,终不过是转瞬之间。” “可二哥你很痛苦!”激动之下,漓洛腾地跳了起来,往他跟前一站,抬头皱眉,“众人都以为,你那茶壶里装的是各种上等茶,只有我知道,你会在无人之时将它换成酒。若不是绮灵姐姐在你心里是最好的,若不是时时刻刻的挂念,你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够了漓洛!别再说了!若不想让这河底蛟龙给拖了去,便快点回去。至于你与妖尊,就好比我与绮灵,这一世终究不可能!” 吼落,夕殇负手离去,只剩下满眼含泪的漓洛在岸边抓狂地大喊:“会的,一定会有可能的,你与绮灵姐姐一定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狐族之泪,何其珍贵,向来只为所爱之人而流。 夕殇不由得回想起这句话,飞快地擦去了眼角的那一抹晶莹,消失在这已经升起的夜色里。 …… 化身为打扫小妖的雪姬找到了青竹。 此刻她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抬头望着这只见月亮不见星光的苍穹咬牙切齿。 她还在为白日之事耿耿于怀。 “奴婢参见青竹大人。”雪姬走至她的身旁,福身行礼。 青竹瞥了瞥门口,沉脸骂道:“现在的守卫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疏忽职守,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随后又瞪向雪姬,“你是何人?来找我所为何事?” 雪姬抬眼,狡猾地一笑,“吾乃夜笙宫的打扫侍婢,特来给青竹大人解忧。” “解忧?”青竹端起桌上茶杯放到了嘴边,不以为然地冷哼道:“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忧了?” “回大人的话,奴婢两只眼睛都瞧见了。” “你!” “大人且息怒。今日白天的那一幕,奴婢可是全都看在眼里。其实奴婢早就看不惯玉狐大人的作风,她看不起我们这等小妖也便罢了,还经常苛责以待,动不动便拳脚相加。奴婢卑微,不敢与之抗衡,这才想着来找青竹大人共同商议。” 听到此处,青竹似乎起了些许兴致,遂放下茶杯,问道:“妖界品阶在我之上者比比皆是,你为何单单要来找我?” 雪姬笑言,“只因大人是妖界唯一能够与玉狐大人媲美之人!” 青竹一听这话,顿时打心眼里高兴了起来。 要知晓,漓洛之美貌在妖界若是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她顿了顿,不露声色地说道:“说吧,你有何好主意?” 雪姬不禁腹诽,哼,果真是虚荣之人! “奴婢长期在夜笙宫当值,对尊上的日常起居颇有些了解。每到半月之时,他便有独自对月饮酒之习惯,并且不醉不休。若此时大人想法子进入夜笙宫,再趁机与尊上发生点关系……到时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尊上不允诺什么吗?” “卑鄙!”青竹猛地拍案而起,“如此卑鄙龌蹉之事,岂是我青竹所能为之?” 雪姬再次福身,不慌不忙地劝到:“大人,您若不这般去做,大人觉得,只要有玉狐大人在一日,您能近的了尊上的身吗?到时,您又何谈振兴竹妖一族?” 见她说的滴水不漏,青竹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怀疑。她紧逼雪姬,眯眼质问:“既然你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何你自己不去做,而是来找我?” 雪姬再次暗诽,想不到这蠢竹子竟还有点脑子。 她低头作抹泪状,楚楚可怜地答道:“奴婢只身一人,生来便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奴婢没有家族之责在身。若大人此次能成,奴婢愿为大人马首是瞻,一直侍奉左右!也算是沾了大人之光,让奴婢脱离玉狐大人的魔爪!” ------------ 第83章 致命的打击  见雪姬说的这般楚楚可怜,情真意切之模样,青竹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她缓缓走过,伸手想去扶她,结果却在刚碰到她的双手时,猛地缩了回来。 这双手,太冰。 “你的手?!”青竹警惕的后退。 雪姬一愣。 该死,竟忘记了隐藏自己的寒冰体质。 她迅速又悄无声息地匿了周身散发的寒意,运功调息,使身体变得有温度起来。 只是这么一做,自个儿的身体不知得吃多大的亏。 忍着不适,她伸直了双手,摊开在空中,问:“大人,奴婢的手怎么了?” 青竹皱眉望去,好似又不见有何异常。 本想说你的手如死人一般,没有温度,却在重新触了触,发现的确与自己无异后,将此话咽了下去。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她冲着雪姬手一揽,道:“无事,起来吧。” “那大人,方才奴婢所说之事......” “你所提我会仔细考虑!”青竹急着性子打断了她的话,“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这么着急下逐客令,定是已经动了心,需得一个人好好想想那半月之时该如何去做。既然如此,她这个多余之人自然没有在场的必要。 雪姬冲她笑了笑,弯腰行了大礼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走出竹苑大门之后,她便恢复了原貌,甚至在门口做了须臾停留,淡定地回头瞥了青竹一眼,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 妖界时光,转瞬即逝。 半月之夜,北凌天召回了在人间值守的老熊妖,在夜笙宫的后院里摆上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来招待他。 老熊妖何时受过这等殊荣待遇,一度以为是自己在人间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妖尊,才会被叫回来享用这最后的晚膳。 他惶恐不安地跪在北凌天的脚边,紧张问道:“尊上,不知尊上紧急将老臣召回所为何事?” 北凌天提起酒壶往银杯中倒去,“没什么,不过是想起身边无喝酒之人,觉着无聊罢了。” 老熊妖疑惑地反问:“仅,仅是如此?” 北凌天笑道:“呵,不然你以为呢?” 老熊妖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指着自个儿的脑袋小声说道:“老臣以为,尊上要取了老臣的这颗项上妖头!” “哈哈……你怎会有此种想法?” “回尊上话,老臣虽说去人间时日不久,可对于这人间之事还是能了解个一二。就好比说这大牢之中的死囚犯,他们在行刑之前都能吃上一顿好的。再看看尊上今夜摆的这一桌……” 老熊妖摊手一指,尴尬地笑了笑,“呵呵……这,这……这不得不让老臣胡思乱想啊!” “你且放心,那日既然已在大殿之上放过了你,本尊便不会再拿你怎么样。”北凌天起身弯下腰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本尊,不生二心,本尊便可保你一族一世安宁!” 一听此言,老熊妖急忙磕头谢恩起誓,“多谢尊上眷顾!老臣发誓,熊族定当一心一意,只为尊上!若有违此誓言,全族上下不得善终!” “行了,起来坐下。”待老熊妖入座后,北凌天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移到了他的面前,又重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举杯道:“来,干了!” 老熊妖双手捧起酒杯,仍旧有些哆嗦地勉强喝完了这杯酒。 一连喝了好几杯,北凌天都默不作声。 老熊妖揣测不了他的心思,无奈,只得时时刻刻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应对。 在这期间,他偷偷地擦了好几把冷汗。正所谓帝王之心堪比海深,让你生你不得死,让你死你不得生。 更何况对面坐着的,还是霸耀六界的妖尊! “这段时日,可有作出对凡人不利之举?” 面对北凌天突然的提问,老熊妖不禁一愣,随后急忙答道:“未曾未曾,从不从不!” “嗯,那便好!”北凌天摇了摇手中这把已经见了底的空酒壶,冲着院门口嚷嚷:“来人,重新上酒!” 收买了守卫小妖的青竹,早早地便在那儿侯着了。 刚一听到妖尊的呼喊,她便迫不及待地端出准备好的上等佳酿,低头走了出去。 她将酒壶小心放至桌上,打量了老熊妖一眼,又立即把目光放到了北凌天的身上,嗲声嗲气地说道:“尊上,让奴婢替您将酒满上可好呀?” 北凌天微抬眼眸,略略地看了看她,指着老熊妖道:“不,你只需替本尊将老熊妖给照顾好即可!” 老熊妖急忙起身婉拒,“不不不,老臣岂敢岂敢!这若是让我家那头母熊知晓了,回去还不得剥了老臣这层熊皮!” “哈哈哈……”北凌天大笑几声,“你呀你,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惧内之人。” 他招手示意老熊妖坐下,又对青竹说道:“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吧,没有本尊的吩咐,不可随意靠近!” 好不容易才有了靠近的机会,怎知就这么被赶走了。青竹噘了噘嘴,满心不甘地应了下来,一边往院外退去,一边琢磨着另想他法。 青竹离开后不久,这原本就空荡的后院顿时又安静了下去。 老熊妖不由得一口饮尽杯中酒,借着这三分醉意替自己壮了壮胆,与北凌天絮叨起在人间的生活来。 “尊上,自老臣举家迁至人间以来,族中每人皆是安分守己。应了尊上的要求,除了每日的修炼之外,便是以凡人的身份去生活。上山打打猎,下地种种田……实话与尊上说吧,这日子过得,并不比在妖界差,反而还挺自在惬意。” 北凌天撑脸回到:“所以……人与妖和平共处,并不是不可能了?” “目前看来,的确如此。只不过……” “不过甚?” “回尊上,自尊上转世之后,咱们妖界含有异心之人不在少数,甚至不论大妖小妖,对尊上不服者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大多数都是表面服从,暗地里则是波涛汹涌,指不定何时便会做出对尊上大不敬之事。一旦他们开始有所行动,对尊上的这番宏图伟业,恐怕会造成致命的打击啊!” “致命的打击?”北凌天不禁哼笑,“呵,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比暮笛更让人致命的呢?” ------------ 第84章 赤果果的诱惑  “致命的打击?”北凌天不禁哼笑,“呵,这世上还能有何致命之事,能比得过他?” 老熊妖疑惑不解,“他?尊上指的是?” 北凌天愣想了片刻,最后举着杯跳开了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来来来,咱们喝酒!” 老熊妖皮笑肉不笑地附和,“好,好。喝,喝……” 一顿酒肉吃下,这妖界的天边竟已泛了白。 此时,二人皆是酩酊大醉。 那老熊妖就连站起来去如个厕,也是跌跌撞撞,看路不清,好几次险些摔倒。 这不是才从茅房回来,连凳子都尚未坐稳,又得起身去了。 他借着酒醉拉上了北凌天的手,绕着舌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尊,尊,尊上……你我同是饮酒,为何,为何老臣总想往那,那茅房里走,而尊上却,却,却连半点尿意都未有?” 话说至此,老熊妖又捂上了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脸色很不好看。 北凌天眯缝着模糊不清的眼睛看着他,两颊绯红的如那落山的夕阳。 他拍了拍老熊妖的手,呵呵笑道:“所以说你,你是熊嘛!本尊得歇着去了,你请自便,自便!” 说罢,便踉跄起身往寝殿走去。 老熊妖焦急转身,往茅房方向小跑了两步,又硬憋着跑了回来,冲着北凌天大嚷:“那尊上,老臣,老臣也退下了!老臣还得去守着人间那一亩三分地呐!” “哎哟,哎哟!在回去之前看来还是得先去一趟茅房啊!” 北凌天一边踉跄走着,一边抬起右手摆了摆,渐渐消失在这后院之中。 一直在不远处侯着未曾离开的青竹,被老熊妖这一嗓子吼的从瞌睡中惊醒。 这一整个晚上,除了不断地给北凌天他们送酒去外,她连插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每一次都是刚把酒放下,便让北凌天给差了出来。 而她则把过错都归在了老熊妖的身上,觉着这人表里不一,不怎么识抬举。明着说自己惧内,不需要侍奉,可暗地里在她送酒之时,那眼珠子没少往她身上瞟。 为了整上一整他这个虚伪的好色之徒,青竹便偷偷地在他的那壶酒里下了泻药。 见他不断地往茅房跑,而妖尊也被他弄得没了再继续往下喝的兴致,她这才嘚瑟地撑在花池边打起了瞌睡来。 只是这瞌睡才刚起,便被老熊妖吵醒,青竹顿时火大的很。欲想耍点大小姐脾气,却发现妖尊已经离开了酒桌,正往寝殿走去。 她会心一笑,拍了拍手,摇身一变,褪去了身上的奴婢服,换上了七彩霓裳,加之珠花点缀着发髻,胭脂抹红了脸颊,朱唇抿上了口脂,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美丽无比。 她轻轻扯了扯上衣,细腻而又洁白的香肩瞬间露了出来,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十分地诱人。 青竹往自个儿身上瞧去,对自己现下的模样很是满意,便含羞浅笑,紧追着北凌天而去。 进屋后,北凌天手轻轻一挥便关上了门,随后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内室。只是才坐上这张偌大的圆形锦床,甚至都来不及躺下,便觉着有一阵异风吹过,再睁眼瞧去,床边竟多了个美女? 他晕晕乎乎地看了又看,确定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便一头往床上倒下,理都不理的呼呼大睡。 青竹见状霎时急了,自己一大活人站在他的面前,难道他都看不见的吗? 她又是噘嘴又是跺脚,思来想去,既然妖尊不搭理自己,那自己主动向他靠近不就好了吗? 她还偏不信了,像她这般迷人的尤物跌进妖尊的怀里,妖尊会无动于衷! 她扭腰摆臀地走到床边坐下,探过身去轻轻摇了摇已经进入梦中的北凌天,柔柔地呼唤:“尊上,尊上……” 起初呼喊的几遍,北凌天仍旧睡的死死,一动不动。 直到后来,青竹直接脱下绣鞋褪去外头霓裳,只裹着内衬,爬到了锦床里头,并与北凌天面对面而卧,将手攀上了他结实的臂膀。 见他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作出任何反应,青竹的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 她把手从北凌天的臂膀上收回,开始在他的脸、唇、脖颈以及胸膛上慢慢游走。 从上至下,触及所有能触之处。 肌肤的碰触使得北凌天如被树枝剐蹭一样难受,他猛地一惊,睁开了眸子。 当看见自个儿的面前躺着一个几乎脱光的女子时,顿时无解自醒,睡意、醉意统统烟消云散。 “你在做什么?!”北凌天一把抓住了青竹正要往自己大腿下伸去的手,将她拽了起来。 青竹挣了挣,撒娇道:“尊上,尊上您弄疼人家了。” 北凌天沉着脸将适才所说之话又重复了一遍,“本尊问你在做什么?” 青竹低头羞涩地答道:“尊上,奴婢在作甚,不正是您所看到的吗?尊上唤奴婢前来伺候,奴婢自当得尽心尽力。” “本尊何时说过要你来伺候了?马上给我滚!”吼落,北凌天便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青竹扔下了床。 青竹本就是细皮嫩肉的,哪儿经得起他这么一摔。那先着地的半边身子当即就淤青了起来。 一丁点儿好处没得到,反而受尽了委屈与羞辱。若是就这么走出去,岂不是会成为整个妖界的笑柄? 到那时,她的颜面何在?爹爹的颜面何在?整个家族的颜面又何在? 不行,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落点好处,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经这么一想,青竹决定破罐子破摔到底。 她撑着地面跪起,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床边。那胸前雪白的一片随着她的挪动而上下涛动,呼之欲出。赤果果的诱惑,令人垂涎欲滴。 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把持不住,扑了上去。 可偏偏此人是妖尊,是一个只与女子逢场作戏,从不与她们产生肌肤之亲之人。 说白了,不是不想,而是只要一碰上异性的身体,他便会条件反射似的将她们推开。对于他而言,这种没有丝毫感情的鱼水之欢,更像是一场折磨。 与其到头来落的身心都不快活,倒不如趁早掐灭她们的念头。 恬不知耻的投怀送抱,的确令人恶心。 ------------ 第85章 代为处置  顾不上北凌天嫌弃厌恶的眼神,青竹慢慢地递出手去,轻轻扯上了他尚未脱下的锦袍,脉脉含情地抬头望着他,细声细语地唤了好几声“尊上”。 本以为她会在被自己丢下床后,第一时间逃走,怎知她的脸皮竟会这般厚。 北凌天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跨下大床,面无表情地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在我数到三之前你还不滚,恐怕你会无命离开这个房间!” “尊上……”看着北凌天黑得如深渊一般的脸,青竹知晓再继续下去,真的会丢了性命。 她狠狠地一咬牙,捡起了被自己脱下的裙裳,随意往身上一裹,垂头逃离了北凌天的寝殿。 晌午时分,正在用膳的竹妖一家莫名收到了夜笙宫传来的旨意。 一行人皆放下手中碗筷,急忙跪地听旨。 那传旨小妖看了青竹一眼,随后尖着声音念道:“竹族之女子青竹以下犯上,罪大恶极,即日起剥其妖筋,剔其妖骨,囚于族中,以儆效尤!” “什么?剥,剥筋剔骨?!”竹长老难以置信地瞪着小妖手中的尊旨,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喘上来,霎时白了脸。 顿时,跪在其身边身后的一大帮人都围了上去,关心长老身体如何。 他们喊的喊,扶的扶。唯独青竹一人跪地不起,冲着被人群包围的亲爹大喊:“我是冤枉的,爹爹,女儿是被冤枉的呀,爹爹,爹爹……女儿是被冤枉的!” 传旨小妖斜眼瞪去,嗤笑道:“冤枉?哼,咱们妖尊可从不做冤枉人之事!竹长老,你们族可是生了个会媚主的好女儿啊!尊上没取她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今后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将手中尊旨往地面上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去。 青竹爬过去,一把抓起尊旨起身便追,“收回去,你把它收回去!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是她,是那个贱人害的我!我要去找她,我这就去找她!” 青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似乎也是在用这种办法去催眠自己,同时也是在催眠其他人一样。 然而,她却已经忘了,这并不是一种商量,而是一种命令,如果乖乖的选择顺从,那么虽然会被剥除妖筋,剔除妖骨,可至少也能保住一条命,以它竹妖的本体,等时间长了,也未尝就不能就无法恢复,可是现在,她这样的态度已经和抗命无异。 “闭口!” 竹长老颤颤巍巍的站起,吼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都有些破音,可想而知他现在的情绪是何等的不稳定。 “爹爹!求您救救女儿,女儿是被冤枉的啊!” 听到竹长老的大吼,青竹仿佛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又重新跪回到竹长老的面前,只不过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竹长老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黑,原本还显得有些无力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 “竹长老,她这样的态度,是不是可以当作是对妖尊大人有所不满啊?” 刚刚走出大门的传旨小妖又慢慢的转回了身,一脸戏谑之色的看着这对父女。 它虽然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妖,但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是直接为妖尊北凌天办事的,哪怕实力比起竹长老这个大妖来说就如同婴孩一般弱小,光是这个身份,就能够让他肆意的去取笑这个实力远远在自己之上的大妖。 听了传旨小妖那毫不客气的指责,竹长老心中一颤,他刚刚大声打断了女儿青竹的话,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这个家伙联想到这里,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好歹也是竹妖一族的长老,他也算是知晓北凌天的性情,这位妖尊大人向来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如果女儿乖乖受罚,那么这件事其实很快就可以过去。 但这样的一个态度,如果被那个小妖回去渲染一下,杀死女儿是小,恐怕整个竹妖一族都要跟着受到牵连,就算彻底被北凌天灭族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为妖尊,在以实力为尊的妖界如果被人忤逆,这就等于是扫了他的颜面,如何能令他不怒! “老夫……教导无方,生出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是老夫的责任,恳请尊上容许老夫代为处置!” 竹长老本就苍老的一张老脸,此时又更显得衰老了几分,勉力的说出了这句话之后,目光突然变得很辣无比,攥起的拳头突然一抬,高高举过头顶,之后由拳变掌,掌上泛起一片翠绿色的光芒,见此情景,本就不算愚笨的青竹哪里不知道父亲的想法? 她这才终于明白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事,想要求饶,只可惜为时已晚,竹长老的妖力比起青竹要强出太多,还不待女儿开口,这一掌就狠狠的朝着青竹的天灵盖打下,之后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动静,可青竹的身体却像是被磕破了的瓷器一般,体表出现了裂痕,并没有丝毫的血液流出。 不过场中的群妖都知道,竹长老的这一下也是彻底的打断了青竹的生机,身为竹妖一族,妖筋没了可以长处,妖骨没了也不会致命,可以植物为本体化形成妖,最忌讳的就是生机的断绝,这一下,也让青竹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惨死当场。 “老东西还真是够狠啊!” 传旨小妖脸上虽然还带着戏谑的笑容,不过内心之中却被竹长老的魄力和果断而暗暗咋舌,即便妖界之中,对于亲情的重视并不及人类,可再怎么说,青竹也是他竹长老的女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此狠手,这样的魄力也不是一般妖精所能拥有的。 “老夫生了一个目无尊上的不肖女,杀她,也只是会脏了妖尊大人的手,同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是老夫教导无方,所以也难辞其咎,这件事也算是因老夫而起,也就由老夫来做出一个结束吧!” 竹长老的面色再次变得惨白,不过这一次,周围却再也没有谁敢凑过去。 谁都知道,竹长老现在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不过是怕极了北凌天,并不代表着他的心情就好。 毕竟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来保全了竹妖一族,再加上他本身并非是那种嗜杀的妖,现在如果能平常心态才是怪事! ------------ 第86章 发现了妖物的踪迹  自青竹被她爹爹亲手了结后已过去一月有余。 这一整月以来,不论是人间还是妖界,皆是风平浪静。 在这期间,北凌天偷偷地去看望过绯霓几次,更多时间则是在妖界继续他表面上的“花天酒地”,吃吃喝喝…… 而天宗门里,待绯霓伤一好,铜铃道长便与无垠道长达成一致,不顾广袤道长的极力反对,将绯霓捧上了六命天师之位。她也因此成为了天宗门为数不多,年龄却最小的一个六命天师。为了不辜负师傅的厚爱,自那时开始,绯霓每日勤学苦练,丝毫不敢懈怠。 笑湖戈,则成为了她最好的陪伴守护者。 至于暮笛,一直躲在山顶的洞穴里,拼命地适应着九曦带来的一切不适。在他身边待着的羌鳍认为他最终只是个凡人,不足以控制九曦这股强大的力量。 可事实证明,他太低估了暮笛的聪明与隐忍。 眼下,他已彻底与九曦融为了一体,悉数吸收了他的力量,成功取代了九曦这头上古妖兽的位置。 三人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互不打扰,偶尔会想起,但那终不过是脑海中的匆匆一瞥。 所有的一切都看似正常、有条不紊,直到有一天…… 绯霓刚从练功房出来,满头大汗。 她抬手随意地擦了擦,那衣袖才在额头处来回了一两次,面前便突然多出了一块紫色丝帕。 绯霓浅浅笑了笑,拿过丝帕便往脸上抹去。 她问:“笑师兄,我可否跟你请教一个问题?” 笑湖戈点头应着:“当然可以,你且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何每次在我有需要之时,你都能出现的这么及时啊?” 笑湖戈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杯水来,递到了她的跟前,笑道:“呵呵……你是在说它吗?” 绯霓接过水杯咕噜几口喝下,又把水杯重新塞回到他的怀里,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师兄可真聪明,我说的就是这杯水!” 见她噘嘴走了开去,笑湖戈将杯子一放,急忙追了上去。 不知不觉,二人竟走到了镇妖塔上的假山前。 绯霓在此停脚,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修葺一新的假山发呆。 笑湖戈不知她想要作甚,只是在旁静静地陪着。 忽地,她扭头问他:“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天宗门的祸害啊?” “祸害?”笑湖戈不解地望去,“为何这般说自己?” 她顿了顿,从喉咙里挤出“没什么”,随后苦涩地笑了笑,接着说道:“笑师兄,咱们聊聊吧。” 笑湖戈一愣,难道这一路上两人都未曾开口说过话? 绯霓找了假山一处较为平坦之地靠着,一张红唇张合了许久,才缓缓说出:“那日,师傅是如何知晓我有危险的?” “你难道忘了,师傅可是天宗门的掌门,掌握世贤楼里的状况对于他老人家而言,易如反掌。” “好像也是......” “小师妹你?你怎么会突然问及这个问题?” 不,应是从站在假山前的那一刻起,她的情绪便有了明显的变化。 “反正咱俩也闲着无事嘛,就随便说说,呵呵......随便说说。” 她该如何说出口,自世贤楼醒来后,几乎夜夜都会梦见那对强有力的臂膀,那对将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紧抱住不放的臂膀。 只是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师傅,绝对不是。 笑湖戈自是知晓她一直对被救一事存有疑问,只是权衡事情的轻重,他从未与她说漏半字。 “那行吧,方才练功你也累了,此处离你住处不远,我且送你回去歇着。” 绯霓摇了摇头,“多谢师兄好意,我自己回去便好。” 这头绯霓刚一走出没几步,那头便见一弟子步履匆匆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笑湖戈说道:“六师兄,六师兄我可算找着你了。师傅他,师傅他......” 笑湖戈脸色一变,抓住来者的肩膀焦急地问:“师傅怎么了?” “师傅让你立马回幻灵殿去,有紧急之事相商!” 本已离去的绯霓,在听到此话后又折返了回来,“笑师兄,我跟你一块儿去!” 笑湖戈想了想,答应了她的请求。 因此,当她出现在铜铃道长的面前时,铜铃道长很是惊讶。他瞪着前去报信的弟子吼道:“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绯霓知晓吗?” 绯霓站出来解释:“师傅,不怪这位师兄,是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求笑师兄带我来的。师傅,到底是何事要瞒着我去做,不可让我知晓?” 纠结挣扎了些时,铜铃道长长长地吐了口气,缓缓道:“罢了,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便与你一道说了吧!” 他看了看笑湖戈,又看了看绯霓,命方才的那位弟子关上了殿门,这才继续说道:“有人在卧佛镇外十里之地发现了妖物的踪迹!” “什么?妖?”绯霓大惊,“不是,不是自上次玄铁镇的那次变故之后,这些妖物便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吗?为何又会突然冒出?” “玄铁镇?”笑湖戈忽然觉着小师妹的话令人费解,“玄铁镇发生过何事?” 铜铃道长抬手一压,制止了笑湖戈的问话,“先不要去管曾经之事,当务之急,是得摸清此妖物的来历及底细!咱们必须得尽快将其捉下!” 笑湖戈抱拳道:“师傅,徒儿愿意前去一探究竟!” 绯霓也积极地跟着举手,“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去!” 铜铃道长严肃地瞪着她,“霓儿,不得胡闹!” 自个儿的一腔热血结果却被认为是胡闹,绯霓顿时急红了脖子,“霓儿没有胡闹!再怎样,霓儿也是实实在在的六命天师了,身为天师不去捉妖,整日跟个绣花小姐似的守在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才是胡闹!” “你这,你这!” “就算师傅将霓儿给锁起来,霓儿也能想到法子逃出去!” “你,你!哎!”铜铃道长十分头疼地看着这个固执倔强的徒弟,无奈的很,“你的身体才恢复不久,为师这都是为了你着想啊!你怎就会不明白呢?” ------------ 第87章 你让我笑会儿先  绯霓噘了噘嘴,固执地偏着脑袋看向了一旁。 为让他们二人不再继续僵持下去,笑湖戈主动站出做了和事佬,并信誓旦旦地向铜铃道长做起了保证,“师傅请放心,戈儿定会守好小师妹,将她丝毫不损的带回来!” 语落,他扬了扬眉,冲着绯霓努嘴递去了眼色。 绯霓会心一笑,对师兄的这番用意明白的很,遂走到铜铃身侧,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撒起了娇来,“师傅,您就放一万颗心吧,有笑师兄在,霓儿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霓儿可是从小便与妖怪打交道呢,连世贤楼都平安闯过了,霓儿不怕!” 铜铃道长斜眼看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呵,你呀你,的确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他伸出手指往绯霓额上轻轻一点,叹了口气,“既然你铁了心要去,那便跟紧你笑师兄,保护好自己,万不要再受伤了。你们,回去准备准备,即刻出发吧!” “是,徒儿遵命!” “是,徒儿遵命!” …… 从天宗门至卧佛镇的距离并不算远。二人日夜兼程,连奔带飞也不过两日便能抵达。 今日到达镇上之时,已是深夜时分,整座镇子都已沉沉睡去。除却偶尔的几声狗吠,以及打更者洪亮而又慵懒的声音,街道寂静一片。 夜雾来袭,绯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笑湖戈见状,不假思索地便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给她披上。 绯霓拢了拢披风,柔柔地说了声谢谢。 笑湖戈回了她一个笑脸,便探身往前面望去。须臾,他回过头来说道:“前面貌似有家客栈,咱们过去看看。” 绯霓点头,“好。” 靠近后,笑湖戈扣响了客栈的大门。扣敲了许久,一个哈欠连天的店小二才缓缓地把门打开。 “谁啊?深更半夜的有何事啊?”店小二问。 笑湖戈拱手道:“这位小哥,我们兄妹二人因回乡路过此地,想在你们店里歇息一晚,只是不知还有没有客房?” “客房?”店小二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见其面孔陌生,穿着一般,并不怎么待见。 他不耐烦地手一挥,皱眉道:“没了没了,你们二位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忽然,里头又走出来一位与店小二穿着不同的男子来,喝止了他的行为。此人身材瘦小,却精神抖擞,整张脸上看不见一丝丝的睡意。 不同于方才那位,他的态度极其友善,“二位客官不好意思,这蛮子估摸着是没睡醒,被困意给搅了脑子。客房自是有的,两位,里边请,里边请。” “蛮子?”绯霓盯着仍旧哈欠不停的店小二,似乎对这个从未听说过的词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是是,蛮子正是他的名字。”男子指着店小二说道。 “哈哈……蛮子,蛮子……”自言自语中,几人已不自觉地进入到了客栈里头。 男子走进柜台里,取下了两枚木牌递给了笑湖戈,笑了笑:“这可是咱们客栈最好的两间房了,就在楼上拐角处。” 笑湖戈接过木牌后拿了一张名字较为儒雅的木牌塞到了绯霓的手中,随后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这才抱拳向男子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男子压了压手,满脸的慈善,“客气了,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便是,我让人替你们准备。” 笑湖戈回头看了看绯霓,绯霓一耸肩,“我现在可只想倒头大睡,哪儿还能想点别的啊!” 他又转过头去,冲着男子拱了拱手:“多谢多谢,我们兄妹二人暂时无其他需要。” “那行,既然如此,二位便早些歇着吧,我们也就不打扰了。”说罢,便与那蛮子吩咐了几句,转身走进了里头的房间。 次日天刚亮,笑湖戈便醒了。见绯霓房门紧闭,里头也没什么动静,想必还在酣睡。这两日赶路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的确辛苦。趁着去找那妖物之前,索性让她睡个够。 经这么一想,笑湖戈便没有去吵她,而是独自下了楼,要了一份早膳,边吃边与昨夜见面的蛮子打探情况。 一开始,各种家长里短的,蛮子倒也能接受,还能与他聊个一二。可当他一提到,听说镇外十里有妖物出没时,这蛮子立即沉了脸,将手中的大茶壶往他面前重重一放,花白的巾帕往桌角边缘用力一甩,哼了一声,一脸嫌弃地白了他几眼,在丢下一句“有病”之后愤愤离去。 笑湖戈很是无辜地看着蛮子的背影,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从盘子里拿起一个白花花的馒头便往嘴里塞,待吃的差不多了,绯霓才伸着懒腰,慢慢吞吞地下了楼。 绯霓看着桌上摆着的空盘,不禁感叹:“哇,笑师兄,你怎会这么早?” “早起习惯了,一时改不了。”笑湖戈浅笑应着,提起茶壶给绯霓倒了杯茶。 绯霓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冲着正在忙活的蛮子招了招手,“蛮子,给我两个馒头!” “这人呐,果真与他名字一个样,够野蛮!”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埋汰,绯霓忍不住好奇了起来,“笑师兄,咱们这初来乍到的,与那谁并不是很熟识,敢问,您怎就知晓人家很野蛮了?难不成,您老人家还在为昨晚他将咱俩拒之门外一事耿耿于怀?” 笑湖戈举着茶杯侧过身去坐着,偏着脑袋问:“得了,你看我像是那般小气之人吗?” “啧啧啧……不像,不像……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当笑湖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与绯霓听时,绯霓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全喷了出去。 “哈哈哈哈……笑师兄,平日里见你挺睿智的啊?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傻了呀?” 笑湖戈皱眉而望,“小师妹,你这是……” 绯霓一手捂着笑疼的肚子,一手摆了出去,“等等,等等,你,你让我笑会儿先。哈哈哈……哈哈哈……” 笑湖戈只是白了她几眼,并未吭声也不抵触。 片刻后,她才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这么唐突的问人家,那儿是不是有妖怪?换做是我,我也一样不会搭理你,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你脑子坏了……” ------------ 第98章 且放他们一马可好? “不,我不走!这群畜牲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行凶,若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等于认了怂,丢了咱天宗门的脸面?这可不是我绯霓的作风。更重要的是,他们伤了你,我要替你报仇!” “不,小师妹,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快走啊!” 一句话刚说完,尚来不及从地上爬起,便见那根十骨鞭朝着已经虚弱不堪的小黑熊击了出去。 “住手!” “住手!”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而起,一急一凶。 笑湖戈艰难踉跄地站起,捂着胸口望了过去。 绯霓的十骨鞭被挡在小黑熊身前的熊妖死死抓住,而她的另一侧,竟是妖尊北凌天! “北凌天?”绯霓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随即又凶狠地瞪向黑熊,“你还真是变化多端,那日是担柴老翁,今日是年轻男子,明儿个你是不是该变成未出阁的小姐了啊?” 一番讽刺之言听得北凌天很是刺耳。他走过去握住了黑熊的手腕,示意他放手。 黑熊极不情愿的松开手,扶着已经变回小男孩的小黑熊退到了他的身后。 “北凌天!身为妖界之尊,你就是这么管理你界之妖物的吗?竟放他们出来行凶伤人!枉我觉得你是一只好妖,如今看来,是我错看了你,你根本与他们无异!师傅说的对,妖就是妖,怎么可能会有好坏之分……” 这话,怎听得似比适才之言更为刺耳伤人? 北凌天皱了皱眉头,斜眼问去:“你想要怎样?” 绯霓拉开十骨鞭,一双犀利地眸子直朝被他护在身后的两头熊妖身上瞪去,“我要将他们带回天宗门,交给师傅处置!” 北凌天冷眸微眯,脸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去,“若我不依呢?” “不依?”绯霓不由一怔,“你若不依,我只好强取了!” “了”字刚落地,只见十骨鞭化鞭为剑,猝不及防地向北凌天刺去。 “尊上小心!”黑熊紧张地大喊,再定睛瞧去,见妖尊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另一头,他这才松了口气。 原以为绯霓会继续与妖尊纠缠,暂时不会将他们怎么样,遂搂着弟弟往旁边移去,想寻个干净地让弟弟歇着。 岂知,这女子突然掉转剑头,直指熊妖兄弟。 黑熊一心顾着妖尊和弟弟的安危,对这突来的一剑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来不及躲开,那把带有灵气的天宗门十大法器之一十骨鞭就这么刺进了黑熊的胸膛。 鲜血顿时从胸口不断涌出,染红了剑头,浸透了衣衫。 黑熊一手握剑,靠着墙壁缓慢而下,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双目仍旧停留在脚边的弟弟身上。 他无助又心痛地喊着:“弟弟,弟弟……大哥这一世恐怕不能再护着你了。让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大哥的不是……大哥,大哥无用……” “我,我……我怎会,怎会刺了进去?我不想的,不想的……”绯霓抽出十骨鞭,怔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熊妖,浑身颤抖,害怕不已。 自问,她从来只收妖,不杀妖,若遇上可爱无辜的妖崽,她还会大发善心放他一马。 可今日这究竟是怎么了? 来不及擦干净剑端的血渍,她便紧张的将十骨鞭收回小布袋,惶恐地望着正一步一步,冷脸走来的北凌天。 为何他的神情会这般冷漠?为何他一句话都没说,却足以令人丧胆?为何看着他这般表情对待自己,自己会难受? 绯霓哆嗦着,挪着极小的碎步往后退,边退边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北凌天,我没想杀他,真的没想杀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骨鞭,十骨鞭莫名地刺了过去……他,他……” “小师妹!”踉跄之时,笑湖戈紧着一口气,将她整个人都抱入了怀里。 “小师妹,你的手?”他焦急地看着她,她却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的手比那冬日里的冰雪竟还要寒凉! 北凌天冷冷地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即蹲下身去,封住了黑熊伤口周围的穴道。 黑熊攀上了他的手臂,十分虚弱地恳求:“尊上,十骨鞭乃是至真之物,对于妖来说,它就是索命绳。小的知道自己时候已到,只求尊上能救救阿怜,他还小。这段时日他所犯的过错,就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受过吧!求尊上,救,救救阿怜……” “阿怜得救,你也得救。是我让你做了诱饵,这后果自然得由我来承担。放心,十骨鞭再狠,它终究不过是一件死物,可我们是活的。” 语落,他提掌对准黑熊的伤口,一团金光从掌心晕出,将伤口完全包裹了起来。 片刻过后,北凌天压下金光将其打入黑熊体内,又化出了一颗黑色药丸让他服下。 见黑熊脸色有了好转,他这才起身走到阿怜身边,控制了阿怜身体里头乱窜的气流,让他处在一个睡眠状态,随后将他平放在地上。 待这边一切处理妥当,他终于站在了绯霓二人的面前。 北凌天开口道:“今日,且放他们一马可好?”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用商量甚至请求的口气与他人说话,只因对方是绯霓。 笑湖戈看了看怀里处在半昏迷状态的人儿心急如焚,压根没有心思再去管熊妖兄弟。他只觉着这次带绯霓出来捉妖,是个天大的错误。 “妖尊,小师妹与我皆重伤在身,就算我们不想放过,又还能怎样呢?眼下,我只想带小师妹回天宗门疗伤。” 北凌天张了张口,本想说各回各家,结果却在发现笑湖戈看绯霓的眼神异常温柔疼惜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眼神,竟比自己还要多情。 “呵……你难道打算就这么伤痕累累地回天宗门?据我对三位道长的了解,只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咯!” “那该如何?小师妹的伤耽搁不得啊!” “跟我回妖界,我自有法子替你们治伤!” “去妖界?!” 北凌天大袖一甩,“我只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去考虑。” 转身之时,他还不忘望上绯霓一眼。纵使心疼,却也只能压抑着,不露声色。 ------------ 第88章 老翁变黑熊?  片刻后,她才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这么唐突的问人家,那儿是不是有妖怪?换做是我,我也一样不会搭理你,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你脑子坏了……” “这,这……”笑湖戈细细想了想,“的确有点唐突。行吧,小师妹,馒头拿上,咱们边走边吃。” 绯霓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馒头往小布袋里一塞,跟在笑湖戈的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出了门。 他们二人走后不久,蛮子便跟着上前往门外探了探身子,确定二人见不着了身影,这才返回到柜台里头,凑到昨晚那男子的耳侧小声嘀咕着。 男子神色一紧,与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进了柜台旁侧的里屋。 十里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在小镇十里外的一片空地立下,面面相觑。 “确定,那妖物是在此地出没?”绯霓睁着一双大眼问:“这儿不是空空如也吗?” 不同于绯霓的诧异,笑湖戈则是蹲下身子,聚精会神地勘察起地面来。 查看了好几处,他才站起了身,“此地的确无妖之踪影,咱们再往前处走走看。” 走了不过片刻,便迎面而来一位担柴的老翁。 老翁身材牛高马大,精神抖擞,明明挑着一担满满的柴火,却面不改色气不喘。 笑湖戈瞬间生了疑。 待老翁一走近,他便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道:“老人家,这柴火看似不轻啊,需要帮忙吗?” 一听师兄要在这时候做好人,绯霓连忙三两步跳了过去,一把将他拽到了边上,小声说道:“师兄,人家担柴担的好好的,你去凑何热闹啊?你难道忘了咱们是来作何的吗?” 笑湖戈呵呵一笑:“呵呵……小师妹勿急,师兄自有主张。” 说罢,又回到老翁身边,张手便要去取他肩头的木担。 老翁倒也淡定,毫不犹豫地便把担子给了他,口中还一个劲儿地念叨:“好人啊,你是好人啊!老朽在这世上活了几十年了,还是头一回碰到好人呐!” 头一回碰到?绯霓不禁腹诽,那岂不是这一世总在遭受坏人欺负? “敢问老人家,您家住何处?”笑湖戈挑着担子问。 老翁伸手指向前方,“不远不远,出了这片地,往前走二里路便是了。” 老翁在前带路,笑湖戈与绯霓在后头跟着。 不过一小会儿,绯霓忽地指着前方一闪而过的身影喊道:“快看,那是何物?” 笑湖戈一惊,急忙放下了柴火担子,反脸问:“小师妹,怎的了?” “适才我看见有东西从前边闪过。可惜其速度太快,并未看清是何物!” 笑湖戈狐疑地望向绯霓手指的方向,不自觉地拽紧了拳头。 此时,老翁溜了溜黑眼珠,笑嘻嘻地说道:“二位,老朽走在最前头,可是什么也没看见哦。会不会是这位姑娘瞧花了眼?” “不可能!”绯霓大声否定,“我的眼力可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可能会瞧错!” “这……”老翁顿时被她的这一顿吼弄得有些尴尬。 意识到自己的粗鲁与无礼,绯霓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小声解释:“老人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翁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二位,要不二位就送到这儿吧,前边的路,老朽自个儿走便好。” “那怎么能行?”笑湖戈调整了一下担子在肩膀上的位置,继续他的一本正经,“正所谓送佛送到西,既已揽下了此事,我们便不会轻易放弃。老人家,烦请您继续带路!” 老翁怔怔地看着他,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咳了咳,勉强地点头应了下来,“好吧,既然公子执意,那老朽也不便再继续推辞了。二位,这边请。” 这一路上,老翁每走几步便要回头望上他们二人一眼。绯霓一心沉浸在方才的怪异现象里,并未察觉,而笑湖戈则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将此事记在了心里,直到到达老翁的住处。 这是一座独立的普通茅草房,除去前边有一个较为宽敞的院子外,看不出有多大的异样。 笑湖戈将柴火在门前小院里卸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巾帕才被自己收回,他便猛地一震。不过二里路,自个儿都能担出一身汗来,为何这老翁从山上一路走来,滴汗不见? 山上? 笑湖戈紧皱眉头往老翁身上瞧去。 按理,若真是在山上砍拾柴火,他的衣衫上定是挂满了灰尘泥土以及枝叶碎片。可他的身上却…… 却干净的仿佛未曾到过那山上一般? 笑湖戈猛紧心口,大喊一声“小师妹小心!”便迅速地从腰间拔出了佩剑,指向了老翁! 不明缘由的绯霓见师兄摆出了架势,亦晕晕乎乎地从小布袋里掏出了十骨鞭。 她手持十骨鞭往地上一甩,得意地想着,哈,有师傅送的乾坤袋就是好,什么武器都有。 “哼!给你们机会离开,你们不要,非要赶来送死!既然如此,老朽便成全了你们!” 大吼而来的,正是方才的老翁! 只是眼下,他褪去了适才的那副皮囊,露出了自个儿的真面目——一头毛发乌黑的黑熊! “熊,熊妖?”绯霓哆嗦喊到。 “吼呜……”熊妖朝天一啸,抬起两爪便向绯霓扑去。 “小师妹快快后退!”喊落,笑湖戈跨腿一跳,一把将绯霓推开,挥剑便向黑熊刺去。 黑熊调转四肢,往一侧猛地一跃,逃开了他的这一剑。几乎不留有任何空隙,它立马作出了反击。 与笑湖戈对战了几个回合后,黑熊竟占了上风。 见师兄有危险,绯霓一着急,便抓紧十骨鞭冲了上去。奈何正值黑熊力量暴走之时,十骨鞭不过才一挥出,便让黑熊重重一撞,将她整个人都撞飞在了半空中。 说时迟那时快,笑湖戈躲开黑熊的袭击,双脚点地轻功一展,赶在绯霓摔下之前拦腰一抱,将她稳稳地接在怀里,最后平稳落地。 纵然未曾摔下造成二次伤害,可单凭适才黑熊的那一撞,也着实让绯霓吃了个大亏。 她抱着自个儿的双臂,只觉身上哪儿哪儿都疼,脸色泛白的难看不说,就连一向水润的红唇,此时也没了血色,变得青乌。 ------------ 第89章 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抱着自个儿的双臂,只觉身上哪儿哪儿都疼,脸色苍白的难看不说,就连一向水润的红唇,此时也没了血色,变得青乌。 见绯霓神情痛苦,笑湖戈心急如焚,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也是个伤者。他把绯霓扶进院子的木桌前坐下,紧张问道:“小师妹,小师妹你怎么样了?” 绯霓拧着眉头道了一句“师兄,我浑身上下都好疼。”后,猛吸了一大口气,运气调息。只是那气尚未沉至丹田处,便无力地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她忽地指着适才打斗的地方艰难地喊道:“笑师兄,黑熊妖,黑熊妖不见了!” 笑湖戈懊恼地垂下了头,“是,适才给他留了空隙,让他给跑了!” 绯霓摇着他的胳膊,轻声安慰:“跑了便跑了吧,没事儿。” “都怪我,是我太无用,连个小小的熊妖都收拾不了,还害你受伤!信誓旦旦地与师傅保证,会将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如今却……哎!”笑湖戈把绯霓受伤的责任都归在了自己身上,愧疚难安。 他扶着绯霓,伸手一拳打在了身侧的木桩上,怒目瞪去,“黑熊妖,不出三日,我一定会将你拿下!” “笑师兄,笑师兄……” 听见绯霓微弱的呼唤,笑湖戈急忙回过了头去。 “笑师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背过身去半蹲在绯霓的面前,随后双手往后一捞,将绯霓背到了背上,“咱们回客栈去,师兄找大夫替你治伤!” “那,那黑熊妖……” “黑熊妖日后我定会将他收拾了,眼下你的身体才最重要!” 听完这句话,霎时一股暖流从绯霓心坎流过。她望着笑湖戈宽大的后背甜甜一笑,随后将脑袋往他肩上一埋,合上了沉甸甸的眼皮。 黑熊从茅草屋逃离后,又迅速恢复到了老翁模样,径直朝着镇上奔去。最后,悄悄溜进了绯霓二人入住的那家客栈。 他将自个儿在镇外遇袭而现了真身一事一字不差的告诉了守在柜台里头的男子,男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即传音于在镇外一小村落安营扎寨的老熊妖,后又命黑熊换了一副皮囊,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让他住下。 闻及黑熊妖所言,与其打斗之人乃一男一女,男子莫名的想到了昨儿个半夜前来住店之人。再加之蛮子一早与他说起过,那位公子在向他打听镇外十里有妖出没一事,男子不得不怀疑,黑熊遇着之人与在自个儿店里住着的为同一人。 思及至此,他又修了一封传音递了出去。 …… 妖界,夜笙宫。 自上次被禁止随意出入夜笙宫以来,漓洛往这宫中递了不知多少张拜贴,都被北凌天搁在了一旁无视存在。 当小妖再次将她的拜贴呈上时,立在一旁与其议事的白狐铭镜忍不住多了一嘴,替自个儿的妹妹说起情来。 “尊上,请恕属下多言。漓洛除却不该爱上尊上这一件事外,其余不论作何,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一心为尊上为妖界着想,不曾犯过错。还请尊上看在狐族多年效忠的份上,让她见您一面吧!” 北凌天落下拿有尊折的手,挑眉问道:“哦?你的意思是,她爱上本尊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了?” 铭镜抬头看了北凌天一眼,又立马垂下,拱手道:“是,属下认为这的确是个错误。” 北凌天将手中尊折往桌上重重一拍,沉脸厉喝:“大胆!谁允许你以如此口吻与本尊说话了?” 铭镜神色一紧,当即跪了下去焦急解释:“属下不敢!只是……属下觉着妹妹实在太过可怜,不忍看她天天难过,这才对尊上出言不逊,还望尊上原谅!” 北凌天微眯起眸子,将犀利之色都蕴藏在了眼眶里,直直地探进了铭镜的心扉。 从里绕了一圈出来,并不见他有说谎之像,便睁开眼眸,平静道:“起来吧,难得你坦诚相待,比起那些虚伪的小人,你们狐族可是要实在的多!适才你都说了此事本身便是一个错误,既是错误,何不趁早将它纠正过来?以免一错再错,到最后不可收拾!你应该很清楚,本尊对漓洛的感情。” 铭镜浅叹了口气,并未起身,“是,属下明白,其他人亦都明白,可是漓洛不明白。不,她是明白却无法也不敢去面对。尊上,您今日若是不见她一面,属下担心她会做出傻事来啊!” 沉默了片刻,北凌天冲着外面一挥手,一小妖立即走上前来。 他将方才小妖递过来的拜贴拿在手里,缓缓说道:“去告诉玉狐大人,她的这张拜贴,本尊收下了!” 铭镜感激地看着他,连连磕头道谢。 北凌天抬手一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铭镜冷不丁地捏了把冷汗,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哪儿还敢再做第二次。 夜笙宫外,漓洛在那儿侯了许久,一直不见里头有小妖出来回话。 本想霸蛮闯入,可一想到擅闯的后果,她又冷了下去。 这些天以来,她几乎每隔一日便要递上觐见之贴,日日在宫门外徘徊,却始终无法得到妖尊的回应。 他的心,究竟是何物所造,为何会这般寒凉冷漠?他都让青竹那个贱人爬上了他的床,却不愿见自己一面,自己到底做错了何事,要得到他的这般对待? 一千多年的情分,当真是说散便能散,说忘便能忘的吗? 哪怕他对自己所存在的,只是亲情。 “玉狐大人听旨。” 忽地,耳边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漓洛不由得一惊,急忙跪地接旨。 “本尊已接受玉狐大人的拜贴,玉狐大人即刻便可入宫觐见!” “即刻?尊上要我即刻入宫吗?”漓洛兴奋地问。 “玉狐大人,对的,即刻觐见!” “那……”漓洛往自个儿身上左瞧瞧右瞧瞧,霎时着急了起来。 “请宫妖稍等我片刻可好?你瞧我都尚未好好梳洗打扮,就这般模样去见妖尊,岂不是失了礼数?”说罢,便起身上前,悄悄地往小妖怀里塞进了一块玲珑剔透的万年玉。 ------------ 第90章 火烧眉毛 小妖捏着玉石看了又看,嗬,好家伙!要是拿它修炼,这灵力不知得往上涨多少! 他会心一笑,将万年玉收进了偌大的袖袋里,清着嗓子说道:“嗯哼,玉狐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玉狐大人,您快去快回,小的就在这儿侯着。您可万不要耽搁太久,否则尊上那头,奴才也不好交差啊!” 漓洛点头应声,“放心,本座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话音一落,她便化成了一道紫光,消失在了夜笙宫外。 …… 前后收到两道传音的老熊妖此时正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妖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隐藏好族人身份,万万不可暴露。 可不知是哪个脑子坏掉的病熊突然癫狂袭击了一名凡人小孩,被人发现后便躲逃的无影无踪,直到现在他都尚未将人找到。 本以为自个儿出面,将小孩之死七扯八扯,扯到了野兽身上,大家伙相信了,这事儿也便过去了。 可谁知还是有人瞧出了端倪,并将此事报到了天宗门。 那一男一女二人,想都用不着想,便能得知乃是天宗门之人。 否则,以他们这些凡人眼力,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识破黑熊的身份,并与他斗得不分上下? “唉!唉!唉!” “我说老头子,你这一路来一路去的,都唉声叹气数百回了,你就不能消停点?”说话的,是老熊妖的结发妻子,钰娘。 与老熊妖不同,她的真身是一只三尾彩翎鹊。因修仙不成,误入妖途,被老熊妖救下,从此与之相依为命。 “不急不急,都火烧眉毛了哟,你教我怎能不急?”老熊妖跺脚说道。 钰娘瞪眼怒视,“当初,你就不该喏下妖尊之言,将全族迁至人间!如今出了事儿再后悔还有何用?” “你以为我愿意的吗?妖尊之命谁敢不从?我之所以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全族上下的性命着想吗?难道你要我冒着被灭族的危险去忤逆妖尊?” 对老熊妖之言,钰娘不以为然地撇嘴,“我就不信,那妖尊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老熊妖扶着额头,亦对自个儿妻子的无知感到十分头疼,“钰娘啊,你若这一世能有幸见识到妖尊的厉害之处,那也不枉此生了!” 钰娘被他突然间的严肃惊了一瞬。突然,她拍手叫道:“既然如此,老头子,你为何不回妖界去,向妖尊求助呢?再怎么说,咱们都是在为妖界效命啊?出了事儿,相信他不会不管。” “嘘……嘘……”老熊妖急忙向她做出禁声的手势,走到门口往外瞧了瞧,确定无人经过后再将门关好,窗户掩好,回到了屋中继续说道:“你就不能小声点吗?生怕乡亲们不知晓咱们是妖不是?” 钰娘白眼儿一翻,“天生嗓门儿亮,无法子小声!” “唉,好了好了,咱们也别犟嘴了。就按照你所说去做,我现下立马回妖界去,与妖尊禀明此事!在我回去的这段时间,钰娘,咱们族可就全靠你了!” 钰娘缓和了语气,神情也温柔了不少,“你就放心去吧,家中之事,一切有我呢!哪怕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护全族周全。” 老熊妖安心一笑,万语千言都包含在这笑容之中。他与钰娘相拥了片刻,便迅速离开了村子。 …… “棕熊大人?”侯了玉狐大人良久都没侯来,倒是把这个被“贬”到人间的老熊妖给侯来了,传旨小妖有点儿诧异。 “快,快去通传,老臣有重要之事必须马上见到尊上!” “这……”小妖往他身后探了探,“这白狐大人正与尊上议事呢,恐怕此时不方便见你……” 老熊妖被他此等态度激得发了怒,一把拽过他的衣襟,掐上了他的脖子,吼道:“我警告你,若此事因为你的狗眼而被耽搁了,我定会取了你的狗头!” 见他一副要与自己拼命的模样,小妖明白兹事体大,遂软了性子,连连点头应声,“好,好,大人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奴才这便去禀告,这便去!” 毕竟,他这颗狗头还想在脖子上多放些年份。 被老熊妖放开后,他连滚带爬的滚了进去,片刻后,又连滚带爬的滚了出来。 一改方才的嚣张之态,这一回,他低头哈腰的,将他“狗”的本分做的淋漓尽致。 “大人,您请,您请……”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熊妖便将他推到了一旁,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弄清楚了老熊妖的来意,北凌天一点儿都不担心熊妖一族的安危。他知道,熊族的力量不容小觑,天宗门区区两个天师,并不能拿他们如何。 反而,他非常的在意老熊妖口中的“一男一女”。这一男是何人,他暂且无从知晓,可这一女,天宗门唯一的女弟子,除了她,还能有谁? 单单依她那好管闲事的性子,这一回,就算铜铃道长不让她来,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赶着来。 想到这儿,北凌天不由扬唇一笑,“呵……天师?妖怪?有意思有意思。” “尊上,吾等无心暴露行踪,这一切实属意外啊!还请尊上明察!”老熊妖抱拳解释,极力为自个儿的族民争取宽待。 “意外?”北凌天不禁一声冷笑,“哼,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老熊啊老熊,本尊便与你走上这一遭,看看到底是何人从中作梗,要与我妖界过不去!” “尊上,铭镜愿意与尊上一同前往!”铭镜抱拳说道。 “不,你且留下随时待命!” “是,属下遵命!” 北凌天与老熊妖前脚刚走,漓洛后脚便跑了过来。 那小妖收了好处,自是得将事情办妥,一直在门口侯着,不敢离开半步。 这不一见到漓洛便马不停蹄的将她往书房引。 “玉狐大人,这边请,尊上正在里头等着你呐!” 启料,这“请”的姿势还摆着尚未收回,小妖便愣了神,“这,这……尊上呐?!” 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漓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只觉心里与这冷清的书房一般,令人哆嗦。 她尴尬地自我安慰,“罢了,尊上日理万机,或许这会儿有事儿先行离开了吧!” ------------ 第91章 说你是猪你还不信了 她尴尬地自我安慰,“罢了,尊上日理万机,或许这会儿有事儿先行离开了吧!” 一说到这儿,小妖猛拍脑门喊道:“奴才想起来了,方才棕熊大人急匆匆的来此,说是有要紧之事需与尊上商量。进去后,便没见出来!” “老棕熊?”漓洛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来找尊上,能有何事这般紧急?竟连招呼都不留便匆匆离去? 漓洛忽地一激灵,问:“你可有见到我大哥?” “白狐大人吗?”小妖想了想,“奴才一直守在门口,未曾见到白狐大人出来呀?” 漓洛犀利呵斥:“蠢得死!若他们真想要去哪里,还能让你看见吗?” 小妖弯腰作揖,“是是是,玉狐大人教训的是,奴才愚笨,奴才蠢得死!” 再一抬头,书房里哪儿还有玉狐大人的影子! …… 回到客栈后,笑湖戈将昏睡的绯霓放到床上,一刻也不敢耽搁,跑到楼下与店小二询问了镇上医馆的位置,便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大夫,大夫……” 闯进医馆,笑湖戈抓住一位像模像样的男子便喊大夫,那人摇摇头,说自己不是大夫,指着坐在靠门处,正在替人把脉,头戴方帽之人,道:“大夫在那儿。” 笑湖戈放开他,递去了一个抱歉的微笑,三两步奔了过去,拎起大夫便往外走。 这大夫切脉切的正入神,被这突来的一遭吓得猛一颤,嘴角连抽了好几下,惊恐万分地大喊:“你要干什么?来人啊,进山贼啦!抢人啦!快来人啊!” 被他这么一嚷嚷,医馆里不论是前来看病之人,还是干活的小斯,都纷纷涌了上来,堵在了大门口,将笑湖戈生生围作了一团。 一位模样彪悍的大汉指着笑湖戈便吼:“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抢人,眼里王法何在?” “行凶?”笑湖戈看看分毫未伤的大夫顿时哭笑不得,“这位兄台,你何时见我行凶了?” 向大汉略略解释了一句,他便放开了像抓小鸡仔一样,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大夫,拱手道:“大夫,人命关天,还请您跟在下走一趟,在下愿意出三倍的诊金!” “三,三倍诊金?!”大夫吃惊地望着他,一只手藏在身后猛打算盘,随后双目放光地说道:“医者,行医救人凭的乃是医德良心,谈什么银子啊,俗气,太过俗气!” 说罢,又扭过头去冲着围堵在门口的众人喊道:“误会,误会一场!这位公子乃是请老夫前去看诊的,不是什么山贼,多谢大家的关心,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汉手一挥,忍不住埋汰:“哎我说林大夫,要是这般情况你早说嘛,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他带头先行离开,其余的人也都一哄而散。 林大夫吩咐了自个儿的徒弟,照看好医馆,替适才已经开了药方的病人抓好药,便背起诊箱与笑湖戈急急离去。 蛮子受命监视绯霓二人的一举一动,见笑湖戈领着大夫行色匆匆的上了楼,身边又不见与他同行的女子,便猜测定是那女子受了伤。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他叫过来另一个店小二,向他询问了一番方才自个儿与掌柜不在之时,店中的情况。 店小二告诉他,确是如此,那女子是让人给背上楼去的,不仅如此,那位背她上楼的公子还与他打听了医馆在哪儿。 蛮子紧了紧嗓子,立马跑进里屋,将此事告知了掌柜。 “哦?竟有此事?哈哈……看来这是天助我熊族啊!”纪掌柜仔细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后贴近蛮子的耳侧,小声说道:“你且继续监视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一定一定不能让他们离开客栈!待大人一到,咱们便将他们拿下!” 蛮子往后退开两步,抱拳回道:“是,蛮子明白!” …… 傍晚时分,客栈来了两个住店的新人。 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衫,模样俊朗的翩翩公子。一位年纪较长,同样衣着华丽的男子则紧跟在他的身后,像是随从。 二人一进店,便引起了纪掌柜的注意。 他不但亲自招待了他们二位,还将店里所有的招牌菜统统上了个遍。 “掌柜,我与我家公子今夜想在你这客栈住下,可有上等厢房啊?”长者问。 纪掌柜笑盈盈地回道:“有有有,在下这便去安排,包您二位满意!” “如此甚好!”长者说罢,便重新拿了一双竹箸替白衣公子夹起了菜来。 纪掌柜替他们二人安排好了厢房之后,站在柜台里一个劲儿的傻笑。 蛮子见了很是纳闷,遂走近问道:“掌柜,您都笑了大半晌了,何事这般开心啊?” 纪掌柜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向自个儿靠近。 待蛮子靠近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指着正在用膳的二人细声道:“瞧见了没,与咱们大人坐一桌的公子。” 蛮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呆滞地点了点头,“嗯,瞧见了,一进屋便瞧见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公子啊,就是咱妖尊!” “什么?妖,妖尊?!”蛮子惊讶喊道。 纪掌柜伸出手便是一巴掌往他的脑袋上拍下,低声吼道:“你是猪吗你?喊这么大声作何?” 蛮子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甚是委屈,“人家明明是熊,何时变猪了呢?再说,你怎就知晓他是妖尊?” “说你是猪,你还不信了!你瞧瞧,在这世上除了妖尊外,还能有谁能让咱们大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蛮子不置可否的翘唇道:“那不是还有夫人吗?” 纪掌柜七孔青烟一冒,指着蛮子道:“你!小心让大人听了去剥了你的猪皮!” “错了,要剥也是剥熊皮!” “少跟我贫嘴。要知道就咱们这样的小喽啰能见着妖尊那得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行了行了,你只管继续盯着楼上即可,大人那边有我伺候呢!” 此时,笑湖戈照着林大夫的吩咐替绯霓煎好了药,端着从后院走了进来。 刚一进屋,北凌天便发现了他,趁他不注意将身子转到了一旁,又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现在,还不是让他认出自己的时候。 ------------ 第92章 言语间带有一丝杀气 蛮子是一位很会看眼色行事的“店小二”,见着妖尊似有难处,他便灵机一动,立马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他将白巾往肩头一搭,笑呵呵地跑到笑湖戈的身边,成功挡住了他的视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哟,这位公子,您这药可算是煎妥当了,熬了不少时辰吧?” 笑湖戈笑道:“尚好尚好,也就一个时辰而已。” “您看您也辛苦了,要不小的替您送过去,您回房里歇歇?”话落,蛮子便主动去接笑湖戈手里的托盘。 “多谢蛮子好意,这药还是由我亲自送去吧!若是见不着我,想我那师妹定会闹别扭。”于是,他又重新将托盘从蛮子的手中拿了回来。 “不不不,还是让小的去送吧!” “不用不用,我自个儿来便好。” “哎哎,还是我来吧!” “不用,真不用!” 一来二去,你争我抢之间,那药都洒了好些出来。 笑湖戈心里一着急,便冲着蛮子大声吼嚷:“我不是都说了不用了吗?瞧你干的好事,这汤药都洒了!” 这一嚷引得大堂的客人都齐齐将目光摆了过来。 笑湖戈只觉这目光刺眼的很,脸一红,愤怒的低下了头。 蛮子两眼一瞪,嘟哝了一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便头也不回的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本就担心绯霓,再被他这么一闹,此时笑湖戈更加没有心情再继续在这大堂里待下去。 他小吐了口气,看着被洒的不剩半碗的汤药,无奈地摇了摇头,向楼上厢房走去。 待他一上楼,蛮子便屁颠儿屁颠儿的走到北凌天的桌旁,向他们二位拱手弯腰,胆大如斗地说道:“敢问公子,适才小的所做可算稳妥?” 北凌天放下已经凑到了嘴边的竹箸,露出了一个迷一般的微笑,说了一句让人难以捉摸之言,“呵……脑子不错!” 说罢便从老熊妖的手中拿过厢房牌,起身离开了桌子。 蛮子看着他的背影,缩脖歪脑的重复适才他所说的那句话,甚是疑惑,“脑子?不错?脑子?不错?” 反复嘀咕了几句,他忽地咧嘴一笑,像是茅塞顿开一般,自我肯定了一番,“嘿……妖尊说我脑子不错!嗯,真不错!” “不错不错?!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位公子心情不好吗?哼!” “心情,不好?”看着大甩衣摆怒怒离去的棕熊大人,蛮子懵了。 “你呀你,你个猪脑子,你倒是说说,我该说你什么好?!” 看着指责完自个儿又紧追着棕熊大人而去的纪掌柜,蛮子更懵了! 他往后仰手抚了一把后脑勺,皱眉道:“所以,我这脑子到底是错还是不错?” 楼上厢房内,绯霓靠躺在床头,侧头看着笑湖戈。笑湖戈则坐在床边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的舀起喂给她喝。 汤药的苦涩令绯霓皱起了眉头,“笑师兄,这药好苦啊!” “良药苦口,把这药喝了你的伤就好了。”笑湖戈低头看向药碗,神情温柔又带有几分自责,“况且这药也洒出了大半,仅几口便可下肚了。” “笑师兄……”绯霓小声唤了唤他,“你怎的了?” “我无事,乖,快把剩下的这一点喝干净了,喝完歇会儿,我再去弄些吃的来。” 笑湖戈将碗里仅剩的汤药倒进勺子里,送到了绯霓的嘴边。 绯霓顿了顿,捏住鼻子猛地一口喝下。 见一碗药见了底,笑湖戈的脸上才浮现了一丝笑容。他将药碗放到旁边的小桌上,又回过头去替绯霓把被子掖好,这才退出了房间。 北凌天立在绯霓的厢房外,利用自己的灵力将屋内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后,在笑湖戈开门出来之前,甩手走进了隔壁自个儿的厢房。 只知妖尊在看见屋中两人举止甚为亲密而沉脸不悦,却不明其中缘由的纪掌柜对适才那一幕甚为不满,觉得那女子很是矫情,遂嘀咕了一句,“不就是一勺药嘛?至于喝得这般痛苦吗?不知晓的还以为她是在喝毒药呢!” 启料北凌天却在听得他的这番挖苦之言瞬时脸色变得铁青,冰冷的言语间甚带有一丝杀气,“你说,桌上的这一壶茶当真变成了一壶毒药,且我赐予你喝下,结果会如何?” 纪掌柜先是一愣,随后紧忙跪地磕了一个响头,抬眼颤颤回道:“回尊上,那,那自然是一命呜呼啊!” 老熊妖看着这个极不会瞄状况的属下亦是头疼的很。本想着替他说两句,可一见妖尊那脸色,他哪儿还有胆去插言。 北凌天冷眸一瞪,问道:“哼,所以隔壁那女子所喝,到底是何物?” 纪掌柜垂下了头,想着是不是不论他问什么,只要自个儿照实了回答,便可消了他的怒气? 想到这儿,他哆嗦了几嗓子,答道:“药,是药,是能令她身体恢复的良药。” 这句话刚一落音,北凌天便拎起了茶壶。老熊妖见状,急忙上前从他手里接过,替他倒起了茶来。 待一杯茶饮至一半时,他才缓缓说道:“既是药,自然得有喝药的理由。那她,为何要喝药?” 为了逃过这莫名其妙的一劫,纪掌柜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因为她受了伤,对,对,受了伤。” “受伤?”听到这二字,北凌天不自觉地滞了手中的茶杯,刚刚才缓和的脸色,又一次黑了下去,他冲着纪掌柜吼道:“她的伤,从何而来?!” 愤怒又似冰的声音使得纪掌柜如同处在冰与火两重的煎熬中。 见他默不吭声,北凌天将茶杯死死地捏在手里。不过是动了动几根手指头罢了。那杯子竟碎得连渣都看不见。 站在旁边的老熊妖见了,战战兢兢的擦了一把冷汗,甚是为属下的性命担忧。 而一直跪地不敢挺直腰板的纪掌柜,意识到妖尊已是怒火非常之后,那颗熊胆已经化成了鼠胆,浑身大汗直流。 “回,回,回禀尊上,是被黑熊所伤!”纵然牙齿不停的打颤,差点咬破舌头,他也只能拼命的抑制,选择从牙缝间将话回下。 “黑熊?”北凌天扭头瞥向了老熊妖。 他还什么话都没说,老熊妖便一道跪了下去,焦急解释:“老臣对此事绝不知情,还请尊上明察!” ------------ 第93章 妖尊口味真重 他还什么话都没说,老熊妖便一道跪了下去,焦急解释:“老臣对此事绝不知情,还请尊上明察!” 北凌天盯着他看了片刻,不作声响的闭上了眼眸,陷入了沉思。 黑熊与他们碰面,打斗间受伤在所难免。可绯霓的旧伤才好不久便又添了新伤,这让他很是担心。 除此之外,他更担心在她身边陪着的那名男子。其行为很是让人窝火不舒服,恨不得一把将他扔了出去再劈成两半,自己去取代他的位置。 只是,绯霓本就恼他,若方才他当真这么去做了,恐怕这一世,他都别想靠近她了。 须臾,他睁开了眸子,对老熊妖严肃道:“明日日出之前我需要见到黑熊,这是其一。其二,将你们熊族的丹药拿出足够的分量,送给隔壁房的女子,并且想办法让她服下。其三,不许透露半个与我有关的字眼,否则,黑熊便会变成一头死熊!” 老熊妖微微抬头与纪掌柜面面相觑,纵使妖尊不说穿,此刻他们心里都明白了一二。 妖尊与捉妖师?这……未免太过滑稽了些吧? “敢问尊上,您救了这位女天师,那另一位该如何处置?” 北凌天挑眉,“他?不急不急,他们二人对你们族可够不成威胁。咱们只需吃好喝好睡好,等着真正危险之人主动出击便可。” 老熊妖抱拳道:“是,尊上英明,老臣一定完成尊上所交代的三件事情!” 从北凌天的房间退出后,纪掌柜试着与老熊妖闲聊。 “大人,您说咱妖尊何时口味这般重了?竟然看上了捉妖天师?这天宗门不是与咱们妖界是死对头吗?” “君心难测,你问我,我问谁去?”老熊妖冲着纪掌柜白眼儿一翻,接着道:“他乃妖界至尊,他看上谁看不上谁,岂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今日你觉着他喜欢捉妖师,说不定明日便喜欢上了鬼界王后,后日又喜欢上了魔界公主。这种男欢女爱之事,咱们尊上呐,精着呢!” 纪掌柜停住脚步,回想了一番老熊妖的这番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咦呃……所以说妖尊口味重嘛!” 见老熊妖已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关上门后挥手小声说道:“大人大人,黑熊就住在客栈里头,明儿个一早我便领他去见妖尊!” 老熊妖点头,“行吧,另外你派几个人继续去寻那疯熊的下落,一旦找到便就地解决了吧,切莫在关键时刻又出什么岔子!” “是!那大人您早点休息,属下先下去忙了。”说罢,纪掌柜便弯腰退了出去。 半夜,一道黑影从绯霓房间的窗外飞快掠过。随着黑影的出现,被她放在枕边的罗盘指针在不停的转动,待黑影一消失,那只罗盘亦恢复了平静。 …… 那夜北凌天命月芝逃跑后,几经辗转,月芝又重新回到了北府。 她以为她的暮笛公子会回来,遂一直傻傻地等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结果却是连暮笛的影子都未见着。 玄铁镇在失去了北凌天的庇护后,镇上所有的人们都变回了白骨,最后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一夜之间,整座镇子空荡荡的俨然一座死城,寂静无声。只剩月芝一人,守着北府,仍旧盼着心上的人儿。 她试过追踪暮笛的气味,方圆百里,但凡能触及之处,她都去寻过。可他的味道在那日妖尊与九曦大战之处便断了。 她亦想过走远些,甚至更远处去寻找。一想到万一就在自个儿出去时暮笛公子便回来了,那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她放弃了这个念头。殊不知,这一纠结一等待竟是一月有余。 这一日清晨,月芝从噩梦中惊醒,醒后心中异常不安。而她的整个脑海里,想的都是暮笛公子。 一月不见公子,她甚是担心他的安危,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干等下去,必须得做些什么。 仔细想了一番后,她决定回妖界去,向妖尊求助。他是妖尊,亦是公子好友,一定会知道公子的下落。 回到妖界后,她才得知妖尊并不在夜笙宫。她问过守门小妖,小妖告诉她,妖尊何时会回,他也不知。 无奈,月芝只好离开。 若是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只怕会遇见玉狐大人。到那时,可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为躲避漓洛,月芝摇身一变,换了一副面容行头,恍恍惚惚地走在妖界的姜迷街头。 街道繁华依旧,各种大妖小妖在此交换物品灵力。不少小妖拉着她,想要与她交换物品,都被她黑脸吼到了一边。 她忽然想到妖界有一个人通晓六界的所有事情,说不定他能帮自己找到公子的行踪。 思及至此,月芝瞬间打起了精神,直朝街尾奔去。 走至街尾左拐之后再向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再直走百步,又退回十步,向左转身往前两步,立在原地跺了三脚。 明明面前空空如也,却在跺了那三脚后突然出现了一道大的墨绿色屏障,屏障中间缓缓现出一扇小门,趁着小门开启,月芝溜了进去。 小门闭合,这道屏障快速地消失在了空中。 跨过那扇门,月芝不由得一怔。 这里除了相互缠绕盘旋的藤条外,似乎什么也看不到。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当真住在此地吗?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月芝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向周围喊道。 忽然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小姑娘,你眼睛长何处去了啊?没看到老头儿我就在你跟前吗?” “老头儿?”月芝左看右看,并未见到什么老头。“这哪儿有老头儿啊?你,你在哪儿呀?”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在你的跟前,你往左右两边瞧作甚?” “跟,跟前?”月芝结巴回道,猛地往后一跳,惊呼了起来:“啊!你是这些藤条?!” “哈哈哈……非也非也!”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的藤条都开始游动,往同一个方向缩去。 月芝紧紧地盯着这些藤条的去向,她发现藤条全部缠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上。 而这棵树的树干,估摸着得需二十个壮汉手拉手才能抱的住。 ------------ 第94章 做狐狸不能贪心哟 月芝盯着那棵大树喊:“我的跟前只有一棵古树,并无老人家。” 空气沉默了须臾,那棵古树突地一下动了起来,吓得月芝心脏一紧,转身便跑。 才跑不过十数步,便让一个莫名出现的老头儿给堵住了去路。 “喂喂喂,你跑什么跑嘛!” 月芝捂脸指着身后的那棵古树颤着嗓子说道:“那棵古树会吃人,我,我不跑难道等着他来吃我吗?” “吃人?”老头儿叉腰仰头大笑,“哈哈哈……你不是小狐狸吗?何时变成人了?” “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哟哟哟……”看着月芝的小脸蛋被自己急得通红,老头儿忍不住想要调侃她一番,“我说小狐狸,你该不会是真把自个儿当人了吧?” 似被他说中了心思,月芝低头看着地面不言不语。 “喂喂喂,问你话呐,哑巴了吗?” 当老头儿的破嗓音再次传来时,月芝才想起貌似连眼前这人长何模样都未曾看清楚。她这才抬起头来,定睛瞧去。 只见他身着一身碧绿的粗布烂衣,头顶的发髻插着一根细短的藤条,脚踩一双棕褐色的草履,再加上一嘴拉碴的长须,活脱脱一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子形象。 “老头儿?老人家?”月芝盯着他碎碎念着,猛地一个激灵,“啊,你就是那个老人家?” “嗯对,我就是那个……老,人,家!嘿嘿……”老头儿调皮地说道。 想起方才他问自己的那番话,月芝不自觉地垂下了脑袋,甚是沮丧,“老人家,其实,其实我……” 话未说完,便让老头儿给打断了,“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看我猜得对否!” 说罢,他一手捋着长须,一手伸出五指掐算着,作出沉思状,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你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愿意一生一世陪伴其左右,只是那个凡人男子并不爱你,可你并不死心。你之所以来我这儿,也是为了他。小狐狸,你说老头儿我,说得可准呀?” 月芝细细听着,抬起头肯定道:“准,准!满怀心思,全让您给说准了。” “唉!”老头儿一声叹息,摇摇头,背转了身去拉长声音念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见他往前走去,月芝迈着大步跟了过去,围在他身边喋喋不休,“老人家,我听说您是通晓六界之事的奇人,您一定知道我家公子在哪儿的对不对?” “还有,适才您说,公子并不爱我,那我该如何去做才能让他爱上我?” “还有还有,我想要跟他在一起,好想好想,但他一直都拒我于千里之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会觉着很开心,可有时候又好痛苦,心好难受。求您教教我,要怎样才能不这么痛苦?” “停,停,停!”老头儿五指一摆,大声喝止了月芝。 他抱着双手在原地走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停下脚步,皱眉瞪着月芝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又晃:“小狐狸,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一句话啊!你说你,有必要说这么一大堆吗?” 月芝蹙眉,噘嘴嘀咕:“我觉得很有必要啊。” 老头儿眼珠子骨碌碌一瞪,“你说什么?!” 见他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月芝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老头儿猛吸了一口气,又嘟嘴吐出,吹得长须直往空中飘。待长须安静落下,他才瞥着月芝不紧不慢地说道:“小狐狸,丑话我得说在前头。老头儿有老头儿的规矩,既然来了,我自不会让你空手而归,但你也得守我的规矩。” “是何规矩?您说您说。” 老头儿背手走到一处大石旁翘腿坐下,接着道:“方才你问了我三个问题,而我,只能回答你其中一个。不过你得拿你最宝贵的一件东西与我交换。否则免谈!” 月芝点着头若有所思,“所以,您才会被大伙儿称为不二问?” “哟呵,小狐狸不错嘛,竟然知晓我不二问的大名,那你方才为何要问那么多问题?叽叽喳喳的,吵得我耳朵都长茧了。”说到此处,老头儿又变得不耐烦起来,“哎呀我说小狐狸,你赶紧的,再拖拖拉拉,我便要送客了!” 月芝走到他的身侧坐下,百般犹豫万般纠结。 她怔怔地看着远处的一株红花,神情落寞又悲伤,“可是我,三个问题,我都想要答案……” “呐呐,做狐狸不能贪心哟!”老头儿起身拍拍屁股,“小狐狸,你姑且想着,待想明白了,再大喊三声不二问,我便出来!” “不用了。”月芝抓住了他的衣边一角,抬头道:“现在我便可以告诉您,我与您交换第一个。” 语落,她站了起来,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请您告诉我,我家公子现在在何方?” “行,你跟我来吧。” 月芝跟着老头儿穿过一条树枝架成的暗道,来到了一座小木屋前。 老头儿让她在外头等着,不久,便从屋里头端出一杯水来。 他把水递到了她的跟前,道:“先喝杯水压压惊。” 月芝不解,“为何?方才我并未受到惊吓啊?” 老头儿笑了笑,“呵呵……眼下无惊吓不代表将来没有啊?这杯水,就当是提前让你压惊了。另外,你要找的公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若真想寻他,可去卧佛镇碰碰运气。” “卧佛镇?这镇子在何处?” “那便得靠你自己寻去了。” “我明白了,多谢老人家指教。” 月芝将水饮尽后把杯子还给了老头儿,随后从腰间扯下一块十分精致的玉佩送了出去。 “这块玉佩乃是月芝生来便带在身上的贴身之物,除了它,月芝别无其他宝贵物件,还望老人家不要嫌弃。” 老头儿接过玉佩举至空中瞧了又瞧,爱不释手,“不嫌弃不嫌弃,这宝贝好的很呢!” “那……月芝告辞!” “哎,等等!”刚刚转身,老头儿便叫住了她。 月芝回头问:“老人家可还有事?” 老头儿噘了噘嘴,扭捏道:“这个,那个……小狐狸,听老头儿一句劝,莫不要对此人太过用心,不值得,不值得。” 月芝不由发出一声苦笑,“呵……谢谢您的提醒。只是有些感情一旦入了骨髓,想不去用心,真的很难。” ------------ 第95章 坐等看戏 月芝不由发出一声苦笑,“呵……谢谢您的提醒。只是有些感情一旦入了骨髓,想不去用心,真的很难。” 落下唇角微弯的弧度,她挪着步子背对着老头儿。 老头儿看着她耸起又落下的肩头,将一对挺头眉皱成了八字。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直教人生死相许哟!” 在世万年,看多了太多的恩怨情仇。自古多情空余恨,除了这一番从心底而起的感叹外,老头儿似乎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将手一挥,顿时掀起一阵翠绿烟雾。随着烟雾的散尽,小狐狸也一道消失在了他的小庄子。 “小狐狸,这以后的路啊,又长又坎坷哟!”他一边颤巍巍地离开木屋,一边念叨着。 待穿回暗道,他又变回了那棵被藤蔓缠绕的万年古树。 …… 卧佛镇。 黑影从客栈一晃而过后径直飞闪到了镇子的另一家客栈。 暮笛立在雅厢的窗前眺望镇上耀眼的灯火。 那个黑影从另一扇窗落下,带出了声响。 “情况如何?”他问。 站稳后,黑影褪去一身黑衫,取下遮面的黑巾。 呵,原来是羌鳍。 “回大人,一切如您所料,北凌天果真到了这镇子。那间常鸿客栈的背后正是他!” 暮笛把玩着手中卵石,冷笑道:“哼,有她在此,何愁他不来。天宗门派来的人手可有探真实了?” 羌鳍抱拳回道:“探真实了,除了大人口中的女子以及一名同行的男子,并无他人。” “到底是铜铃道长太看得起他们二人,还是小看了熊妖?看来,这把火烧的还不够大啊!”暮笛仰头闭眸,吸允着这夜间的空气,片刻后,他转身对羌鳍说道:“去,明日给那头疯熊再加点料,晌午时分我要在大街上见到他。” 羌鳍狡猾一笑,“属下明白。这料,属下一定给他加足了。” “大人。”羌鳍刚走出房门又折了回来,“有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时暮笛已坐到了桌边。 他抬眼瞥去,“想说便说,勿需藏掖。” “大人,那女天师似乎受了重伤。” 暮笛心口不由一紧,把玩卵石的手也猛地一滞。须臾,他吸了一口长气面无表情地盯着羌鳍,道:“以后这种事情,无需向我说明。” …… 次日天一亮,纪掌柜便领着黑熊进入了北凌天的房间。 笑湖戈起床下去厨房替绯霓煎药,与他们擦肩而过。 纪掌柜被北凌天差退了下去,就连老熊妖前来请安,都让他给斥在了外头,只留黑熊一人。 老熊妖在外头急得团团转,生怕黑熊一个不小心便连累了整个熊族。 纪掌柜劝他:“大人,您在这外头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这样一来,反而引人注目。要不您先下楼去,小的让蛮子给您准备些吃食,您边吃边等,如何?” 老熊妖想了想,觉着他的话有几分道理,遂挥手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屋外头没了动静,瞬间安静了下来。屋里头却是另一番氛围。 那黑熊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上,浑身直哆嗦。这屋里的空气,每呼吸一次,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只因眼前的这位男子气场太过于强大,再加之来之前就被告知了他的身份,他的心中更是没了底。 他不知,堂堂妖尊指名要见他一个无名小辈作何。 跪伏了许久,他才听见了妖尊的“真声”。 “隐藏了这么久,那日为何会露出破绽暴出真身?” 黑熊惊讶抬头又迅速垂了下去,用发颤的声音回道:“小的不知。那日,小的在路上偶遇他们,那男子见小的担柴辛苦便想帮一把。” “起初,小的并未生出任何暴露的想法,亦同意他们护送。可不知为何,小的明明是想将他们带回村里去,却鬼使神差般地去了亦座不熟识的小屋。那男子识破了小的身份,小的本想逃跑,结果竟不由自主的与他打了起来,最后现出真身撞飞了另外一名女子。男子为了救她,顾不上小的,这才得以逃脱。” 北凌天起身往黑熊旁边走了两步,低头问:“照你的意思,你为何会暴走,自己全然不知?” “是,是,的确如此。小的绝无半句谎言!”黑熊颤颤地看着眼底的那双黑靴,害怕的连脸都白了。 “你所说若无只字隐瞒,这事儿可就变得有趣了。”北凌天蹲下身去,扳过他的脑袋,扬唇邪魅一笑,“黑熊啊黑熊,因为你而暴露了整个熊族,你说,此罪该如何论处啊?” 黑熊一听,吓得胆汁直瀑,急忙求饶:“求尊上开恩,求尊上开恩。小的并非故意为之,请尊上明察,求开恩呐!” 北凌天甩开他的脑袋,站起来拍了拍手,道:“想让我开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替本尊去做一件事。” 黑熊跪爬到他的身侧,仰头直呼:“别说一件事了,哪怕尊上让小的去做百件千件,小的都愿意!” 北凌天负手勾唇,“如此,甚好!” 说罢,他示意黑熊起身凑到他的面前,他将要交代之事用仅能二人听见的声音告诉了黑熊。 正午一到,北凌天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坐到了楼下大堂能看见街道的靠窗位置。 他叫纪掌柜上了几道好菜,命老熊妖温了一壶好酒,坐等看戏。 老熊妖本想多嘴问一句,今儿个早上那黑熊有否冒犯,怎知这话尚未上到喉咙,便被外头的一阵喧哗给吸引了去。 他扯着脖子往外看去,疑惑问道:“咦?这方才还好好的,怎就这么一瞬,外头竟变得嘈杂起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此时蛮子正端着菜过来,听到了大人的疑问,便主动提出替他出去瞧瞧。 不瞧还好,这一瞧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黑熊化出了真身,脖子上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赫然写着“我是好妖,我不吃人不伤人,愿与凡人做朋友”一行大字。 这也便罢了,他竟然还替街上摆摊的老大爷用他的熊掌捶背捏肩? 万一要是力道拿捏不准,一掌把人家大爷给捏死了怎么办? 想到这儿,蛮子大呼一声“我的天啊!”便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客栈。 ------------ 第96章 我是好妖 “公,公公公子……” 见蛮子慌里慌张的跌撞到桌边,老熊妖嫌弃地皱眉睨去,“你个小二,何事这般莽撞?若是冲撞了我家公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是,不是……”蛮子急得面红耳赤,愣是结结巴巴半天崩不出一句话来。 老黑熊呵斥:“不是什么?你先把气给我调顺了再来说话!” “哎,是是是!” 应下声后,蛮子拼命地深呼吸,等到那颗猛扑的心脏平静了下来,他才将所见之事像说书一般,描述的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忽地,他两手往大腿外侧一靠,耸肩道了一句:“没了。” “没了?”老熊妖不镇定地问。 蛮子溜着黑眸,规规矩矩的显有几分认真,“嗯,没了!” “滚你个二犊子,一句话便能说清道明的事情你愣要扯长篇大论!这个黑熊一天到晚净知道惹事生非,今日老夫非扒了他的熊皮不可!” 蛮子噘着嘴委屈巴巴地望着拍案而起的大人,一阵腹诽:扒熊皮便扒熊皮嘛,为何要骂我呢? “站住!” 老熊妖才一转身,北凌天便沉脸吼了一道。 “公子,您且吃着喝着,外头那熊娃子交给老夫处理便好!” 敢说这话,俨然是没去看公子的脸色。 看着他这憨头憨脑的模样,北凌天不禁扶了扶额头,摇头自语:“明明是头熊,怎就生了个牛脾气猪脑子?” “你给我回来坐下,哪儿都不许去!” “可黑……” “黑什么黑,黑什么黑?外头之事自然有闲不住的人去管,还轮不到你插手!” 老熊妖被北凌天这一嗓子给震的,老老实实地回到了位子上。 蛮子找着再去给公子打壶酒来的借口,走到酒坛子处,回头望着生闷气的棕熊大人,捂嘴偷笑。 与此同时,黑熊的身边已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名围观男子对他的行为感到甚是疑惑,遂摊着双手问:“喂,你明明就长着一张人脸,怎就是妖了呢?” “就是就是,这么俊朗的一小伙子,怎么可能会是妖嘛?我不信我不信。”一大娘接过适才那男子的话,蹒跚走到黑熊身侧,一只手还攀上了他的胳膊捏了捏,随后满心欢喜的继续说道:“瞧瞧,瞧瞧这胳膊腿的,还挺结实。” 黑熊被她这突来的举动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躲开了她再次向自个儿身体袭来的手,退开了几步。 “大,大大娘,你想作甚?” 话音一出,众人顿时乐了开去。 “哈哈哈哈……她可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张媒婆,她呀,这是看上你了,想着替你找门亲事呢!” 黑熊认真问道:“亲事是何事?” “哎哟,你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张媒婆捏着丝帕遮着嘴呵呵呵呵的笑了好一会儿。 “又会替人捶背捏肩,又会害羞,还有人做媒,所以说你怎会是妖嘛!大家伙说是不是?” 随着张媒婆的老手一扬,众人齐声答道:“是!” 不对不对,妖尊啊妖尊,这怎跟您与我说道的那般不一样呐? 欲想之中,不应该是他们将自己给抓起来关铁笼子里,然后再引得那背后兴风作浪之人出来吗? 可眼下却……竟无一人相信自个儿是妖? 奈何,妖尊封印了自个儿的真身与妖力,纵使他想耍出一两招来吓吓这群凡人,让他们相信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这这…… 黑熊心中一着急,黑着一张脸把脚一跺,憋着一股气大喊:“我真是妖,我真是妖!” 谁知,围观的百姓们笑得更欢了。 亦不知是谁逗了一句,“张媒婆,看来他不仅结实还是个傻子!这与隔壁村的翠妞正好凑一对!哈哈哈……” 人群里,羌鳍拉了拉宽大的帽檐向四周望了望,随后走出人群。 他离去不过一刻功夫,一头失控了的小黑熊便猛然从镇门口发疯一般的冲入。 “熊妖,熊妖,是熊妖!快跑啊,熊妖来了!” 不明真相的黑熊以为是自己被百姓们认出来了,觉着或许能完成妖尊的任务,正暗暗窃喜来着。 结果在看见他们一个个惊恐的四处逃窜之后,恍了一恍,“不是,我不是都写着了,我是好妖不伤人的吗?你们都跑什么呀?” 张媒婆伸出食指往他脑门儿上用力一戳,骂道:“哎呀我说你个呆子,真正的熊妖来了,还不快跑?!” “真正的……” 话尚未落音,那头发疯的小黑熊便撞飞了他面前的摊子。 “阿怜?阿怜!” 黑熊呼唤着小黑熊的名字,焦急地往客栈内瞥了两眼,飞快地追了上去。 此时,笑湖戈闻声赶来,飞身落在了小黑熊的面前。 他拔出指灵剑直指小黑熊,大声喝道:“大胆熊妖,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当他完全看清小黑熊的样貌时,却不由得一惊! 他并非那日遇到的熊妖!难道说,这镇上的熊妖不止那一个? “吼嗷……吼嗷吼嗷……” 几声巨啸发出的气波将周围的小摊震得支离破碎。就连黑熊亦被这阵气波甩出了数米重重跌倒在地。 笑湖戈用指灵剑的剑气勉强抵挡了住,却也还是踩地倒退了几丈远。 黑熊从地上爬起,试了试嘴角滴流的鲜血。 他很是糊涂,不过几日不见,为何阿怜会变得如此强大?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老熊妖早已在客栈里坐立不住,偏偏北凌天一直压着他,不许他出去多管闲事。 结果一方血气涌了上来,胸口直直沸腾,朝着北凌天便嚷:“阿怜可是黑熊的亲弟弟,是我熊族的血脉,那是闲事吗?那是闲事吗?” 要是换作从前,北凌天早该一掌劈下要了他的熊命。可如今,他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笑嘻嘻的,一脸的从容,“哟呵,长本事了啊?你若是再吵吵,惹得我吃不好这饭,喝不好这酒。到时候别说小黑熊了,就连你们整个熊族,都很难说哦!” 一听此言,老熊妖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乞求:“公子,公子老臣知错了,求公子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只要能救他们,不论公子怎样惩罚老臣,老臣绝无怨言!” ------------ 第97章 瞧瞧你们的熊样 一听此言,老熊妖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乞求:“公子,公子老臣知错了,求公子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只要能救他们,不论公子怎样惩罚老臣,老臣绝无怨言!” 北凌天漾了漾左侧的笑窝,指着对面的位子道:“起来坐这。” 待老熊妖一入座,他便弹了弹中指,一道金光立刻从指尖飞出,嵌入了黑熊的心脏。 黑熊的封印被解,恢复了妖力不说,适才的伤也都痊愈。 他激动地摊开手掌看了看,疾步走向小黑熊。 “阿怜,阿怜你怎么了?我是大哥啊!” 听见叫唤,小黑熊猛地回过了头,双目狠厉地瞪着他。 他嗷叫一声,一把抓住黑熊的衣襟将其举过了头顶。 纵使他年纪尚小,可他变化的熊身却比一个成年男子要大的多。 这一举,着实把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张媒婆吓得够呛。她生怕这熊妖将她看上的“摇钱树”给摔了个粉身碎骨。 “阿怜,我是大哥啊,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一次次情真意切的呼唤无果,黑熊才发现自己错了。 阿怜的眼睛,已不再泛着纯粹而又干净的亮光。他的双眸,被邪恶的血色布满,他已走火入魔! 究竟是何人,要利用一个小娃,对他下此毒手? “原来你才是那天的老翁!”笑湖戈提剑喊道,“不,你不是老翁,你是作恶多端的熊妖!” “作恶多端?”黑熊冷嗤一声,“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伤人了?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作恶多端了?” 语落,他抓住小黑熊的两只利爪,再来一个翻身,成功逃脱。 笑湖戈环视这满地狼藉,凶狠道:“你们若是没有作恶多端,敢问我现在看到的算什么?那日你打伤我师妹,又算什么?” “那日之为并非我愿,信不信由你!” “少啰嗦,今日我就为民除害,收了你这熊妖兄弟!” 一道锋利的剑光从小黑熊的眼前掠过,他被这道剑光刺激的再次发了狂。而黑熊,也因笑湖戈的进攻化回了真身。 亲眼目睹自己的“摇钱树”变成了一头大黑熊,张媒婆“啊啊”了两声,两只黑眼珠往中间一靠,昏死了过去。 一头黑熊尚是勉强应付,眼下更别说再加一头发狂的了。 十个回合下来,笑湖戈明显败了下风。 不行,如此打斗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必须得想点其他办法才行! 思及至此,笑湖戈快速调整好状态,从袖兜里拿出了数张道符。 他用指灵剑划破手指,以血画符,念落咒语,再将道符一并齐发,口中大喊:“十大凶兽唯吾独尊,幻!” 那一张张道符顿时化作一头头凶猛之兽,张开血盆大口直奔熊妖兄弟袭去。 “召灵术?”北凌天一见此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看他天师品级并不高,怎会此等高级幻术?” 老熊妖见着连妖尊都坐不住了,心里越发的担忧起来,“公子……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北凌天摆手道:“莫急,咱们再等等!” “哼,区区幻术也想奈何我的毒魅?小天师,今日是谁收了谁还不一定呢!敢坏我羌鳍的好事,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毒魅,以世上七七四十九种至毒至邪之物加九九八十一种妖物之血,混入金刚炉用幽冥之火炼制百日而成。 其可控制人的心智,猛增人的威力令人走火入魔。一旦服用此物从此无药可解。 羌鳍扔掉斗笠,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小黑熊变得更加狂躁暴力,一口气竟撕碎了两头凶兽。 待他撕咬到第四头凶兽之时,笑湖戈再也无力操作这些幻兽,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倒地不起。 而那些凶兽,在他倒下的那一刻,皆化作一团白烟变回一张张道符,从空中慢慢飘下。 如此血腥狂暴的弟弟,黑熊从未见过。 眼下,他已判断不了自己到底该不该向他靠近,去认这个曾经活泼天真,已与凡人无异的弟弟。 “哼,果真是他!”一头,北凌天已经发现了羌鳍的行踪,欲从窗口跳出将其捉拿,却被眼前一个焦急走过的身影给制住了脚步。 他无奈地一晃脑袋,与老熊妖匆匆交代了一句“速去柳记当铺转角处捉拿羌鳍,我会命狐族助你!”便紧跟着那个身影而去。 留着老熊妖独自郁闷,“羌鳍?他不是灰飞烟灭了吗?” 妖尊下了令,他不敢不从,遂往客栈里头喊了一声暗号。 不过眨眼,那满满一客栈的客人小二掌柜,全都变成各种熊样。 老熊妖不禁捂脸,替这帮蠢材感到头疼,“你们,你们这是干嘛呢?瞧瞧你们的熊样,就这么跑出去想把一镇子的百姓都活活吓死吗?全部给我变回去!” 熊妖们面面相觑,又都化成了凡人模样。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已是热血沸腾的熊妖们倾巢而出。 本还得意忘形的羌鳍,正想着该如何将这毒魅植入黑熊体中。在看到熊族大军排山倒海朝自己袭来时,瞬间怂了胆。 他急忙收回掌心毒魅,亦顾不上正被自己操控的小黑熊,拔腿就跑。 老熊妖朝着身后的属下兴奋地一挥手,喊道:“小的们,妖尊说了,今日只要抓住羌鳍,人人可论功行赏!” “哦!哦!哦!抓住羌鳍,抓住羌鳍!” “呵……如此大功一件,怎可让你老棕熊一人占了去!” 不知何时,白狐、赤狐、几人已堵住了羌鳍的退路,独独不见漓洛。 另一头。 眼看小黑熊的魔爪已伸向了重伤的笑湖戈,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了下来。 而那双血红血红的眸子,也在这一刻淡了下去,变得灰暗无光。 “你们,你们这群妖怪,夺人性命,伤我师兄,我绕不了你们!” 说此怒话的,正是方才从客栈走出的那道身影,绯霓。 “小师妹,你快走,你斗不过他们的,快走啊……” 笑湖戈清楚绯霓的脾气,可眼下她还有伤在身,根本不是熊妖的对手,加之自个儿亦受了重伤,无法护她周全,只能心急如焚地劝她离开。 ------------ 第98章 且放他们一马可好? “不,我不走!这群畜牲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行凶,若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等于认了怂,丢了咱天宗门的脸面?这可不是我绯霓的作风。更重要的是,他们伤了你,我要替你报仇!” “不,小师妹,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快走啊!” 一句话刚说完,尚来不及从地上爬起,便见那根十骨鞭朝着已经虚弱不堪的小黑熊击了出去。 “住手!” “住手!”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而起,一急一凶。 笑湖戈艰难踉跄地站起,捂着胸口望了过去。 绯霓的十骨鞭被挡在小黑熊身前的熊妖死死抓住,而她的另一侧,竟是妖尊北凌天! “北凌天?”绯霓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随即又凶狠地瞪向黑熊,“你还真是变化多端,那日是担柴老翁,今日是年轻男子,明儿个你是不是该变成未出阁的小姐了啊?” 一番讽刺之言听得北凌天很是刺耳。他走过去握住了黑熊的手腕,示意他放手。 黑熊极不情愿的松开手,扶着已经变回小男孩的小黑熊退到了他的身后。 “北凌天!身为妖界之尊,你就是这么管理你界之妖物的吗?竟放他们出来行凶伤人!枉我觉得你是一只好妖,如今看来,是我错看了你,你根本与他们无异!师傅说的对,妖就是妖,怎么可能会有好坏之分……” 这话,怎听得似比适才之言更为刺耳伤人? 北凌天皱了皱眉头,斜眼问去:“你想要怎样?” 绯霓拉开十骨鞭,一双犀利地眸子直朝被他护在身后的两头熊妖身上瞪去,“我要将他们带回天宗门,交给师傅处置!” 北凌天冷眸微眯,脸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去,“若我不依呢?” “不依?”绯霓不由一怔,“你若不依,我只好强取了!” “了”字刚落地,只见十骨鞭化鞭为剑,猝不及防地向北凌天刺去。 “尊上小心!”黑熊紧张地大喊,再定睛瞧去,见妖尊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另一头,他这才松了口气。 原以为绯霓会继续与妖尊纠缠,暂时不会将他们怎么样,遂搂着弟弟往旁边移去,想寻个干净地让弟弟歇着。 岂知,这女子突然掉转剑头,直指熊妖兄弟。 黑熊一心顾着妖尊和弟弟的安危,对这突来的一剑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来不及躲开,那把带有灵气的天宗门十**器之一十骨鞭就这么刺进了黑熊的胸膛。 鲜血顿时从胸口不断涌出,染红了剑头,浸透了衣衫。 黑熊一手握剑,靠着墙壁缓慢而下,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双目仍旧停留在脚边的弟弟身上。 他无助又心痛地喊着:“弟弟,弟弟……大哥这一世恐怕不能再护着你了。让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大哥的不是……大哥,大哥无用……” “我,我……我怎会,怎会刺了进去?我不想的,不想的……”绯霓抽出十骨鞭,怔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熊妖,浑身颤抖,害怕不已。 自问,她从来只收妖,不杀妖,若遇上可爱无辜的妖崽,她还会大发善心放他一马。 可今日这究竟是怎么了? 来不及擦干净剑端的血渍,她便紧张的将十骨鞭收回小布袋,惶恐地望着正一步一步,冷脸走来的北凌天。 为何他的神情会这般冷漠?为何他一句话都没说,却足以令人丧胆?为何看着他这般表情对待自己,自己会难受? 绯霓哆嗦着,挪着极小的碎步往后退,边退边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北凌天,我没想杀他,真的没想杀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骨鞭,十骨鞭莫名地刺了过去……他,他……” “小师妹!”踉跄之时,笑湖戈紧着一口气,将她整个人都抱入了怀里。 “小师妹,你的手?”他焦急地看着她,她却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的手比那冬日里的冰雪竟还要寒凉! 北凌天冷冷地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即蹲下身去,封住了黑熊伤口周围的穴道。 黑熊攀上了他的手臂,十分虚弱地恳求:“尊上,十骨鞭乃是至真之物,对于妖来说,它就是索命绳。小的知道自己时候已到,只求尊上能救救阿怜,他还小。这段时日他所犯的过错,就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受过吧!求尊上,救,救救阿怜……” “阿怜得救,你也得救。是我让你做了诱饵,这后果自然得由我来承担。放心,十骨鞭再狠,它终究不过是一件死物,可我们是活的。” 语落,他提掌对准黑熊的伤口,一团金光从掌心晕出,将伤口完全包裹了起来。 片刻过后,北凌天压下金光将其打入黑熊体内,又化出了一颗黑色药丸让他服下。 见黑熊脸色有了好转,他这才起身走到阿怜身边,控制了阿怜身体里头乱窜的气流,让他处在一个睡眠状态,随后将他平放在地上。 待这边一切处理妥当,他终于站在了绯霓二人的面前。 北凌天开口道:“今日,且放他们一马可好?”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用商量甚至请求的口气与他人说话,只因对方是绯霓。 笑湖戈看了看怀里处在半昏迷状态的人儿心急如焚,压根没有心思再去管熊妖兄弟。他只觉着这次带绯霓出来捉妖,是个天大的错误。 “妖尊,小师妹与我皆重伤在身,就算我们不想放过,又还能怎样呢?眼下,我只想带小师妹回天宗门疗伤。” 北凌天张了张口,本想说各回各家,结果却在发现笑湖戈看绯霓的眼神异常温柔疼惜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眼神,竟比自己还要多情。 “呵……你难道打算就这么伤痕累累地回天宗门?据我对三位道长的了解,只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咯!” “那该如何?小师妹的伤耽搁不得啊!” “跟我回妖界,我自有法子替你们治伤!” “去妖界?!” 北凌天大袖一甩,“我只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去考虑。” 转身之时,他还不忘望上绯霓一眼。纵使心疼,却也只能压抑着,不露声色。 ------------ 第99章 真真是狡猾 前有狐族,后有熊族。 羌鳍被围堵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羌鳍,我很是好奇,当初你是如何从妖尊手中逃脱的?”赤狐夕殇把玩着手中银杯,挑着一双细长的凤眼,轻蔑地睨去。 羌鳍大摆防御之势,暗藏的力量早已是蠢蠢欲动,“哼,与你何干?今日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羌鳍?自不量力!” “嘿呀!都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猖狂啊?”老熊妖调侃说道。 “不信,那咱们便试试看!” 话落,羌鳍张开五指将周围木板吸过反转便砸向身后的老熊妖。 老熊妖弯起胳膊一挡,那几块木板便成了碎屑。 他大步一迈,怒不可遏地吼道:“小的们,速速拿下羌鳍,替咱们熊族长长脸!” 百余来熊妖在这一声怒喝之中视死如归地冲向羌鳍。 只见羌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马步一扎,衣摆一甩,两手作拱状上下拉动,一波黑气拔地而起。 他将黑气无限拉长放大,周身数丈净被掩盖。 狐族兄弟不约而同地往后跳跃,飞到了黑气之外的瓦砾屋顶,皆负手而立。 老熊妖机灵,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蒙住了口鼻,又吩咐手下与自己同做。 他手指羌鳍怒火冲天地骂道:“羌鳍,你这卑鄙小人!有本事便与我们实实在在的打一场,眼下你放这毒物,使用无耻手段对付我们,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我说老棕熊,你是不是做人做傻了?你与我说英雄好汉?哈哈哈……你以为我是那凡人莽夫呐!”羌鳍半眯着眼睛,一副我就是卑鄙,我就是小人,你又能奈我何的欠揍模样,“实实在在的打一场,你让我打我便要打吗?我偏不!” “你!”老熊妖被他这般臭不要脸的轻挑样气得七孔冒青烟。 待黑气散去,他领着尚未中毒的过半手下朝着羌鳍便是一阵猛砍。 砍了半晌,见他已无还手之力,这才命他们住了手。 定睛一瞧,嗬,好家伙! 竟是一块木头幻化而成的替身! “老棕熊,你羌鳍大爷在这儿呢!” 老熊妖顺着声音望去,那物不知何时脱的身,正立在一架马车顶上,看着自己洋洋得意的大笑。 这笑声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一怒之下,他化出棕熊真身,张口嚎叫了数声,径直朝羌鳍扑去。 其余熊妖见状,亦纷纷变身迅速加入了战斗。 “大哥,咱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了?”青狐翎宇手掌紧贴腰间软剑,望着已与熊族大打出手的羌鳍吞了吞口水。 铭镜伸手往翎宇跟前一压,扬着笑脸道:“不急不急,让熊族先出头,待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狡猾,真真是狡猾呀! 听完此言,翎宇会心一笑,将手放了下去,退到了夕殇的后头。 忽地,紫狐溯洄惊呼:“遭了!来时只顾妖尊命令忘记漓洛了!” “九妹?”夕殇皱眉,“依她的性子,若是有这般刺激的场面却不叫上她,回去后不知会怎么闹腾呢!” “二哥可把妹妹给看扁了!我有那么不堪吗?” 夕殇话音刚落,便从空中传来一道婉转的女声。 他们齐齐抬头望去,只见漓洛正腾着一缕七彩云烟轻飘而来。 她掐断那缕云烟,平稳地落在他们面前。 “不过二哥的话说的甚有几分道理,若是让我错过这般激烈的场面,我肯定会怨死你们!好在那看门小妖与我说道老熊妖来找妖尊一事,这才自个儿寻了来。否则,你们皆成为了有功之臣,就我一个被蒙在鼓里。哼……” 夕殇摊手收回银杯,脑袋摇了又晃,“瞧瞧,瞧瞧,我说的没错吧?” 几人相视笑了笑,又将目光放回到了正在打斗的羌鳍身上。 “羌鳍这物,因偷偷修炼了妖界的禁术使得灵力大增,如今不容小觑啊!熊族百余号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一会儿咱们可得小心又小心!” 翎宇回道:“知道了大哥,那……现下还要继续观望吗?” 铭镜摆手,“不,眼下羌鳍已不堪重负,正是咱们出手的好时机!我与九妹正面迎上,翎羽,你与二弟四弟从两侧包围。行动!” 量他羌鳍再自以为是,也终究是敌不过这帮子不要命的熊族军。眼下,他不过是撑死了一张面子在这儿死撑罢了。 趁其虚脱,老熊妖一掌击出,正中心脏。 羌鳍被这一掌劈的踉跄不住,飞撞在身后的高墙上又反弹滚地。 刚从地上艰难爬起,抬头便见狐族几人围了过来。 这一瞬,羌鳍的心是彻底凉凉了。一个老熊妖便能磨得他死去活来,再加上白狐等人,岂不是一招便能要了他的命? 他胆儿一怂,完全忘记了当初想要取代北凌天坐上妖尊之位的嚣张模样,整个人都是畏畏缩缩,紧靠着墙壁绝不上前一步! 眼看所有人都已向自己逼近,他只希望在这生死一刻暮笛大人能出来救救自己。 “你们,你们以众敌寡,趁我重伤取我性命,算什么君子!” 铭镜负手勾唇,讽刺道:“哟呵!羌鳍,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若是我没记错,适才你放毒之时,老棕熊也与你说过同样的话吧?怎的这么快便应验到自个儿的身上了?” 被属下搀扶而立的老熊妖冲着他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心里骂声一片。 你个臭狐狸,待老夫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你就晓得出来捡便宜了?怎不等老夫也上了那西天你们再出来呢?恶心,奸诈,不要脸! “嗯?” 似感受到了他心底的谩骂,漓洛斜眼一瞪,老熊妖立即低头看向了地上,尴尬的很。 “大哥,别与他说这般多废话!此祸害一日不除,便一日危害我妖界!” 漓洛干脆利落的一甩头,提掌运息脚踏微步,一个晃身直冲羌鳍跟前。 那凝聚了深厚内力的双掌与胸口并排往内侧一运,随即如排山倒海之势,犹千军万马之效迅速击出。 这一掌,足以让无法抵抗的羌鳍灰飞烟灭! 羌鳍绝望地闭上了眼眸。 想不到苟活一世,最终还是栽在了狐族的手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溺宠天师大人》,微信关注“热度网文 或者 rd444” 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 第100章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岂料闭眼等了好一会儿,那掌都未落下。 羌鳍恐慌地缓慢睁眼,忽地一惊,急忙站直了身子,弱弱地喊了一句:“暮笛大人!” 原来,一直坐在客栈默观这一切的暮笛,选择在最后的紧急关头出现。 这条命,毕竟是羌鳍救的。 哪怕当初他带走自己的初衷,是为了九曦而不是他。 眼看漓洛的掌心离他仅有三寸之距,暮笛使出无形无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掌拦下。 这一举,羌鳍无了事,反倒是漓洛被他的这一掌打的弹了出去。 好在铭镜眼疾手快,飞至空中将她拦腰抱下,否则,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待平地后,漓洛咬紧贝齿手拽拳头便要往前冲。可当她看清楚来者是暮笛后又停了下来。 她蹙眉而视,眉心净是疑惑不解,“你,你不是尊上在人间的玩伴,暮笛小公子吗?你怎会?” “小公子?”暮笛撒开五指又握拳,翻来覆去,自嘲到:“呵……我何时有那般大的能耐成为北府的小公子了?一直以来,我不过是与他人无异,卑贱的奴才罢了!” “适才那一掌是由你打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对,这口气,这态度完全与尊上身边的暮笛公子不同,简直判若两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漓洛望向身边同是一脸懵的哥哥们,摇了摇头。 不等他们做出回应,她再次提掌转向了暮笛。不过这次掌中之力极微,只因她晓得若是伤了他,北凌天定不会原谅自己。 加之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温软公子是否当真变了性子。 不,应是变了心换了魂! 这才想要试他一试。 “哼,雕虫小技也想……” “公子小心!” 暮笛话音未落,一声惊喊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不仅如此,那道声音的主人竟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下了漓洛的这一掌! “月芝!”暮笛紧张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月芝揪住被打的位置,回头望着暮笛温柔一笑,“公子,月芝终于找到你了。” 漓洛将掌一收,在看到月芝的那一刻,火气立马窜了上来。 她侧身往前一探,沉脸便骂:“贱人!你跑到这儿来碍什么事儿?” “玉狐大人,我,我……” 时隔多日不见,再次见面,月芝对漓洛依旧是畏惧害怕。 她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她,只是用极小声的声音答道:“我是来找我家公子的。” “月芝!”暮笛再次唤了唤她。这一回,他将月芝拽到了他的身边。 他犀利的眸子一直在漓洛的身上打转,话语却是说给月芝听:“从今以后,你无需向任何人弯腰低头!” “呵!”漓洛双手相扣垂于小腹,脸上露出鄙薄的神情,“我说你一个下作之人何来这么大的本事求得尊上放你去人间,原来是找着了靠山啊?那又如何?不过是一无是处的凡人一枚,根本无法与我漓洛相抗衡!” 话说至此,漓洛松开手,傲慢地走向暮笛,周围人见状着急想要拉她回来,只是为时已晚。 只见她仰头盯着暮笛面那张无表情的脸,狂妄地说道:“你凭什么让她从此别再弯腰低头?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在我的面前,月芝永远都是贱人一个!她这一世,注定只能被我踩在脚下!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一番话落,暮笛的脸已如墨一般黑,拳头之上凸起的青筋同他现在的心情无异。 他凶狠地吼道:“住口!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漓洛不甘心更不服气,就连月芝都能找到一心为她之人,拥有她的幸福,为何偏偏唯独她不可以,爱而不得? 嫉妒使她失了心智,眼下她多看月芝一眼,心里便要恨上一分。偏偏不论她怎么讽刺谩骂,月芝都不会去反抗,只会楚楚可怜的躲在暮笛身后。 对,就是她这副样子! 在妖尊面前如此,在暮笛面前亦是如此! 她只会装出柔弱可怜的模样去博怜爱博同情! 漓洛将目光跳过暮笛,如箭般射到了月芝的身上。停留片刻,她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又盯向了暮笛,“哟,怒了啊?这便怒了啊?哈哈哈……区区一介凡人有何资格让我住口!你与这贱人一样,只配给人当狗!” “那你便试试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暮笛。 他扫起一大片迷雾,顿时空气浑浊不清。 众人皆在这一刻被迷雾遮掩消失不见,漓洛此时心里生出了一丝害怕。 “漓洛。” “漓洛。” “漓洛,漓洛。” “漓洛,漓洛漓洛……” 四周,忽地不断响起哥哥们的声音。 一开始,她还能分辨的清谁是谁。慢慢的,越往后声音越多越急越混乱。她甚至觉得耳边全是“漓洛”二字。 随着声音的急促与加大,像是催命符一样,催得她头痛欲裂,胃里一阵恶心翻腾。 “大哥,二哥,你们别喊了!我就在这儿,我在这儿啊!头好痛,啊……我的头好痛!” 漓洛抱紧脑袋,面部一度扭曲,痛苦地蹲到了地上。 “漓洛,痛吗?” “漓洛,痛吗?” “漓洛,原来你也会痛啊?” 为什么,哥哥们的声音一瞬间便变了? “漓洛!你在妖界作威作福,残害了多少小妖?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不,这不是哥哥们的声音! 漓洛从地上站起,警惕地盯着迷雾周围,“谁?是谁?” “是谁?我啊!曾经被你赐毒毒死的海棠。”一个妖媚的声音骤然而起。 “海棠?”漓洛快速地回忆,脑海中刚出现一张似玉的脸,又被从另一侧突起的声音打断。 “玉狐大人,筋脉抽的好痛好痛,玉狐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漓洛,你无故索我命,只因我与妖尊多说了两句。你为何要如此残忍?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漓洛,你还我命来!” 索命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因心神混乱,漓洛无法判断想出对策去应对,只得摸着迷雾一步,一步的挪着,听着,急着。 ------------ 第101章 因祸得福? 索命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因心神混乱,漓洛无法判断想出对策去应对,只得摸着迷雾一步,一步的挪着,听着,急着。 各种声音依然不绝于耳,摸索前行了须臾,似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过去再大风浪都不曾怕过,如今遇到这么一点儿事怎就想逃了?如此强大的压迫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漓洛,你必须要冷静,冷静!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语落,她闭上了双眸开始调整呼吸。 几回吸吐下来,适才紧张不安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脑子亦清醒了不少。 又过了片刻,她猛地睁眼,唇角处滑过一丝因自信而散发出的邪魅笑容。 “不是想要我还你们的命吗?好啊,只要你们现身出来,我这条命,有本事便拿去!” “猖狂!” “自大!” “漓洛,你少得意!” 三道不同的声音同时而起同时而落。 突然! 三张丑陋无比的脸拖着浓浓黑烟所构成的身子朝着漓洛正面飞来。 漓洛玉脖一伸,黑脸大喝:“哼,刁蛮小妖能奈我何!” 她纤指一摆,飞身至高空与几张狰狞之脸并到同一高度,二话不说,泛出制敌之术便开打。 桃红色的丝质裙摆在黑烟之中层层缠绕,叠叠穿梭。 赤手空拳斗了近十个回合,漓洛掌心一摊,变出一把剑鞘镶嵌着碧玉的宝剑来。 她拔出宝剑伸出二指从剑身快速滑过,那剑瞬间变得蹭亮,双刃锋利非常。 她持剑一舞,跃到其中一张丑脸之上,一剑刺下,那张脸狂吼几声,随即灰飞烟灭。 漓洛不禁勾唇,用同样的方法收拾了另外两张丑脸。 原以为丑脸被灭,迷雾便可散去。谁知她在原地等待了许久,迷雾的浓度只增不减。 定心一想,她索性将剑收回剑鞘,挂上腰间,盘腿而坐,口中开始小声念起北凌天教她的宁心决。 反复念了不知多少遍,迷雾依然。 见这般情况,漓洛甚至开始灰心丧气起来。 她恼怒站起,再次拿出剑一顿乱砍乱刺。 剑还在手中挥舞,四周迷雾却突然消散了开去。哥哥们的脸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漓洛高兴地跑向他们,跑着跑着又停下了脚步。有了前车之鉴,她现下是小心又小心。 铭镜率先迎了上去,急切地问:“九妹,你没事吧?” 闻着铭镜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漓洛总算是放了心,这才展了笑颜回道:“大哥,我无事。” “九妹,适才你中了暮笛的幻术,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幻术?”看着都拥上来的哥哥们,漓洛吃惊地寻找着暮笛的身影,“他人呢?你们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了吗?现下他已变成了妖,又对尊上心存憎恨。今日放他走,日后说不定便是尊上最大的敌人!哥哥们,你们怎能这般糊涂呢?” 面对漓洛的责备,几人面面相觑,彼此支支吾吾了许久,溯洄才主动说道:“其实是尊上放走了他!” “尊上?” “是!作为放你出幻境的条件,尊上答应放他们离开。” 听到这个答案,漓洛又惊又喜,“怎么会?他现在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何还要因为我而放走他们?难道这便是因祸得福?” “这……”溯洄抿了嘴,教他如何说的出口,北凌天仅是为了不耽误绯霓治伤,这才急着与暮笛交换条件。 待暮笛答应解除幻术,他便将受伤的一行人立即带回了妖界,只剩狐族兄弟在这儿侯着漓洛醒来,再去善后。 “这便说明你在尊上的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只要你今后不再任性妄为,我相信尊上对你的态度定会更加和善。”夕殇接过溯洄的话解释。 “那尊上呢?他去哪儿了?我想要见见他。”漓洛欣喜若狂,目光不断地往周围寻去。 “哦,有小妖发来传音,说是尊上的老友前来找他叙旧,便先回去了。九妹,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因她处在喜悦之中,完全没去多想此事会有蹊跷或者怎样。当翎羽与她这般说道时,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那还等什么呀,快走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尊上的那位老友了!” “嗯嗯,回去,呵呵……回去。”翎羽尴尬的笑了笑,看着其他三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铭镜往前迈出了一步,压手道:“你们且先行一步,尊上有交代,我得留下来想办法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翎羽问:“大哥,熊族此次死伤惨重,若是日后妖尊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忘了,九妹为了制服羌鳍可是差点丢了性命!” 见铭镜说得一脸严肃认真样子,翎羽没有再多言,其余几人也不约而同地点头认可。 刚在九尾殿落地,漓洛便突然想起了月芝来,遂问站在身边的夕殇,“对了二哥,月芝那个死丫头去哪儿了?作为狐狸一族,她难道不应该回狐狸洞吗?” 夕殇摆了摆手,一边从袖袍里掏着他的茶具,一边与漓洛道:“非也非也。如今她已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知道今后的路该如何去走,再回咱们这狐狸洞来作甚呢?这儿,只会成为囚禁她的牢笼。九妹,若换作是你,你还愿意再回来吗?” “我……” 一番话噎得漓洛顿时答不上来。她撇撇嘴,红着脸道了一句“不与二哥说了,我找尊上去!”便拈来一朵红花,兴高采烈地蹦跳了出去。 “呵呵……九妹果真还是个孩子啊!”夕殇品着茶,对翎羽溯洄他们笑道:“你们瞧,这才刚回殿里,便坐不住了。适才她说要去找谁?” 溯洄焦急地手一拍,喊到:“哎呀,坏了坏了!九妹说要去找尊上!这若是让她撞见尊上与绯霓在一块,还不把整个妖界给掀了去?” “不仅如此!只要她见着了绯霓,定会明白尊上为何要救她。也会知晓咱们在欺骗她。依九妹的性子,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夕殇将手中茶具一摔,吼了一嗓子:“那咱们还搁这儿等什么呀?赶紧去追啊!” ------------ 第102章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我? 雪姬从夜笙宫路过,正巧遇见北凌天与老棕熊领着一帮“伤兵”往宫里走。 她似乎每隔几日都会从这儿路过。 “尊上!”她急忙走上去关切地问:“发生了何事?” “你来的正好!”北凌天望了一眼笑湖戈怀里的人儿,指着身后的伤兵残将以及黑熊弟兄道:“带他们去侧殿,并把狄鹰请来替他们疗伤,尤其是小黑熊。” “那这二位?”雪姬眼神瞟向笑湖戈二人。 “他们……”北凌天顿了顿,“他们由我负责照看,你勿需多管。” 说罢,他向老棕熊递去了一个眼色,便带着笑湖戈与绯霓走向了他的寝殿。 望着北凌天的背影,雪姬莫名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个女子,仅凭妖尊看她时的那一个眼神,便让她感受到了比漓洛更甚的威胁。 她蹙眉一思,快走到老熊妖的身边,与他说道:“棕熊大人,请恕雪姬多言。尊上从未带过陌生人回夜笙宫,更何况……” 忽地她止了声响,往周围小心探了探,将老熊妖拉到了一旁,小声道:“更何况他们还是人类。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会落人话柄?” 老熊妖粗鲁地一抬头,也不顾周围是否有人在,扯着熊嗓子便嚷:“雪姬,你陪伴尊上多年,对他的性子难道还不了解吗?既然尊上开了口,要你莫要多管,你又何必多言?至于你所担心之事,谁人敢将此事当作闲话来谈,我老熊第一个不放过他!” 话音一落,引得众人回了头。 看着他们异样的目光,雪姬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如此,她还是装出了笑脸,“呵呵……是是,棕熊大人说的是。大人,侧殿就在前边,您先带他们过去,我去请狄鹰大人。” 找借口离开夜笙宫后,雪姬将适才在老棕熊那儿受的气发泄在了一处花草地上。 她猛地吸气,又迅速吐出。 一股寒冷之息瞬间从地面上升。那一片花草竟于片刻被冰雪覆盖冻住。 她一挺傲拔的胸膛,两眼冷冷地盯着那一片寒冰,愤怒地吼骂:“臭棕熊,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我?!” 随着最后一字的落下,那一地寒冰爆破,原本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亦在这一刻枯萎死去。 想到在夜笙宫门口看到的那个女子,她扬唇一笑,侧身优雅地蹲下,扯下一朵干枯的花儿死死地捏在手心。 明明嫉妒的咬牙切齿,所说之言却是不紧不慢,温柔里插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我不管你是何人,凡挡我路者,下场只有一个!” 雪姬的身影愈走愈远,而那朵捏成了碎屑的花儿被她丢在了原地。 …… 北凌天将一个小巧的盒子递到了笑湖戈的面前,道:“这儿有一颗丹药,你且服下。吃了这颗丹药,三日内你的伤便可痊愈。” 笑湖戈接过盒子,问:“那小师妹呢?” “绯霓已经服过睡下,你无需太过担心。” 北凌天的寝殿很大,房间很多。 刚一进来,他便将绯霓从笑湖戈的怀中抱了去,并一脚把他踹进了现下待着的这间屋子。 等笑湖戈回过神来时,房间门已被锁上。他害怕北凌天把绯霓怎么样,拼了命的敲门,呼喊。 良久,外头才传来北凌天不冷不热的声音,告诉他,他只是带绯霓去往另外一间屋子疗伤,不会伤害她分毫。 有了他的这个保证,笑湖戈停止了闹腾,魂不守舍地跌坐在地上。 对啊,他是妖尊。 就算他想对小师妹怎样,又何须偷偷摸摸,只管光明正大的去做是了。 他是妖尊,只要他想,谁又敢说一个不字呢? “他,应当不会是那种卑鄙小人吧?否则,又怎会救下我们一次又一次?” 想到这儿,他缩回伸长的双腿,长叹一息,撑着一侧的凳子站了起来…… 回忆至此,笑湖戈从盒子里拿出丹药放进口中,当着北凌天的面咬碎咽下。 “明日一早,我便会带小师妹离开。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明日?”北凌天摆手否了他的想法,“我说了,此药虽有神效,却需三日才能痊愈。再怎么样,至少住满三日才能离开。” “出来之时,我与师傅保证过,一定护好小师妹,将她完好带回。眼下,妖没捉成,反倒落得一身伤。我必须回宗门向师傅负荆请罪,还请妖尊明日一早让我们走!” 见笑湖戈一根筋的说不通,北凌天眉头一紧,没好气地厉声呵斥:“负荆请罪那是你,不是绯霓!我说了,只三日,到时候你们要走我绝对不阻拦!并且,我会让你们对铜铃有个交代!” 笑湖戈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执意这么做。 欲想继续追问,北凌天却沉着脸甩袖离去。 …… 雪姬请来狄鹰后并未急着去找北凌天,而是跟在狄鹰的身边做他的助手。 她知道这么多的伤兵在此,他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医治过半时,他出现了。 雪姬暗暗窃喜,故意咳了咳,想以此来引起他的注意,却被众人的行礼问候给生生打断。 见还有半数伤者坐着躺着,北凌天道了一句“起来吧”,直接屏息运气,泛出一片金光在双掌中间,随后覆在了他们的身上。 须臾过后,熊妖们一个个站了起来,动动胳膊甩甩腿。 “好了,好了……痊愈了!” 他们高兴地欢呼着,喊着,唯独小黑熊躺在锦榻上,一动不动。 黑熊摇了摇小黑熊的身子,哭喊:“阿怜,阿怜你醒醒啊!尊上都把咱们治好了,你快醒醒,咱们还得谢恩呢,别睡了!” 然而,阿怜依旧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 “尊上,尊上……”黑熊跪爬到北凌天的脚边,他拉着他的衣摆,满脸泪水地说道:“敢问尊上,我们都痊愈了,为何阿怜还不醒?” 北凌天低头告诉他,因为阿怜已经死了。 黑熊不信,人死化作泥,妖死却是灰飞烟灭,为何阿怜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变化? 面对他的质疑,北凌天默不吭声。 他交代老棕熊好生安抚且看好阿怜的身体,便将狄鹰叫出了房间。 从头至尾,都未曾与雪姬说过半句话。 ------------ 第103章 蓝天白云,的确甚好 要说妖尊的态度时冷时热,忽远忽近,雪姬早已习以为常。 除了漓洛以及那些献媚不成的妖精会气得跳脚外,她从未放在心上过。 因为她懂得细水长流这个道理。 只是今日,对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她却认了真。 北凌天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跟了上去。跟至花园,北凌天的步子越走越大越走越快,雪姬紧跟慢跟,最终还是跟丢了。 她黑着脸立在花池边气得浑身发抖。 而她将今日所受的一切,都暗自归到了那个凡人女子的身上。 …… 漓洛心情甚好,在来夜笙宫的路上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不论是碰见了谁,她都会破天荒的与他们打招呼。 并且面带笑容。 受宠若惊的小妖们一时炸开了锅。 他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各个地方,都在谈论今日被玉狐大人善待一事。 这事儿太过蹊跷,太不正常。 讨论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传音互递消息。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说不定这虚伪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于是,他们开始退出谈论的队伍,匆匆赶回家去,关好门窗,决定在这场风雨过去之前都不露面。 在他界有亲戚的,则选择离开妖界,去外面避一避。 殊不知,在他们讨论期间,这场暴风雨便已经来临。 …… 守门小妖见着了漓洛,连忙上前迎接。自妖尊收下了她的帖子后,小妖对她的态度立马回到了过去。 “哟,这不是玉狐大人吗?小的见过玉狐大人!” “快起来快起来。我问你,尊上可在宫里?” 小妖拱手回道:“在的在的,尊上回来有好一会儿了。” 漓洛笑言:“太好了,我这就去找他!” 提着裙摆走到宫门口,她又滞了滞,往后退了几步,放下裙摆道:“呵……你还是先进去帮我通传一声吧!不然待会儿尊上又得怪我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才让他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她怎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坏了印象。 “成,那玉狐大人您在此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 小妖进去通传时,漓洛在外头徘徊。 一想到等会儿便能见到妖尊,她竟莫名的羞红了脸,生出了紧张之感。 “九妹,九妹……” 听见有人唤她,漓洛回过了头,“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这,这……”夕殇望向溯洄,“四弟,你说。” “我说?”溯洄顿了顿,又看向了翎羽,“不不不,要不还是三哥你来说吧!” “我,我……”翎羽支支吾吾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 漓洛见他们磨磨蹭蹭的,瞬间不耐烦起来,“哎呀,二哥三哥四哥,你们这推推搡搡的,究竟想要对我说什么啊?” 翎羽灵机一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呵,呵呵……漓洛你瞧,今儿这天气真真是不错。我们是来找你去放纸鸢的。二哥四弟,你们说对吧?” 话落,翎羽推了溯洄一把。 “啊?啊?”溯洄略显意外的看着他,还好反应机灵,接下了这个话茬,“对,对,没错……天气挺好,适合放纸鸢。呵呵,适合,很适合……” 漓洛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蓝天白云,的确甚好。 “三哥,你可别忘了,咱们妖界的白昼黑夜可都是掌握在我的手上。现在蓝天白云正好,眨个眼我便能让它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漓洛收回撒开的五指,看着被自个儿的话给懵住的哥哥们捂嘴笑了笑,随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啦,不跟你们胡扯了。你们若是想放纸鸢便自个儿去吧,妹妹我可是有要事在身,现下没功夫陪你们玩。” 说罢,她又冲着宫门里头望了望,皱眉道:“奇怪,狗妖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出来?” 夕殇几人相互递了眼色,又一次拥了上去。 “你瞧,准是尊上太忙没有时间见你。” “对对对,二哥说的有道理。尊上日理万机,忙的很!九妹若是不想放纸鸢,那咱们去湖边走走也成啊!” “四弟这个提议甚好!我呢,负责给你们跑跑腿。要是渴了饿了,得有个人旁边伺候不是?” 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漓洛顿时惊呆了眼,难以置信地问去:“三哥,你说你跟旁边伺候?你一个从未伺候过人的人说要伺候我们?你,你们……你们今日怎么了?” “哟,这不是玉狐大人吗?”早已到来的雪姬在门内一侧偷瞧了他们许久。直到觉着时候到了,这才扭着腰身,妖娆走出。 她冲着怔愣的几人福身行礼,微微颔首浅笑,“雪姬见过各位大人。” “你怎么在这儿?”漓洛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对她出现在夜笙宫很是不满。 雪姬抬头,轻轻抚了抚额角的黑发,有意无意地解释:“噢,是这样。适才尊上让我协助他替熊族伤兵疗伤。这不,尊上见我太过劳累,让我好好歇息。都怪我坐不住,老想着出来走动走动。” “住口!本座有问你这么多问题吗?废话甚多!” 雪姬拈着兰花指往嘴角掩了掩,抿嘴不语,心中却得意的很。 呵,还真是蠢的可怜。仅是三言两语便能扰乱了她的心神。不过若是不蠢,这个圈套她又怎么钻的进来? 方才从花池离开,不过刚出侧殿便碰见了前来传话的小妖。她拦住一问,得知乃是玉狐大人在外求见。遂心生一计,想借漓洛这个醋坛子之手,将那凡人给收拾了去。 她指着宫里最远一处位置告诉小妖,妖尊在那儿议事。小妖听信了雪姬之言,待他一转身,她便立即奔至了宫门口。 果真,不仅是她,就连她的那几位兄长亦在此等候。 只是……这情景看似怎会有一丝别扭? 躲在一侧仅是看了一会儿,雪姬便明白了一二,虽然她不清楚他们为何要将漓洛从这儿支走。 “喂,本座问你话呐,你发什么愣啊?” 听见漓洛的吼声,雪姬不由一惊,回过了神来。 ------------ 除夕快乐 除夕之夜各种忙各种嗨皮~屋外烟花灿烂,屋里春晚唱响~ 祝大家除夕快乐!(弱弱的说一句,今日份更新与明天一起可好?) 31级的冰霜猛犸象,其外形庞大无比,就像一头史前巨兽,使人望而生畏。 思索一番过后的苏醒还是决定要动手,毕竟对于任何一个上单玩家乃至职业选手而言对线期间的博弈才是这个游戏最让人着迷的地方。 年轻的曹丕在主位上,左右相看,他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特意跑到自己府邸来喝酒。 那至少要等到交往以后才行,而且要间歇性地休息,不然身体会吃不消。 锐雯这个英雄的恐怖爆发的特点在这种时候完美地呈现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简简单单qa一下再来个帅气的二段大招收尾就把一个c位给秒了。 在欢迎他回来的家庭晚宴上,他得知今天刚好是自己大侄子的五岁生日。 对于这些百姓和青州兵来说,看到徐臻亲自在田土内挥汗,他们本能的就慢慢无话可说。 “你给翠儿脱了奴籍,走时还给了不少银子,这嫁妆就不必了吧。”楚知南道。 不愧是轻插画师兼漫画家,说起[恋爱是战争]这样的话,丝毫不觉得羞耻。 提到自己欠了巨额赌债的父亲,弥生秋早的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怨恨,反倒十分温和。 尤其是拍到超级大片的时候,可能一部电影要做一年以上,难道这一年都没新电影上映吗? 此时的场景,暗合了片头胡的噩梦。大家明白过来,胡看似放下,但心里对于丁思甜也是念念不忘的。 金易看着那只搭在颜笑肩膀上的手碍眼的很,他真敢不得拿刀上前给砍了。 刘德桦心事重重的走到车门边的呼叫装置前,联系列车的乘务员。 我承认,我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却立马回复了原先冷淡的表情,然后转身走向床边,拿起皮筋扎起了自己披散的长发。 “还行,我现场觉得还不错,我看看拍摄的画面如何。”陆非凡头也不抬的说道。 就几个粉丝不痛不痒的嘲讽,陆非凡可不认为高宇就这点心理素质。 下午放学时,赵蕙看见李掁国走在操场上。当她走出了学校的大门去推自行车时,却见李掁国的自行车还在,人却不见了,赵蕙想:他没有出学校吗?或许他还要打球呢?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他去哪儿了? 如果说东方衍病倒在医院时,幕后想要收购集团的猎头还有可能趁虚而入,那么现在东方衍出院回归集团,猎头便再也没有了任何收购集团的可能。 而且这种事情,也的确有点明显了,分明是为了黑而黑,稍微有点辨别能力的,大概都能想到这些。 武魂虽然是单独作战无法集合他自身的力量,可是他的新月印记产生的增幅力量却能够提升魔龙武魂。 胡大明同志走在大街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现在已经有勤劳的人起床了,当然还有锻炼身体的人,大家都各自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他的想法是好的,却忽略掉了徐斌一定要为西门吹雨出气的坚决态度,他不需要自己动手,更加不需要说什么刺激对方动手,他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让人警告常威距离自己远一点之后,带着凯瑟琳娜不经意的跟他距离拉近。 ------------ 第104章 我哭一下又怎么了?(新年快乐) 听见漓洛的吼声,雪姬不由一惊,回过了神来。 她扭捏了一瞬,作无辜状道:“哦,对不住了玉狐大人,我只是记挂着方才尊上带回的那名女……” “诶诶诶……雪姬雪姬,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啊?” 眼看雪姬就要说穿了嘴,翎羽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边,将她拉到了一旁,打断了她的话。 其余二人一个劲儿的阻挡着漓洛的视线,都不禁暗捏了一把冷汗,幸亏制止的及时啊! 雪姬一脸懵的看着翎羽,甩了甩被他拉扯住的衣袖,皱眉道:“翎羽大人,你这是作何?” “噢,呵呵……”翎羽急忙收回去手,尴尬的笑了笑,“无事无事,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是否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 雪姬不耐烦地瞪眼,“翎羽大人,我想你记错了,我并未忘记什么重要之事!” 此时,溯洄主动上前搭了话,“不是,雪姬你再好好想想,肯定有事忘记了。” 见他们二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与自己玩笑,可这突来的问题却显得莫名其妙。她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二人许久后才随意的想了一想。 “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自己不曾忘记任何事情!” 这个回答看似坚定,实则是不想再与他们纠缠下去而敷衍了事。 怎知翎羽吧喳一声,再次将她往话题中间拉:“雪姬,你方才不是说尊上让你好好歇息的吗?你看看你,在外边都呆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这,我……”雪姬猛地一个激灵,将重点放在了最后那句话上。 哼,原来是害怕我说出凡人女子一事,急着赶我走呀? 借口找的不错,只可惜破绽百出。既然你们如此迫切的想要我离开,那我便如了你们的愿! 她扬起高傲的头颅,将那傲人的一片花白挺了挺,擦着溯洄的肩头而过,径直看向了一脸傲娇的漓洛,故作惊讶地说道:“呀!翎羽大人,多亏你提醒了我。否则我还真把重要事儿给耽搁了!你说这……” 她故意欲言又止,引得几人一阵怔愣。 翎羽想着,所谓“忘记重要之事”本就是自个儿编出来的,这会儿她怎就决定附和自己了呢?难不成还真让自己给蒙对了? 雪姬微瞥了他一眼,眉眼间净是对小把戏的轻视。 她不由地低头发出一声细微的冷笑,随后抢在他开口说话前怪声怪调地说道:“尊上带回来的那个凡人女子还在尊上寝殿躺着,估摸着这会儿也该醒了。雪姬得去给那姑娘准备一些吃食,就不与大人们多说了。雪姬告退。” “哦,对了。方才看尊上心急如焚的样子,貌似对那女子挺重视,应该是喜欢她才会那么紧张吧?玉狐大人,你说是不是?” 若前面那一番话只是拿着小刀在漓洛的肌肤上轻轻划过的话,那后面这几句便是毫不客气的将刀子刺进了她的心口。 她太清楚漓洛究竟有多爱北凌天,亦十分明白说完此话后,漓洛会做出的反应。 感到身上扫过箭一般的目光,翎羽几人不由自主地捂上了眼睛,整个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站住!”漓洛冷沉着脸,吼住了刚转身的雪姬。 雪姬回过头问:“不知玉狐大人还有何吩咐?” “适才你说,尊上带回一个凡人女子?” “是,与她一道回宫的还有棕熊大人等人。伤兵残将一大堆,可尊上的眼里只有那位女子,连瞧都未曾瞧过雪姬一眼。” 说此话时,雪姬甚是觉得委屈。然,在她心里,却是实实在在憎的咬牙切齿。 “眼里只有她一个?哼!我倒要看看,这名女子到底有何魅力,能让尊上这般待她!” 漓洛冷哼一声,便大甩衣袖拨开雪姬闯了进去。而她的脸色,比雪姬的脸更要白上几分。 “九妹,九妹……九妹你快回来!”见她就这么气冲冲的走了,溯洄顿时急得团团转。 唤她不理,他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夕殇,问:“二哥,现下该如何是好?” 夕殇两眼一溜,吼道:“还愣着作甚?趁大错酿成之前进去把她给拽出来啊!难不成当真要尊上把她给赶出来吗?” 说罢,夕殇便与溯洄一起追了过去。 翎羽指着站在一旁看戏的雪姬既气愤又无奈,在他看来,雪姬纯粹无心并非故意,因此除了抱怨一番,也不打算拿她怎样。 “哎呀!雪姬呀雪姬,我们是想尽办法对九妹隐瞒此事,你倒好,二话不说便全盘托出!你厉害,你厉害!” 雪姬福身一笑,“请大人恕雪姬愚昧,雪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明白大人此话为何意?” “何意,何意?意思就是祸闯大了!”翎羽被她的淡定与“无知”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本已跨过了宫门,想着想着觉着有哪儿不对头,又返了回来,指着雪姬道:“你不是要去给那女子准备吃食吗?为何还愣在这儿一动不动?” 话音刚落,雪姬竟难以自控的抽泣了起来。 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翎羽一时慌了。 “哎哟,这好端端的,你怎说哭便哭啊?我这,我刚刚也没把你怎么样啊?” “大人还说没把雪姬怎样。适才大人说我祸闯大了,这一头是妖尊,一头是玉狐大人。我,我哪儿一边都得罪不起啊!人家心里一害怕,才会站在这儿不知所措,谁知大人竟还特意回来质问我。一会儿要是尊上他们怪罪下来,我哪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呀!命都快要没了,我哭一下又怎么了,怎么了?” 一番哭诉本就听得翎羽一个头表成了两个大,原以为她说完哭够便会作罢,怎知她在话语落定后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哭声引得路过的小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甚有小妖还在指指点点。不知道的,当真以为他把她怎么样了。 翎羽懊恼的一拍脑袋,真真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 思索了须臾,他朝着雪姬吼了一嗓子:“行了,别哭了!” 雪姬倒也听话,立马收了哭声。 待她安静下来后,翎羽才继续说道:“一会儿若是妖尊亦或九妹责怪起来,我来替你解释。再者,这事儿你本就属于无心,怪不得你。” 一听此言,雪姬展出了笑颜,行礼道:“多谢翎羽大人。” 看着翎羽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的心中不知有多痛快。 .。m. ------------ 105章 她的这条命我要定了 自那日反噬了九曦的元神,转变成妖,暮笛便做好了与北凌天敌对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立在山洞洞口,回头望了一眼刚被治愈,躺在石床上歇息的羌鳍,暮笛深吸了口气。 眺望远方,眼前浮现的是与北凌天对峙的情景。 一道屏障,两把利刃便将二人阻隔成了水与火,天与地。 相望不相容。 当北凌天出现在暮笛面前,请求他放过漓洛时,暮笛惊讶了。 纵使他已获取九曦的全部力量,与北凌天相比,却是相差甚远。 他完全可以毫不费力的碾压自己,为何还要用请求的口气,来求自己放过漓洛? 一开始,暮笛认为这是北凌天看在过去的情义上,故意给自己留了退路。 当绯霓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才明白,他所为,不过是绯霓罢了。 “公子……喝口水吧!”月芝端着水杯在距他二尺开外停下,双手将水杯奉上。 暮笛的目光从直直举起的双手上一扫而光,冷声道:“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月芝颤颤回道:“公子,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月芝的家。家在此,你让月芝去哪儿呢?” “家?哼,何为家?家为何?不过是虚梦一场!”暮笛反过身,从月芝手上夺过水杯,摇了摇杯中的清水,道:“你若是想要一个家,我劝你还是到别处寻去。跟着我,只有飘零与危险。至于你说的家,在我这儿从不存在!” 杯子摔地的破碎声掩盖了月芝话语的回响。但暮笛还是听到了她说的那一句,我会让公子有一个温暖的家,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会放弃! 暮笛侧头轻叹,对于月芝的执着,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 狄鹰清楚妖尊将自己独自带走的目的,因此不等妖尊开口,他便主动说道:“尊上,阿怜乃是中毒而亡。” “中毒?”北凌天皱眉问道:“你可知是何种毒药?” 狄鹰拱手道:“若是属下没有诊错,应是出自魔界的毒魅!此毒可在短时间内使人功力大增,施毒者可控制中毒者的心魂,使其听命于他。一旦中了此毒,世上无药可解,必死无疑!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魔界……毒魅……”北凌天敛容重复着狄鹰之言,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令人感到异常严肃。 他看着狄鹰,似自言自语:“羌鳍怎会与魔界之人牵扯上?” “尊上,您适才说到羌鳍?他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北凌天一怔,摆手解释,“噢,我是说这是何人如此大胆,竟与魔界有了勾搭,并未提到羌鳍。” 狄鹰顺着他的声义愤填膺地说道:“就是!此人心肠未免太过歹毒,竟拿阿怜来做箭靶,着实可气可恨!莫让我逮着他,要是逮着了,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替阿怜报仇!” “嗯哼嗯哼!”见他一打开话匣子便停不下来,北凌天故意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那个狄鹰啊,今日之事切莫向任何人说起,尤其是‘毒魅’。” 狄鹰双手一抱拳,坚定道:“尊上您放心,我狄鹰一定死守秘密,绝不向他人透露片言只字!” 北凌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做事向来稳重,我相信……” “尊上,尊上……”一句话尚未说完,紧闭的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以及呼喊声。 北凌天手一挥,那两扇门砰的被打开。 见敲门的小妖一脸的慌张不知规矩,他不禁动了一丝怒火,“何事慌慌张张?议事之时可是你们随随便便能靠近的?” 小妖一听,急忙跪地磕头,“尊上恕罪!实乃玉狐大人在寝殿闹事,小的们已无法子,不得已才来打扰尊上,还请尊上恕罪啊!” “漓洛?你说她在本尊的寝殿?”北凌天猛地一惊,一个转身,便没了踪影。 “尊上,尊……”狄鹰走出房门,探头往寝殿方向望去,摇头叹气,“唉!这回这名女子,可不是玉狐大人能招惹的起的哟!” 小妖从地上爬起,跟在他的身侧,与他一同探头而望,学着他的腔调道:“狄鹰大人,玉狐大人是何人?在这世上竟还有她招惹不起之人?” 狄鹰两手一甩,“你见过有哪个女子进过尊上寝殿?” “有啊!那个谁?青竹不就是的吗?” “咳,结果呢?” “死了!” “那不就得了!” “所以……今儿个进尊上寝殿的那名女子也会是与青竹同样的下场了?” 狄鹰一记拳头钉在小妖的脑袋上,“真是笨死了你!怪不得只能做一个下阶小妖!不与你多说了,妖医馆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去忙活呐!” 小妖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刷刷离去的狄鹰,迷茫的大喊,“那女子到底是怎么个下场嘛!” …… “你不是天师吗?你不是很行吗?既然如此,何必让妖尊救你?滚,你给我滚出妖界,滚回你的天宗门!” 寝殿内传来的净是漓洛的谩骂。夕殇将她拉了出来,她又挣脱跑了进去。 而绯霓在她进殿的那一刻起,便被吵醒。醒后一直默不吭声,任由她辱骂。 “说话呀!你是哑巴吗?若是开不了口,那便让我我帮你好了!” 语落,漓洛便掐上了绯霓的下巴,捏紧了她的嘴唇。 绯霓用力挣了挣,掰开了她的手,虚弱无力地说道:“我不是哑巴,用不着你帮!我也会离去,不需要你来赶!” “哼!既然如此,你还愣着作何?快点给我滚出去,别弄脏了尊上的寝殿!” “漓洛!你能不能不要再任性了?”夕殇将她从床边扯到了一旁,吼道:“绯霓乃是尊上亲自带入夜笙宫的客人,你若是趁着尊上不在将她赶走了,该如何向尊上交代!” 漓洛睁眼瞪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二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她可是天师,是天宗门的人!你怎么能帮着她说话呢?我需要作何交代?单凭她是天师这一条,妖界人人可诛之!她的这条命,我要定了!” ------------ 第106章 这场戏,太难看,太难堪 夕殇被她的这番话气得暴跳如雷,原本温和冷静的一个人此时也变得急躁起来。 他拽起漓洛的手腕,一双眼像灯笼一般瞪着她,焦急地说道:“你要定了?你凭什么要定了?杀了她是简单,可你想过后果没有?妖尊带她回妖界疗伤,她却在这儿死于非命!你这不是将尊上甚至整个妖界置于不仁不义之地吗?到时他界趁机讨伐我妖界,如此大罪,你该当如何?!” “后果后果后果,你们每一次都只会拿它来压我!我会对外宣称,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妖界无关,这总行了吧?!” “愚蠢至极!”一直站在一旁未曾开口的溯洄实在忍不住,亦责备起她来。 “四哥!”漓洛甩脱翎羽的手,瞥了溯洄一眼后指着脸色苍白的绯霓嚷嚷:“怎么连你也要替她说话?你们越是护着她,我越是不依!” 二人尚还关心着漓洛的情绪,一道彩光忽地从面前一晃而过,直冲床边。 夕殇大惊,待反应过来后用尽气力大喊一句,“漓洛,不可以!”便与匆匆赶来的翎羽及溯洄同时奔上前去制止。 岂料,几人刚靠近那张华丽丽的大床,竟让一股强大的气浪给生生弹了出来。 幸得几人内力深厚,弹出之时聚神运气,这才落地站定,未有受伤。 再睁眼瞧去,只见大床周围被一层金光笼罩护住。在其之内,北凌天正双目冒火,脸色黑沉的立在床边。而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令人胆寒发竖。 “尊上!”溯洄小声一唤,几人连忙抱拳跪地,异口同声地恭敬道:“属下参见尊上!” 因担心漓洛的安危,夕殇悄悄抬头,目光从漓洛身上快速扫过,又迅速将头低下。 不知何时,他们最最亲爱的妹妹,狐族的尊者,正像一只蝼蚁一般,被妖尊捏在了手中。 可除了焦急担心外,他无法为妹妹做出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随意进出我的寝殿?” 一声吼下,漓洛不禁缩了缩身子。 她恐慌的看着他,方才的锐气在这一瞬被磨了个精光。但她还是倔着性子,抵死不肯低头服软,“尊上,我不能随意进出你的寝殿,那么她呢?作为天宗门的天师,难道她就可以吗?” 忍痛说完这句话时,漓洛几乎耗尽了最后的那点骄傲。 “谁人可以进出本尊的寝殿,那是本尊的事情,与你有何干系?”语落,北凌天将紧抓住漓洛的那只手一甩,漓洛就这么被他摔倒在地。 肌肤之痛,尚可用药自愈,可心伤,却无药可医。 “与我何干?哈哈......与我何干?哈哈哈......对啊,与我何干!”漓洛狂笑不止的重复着这一句话,捡起自己的自尊,一道从地上慢慢爬起。 她踉跄至北凌天的身边,像一只失了**的孤魂,飘飘荡荡。 “妖尊?哼......妖尊!你变了,从前那个只疼漓洛一人的妖尊在那个晚上便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并非疼我惜我的孤苍,你是北凌天,你不是孤苍,你不是!!!” “枉我拼尽全力也要助你转世,换来的除却一次又一次的侮辱与冷落外,我又得到了什么?一千多年的日夜守候,竟比不过你与她的数面之缘!我恨,我恨,我恨!” 吼的歇斯底里,痛的面目全非。 然,北凌天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的倾吐一般,冷漠的无一丝动容。 看着自个儿的妹妹这般受罪,几位兄长止不住的心疼。 溯洄本想替妹妹解释求情,却让夕殇给阻止了去。他用眼神告诉他,现在求情,只会乱上添乱,反倒对九妹不利。 翎羽同意夕殇之言,亦冲着溯洄摇了摇头。 溯洄紧拽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拼命忍下了这口气。 这种想为却无法为之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 转头一瞬,北凌天无意触碰到了漓洛的满脸泪水。 他张了张口,犹豫了片刻,最后冷声道:“你恨的是我,为何要找绯霓?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局外人!” 局外人?呵...... 绯霓坐躺在床头,在听到这三个字后扭过头去发出了一声冷笑。 原来在他的心里,我不过是个与他没有丝毫关系的局外人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在我的面前上演一场苦情戏。 这场戏,太难看,太难堪。 “行了,戏演到这个份儿上,也该谢幕了。我这个台下看客,烦了。” 声音一出,在场的几人都冷不丁一怔。 北凌天回转过身愣愣而视,欲言又止。 绯霓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掀开被子,下床穿好那双小巧的绣靴,径直往外头走去。 走过漓洛身旁时,她停下了脚步,撇头望向她身侧的那一鼎小香炉,浅笑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着急把你的心思都摆出来的。就算你不说,我想他们也都知晓。你说的没错,我与北凌天的确只有几面之缘,因此,我不是他的谁,他与我也无半分干系。以后若是再吃醋,记得看清楚对象,切莫乱吠一通。顺便奉劝你一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今后少做。” 一顿话说完,绯霓只觉心中畅快淋漓,看着漓洛那张挂满泪痕却惨白的一张脸,她更是觉得痛快,就连适才所受的委屈亦都烟消云散。 “你!你少得意!今日之事,我自会与尊上解释清楚!至于你,日后别栽在我的手上,否则,我定饶不了你!” 不知是绯霓的哪句话触到了漓洛,她竟莫名的放下自己的任性,在北凌天治自个儿的罪之前福身行礼,掩着面跑了出去。 几位兄长见状,亦与北凌天行礼道歉,紧追了过去。 北凌天扶了扶额头,对自己有着这样一群鲁莽冲动的属下头疼的很。 待他再次抬头时,绯霓已经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了门外。 他眉心一皱,快速闪到了她的身后,冷冰冰地问道:“你打算走去何处?” 这道寒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进了绯霓的耳朵,冷的绯霓一阵哆嗦。 她猛地回头,只见北凌天正站在她的身后,犀利地瞪着她。 她很想在他的眼眸中寻到一丝不一样的光芒,可找寻了半晌,除了应有的犀利与寒冷,不见其他。 ------------ 第107章 你的笑师兄? 一抹失望从绯霓脸上划过,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她吁了口气面向北凌天,挑眉道:“你是谁啊?我要去哪里,你管的着吗?嘁.....” 北凌天心脏猛地一缩,明知她是在说气话,但还是不好受。 他缓缓走向她,边走边道:“我是谁?你说我是谁!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上,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最后,他在绯霓跟前停下,一双透亮深邃的眸子径直看进了她的眼中,暧昧的很。 刚触上那对火辣辣的目光,绯霓便嫌弃的把头一撇,沉脸吼道:“你的地盘又如何?腿可是长在我的身上,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还真管不着!” 说罢,便又要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腿才刚迈开,北凌天的声音再次传了来。 “要走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想去哪儿?” 绯霓回头,一脸的不耐烦。本想大发脾气,直接揪住给他爆打一顿。可再一想,这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她一个外来人,若真动起手来,好像并不怎么占优势。 更何况自个儿的身子尚未痊愈,笑师兄也不知在何处,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到时候别说爆打他了,不被他爆打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思及至此,绯霓一改适才蛮横粗鲁的模样,伸出左右两根食指按住嘴角往上一撑,露出了一张勉强的笑脸。 “呵呵呵……妖尊啊,其实呢,我是想去找我的笑师兄,然后同他一起回天宗门!您看看您,贵人事忙,哪儿有闲功夫管我这小喽啰呀,您说对吧?” 绯霓绕至北凌天的身后,拍着手傻憨憨地笑了许久,又突然跳到他的面前,鼓着一双大眼甚是认真地问道:“哎呀哎呀,既然我已经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请问妖尊,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呀?” “呵……”北凌天低头瞧着她,将双手轻轻地抓上了她的肩头,微弯着腰,与她处在同一高度上。 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绯霓黛眉微蹙,对他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明明适才还“呵”的笑了,怎就一会儿功夫,又变得阴沉沉的了?我觉着自己方才的那番话说的挺好呀,也没什么能惹着他的啊? 这个北凌天,还真是比那天上的太阳更让人难以捉摸!阴晴不定,恐怖,真真是恐怖! 日后待我养好了伤,定要想法子将这大妖怪给收了,否则还不知得危害多少人! 腹诽过后,绯霓又挤出了一个笑脸,伸手去扯他的手。 “呵呵……那个,妖尊啊,时辰不早了,您是不是得回去歇着了啊……” “方才你说你要去找谁?” 一句冷冰冰的低吼使得绯霓猛地一颤,急忙缩回了手。 纵使他之前说话再如何让人讨厌不爱听,至少不会产生胆战心惊的感觉。 可眼下的这一句,再加上他那张过分严肃的脸,她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她挣了挣北凌天的双手,挣脱无果,她脑袋一耷拉,怏怏地说道:“我说去找我的笑师兄啊……” “你的笑师兄?”北凌天冷眸一瞪,怒问:“他何时成了你的了?” 是个人都能看的出,妖尊生气了。而且这气,还生的无缘无故。 为求他的怒火不殃及自己,绯霓只好解释:“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的……” 她不禁暗暗翻白眼,笑师兄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在寝殿老实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话一出口,绯霓火气蹭蹭的便上来了。 他瞪眼,她比他瞪得更大,“不是,凭什么啊?” 北凌天扬唇,“凭什么?就凭我救了你的命!” 嘿呀,竟然拿救命之恩来压自己?! 这一瞬,绯霓的火气彻底膨胀爆发了。 “北凌天!别给你一两句好听之言你就蹬鼻子上脸,不就是救了我一命吗?大不了我还给你便是!再者,我让你救了吗?让你救了吗?哼哼!” 话落刹那,她一个激灵,想着你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腿能动呀! 遂毫不犹豫地抬起脚便往北凌天的右脚上重重踩去。 踩上之后还不忘用力碾上一碾。 “啊!啊……” 悲惨的叫声霎时响彻了整个寝殿。 笑湖戈本在桌旁坐着发呆,听到叫声后一个箭步冲到了房门旁,奈何房门被锁,他压根出不去,也看不见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他听得出来,这惨叫声来自妖尊北凌天,而且还很痛苦。 试问在妖界,是谁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能让妖尊吃亏?若是此人连妖尊都敌不过,那小师妹该怎么办? 他不禁默默祈祷,但愿小师妹平安无事才好。 “绯霓你疯了啊?”北凌天抱着被碾得剧痛的右脚,在原地转着圈圈。 绯霓嘚瑟的抬头挺胸,趁机往后退了好些步,见他一个劲儿的喊疼,心里是又激动又害怕。 “我,我疯了吗?明明是你疯了!谁让你不放我走的,还要把我软禁起来?你这是,你这是活该!” 说罢,绯霓又惶恐的往边上退了数步。 北凌天用余光悄悄睨去,竟觉得她这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低头偷笑。 忽地,他的身体猛地一抽,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见状,绯霓狐疑的缓缓靠了过去,探下身推了推他,“喂,北凌天我可告诉你啊,别想在我面前装死!本姑娘火眼金睛,你这点小把戏可骗不了我。” 岂知,不管她怎么推搡,北凌天还是一动不动。 这一瞬,一股不好的预感从绯霓心中生出。 她匆匆蹲下身,对准他的人中穴掐了又掐,边掐边喊:“北凌天醒醒,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啊!” 人中掐了半晌毫无作用,绯霓亦是愈来愈急。她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唇上试了试,竟连一丝呼吸都没有…… 顿时,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鼻子一酸,泪水便泛上了眼眶,在里头打转。 望着北凌天的“尸体”僵了片刻,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北凌天你醒醒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踩了你几下而已,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谁让你个蠢蛋不知道躲开的啊?我求你醒醒,只要你能活过来,我答应你留在寝殿,也不再跟你斗嘴了!你快醒醒啊……我不想你死,真的不想,呜哇……” 阅读网址:m. ------------ 第108章 妖尊,求放过 绯霓正趴在北凌天的身上嚎啕大哭着,突然间有人问道:“此话当真?” 她一心沉在自己害死北凌天这件事情中,悲痛不已。对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问题根本没有心情去多想,于是擤着鼻涕往北凌天的白色衣衫上一抹,随口一答:“当然是真的,我绯霓从不撒谎。” 他似乎很爱穿月白色的长衫。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便是一套飘逸的月白长衫。 “那就好。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 “我当然能说……” 咦?不对不对……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好像是…… 北凌天?! 绯霓惊得一哆嗦,猛地离开他的胸膛跳了起来,指着他鬼喊鬼叫:“诈尸了,诈尸了,诈尸了!快来妖啊,你们的尊上诈尸了!” 结果嚷嚷了半天,别说妖了,周围连妖的影子都没见着。 绯霓鼻子又一酸,替北凌天不值当起来,“北凌天,你说你平日里无事老是耷拉张脸干嘛啊?瞧瞧,现在你死了,身边连一个关心之人都没有。唉,你也是够可怜的了!放心吧,既然你的命是我害的,我不会放任不管,一会儿我便把你好生安葬了。” 殊不知,早在北凌天惨叫的那一刻,夜笙宫的大小妖怪都已经围拢了过来,只不过全让他给悄悄处理掉了。 不仅如此,他还在绯霓发愣走神之时便将周围数丈设好了结界。 外头之人非但进不来,更看不见里面所发生之事,反之亦然。 眼看这戏要演不下去了,若是绯霓脑子一热,当真拖着自个儿找个地儿给埋了,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北凌天眼睛一睁,眨了又眨,最后坐起身看着泪痕满满的绯霓,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地说道:“傻丫头,我可是妖尊呐,妖尊又怎会轻易死去?方才不过是骗你的。” 绯霓傻愣愣地瞪着突然“活”过来的北凌天,完全不知该如何将他的话接下去。 “适才你说什么?你,你没有死?这一切都是骗我的?” 北凌天并未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还真是令她又惊又喜。 她那么相信他,对他的“死”已经深信不疑,甚至还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深深自责内疚着。 到头来,却是他在骗自己? 一瞬间,绯霓变得不知所措,一股说不清的情感涌上了心头,令她难受。 “哼,我是傻!傻到不管你做什么都那么相信你!” 绯霓啪的打开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紧接着唾了口唾沫,冷冷地说道:“妖尊,恕我胆小,承受不起你如此大的恩泽。既然你无事,那我也没有必要去做那些多余之事了!但愿后会无期,告辞!” “我承认骗你是我不对,可我若是不这么做,你会留下来吗?你说过,只要我活过来,你便留下……现在我活过来了,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面对北凌天所问,绯霓只觉得他既幼稚又无赖,完全没有一界之尊应有的样子。 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转过身来,反问道:“请问,你是真的死了吗?你没有!既然没死,又何来‘重活’这一说法?北凌天,我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陪你玩这些无聊的游戏。你若不过瘾,妖界这么多小妖,只要你一挥手,随随便便招来一大把,何必跟我这个凡人过不去?” 话说至此,绯霓抱拳弯腰作了一大揖,恳切地说道:“妖尊,求放过。” 北凌天紧眉叹气,他没有料到自己的一番好心竟然办了坏事,惹得她这般不愉快。 从头至尾,他都只想治好她的伤,等她痊愈了再亲自送她回天宗门去。 伤在她身,疼在他心。 之前是没有立场亦无法给她疗伤。眼下她已经被自己接回了夜笙宫,甚至做好了疗伤的第一步。 可是,她却连三天的时间都不愿意给,还一心惦记着她的笑师兄。 “既然如此,那我便只好用我的方式了!” 话落,只见他一个闪现晃到绯霓面前将她打横抱起。 速度之快,快到绯霓尚未反应过来,人便已经在他的怀中了。 她拼了命的挣扎,对着北凌天是又抓又挠又骂:“北凌天你想干什么?混蛋,王八蛋,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你个登徒子,你要是敢把我怎么样,我的师傅还有笑师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快放我下来!” 不提笑湖戈还好,这一提,北凌天便又是气不打一出来,心情糟糕的很。 他低头睨去,冷声喝道:“住口!现下我并不想干什么,不过你要是一直这么闹腾下去,那可就不好说了。” 一句话说的绯霓立马乖乖地闭上嘴巴安静了下来,就连双手双脚都老实了起来,不再乱动。 看着怀里的人儿突然间像兔子一样温顺,北凌天忍不住扬起了薄唇。 在他抱着她走至床边准备放下的那一刹那,绯霓像头受惊的小鹿一般猛地从他怀里跳下爬到了床上,蜷缩到了角落里。 见她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北凌天本想好好安慰一番,却又忍不住想先逗她一逗。 他将长发一撩,唇角一勾,不顾绯霓的反对,慢慢,慢慢地爬到她的面前,温柔凝视。 绯霓一把扯过锦被横隔在两人中间,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你下去,我警告你啊,我可是捉妖师,你,你不许乱来!快点下去,再不下去我要喊人啦!” 北凌天邪魅一笑,“哦?你喊一个试试,看有没有人应你。” 绯霓吞了吞口水,扯起嗓子当真喊道:“来人呐,救命啊,登徒子要非礼啦!” 非礼? 北凌天不禁皱了皱眉头,想起了在天宗门的小河边的那一幕。 这个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不是说他非礼吗?那他便好好配合一回,让她长长记性。 他笑问:“呵……你知道登徒子长何模样吗?” 绯霓把被子往胸前拉了拉,缩着脖子脱口而出:“我,我知道!就长你这样子!” 北凌天一怔,唉,真不该多此一举,问这么一个尴尬又愚蠢的问题。 阅读网址:m. ------------ 本文绝不太监 因事需停更一段时间,最迟二月底恢复更新。 在此保证,本文绝不太监!!! 王昊面色一凝,沉声道。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灵气汇聚之地。泰有钱等人的身体,也在这一刻紧绷了起来,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 基于这样的表现,尽管王士章知道厂卫这边又添了援军,但他还是选择了亮队出战,而不是据城面守。他认为这样能给厂卫带来更多的伤亡。 如果把洛华看成一个公司,确实是这种感觉,冯君此前的要求没有错,但是公司的成长性实在太好了,那么,公司老板提前让底层员工们享受福利,是符合商业规律的。 来到了便利店里后,他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将嘴里的那根烟点燃。我看着他口中烟头的那点猩红,却没有烟冒出,这也的确很是稀奇。 人们常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就是说要给后代留有余地,如果大规模性的抢劫式开发,那么就会变成了“前人砍树,后人种树”,这是最不可取的。 以周山这憨子的性格,他若是真的发狠的,真的可以不顾一切!王昊这是真的担心周山跟刚哥两败俱伤。 知府顿时就不做声了,他请了邓一夫前来作证,基本上不会出大问题,既然有了基础保障,又何必无事生非? 她太好奇了,过了这么多天,她早已忘记星则渊的长相,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但她记得星则渊只比自己大一点,他既然会有战胜八歧大蛇的实力? “喂。”一个冷冷的声音传入了源源的耳朵里,这让源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那、那么远?”秦正错愕地凝视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庞,心中莫名感到有些失落、不舍,还有一丝微微的刺痛。凐这么突然,叫他一丁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现在就走?”他问。 他们祈祷神灵原谅,献出了最后的祭品,然而情况并没有改观,因此不再信奉龙王爷和墨圣君。 火焰生物虽然用青龙偃月刀连挡住,可还是被轰击的翻滚着倒飞,撞击在岩石通道的石壁上。 包括苏立喜欢尹思哲这件事情,吕代娜也要勉强逼着自己去接受。 “那就以这神族人的命下酒!”墨非抬起头,身上红色电弧闪烁不止。 自己一定要在孟菲斯人间蒸发之前亲手抓住他,他打内部电话叫来了自己的副手威尔金森。 光想想就觉得很恐怖了,她开始怀疑晚会结束后自己的耳朵会不会聋了。 “好吧,我就开着电脑看了,你们动手吧,你们一完成撤离,我们这里就开始动手。”我说道,跟着我就看向了李莹。 塞缪尔很能说,而且说话声有一种奇怪的美式腔调,很有意思。相比较之下,王轩辕就不那么爱说话了,而且说话的腔调也不好。 而且,除了清雪参加的是人榜之外,其它人都是参与到地榜的争夺当中。 “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见识队长这个姿态。”风铃雪内心很激动,有这样的实力,以后全国大赛绝对可以拿到第一名了。 ------------ 第109章 你对我做了什么?(回来了) 北凌天一怔,唉,真不该多此一举,问这么一个愚蠢又尴尬的问题。 他躬身趴在绯霓的耳侧停顿了一会儿,被这尴尬的气氛弄的霎时没了逗趣的兴致。 他从床上退下,整了整衣衫,道:“行了,哪儿来的登徒子,我可是正直人家。好生在这儿歇着,别再想着去找你的笑师兄回天宗门。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你是回不去的。” 绯霓把被子一甩,挑头噘嘴地怒言:“我才不!这要是你的那位美人儿又想来此取我性命,那我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不知怎的,在她说完此话后,北凌天骤然严肃起来,“对于你适才所言,我想我有必要与你说道清楚。” “其一,她叫漓洛,是妖界护使亦是狐族尊者。她与我只是纯粹的师徒关系,就好比你与铜铃道长一样,不存在‘我的美人’此种说法。其二,只要有我在,便无人敢伤害你,更无人伤的了你!其三,你只需在夜笙宫待上三日,三日后我自会送你离开。以上你可有记住?” “我这,我……你……”绯霓被他最后的这一句问得噎住了嗓儿,结结巴巴了半晌也没能将一句话说完整。 这叫她该如何作答嘛? 说记住了吧,好像显得自己太无立场,人家不过是吧唧吧唧说几句而已,你便毫不矜持的应下了? 可若说记不住吧,毕竟实实在在的一字一句解释的很清楚,这样又未免显得自己太过矫情做作。 这,这……究竟该如何回答是好? 绯霓眨巴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又点点头。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霓丫头,你这摇头又点头的,到底是记下了还是没记下啊?”北凌天哭笑不得的望着她。 “你,你便当作是我记住了吧!”快速道完这句话后,绯霓刷的埋下了脑袋,小脸儿涨得通红。 北凌天并未仔细看她的表情,哪怕她此言说的含糊,但想着好歹也是应下了,遂瞧着屋外说道:“闹腾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赶紧躺下歇着,别再动来动去。一会儿我会命人给你送药和吃食过来。” “那你呢?” 这句不经过大脑之话一出口,绯霓便有了一种想要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的冲动。 天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蹦溜出这么一句话来。 北凌天眉眼一展,笑得十分好看,“呵呵……怎么,你希望我在这儿陪你吗?” 绯霓不停地溜着黑眼珠,目光躲躲闪闪,“谁,谁希望了?你快走快走,我不想看到你,快点走,我要睡觉了!” 说罢,便低头躺了下去,慌手慌脚的扯着被子胡乱往脑袋上一盖,不再出声。 北凌天不禁无奈地摇头叹了一息,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你说你,绣靴都未脱下,便和着一块儿躺到了床上,这是要睡觉的样子吗?” 他轻轻掀开了尾端的被子,又轻轻帮绯霓把鞋子脱下整齐地放在了床边,才转身离去。 而躲在被子里的绯霓,在他的双手触碰到自己的双脚的那一刻,便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那张白皙的小脸再一次变得又红又烫,心也莫名其妙的加速猛跳。 她一度怀疑自己的伤情又加重了。 肯定是如此,并且此事与北凌天脱不了干系!否则怎会他一碰到自个儿,便会出现这些症状呢?还有方才也是,莫名其妙便脸红了。 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她决定豁出去向他问个究竟。 “北凌天,你给我站住!” 听见这愤怒的吼声,已经走至门口的北凌天又回过了头。 见她的脸堪比关公,他心一急,三两步跨了回来,“霓丫头,怎么了这是?你的脸怎会这般红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绯霓掀开被子赤脚跳下,用力推了他一把,接着吼道:“快说,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 “方才?”北凌天很是无辜的看着她,回道:“我方才只是帮你脱了鞋子而已,什么都未做啊?” “混蛋,谁让你帮我脱鞋子了?!” 说罢,又是猛地一推。 北凌天忍不住皱眉,力气这般大,哪儿有一点重伤未愈该有的模样?再言之,帮她脱鞋那会儿她不是知道的吗?怎的这时候又怪起他来了? 女人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尤其是这种又单纯又暴力的女人。 “说话说话,快说话啊你!” 北凌天被她这无理的吼闹惹得很是郁闷,放眼六界,敢直呼其名对他大呼小叫,动手动脚之人,除了她估摸着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若是换作别人,脑袋都不知搬了几回家了。 罢了罢了,谁让她是绯霓呢? 他扶了扶额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再重申一遍,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绯霓连连摆手否定,“不对不对!你一定是对我做了什么,否则我怎会到现在心还狂跳不止,脸烫的像发烧一样?!” “心……”北凌天一个激灵,将未出口的话及时咽进了肚里,心想着这家伙莫不是喜欢上了自己却不自知,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害她之事? 若所想为真,那岂不是要兴奋的今夜无眠? “心,心怎么了啊?看吧,我说的果真没错!就是你方才偷偷对我下手了!” 绯霓往后一跳,拉开了攻击的架势,大吼一句“北凌天你个卑鄙小人!”便奋力冲了过去。 怎知北凌天梦游似的往边上轻松一躲,再加之自个儿用力过猛,扑了个空不说,整个人都撞到了屏风上,连同屏风一块儿悲壮落地。 听见巨响,北凌天猛地从臆想中惊醒。 他扭头便见绯霓倒在破碎的屏风上头,心里不由一颤,喊道:“霓丫头,霓丫头……” 口中还在喃喃念着绯霓的名字,人却已经飞速移动将她搂在了怀里。 “好痛啊……” 这防不胜防的一摔痛得绯霓半天没能喘过气来。她在北凌天的怀里挣了挣,想要自己站起,却有些力不从心。 “霓丫头,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是还好好的吗?怎会突然摔的这般重?” 面对北凌天的疑问,绯霓顿时火冒三丈。她咬紧牙关推离他的怀抱,从地上踉跄站起,指着门口崩溃地大喊:“你,你给我现在立刻马上消失!混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搜狗阅读网址: ------------ 第110章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她怒不可遏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为求她不再动怒,北凌天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点头答应,“既然如此,我消失便是,以你现在的身子骨,再也动气不得了,好好休息。” 语落,他朝着门外伸出五指动了动手腕,结界瞬间被破。 一个扎着双丫髻,身着桃白两色相间素衣,模样秀气端正的女子踩着小碎步愉悦而来。 她在北凌天的跟前停下,福身行礼后又冲着绯霓行了行礼。 “这几日,你便好生照顾这位姑娘,若有闪失或是怠慢,本尊绝不轻饶!” 言简意赅的说完后,北凌天回头看了看绯霓,欲言又止,最后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望着他几多潇洒的背影,绯霓顿时打消了觉着适才自己做得太过分的念头。 像他这种人,给他爆打一顿再狠狠踹上几脚都不会觉得疼。更别说因为自己的几句话便生气难受了。 呵,还真是想太多! 不过眼前的这名女子…… “姑娘,妖尊都走了,你不用再弯腰行礼了,赶紧起来。” 哎,看着这些动不动便要磕头下跪的规矩礼仪就忍不住浑身直犯哆嗦,幸好自己不属于这里。 “有这么一个混蛋尊上,还真是为妖界的未来担忧。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便都让我们天宗门给收了。到那时妖界变成空界……咦呃……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绯霓碎碎念的爬到了床上,欲想将之前被漓洛扰断的睡眠重新补回来,岂料才刚躺下,一双白嫩的手便从自个儿的胸前探到了床里头。 出于本能以及前车之鉴,她一把抓住了那双手,猛地坐了起来,犀利地问:“你想要做什么?” 女子挣脱开去,一字未语径直跪了下去。 她的这一举动促使绯霓屁股一挪,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又来了!我问你可是有事,你跪地上是为何意?” 女子伏地低头,答道:“回姑娘话,奴婢只是瞧着姑娘想要睡觉,便上前替姑娘盖好被子,并无其他想法,还请姑娘明察!” “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姑娘,真真是别扭。”绯霓小声嘀咕一句,从床头探出身子拉了拉她的手臂,问:“当真如此?确定没有骗我?你不是北凌天派来取我性命的杀手?” 北凌天? 女子略想一瞬,吓得脸都青了。 天啊,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令妖尊对她牵肠挂肚百般呵护也便罢了,竟还敢直呼他的名讳,真是胆大之人啊! 想来她的背景定是十分强大,否则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看来这几日得小心伺候着,若是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捞着点好处。若是伺候不好…… “喂,喂,我问你话呐,你为何发愣啊?” 女子回过神来,忙展开笑脸说道:“姑娘多虑了。尊上对姑娘是真心实意的好,又怎会想要取您性命呢?奴婢名唤红掌,奉妖尊之命前来侍奉姑娘。这几日不论您有何需求,都可与红掌说。” “侍奉我?” 绯霓左右望望,北凌天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愣想了片刻,她决定不拿自己这颗受伤的鸡蛋去碰北凌天那颗硬邦邦的石头,先接受这个叫什么红掌绿叶的。待时机成熟,再溜出去去找笑师兄。 只要离开了妖界,就算想做些甚,他们又能奈自己何? “那好,那个绿叶啊,我肚子饿了,你去帮我寻些吃食来。” 红掌低头浅笑,“回姑娘,奴婢名唤红掌,并非绿叶。” 绯霓一排冷汗流下,挥了挥手道:“好好好,红掌,红掌。你呢,也别再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叫我绯霓便可。” “不可不可!”听完她的这句话,红掌激动地摆手大呼:“姑娘生得高贵,奴婢乃卑贱之人,怎可乱了规矩,直呼姑娘大名,还请姑娘收回适才之言。”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真真是麻烦! “哎呀,好啦好啦,随便你!呼……” 绯霓鼓着两腮皱眉瞪眼,让红掌出去后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想着红掌说的那句话——尊上对姑娘是真心实意的好。 …… 今日便是与北凌天约好的三日之期。 可这几日绯霓依旧没能找着出去的机会,也没再见过北凌天。 倒是红掌把自己照顾的一丝不苟,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身材貌似涨肥了不少。 三日之约一到,便意味着自个儿不用找也能见着笑师兄了,更可与他一同回到天宗门。 这些事儿不是做梦也期盼着的吗?为何现下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红掌端着药走了进来。 不等她把药递到自己的嘴边,她便迫不及待地问:“你可知北凌天何时来放我走?” 红掌笑道:“姑娘莫急,您先把这最后一碗药喝了,奴婢再与您细道。” 绯霓点头,三两口便把药喝了个干净。 她把碗往桌上一放,道:“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姑娘。”红掌福了福身,“尊上交代,妖界事务繁忙,他无暇送您。待晌午一过,您便可与您的师兄离开。” “哦,这样啊……” 适才那股怪怪的感觉在听过此话后愈发的明显起来,绯霓突然明白,原来所谓的“怪异”,不过是失落罢了。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怎会对一个讨厌之人生出这样的感觉? “那个,不送便不送,有何大不了的!我,我要去找我的师兄了,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日后有机会再见,告辞!” 说罢,她便仓皇的逃离了北凌天的寝殿。 待她一走,一直躲在殿外石柱后头的北凌天与雪姬二人现了身。 他问:“雪姬,你所提议的法子当真有用?” 雪姬扬唇细语:“尊上,上一回在玉狐大人的身上,不就奏效了吗?” 北凌天转身面对雪姬,冷冷地甩了一句“可她是绯霓。”便扬长而去。 雪姬不禁拽拳切齿,望着绯霓离去的方向狠狠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她是绯霓!在这个世上除了她,还能有谁能让你如此紧张?哼,越是如此,她便越要消失的彻底!” 搜狗阅读网址: ------------ 第111章 非礼勿视 出了寝殿刚走到花园,绯霓便碰上了被释放的笑湖戈。 “师兄,师兄!”她一路欢呼奔跑了过去,笑湖戈亦是欣喜迎上。 二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这几日你还好吗? 他们彼此愣了愣,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在花园里回荡,很是爽朗悦耳。 “我很好,师兄,你呢?” 犹豫了刹那,笑湖戈摸着后脑勺答到:“我,我也很好,除了不能踏出房门外。” “这么说来,北凌天把你的伤也给治好了?” “嗯。” “救了你亦救了我……”绯霓低头思去,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面对绯霓的追问,笑湖戈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自是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她,别说救了,不当场给你补上一刀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可小师妹不知晓呀! 再言之,眼下并不清楚她问此话的目的,若是答岔了,惹得她不高兴,那又何必呢? 思量再三,他决定绕着答:“小师妹,事已至此,再去追究原因还有何用呢?咱们且把妖尊的这份恩情记着,待日后有机会再还与他,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绯霓一口唾沫唾在地上,“啊呸!” 对于她此番不文雅的举动,笑湖戈撇撇嘴,问:“小师妹,你这是作何?” 绯霓用力踢飞脚边的一颗石子,瞪眼怒骂:“什么狗屁妖尊,简直就是个混蛋!说好的今日亲自送我们回去,结果却食言。还他恩情?我让他救了吗?我让他救了吗?!早知道他要救我,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他碰我一个手指头!” 听毕,笑湖戈抽了抽僵硬的嘴角,心里一阵翻腾。 看来小师妹对妖尊的偏见大的很啊!这回不过是略施小恩,便让她大发雷霆,若是让她得知之前在世贤楼奋不顾身救她之人乃是妖尊,那她还不得把整个妖界闹得鸡犬不宁? 不行不行,我得想法子压下,此事万万不能让她知晓! “对对对,小师妹说的是,咱们可没让他救!”顺着绯霓的意说道了一句,笑湖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不过小师妹,容师兄多嘴问一句,看你的态度,仿与妖尊有深仇大恨一般,只是不知你们这梁子是何时所结?” “哼,何时?”一道冷哼过后,绯霓甩甩头,挥挥衣袖,仰着心底的那份小骄傲,大摇大摆的朝着花园的另一头走去。 花园的中心有一座亭子,亭子前面有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道,小道不长,在其两侧及尽头种满了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花儿。 这些鲜花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凋谢再开一次,并且开花速度奇快,当花朵绽放之时会散发出阵阵迷人的香味,因此引来一大群蝴蝶围绕,翩翩起舞。 此处是绯霓与笑湖戈必经之地。 离亭子尚还有一定的距离,绯霓便驻足微仰着头,吸着鼻子闻着飘来的香味不自觉地发出了感叹:“什么东西这么香?” 笑湖戈浅浅一闻,道:“的确很香,像是花的香味。” 他朝着四周望望,果真,在身侧约摸五丈之地的亭子旁,朵朵鲜花正竞相开放。 他手指过去,对绯霓喊道:“小师妹,你快看!” 绯霓侧头一看,两眼立即放出了光来,“哇,哇哇!蝴蝶,好多的蝴蝶啊!” 她轻轻提起裙摆,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不过刚跑到,又急刹住了脚步。 笑湖戈紧跟其后,见她突然停下,便忍不住问:“小师妹,怎么了?” 绯霓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小声道:“嘘……笑师兄,你没瞧见那儿有个美人儿正在跟蝴蝶起舞吗?咱们呀,就跟这儿站着,静静地欣赏便好,别去打扰人家。” 笑湖戈细细地端量着花丛中的人儿,即兴吟道:“亭亭玉立花丛舞,婀娜多姿醉人魂。美,的确是清新脱俗的一位美人!” 绯霓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接着一记粉拳捶在他的肩头,调侃到:“嘿呀笑师兄,想不到你还会吟诗作对啊?以前我怎就没看出来?瞧瞧啊,你呢满腹经纶,又模样俊俏,能文能武。她呢,又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觉得你们很是般配吗?” 笑湖戈往后一退,不禁被她这番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小师妹你在胡说什么呢?若不是你说她美,我又怎会对她一番夸赞?你可莫要乱点鸳鸯!再言之,此女子的这支舞,可是只为一人而跳,咱们呀,不过是碰巧遇见罢了。” “碰巧遇见?”绯霓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个儿,疑惑道:“可除了你我二人,哪儿还有他人啊?” “不,小师妹,你且看她所面对的亭子里坐的是何人?” “坐的是……”绯霓撇头望去,只见北凌天微倾着身子坐在亭间的玉石桌前,一手撑在大腿上,一手端着茶杯,品了又品。 她顿时降了嗓音,含糊不清地吐了三个字:“北凌天。” 笑湖戈忽地想起方才绯霓对北凌天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生怕这会儿她又冲动去找他算账,便上前拉她离开。 谁曾想她一把甩开了自己的手,带有嘲讽的口气说道:“我说呢,说好的亲自送咱们回天宗门,怎就食言了,原来是有美人相陪呀!也难怪,如此温柔乡,换作是我,我也难以自拔!依我看,一个美人相伴太少了,应该给他来十个八个的,这样才符合他北凌天的身份!” 笑湖戈愣了愣,这话怎的听起来酸酸的?像是……不过小师妹向来讨厌妖尊,应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说不定是自己的错觉。 “小师妹,这可是妖尊的私事,咱们管不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师傅真会担心死去。” 绯霓点点头,嘴上虽应着,“好,我们回去。”眼睛却依旧紧盯着那两人,脚底跟钉了钉子似的,一动不动。 适才没多注意,待笑湖戈再一看去,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搂抱在了一起,卿卿我我,场面十分暧昧。 看那女子的表情,很是享受满足。 他将绯霓拽到身侧,用手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嘴里还碎碎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却完全忽略了她此刻变得黑青的面庞,发白的嘴唇,还以为她只是被这突来的一幕给吓住了,才会一动不动。 搜狗阅读网址: ------------ 第112章 覆水还能收吗? 绯霓推开笑湖戈的手,背过身去,冷冷地说道:“师兄,你不是问我与他的梁子是何时所结吗?哼,自打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我便与他水火不容!今日,更是势不两立!” 笑湖戈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怎就忽然想起这事来了,欲开口答一句,又听见她咬牙道:“从今日起,他北凌天便是本天师的头号妖敌!不将他收进我的盒子里,我誓不为人!” 望着绯霓愤愤离去的身影,笑湖戈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旋即着急的追了上去,边追边嚷:“小师妹,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小师妹,此事切要从长计议,三思啊!” 二人一走,北凌天便迫不及待地将雪姬从自己的怀中推离,皱眉质问:“这个结果,应是你想要的吧?” 雪姬福身,垂头答道:“回尊上,奴婢也不知绯霓的性子竟是如此刚烈要强。不过,听她方才的语气,的的确确是生气吃醋了,这便也意味着她是喜欢尊上的,不是吗?” 北凌天拂袖怒道:“但她也实实在在的误会了本尊,将本尊视为贪图美色,言而无信的小人!” “尊上。”雪姬抬眸,无辜而视,楚楚可怜地说道:“尊上,此事可是征求您的同意,奴婢才这么做的,您难道忘了吗?” “你!”北凌天被她反问的哑口无言。 想来也怨不得她,是自个儿大意,没能把事情想全面,这才会接受她的意见。本是想试探绯霓对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结果却伤害了她。 “雪姬,我再与你说道一次,她是绯霓!”北凌天两眼一瞪,凶道:“还不退下!” 雪姬再次福身,“奴婢明白,还请尊上息怒,奴婢告退。” …… “公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暮笛回头看了一眼恭敬立在一旁的月芝,并未搭理。 多日过去,他对她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爱理不理。原本已经缓和的状态,再一次回到了当初。 这些在月芝看来,都觉得无所谓。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哪怕吃再多苦受再多累,她都愿意。 “大人……”羌鳍见他们的气氛有些尴尬,便试着说道两句。 只是刚开口,便让暮笛给打断了,“羌鳍,如今你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说说今后的打算吧!” “这……” 见羌鳍突然迟疑,他便顺着他的眼眸看去,正瞅见月芝傻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那一瞬似生出了一丝的柔情,又立刻垂眸掐灭。 他面色冷漠地对羌鳍道:“有何想法但说无妨。至于她,存在与不存在又有几许差别?难不成你还担心一个死皮赖脸,赶也赶不走之人会透露你我之间的秘密?” 刺耳的话语如同被施了咒语一般不断地在月芝耳边盘旋放大,一瞬只觉头皮发麻,脑袋嗡嗡作响,就连昔日看得无比清晰的那张脸,都变得模糊起来。 眼看踉跄,却让她咬紧牙关,绷紧双脚稳了下来。而那两只早已拽成一团的拳头,藏在纱裙里拼命的颤抖。 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酸楚,她哽着喉咙不甘地问:“公子,你说什么?” 暮笛背对着她,一手作空拳状挨在腹部,一手负在背后,厉声道:“怎么,适才我所言你没听清楚吗?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月芝身子不受控制的一颤。 她失望地看着暮笛瘦削的背脊,微张着红唇,努力地想要把心中的委屈与难受吼出,结果却微乎其微地道了一句,“不,不用了!” 暮笛不再搭话,他的背影似乎在这一刹变得更加冰冷,就连洞里的空气都在瞬息被冻住。 月芝自觉继续站下去毫无意义,却还是抱有侥幸的看了暮笛一眼、两眼,终是选择了在狼狈与自尊掉落了一地之后化出了自己的真身仓惶逃跑。 “大人,她已经走了。”待月芝走后近半柱香羌鳍才敢开口。 “我知道!”暮笛松开不知何时被拽得死死的拳头,他看着泛白的掌心渐渐恢复了血色,自言自语:“呵,覆水还能收吗?” 羌鳍以为他是在问自己,便如实了回答:“大人,世人都晓覆水难收啊!” 暮笛转过脑袋,斜眼瞪去,“嗯?” 旋即诡异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连你一只妖都能明白的道理,我怎会不明白?你当真以为我很愚钝吗?” 羌鳍一愣,抱拳回道:“属下不敢。大人聪慧过人,吾等愚昧之辈又岂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只 羌鳍一个哆嗦,立马改口奉承:“不不不,属下嘴拙,属下说的可是大人您……” “哼,还算识趣!”暮笛撩起长袍坐下,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看了看,道:“说说你的计划!” 羌鳍见他放缓了态度,也是真的想听自己的意见,不觉窃喜,跟着在他的对面坐下,展眉认真地道:“大人,属下在魔界有一挚友,他可是魔尊的左膀右臂,在魔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得了他相助,我想定会事半功倍!” “魔界?”暮笛放下茶杯,皱眉道:“妖魔两界向来被人们混为一谈,作害人之物有所忌惮。那是凡夫俗子不明白妖是妖,魔是魔。据我所知,妖魔两界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你说寻求魔界之人相助,把握从何而来啊?” 羌鳍起身抱拳,信誓旦旦地说道:“大人,不去试一试,又怎知结果如何?属下这就去一趟魔界!只请大人坐等属下的好消息!” 话落,只见他化作一道黑烟飞出了山洞。 而暮笛亦在他走后,探寻到月芝的踪迹,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山洞之下的一座小山峰上,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窝在雪堆里头瑟瑟发抖。在原地徘徊了不知多少个圆,才幻化成了人形。 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忍辱逃走的月芝。 咒宁峰的阴寒非一般之人能抵受的住,尤其是在雪积最深的山峰。若是功力深厚,尚还能受几日,就月芝这样的小妖,最多也就撑个一时三刻。 眼下她的眉梢发端都已落满了冰霜,脸色也是青的发紫,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再不想办法离开,恐怕只会被冻成狐狸冰柱。 搜狗阅读网址: ------------ 第113章 你的脑子跟你的脸一样 眼下她的眉梢发端都已落满了冰霜,脸色也是青的发紫,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再不想办法离开,恐怕只会被冻成狐狸冰柱。 只因方才一时气急,想也没想便四处乱跑一通,怎知就到了这儿。 原想着只是待一小会儿,应该不会碍事,眼下命悬一线,又想不到自救的法子,月芝是欲哭无泪。 拖着沉甸甸的身子往前挪了几小步,实在是受不住冰雪的严寒,她不得不停下来,摩挲着手臂缓缓蹲下,哈气取暖。 望着四周白雪皑皑,她越发的心急起来。 怎么办?如果再想不到法子,我当真会死在这里。我不想死,公子需要我,我怎么能死,怎么能? 月芝,想想,你仔细想想,能有什么办法离开?想想,想想…… 脑中的思绪还在继续,双眼却开始不自觉地闭合。猛地一睁又一耷,最后还是拗不过身体的本能,在完全阖上的刹那,整个人往边上一倾斜,倒在了雪堆中。 四肢开始僵硬,意识也开始模糊,耳边似有急促的脚步声,又听得并不是那么清楚,像是在绝境之中幻想出来的希望。 或许,真的只是幻想吧! 如若不然,谁会出现在这极寒猛烈之地呢?谁又会同她一般,傻到无可救药呢? 这么一想,似乎可以安然睡去了。这些天来,她每日都在想如何才能逗得公子开心,让他看自己稍微顺眼愉悦些。为此,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加的小心翼翼,甚至整夜整夜的守在他的洞门之外,透着洞门的缝隙悄悄看他。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抬起头来看他。 偏偏她所做的一切,在公子那里未曾得到任何回应,就连一丝微笑他都吝啬给予。 现下她终于得以喘口气歇歇的机会,除了不舍与心痛,还带有遗憾,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能睡去了。 “公子……” 沉沉睡去之前,她口中所念,还是对他的尊称。待短促的尾音一落,她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亦是在此时,一双大手毫不犹豫地将她从雪堆里打横抱起,随后连飞带驰的离开了这片雪峰。 …… 魔域。 在一间四壁都镶刻着青面獠牙的头像的屋子里,羌鳍身披黑色斗篷将面部遮挡了个严实,与一位身着青衣长袍之人站在窗边交谈。 他与其提到毒魅一事,在他那儿的存量已经不多,希望能再多讨要些,却被那人果断拒绝,说是自己也是所剩无几。 羌鳍作罢,在沉默了片刻后又说道:“之前与你所商咱们的大计,眼下时机已到,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那人背对羌鳍抬手一压,制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旋即警惕地环顾了屋子一圈,袖袍一甩,便听见啪啪啪几声响,正在外头巡逻的几只小鬼眨眼灰飞烟灭,而屋子四周的窗户亦是被闭的连缝隙都不露一点。 他转过身来,展现的却是一张堪比北凌天的俊俏脸庞。 “你说时机已成熟?何以见得?” 羌鳍扬唇一笑,将与暮笛所识之事告诉了他,但却有所隐瞒。原以为他会立即答应自己的请求,出兵相助,没想到竟得到了他的一阵嘲讽。 “哈哈哈哈……羌鳍,你怎么到现在还是那么的天真啊?他可是亲眼见你毁了他珍贵的一切,你觉得他会真心与你合作,把北凌天弄死,再将你捧上妖尊之位吗?” 那人伸手触上他脸上的疤痕,又缓缓滑下,阴着眼眸继续道:“啧啧啧……瞧瞧,瞧瞧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啊,偏偏多了这条丑陋的疤。羌鳍,你说说,你的脑子会不会跟你的这张脸一样,也有道口子啊?” 羌鳍猛地拍开他的手,明明对他的行为很是愤怒,却不作任何声响,默默忍了下去。 一个深呼吸过后,他侧过头冷冷地问:“依你之见,咱们该当如何?” “哼,如何?”那人一声冷笑,“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暮笛大人,对北凌天是怎么个恨之入骨法!” …… 天宗门。 铜铃道长一早便收到了北凌天发来的传音,这会儿已站在宗门门口侯着绯霓与笑湖戈归来。 对于此次出宗捉妖的结果,他早就料到了。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只小小的熊妖竟会惊动北凌天。 这几日他左思右想,觉着这里头定有文章。因此,当他得知绯霓二人被北凌天所救,他并没有怒气冲冲的跑去要人,反而正合了他的心意。 一是他明白北凌天定会治好他们的伤,善待他们二人,二是可以趁机多获取一些妖界情报。 特意前来凑热闹的广袤无垠二位道长见铜铃道长一人在门口站着,便故意上前打趣。 广袤负手在他身边立下,与他一道眺望着远处,微皱着眉头讽刺:“呵,这开宗之时的一大人情尚未还清,如今又欠下一笔,咱们天宗门与妖界在人情债上还真是纠缠不休啊!掌门师兄,依我看,天宗门干脆改名为还情门得了,还捉什么妖,匡扶什么正义,为什么百姓啊?” 话落,他斜眼瞄了无垠道长一眼,“无垠师兄,你说对不对?” 无垠缩了缩肥短的脖子,扭头看向了铜铃道长,笑眯眯地附和:“呵呵呵……其实广袤老弟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不无道理!” 铜铃道长睁眼一瞪,凶道:“哼!你们二人此话为何意,以为我听不出来吗?要是有这般闲情逸致调侃我,倒不如去好好琢磨琢磨,怎样带好你们的那些弟子!” 无垠被他训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望向了别处。忽地,他指着不远处高兴地喊:“快看快看,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铜铃道长欣喜一笑,将他往边上一扒,急忙迎了上去。 无垠嘿呀一声,拉住广袤道长的衣袖,道:“走,咱们也跟上去瞅瞅。” 只见铜铃道长展开双手同时抱住绯霓与笑湖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徒儿呀,我的好徒儿们,你们总算是平安归来了,这些天可把为师给担心死咯!出去捉个妖,怎就把自己给弄进妖界去了呢?担心死我了,担心死我了!” 阅读网址:m. ------------ 第114章 果真是混蛋 听他此言,广袤道长两眼一眯,不满地埋汰:“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我怎就没瞧出他有哪一点像是要担心死了的样子?” 铜铃往他跟前一站,叉腰怒道:“嘿……我说师弟,瞧你这样,今儿个是非要跟我过不去了是不是?我是招你惹你了6当着徒弟们的面给我脸色看吗?” 广袤把手往胸前一抱,脑袋一偏,冷不冷热不热地回道:“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说过。” “你,你还说不是!今日你是想要与我打一架还是怎么的?” “打架?哟呵,打便打!”广袤将衣袖一撸,同样叉腰喊到:“别以为你是掌门我便会让着你!拳头可是不长眼的东西,一会儿小心你的门牙!” 绯霓与笑湖戈相视一笑,对他们二人之间这种无形的刀光剑影已是见怪不怪,他们不约而同地上前将二人拉了开去。 绯霓搂着铜铃的肩膀,劝到:“师傅,您说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童似的?师叔的脾性您还不了解吗?刀子嘴豆腐心,何必这么当真呢?你们要是真打了起来,岂不是伤了两门之间的和气?这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难堪啊!” 铜铃嘴一翘,眼一翻,不愉快地抬头道:“哼!谁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他有把我这个掌门师兄放在眼里吗?” “好好好,师傅呀师傅,我跟笑师兄才回来呢,您就看在我们辛苦一程的份上,别再与师叔计较了,好吗?” “哼!”铜铃道长动了动肩膀,身子一侧,又是一记哼哧。 无垠道长站在他们之间,左右看看瞧瞧,立场显得十分尴尬,但也还是跟着绯霓一块儿打起了圆场来,“是啊掌门师弟,绯霓说的对,广袤嘴巴是利了些,可人心眼不坏。你瞧瞧,这俩孩子多懂事,刚才还说担心死他们了,难不成现下要反过来,让他们为你担心吗?” 被无垠这么一说道,铜铃冷静想了想,貌似是这么个道理。与此同时,笑湖戈也是将广袤道长好一劝。 他垂下双手,瞥了一眼旁边的广袤道长,故意扯长了脖子喊:“呐,我可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才不与他计较的啊。” 都说女子变脸跟变天似的,一会儿晴一会儿雨。这话,在此刻倒是应在了铜铃道长的身上。 这不才一转身,便又笑得咧开了嘴,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挽着绯霓的胳膊乐呵乐呵的往宗门内走去。 绯霓扭过脑袋,冲着在后头看着的笑湖戈无奈地撇撇嘴,耸了耸肩。 回到殿内,铜铃见无垠广袤二人没有跟上来,便匆匆关上了门,将绯霓与笑湖戈往内屋一拉,紧张兮兮地问:“你们,没事吧?” 笑湖戈摇摇头,微笑答道:“师傅,我与小师妹都平安无事。” “好,好,那我便放心了。那个……”他看了看绯霓欲言又止,有些话,似乎并不方便在这个丫头面前提起,遂话锋一转,指着外屋道:“那个北凌天派来的传音中可没提着你们在妖界用午膳一事,这晌午都过了,你们也该饿了吧?为师这就命人给你们准备吃食去。” “北凌天?师傅你等等。” 一听见这个名字,绯霓便不由自主地犯哆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气不打一处来。哪怕只是一个名字,都恨不得撕个粉碎。 尤其是在花园里看过那一幕后,此种感觉便如同在大火上浇油,越燃越烈。 铜铃反过头,吧唧了几下嘴,问:“霓儿还有何事?” 绯霓试探问道:“适才您说北凌天给您发了传音?” “嗯,对啊。” “传音里可是有说些什么?” 铜铃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告知我,你们的伤已愈,今日便会启程返回而已。” 绯霓睁圆了眼睛,“就这样?没了?” “对,没了。” 绯霓牙一咬,顿时骂道:“果真是混蛋!” 铜铃道长猛地一颤,反手摸了摸后脑勺,“啊?混蛋?霓儿,你可不能这样与师傅说话啊,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时候师傅的确是混蛋了些。可再怎样,也得有个尊卑之分嘛!” 绯霓一听,连连摆手解释:“师傅,不是不是,我不是骂您……” “那你这是……骂谁呢?” “我是在骂……”绯霓将抬起的胳膊往下一甩,摇摇头道:“算了,不提也罢!” 随后又蹭到铜铃道长的身边,撒起了娇来,“师傅,霓儿肚子好饿啊,您快带我去看看有何好吃的吧!” “呵呵呵……你呀你!” 铜铃道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容灿烂的脸上见不到一丝的责备。 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离去,笑湖戈不禁长叹了口气,神情烦忧,对于此次发生的一切,他该如何与师傅说清道明呢? …… 九尾殿要翻天了。 几乎整个妖界都在传,自玉狐大人被妖尊从夜笙宫赶出来后,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比之前更为恐怖。 而恐怖之处在于她一不打砸物品,二不拿小妖出气,只是一声不吭的坐在寝殿门口发呆。 这一坐,便是一整天。 大家伙都说,这个无声的脾气比有声的脾气更为可怕。 她定是将这一千多年来养成的性子慢慢汇聚成一片,等着时机爆发。 因此,主子还没发言,整个九尾殿的大小妖精都已是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溜的溜,逃的逃,那些个走不了的也是能离她多远便离她多远。 九尾殿在一日之间空了近半,几位大人倒也是心宽,任由他们带着殿内的值钱物跑走,不阻拦不斥责。 比起亲妹,这些人与物根本不值得一提。 “大哥,我当真有这般可怕吗?他们一个个的视我为恶鬼,为索命绳,平日里避而远之也就罢了,如今……” 看着远处一个小妖将怀中的金银珠宝不小心洒落了一地,又慌慌张张地拾起,漓洛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垂头盯着地面。 “不,别人不懂,大哥懂。九妹乃是这个世间最善良的人,是他们不识趣,不会识别人心。” 漓洛抿嘴苦笑,“那他呢?他是否也如同这些小妖一样,不会识别人心?” 搜狗阅读网址: ------------ 心态崩了 我想哭了,辛辛苦苦写的存稿,就因为助手卡了一下,结果连个标点符号都不给我剩。 ------------ 第115章 以后,我不喜欢他便是 漓洛抿嘴苦笑,“那他呢?他是否也如同这些小妖一样,不会识别人心?” “九妹,其实尊上他……” “好了大哥,不要说了,你想说的那些话,我都明白……” 都明白? 铭镜侧头,当真都明白吗?还是故意逃避? 远处的小妖拾捡干净落下的珠宝已逃溜的无了踪影,昔日妖精们穿梭而行的场面不复存在,院子里顿时空落落的。 只见漓洛轻咬着下唇,再一次垂头盯向了地面。 她想,她的世界,当真只需要尊上一人便够了吗?曾经多少次,为了他而得罪那些自认为无关紧要之人,哪怕被众人责怪唾骂也毫不在乎,因为有他在啊! 现如今,他离自己的世界愈来愈远,远到甚至连自己的哭喊他都听不见,他的温柔他的包容他的笑脸亦在一件件消失…… 回头看看吧! 四周空空荡荡,原来她的世界没有了北凌天,便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该是多么的可悲凄凉! “漓洛……” 轻呼着漓洛的名字,铭镜微吁了口气。看着她这般难受,心里只觉着不是滋味。 别人不懂,他懂,他的九妹,真真是这世间最善良的女子。 他知道她心底的那片柔软与她的暴躁性子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想要试着去安慰,却莫名的开不了口。他害怕这个逞强的姑娘,在发现别人看穿她的脆弱之后,把自己的伤痛埋藏的更深。 彼此沉默了良久良久,像是想透彻了一般,漓洛微抬起头,抿嘴浅笑,随即起身不重不轻地对铭镜道:“大哥无需再为我担心,以后,我不喜欢他便是。” 以后,我不喜欢他便是? 铭镜重重一惊,待回神,看到的却是漓洛落寞孤单的背影。 寝殿的房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最后闭合的那一刻,隐约可见两道晶莹发出了刺眼的亮光。 铭镜皱眉,眉宇间流淌的是无止的心疼与担忧。 被情所困,为情所伤,漓洛已然成为了第二个夕殇。 院子的一侧,翎羽缓缓走出,边走边言:“大哥,咱们去找尊上替九妹说说情吧!只有尊上来了,九妹才会好受些……” 铭镜转身,看似答非所问:“怎么只见你一人,其他人呢?还想要在那角落躲到何时?” 话音一落,夕殇与溯洄便一道现了身。 溯洄低头,红着脸小声道:“原来大哥早就知晓我们几个在那儿偷偷看着了。” “嗯。”铭镜点头。 “比起去找尊上求情,此时更应该守好九妹。”夕殇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禁猛提了口气,“倘若尊上对九妹有情,就算我们不去请,闻着风声他也会来;倘若当真如那些小妖所说,已经厌恶到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的地步,去了,又有何用呢?无非是让九妹更难堪罢了。” “二哥所言极是,况且尊上正在气头上,贸然前去,只怕会弄巧成拙。我倒是与二哥意见一致,更为担心九妹的心情。试想,该是有多伤,才会忍痛去放弃一个深爱之人?”话说到最后,翎羽不自觉地瞥向了夕殇。 在他们眼里,不应该夕殇才是那个痴情种子吗?怎么现下都转移到九妹身上了? “如果之前我们几个能行蛮横将九妹拦下,或许就没有现在的一切发生了!” 溯洄的这一多嘴惹起了铭镜的注意,“所以,九妹是强行闯入夜笙宫的?” 他一问,其余几人都默不吭声的看向了不同的地方。 “为何会如此?” 第二问,依旧无人回答。 “我问你们为何会如此?一个个都哑巴了吗?!” 虽说漓洛才是狐族尊者,可长兄如父,铭镜动了怒,几人还是隐隐害怕的。 多嘴的溯洄往他跟前挪了几步,小声回答:“大哥,还不是怨那雪姬说漏了嘴。九妹的性子你也知晓,哪怕是与妖尊扯上半星关系的女子,她都不会放过,更何况她从雪姬口中得知那女天师被接进了妖尊的寝殿。我们当时想尽办法阻拦,可都无用啊!” “雪姬?”铭镜看了看他们,接着道:“怎么这事还跟她搭上关系了?” 翎羽一听溯洄这张大嘴巴又将雪姬给捅了出来,急忙上前解释:“大哥,雪姬纯粹是无心说出,此事怪不得她。况且在那之后她也与我细细解释了一番,看她的模样,的确不是故意。” 铭镜负手严肃道:“单凭三言两语你怎就能判断她不是故意?人心叵测,再加之九妹平日里树敌太多,今后不论对谁,还是小心点为好!” 似乎在他的这番话里挑不出什么毛病,而自个儿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翎羽只好抱了抱拳,只回了一句,“大哥教训的是!”便不再多言。 雪姬那女子,昔日见她,给人的感觉都是冷冰冰的,让人不自觉便退避三舍,无法靠近。 自她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见过她可怜兮兮的一面之后,翎羽便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她不是妖界有名的冰山美人吗?怎会跟个柔弱的小女娃似的,楚楚可怜?还是说,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越是好奇,他便越想要去揭开笼罩在雪姬身上的那层白色面纱,并且此种想法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占据了他的心扉不说,更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眼下她被大哥误会,他是不是可以以此为借口去找她?一来二往的,了解也更多了些,说不定那层面纱便被掀开了。 思及至此,翎羽似有些迫不及待了,他与几人说道想起有些事情尚未完成,便告了辞,匆匆离去。 溯洄挠了挠头,疑惑地嘀咕:“嘿……方才不是还闲着的吗?三哥何时变得这么忙了,我怎么不知道?” 夕殇打趣:“敢问你的脑袋与身子可是都与翎羽连接在一起的?” 溯洄摇摇头,“没有没有。” “那不就行了!既然没有连在一起,他是他,你是你。他想要去做什么或是已经做了什么,你自然不知道。反之亦然。” “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事我不知道,我做事他也不知道?不是二哥,你听我说……” “哎喂,人呐?” 溯洄重复着夕殇的话,绕了半晌还是觉着不对,遂想再将自己的想法说说,岂知这一抬头,人都没了影儿,只能作了罢,三两步走到院子的台阶上坐下,一脸的愁闷。 ------------ 第116章 人比这破山洞重要 咒宁峰顶。 暮笛在洞内生起了一堆火。只要见火势稍微弱了些,他便要添一把柴。柴是在洞穴的干燥地方拾来的,其实他完全可以用灵力变出一大堆来,偏偏固执地认为灵力所幻哪有亲手拾来的好。 他不知道这山洞能否生火,至少从他进洞至今便没见过羌鳍在这里头点过火苗。哪怕月芝想要做吃食,羌鳍都是让她借着灵力捣腾。 管他呢,人比这破山洞重要。 经过反复添柴,火堆终于烧的又红又旺,暮笛这才勉强舒心,走到床头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儿。 一缕青丝搭在了月芝苍白的脸上,他抬起手,替她轻轻拨到了耳侧。 呼。 伴着一声吐息,那才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拧到了一块。 暮笛在想,若是之前他晚去一步,是否现在便是阴阳两隔了? 他不禁一个哆嗦,这个想法,未免太可怕。 其实在把月芝赶出山洞时,他便后了悔。洞外是令大小妖怪闻风丧胆的冰天雪地,她又孤零零的无处可去,若是遇到了危险,她该怎么办? 所以在羌鳍走后,他便紧着一颗心慌张地跑出去寻。 循着月芝所到之处残留的气味一路向前,他找到了她。看到的却是蜷缩在雪堆里,被冻得奄奄一息的人儿。 那一瞬,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心脏也似被卡在狭小的瓶颈。那不愿被忆起的惶恐与害怕随着心脏的抽痛越放越大,越来越清晰。 他揪住疼痛的胸口,痛苦地跪在了地上,残忍又血腥的记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他的大脑,将空白填满,令他无法呼吸。 终于因忍受不住而倒地,却在那一瞬,透着勉强微张的眼眸再一次看到了月芝的存在。 这个傻瓜,就这么睡着了吗?雪地里冷,再怎样也得回去睡啊!看样子,还在生我的气啊?罢了,本就是出来寻她的,不把她带回去,我又怎能心安?! 抓住一把白雪抹在了脸上,雪的寒凉使他清醒了不少。他咬牙从地上撑起,使劲儿呼吸让自己镇定。 凝神静气,呼吸渐匀,恐惧缓缓消散。闭眼再睁眼,猛地一个飞步闪到月芝的跟前,将她打横抱起,几个腾跃,便回到了山洞。 他把冻僵的月芝平放在床上,拼命地往她身体里输灵力,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醒来,不许睡,方才准备的吃食尚未端来,你怎么可以偷懒睡着? 不是生我的气吗?不是想要与我讨一个说法吗?你现在就这么不负责任的睡着算怎么回事?难道之前对你的种种折磨,你都作罢了吗? 只是到了最后,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叨叨却变成了祈求。 月芝,求求你,求求你醒来,不要睡,不要抛下我一个人,独自偷偷地睡。那般如万蚁啃噬的痛,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求求你…… 滴,嗒…… 接二连三落下的泪水打在月芝苍白的脸上,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声响,暮笛不由一惊,猛然拉回了思绪,慌手慌脚地擦去了眼中的泪水。 不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的存在,将她视为生命中的一部分吗?怎的还落泪了? 呵,还真是出息不到哪里去。 起身往床外头走了不过几步,暮笛想了想,又再次回到床头坐下。 这一回,他托起月芝安静平放的手,握在了手心。 尚好,尚好,体温已经恢复如初。再探一下脉搏,亦是平稳如常。 那拧着的眉头啊,终于可以完全舒展开去了。 洞外的风声刮的呼呼作响,洞内的火堆烧的噼里啪啦。 不知何时,暮笛离开了床头,盘腿坐在火堆边上,盯着红红的火焰发呆。 甚至隔着喷的老高的火星看着床上的身影自言自语,“月芝,你说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跟着我,除了数不尽的危险和磨难,我给不了你任何的幸福与安宁。正是如此,我才会对你百般刁难千般折磨,想尽办法逼你离开,偏偏你的固执让人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 “大人,大人!” 听见焦急的呼声和急促奔来的脚步声,暮笛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羌鳍?你可算是回来了!” 奔近后,羌鳍并未答话,而是三两下熄灭了暮笛辛苦烧起来的火堆,随后便是一阵不留情面的责骂,“你怎可这般糊涂,在山洞里生起了火来?你可知一旦生火,这白烟飘出,我们的行踪就被暴露了!到时北凌天带领妖界兵将围堵咒宁峰,将你我捉拿便成了轻而易举之事!你这么做,是在自寻死路!别大事无成,倒先把自己给葬送了!” “你不是说这咒宁峰是妖界忌惮之地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害怕北凌天会寻来?要知道,此事我可是亲眼所证!我想,没有哪个妖怪会蠢到上咒宁峰送死!” 说罢,暮笛便将目光移到了依旧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月芝身上。 羌鳍瞪眼望去,不免觉得吃惊,难道在他离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便对月芝动手了? 哼,还真是够冷血的!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要想成大事,就必须如此!什么儿女情长,你浓我浓,此种虚无缥缈之物,根本不需拥有! “大人下手还真是快!想来这小狐狸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现在除之,亦是绝了一大患啊!”羌鳍斜嘴一笑,接着拱手奉承:“大人睿智!” 暮笛摆摆手,道:“先莫要说这些无用之话,既然你说我们的行踪已被暴露,那便赶紧想办法转移!越快越好!” “是,属下这就去办!” 羌鳍一走,月芝便悄悄地微睁了眼睛。他们的这番对话被刚刚苏醒的她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心里,偏偏她没有听见暮笛作出任何解释。 是不是,他默认了羌鳍之言?用刺耳锥心之话将她逼出山洞,为的就是想让她死,好让她永远闭嘴,无法透露他们的秘密?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把她从雪堆里救回来? 难道说…… 思及至此,月芝不由偷偷拽紧了里侧的拳头,那平整却锋利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手心,直到失去了痛觉,她才不动声色的继续昏睡。 ------------ 第117章 如若违誓,灰飞烟灭 听闻九尾殿出了事,北凌天经过几番衡量打消了去看绯霓的念头,正准备前往九尾殿,却被慌里慌张前来报信的小妖挡住了去路。 只见那小妖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结巴道:“尊,尊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北凌天轻轻拧眉,手掌一抬往他身上慢悠扫去,随后不紧不慢地道:“你且把气顺畅了,再与我说说何事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小妖拍拍胸脯,在原地跳了两跳,发现方才的紧张感不复存在,不觉嘿嘿笑出了声。 待对视上北凌天犀利的眼神,他又立马打住了笑,说起了正事来,“禀尊上,小的乃是咒宁峰底的巡逻小兵,就在一炷香前,那咒宁峰顶竟飘出了白烟!小的觉得此事很是蹊跷,便马不停蹄的前来报告尊上!” “一炷香前?”北凌天重复着他的话挑眉睨去,揶揄似的问道:“既是一炷香前,又何来马不停蹄?” 小妖自觉说了谎,一紧张,便扑通跪了下去,垂头解释:“尊上饶命!小的,小的的确是在一炷香前发现的白烟,可咒宁峰乃妖界禁地,心想怎会出现烟雾呢,定是小的看花了眼,便没放心上。后来细想之下,觉着此事甚是蹊跷,这才,这才前来禀告。” “蹊跷?”北凌天若有所思,接着发出了一声冷笑:“哼……看来是有人把我这妖界当作烟火人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哇!” 自言自语过后,他朝小妖手一挥,平静地说道:“此事本尊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小妖摸了摸脑袋,不懂妖尊此话何意,待他迷迷糊糊地站起转身,北凌天便大袖一挥,化成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夜笙宫外。 此种疑惑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于是他又回过了头去,想要悄悄摸摸地看一眼妖尊。结果回头不见了人影,很是纳闷,“所以,此事对于尊上来说,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啊?那我这,我这提供情报者,能讨到奖赏吗?” …… 九尾殿。 北凌天的出现令在寝殿门口守着的狐妖们大吃一惊,他们急忙起身行礼,却被他压手示意不要说话。 此时翎羽端着给漓洛准备的吃食疾步走来,他拦住翎羽,从他手中接过托盘,轻声道了一句“让我来吧!”便推开寝殿的门,走了进去。 狐妖们不懂妖尊这是何意,但他能前来探望漓洛,对他们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 漓洛面朝墙壁而立,盯着墙上的那幅雪山图发呆,听见开门的声响,以为是哥哥们又来劝说自己吃东西了,便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呵斥,“不是都说了我不吃吗?怎么还是有一趟没一趟的送?” 北凌天抿了抿嘴,心想着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情况也不像传言中的那么糟糕。 他顿了顿,道:“哦?你确定不吃吗?” 熟悉又期盼的声音传入耳膜震入心脏,漓洛掩饰不住面上的喜悦,情难自控地扭头转身。 但却在须臾间沉了脸,将那份欣喜和悸动强压了下去,冷声问:“不知尊上来此有何贵干?” 北凌天将托盘放下,微微一笑,答:“来看看你。” 漓洛瞬间僵住了脸上的表情,简单的一句话,却足够掀起她内心的波澜,使得原本湿漉漉心情霎时见了阳光,变得明媚起来。 出于与生俱来的小骄傲与放不下的自尊,纵使心中已开出了一片姹紫嫣红,嘴上依旧倔强的很,“尊上现下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属下尚且还留有一口气在,死不了!” 北凌天笑颜调侃:“我看也是,如此的生龙活虎,的确不像是要死不活之人。” “你!”漓洛气愤地一瞪眼,暗暗咒骂北凌天为何这般不解风情,不懂她的心思。 她一甩云袖,现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又拿冷脸相对,道:“你走吧!我漓洛已对天发过誓,从今往后,不会再喜欢你半分!如若违誓……灰飞烟灭!” 言语间的决绝与冷漠完全出现在北凌天的预料之外,他所想的是她一如往常的任性胡闹,他再用几句温柔的话语哄哄,也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对她的无理取闹,着实烦心的很,实在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去应付。 今日前来,除了看在往日的师徒情分上外,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狐族的一臂之力。 面对她的态度,虽说有着些许吃惊,心中却未曾泛起半点失望与难受,相反,紧随而来的竟是一阵莫名的轻松。 他提提袖子,刚说出一个“漓”字,便让漓洛不留情面的打断了。 在她看来,眼下若是继续让他说道下去,那么她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又会被动摇。 因此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指着大门口便吼:“你究竟是走与不走?!” 见他仅是默不吭声地看着自己,她再一次吼道:“好,你不走,我走!” “行!”北凌天抬起手臂制止了欲往外冲的漓洛,看似无可奈何地道:“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走,我走便是。” 房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阖上,漓洛三两步冲了过去,靠在门上,抚着上面雕刻精细的纹路,咬紧嘴唇哭得撕心裂肺。 一直在外头守着不曾离去的几人见到北凌天从寝殿出来,都不约而同地起身相迎。 北凌天压了压手,回头看了寝殿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漓洛需要一个人静静,你们几个,跟我来吧!” 几人随着他一块来到了夜笙宫的书房,才刚站稳,他便将小妖禀报之事说与了几人听。 他走到书案前,将身下长袍撩起,选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坐下,一手撑靠在脑袋上,微眯着双眸,抿笑着薄唇,丝毫看不出有敌人来袭的紧张感与害怕。 略停了须臾,他张启皓齿,对站着的几人问道:“关于此事,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话落,他换下另一只手撑靠,面容上依旧是从容淡定。 铭镜抱拳行礼后回道:“世人皆知晓我妖界禁地不得擅闯,此人这么做,想来是被逼急了。” 北凌天扬唇,“哦?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逼急法?在咱们妖界,又有何人会被逼上咒宁峰,且还拥有能在那上头生火飞烟的本事?” 搜狗阅读网址: ------------ 第118章 休想胡说八道 北凌天扬唇,“哦?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逼急法?在咱们妖界,又有何人会被逼上咒宁峰,且还拥有能在那上头生火飞烟的本事?” 铭镜低着头一边细想一边碎碎念:“这……具属下所知,在咱们妖界,能上那咒宁峰顶之人,除却尊上外,再无第二人!究竟是何人这般厉害呢?” 北凌天摇头笑道:“呵……所以说你们呐,目光短浅!” “大哥,我想到了!”溯洄突然喊道。 北凌天将目光对了过去,溯洄挥舞着手,看着他认真地说:“是羌鳍!还有尊上的那位凡人挚友!一定是他们!” 挚友? 待这二字一传入耳中,北凌天便僵住了面上的笑容。 对呵,哪怕溯洄不提,他也不会忘却,曾经他们是那般的要好。 只是现下再听见这二字,心中竟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原来是他们?”铭镜回头疑惑地看向他,“难怪尊上会如此淡定。” 北凌天点点头,放下撑着脑袋的胳膊,利索地起身,看似慵懒却又干脆地道了一句:“狐族众卿听令!” 一声令下,几人瞬间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异口同声铿锵有力地回答:“属下在!” “即日起,向妖界发出追捕令,全力捉拿羌鳍!本尊亦会告知众界尊者,若是在他界遇见,大可向他们请求帮助!这一次,绝对绝对,要将他拿下!他的血肉,本尊要一点一点慢慢剐!” 这一刹,他的表情是凶狠的,周身杀气腾腾。 “那……敢问尊上,暮笛公子又该如何处置?” “至于他?”北凌天迟疑了片刻,放松了绷紧的面部神经,叹着气息道:“如若发现踪迹立马向我报告,本尊另有打算。切记,不可伤他性命!” “是,属下听命!” 几人走后,北凌天走至窗前,望向外面黑沉沉的天空,似笑非笑般的自言自语:“当初怎么就想着让漓洛来掌管妖界的昼夜星辰了呢?她这一生气一罢工,妖界倒还真是少了那么几分颜色啊!” …… 近些日子,绯霓一直混在师兄们的队伍里头,与他们打的火热朝天。 从刚开始的不了解,到慢慢的熟悉,师兄们几乎一致认为,这个小师妹为人正直、勇敢、爽快,值得他们喜爱疼惜。 因此,笑湖戈每次见着她,不是与这几位师兄在一起舞剑,就是与那几位师兄在一块修炼心法。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没见她有落单的时候。 想要与她单独相处一会儿,像过去那样说说话,都找不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可她越是这般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他便越是担心。 这与那个生性自由洒脱的绯霓实在大相庭径。 下午功课做完后,笑湖戈便想着再去试试,看能否与绯霓单独待会儿。 这才刚踏出房门准备去寻她,便见几位弟子急匆匆的从面前跑过,嘴里还不忘兴奋地嚷嚷:“快点快点,听说新来的小师妹在与大师兄比试呢,这热闹咱可不能错过!” “对啊对啊,也不知他们俩谁更厉害些,感觉大师兄不像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嗨,管他呢,不论谁输谁赢,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一场不可错过的精彩好戏啊!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比试? 笑湖戈心里咯噔一响,两手一拍,觉着事情坏了,“哎呀,好端端的小师妹怎么就与大师兄比上了呢?” 火急火燎的赶到现场,二人正打的不可开交,在一旁看热闹的弟子都里里外外围出了好几层。 他费尽了气力才勉强挤到前头的位置,一抬眼便看见了广袤无垠二位道长。只见二人两手负在身后,时不时眯着眼睛笑笑,俨然一副看戏者的姿态,压根就没想阻止这场比试。 他再往周围环顾了一圈。 这个时候怎就不见师傅呢?关键时刻竟然不在场?他不在,众人更加无所顾忌的起哄,巴不得他们打得上天遁地。 “大师兄!你休想在此胡说八道,师傅为人如何众人皆知,莫要混淆视听!” “哼,我所言句句属实!那日救你之人根本就不是师傅!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其他弟子,或者当面与师傅对质!” “师傅待我恩重如山,他会不会骗我,我心中自然有数。该如何做,用不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看招!” 厮打在空中的二人不断传来奇怪的对话,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可笑湖戈的心里已是明明白白。 难怪,师傅会在此刻躲了个干净。 迫于无奈,他一个轻功腾起,阻在了大师兄与绯霓中间,又左右两手同时出掌,暂且化解了二人的招式。 绯霓本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要命的多管闲事。定晴瞧去发现是笑师兄后,这才消了点点火气,运气调息平稳落地。 “大师兄快住手!”见大师兄继续提掌向绯霓袭去,仍无收手之意,笑湖戈伸手拦在了他的面前,焦急地喊了一声。 幸得大师兄的功力不浅,及时收回了内力,将掌握拳摆向身后,后退了几步,这才没有伤着笑湖戈。 “大师兄,小师妹,你们且先冷静冷静行吗?”笑湖戈心急如焚地往左右望了望他们,接着劝道:“有何大不了之事非得动用武力呢?咱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说吗?这么多人在看着呢!” “不能!” “不能!” 听这二道不同之音一同响起,笑湖戈那英俊的面庞便像麻花似的拧作了一团。 “他身为大师兄,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师傅出言不逊!与此种不尊师重道之人,有何好心平气和的?”绯霓指着大师兄吼道。 “哼!好一个出言不逊!你连事实为何都分辨不清,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今日我便让你看看,究竟孰是孰非!” 话说至此,大师兄面向围观的弟子,摊手问道:“诸位师弟,敢问天师策之日你们可有在场?” 众人纷纷点头。 “好,那便容许我多问一句。请问各位,那日将这师妹从世贤楼中救出之人,可是掌门?” 这一问,使得围观弟子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一般,骚动的嗡嗡作响。交头接耳之音不绝于耳侧,却无一人敢大声道出实情。 阅读网址:m. ------------ 第119章 与你赌上一回 这一问,使得围观弟子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一般,骚动的嗡嗡作响。交头接耳之音不绝于耳侧,却无一人敢大声道出实情。 按理说,这本就是大师兄与绯霓之间的私事,众人也就是图个热闹罢了。 再言之,一头是天宗门的大师兄,一头是掌门极其宠爱的弟子,二者身份何其尊贵。答的好尚可,答不好,那可是两边都会开罪的大事。 如此不划算又冒险的事儿,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去做。 无垠抬起肥胖的胳膊肘往广袤身上轻轻寸了寸,靠近了去小声问:“诶,我说广袤老弟,依你之见,会有弟子站出来说出真相吗?” 广袤饱含深意的一笑,两眼直盯大师兄,慢慢悠悠地回道:“看戏,就得留有悬念,否则这戏啊,不出彩!” 无垠两眉一皱,扁嘴嘟哝:“什么戏啊彩啊的?怎就听不懂呢?你,你就不能说得明白些吗?” 广袤扭头看着他,又递去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呵呵……师兄别急呀,咱看着看着自然就明白了。” 与此同时,绯霓拨开站在中间的笑湖戈,走至大师兄面前,挑衅般地仰起头冲他一瞪,“哼,怎么样,说不出来了吧?既然无人证实,便说明你在撒谎,故意侮辱师父他老人家,那我今日更是不能放过你了!” “无人证实?哈哈哈……”大师兄忽地莫名大笑了起来,随后一对犀利的眸子在人群之中搜寻着。 目光落定之后,他向一名身着蓝袍的弟子使了使眼色,那名弟子会意的点点头,做了一个深呼吸,往前迈出两步,抱拳道:“我可证实!那日的确如大师兄所言,是妖尊将你从世贤楼中救出,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只是殊不知这救命恩人怎就变成掌门了?” “你!”绯霓对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蓝衣弟子很没好感,她怒气冲冲地奔近,指着他大声嚷嚷:“你跟大师兄分明就是一伙儿的!否则方才怎么没见你站出来说清楚?” 蓝衣弟子长袖一甩,道:“你可别胡说!我乃是无垠道长门下弟子,与大师兄接触甚少,根本不熟悉,何来一伙之说?我只是不忍见你对自己的同门师兄如此苛刻无礼,这才想要说句公道话!” “快闭上你的臭嘴!我分明看见你方才与大师兄挤眉弄眼,现下却跟我说你们不熟识?好,就算如此,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儿,何时轮到你一个外宗弟子来论公道了?”话落,绯霓已经不自觉地站在了蓝衣弟子的跟前,冒火的眸子直逼他的双眼。 那蓝衣弟子被她如鹰一般的目光逼得往后一个踉跄,霎时没了底气,连争辩都变得有气无力。 笑湖戈见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怕落人口舌,便好心上前相劝,却教她一句“你别管”给怼了回去。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时,广袤斜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蓝衣弟子一番,随后对无垠说道:“师兄,你门下的这位弟子看着很是陌生啊?快与我说说,你这什么时候又去那乡野村间收新弟子了?” 无垠摇摇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绯霓那头,一边念着:“我最近做了何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天师策才刚过去,那逃走的妖物到现在还没寻着个踪迹,再加上掌门那两弟子又吃了败仗,我这心里头成天就跟打小鼓似的,七上八下,哪儿还有心思去外头寻什么新弟子啊?” “那可就奇了怪了。”广袤摸着长须,盯着适才说话的那名弟子看了许久,最后隐隐扬唇,移开了目光,“呵呵……没收便没收吧!无垠师兄,你说事情闹到这一步,掌门师兄要是还躲着不出来,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咳,就他那怂样……”无垠吧唧了两下嘴,接着说道:“他素来最烦心弟子们私下里你争我斗,一遇到这种事吧,不是逃避就是逃避,他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只图个耳根清净。这事儿做的,绝对符合他的性子!嘿嘿……怎么说着说着感觉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了?” 看着他这自娱自乐的嘚瑟样,广袤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 他这一瞥不打紧,无垠不乐意了呀。敢情这是不相信自个儿说的话嘛!这要是让他人知晓了,还以为是自个儿在信口胡诌呢!如此有伤信誉的大事,可不是他无垠道长能容忍的! “喂喂喂,你若是不信,今儿个我便与你赌上一回。一会儿要是掌门老弟出来将此事摆平了,我就把那本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功法秘籍双手奉上!” “功法秘籍?”广袤顿时一激灵,满脸的坏笑,“喏,师兄,这可是你说的啊?绝不反悔?” 无垠坚定地点头,“嗯,我无垠向来说一不二,绝不反悔!”嘴上是这么说没错,可这心里呐,早已痛作了一团。 功法秘籍,那可是师傅留给他的宝贝,他怎么能一冲动便拿此来做赌注呢? 趁着广袤不注意,他悄悄转过身,双手合十仰头望天,在心里默默祈祷了好一会儿。 只求掌门师弟不要出现,万万不要出现。 偏偏事与愿违,这合十的手刚放下,耳边便传来一声吼,“霓儿,得饶人处且饶人!”紧接着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从眼前唰的一下飞过。 无垠擦了擦迷糊的眼睛,拼命睁大了瞧去。 妈呀,这不是掌门老弟吗?要命了要命了,哎呦喂! 他抡起手就是一记耳光往自个儿脸上扇去,打疼了还不忘揉揉。 广袤用余光瞄着,发出一声冷笑后又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师兄,功法秘籍可别忘双手奉上了哟!” 无垠的心窝子被他这么一戳,顿时来了火气,“哼!广袤,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我说的可是掌门老弟把这事儿给摆平了,他现在不过是出现了而已,还什么话都没说呐!” “是吗?”广袤手指前边的铜铃道长,半眯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哟哟,掌门师兄这是不是想着要承认了啊?唉,轻轻松松就赢得一本功法秘籍,不好意思,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 第120章 我信 无垠一听,霎时甩过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只见铜铃道长心急如焚的将绯霓拉到了一旁,沉默了须臾才开口道:“霓儿,你大师兄说的没错,那日救你之人的确是妖尊,并非为师!为师之所以对你隐瞒,也是逼不得已啊!” 话说至此,他心虚的躲开了绯霓怀疑的目光,无奈布满了整个眼眶。 而绯霓却觉心中一抽,随后挣开了铜铃道长的手,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看着他,紧接着指着那名蓝衣弟子,哭笑不得地说道:“师父,您是怕我对这家伙做什么才这般说的吧?您放心,我只是想与他理论理论而已,并未想过要伤害他。” 见铜铃道长依旧侧头看向地面,默不吭声,她又继续紧张地解释:“师父,霓儿所言绝无虚假,不信,不信您可以问问笑师兄,看看适才我可有伤他分毫。所以师父,您把刚才的话收回可以吗?我不再逼他便是。” 说罢,她快速的跑到笑湖戈身边,将他拽了过来。她害怕自己若是慢了些动作,那么这一切便无法改变了。 “师父,笑师兄一直都有在场,您赶紧问问他呀!” 听得绯霓的语气十分焦急,铜铃道长这才抬起了头来,却依旧没有开口。 当绯霓看到他满脸的严肃,她放开了笑湖戈,怏怏不乐的垂下了脑袋,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师父……” 站在侧边的笑湖戈心疼地想要伸手触摸她的脸颊,揉揉她的脑袋,挣扎再三,那微抬的手终是放了下去。 “霓儿。”沉默了这般久,铜铃道长总算出了声,一句似柔却刚的呼唤夹杂了太多情感,“对于为师方才所言,你心中应当清楚,并非玩笑,所以……” 话未说完,绯霓便用力抬头瞪了过去,原本透亮的双眸于瞬间又暗淡了下去,那始终上翘的唇角亦在此时向下耷拉出了一个细小的弧。 眼中泛起了氤氲,点点水汽不受控制一般越积越多,若再不想想办法,只怕会溢出眼眶,淌满面庞。这么多人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呐,尤其是那位道貌岸然的大师兄,能让他们得逞吗? 她迅速埋下头,用着微乎其微的声音回了一句“知道了师父,我信,我信。”便飞快地逃离了人群。 逃,这是她所想到的,让自己不那么难堪的唯一办法。 笑湖戈拔腿便要去追,却叫铜铃道长给制止了,“戈儿莫追,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吧!此刻就算你追上了,又有何用呢?” “师父我……”笑湖戈想要解释,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拱手行礼道:“师父说的是,徒儿明白了。” 事情水落石出,看热闹的弟子们也相继散去,铜铃道长趁此叫住了同样准备离去的大师兄,“风世衍,你给为师站住!” 大师兄停步回头,“师父可是有事交代?” 铜铃道长缓缓上前,低着头,教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那发颤的身子却明显的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愤怒。 大师兄有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的拱手,斗胆再问:“师父可是有事交代?” “无事便不能找你了吗?!”铜铃道长这一嗓子吼的,令尚未走远的弟子们都回过了头来瞧,一时间好不尴尬。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嗓音道:“混账东西,还不快快随我过来!” 铜铃道长始终不明,救人一事除了他与笑湖戈外,并无第三人知晓,这风世衍与众弟子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眼下他只想快速将此事弄个清楚。 师命不可违,尽管风世衍心中有数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铜铃道长身后,随他一同离开。 广袤道长笑着看完了这一切,最后冲着无垠道长点点头,得意忘形地说道:“师兄,你可别忘了双手将那功法秘籍奉上哟!” 无垠道长极其不愉快地扁嘴回道:“知道了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我无垠向来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哈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广袤弯腰鞠躬,装模作样的行了个大礼,“那,师弟便在殿内恭候师兄的大驾,先告退了!” 待他一走,原本高姿态的无垠道长唰的变了脸,瞪着他的背影跺脚大骂:“哼!臭广袤,看把你给得意的!什么玩意儿?我呸!” …… “救我的人是北凌天?救我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北凌天?师父为何要骗我?为何……”小溪旁,绯霓重重地踢着脚边的石子,嘟嘴皱眉气哄哄地自言自语。 她始终想不明白,师父为何会欺骗自己,明明他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信任的人。 “啊,痛痛痛……” 一个不小心,绯霓踢上了一块大石头,由于脚下用力过猛,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哇哇大叫。 瞅见一块平地,她便一屁股坐了下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急忙脱下鞋子去揉被踢疼的脚趾。顿时,疼痛与委屈像翻腾的浪花一般一道道往心头儿上涌,不停地冲击着她的心脏,再加之鼻尖的酸楚一冒,那眼泪是再也止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哭够了,抬起手臂,捏住衣袖往脸上一擦,三两下把鞋子穿回去,爬到溪水边,捧起水洗把脸,再鼓起两腮拍拍脸颊,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自愈这功能,打小便养成了。 “师父不是说了吗?他是有苦衷的,师父是不会害我的。对,一定是北凌天那家伙对师父做了什么,师父不得已才会骗我,一定是这样!” “可是……北凌天为什么要威胁师父呢?师父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轻易屈服之人啊?”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场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使得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有很多个为什么,却连一个都解决不了。 沿着溪边不知徘徊了多少次,她突然一个激灵,事情既然是因北凌天而起,那么直接去找他问个明白不就好了吗? 顺便与他道个谢,毕竟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讨厌归讨厌,这礼数终究是不能丢。 想到这儿,绯霓不觉暗暗夸赞自个儿聪明。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弄得有些凌乱的衣裳,扬唇一笑,大步流星地朝着妖界的方向走去。 。 ------------ 第121章 收起你的自以为是 近来,北凌天携着众属下将妖界翻了个遍,都未曾找到暮笛与羌鳍的踪影。 方才与大家商议之时,他便断定,羌鳍一行早已离开了妖界,哪怕再一次将妖界翻个天翻地覆,也只是徒劳。 若是如此,那在他界潜伏的小妖与眼线应该能寻着他们一丢丢的蛛丝马迹,偏偏他界,亦是毫无半点音讯传回。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连他们的气息都嗅不到。 羌鳍一日不除,父母之仇便一日不得报,妖界上下便一日不得安宁,更何况半路杀出个半人半妖的暮笛,他们二人一联手,只会让问题演变得更加棘手。 为此,北凌天没能控制住烦躁不安的情绪,在殿里大发雷霆。众妖埋头跪了一地,如履薄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此时距离他最近的雪姬伸出右手二指藏于袖中,悄悄地往坐在殿堂之上的他身上输送了一丝冷气,她天真的以为,这样做应能让妖尊消些火,心情舒畅些。 岂料适得其反,北凌天察觉后勃然大怒,一掌劈下,身旁的那张玉石桌在瞬间化作了一滩粉末。怒吼的一个“滚”字,吓得小妖们肝胆都裂成了好几瓣,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宫殿,就连平日里甚是得宠的狐族兄弟亦是战战兢兢地离开。 雪姬知晓这怒火是因她而起,却无半点悔过之心,她依旧固执地认为她是为了妖尊好。 待殿中妖物散尽,她便想着为自己辩解几分,只是磨蹭了许久都无法开口,这才硬着头皮往外走。临走之时,还不忘偷偷地回头瞄看一眼,却被北凌天犀利的目光吓得脸色惨白,赶紧扭过了头去。 她抿了抿嘴,刚试着抬脚往前迈,身后便传来了北凌天寒冷似冰的声音,“本尊警告你,以后收起你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本尊既能容你一次二次,亦能让你像这碎了的玉石桌一样,魂飞魄散!要知道,妖界想要填补你雪姬之位的人,可多的是!” 填补?!魂飞魄散?! 雪姬惊恐万状,只觉两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不断地冒着冷汗。 等她缓过气回过神时,这大殿里头空空荡荡的,静得如死灰一般,只余她一人黯然神伤,又羞又恼。 …… 立在妖界界门之前,看着石碑上那两个大刻的妖界二字,绯霓抬手擦了擦脸上淌下的汗水。 她急促地呼吸着,一个劲儿埋怨,“上回从妖界回去,也没见着有多远啊?怎的这一次竟走了这么些时日?而且还莫名的感觉胸闷气短,怎个回事?” 再往四周看看,黑乎乎的一片,连个巡逻的小妖都未见着,如此一来,她该怎么跨过那道强大的结界,又该如何找到北凌天呢? 要知道,她可是天师,一旦强闯引来了兵士,说不定连北凌天的面都还没见着,就被那些妖物们大卸八块了。 这可如何是好? 思及至此,绯霓便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般莽撞的跑来。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未做,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吧?再怎样,她今儿个也是非见着北凌天不可了,否则,她与师父的误会估计再过个八百年都解不开。 忽地,那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开来,最后浅浅一笑,得意道:“嘿,我没法子进去,那就想法子让北凌天出来啊!哈哈……绯霓呀绯霓,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只见她更往界门靠近了些,两手拢在嘴边,猛吸一口气,接着便大喊“北凌天”。 如此不间断地重复,直到喉咙感到了疲惫,才停了下来。 此时,雪姬为了前两日殿中受辱一事郁郁寡欢,心情烦闷的很。 屋中小妖建议她若无睡意何不出去走走,舒缓舒缓心情。 本是不想去,不知何故,她又改变了主意,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正无心思又无目的地瞎逛着,突然被一声声尖利的呼唤惊回过了神,这才发现自个儿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妖界的边缘。 细细听去,发现这声音正是从妖界界门处传来,遂加快了脚步,想去探个究竟。 而处在寝宫之中的北凌天,亦是听到了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听这声音,貌似与绯霓有几分相似。 刚一开始,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小喜悦,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可转身一想,此刻绯霓正在她的小床上舒服地躺着,怎会来到妖界呢? 待那模糊不清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入后,他又开始怀疑,会不会真的是她? 本想再听个仔细确切,偏偏那呼声在此刻断掉了。 他端起桌上那一只玲珑剔透的酒杯举至眼前晃了晃,杯里顷刻之间便注满了香醇的琼浆,一口饮尽后又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置,自嘲似的叹道:“罢了罢了,她本就怨我厌我,再有上回伤她,不将我咬碎了往肚里咽已算是莫大的宽容,我又怎敢奢求她来妖界找我呢?呵,这些天净忙着羌鳍一事,倒是有些时日未去看她了,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 略微歇息了会儿,绯霓觉着嗓子不再那般疲惫不适,便想着再吼几声试试。若是此次还不能将北凌天引来,她便打道回府。 刚放开了嗓音,一个“北”字尚未喊出喉咙,便瞅见界门的那头有人在慢慢向她靠近。 也不等看清来者何人,她便兴奋地大喊:“喂,喂,这儿,这儿呢!” 待那人走近了些,绯霓再定眼一瞧,一张脸唰的变了色,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怎么会是她?不好好在北凌天身边陪着,跑这儿来干嘛?难不成是北凌天让她来的?” 而雪姬亦未曾料到,在妖界外鬼喊鬼叫之人会是这个胆大妄为的天师。 不,她早该想到世上胆敢直呼妖尊名讳之人,除却她再无第二人。令她想不到的是,此女擅闯妖界究竟是何目的? 调整好呼吸后,雪姬端出了平日里冷傲的姿态,一步一步缓缓向绯霓走近。 她大袖一挥便隐去了界门的结界,随后颇具讽刺地说道:“哟,这不是天宗门鼎鼎有名的女天师吗?也不知天师深夜驾到有何贵干?难不成是替你那无用的师父来搜集我妖界情报的?半夜造访,啧啧啧,还真像你们人类之举啊!”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 第122章 妖尊不想见你 她大袖一挥便隐去了界门的结界,随后颇具讽刺地说道:“哟,这不是天宗门鼎鼎有名的女天师吗?也不知天师深夜驾到有何贵干?难不成是替你那无用的师父来搜集我妖界情报的?半夜造访,啧啧啧,还真像你们人类之举啊!” 绯霓一听这话,顿时气得两眼直瞪,没好气地翻了一白眼,冲着她便嚷:“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谁有那个闲工夫来管你们妖界的屁事?我是来找北凌天的!” 看着雪姬诧异又愤怒的表情,她略显尴尬地将脑袋转向了一旁,轻轻咳了两声,十分小声地嘟囔:“再说,这可是你们妖界的地盘,就算我有那个贼心想要做点什么,也没那个贼胆啊!” 当然,此话仅是说给自己听。 “大胆!妖尊名讳岂是你这等人能随便呼唤的?” 话音尚未落稳,雪姬刺耳的声音便如同刀剑一般袭来,吓得绯霓猛一哆嗦。 “我这等人?”她皱着眉头重复着她适才所言,脖子一歪,脑袋一偏,盯着雪姬嗤笑道:“嘁,你们妖尊都未曾介意过,你在这儿着什么急啊?” “你!” 眼看自己这番口无遮拦之言已刺激的她攥紧了拳头,一副要与自己拼命的模样,绯霓连忙往后一跳,两手一摊耸肩道:“好好好,你是妖,你最高贵,你最厉害,行了吧?我说高贵的妖啊,能不能麻烦你让开一下?别挡了我这等人的道!” “你休想!”就在绯霓想要跨过妖界界门之时,雪姬伸手一拦,挡住了她的去路。 每每听见她肆无忌惮地直呼北凌天的名字,她便要嫉妒的发狂。不论是从前的孤苍,还是现下的北凌天,雪姬不知在心底呼唤了多少遍,偏偏她只能趁着无人之时,偷偷唤给自个儿听。 他是妖界的王,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雪妖罢了。为了爬到现在的位置,离北凌天更近些,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泪,尽管如此,到头来她依旧连叫一声妖尊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可眼下,这个人类女子,轻轻松松便能做到她无法做到之事,从她被妖尊抱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意识到她在妖尊心里的位置不一般,这叫她怎能不妒恨? 她好不容易将那些围绕在妖尊身边的女人一个个赶走,好不容易才想到法子让漓洛失去妖尊的宠爱。 面对妖界最得宠的女人她都不曾惧过怕过输过,如今,她又怎能败在一个凡人女子的手上? 对,她绝不能败! 不是想见妖尊吗?哼,我偏不让你如愿! 思及至此,雪姬一改方才的愤怒,唇角扬笑不说,那笑容里更是渗透着几分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她缓缓将手放到小腹前,扭摆了几下纤细的腰肢,伸手想要去触碰绯霓的脸颊,却被绯霓机灵的躲了开去。 绯霓狐疑又警惕地看着她,不知她想要作甚。 一声浅短的叹息后,雪姬开了口,“小天师,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这会儿我们尊上正忙着呐,你说你要是就这么闯过去了,看到不该看的一幕,那得多尴尬啊?再言之,咱们尊上他也不想见到你呀。我之所以阻挠你,那都是为了你好,在妖尊派人将你赶出去之前,你还是赶紧走吧,省得丢了你们天宗门的脸面。” 尽管一番话说得绯霓云里雾里,但不知何故,她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适,脸也在一瞬间黑沉了下去。 她往雪姬身边靠近一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所言不该看的一幕所指为何?他,他当真不想见我吗?” “哎哟,你还真是痴傻。妖尊可是男人,长夜漫漫,除了行男女之事,你觉得他还会做别的吗?至于尊上为何不想见你……” 雪姬半捂着嘴将绯霓从头至脚快速地打量了一遍,随后呵呵呵地笑道:“你可是天师,是我们妖界最大的敌人。你说这要是见了,尊上能宽待你吗?他若是真想见你,为何会放任你在妖界那么多日不管不顾?就连你的离开,他亦是无一点所谓,巴不得你早日滚出妖界,免得玷污了他的眼睛!” “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离开妖界的那一日,尊上可是与我缠绵悱恻了好久呢!呵呵呵……” 若说雪姬之前所言是一味毒药,那她这番恬不知耻的话语,无疑是将这世上唯一的解药扔进了万丈深渊。 而方才听后的不适,在此刻竟变成了内心的剧痛。 尽管雪姬之言难听刺耳了些,但她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在妖界养伤的那几日,北凌天的确没曾管过她,就连离开的那日,她所见亦是与雪姬所言一模一样。 这叫她如何不信?信便信吧,为何还要难受?或许她就不该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自取其辱。 可她有她的小骄傲,她不能让自己把脸丢在妖界,更不能让天宗门让师傅蒙羞。今夜哪怕拼个鱼死网破,她也要把这口气争回来。 她仰起头颅,冷声问道:“这些话为何不是北凌天亲口与我说,而要借你之口?” 雪姬挑了挑眉,道:“怎么,难不成你是在怀疑我欺骗你?” “对,没错!”绯霓一咬牙,毫不犹豫地回道:“除非是他亲自对我说,否则你今日就算把嘴皮子说破了,我也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所以今儿个这界门,不论让不让,我都闯定了!” 一听她这般说道,雪姬霎时急红了眼,两手一握便吼:“小天师!我好言相劝,你别不识好歹!” 而绯霓又岂是这么容易屈服之人,雪姬嗓门大,她嗓门比她还要大,两只眼睛瞪的堪比灯笼,冲着雪姬便嚷:“我不过是闯个界门而已,又没要你的命,你有必要这般激动吗?” 气得雪姬双目一闭,再睁开时已是杀气腾腾。 她快速运气提掌,当手中凝起一团雪白的冰晶碎花时,她咬牙切齿地怒道:“你找死!” 敌人有所行动,绯霓自是不敢放松懈怠,立刻摆出了防御姿势。 “何人在那儿喧哗放肆?”翎羽正好巡视至此,听见界门处有吵闹声,便大声问了一句。 雪姬被这突来的喊声惊得一颤,生怕自己的诡计被人识破,急忙收回了欲击出的手掌。 当她发现来者是翎羽后,她便放下了心来,紧接着猛地拉住绯霓的手,竟使出八分气力往自个儿胸口处一击,顿时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正巧撞在了那棵大树的树干上,又跌落在地,鲜血直从口中喷出,湿了地面好大一片。 ------------ 第123 我所言句句属实,你为何不信? 翎羽见状,一个轻功腾起,飞快地落在雪姬身旁,将她从血泊之中抱起,搂在怀中,边呼喊她的名字边给她渡气止血。 绯霓则一脸茫然的站在那儿,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对方才击出去的那一掌很是不解。她不懂,雪姬为何要借她的手来伤害自己? “绯霓天师!” “啊?”翎羽一声吼下,绯霓惊慌无措地看向了他。 “我见你为妖尊的朋友,才敬你一声天师!快说,为何要打伤我妖界之人?你半夜来此又有何目的?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没有,我没有想过要伤她!”绯霓连连摆手否定,指着他怀里的人儿焦急地解释:“是她,是她自己握着我的手打伤了自己,不关我的事啊!我来此也不过是想要见见北凌天,我有事情需要与他问清楚,真的,真的没有别的目的。” “一派胡言!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不,我所言句句属实,你为何不信?” “哼,因为我只信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翎羽,大人……”耳畔忽然传来雪姬微弱的声音,翎羽没有心情去理会绯霓的反问,一门心思尽扑在她的身上。 他心疼又担心地问:“雪姬,雪姬你还好吗?” 雪姬半眯着细长的眸子,眼中似蒙上了一层浅薄的水雾,那长而卷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她轻咬着苍白的嘴唇,尽管表情痛苦不堪却仍旧掩饰不住秀美的脸庞,眉头稍稍一皱,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暗暗观察到翎羽对自己的疼惜更甚了几分,雪姬便趁热打铁,带着哭腔委屈地诉道:“大人,请恕雪姬无能,无法阻止天师闯界。为了妖界的安危,雪姬受点伤又有何妨呢?只求大人能够将天师赶出妖界,万万,万万不能再让她伤害其他人了。大人,雪姬求您了……” “雪姬?”绯霓压根就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善良的女子竟会是如此狠毒。她这一耙打的,足以让自己起不来身。 绯霓不善辩解,除了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之外,她只会用她那天生的大嗓门大喊大叫:“你胡说,你胡说!分明是你,分明就是你自己做的,是你与我说北凌天此刻正在与女子温存,不想见我……” 越是着急解释,越是解释不清,她这么一嚷,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使得翎羽对她更加的反感,更中了雪姬的下怀。 只见翎羽贴在雪姬的耳旁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扶靠在大树边,起身走到绯霓跟前,冷脸骂道:“闭嘴!虽说尊上平日里看起来放荡不羁,可他有自己的规矩,决不会允许任何女子进入他的寝殿,更不会与她们有上肌肤之亲,这可是众人皆知之事,我不许你对妖尊出言不逊,侮辱他!” “好,你说他不让女子进出寝殿,不与女子欢愉,既然如此,那为何……” 话说至此,绯霓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便停了下来。 对啊,若真是这样,那他为何还要让我在他的寝殿养伤?这不是明摆着乱了他的规矩吗? 见绯霓突然傻愣在那儿一动不动,翎羽又接着说道“我不想听你的狡辩,在我改变主意,将你交给青司监之前,请你马上离开!” “青司监?”尽管绯霓不知这是何地,光听名字便感觉到定是一个不得了的地方,比如说如同人间的牢房。 再看翎羽的表情,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她依旧倔着性子不肯离去,“不,今日之事若是不弄个清楚,还我清白,我是不会离开的!我再重申一次,雪姬并非我所伤,半夜造访亦绝无恶意!” “我可是亲眼目睹你将雪姬打伤,居然还在这儿狡辩!为了妖界,哪怕是被妖尊降罪,今日我也定要将你赶出去!” 话落,翎羽便毫不留情地拔剑向绯霓袭去。绯霓自是不甘示弱,同样从她神奇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宝剑正面迎了上去。 顿时刀光剑影,二人打得好不激烈。 数个回合下来,绯霓越发的觉着身体不适,冷汗是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恍惚之时,眼瞧翎羽的剑要刺到了自己,绯霓机灵地往地上一滚,扔掉宝剑,高高举起了手来。 “停!我已无力再与你打斗,你不就是想让我离开妖界吗?我走,我走便是,你说你,何必这般拼命?” “不是我在拼命,而是你技不如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体力已到达了极限。阴阳相克,没有妖尊的庇佑,就凭你?你以为你能在妖界待多久呢?” “你说什么?”绯霓跪坐在地上低头望着地面上的坑坑洼洼,两眼一眨也不眨,整个人呆若木鸡,只看见那嘴皮子在上下颤动,“原来如此……我说为何会觉得身体难受的紧。难不成北凌天他,他一直都有在保护我?” “别做梦了!尊上只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可能是为了保护你?”雪姬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树干上缓缓站起。她忍不住“嗞”了一声,似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下手过猛。虽说未能伤及要害,但也足够自己小卧几日。 听见雪姬的话语,绯霓不由一震,再一抬头,人已到达了自己的跟前。 她仰头望着,一言不发。 面对她眼神的空洞和游离,雪姬选择了无视,反而更兴奋了些。在与翎羽相互递了眼色后,她又冷嘲热讽地说道:“当初尊上救你回宫时,翎羽大人可是一直都有在场,这其中是何缘由,我想翎羽大人比我更清楚。若不是为了拿你们师兄妹二人来堵铜铃道长的口,尊上又何苦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你们?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我们妖界的敌人,凡人一个罢了! “我也不怕告诉你,尊上可是在你离宫的那一日便下了命令,今后但凡有天师胆敢擅闯妖界,杀无赦!今日你且幸运,遇到的是我们,若是碰见了他人,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小天师啊小天师,如此一来,你确定还要再见尊上吗?” ------------ 第124章 这是才是他救自己的目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 一阵忽冷忽热的怪笑引得雪姬莫名哆嗦。她不自觉地倒踩了几个小碎步,凹皱着眉头盯着绯霓看。 笑声末了,绯霓拾起身旁的宝剑插进地里,撑着剑柄艰难地起身。那看似含笑的眼眸里,竟全是泪水。 就算雪姬所言字字如针,句句带刺那又如何?她明明是笑着的啊!可为何,为何笑着笑着心会变得那么痛?为何这些针和刺扎在身上会挣都挣不脱,逃也逃不掉? 还有这该死的丢人的眼泪,根本止都止不住…… “哟,你这到底是哭还是笑啊?这般模样可真是够丑的了!知晓真相的,那是你活该,不知晓的,还以为我与翎羽大人欺负你,这罪名,我们可承担不起!” 看着绯霓难受的样子,雪姬丝毫不为之动容,反而越看越觉着过瘾,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恶毒嘲讽之言都向她砸去。 倒是翎羽,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眼看绯霓连站着都成了勉强,翎羽便想着上前去搀扶一把。怎料想雪姬却突然倒了下去,猛咳不止。 相比较绯霓而言,在他心中,雪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眼前的这名女子还是打伤雪姬的凶手。如此一来,当初的愤怒与厌恶再次涌上心头,别说去搀扶了,他恨不得她立马从自己的跟前消失。 他再次将雪姬搂在了怀里,而在雪姬往他胸膛上贴去的那一刻,绯霓分明看见了她如同胜者一般上扬的唇角。 这一瞬,绯霓才彻底明白,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 演技如此的炉火纯青,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山野丫头,又怎会是她的对手?哪怕今日被折磨至死,估摸着也无人会算在她的头上吧? 自问自己从未开罪于她,就连面都不曾见过几回,她不懂,到底是何原因要这般陷害自己?她的所作所为,又何止是想要将自己赶出妖界? 再回头想想,若她真带有目的,那方才她所说的那些话,还能当真吗? 这一点,是不是只能问过她身边的翎羽才可知晓? 毕竟有一句话她说的没错,翎羽可是全程跟在北凌天的身边啊! 遂,绯霓一擦眼泪,向旁挪了挪,深呼吸后,她双目无神地看着翎羽,问:“翎羽公子,请问,适才雪姬所言都是真的吗?北凌天救我,只是为了堵我师傅的口?” 然而,就在翎羽准备回话之时,雪姬紧揪住胸口,咬着牙喊了一句,“大人,好痛,我好难受……” 她的表情看上去是那般痛苦,令翎羽霎时慌了手脚,心疼不已。 他猛地甩头瞪向绯霓,一改适才欲说之词,吼道:“对,雪姬所言一点都没错!尊上救你就是为了堵铜铃道长之口,好让他无借口来找我们的麻烦!另,不止是尊上,我们整个妖界都恨透了你们天师!恨不得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将你们碎尸万段!尊上下令杀无赦,适才我就不该违反命令留你性命!” 绯霓被他的怒吼惊得节节后退,一连几个踉跄,若不是依靠剑身支撑的力量,恐怕她早就跌摔了好几回。 “不,不,北凌天不会的,他不会杀我的,他若是想要我的性命,早在天师策时便可下手,为何要等到现在……为何,为何……” “为何?哼!”翎羽不由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道:“你当我们妖尊傻吗?若是早些时日便对你下手,你的师父会善罢甘休吗?天宗门又会善罢甘休吗?!妖尊归位才多久?正是关键之时,他怎会因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而失了自己的江山?” 原来,这才是他三番两次救自己的真正目的。 真是可笑可悲又可叹啊! 对于一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她却抱着十二分的幻想,天真地对他百般感激,殊不知自己被利用的体无完肤。 呵,早就该看清他的真面目了,不是吗?自十三岁的那一年开始,直到之后的每一次相遇,一个人的顽劣秉性,又如何说改便能改? 心,彻底凉透。 师父说得果真没错,人与妖,天生就是死敌。宿命,既然无法更改那便认命! “对,对,你说得对……是我微不足道,是我不自量力,自以为是……还请二位转告北凌天……”提到这个名字,绯霓戛然闭嘴,鼻子又开始泛起了酸楚。 只是倔强的她连同酸楚和着口水一块吞咽了下去,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转告妖尊,今后我绯霓,绝不无故踏入妖界半步!除非……” “除非如何?” 面对翎羽的追问,她又沉默了一些时,“没,没什么。此地我本不该来,我这便离去……”一句话未完,她便觉着喉咙被某物卡住,再也出不得声,但她依旧撑起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拔剑入鞘,看似潇洒的转身之后,竟是再也绷不住的撕心裂肺。 手腕上的红绳悄无声息地断开掉落,飘进了界门那头的一角。 在翎羽抱起雪姬离开后的不久,它便被一直躲在暗处瞧热闹的小妖拾起。见它闪闪发亮,以为是何稀罕之物,爱不释手。直到经过夜笙宫,被准备入睡的北凌天感应到。 他一闪出现在小妖面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红绳,质问他从何得来? 小妖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只知晓妖尊的脸堪比这黑夜。 不,黑夜尚还有几分的生气与活力,而他的脸,全是带着死亡的杀气。 小妖扑咚一声跪在地上,在连磕了十个响头后才告知,这根红绳是自己在界门处捡的,以及那位女天师将雪姬大人打伤,又被翎羽大人打伤一事。 他害怕的瑟瑟发抖,话说的含含糊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为了活命,好似什么话都可说,什么事都可做。 一番不清不楚的言语过后,北凌天只挑选了两句放在了心上。一是女天师受伤了,二是女天师活该受伤…… 他不过是转动了一下手腕而已,那小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举到了高空中,再狠狠地往地面一摔,咔擦咔擦咔擦,尽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痛,痛得死去活来,奈何咽喉被妖尊锁住,他连喊一声痛的资格都没有。 “你的这条贱命我暂且留住,日后还用得着!今夜,你就给本尊在这儿好好待着,反省反省!” 看着妖尊在圈地为牢之后大甩袖袍焦急离去,小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他永远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才会招来如此大的杀身之祸。 ------------ 第125章 抱歉,我与你无话可答 出了妖界,往回走了不过二三里路程,绯霓便是再也受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在妖界损耗的元气,已超出了她这个大伤初愈之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仰面躺在地上,看着没有一点星光的夜空,绯霓思绪繁杂,心情沉重。 她在想,自己为何要这般在乎雪姬二人的话,以至于都痛彻心扉了,还是放不下。 撒开五指想要在这黑夜里抓住点什么,手一收,手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望着黑漆漆的一片,绯霓忍不住呢喃,北凌天啊北凌天,你在我的心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难道真的只是妖与天师的敌对关系吗?你我之间,为何会感觉这般的模糊不清? 呼……突然好想见师父他们……师父,霓儿好想你,还有笑师兄。 好累啊,好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睡梦里,应该不会再有这些纷扰烦心事了吧? …… 眼皮子耷拉一下、两下、三下……终是熬不住身体的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霓丫头,霓丫头,醒醒,醒醒……” 嗯?好似有人在叫我?睡得正香呐,何人这般无趣? “别吵,别吵我,我鸡腿还没啃完……” “霓丫头,这里不是能睡觉的地方,你若再不醒,我便只好抱你回宫了!” 回宫?回哪个宫? “回宫也得把鸡腿啃完,不然多浪费啊,太可惜了……” 迷糊当中,绯霓嚼吧了几下嘴,两手往北凌天身上一搭,翻了个身。 待她实实在在的摸着了北凌天的手后,才觉着这“鸡腿”的“肉质”还挺紧致嫩滑。 北凌天微微笑了笑,伸出二指往空中轻轻一捏,顿时星光闪耀,照亮了整个夜空,令这原本毫无生气的氛围在刹那间暧昧浪漫。 他将绯霓的脑袋抬起靠在自己的胳膊上,为了不吵醒她,他尽量将动作放到最轻。而他则蹲在她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眼都是宠溺。 或是脖子梗的久了觉着不舒服,亦或是感受到了北凌天身上的气息,绯霓情不自禁地往他的怀里蹭了蹭,这种再熟悉不过的安心感与舒适令她完全放下了防备与警惕。一觉睡醒,北凌天胸前的那一块衣襟已完全被她的口水浸湿。 “醒了?” 听着温柔的声音,绯霓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开始,眼前的人像看得不是很清楚,再又认真瞧去,她“啊”的一声,连弹带跳的从北凌天的怀里抽离。 “你为何在此?”她大声质问到。 再看看周围,她又一次“啊”了起来。明明方才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现下怎会这般漂亮?难道是…… 思索至此,她忍不住朝北凌天看去。 北凌天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腿,随后平静地说道:“好看吗?若是喜欢,这星空可以永远为你而存在。哦,对了,你因为太过疲惫睡着了,我若不来,你会被野妖就地杀死吃掉。” “杀杀杀死吃掉?”绯霓一阵哆嗦,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噘嘴小声嘀咕:“那又如何?现今遇到你,我宁愿被野妖吃掉!” “你说什么?” “没什么!”想起方才在妖界所受的屈辱以及雪姬的话,一股莫名的委屈与怒火直往心坎上冲,绯霓脸一黑,本想与他问个清楚,最后却忍了下来,两手拳头一握,转身便要走。 见她二话不说便要离开,北凌天急了,忙问:“你受伤了,这么走是走不回去的,让我送送你可好?” 绯霓侧过脸来,冷漠的余光好似要将触火既燃的空气凝固,“不必了!收起你的惺惺作态,留着给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吧,我不需要!” 北凌天不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何为莺莺燕燕?此话何意?” “何意?呵,北凌天,你可真够行的,竟比那雪姬更能装!” “装?”这番话,听得他更是摸不着头脑,“霓丫头,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些甚。且先不管装与不装一事,我有事想要问你。” “抱歉,我与你无话可答!”说罢,绯霓再次甩了甩袖子,大步往前迈去。 纵观六界,谁人对北凌天不是又敬又畏?也只有她才这般无所畏惧,不把他放在眼里,偏偏他从未将此放在心上过。万事都能轻松应对的他,一遇到她的难受和倔强,便会慌了手脚,无计可施。 罢了罢了,谁让她是自己心中唯一独特的存在呢? 见她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无奈,他只得闪到她的前面,将她拦堵了下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霓丫头,之前我在寝殿听见有人呼喊我的名字,那人可是你?” 生怕再慢些问,心中所期待的答案便会凭空消失。 绯霓微张着红唇,愣愣地抬头望着他,对他这突来的问题不禁感到惊讶。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在妖界了?知道我在妖界却故意躲着不肯出来,难道翎羽所言都是真的?他果真要杀我?! 所以现在他的出现,并非真心送我回天宗门,这只不过是杀我的借口? 天啊,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的阴险恶毒!不行不行,师父师兄都不在,我必须要想办法自救,我不能死在这儿,绝不能! 一连串的自我想象过后,绯霓立马换了一副面容,嬉皮笑脸百般讨好的模样。 “不不不,妖尊大人,你那是幻听,幻听了。小的怎敢随意呼喊你的名字呢?呵呵,我不过就是路过而已,对,路过……呃,那个,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您贵人事忙,不必送了,留步留步!” 北凌天两眸微眯,欣喜又邪魅地勾起了唇角,“你刚刚叫我什么?妖尊大人?小的?呵,这世上,还从未有人对我如此称呼。胆敢叫我名字的,也仅有你一人,如今又多出了一个新称呼,这还真是……” 他这善恶不明的一笑不打紧,却让绯霓更为紧张不安,以为自己不该那样子叫他,脸色霎时难看的很。 “北凌天,你究竟想怎样?!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你若不喜,我不叫便是,或者我让你叫回来,阿猫阿狗随便什么都行!我都已经妥协了,离开了,还要我怎样?” “所以,真的是你对不对?你千里迢迢来到妖界,就是为了找我,对不对?”北凌天激动地喊着,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胳膊。 ------------ 第126 幼不幼稚,丢不丢人 绯霓挣了挣,面对他的疑问,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雪姬虚伪阴险的那张脸以及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 那一句句“妖尊不想见你”、“妖尊正忙着与女子欢愉”、“妖尊下令,杀无赦”……如同魔咒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她忘记了自己来妖界的初衷,只觉心痛难忍,头痛欲裂,情绪在突然间失了控。 她用尽全力推开北凌天,崩溃地吼道:“不是,我不是来找你的!就像雪姬所言,我来妖界,只是为了探取情报,好让天宗门对妖界子民下手,把你们统统都收进镇妖塔!对,我就是这个目的,我就是这个目的!东窗事发,我被雪姬二人发现,所以我才出手打伤了她!” “霓丫头,雪姬她……” “没错,就是她!怎么,你心疼了吗?” 对她所问,北凌天哑然无语,若说心疼,那也只为她一人,那个雪姬又算的了什么? 心中所想已至喉咙呼之欲出,启料薄唇方启,绯霓又一次吼了起来:“若是想要替她报仇,你来啊!反正这里是妖界,你是妖尊,不管怎样我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绯霓绝不躲逃!” 欲说之言却无法说出口,北凌天心急如焚,“杀你?此话从何说起?你认为我会为了雪姬取你性命吗?霓丫头你冷静点好不好?纵然杀光世间人,我又怎舍得动你半根指头?你本是天师,我却全然不顾他们的反对将你带回妖界养伤,难道就只是为了杀你吗?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些你可有仔细想过?” 她吼,他亦吼。 一个为怒,一个为情。 只可惜对于失去理智的绯霓而言,任何动听的话语入了她的耳中,都是讽刺与蔑视。 她歪抬着脑袋,直瞪的眼眸里充满了敌意,“难道不是吗?你已下了令要对我杀无赦,现又何必在这儿假惺惺,装无辜?如今我又伤了你的心上人,哼,你更是不会放过我!” “北凌天,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擅闯妖界,打伤雪姬,全是我一人所为,与天宗门无半点关系!我只希望你能是非分明,万不要迁怒天宗门!我这颗脑袋掉了不要紧,我不想连累天宗门的任何一人。” 突然落轻的声音扰得北凌天更加的心烦意乱,他就这般滞滞地看着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晓,这丫头是认定自己要杀她了。 两行泪不觉从她的眸中滑落,看疼了他的心。 “霓丫头……” 他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大迈一步上前,捧住她的脸颊,就这么难以自控地吻了上去。 好似除了这么做,他再也想不出其他让她相信自己的法子。 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唇的温热燃起了北凌天心底的燥热,他想试着加深这个吻,却在发现绯霓脸颊滚烫身体僵硬之后,立马抽离了开去。 他以为应是自己突然的动作吓着了她,让她更为怨恨自己,所以才会选择无动于衷,因此在默默感受之余更是愧疚不安。 殊不知绯霓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吻怔得失了魂,一颗心扑通扑通猛跳不停,以至于都半晌了,仍然似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霓丫头,霓丫头……” 好一阵子过去,绯霓才从这数遍呼唤声中惊醒,抬眼便见北凌天那张又邪又俊的脸,顿时脸红到了耳根。 忽地想起被吻的那一幕,她一声尖叫,抬起腿便往北凌天身上踹去,紧接着又是一顿乱拳挥下,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嚷嚷,北凌天,想不到你竟然会是这种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不,你一直都是这般德性!你有后宫佳丽三千,为何还要来招惹我,轻薄我?你无耻,无耻,无耻!” 她再一次忘记了,就在一炷香前,她还是那个烈着性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姑娘。 毕竟是练家子,这拳头打在身上是实实在在的疼,可从她动手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累得停下为止,北凌天始终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任凭她发泄。 无奈,谁让他是那个冲动之下做错事之人。 “呵,这会儿气消了吗?”北凌天揉着被打的地方,尽管眉头都皱成了八字,却还是笑着问她。 待彻底冷静后,绯霓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不自觉地捂住了嘴巴,同时亦为他的笑感到困惑。 哪有人挨了打还会这般开心的? 片刻,她磨磨蹭蹭地挪着小碎步,一点点的向坐在地上的北凌天靠近,弯下腰去,战战兢兢地试探:“北,北凌天,你,你没事儿吧?” 北凌天故作严肃地一瞪眼,怒怒地回道:“你觉得呢?绯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尊下此重手,是不是不要命了?” 绯霓一个冷颤,连牙都不自觉地磕了好几磕,连忙趴了下去,伏在地上鬼哭狼嚎:“我知道今日我难逃一死,反正横竖都是死,临死前爆打妖尊一顿,这事儿传出去也不算丢人。只是,只是我……” “只是什么?”本想吓唬吓唬她,哪知她会这般胆小,方才视死如归的勇气哪儿去了? 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那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有了前车之鉴,绯霓是再也不敢与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让他占了便宜去。 她拨开他的手,一骨碌爬了起来,捏住袖口随意的往脸上擦擦,噘着嘴道:“没什么,没什么。” 北凌天又是呵呵一笑。 在他眼里,不论绯霓是何种模样,他都觉得甚是可爱,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偏偏,他往前一步,她便要后退好几步,那两只手还不忘摆出防御之势,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身后被一块巨石抵住,退无可退,绯霓是彻底慌了神。 “喂,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过来,我,我又会爆打你一顿,再,再拖着你去喂狼!” “哦?喂狼?哈哈哈……霓丫头,此种想法甚好甚好,我还从未尝试过进入狼口的滋味。” “你!”绯霓被他的狂妄不羁气得七窍生烟,一时间却又无力反驳。 待她想明白过来便一巴掌往脑门儿上拍去,“你傻啊?他可是妖尊,妖尊有怕的吗?幼不幼稚,丢不丢人?!” ------------ 第127章 他这是要替自己出气吗? 本想着再逗她一逗,可眼下她的状态着实不宜在妖界久留,若是再次昏睡过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醒了。 他在距她约摸二尺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耐心劝道:“好好好,我不过去,不过去便是。你呢,也别想着要拖我去喂狼一事了,当下最重要的是护你离开这里。相信你这次应是偷偷从天宗门跑出,未让那铜铃道长知晓。出来已久,难道就不怕他以及你的师兄们担心吗?我看那个笑湖戈,对你倒是挺上心的。” 像是一语中的,绯霓渐渐放下双手,脑袋一耷拉,顿时老老实实的站着,抿着嘴用力点了点头。 北凌天无可奈何地摇头笑了笑,接着道:“你要信我,对于今日之事,他日我定会去找你,与你解释清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现在,你且让我送你回去,可好?” 看他认真的模样,并不像是在撒谎,对自己的态度亦与雪姬二人口中所说大相庭径,他的话语更是让人莫名觉得心安,如同那个熟悉却无法记起的怀抱。 迟疑了片刻,她脸一红,应了一声“嗯。” 北凌天喜不自禁地一跃上前,趁她走神时将她拦腰抱起,一个腾云驾雾,不出半柱香时间,便已安全抵达天宗门门外。 这比起她自己用两条腿走的,不知快了多少。 她因害怕从空中跌落,从而老实了一路,不过刚一落地,便从北凌天的怀中跳了下来,指着他又想跳脚大骂。 只是这一次,不等她开口,便让北凌天给抢了先,“你在妖界之所以产生不适,那是因为你乃凡胎肉体,与妖界的阴浊之气相冲,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便可。还有,对于妖界那二人,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们会再欺辱与你,今日你所受,我会替你悉数讨回!” “啊?”绯霓惊得张大了嘴巴,他这是要替自己出气吗?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呢? “啊什么啊?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对于她的迟钝,北凌天霎时又恼又急。 “哦,明白了明白了!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何事?” 绯霓眨巴了几下眼睛,天真地问:“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北凌天忽然间羞涩不已,半答应半躲闪地回道:“你若觉得是那便是吧!赶紧进去,别在外边站太久了,免得让人撞见。” 奇怪,为何这般慌张?堂堂妖尊,连师父他都不曾忌惮过,难道还怕天宗门的天师们不成? 歪着脑袋疑惑了片刻,绯霓抱了抱拳,俨然一副江湖做派,道:“那……在下告辞了。” “嗯。” 目送她进了天宗门,确定她已是安全,北凌天这才放心离去。 这一幕,恰巧被站在阁楼顶上的铜铃道长看在眼里。一口气叹下,他的眉间又多了几道深壑。 …… 魔域。 在一处紫黑雾气缭绕,邪恶之息重重的山洞里,暮笛正大发雷霆。 他摔碎了魔奴手中的餐盘,踢翻了洞中桌椅,指着羌鳍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羌鳍不敢有何作为,只是一个劲儿地解释,“大人息怒!待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还请大人再忍耐一阵子!” 暮笛拍案而起,大吼:“忍耐忍耐忍耐,你究竟要让我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忍多久?终日不得踏出此地半步,这与囚牢有何区别?我让你想对付北凌天的法子,这便是你想的办法吗?” “公子……” “你给我闭嘴!”他转身指向明白自己不应多嘴而战战兢兢的月芝,“当初我给过你机会,让你离的远远的,你却如猪一般蠢笨,要求留下来!现今看到我如此狼狈,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月芝不知此话该从何说起。 当初,她本已苏醒,后因路途颠簸再一次昏了过去,等她醒后便已经身在这座山洞里。雪山一劫使得她元气大伤,纵使暮笛救回了她一命,可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尽管他与羌鳍的对话给她造成了莫大的伤害,但她依旧不怨不恨,只想要陪在他的身边,生死不离。 突有一日,暮笛死拽着她的手对她说,此地不属于她,她在此只会让人看了碍眼心烦,并命羌鳍带她离开魔界。 她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急忙跪地磕头请求,甚至连额头都磕出了血来,却不见他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百般恳求无果,她含泪说道,从离开妖界的那一日起,她便再也回不去了。亦是从那一日开始,她在心底起誓,有公子的地方才是她的家,现今公子要赶她走,茫茫世界,她该何去何从? 尽管心底泛起了一片柔软与不忍,但暮笛依旧装作冷漠无情的样子。他的狠心,只为不想她跟着自己受苦受累。 若不是羌鳍站在另一处立场,道出此时让月芝离开魔界,必定会引起妖界的注意,届时吃亏的只是自己,他又怎会答应,让她继续留下来。 一路坎坷走过,月芝不知见证了他所经历的多少难堪与磨难,可从来都是不离不弃,哪怕他走火入魔变成了半人半妖,亦从未嫌弃过。 如今,不过是暂时栖身在此而已,她又怎会因此而看不起他? 月芝紧咬着下唇,一双手都抠出了红印,不敢再搭话。 “哈哈哈……暮笛呀暮笛,就凭你这点胸襟抱负,还想攻破妖界,取那北凌天的项上人头?别痴人说梦了!” “你!” 不知何时,洞内多了一个身着青衣长袍,模样俊郎之人。 见他到来,羌鳍脸上随即划过一丝窃喜,拱手弯腰尊称了一句,“见过魔君大人。” 原来,此人便是一直在暗中与羌鳍有联系的那位魔界之人---魔君陌无诀! 陌无诀手一挥,让羌鳍起了身,随后瞪向暮笛,面无表情地冷声问道:“哼,你可知为何北凌天布下天罗地网,四处搜寻你的下落,却连一丝结果都没有?” 暮笛不为关心,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高傲姿态,不耐烦地回道:“为何?” “那是因为你现在所处之地,乃是六界当中唯一可以隐去生命气息之地!让你待在这儿,是不想计划还未开始,就让他给抓了去!你想出去?可以啊,只不过到那时,可就无人帮得了你了!” 听后,暮笛脸色大变,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咯咯作响。 ------------ 第128章 替魔族送礼 见自己的话略微起了些作用,陌无诀继续刺激:“我想要魔尊之位,而你们,想要妖尊之位,咱们强强联手,难道还怕他区区一个北凌天不成?倘若你一直是这副萎靡不振的窝囊样,你觉得我还有和你们联手的必要吗?倒不如将你们一并交于他,说不定我还能捞着一大笔好处呢!哈哈哈……” “够了!”暮笛愤怒地一吼,犀利地瞥向陌无诀,一手握拳放至小腹处,咬牙道:“今日你来此,想必不单单是来嘲讽我这么简单吧?说吧,究竟何事?” 见他这般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陌无诀得意一笑,“哟,暮笛,看来你多少还有点脑子。你说得没错,今日前来,我的确是有事要交代与你!再过半月便是妖界的落时大典,按照以往,北凌天会在这一日邀四方宾客前来聚会,以此来加深妖界与他界的关系。当然,我们魔族亦是在受邀之内。” 暮笛不以为然地一甩衣袖,冷冷哼了哼:“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呵,的确,听上去是与你无多大干系,可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身在我们魔域!既然想要求得魔族的庇佑,那便自然要为我魔族所用!” “你!”面对陌无诀的狂妄与嚣张,暮笛恨不得将他撕成两半,只是一想到现在还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又忍下了这股冲动。 他转过身去,以背相对,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陌无诀大笑了几声,道:“我要你代替我魔族,去给北凌天送一份大礼!” “什么?你要让暮笛大人前去送礼?那岂不是等同于去送死吗?” 羌鳍的激动与紧张惹得陌无诀好不生气,他霎时阴了脸,走到他的跟前,面无表情地瞪了他好一会儿,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送死?呵……羌鳍,你急什么?想想,当日有那么多人在,就算他想做些甚,又能如何呢?” “话虽如此,可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不行,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哼,只要你不去,他便不会有事!要知道,北凌天真正想要抓的人是你!” “可是……” 对于羌鳍的投鼠忌器,陌无诀很明显的失了耐心。他手一挥,打断了羌鳍的话,“好了,别可是来可是去的!羌鳍,你何时变得这般胆小怕事婆婆妈妈的了?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你们若是信我,便按照我所说的去做,若是不信,魔域之门就在眼前,请便!” 一番话堵得羌鳍哑口无言,纵使心里多少有些担心陌无诀会乱了自己的计划,但眼下受情势所迫亦无可奈何,只能默认了他的做法。 此时,久未搭话的暮笛突然开了口:“好,我可以替魔族去送礼,不过你得告诉我,此礼为何?” 陌无诀一愣,待迅速反应过来后,便上前想要拍拍暮笛的肩膀,只是暮笛轻轻一侧,让他扑了个空。 他尴尬地笑了笑,道了一句“时机一到你自然知晓!”便匿了身影。 …… 北凌天返回夜笙宫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传唤雪姬。 他隐没了半死不活的小妖,留了他一口气,将他困在大殿一侧的屏风后头,为的就是关键之时能让他出来对证。 对于妖尊的突然传唤,雪姬心中虽然忐忑,但却不知所为何事。 她轻轻拿着手帕掩在嘴旁,一路小咳着进了殿。 “参见尊上,不知尊上唤奴婢前来有何吩咐?”刚刚跪下行了礼,话语一落,她便忍不住胸口的疼痛剧咳了几声。 “你受伤了?”北凌天不禁一惊,难道真如小妖所言,绯霓出手伤了她? 见他似乎对自己的伤势有所关心,雪姬不觉暗暗窃喜。 她抬起头来,脉脉含情地看着他,柔声答道:“回尊上,是奴婢在狩猎时不小心受了点伤。” “狩猎?”北凌天忍不住皱了皱眉。 雪姬点头,“嗯,对。” 见她撒谎撒得这般自若,北凌天不禁发出了一声冷笑,“既然如此,那你可要好生休养,万不要误了妖界大典。” 听妖尊话中之意,莫不是要将筹备妖界大典一事托付于自己?若真是如此,呵,那漓洛可就当真没有翻身之地了! 看来昨夜的这一掌没有白挨。 想到此处,雪姬欣喜若狂地再次行礼感谢,“多谢尊上关心,奴婢定会好生调养,不负尊上厚望。” 北凌天站在高处抬眼睨去,颇含讽刺之味地说道:“起来吧,你本是伤体,若是跪久了加重了病情,那该如何是好?本尊又要去何处寻一个像你这般体贴聪慧之人呢?” “是,奴婢遵命。” “不过本尊还有一事问你。”雪姬方方起身站稳整理好裙裳,北凌天便问道:“昨日夜里你可有见什么人闯入我妖界?” “人?”雪姬不由一哆嗦。 难不成妖尊已知晓绯霓夜闯妖界一事了?不,不对,若他知道应是直接问责与我,说不定还会加以惩罚,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还将大典交给我负责呢?不行,我必须要冷静,万不可自乱了阵脚。 一个深呼吸后,她从容淡定地行礼回答:“回禀尊上,因受了伤,昨日夜里属下一直在府上歇着,并不见有人闯入妖界,还请尊上明察。” 盯瞧了雪姬片刻,北凌天冷着脸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雪姬一走,他便让小妖现了身。 “本尊再问你最后一遍,昨日夜里的情况究竟为何?你若能说出实情,说不定本尊还能饶了你一命!” 求生的欲望使得小妖连连磕头求饶,迫不及待地将昨日夜里所见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小的不敢有半句隐瞒。小的看得真切,雪姬大人乃是自己伤的自己,与那天师无关啊!求妖尊饶命,求妖尊饶命……” 想起昨日绯霓的种种难过,竟全是雪姬所为,北凌天更是心疼不已。 他再次隐没小妖,拾起身旁桌上的一枚棋子,盯着棋子自语到:“哼,雪姬啊雪姬,是否本尊平日里对你太过信任,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尊的底线?漓洛如此,霓丫头亦是如此!这一回,可别怪本尊不给你留退路!” 话落,他轻松将手中棋子捏成了碎屑。 ------------ 第129章 若违天命,后果怎样 “霓儿啊,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是去哪儿了呀?”铜铃道长慢慢悠悠地走向坐在台阶上发呆的绯霓,与她一样心事重重,却不显露一星半点在脸上。 绯霓将托腮的两手放下,腾地起了身,有些心虚地回道:“师父。我,我没去哪儿,就在宗门后头的山上坐了一夜。” “坐了一夜?那你怎的不回去躺下睡一会儿,还在这儿坐着呢?身子能吃得消吗?” 面对师父的关心,绯霓越发的心虚愧疚,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终只是小声的吐了一个“嗯”字。 铜铃道长摇摇头,略显笨重的在她旁边坐下,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来,坐下与师父说说吧。” 绯霓答应了下来,中规中矩地坐着,一直低垂着脑袋看着地面,那搁在膝盖上的手不停地摩擦着,掌心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师父不说话,她便不敢吭声,生怕说多错多,最为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师父知晓自己独自找那北凌天去了。 至于为何,她自个儿也说不上来,总归心是这么想的。 而一直在等绯霓主动向自己坦白的铜铃道长,在沉默了良久后,无奈地叹息道:“唉,还在为那件事生师父的气吗?霓儿啊,你可明白,为师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没有没有。”绯霓连连摇头摆手,“师父,霓儿不蠢,虽说当时冲动了些,可霓儿知道师父这么做定有师父的道理。师父含辛茹苦的将我养大,教我大义,授我本领,在霓儿眼里,师父比这世上任何一人都更为重要!是霓儿莽撞,让师父伤心了。” 听过这番肺腑之言,铜铃道长甚感欣慰,觉着之前是自己多了心,他的霓儿又怎么会变呢? 他满意地一笑,伸手往她发髻上碰了碰,慈祥道:“你能这么想,为师也便放心了。” 待收回手后,他又语重心长地提醒:“霓儿,妖尊救你不假,且先不论他是何居心,好心也好,坏心也罢,这份情我们先记着。但你必须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人,他是妖。更何况你还是专门收妖之人,人妖殊途,天命不可违啊。” “师父,若……”纠结犹豫了一瞬,绯霓认真问道:“若是有朝一日违了这天命,后果会怎样?” 铜铃道长一惊,“霓儿你?” 绯霓眨巴着眼睛,露出了单纯的笑容,“师父,霓儿并无他想,只是好奇而已。” 铜铃道长看了看她,随后利索站起,皱眉眺望远处,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违了这天命,必是六界动荡,祸事不断呐!霓儿,还记得当初入宗门时,你在祖师爷面前发的誓吗?” “霓儿记得,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与妖魔两界中人有任何的瓜葛纠缠,否则,便是违背了祖师爷的遗训,势必要遭天打雷劈,逐出天宗门,被万人唾弃!” 昔日誓言再从口中说出,绯霓依旧觉得内心惶恐不安,像是有朝一日自己定会拂了这誓言,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一般,害怕的不敢直视铜铃道长。 “记得便好,记得便好哟!” 铜铃道长边说边离去,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 “尊上?”守在漓洛房门口的夕殇突然站起来喊了这么一句。 自那日事发至今,漓洛始终未曾踏出房门一步,他们兄弟几个除去正常的职守外,都轮番在这看着,就怕她一时想不明白做傻事。 万幸的是,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日以继夜的修炼,并未做任何伤害自己之事。 就算如此,兄长们还是放心不下,谁让他们就这么一个妹妹。 “尊上,不知尊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尊上恕罪!” 北凌天将手中折扇一收,往夕殇怀里扔去,道:“起来吧,适才路过,想起许久未见漓洛,遂进来看看。” “多谢尊上惦记,漓洛正在屋里头,尊上您请。”夕殇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并非被礼数规矩约束之人,虽对北凌天有君臣之分,敬畏之情,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拘谨小心过,为的就是能给北凌天留个好印象,从而冲淡他对漓洛的责怪,待她如初。 不知何时,方才北凌天扔到夕殇怀中的那把折扇又回到了他的手上。只见他潇洒地打开扇子扇了几扇,冲着傻愣住的夕殇邪魅一笑,随后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门被合上,夕殇看着空荡荡的手,顿悟般地笑出了声。他可是妖尊啊,这世上能有何事是他做不到的呢? 一炷香过后,北凌天淡然地从里头走了出来,与之前进去之时无异。而漓洛则满面笑容地紧随其后,好不明媚。 “九妹……”夕殇不可思议地从前边的亭子里飞闪了过来,欣喜地拉着漓洛左看右瞧,“九妹,九妹你可算是出来了!” 漓洛轻轻推开夕殇,害羞地瞥了瞥站在一旁的北凌天,低头道:“哎呀二哥,你能不能正经点儿?没看见尊上在这儿呢嘛?” “不是,我这不是激动吗。你瞧瞧你,多久未踏出这房门了?一踏出来心情还是这般愉悦,二哥能不高兴吗?” 说着说着,夕殇便移步到北凌天的跟前行了一大礼,“多谢尊上开导九妹。” 北凌天执扇轻摇,冷笑道:“呵,你若真想谢我,便好生管着翎羽,莫让他被一些包藏祸心之人给带跑了。” “翎羽?!”夕殇不由一怔,急忙问道:“敢问尊上,翎羽可是犯了什么错?” “待他回来你们自己问他去吧!这一次我且不追究,若胆敢再犯,我必不轻饶!” 语落,北凌天又对着漓洛说道:“方才交代与你的事情可记妥了?” 漓洛点头应道:“尊上放心,漓洛一定将此事办好。” 北凌天一改严肃,满意地笑了笑,旋即幻出一道彩光,消失在这九尾殿中。 待他一走,夕殇便迫不及待地发出了传音符给其他几位兄弟,让他们速速回殿有要事相告。 此事一气呵成之后,他跟在漓洛身后,问长问短,就想要知道妖尊究竟使用了何种手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一直郁郁寡欢的人儿展露笑颜。 奈何无论他怎么问,漓洛硬是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急得他直嚷,九妹有了尊上便不要兄长了。 ------------ 第130章 定会毁了你这张自以为是的脸 距离落时大典只剩三日,雪姬忙前忙后,从置办物资到装饰夜笙宫,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做得一丝不苟。 她一心想要利用这次机会改变妖尊对她的看法。从接手这个任务的那天开始,她便认真地想了想,妖尊向来厌恶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之前自己做得实在有过明显,也难怪妖尊会越来越讨厌她。 “喂,这些可是尊上最喜爱的花瓶,你们可得给我擦仔细了,若是摔碎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哟,几日未来,这夜笙宫倒是比平日里添了几分颜色啊。只不过宫里何时多了个指手画脚之人了?” 雪姬本指挥着打扫小妖,要求她们小心行事,一听见这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连忙回了头。 “玉狐大人?”她斜嘴一笑,“呵,还真是好久不见,不知大人近来可安好啊?雪姬这边正忙着,就不给玉狐大人行礼了,你请自便。” “大胆雪姬!是谁允许你以这种口吻与本座说话的!”不过方方进门,漓洛便被她的嚣张气得直犯哆嗦。若是照着以前的性子,直接一大耳刮子赏了过去,如今她有暗令在身,只好忍着。 “玉狐大人,方才雪姬说了,要操办这落时大典之事,事情可多着,无暇顾及你。你说若是因为你而耽误了大典,到时尊上怪罪下来,雪姬可吃罪不起!” 对于漓洛的到来,雪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在早些天前她便听说,只因尊上去了一趟九尾殿,这玉狐大人又恢复了从前那般生机,再加之尊上下令对玉狐大人之前所犯错误既往不咎,并恢复她的职权,还特意为她重新筛选了一批忠心的小妖服侍。 自此妖界便盛传,九尾殿的玉狐大人重获宠爱,九尾殿又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可雪姬却不以为然,她认为,落时大典需要狐族的力量,妖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 而她雪姬所负之命才是真正的重要,比起什么事儿都没让做的漓洛来,她才是妖尊最为珍重之人。 故此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那又如何,她有这个资格! “因为本座?”漓洛坏坏一笑,走到一只雕刻着金牡丹的花瓶前,伸出她那纤细洁白的手往花瓶上轻轻一碰,紧接着便听见一声脆响,花瓶摔了个粉碎。 漓洛故作惊慌地喊道:“哎呀,这只花瓶怎的就摔了呢?这可是众多花瓶中尊上最宝贝的那一只,雪姬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啊?” 雪姬在听见响声的那一刻便疾步奔了过来,她气急败坏地指了指破碎的花瓶,又指了指“极其无辜”的漓洛,心急得语噎,不知所措。 “你,你,你是故意的!”半晌,她才愤怒地握拳吼道。 漓洛细眉一挑,双手往胸前一抱,朝着她小走了几步,白眼儿翻了数下,高高地仰头挑衅道:“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何?” “哼,能奈你何?”此刻,雪姬已是气得身体发颤,牙齿咬得咯噔直响,她冲着门口值守小妖一挥手,大喊:“来人呐!” 值守小妖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听大人这口气似不大愉悦,遂在进来之后便小心问道:“雪姬大人有何吩咐?” 怎料这话刚问完,迎面而来的便是雪姬重重的一巴掌。 值守小妖毫无防备,就这么被扇得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尽管嘴角流出了血来,亦无法去擦拭。 主子们的心思多变,猜不透也不敢去猜,只知道若是挨了打,纵使万分委屈,也得心甘情愿地受着。 小妖爬了爬,重新跪地,磕头求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若是小的做错了甚,小的立马改正,还请大人饶恕!” 看着他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的模样,雪姬不知心中有多畅快,她不禁暗想,这便是下作之人与高高在上的区别。 而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到被人踩在脚底下羞辱的那般场景。 漓洛知晓这一巴掌是打给她看的,故此也没说话,只是微扯着唇角在边上等着看她接下来的动作。 果不其然,雪姬再次扬起手掌朝着值守小妖的另一边脸扇了过去,这一回,小妖直接被扇得猛吐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挣扎了几番,却是再也起不得身。 漓洛大惊,好狠的人啊,居然在掌心运了灵力! 雪姬瞥了瞥自个儿的手掌,随后又侧头往小妖身上看去,眼神里尽是冷与傲,“这两巴掌,是记你看守不力之过!尊上交代过,大殿里的一切事宜都由我负责,其他人没有吩咐不得入内。而你,却让无关人等走了进来,还碎了尊上最爱的牡丹花瓶。说,你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话,吼得值守小妖连抬头的力气都失了去。 “哟哟哟,雪姬,我还以为你能有多大的能耐呢,原来不过是把气往小妖身上撒罢了。哈哈……今儿个本座也算是见识了,咱们的雪姬大人原来胸襟是这般的狭小。” 漓洛本不想搭话,奈何事情因她而起,小妖又是无辜的,雪姬对小妖的逼迫令她不得不出手,这才赶在小妖回话之前阻止了雪姬继续耀武扬威。 她一步一步朝着雪姬靠近,直到与她面对面,挡住了值守小妖的视线,她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冰冰地说道:“有本事,你冲我来呀。” 说罢,回首便往值守小妖身上洒下一层金晃晃的颗粒状粉末,粉末迅速沉入小妖身体,她两眼一瞪,厉声喝道:“怎么,你还想待在这儿等着雪姬大人送你一程吗?还不快滚!” 值守小妖动了动胳膊腿,发现方才的痛楚消失了,瞬间明白了缘由。他感恩地看了看漓洛,随后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大殿。 待她再一回过头去直视雪姬时,雪姬竟被她犀利的眼神所震慑,她不禁往后一退,顿时觉得两腿发软。 见她这般模样,漓洛哼哧一笑,道:“雪姬,别以为昔日你的所作所为本座一无所知!今日这花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日后若再敢在本座面前猖狂……” 她的欲言又止令雪姬胆战心惊,“那,那当如何?” 漓洛伸手往她娇嫩的脸上抚去,“如何?呵,我定会毁了你这张自以为是的脸,让你再也无法见人!” ------------ 第131章 不解风情的笑师兄 漓洛伸手往她娇嫩的脸上抚去,“如何?呵,我定会毁了你这张自以为是的脸,让你再也无法见人!” “啊!”雪姬一声惊吼,急忙捂住脸连连后退。 要知晓,同为妖,漓洛为上等,带有千年修行,而她雪姬,不过是雪族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全凭这张脸与她的情智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若没了这张脸,她宁愿去死也不愿苟活。 看着她害怕不已的胆小样,漓洛这才满意地大笑着离开了夜笙宫。 大殿上干活儿的小妖们全程目睹了玉狐大人是如何挫了雪姬大人的锐气,使得她狼狈不堪。背过身去,不知她们又会怎样传播歪曲这件值得“回味”的事儿。 感受到小妖们异样的目光,雪姬一个个指过去,凶巴巴地吼道:“怎么,连你们也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干活儿!” 小妖们面面相觑,在齐身行礼后,一溜烟地跑了开去。 大殿上,再一次只余雪姬一人。 望着高高在上的尊位,她暗暗发誓,自己绝对绝对不会认输。 …… 打从妖界回来,与铜铃道长交谈过后,绯霓再也没去想过被救一事。 诡异的是,那夜北凌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魔咒一般在她的耳边打转,尤其是那一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一刻都未曾消失过。 她快要被这些挥之不去的话语给逼得崩溃了,但又在内心里有点小期待,可期待过后又会反问自己,对于一个妖,你还想着能有多大的交集?难道你忘了师父说过的话了吗?人妖殊途,切记切记。 只是每一次的反问警醒仅存不到片刻,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会告诉自己,你别忘了,他曾经可是人,虽然有些许讨厌,但也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呀! 如此反复循环,她觉得有朝一日自己定会患上失心疯。 “他说会来找我,与我解释清楚,这都好几日了,为何还不见他身影?” 说到找,绯霓好似想起了甚。 她腾地从凳子上站起,自语道:“对了,那个偷跑进来的登徒子,貌似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难不成真让我给说服从良了?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话说至此,她不自觉地转了转手腕,突然眼睛大睁,惊叫道:“啊呀,我的红绳!我的红绳哪儿去了?” 正巧前来探望的笑湖戈听见她的叫声,以为出了何事,心一急便用身子撞开了门,一进门便急切地问:“小师妹,小师妹你怎么了?” 绯霓从桌子下边钻了出来,抬头道:“笑师兄?你怎么来了?” 笑湖戈看着她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诧异地问:“你,你这是作何啊?” “我东西不见了,正找着呢,笑师兄你随便坐啊。” 话落,她又开始跑到别处寻了起来。 “东西不见了?那是何物?可否告诉我,我与你一块儿寻。” 绯霓挥挥手,连头也顾不上回,便道:“一根红绳。” “红绳?” 笑湖戈不禁想起天师策那日,小师妹的手上的确戴着一根红绳,并与妖尊头发上的那根一模一样。当时心中虽有疑惑,只是见小师妹不愿多说,他便也没去问。 可在那过后,再也没见她手上有戴过,难不成她一直都藏在袖中? 因担心绯霓被骗受到伤害,笑湖戈试探性地问道:“小师妹,方便告知那红绳是何人所赠吗?看你这般焦急,似乎对你挺重要的。” “嗯,的确重要。”绯霓直起身子,浅笑道:“这赠绳者说过,红绳可保我过五命天师。本来一开始我也不信,只当它是个玩物,结果还真过了。想来定有它的妙处,因此我便一直将它当护身符戴着!呵呵……” “护身符……呵,原来如此。” 见笑湖戈莫名其妙的呢喃自言,绯霓往他跟前晃了晃,“喂,喂喂,笑师兄你干嘛呢?” 笑湖戈猛地回过神来,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咱们赶紧找吧!” 一炷香后…… “奇了怪了,这里边外边角角落落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怎就找不着了呢?我也没乱放过啊……” 看着绯霓愁眉不展,笑湖戈上前宽慰道:“小师妹,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会儿没找着,说不定过会儿它自己就出现了呢。” 绯霓皱眉,“自个儿出现?难不成它长了脚会走?” “噗……”笑湖戈一声噗嗤,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小师妹,你真真是可爱。” 绯霓嘟嘴作罢,垂头丧气地说道:“可爱什么嘛。唉,罢了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是这根红绳真属于我,不去找也自会出现。若是不属于,哪怕今日我翻遍整个天宗门,也找不着。” 笑湖戈放心地点点头,“嗯,你能这般去想就对了。” “对了笑师兄,你还没回答我找我干嘛来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笑湖戈拍着脑门儿喊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光急着帮你找红绳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正事儿?” “是!师父说妖界近日会举行落时大典,届时各界使者前往,他担心会生出什么事端,对人间不利,因此派我等去妖界边界蹲守,随机应变。今日前来,是向小师妹辞行的。” 绯霓一听派遣之事,瞬间来了精神,“等等等等,你是说师父派你们去蹲守妖界?” 笑湖戈点头应着。 有了上次之事,绯霓心中清楚师父绝不会让她一同前往,可她偏偏热衷于此等热闹之事,若真留她一人在这四四方方的屋子里等着,估摸着不出两日便会疯掉。 若不从旁处想点法子,那她压根没法儿走出这天宗门。不过依她的性子,也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只见她骨碌转着眼珠子,不出片刻便有了主意。 她笑嘻嘻地看着笑湖戈,两手相握靠在下巴处,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尽力表现出自己妩媚的一面,紧接着便是一声嗲甜嗲甜的“笑师兄”出嗓。 她这一叫不打紧,着实把笑湖戈吓了个半死,急忙问道:“小师妹,小师妹你嗓子怎的了这是?还有眼睛,可是患上眼疾了?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帮你请大夫!” 面对他这般不解风情的举动,绯霓惊得差点没把下巴给磕掉,她两手一甩,憋着一股气骂道:“哎呀!请请请,请什么请?你才要请大夫呢,我没病!” 笑湖戈挠了挠后脑勺,道:“那你这是……” “咦呃!算了算了,我没事儿,这屋子闷的慌,我要出去透透气,你自个儿待着吧!” 计划被打乱,绯霓尴尬地无法将请求说出口,只得气呼呼地一跺脚,走了出去。 ------------ 第132章 庆典初始 人间有人间的节日,或纪念先人或祈福消灾,妖界亦有妖界的庆典。与人间不同的是,妖界的庆典单纯为快乐而存在。 他们会宴请除凡人外的宾客欢聚一堂,听音律赏舞蹈,喝上好的琼浆佳酿,吃食各种等级灵力的果子。来一趟庆典所收获到的,堪比百年修为…… 凡得妖界邀请的,不是小有作为就是地位显赫,这让他界许多地位阶品低下之人又恨又痒。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会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混进庆典。只要不做有损妖界之事,北凌天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他看来,诸界同庆乃大喜,实在不宜因这些小事而败了兴致。 今日,妖界上下异常热闹,往来人员络绎不绝。同界中人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说说笑笑,若碰上个他界熟人互相寒暄几句,便礼让着一块儿进了殿。 为了招待好宾客,雪姬一直亲力亲为忙前忙后,脚步一刻都没歇停过。倒是漓洛,撑着脑袋坐在长椅上,悠闲地吃着葡萄,一双眼睛随着进进出出的人儿溜来溜去。 不知道的,当真以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雪姬才是这妖界最受宠的女人,她漓洛,不过是个吃闲饭的罢了。 对此,自以为很会看形势的各界宾客可没少偷偷往雪姬怀里送好处,这把她给乐得,更加的趾高气扬,不将漓洛放在眼里。 而看似清闲无事可做的漓洛,却一直在暗地里盯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悉数记了下来。 …… 魔域。 陌无诀从袖袍中顺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黑匣子摆在暮笛面前。 他撒开五指往黑匣子上方飞快抹过,只见那匣子于瞬间换了颜色,变成翡翠一般的绿色,晶莹剔透,浑体散发着一股灵气。 暮笛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是……” 陌无诀斜嘴扬出一声冷笑,“哼,这东西,名唤碧玲珑!只要正确使用口诀,它可化世间万物,是六界难得的珍宝。” “所以,那日你所言的大礼,便是它?” “没错!” “既是珍宝,为何你不亲自送,非得麻烦我家公子呢?” 月芝不明,她家公子眼下既非人亦非妖,与魔族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如此重要的一件差事,他为何要交给暮笛公子去做?难道就不怕中途出什么岔子? 可比起黑匣子来,她更为担心的是自家公子的安危,这才会不计后果地脱口而出方才那番话。 陌无诀回头猛地一瞪,觉着这小妖着实的讨人嫌,令人生气,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你家主子都尚未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有何资格插嘴?” 话落,他不过是往月芝处迈了一步,月芝却被他凶狠的眼神给震住了,不由自主地犯了一哆嗦,害怕地往暮笛身边躲。 不知是否出于本能,暮笛挺身挡在了她的前面,并伸出手来将她完完整整地护在了身后。 只见他沉脸压着嗓子说道:“有没有资格,那也是我说了算,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陌无诀略微一愣,随后斜嘴笑了一笑,转身坐到凳子上,抬头看着暮笛笑道:“呵……你的人你负责看好,若是日后因为她这张嘴而出了什么意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意外?”暮笛微张着唇,显然有些惊讶紧张。须臾,他将手放下背在身后,转过头去看着月芝说道:“哼,不劳你费心!不是让我去送礼吗?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望着公子深邃的眼眸,月芝不觉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悸动。 若是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公子第一次主动保护自己吧?或者说,她可以认为这是公子在保护自己吗? 那一瞬,她开心地笑了,不管是与不是,她都像个孩童般,笑得烟花灿烂。 暮笛怔了怔,在她的笑容里醉了些许又立马克制,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回过了头去。 只是脸上那一抹羞涩的红,替他做了最好的证明。 欣赏着这暧昧的一幕,陌无诀再次扬起了他那邪恶的嘴角。 …… 天宗门后院废弃柴房。 一名赤衣弟子躺在柴堆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摸了摸沉甸甸的脑袋,糊里糊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紧闭的房门,四处悬挂的蜘蛛网,厚厚的灰尘…… 这,这是哪儿?此时难道不应该是与师兄一同去往妖界吗?为何会在此? 妖界?! 突然,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想起之前小师妹唤了他一声,说是要请他品尝自己最新制作的糕点。本不想搭理,奈何嘴馋受不住诱惑,便多了一嘴,吃了一块。怎知这糕点方方下肚不到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醒来竟是在这般狼藉破旧之地。 “糟了糟了,完了完了,中小师妹的计了!哎呀!” 赤衣弟子完全惊醒之后猛拍自个儿的大腿,火急火燎地破门而出,直奔幻灵殿而去。 他一边喊一边狂奔着闯进了殿,惹得正在打坐的铜铃道长眉头紧皱很是不满。 “何事这般冒冒失失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师父师父师父,小师妹,小师妹她……” 不等他喘过气来把话说完,铜铃道长便站起身接过了话:“我知道。” “师父您知道?”赤衣弟子惊了一脸。 “嗯。” “师父,都是弟子的错!您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小师妹看好,不得让她跟去妖界,结果还是……”他沮丧地脑袋一耷拉,抱拳道:“弟子这便去将小师妹追回来!” 铜铃道长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由她去吧,关得住她的人,关不住她的心呐!若这注定是她的命劫,又怎么逃得过哟……” …… 妖界外。 笑湖戈领着一众弟子潜伏在草丛中,小心翼翼地盯着妖界进进出出的人群。 突然,一弟子悄悄地蹲走到他旁边说道:“笑师兄,咱们在这儿守着有何用啊?这妖界里面的一举一动一点儿都看不到!” “闭嘴!此行本就是为守护凡人而来,咱们蹲守好就行,何必进去内部?”笑湖戈怒怒地回道,对这不懂事的弟子颇为不满。 “嘁,真真是无聊的很!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房间里待着!” “你说什么?”兴许是听出了不对劲,笑湖戈猛地一回头,便瞧见绯霓正眨巴着眼睛冲着他嘿嘿傻笑。 ------------ 第133章 魔界使者 “小师妹?”笑湖戈诧异地瞪了又瞪,随后急忙将绯霓拉扯到边上,猫着身子小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就这么一路跟着过来的呀!”绯霓指了指队伍的最后,“喏,一直很小心的跟在最后呢!只是师兄你一心想着师父所托未曾察觉罢了。” “……” 笑湖戈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那层细汗,对自己的疏忽甚是细思极恐。 他回头望了一眼众师兄弟,对绯霓道:“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在这儿待着,一会儿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出来,知道了吗?” “不是,为何呀?”绯霓心有不悦,明明都是天宗门的弟子,凭什么他们可以为守护百姓风头出尽,而她却要躲着藏着当缩头乌龟。 “为何?”笑湖戈眉头一皱,不免心里生出了一丝火苗,“就为你未得师父允许,私自跑出天宗门!要知道,在咱们宗门里,这可是大忌!你这一路幸亏没出什么事儿,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我该如何向师父交代?上回一战所吃的苦难道还不够吗?如此任性妄为,你将师父摆至何处?又将你自己的安危摆至何处?” “笑师兄,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嘛,为何这般凶怒……”仔细想来,笑湖戈还是头一回冲她发火,一向以温柔包容之形象出现的他,难免会让绯霓觉得慌张怂了胆儿。 “你呀你!”笑湖戈叹了一息,脸上分明写着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忽地,妖界界门处落下两个与妖界格格不入的身影,笑湖戈警惕地扒拉下绯霓的胳膊,两个人一同趴了下去。 他冲着众师兄弟使了使眼色,大家心领神会,立马念符隐去了自个儿的气息,小心观察应对着。 绯霓反应慢了些许,待她准备屏息时,却在无意中看清了界门口的那俩人。 那个身着白裙,身姿曼妙的女子是谁她不知晓,但在女子身旁负手而立风度翩翩的男子,她却一眼认了出来。 “暮笛哥哥……”念出名字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很是复杂,只是不待喊出第二声,她的嘴便让笑湖戈给捂住了。 “谁?!”敏感的暮笛在听得有人喊他之时立即做出了反应。只是回头望望,除了空空如也的荒原,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公子,你怎么了?”月芝关心地问。 暮笛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许久未回妖界,你可还好?” 月芝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道:“多谢公子关心,月芝本身就属妖族,回到这里,虽曾有过不愉快,但还算自在。” “那便好!”暮笛一甩袖袍,“今日来此是福是祸尚不清楚,你我务必小心谨慎!进去吧!” 月芝轻轻点头,紧捏着袖口跟在暮笛身后。 待二人一跨过,绯霓便迫不及待地扒开了笑湖戈的手。 她用力呼了两口气,看着界门道:“北凌天不是在四处搜寻他们的下落吗?为何他今日要主动送上门来?今时不同往日,笑师兄,你说暮笛哥哥会不会出事啊?” 停顿了些许时间都未能听见笑湖戈的回答,绯霓忍不住鼓起双眼扭头瞪了过去。只是一个‘笑’字尚含在口中来不及说出便被他紧缩的眉头和严肃的表情给噎了回去。 本想问清个一二,奈何笑湖戈绕过她径直走向了一直埋伏着的师兄弟们。匆匆交代了几句后他又折返到她的身边,柔声道:“小师妹,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倒是你,切记不可随意乱跑,以免让我……让我们大家担心。” 虽不懂笑湖戈此话何意,但他既然说了暮笛哥哥不会有事,那他们就一定不会有事。 绯霓这般想着,面上的紧张也渐渐散了去。 …… 妖界,夜笙宫大殿。 “妖尊到……”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通传,殿上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大殿门口处。 左瞧右望,他们都非常想知道转世后的妖尊究竟是何模样。 只是这看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影啊?难道说方才的那声通传有误?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入座,莫非是想让本尊与你们一同站着来享受盛典之趣?” 妖娆的声线一出,众人只觉脖子后头吹来一股随时都能浸入骨髓的寒气,偏偏还都不由自主地,像提线傀儡一般,转身扭头下跪,齐呼:“妖尊万世千秋,威震六界,霸者至尊!” “哈哈哈……”北凌天倚在镶嵌着湛蓝宝石的椅背上,一只手随意搭着,另一只手缓缓摇晃着盛着酒酿的黄玉酒杯,不羁又不屑的笑声响彻了整座大殿。 “今日乃是我妖界与众界同乐的好日子,各位不必拘谨,尽情玩乐吧!” “多谢妖尊!” 顿时乐声四起,舞者歌者一同入殿,开启了一场精彩华丽的盛宴。 正到兴起时,一句颤抖的通传使得回荡在殿内的乐声戛然而止。之后便见一个小妖被人重重地扔进了大殿,却不见他背后的那个人。 坐在前端的狐族兄妹以及其他妖族的尊者纷纷起身警惕了起来,反倒是北凌天无动于衷依旧品尝着他的美酒。 “大胆!是何人在此放肆?”率先问出话的,正是风头出尽的雪姬。 “哼,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故意装傻充愣?没听见那小妖方才说的什么吗?魔界使者!魔界?” 话落,漓洛惊讶万分地看向了北凌天。 “没错!”话音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屏息以待这位神秘莫测的不请自来人。 此时,风大起,迷了众人的眼。在漫天卷起的红叶尘埃中,一伟岸的身影缓缓而入,气势逼人。 大家纷纷遮脸透着指间的缝隙想要看清一二,奈何风浪实在狂大,无法睁眼不说,脚下更是踉跄不稳。 “何来的狂风?” “何来的沙尘?” “何来的气场?” “好大胆的使者!妖尊面前,竟如此狂妄!” “狂妄?”来者大笑三声,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来者即是客,何有狂妄一说?” 啪! 一声脆响伴随他的声音一同落下。 风停,尘落,红叶归于根。 众人睁眼一瞬,心脏骤停,失了呼吸,迟钝了身体。 只见方才最后那一语的使者被来人掐出了脖子,提上了三尺高的空中,在他身侧,则是妖尊执一金箔扇抵至他的咽喉。 而被举起的使者早已青绿了面庞,嘴唇乌紫,浑身僵硬如同死尸一般。 迅雷不及掩耳,快,太快了! 难道仅仅是在那扬风捂脸之时他们便对峙上了吗? ------------ 第134章 冲突 北凌天从容地看着来人,那执扇抵喉的手反而加重了力道,丝毫不见有半分松开的迹象,来人的脑袋硬生生的被他逼迫高抬,只能用向下的余光看他。 在众人看来,这姿态便像是目空一切,至极的狂妄,连妖尊都奈何不了他。只有来人自己清楚,这一局对弈究竟是谁抢了头阵。 彼此对视了少顷,北凌天勾起一侧的唇角,笑道:“呵,暮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暮笛?他不就是妖尊布下天罗地网也未能找到的那个半人半妖吗?如今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今日这场戏,可是着实的精彩,就算是送了这条命,也值了! 大殿里明明静得如同死灰一般,却仍有各种声音从他们的腹中传出。哪怕明知下一刻丧命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依然挡不住他们想要看大戏的心。 暮笛收回犀利的目光,哼哼了两声,随即将手中的使者甩了出去,再道:“托你的福,我好的很!” 那被甩出的使者让在一侧侯着的老棕熊立即扛出了大殿。 与此同时,北凌天收回了金箔扇,负手问道:“若是本尊没有记错,魔界好像并无你这号人物,你又如何当得了魔界的使者?” “当得了当不了,可不是你说了算!今日我只将礼奉上,其余一概不知!”说罢,暮笛便要去掏袖袍中的黑匣子。 这手才刚伸进去一半,一道尖厉又细腻的嗓音突然响起:“月芝那个小贱人,竟然还跟在他身边!叛徒!” 原来是漓洛看见了昔日被自个儿赶出界的月芝,只是不知何时被她扣上了叛徒的名号。 她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疙瘩,之所以忘不了恨不消,不外呼来自女人的攀比与嫉妒。 同为狐妖,同有心爱之人,为何月芝能日夜守护,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同生死共患难。 而她,用尽了力气到头来还是只能遥遥相望。 她怒气冲天地死瞪着紧靠在暮笛身旁的月芝,拍案而起,大喊:“来人呐!把月芝这个叛徒给我带回九尾殿,本座要亲自惩罚她!” “我看今日你们谁敢动她!”暮笛一把抓住月芝的手,急急将她拉到了身后挡护了起来。 “哟!还护上了?哼,暮笛,你可别忘了,月芝是妖族,是我狐族之人!她既已归界,理应由我族惩罚她之过错,你一个外人,有何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啊?” 一听惩罚二字,月芝的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回想起过去在漓洛手下受得种种磨难,瞬间软了双腿。 她难以控制地扯上了暮笛的袖角,含着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停地摇着头。 暮笛冲着她浅浅一笑,不由自主地说道:“别怕,只要有我在,便无人能伤的了你。” 一句无人能伤的了你瞬间引起了大殿一片喧哗。 对于她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何事众人并不清楚,但看这架势,这位以魔界使者自诩的暮笛与妖界的恩怨可不浅呐! 猜测声顿时四起,纵然心存感动与感激,月芝还是惶恐不安。 狐妖的预感总是那么准。 漓洛被北凌天大声呵斥退到了边上。面对暮笛,他已然没有了从前的耐心与好脾气,一张俊脸铁青。 碍于一殿的宾客在此,实在不宜与他再次起冲突,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他界在背后会怎样议论。更何况他是怎样去的魔界,又是如何当上了魔界使者都不得而知,其中疑点重重,为了彻底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得将脾气忍了下来,并制止了漓洛的任性。 “既然你是为魔界而来,本尊自当以贵宾招待。至于你身后的这名狐妖……念在她与你同生死共进退的份上,本尊可以做主饶了她,并将她彻底从妖族除名。今日过后,她便与妖界再无任何瓜葛。” 北凌天微眯着眼眸,似笑非笑地打开双手,扫视了大殿一圈,随后颇为平静地说道:“我想魔界使者的这份见面礼略显特殊了些,呵,让本尊受宠若惊呐!不过大家不必惊慌,别忘了,这可是在我妖界!各位,请入座。” “坐便不必了!放下匣子我便离开!”不等大家伙的靓臀放稳,暮笛便拿出黑匣子走到了北凌天的面前。 此时,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这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黑匣子上。 “如此简陋不堪入目的匣子,魔界是哪儿来的勇气将它作为贺礼送给妖尊?” “就是就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都快别说了,看看人家使者的脸色,说不定这匣子有它的妙处所在呐!” “嘁,怕甚!妖尊都开口了,这可是在妖界,不就是给咱吃定心丸撑腰来着吗?怕他作甚!” 刺耳的声音不断地传入暮笛的耳朵,他倒是无所谓,从小到大本就受够了冷言冷语,早已习惯了去。只是过分地担心月芝的心情。 该死! 他不由一紧眉头,恐怕这平静的心泛起了不该有的波澜涟漪。 扭头向那群多舌之人瞪去的一瞬,他又瞥了一眼月芝,这女子,亦与他一般,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 呵,看样子比想象中来得坚强。 打消心中的顾虑后,他又迅速地看向了北凌天。 见北凌天已伸出了手来接匣子,他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松手的那一瞬,北凌天突然收回了手去,匣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看着一分为二的匣子,暮笛是又怒又恼,这分明就是北凌天故意为之,怒火瞬间攻上了心头。 他一步冲到北凌天跟前,死死地盯着他,紧握的拳头都已举至了耳旁,竟怎么都挥不出去。 妖界各尊者见状,纷纷护起了架来,将暮笛推出了几尺开外。 一声哼笑后,北凌天拨开了把自己隔挡的人群,走下了台阶,站到了暮笛面前。 沉默片刻,他转身弯下了腰去,拾捡起破碎的黑匣子将它们拼凑完整,托放在掌心上细细端详。 不过须臾,黑匣子猛然闪出一道金光,霎时将整个大殿照得无比通亮。 众人被这道突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竟足足闪了一盏茶之久。 之后,亮光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像是唱戏者的戏台一般,不一会儿竟有了人像。 一开始,众人本还感叹竟有如此神奇的宝贝,慢慢地,感叹声不再,脸色亦是一个比一个难看惊恐,大殿再次陷入了死灰般的沉默。 ------------ 第135章 杀了他,重选万妖之王 一开始,众人本还感叹竟有如此神奇的宝贝,慢慢地,感叹声不再,脸色亦是一个比一个难看惊恐,大殿再次陷入了死灰般的沉默。 这幕布上究竟投放着何物?竟有如此大的本事引得人心惶惶?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暮笛死盯着幕布,那额上爆起的青筋将一双血红的眼睛衬得犹如魔鬼之瞳一般。 再看看北凌天。 原就铁青的一张脸此刻更是像麻花儿一样扭曲纠缠,深深下沉的唇角连带着汗毛一块儿颤抖个不停,那双紧贴大腿两侧的拳头随时都有可能将殿下的来使捏成碎屑! 这……这分明就是愤怒!无法阻挡的愤怒! “够了!”一声怒吼,北凌天腾起挥掌劈向幕布。 一掌,两掌,三掌…… 数掌劈下,那幕布竟毫发无伤,幕布上的“东西”依旧我行我素,投放的不亦乐乎。 “娘亲,那不是妖尊吗?睡在他怀里的又是何人?” 稚嫩之音在这充满诡异氛围的大殿里回响,异常清澈。众人屏住呼吸扭头齐望,原是那稚童瞧见了幕布上的身影觉着挺像妖尊的,便失口喊了出来。 殊不知他这一喊,吓破了他娘亲的胆儿,急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拽到了怀里,拉着他一块儿跪了下去。 那匍匐发颤的身子,只差没与地板黏到一起去。 殿中谁人不知那幕上两人,其中一位便是妖尊,不仅如此,另一位亦在这殿堂里头立着。这幕布所投放的,便是妖尊觉醒之日,被羌鳍屠害满门,杀尽全村的一幕幕。甚至连细枝末节都未落下,完完整整地呈现出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众人皆知那血腥的一日乃妖尊心头永远的痛,除却听令捉拿羌鳍之外,无人敢提及。 现如今,这莫名的黑匣子不仅提了,还将此事赤果果的公布于世供大家欣赏,无疑是公然挑衅!至于目的为何,便不得而知了。 “北凌天!我要你血债血偿!” 就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母子两身上,猜测妖尊会怎样处置他们之时,暮笛突然暴走,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刺向了北凌天。 北凌天头一偏,再一跃,躲了开去。 本就怒火攻心,加之被稚童这么一刺激,他更是爆发了雷霆之怒,顿时化守为攻,主动向暮笛发起了攻击。 霎时,刀光剑影,二人打的不可开交。 “只因他一人竟葬送了如此多无辜的人类,北凌天不配为妖之尊者!杀了他,重选万妖之王!” 二人打斗之时,不知是何人在人群中喊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群黑衣死士破地而出,直袭北凌天而去! “不好!保护妖尊,保护各界使者!” 随着漓洛的叫喊,妖界族人不约而同地筑起了一道屏障,将黑衣死士拦阻在了二人之外。 “哼,何来的小喽啰,竟然敢将手伸向我妖界?看样子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说此话的,正是一直高调表现的雪姬。 漓洛扭头瞥了她一眼,轻蔑地扬起了嘴角,心想:关键时刻倒是挺积极。既然如此,那我便如了你的意,亦省得耗费我的精力,去抓你的把柄,治你的罪了。谁知道在这打斗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比如说……被死士击杀? 回头对向死士之时,漓洛收回了上扬的唇角,眼眸中尽是杀意地喊道:“诸位哥哥,请你们速速带众使者撤离大殿,好生保护!” “那怎么行?不成,我们若是撤了,你们该怎么办?万万不可如此!”赤狐夕殇焦急地看着她喊道。 “哥哥尽管放心,这里有我与雪姬二人护着,再加上其他族人,区区几个毛头小兵,还奈何不了我!” 说罢,漓洛摆出一指梨花,二指青火,率先杀了出去。 见状,雪姬怎甘示弱,生怕头功让她给抢了去,便是迫不及待地展出了她的冰辕双剑,脚尖轻轻一点,飞身朝其中一死士一刺一划,再往空中飞快转过三圈,手中双剑尽管往那死士身上飞舞,甚至快得见不着形。 再一落地站稳,那死士便倒地不起,眨眼间灰飞烟灭。 雪姬这般卖命,正中了漓洛的下怀。她有意无意的应对着,在轻松斩杀了几名死士过后,便不再过分出手,仅仅是盯防着他们,不让他们有靠近北凌天的机会。 在此期间,狐族兄弟接受了漓洛的建议,使用隔空转换术,迅速将殿中使者转移,包括“祸从口出”的那名稚童与一直待在一旁不言不语不动的月芝。 月芝并非突然间的痴傻,她知晓公子的过去甚是凄惨,但不知竟是如此的伤心疾首。除却心疼与惊讶外,她在为自己的无用自责,自责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 直至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过去那个自以为很了解,很关心公子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若是今日能活着出去,她定将倾出自己的所有乃至性命,相陪左右。 转移后,使者们叽叽喳喳,惶惶不安,再次将对妖尊不利的言语推向了极点。 白狐铭镜一恼火,便都将他们封了声。出不了声,这妖界也便安静了些许。 …… “小师妹,小师妹!你们可有看见小师妹?她人呢?” 就在笑湖戈与几位师兄商议下一步该怎样做时,绯霓悄悄摸摸地溜离了队伍,迅速地窜入了妖界。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门口死守着几名小妖,这会儿竟都退了下去,界门空无一人,加之曾有过出入妖界的经验,这才让她有了可趁之机。 绯霓不见了踪影,笑湖戈是又急又气又恼。 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小女子都看不住! “笑师弟,在此节骨眼上,你说小师妹会跑去哪里?万一有个好歹,咱们回去该如何向师父交代啊?” 面对师兄的提疑,笑湖戈沉默了。 若是在别处,他可四处去寻,可这是在妖界,他有重任在身,无法像她那般任性妄为。 到底该怎样做,才能确保绯霓的安全? 思量再三,笑湖戈决定让弟子们在原地守着,而他,则与两位身手不凡的师兄潜入妖界,去将绯霓找回来。 但愿,在找到她时,一切平安。 ------------ 第136章 吃货闯界(新年快乐) 妖界中的百姓们欢歌笑语,热闹依旧,根本无人知晓他们尊上的宫殿里头发生了何事。 绯霓进界后打晕了一个葫芦小妖,将小妖的衣裳脱下给自己换上,并且从他的身上拔下了一小撮毛发别在腰间,还给自个儿贴上了一道假胡须。一来可以掩盖她的凡人气息,二来,就算被抓住,她亦有借口狡辩自己的身份。 “哎呀哎呀,这妖界大典办得不错嘛,哈哈……我还以为只有人间才会这般热闹呐!” 绯霓自说自话的走着,在去往夜笙宫的途中,她吃了一根糖葫芦,两碗素云吞,三盘炸豆腐,四块桂花糕,五颗灵果,还喝了六杯灵浆…… 这一路吃下来,等到达夜笙宫门口时,她已撑到直不起腰了。 “早知道就不这么贪吃了……唉,谁晓得在这个臭妖界也能吃到人间美味,贪嘴贪嘴真不该啊!” 她一边捂着胀大的肚子一边碎碎念,却不知她所享受的这些食物,除却灵果与灵浆外,都是熊妖一族用性命换来的。 “这,这里怎的这般安静?跟界门一样,连个守卫都没有。今日是何日子?妖界大典哇!这,这怎么可能嘛!肯定有问题!”心中的疑惑顿时让她打起了精神来。 她左瞧右看,张着嘴喊了几句,“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要是无人我可就进去了啊,就当是你们请我进去的!嘿嘿……” 喊罢,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只是这才方方跨过那个门槛,正准备继续往里走去,便一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被弹了出来,栽了个大跟头。 绯霓揉揉摔疼了的屁股,眉头一皱,忍不住咒骂:“该死!大白天的设何结界啊?这里头,当真问题不小!” 赌着不服输的劲儿,她迅速爬起跑到结界前,试图用灵力打破结界。只是反复试了数次,累到几乎虚脱,结界仍旧岿然不动。 她坐在门槛上,双手捧着下巴,着实的愁闷。擅闯妖界本就是大胆之举,加之在妖界使用天师之力更是让她损耗了不少的修为,若再不想办法进去一探究竟,恐怕这身子,怕是要承受不住了,到那时,随随便便一个小妖便能轻而易举的取了她的性命。 趁着眼下无人,她拍拍屁股站起走到旁侧的围墙边,想试着从这儿突破。 好不容易爬了上去,结果一个不小心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还好还好,摔的是围墙的那一头。 “嘿……不是布下了结界吗?难不成这儿是结界的漏洞,竟让我钻了空子?哈哈……哎,聪明如我,聪明如我呀!” 顾不上满嘴的青草与四肢的疼痛,绯霓一骨碌爬起,机警地往四处观望了一番,便抱着侥幸的心理快速地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殊不知,在她第一次被结界弹出之时,就已经引起了宫殿中人的注意。 透过镜像,铭镜发现闯殿者是她时不禁暗暗窃喜,当即决定放她进来。 夕殇不解,更是多了一份顾虑,“大哥,绯霓天师不可能无缘无故闯界,此中必有蹊跷,我担心天宗门会对吾界不利啊!眼下之事尚未平息,若再把天宗门之人放进来,岂不是腹背受敌?” 铭镜摆手示意夕殇莫再继续说下去,冷静道:“放心,天宗门与吾界有约在先,时间未到,铜铃绝不会让他的弟子们踏进妖界。至于绯霓天师为何会出现在此,她的想法一向捉摸不定,咱们放她进来,不就自然而然知晓她想作甚了吗?再言之,尊上对她可是有着非一般女子可比的感情,就连咱们的九妹亦都……” 话说至此,铭镜停顿了些许,尴尬地皱了皱眉,继续说道:“若是她的出现能让尊上做出决定,一举歼灭这群贼子,不再与那暮笛缠斗,岂不是两全其美?若不是为了不伤害那妖变的暮笛,以尊上的能力,区区一帮乌合之众又怎会是他的对手?眼下九妹还在殿里,尊上是万万没有心思顾及到她,就算是为了九妹着想,我也理应放她进来,只要把她搅和了进去,尊上定会因为她而有所行动!” “呵……还是大哥想的周全。”夕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群如同惊弓之鸟的使者,从袖袍中掏出一盏酒壶,张嘴往口中倒去,咕噜几下吞咽,这壶酒便见了底,那溅出来的美酒打湿了衣襟一片。 他满不在乎地轻瞥了一眼,背对着铭镜,冷冰冰地说道:“今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所为何人,大哥以为尊上当真不知晓吗?为了不伤暮笛?哼,恐怕只是借口吧!到头来,所有的罪责只会归在魔界身上……可她!是无辜的。” “夕殇你快给我住嘴!休要在此胡说八道!” 面对铭镜的愤怒与紧张,夕殇发出几声冷笑,扬长而去。 …… 从闯进夜笙宫到现在,这一路上别说宫人了,连根妖毛都未曾见着,这使绯霓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妖界出事儿了! “暮笛哥哥……”绯霓的第一反应便是暮笛的安危,要知道,当初北凌天可是铺天盖地地追拿他们,如今他主动送上门来,北凌天岂能放过他。 想到这儿,绯霓不自觉地脑补了暮笛被北凌天惨虐的可怜模样,遂又加快了脚步。 果真! 尚未走到大殿门口,便有打斗声从里头传来,再不一会儿,一声巨响,大殿的屋顶破了一个莫大的窟窿,只见北凌天与暮笛二人同时从窟窿中飞出,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 “暮笛哥哥,暮笛哥哥……小心啊!”眼见暮笛要败下阵来,绯霓心一急,大声喊了起来。 听见呼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地面,亦几乎同时惊讶地喊出“绯霓”二字。 趁着北凌天走神,暮笛运起一掌直往他的胸口击出,恰巧被追击一名死士的雪姬看见,她毫不犹豫地飞向空中,全力地挡在了北凌天的面前,替他受下了暮笛的这一掌。 一口鲜血喷出,雪姬被击飞了数米远直直坠向地面。 “雪姬!”北凌天迅速做出反应,踢飞了欲再次落掌的暮笛,如射出的箭般冲向往地面坠落的雪姬,将她接在了怀里。 ------------ 第137章 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一口鲜血喷出,雪姬被击飞了数米远直直坠向地面。 “雪姬!”北凌天迅速做出反应,一脚踢飞了欲再次落掌的暮笛,如射出的箭般冲向往地面坠落的雪姬,将她接在了怀里。 “雪姬,你,你这是何苦?”看着怀中身受重伤的人儿,北凌天着实吃惊。知晓她对自己的情分不浅,却不知晓竟到了让她付出性命的地步。 “尊上……”雪姬颤抖地攀上了他的手,虚弱地说道:“雪姬,雪姬只想好好护着尊上,并未多想。” “可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你丢了性命?!” “不,雪姬这条命本就是尊上所救。当初,若不是尊上怜惜,将雪姬带回,好生,好生照顾……又怎会有雪姬的今日?咳……咳咳……” 若之前她的所作所为让人憎恨,那么此刻,她所表现出来的真心却令人心疼。 他是想让她吃点苦头替绯霓出口气,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以此种方式。 “雪姬,你切莫再说话,本尊这就命人替你疗伤!”说此话时,北凌天望向了在一旁看着自己发愣的绯霓。 绯霓似乎在他的眼神中读懂了甚,只是尚且来不及开口,他便大袖一挥,带着雪姬一块儿消失在了院中。 一个寒颤打下,绯霓如梦初醒,眼下哪里是纠结他与雪姬二人的时候?暮笛哥哥还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伤势如何都不知,她怎有心思去想其他? 绯霓将暮笛从地上扶起,关切地问:“暮笛哥哥,暮笛哥哥你怎么样了?” 暮笛捂住被踢的腹部,面上的表情十分难受。 北凌天的这一脚虽狠毒却保留了力道,五脏六腑自觉伤得不轻但不至于致命,待运气调息,好好修养一阵便可恢复,否则,恐怕早就见了阎王了! 北凌天啊北凌天,想不到你竟然对我还留有几分情谊。哼,情谊?知不知道它正是让你致命的弱点?太重感情,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你的软肋! “暮笛哥哥,暮笛哥哥你在想甚想得如此入神?” 听见绯霓的呼唤,暮笛回过了神来。 他被绯霓搀扶着站起后便甩开了她的手,冷漠问道:“你怎会在此?此地可是你能停留之处?还不快走!” “暮笛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可是专门为了……” “小心!” 不待绯霓反应过来,她已被暮笛护到了身后,再一抬头,便见他将那名欲将偷袭的死士抹了脖子。 本就受了伤,眼下这么一运功动气,暮笛的身子显然已超出了负荷。 果不其然,不出须臾他便连吐数口鲜血,无力地瘫倒在地,吓坏了不知所措的绯霓。 她一把跪下,一边擦拭着暮笛嘴边的鲜血,一边心急如焚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暮笛哥哥,我该怎么办……” 暮笛摇摇头,示意自己已无法再发出声音,更无法教她如何去做。 搞不清楚状况的她想要试着大喊救命来求助,她想,在凡间时北凌天不是暮笛最好的朋友吗?既然如此,他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救他的! 悲切的呼救声未能唤来北凌天,却引来了漓洛,而原本想要救人的初心在此刻竟成为了暮笛的催命符。 漓洛拖拽着最后一名死士一步一步,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 她把死士扔在了绯霓二人跟前,又将他重重踩在脚下,高仰着头轻蔑地嘲讽道:“我当是哪个不怕死的在此喧哗,原来是小天师啊?呵呵……今儿个我妖界还真是热闹,先有暮笛公子……哦不,先是有魔界使者寻事挑衅,后有黑衣死士咄咄逼人,现又凭空冒出来一个天师?哼,看来你们还真是没把我妖界放在眼里,当这儿是何地?你们人间的集市吗?想来便来?” 绯霓一擦眼角急出来的泪水,吞了吞口水请求道:“什么,什么挑衅死士的?我听不懂你在说甚。暮笛哥哥受了伤,麻烦你请你们妖尊出来,也替他治伤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再不治疗,暮笛哥哥会死的!他不是能救雪姬吗?那一定有办法救暮笛哥哥的,求求你们了……” “死?哼,那岂不是更好?倒省得我动手了!”话落,漓洛抬掌凝起一团火焰便向脚下死士飞出,那名死士仅在瞬间化成了灰烬。 如此强大的气场与杀戮,绯霓忍不住浑身战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愕地瞪着漓洛,“你,你想要杀暮笛哥哥?” “杀了他?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你可知他都做了些什么?” 绯霓咬了咬牙站起,张开臂膀挡在了暮笛前面,坚定地说道:“我不管暮笛哥哥做了何事,只要有我在,今日便绝不会让你们伤他一分一毫!” 漓洛不屑地摇摇头,冷笑道:“呵……你可真是天真啊!你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善良且胆小的暮笛公子吗?知不知道,他今天险些就将尊上……” “住嘴!” 一声喝下,漓洛闭嘴退到了旁边,满脸埋怨地看着负手而来的北凌天,很是气愤地问:“尊上!为何不让我说?” 北凌天未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向绯霓,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说的对,妖界并非是你能来的地方。今日擅闯,我可以不追究。但,若有下次,本尊绝不会姑息!” 看着他走向自己,绯霓原本心里多少是有一点窃喜的。她以为,他看到了自己,亦看到了受伤的暮笛,他是在乎的。可这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不仅浇熄了她心中的希望更让她如坠冰窖。 “是,我不该来!我会走,也不会再有下次,用不着你姑息!可是你伤了暮笛哥哥,难道心里就连一点点的内疚都没有吗?” “内疚?笑话!他闹事在先,又打伤雪姬,我为何要内疚?还想让我替他治伤?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赶紧带他滚出我的妖界,趁我改变主意之前!” 北凌天侧身对着绯霓,话落转头时,目光犀利且凶狠。 绯霓没有逃避他的目光,只因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以至于模糊了他的身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 第138章 笑湖戈被捉 绯霓没有逃避他的目光,只因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以至于模糊了他的身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抿了抿嘴,终是愤怒地说道:“北凌天,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冷血无情之人!算我错看了你,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不救便不救,我自有法子!” 说罢,心底的自尊与那份深藏已久却不肯承认的喜欢,连同泪水一起决堤滑落。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这种时候说出这般不知羞耻之言,可她就是受不了,受不了他对别的女子嘘寒问暖呵护有加,对自己却冷漠无情。 说了便说了吧,反正也没有日后了,再如何丢脸都不及带暮笛哥哥离开这个鬼地方来的重要。 “暮笛哥哥,来,我们走!”绯霓擦掉眼泪,艰难地搀扶起暮笛,缓慢地往前移着步子。 而被绯霓突然的表白震惊到的北凌天,痴愣地一动不动,微张着嘴,直直地盯着她,甚至认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毛病,亦或是刚才的那一幕仅是幻觉。 在她路过自己身边时,他不自觉地伸手拦了出去,激动又紧张地说道:“你,你能否将你方才所言再,再说一遍?” 绯霓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搀着暮笛,鼓着一双大眼骂道:“王八蛋!你想让我说甚?说我喜欢你吗?呵,我想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第二遍!好狗不挡道,让开!” 骂人的字眼在此刻统统都被自动消除,在北凌天的脑子里盘旋的只有“说我喜欢你吗?”这一句话。 所以,方才不是幻觉?我的听觉也未曾出现毛病? “呵,呵呵,呵呵呵……” 妖尊忽然发出的这一阵傻笑看得众人心里直犯怵,独独只有漓洛一人,脸色黑沉沉的,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夕一般。 “嗯哼,尊上,尊上!既然您已打算放她二人离去,那咱们是不是该想好一个说辞,也好给后院众使者们一个交待?”漓洛清了清嗓子,故作好心地提醒。 北凌天愣了愣,随后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淡淡地说道:“你说的对,咱们的确要给他们一个合理且满意的交待。” 说罢再次颇有深意地看向了绯霓并一步步紧逼了过去。 绯霓缩了缩肩,面对他复杂的目光以及这令人发毛的举措,心中瞬间没了底,更猜不出他想要干什么,只得搀着暮笛逐步后退。 “你,你要干嘛?说好的放我们离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你可不能反悔啊,如若反悔,那你便是乌龟王八蛋,臭狗屎,臭鸡蛋……臭臭臭……” 眼看北凌天的那张俊脸就要贴上自己的脸蛋儿,绯霓心一慌,急忙闭上了眼睛,连躲都忘了躲。 原以为他想要对自己做出出格之举,却没料到他仅是贴在自己的耳边,用着仅仅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奉劝了一番:“漓洛有句话说的很对,暮笛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暮笛,你只管带他走出这宫殿,外头自有人接应。今后,切记不要再与他见面,否则,我只好跟铜铃道长说说,让你在我这夜笙宫里待着了!” “你无……”绯霓惊讶地猛睁眼,本想吐出一句“你无耻”,当看到北凌天一脸邪魅时,又生生将这几字给吞了进去。 眼前这名男子,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她真心害怕再闹出什么事来。 无奈,她只好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冲着北凌天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儿,再搀扶着暮笛离去。 迈脚之时,暮笛悄悄回头望了北凌天一眼,心中不禁暗暗发誓:今日这番耻辱我且记下了,别以为你放了我,我便会对你感恩戴德!他日归来,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 笑湖戈领着几位师兄刚潜入妖界不久,便让妖精们识破了身份,给捉了去。 他们把几人捆绑在一棵千年榕树上,好生一番打量。 “嘿!原来凡人长成这副模样呀?白白嫩嫩的,可好看了!”一兔妖摸了摸竖起的两只耳朵,高兴地说道。 “好看甚呀好看?依我之见,还是把他们生吞活剥了来得爽快!” “瞧瞧你那出息!”兔妖手指方才说话的狼妖,一脸嫌弃地说道:“啧啧啧……你看咱妖界几时来过凡人?如此稀罕之物,怎可生吞活剥呢?多恶心呀!要我说,咱们多叫些人来,弄口大锅,生堆火,给他剁成七七四十九块,扔锅里煮了!他们凡间不都是这般煮吃食的嘛!” “对对对,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兔妖,你且看好他们,我这就叫人准备去!” 一会儿要将自个儿生吞活剥,一会儿又要大火滚煮。笑湖戈听着小妖们的对话,脸都绿了。 尽管一身本事,但在这灵力互斥的妖界却丝毫施展不开,眼看就要葬身妖精之手,让妖精之腹给做了棺材,他怎能不心急? 依着他对两位妖精的观察,发现他们二人并非聪慧之妖,行事作风更是显得有些笨拙呆滞。 为此,他心生一计,打算赌上一把,如若真如自己所想,也不失为自救的法子,如若被识破,那便是命中劫数,一切听天由命吧! 见狼妖已走出数步,他破口喊出:“慢着!我与师兄三人可是你们妖尊请来的贵客,你们休得放肆!” “你,你你你说甚?你再说一遍!”被他这么一吼,狼妖又折返了回来。 面对狼妖的质疑与紧张,笑湖戈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不由暗暗窃喜,镇定说道:“我说,我们几人可是妖尊请来的贵客,若是识相,最好是立即将我们放了,这样我还能在妖尊面前替你们求个情。若是不放,哼,后果自负!” “这这这……”狼妖一听,立马急了,便拉着兔妖走到一边儿去,小声商量着,“兔娃子,你说这凡人所言可为真话?他们当真是尊上请来的贵客?” 兔妖挠了挠脑袋,“看着有几分像真的,又有几分像假的!我,我实在分辨不出来。要不,咱们去找巡逻大人问问?万一他所言为实,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呀!不行不行,咱必须得把这事儿给弄清楚了!” 狼妖坚定地点头道:“嗯!你且守在这儿莫让别人发现了去,待我速去速回!” ------------ 第139章 讨个说法 绯霓扶着暮笛刚一出宫门,便见着了北凌天口中那名前来接应之人,与之一道的,还有月芝。 见公子伤得这般厉害,月芝三两步跑上前,从绯霓手中小心将他接过,难过地淌出了两行泪。 而绯霓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接应之人”的身上。 紫红的嘴唇,眼圈发黑的双眸,一袭黑不溜秋的外衣,以及腰间那根缠满奇怪图腾的火红腰带。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样看都不像是一个好人,甚至还有几分反感。 他是谁?暮笛哥哥为何会与他在一起? “大人,你且将这颗药丸服下,服过之后我们便速速离去!” 大人?这人管暮笛哥哥叫大人? 绯霓看着暮笛从接应之人手中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担忧。 “哎,哎……”她伸了伸手想要阻止,最后又把手缩了回去,试探道:“那个,暮笛哥哥,这人是谁呀?与你们是何关系啊?” 暮笛一声冷哼,头也未抬地道了一句“他是谁,与你无关”,便与其他二人消失在了妖界。 绯霓愣了愣,随后指着方才几人站着的位置跳脚直骂:“无关便无关,亏我还那般拼命救你!真的是气煞本姑娘也!” “大人,大人……” “大大大,大你个头啊!” 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这才刚送走一位莫名其妙的“大人”,岂料火气还没过去,身后便又听见有人在气喘吁吁地喊着“大人”。 绯霓想也没想,转身便怒骂了过去,结果被这摇摆着尾巴,模样长得与狼狗一般的小妖给吓了一跳。 “哎呀我去!”她拍了拍猛跳的胸口,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妖界待着呐,若是让这小妖发现自己乃是凡人,岂不是又得被抓回夜笙宫去? 不行不行,这趟本就是偷偷跑出来的,现如今弄得这般狼狈,也不知道算不算闯了祸。若笑师兄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定会十分着急,我必须要马上回去,否则任务完成不了不说,还会连累到他们。 想到这儿,绯霓立马反身过去整了整衣衫以及那两撮假胡须,随后清了清嗓子对小妖道:“嗯哼,何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狼妖狐疑地瞧了瞧她,觉着这位“大人”甚是陌生,好似从未见过,但在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后,加之事态紧急,便又打消了顾虑,拱手道:“启禀大人,小的与那兔妖捉住了几位凡人男子,本想炖了吃了吧……” “什么???凡人男子?还,还要炖了吃了!!!”绯霓一听此话,顿时急红了眼。 偌大妖界,除却他们一行人,哪儿还有别的凡人男子。定是笑师兄担心她,这才会混入妖界前来寻她,不料却被小妖误抓。 若不是天师在妖界待久了会大大隐弱灵力,就眼前这个小喽啰,怎么可能是笑师兄的对手? “他们现在在哪儿?可有受伤?你们可有把他们怎么样?” 狼妖一看“大人”这般着急,心想莫不当真是妖尊请来的贵客?瞬间软了双腿,扑通跪了下去,哭求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的不知他们是尊上邀请来的贵客,这才会把他们给绑了。不过大人请放心,小的们未曾动贵客一丝一毫,仅仅是绑在树上而已,还请大人法外开恩,饶了小的们啊!” “什么,什么贵客,什么饶命乱七八糟的……”绯霓小声嘀咕着,皱着眉走到狼妖身边,想着既然他都这般说了,何不就如了他的意,做一回妖界的“大人”? “那个,你且起来,带我去找他们,我便与尊上求情饶了你们。否则,有你们好看!哼!” 看着“大人”伸过来的拳头,狼妖一害怕便顺势拿手挡住了头,内心却不禁直哆嗦:这位“大人”挥起拳头来怎跟我家娘子那般相似? 狼妖谄媚一笑,起身哈腰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 待死士都清理干净后,北凌天命铭镜将众使者都带回了大殿。 “今日一事,实乃意外,对于各位所受到的惊吓,本尊深感抱歉!既然对于本尊的过去,你们都看见了,那本尊也无需再隐瞒。” 北凌天看了看之前无心言语的稚童,微笑道:“没错,镜像中那位懦弱无能的男子,正是本尊!” “尊上!此事不宜在此刻说起!” 话音一出,大殿一片哗然。漓洛想要阻止,但还是来不及。 “正如诸位所见,羌鳍杀我家人,血洗玄铁镇!这笔账,本尊迟早要向他讨回!从今日起,谁若胆敢收留羌鳍,便是与我妖界为敌!至于替魔族送礼的那位,以及出现在我界的那群小喽啰……呵,本尊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魔尊了!” 见北凌天一会儿面带怒容,一会儿寒冷似冰,漓洛知晓,他已然动了真格,再劝阻,只怕是火上浇油,便退到了一旁不再作声。 “妖尊,即便如此,那也是你与羌鳍与魔族的恩怨,与我等何干?你命属下将我等囚禁在那后院小屋中,还控制了行动封了声,此等侮辱之事,岂是你三言两语便可作罢的?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天界头一个不答应!” 这位身着淡黄袍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子仙气,怒不可遏的男子便是天界的使臣。 见有天界撑腰,本已消了气焰,缩了脖子的使者们,又开始嚷嚷了起来。 当时在后院是何种情况铭镜是清楚的,原以为他们会理解自己所为,却没想到此事竟成了他人拿来要挟妖界的把柄。 他越想越气不过,指着众人吼道:“带你们去往后院,那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封你们的声亦是担心你们的喧哗会引来死士,实乃无奈之举!你们,你们竟然不识好歹,还认为这是侮辱?岂不是大大的可笑?!” “可笑?好!那你倒是说说,冥界使者又是因何受的伤?” “你!” “哼,无话可说了?我等并非蛮横无理之人,只想向妖尊讨个说法,堂堂妖界,不会是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无法做到吧?” 话落,天界使臣又将犀利的目光对向了北凌天。 ------------ 第140章 你们的命长着呐 放走暮笛,是北凌天早已盘算好之事,为的是引出他身后的那条大鱼,将其一网打尽。 对于一众使臣,亦是打算用仅在妖界才能见到的灵果打发掉。可眼下天界使臣的咄咄逼人,想来他并非只要几颗灵果那么简单。 他,究竟想干什么? 思及至此,北凌天冷眸微眯,冷冷地说道:“说法?你是指魔界大闹妖界一事,还是指我妖界为了保护你们这群使臣而折损一员大将一事?” “折损一员大将?”天界使臣半信半疑地听着,在扫视了殿内一圈后抬头说道:“哼,妖界重臣几乎都在殿中了,何来大将折损一说?你休想蒙混与我!” “你不信?不信便自己看吧!”北凌天手臂一挥,在半空划了一道弧,随即便出现了雪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大殿中的众人再次议论了开来。 “啊?这,这不是雪姬大人吗?” “对啊对啊,就是她,那会儿还笑眯眯地招待我呐,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可是妖尊的宠儿啊,怎会伤成这般样子?” “难道妖尊口中的大将说的便是她?可据在下所知,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雪妖,从未上过战场,何时就成了大将了呢?” “何时?”听着堂下众人的议论,北凌天忍不住发出一声哼笑,收回了法术,异常严肃地说道:“就在刚才,你们被好好地护在后院中时,她,我妖界最为得力的女将,为了保护你们而被魔界之人重伤!你们不是想要讨说法吗?试问,又有何人来给她一个说法?是你,你,还是你?!” 被保护是事实,雪姬重伤亦是事实,面对妖尊的指责,使臣们皱眉不语,就连挑起事端的天界使臣亦仰着高傲的头颅沉默了下去。 趁此,北凌天朝铭镜递去了一个眼色,不一会儿,一名小妖领着那位被暮笛打伤的冥界使臣走了进来。 方方靠近尊座,冥界使臣便双膝跪地,拱手高喊“谢妖尊救命之恩,在下必当铭记在心!” 说罢,他又撇头盯着天界使臣瞧看了许久,又接着说道:“诸位,魔界对妖界发起突然袭击,这笔账,妖尊自会与他们算,无需我们在此多言。再言之,妖界护我们平安亦为真,若不是妖尊带领妖界众臣平息这场混乱,护你我周全,试问,我们还能像现在这般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啊?” “是啊是啊,这么说来,确实是咱们错怪妖尊了?” “唉!不应当呀着实不应当!” 议论声落,众人不约而同地跪地谢恩,独独天界使臣一人站立如松,毫不动摇。 北凌天让众人起了身,又赐了座。落座之后,便见着侍女们端着灵果进了殿,送到各使臣的手中。 拿到灵果的使臣们高兴的连嘴都合不拢了,连声道谢。 北凌天倒没在乎这些谄媚之词,径直走至天界使臣身旁,扬起一侧唇角笑道:“若本尊记得没错,天界好似只派你一人来我妖界庆典。你在天界地位如何先且不论,单单凭你只身一人,本尊若是真想对你怎样,你觉得你能活得过今日吗?” “我!” “别与本尊说起,天尊会如何如何,那一套在本尊这儿,可毫无作用!你不过是区区一使臣而已,你觉得天尊会为了你,而与本尊翻脸吗?还有,今日你所为,已然超过了作为使臣的界限,你这心里作何想法,真当本尊不知?” 一番犀利之言说下,天界使臣只觉脚下一软,在自己倒下之前颤抖地扶住了身边桌子的一角。 他不过是想趁此机会在妖尊这儿大捞一笔,好让自己日后返回天界能有足够的谈资而已,偏偏自狂地忘记了妖尊是何等人物。 若非他自愿,又有何人能从他身上拿走一丝半点。 “哼!来人,送使者回房歇息,好生照料,顺便拟一道传音去往天界!”说罢,北凌天袖袍一挥,离了这大殿。 …… “喂,喂喂喂!你说的这棵大榕树到底在哪儿啊?怎会走了这般久还未走到!”前前后后,七弯八绕的走了许久还不见笑师兄他们的身影,绯霓有些着急了。 “大人您别急,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边!”狼妖哈腰指着前方说道。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绯霓可算见到了狼妖口中的大榕树。 但只见榕树却不见人。 她指着空荡荡的榕树皱眉吼道:“人呢?人呢!” “人,人,人……”面对“大人”的质问,狼妖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冲着榕树周围喊了起来:“兔妖,兔妖快出来!你个兔崽子,把贵客藏哪儿去了!” 片刻过后,一只兔妖从榕树后的草丛里跳了出来,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笑湖戈几人。 笑湖戈刚一见到女扮男装的绯霓,便欣喜地奔了上去,欲想喊出她的名字,跟她来场亲切的问候,却在看到绯霓如跳舞一般拧皱的眉毛后,将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他知道她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便回头冲着其他二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嗯哼嗯哼!”绯霓清了清嗓子,转身看着狼妖镇定自若地说道:“那个,没错,这几位便是妖尊从凡间请来的贵客!你们把他们交与我便是,接下来我会将他们领到夜笙宫去,好生照顾,你们就不用管啦!” “这……”狼妖与兔妖相互望了一眼之后问道:“那敢问大人,方才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话?什么话?”绯霓一脸蒙圈地看着他,完全忘记自己曾经许诺过甚。 “就是……就是饶小的们一命。” 绯霓一拍脑门,“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嗨,记得记得!放心吧,你们的命长着呐,死不了!” 说罢,她便往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了未吃完的数颗灵果来,再往他们身上一扔,调皮地笑了笑,“呵呵,这个果子可好吃了,就当是给你们的谢礼了,赶紧走吧!” 两位小妖战战兢兢地捧着灵果,两眼放光,激动地不知所措,一不留神化出了原型,往那草丛中一钻,不见了身影。 ------------ 第141章 我从不曾对你说过这句话 待小妖们一走,笑湖戈便迫不及待地抓上了绯霓的两只胳膊,仔仔细细地将她瞧了又瞧。 绯霓被他这般心急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哎呀,笑师兄你看够了没有啊?我没事儿,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你看你看,浑身上下,一根头发都没少!” 笑湖戈放开手,半信半疑地问:“真的?真的没有受伤?” 绯霓无奈地吁了口气,“呼……笑师兄,你想想,若我受伤了,还能这般活蹦乱跳,将你们从小妖手中救出来吗?” “对,对,你说的没错,的确如此!”想到曾经绯霓受伤时的样子,再对比她现在,笑湖戈终于松了口气。 忆起方才那狼妖口口声声地唤她大人,笑湖戈忍不住又问:“那你是如何做到在这妖界来去自如,还,还成了大人的?” 绯霓警惕地边往四周瞧着边说道:“好了师兄,具体之事待回去后我再与你慢慢说道。我的身份很容易被识破,只是那狼妖蠢暂时没能看出来而已,若是待他想明白了定会返回来找咱们,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这儿太危险了!” 笑湖戈点头应道:“嗯,你说得对,这儿的确不安全,走!” “哎哎,等一下!” 这才刚迈出步子,绯霓便又喊上了,弄得几人一头雾水。 “怎的了小师妹?”笑湖戈问。 只见绯霓从腰封间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大戳毛发,分成了三份,边分边道:“这个,是我趁狼妖不备,从他身上弄下来的,你们且放在身上,虽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多少有些妖气可以掩盖咱们身上的气味。” “还是小师妹想的周到啊!想不到师妹虽为女子,却能处事不惊,应变有道,救我们于水火之中,着实是我们天宗门的福气呀!”其中一弟子高兴地接过毛发,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许久未曾听到如此赞美之言,绯霓霎时羞得脸通红,怪不好意思地回道:“嘿嘿,哪里哪里,师兄说笑了,我哪儿能是天宗门的福气啊,天宗门是我的福气才是。” 见他们二人有说有笑,笑湖戈只觉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打断了他们,厉声说道:“眼下咱们得快点离开才是,这些溜须拍马之言,今后有的是时间说!” “师弟,你!”那弟子被笑湖戈说得涨红了脸,很是尴尬。但顾及到眼下的情况特殊,便也没再多言。 说来也是奇怪,身上不过是多了些许妖的毛发而已,一路上竟然当真畅通无阻,可把绯霓给乐坏了。 直至到了妖界界门前。 “霓丫头!” 当这句久违了的呼唤出现在自己的耳边时,绯霓的心不觉猛地一颤。 她顿下脚步,僵硬地回过了头去。 可一看到北凌天那张依旧俊俏的脸,绯霓便气不打一出来,甚至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方才在夜笙宫时的情景,以及自己说的那番不知羞耻的话。 她恼怒地把头扭向一边,不满地问道:“你来作甚?难不成又想把我们捉回去?” “霓丫头,你误会了,本尊……”见绯霓还在气头上,想着现下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便走到了笑湖戈他们面前。 不等他走近,除笑湖戈外,其他两名弟子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然而北凌天直接无视了他们,仅仅对着笑湖戈说道:“可否给本尊一点时间,让本尊与她单独聊聊?” 这,这是在请求我吗? 笑湖戈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这位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尊者,究竟是要做到什么份上,才能让他放下自己的身段,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天师发出请求? 笑湖戈未有马上作出回答,而是看了看满脸都是倔强的小师妹。 其实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这一路的畅通无阻并非是小师妹偷偷拔下的这几戳毛发有多厉害,不过是他在背后悄悄护着罢了。 他对小师妹的感情与用心,丝毫不比自己少。不,甚至说,只有过之。 而小师妹对他,亦是……恐怕当局者迷吧! 诚然,剑尚未出鞘,他便已经输了。 一声气叹下,他点了点头,叮嘱道:“好,不过妖尊,小师妹的身子不允许她在妖界待太长时间。” “嗯,放心,本尊自有分寸。” 纵然心底多少有些不情愿,但笑湖戈还是拱了拱手,带着师兄们离开了妖界。 几人前脚刚走,北凌天后脚便设下了结界,将他与绯霓二人包在这结界中。 绯霓不知他想要作甚,瞬间急了起来,拼命地想要撞开这结界,岂料撞一次她便被弹开一次。 屡次失败后,她气呼呼地瞪着北凌天,指着看不见的结界吼道:“北凌天你把结界打开,放我出去!” “霓丫头。”看着她又气又恼的模样,虽说心疼,但又觉着有几分可爱,便忍不住再次唤了唤她。 “停,你打住!我与你并不熟识,可别叫得这般亲热!”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绯霓双手往胸前一抱,摆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生气?我呵呵!你有何可让我生气的?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北凌天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傻瓜,如此明显之事,难道她当真一点意识都没有吗?还是说,在故作平静? “我知道,方才在夜笙宫没能顾得了你,还对你那般……是我不对。但那时的情况你也瞧见了,实属无奈之举!若我不那么做,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你说我该当如何呢?” 北凌天一边耐心地解释着,一边慢慢地向绯霓靠近,待走到她的身边时,他轻轻地将双手握在了她的双肩,一双温柔的眸子径直看进了她的眼中,柔声道:“你可知晓,当你说你喜欢我时,我有多高兴?” 如此温柔的北凌天,好似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在凡间的翩翩公子。有多久不曾见到过了? 这么一想,绯霓便走了神。 待她回神过来,清楚地认识到当初的那个白衣少年再也回不来时,她拨开了北凌天的双手,抿嘴浅浅一笑,眼角却带着淡淡的忧伤:“你听错了,我从不曾对你说过这句话。” ------------ 第142章 你怎么下得去脚 待她回神过来,清楚地认识到当初的那个白衣少年再也回不来时,她拨开了北凌天的双手,抿嘴浅浅一笑,眼角却带着淡淡的忧伤:“你听错了,我从不曾对你说过这句话。” 北凌天微微一怔,唇角那细微的僵硬却仍旧阻不断他内心的激动:“你说了,你说了!我听得十分真切,不可能会听错,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不,就是你听错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一句看似平淡冷漠的话,却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往后倒退数步,双眼一闭,想着为何撒谎会比打架受伤更为辛苦难过。 “霓丫头……你,还好吗?”见她神情有些难受,北凌天以为是因在妖界待的太久而导致身体被反噬的缘故。 他焦急地跟了上去,刚想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她猛地用力推开了。 只是这一刻,她没办法再强装下去了。她吼:“你别碰我!我是人,而你是妖……我们生来便注定了是敌人!我再说一遍,亦是最后一遍!我不喜欢你,从前是,现在是,今后亦是!还请妖尊自重!” 看她说得这般坚定决绝,北凌天彻底僵硬了面上的笑容,渐渐沉下了脸去,随后竟苦笑了起来:“敌人?呵,呵呵……” 异样的笑声听得绯霓心里直发毛,她分不清他是难过还是开心。“你,你为何笑得这般诡异?难道方才我有说错甚吗?” “这是铜铃教你的吗?人与妖,天生为敌?”北凌天并未回答她的疑问,反倒是质问起了她来。 面对他的质疑,绯霓轻咬住下唇,不确定地低头不语。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有一天,人与妖亦能像同类那般,和平共处吗?若真有那么一日,霓丫头,你可期待?” 话落,绯霓惊讶地猛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北凌天那张触手可及的脸,甚至再近一点,她整个人便要贴了上去。 明明与他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是何时站在我跟前的?真不愧是妖,连走路都不出声音的! “并非我走路没有声音,而是你低头看地面看得太专注了,未曾注意到而已。” “你!我,我……你!”绯霓指了指北凌天,又指了指自个儿的腹部,顿时瞠目结舌,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愤怒中。 对于她所表现出的惊诧,北凌天淡定地耸耸肩,“并非有意偷听,只是下次你再腹诽之时,声音可以小一点。” 声音小一点儿?难道腹诽也像说话那般分声音大小? 绯霓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地斜眼瞪着他,甚是云里雾里。 可始终碍于颜面不愿去承认自己的“见识短”,她把手一甩,噘嘴说道:“哼!我管你大还是小!总之,方才你所言是不会成真的。既然不会成真,又有何期待可言?还望妖尊管好你的妖界,莫让这些大小妖物出来祸害人间才是正经事!” “那若是,我能让它成真呢?”北凌天微微弯下了腰去,不由自主地将绯霓的双手握在了手心,脉脉含情地望着她,疼怜地说道:“到那时,你还会说人与妖生而为敌这样的话吗?” 对于北凌天的温柔,绯霓从来就无法抵抗。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无法言说的情感,却不知这份情感是只对自己一人,还是人人皆是如此。 “我,我不知道……”她心虚地逃离他的视线,想要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反而叫北凌天握得更紧了。 “你想要作甚?快点放开我!” “别动。” “你说别动就别动?凭甚啊?” 这倔脾气一上来,纵使是天崩地裂也挡不住她想要甩脱北凌天的心。 结果却是拼了命的折腾,憋得脸颊通红,那双被紧握在手心的手,仍旧丝毫不动。 看着北凌天那得意上扬的嘴角,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便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的脚尖踩了下去,还狠狠地碾上了好几碾。 北凌天被踩得疼了,“啊”的一声松开了手,抱着腿在原地转了好些个圈。 “霓丫头!你,你怎么下得去……脚?” 绯霓把手往腰上一叉,眼睛一瞪,小嘴翘得老高,“哼哼!让你把我关在这个破结界里!再不放我走,疼的可就不止是脚了!” 试问六界中除了她,谁还敢对自己为所欲为?若是换做他人,早就死了上百回了。 可仅凭“绯霓”二字,便可让他放下一切,赴汤蹈火。他又怎舍得去责备她拂了自己的意愿,对自己不尊重?只要她能解气,这一点点的痛又算得了甚? 他再次靠近绯霓的身旁,将另一条未被伤过的腿伸到了她的跟前,浅笑道:“这只脚还没踩呢。若是觉得心中舒畅,踩了便是。” 一番话听得绯霓目瞪口呆。 好半晌,她才关切地问:“北凌天你没事儿吧?莫不是病了?” 说罢,她便伸出手去贴上了北凌天的额头,自言自语:“凉的,没病呐?” 欲收回手来,怎知又让北凌天给握住了,急得她破口大骂:“混蛋!真真是太无耻了!你娘亲没教过你何为礼貌吗?我绯霓行走江湖数载,就没见过如你这般卑鄙无耻下流……” “之……人。” 最后二字,因已吐出无法收回,而变成了十分小声。只缘北凌天满是高兴地替自己系上了那根被自己丢失的红绳。 所以,他那么急切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握住自己的手,只是因为这根红绳吗? “你?” 系好后,北凌天抬起了眼帘,浓黑的睫毛根根分明,衬着他的眼睛甚是好看。 他看着因盯瞧自己而入了神的绯霓,面露喜色地问道:“我如何?” 清朗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拉回了绯霓的思绪。她急忙抽开手,紧张的弄了弄鬓角的头发。想要掩饰住内心的慌张与羞涩,却还是被绯红的脸颊给出卖。 她故作淡定地朝北凌天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目光却一个劲儿地躲闪,连说话亦变得结结巴巴:“原来,原来这根红绳被你捡了去啊?呵呵,我说了,怎会怎么找都找不着。谢,谢了啊!” ------------ 第143章 魔界长公主 北凌天理了理袖口,随后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去,问:“这根红绳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看着失而复得的红绳,绯霓脸上满是高兴,就连说起话来也精神了许多,“那是自然,这可是一位友人赠送与我的。想当初天师策之时,还救过我的命,虽然我也搞不清楚它是如何救得我,反正那友人就是这么说的。” “哦?既是如此,那你又为何将它给弄丢了?” 绯霓白眼儿一翻,略显不耐烦地说道:“意外,纯属意外!哎呀,你问这么多作甚?既然红绳你也还我了,现在总可以放我走了吧?” 北凌天想了片刻,点头道:“自是可以。霓丫头,回去后好好想想我与你说的那些话。若是有了答案,希望你能在第一时间过来找我。” “找你?”绯霓眼睛一瞪:“六界上下这般大,我能上哪儿找你?再说了,就算你整日待在妖界不出去,我也未必进的来呀!” 他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红绳,“靠它。” “它?一根红绳能有何作用?” “它都能救你性命,你觉着它能有何作用呢?” “我觉着吧……哎哎哎!” 不等绯霓把话说完,她便整个人被包裹在了一个七彩透明的气泡里,被北凌天送上了半空,慢慢地飞出了妖界。 透过气泡看着地面上的北凌天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想来那日说要找那雪姬替自己出气,尚还句句清晰在耳。还有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吻……如今看到的却是他对雪姬百般呵护,看不出有半分为自己的样子。 呵,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我才这么傻,这么相信他说的话。 罢了罢了,我可是当着祖师爷的面发过誓的,又还能奢望什么呢?只是下次见面,不知会是何年何月,到那时,又该是个怎样的场景? …… “看戏也该看够了,出来吧!” 待将绯霓平安送到笑湖戈的身边后,北凌天便立即变了脸。 阴沉的可怕。 少倾,只见漓洛从大树后头小心走出,来到他的身边,低头弯腰行礼道:“漓洛见过尊上。” 北凌天斜眼瞧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了一句“听墙角这种事,本尊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便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了开去。 只留得漓洛尴尬地站在原地,紧拽着拳头,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 魔域。 “哼!陌无诀,原来你心里打的是这样的算盘?!”看着身受重伤的暮笛,羌鳍愤怒地冲到陌无诀的跟前,一把拽起了他的衣襟。 陌无诀面不改色地推开了他,掸了掸被他拽皱的衣襟,发出一连串啧啧啧的声音,“我不过是想施个一石二鸟之计,谁曾想他这般无用?连个北凌天都对付不了?” “你这可是拿整个魔界在赌,难道就不怕魔尊降罪与你吗?” “降罪?哈哈哈……羌鳍呀羌鳍,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我好心收留了你们,你觉得你们还能活到今日吗?现在你反倒质问起了我来?试问何人给你的胆子?” 一番话堵得羌鳍哑口无言。 当初,若不是信了他的话,相信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登上妖界尊位,他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见不得光的下场。 可眼下要想翻身,除了依傍他之外,似乎也无其他路可走了。 “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陌无诀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幽黑深邃的天空,冰冷的眸子霎时眯成了一条线,狡猾地说道:“怎么办?暮笛可是替魔族送的礼,那些黑衣死士我也毫不知情。你们,我也从未见到过。明白了吗?” 呵,奸诈小人,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纵使羌鳍心中这般想,嘴上却说:“大人的话,羌鳍自是明白。只不过……我们是如何进的魔界,又是如何成了魔界使臣的呢?” 陌无诀转过身来,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暮笛,阴险地笑道:“至于你们又为何会与魔界扯上关系?哼,我想长公主她应该会很清楚吧?” “长公主?你是说婧池公主?”羌鳍惊呼。 “怎么,你也知道她?” “曾在妖界时,听过些许关于她与夕殇的流言。” 本还诧异羌鳍是如何得知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公主时,在听过他的话后,又平静了脸上的表情。 “也是,当时她与夕殇那段要死要活的感情可是震惊了魔妖两界,你知晓她,又有何惊奇。” 偏偏,她从未认真瞧过自己一眼! 羌鳍不懂这些情爱是非,自是看不出陌无诀神情的异样。 倒是一直陪着暮笛未曾开口说话的月芝,用着狐狸天生的敏锐与洞察力盯瞧了他许久,好似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的不甘与妒忌。 不过,像他这般冷血之人……呵呵,应是自己看错了吧! 被女子这般盯瞧着,陌无诀着实很不自在。 他干咳了两声,道:“好了!事情本座自会安排妥当!你们且在此养着,在北凌天找上魔尊之前,是不会有人发现你们在这儿的!” 说罢,便仓惶离去。 在路过惜月宫时,他停下了脚步,在门外站了近半盏茶的时间,才决定进去看看。 外表看似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头竟无比的素雅。 除了简单的摆设外,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屋的茶具了。 各式各样,锃亮晶莹,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一名身着淡紫裙衫,模样秀丽而又恬静的女子正跪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的那盏琉璃茶壶。 她时不时将垂在胸前如瀑布般的长发往身后拨去,目光却始终在茶壶上,不曾转移。 此时,一名婢女弯腰走了进来,行礼禀告:“禀公主,陌无诀大人来了。” 原来她便是魔界的长公主,婧池。 她微微一怔,抬头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他来作甚?”便又接着擦拭手中的茶壶。 “看来公主是不大欢迎本座,即是如此,那本座这就离去。” “来都来了,何必说这些难听的话。” 听到陌无诀要走,婧池这才放下茶壶,起身走了过去。 她朝他礼貌地一笑,对身边的婢女说道:“翠兰,去将我新做的茶端上来给大人尝尝。” 翠兰屈膝答了句“是。”便退了下去。 ------------ 第144章 一百遍 待翠兰一退下,陌无诀便两脚一迈,跨到桌前坐了下去,看着略显诧异的婧池道:“即是品茶,自然得坐着品。” 婧池点了点头,笑了笑:“呵,你都已自觉坐下,难不成还担心我将你轰出去不成?” “若真如此……”陌无诀将手中扇子一打开,扬了扬一侧的唇角,停顿须臾后说道:“那也是公主对本座的厚爱,本座自当得受着。” “厚爱?呵呵……陌大人还真是……” 话且说到一半,便让端着茶水进来的翠兰给打断了。 “公主,新茶已泡好。” 婧池往陌无诀身上递了个眼色,翠兰便将一杯茶稳稳地放在了他的桌上,随后躬身行了行礼,便自觉退下。 陌无诀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小嘬了一口,待细品了一番之后才舒展着眉头抿嘴笑道:“嗯,不愧是出自婧池公主之手,的确是好茶啊!” “呵,陌大人谬赞了。既然喜欢,一会儿本公主命人给陌大人包一些茶叶带回去。这样,待陌大人空闲时便可在自家宫里煮茶,用不着跑这般远,来我惜月宫讨茶喝。” 一番讥讽之言听得陌无诀霎时青了脸。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茶杯,低头沉默了片刻后又将茶杯放下,将那内心的不悦从脸上匿了去,露着虚假的笑容抬头望了望堂上眼中依旧只有茶具的婧池说道:“那便有劳公主了。” 说罢,起身便往外走。 听见动静,婧池知晓是他要离开,竟连头都不愿抬一下,仅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茶叶本公主自会派人送到宫上,慢走不送。”又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茶壶。 陌无诀怔了怔,顿时停下了脚步。她的冷漠对于他而言,是一种比死更难受的煎熬。 似心有不甘,他又回过了头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哦,对了。听说妖界庆典大乱,这缘由似是由咱们魔族送礼之人引起的。亦不知是谁安排的此人?难不成又想挑起两界的纷争?就像数千年前那般?” 忽地一阵冷风吹起,吹乱了婧池的长发。 她终是抬头冲着陌无诀浅浅一笑,口中却未曾有任何话语。而那双因紧扣茶壶而泛白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与慌张。 她就这么含着笑看着陌无决渐渐走远,直至他的身影在她的眼中愈来愈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她才身子一软,摔碎了手中的茶壶,面无表情地淌着眼泪。 顷刻,她一抹脸上的泪水,冲着外头喊道:“来人,替本公主梳妆更衣!本公主要去见父尊!” …… 天宗门。 “孽徒,跪下!” 铜铃道长的一声呵斥吓得绯霓大气都不敢喘的扑通跪在了地上。 亦不知他是怎么了,以往绯霓偷偷溜出去,他顶多就是责备几句,从未像今日这般动怒过。 见小师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笑湖戈于心不忍,便也跟着跪在旁边向师父求起了情来,“师父,小师妹偷溜出宫,徒儿也有责任,还望师父责罚!” 铜铃道长指着笑湖戈,怒不可遏地吼道:“哼,你以为你能躲得过吗?你的账,我待会儿再找你算!” 说罢便又转身看向了绯霓。 “你可记得当初是如何答应的为师?” “记,记得。” “既是记得,那你为何又要不顾后果的偷溜出去?你将天宗门的规矩放在何处,将为师放在何处!绯霓呀绯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啪! 愤怒至极的铜铃道长一掌拍在案台上,发出的巨响吓得绯霓接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她缩了缩身子,深埋着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回师父话,霓儿只是觉着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妖界盛典为何模样,便想要去看看,见识见识。但当真只是看看,并,并无其他想法。” “哼!并无其他想法?”铜铃道长两只拳头不觉用力一握,走到了绯霓的跟前,皱眉问道:“为师问你,去了那妖界可看到了盛典模样?” 见师父的语气不像之前那般凶狠,缓和了不少,绯霓便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 可仅是看了一眼又迅速地埋下了头去。 师父那张黑不溜秋的脸啊,简直是要把自己给五马分尸才能恢复正常,这叫人怎能不害怕? “看,看到了……” “这么说来,你是进入到那妖界去了?并非跟你笑师兄他们一块儿在妖界外头守着?” “对,对,进,进去了……” “所以,你也见到了妖尊?” “见,见着了……” 话音一落,跪在身旁的笑湖戈便一巴掌往自个儿脸上拍了去,着实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不禁腹诽:“小师妹呀小师妹,你怎会这般的傻?师父他老人家这是在套你话呐,你怎么可以什么都给招了?” “哼!绯霓呀绯霓,你是翅膀硬了,要逆天了是吗?违抗师命,擅闯妖界,犯下如此大错,为师今日不罚你,如何向你的师叔伯以及众弟子交待?” 一听师父要惩罚小师妹,笑湖戈急了,瞬间跪爬到师父的身边,磕了三个响头,再次求起了情来:“师父,看在小师妹是咱们天宗门唯一的女弟子的份上,求求您网开一面,饶了小师妹!是徒儿无能,没有看好小师妹,还望师父收回成命,徒儿愿替她受罚!” “你住嘴!”铜铃道长两眼冒火地直直地瞪着笑湖戈,气得嘴皮子都在颤抖,“她能成今天这般,还不都是被你给惯的!你想替她受罚不是?那好,你们二人各抄经书五十遍,抄完后再去潜心堂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堂门!” “什么???五十遍???” 让绯霓闭门思过还好,不过就是禁足而已,照样有吃有喝有睡,就是无聊了些。但若是让她抄经书,那简直就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怎么,你嫌少?”铜铃道长拧眉冷哼道:“若是嫌少,那便一百遍!三日后为师自会命人来收,我要亲自查验!若不合格,重抄!” “天啊!”绯霓哭丧着脸,在半死不活地念了一声“天”后,赶紧抱住了铜铃道长的腿,哭求道:师父,师父……霓儿知错了,霓儿真的知道错了,师父您收回成命吧,霓儿不想抄经书,您打我也行骂我也行,求求你不要让霓儿抄经书……” 只见铜铃道长甩开她的手,冷冷地回了一句,“收回成命?想都不要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殿。 ------------ 第145章 就是我保护你的意思 见铜铃道长今日是如此的冷漠决绝,绯霓便知晓这回就算她真的把眼泪都给哭干了,师父亦不会改变主意。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门外,半晌才从嘴里抿出一句话来,“笑师兄,咱们该怎么办啊?” 片刻过后,见笑湖戈没有回应,她便扭头看了看,这一看着实惊掉了自个儿的下巴。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飞快地跑到笑湖戈身边,指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纸墨笔砚以及经书,瞠目结舌。 “你,你你……这,这这……笑师兄你还真抄啊?” 笑湖戈挪了挪椅子的位置,调整好后,便撩开衣摆坐下,抬头浅笑:“呵,不然呢?你认为师父会拿抄写经书这种事情来与我们开玩笑吗?” 绯霓想了想,嘟嘴摇头道:“不会。” “那便是了。不过小师妹,师父虽说让我们抄写经书,但并未说明让我们抄写何种经书。天宗门藏经数万卷,若说篇幅最短,字数最少的,便要论这篇由祖师爷亲自撰写的十六字心经了。”说罢,笑湖戈便拿起桌上的经书往绯霓眼前晃了晃。 “十六字?”似在悬崖峭壁中看到了一株翠绿的小草,绯霓顿时觉着心中格外的欣喜。 她双目含笑地接过经书,小心打开,待认真看过里头内容后,霎时傻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笑师兄你真的是太厉害太聪明了!”她把经书放下,调皮地拍了拍笑湖戈的肩膀,“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大哥了!若是有何难事,尽管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 “大哥?”笑湖戈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了那只待在肩头尚未离开的手,故作无知地问:“你这大哥又是何意?” 发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炙热,绯霓尴尬地将手抽离,有些红了脸。 她背过身去,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说法,又因突然的羞涩,说话变得支吾起来:“哎呀,大哥嘛。大哥就是,你是我小弟啊,就是,就是……” 忽地,她灵机一动,高兴地一个跳转,看着笑湖戈乐呵呵地说道:“就是我保护你的意思!对,没错。你看,你都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来应对师父的惩罚,为了表示感激,我当你大哥,我保护你!” 话落,笑湖戈盯着绯霓笑颜如花的脸庞痴愣了许久。 他不禁暗想,傻瓜,我又何尝需要你的感激呢?如若可以,我愿意待在你的身边,守护你一辈子,不管是以何种身份,都可以。 “喂,喂喂,好端端的,你为何发起了呆来呀?” 看到那只不停在眼前晃动的小手,笑湖戈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没什么。来吧,你赶紧过来抄经书,抄完经书咱们还得闭门思过。” “嗯嗯!”绯霓用力地点了点头,搬了张小凳子在笑湖戈的身侧坐下。 不过抄写了一遍,她又放下笔,抬头看向了他。 沉默了些许,她才道出了心中的歉意:“对不起师兄,都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受罚了……” 此刻,笑湖戈亦将手中毛笔放下,轻轻吐了口气,认真地说道:“不,受罚乃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用不着感到抱歉。反倒是我,在妖界没能保护好你也便罢了,回了师门竟连师父要罚你都毫无办法。如果有人陪着,能让你心中好受些,那我甘愿与你一块儿接受惩罚。” 面对他的这番肺腑之言,绯霓仅是抿嘴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奋笔疾书。 …… 妖界。 距离妖界盛典已过去了好几日,雪姬却仍旧不见有苏醒的迹象。从昏迷至今,这是北凌天第三次前来探望。 “见过尊上。”守在床边的婢女见到妖尊,立马起身行了礼。 北凌天摆手说道:“无需多礼,雪姬大人今日如何?可有好转?” 婢女无奈地摇摇头,“回尊上,大人仍然昏睡着。奴婢寸步不离地守着……” 未等她把话说完,北凌天便示意她退下。 他走到方才婢女所在的位置坐下,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人儿,不觉生出了一丝怜悯。 “本尊本打算借口罚你,这才许诺了漓洛,让她替本尊好好消消那些你本不该有的想法。谁曾想借口尚未找到,你倒是自己罚了自己……” 说到此处,北凌天又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虽说面无血色,却丝毫不影响雪姬精致又美丽的面庞。加之她本就为雪妖,天生寒冷妖娆,如今的状态更是衬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美丽。 “往日里,本尊怎就没有发现呢?” “尊上没有发现什么?” 听见声音,北凌天抬头一愣。 见来人是漓洛,他又低下了头去。 “没什么。”说罢他便起了身,往她来的那头走去。 擦肩而过时,漓洛扯住了他的衣袖。 “漓洛不过刚来,尊上便要走?难道是觉着我没有用处了,便打算弃之不顾了?” “用处?弃之不顾?”北凌天一声冷笑,侧过了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难不成你自认为在本尊心里,你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漓洛放开手,死死地盯着北凌天的脸,面容逐渐愤怒了起来,“若不是棋子,那你为何在雪姬受伤之后,又开始变得冷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找的我!如今一切如你所愿,尊上也该兑现承诺了吧?” 面对她的质疑与愤怒,北凌天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所以你今日是来找本尊要承诺的?” 冷冰冰的声音一出,漓洛便犹如坠入万丈海底。她不自觉地拽紧了裙摆,尽量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亦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回了一句,“是。” 原以为北凌天会犹豫,会驳回。 哪怕他说一句,“我知晓你口是心非”也好。可偏偏,偏偏他回答的是那样的干脆。 一句,“好,本尊会立即兑现。”将漓洛彻底逼上了绝境。 她当真需要那个承诺吗? 不,她只是想让他多回头看看她,看看那个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一直死心塌地的爱着他的漓洛,只要他需要,便可为他付出一切的漓洛。 想想过去是多么的美好啊,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多少妖界女子都羡慕不来的恩宠。只是这一切,这一切在绯霓出现之后就全变了! “绯霓!”看着北凌天离去的身影,漓洛再次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而她的身上,尽是杀气! ------------ 第146章 噬红醉 魔界,暗辰宫。 因觉盛典那日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亦过蹊跷,北凌天便命铭镜前往魔界先作一番打探,待清楚个一二再做下一步打算。 然而他已在大殿候了大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魔尊的身影。 他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猛然起身,不耐烦地在殿里来回走动。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正当想揪住魔侍问个明白,便看见魔尊慢慢悠悠地从大殿正门走了进来。 他急忙往旁边一闪,拱手行礼道:“妖界铭镜,见过魔尊!” 魔尊仅是斜眼看了看他,发出一声冷哼后径直往殿堂上走去。 他将乌黑厚重的长袍往身后潇洒一甩,再往椅榻上一靠,两腿朝桌上一架,轻轻闭上双眼,伸手到空中勾了勾手指,瞬间从几扇侧门里涌出一群浓妆艳抹、衣着果露的黑裙女子。 只见那群女子谄媚地围绕在他的身侧,不断地搔首弄姿,时不时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令人不自觉地起鸡皮疙瘩。 “堂堂魔尊,难道就是这般对待来使的吗?” 面对魔尊的目中无人,铭镜实在忍无可忍。他可是代表整个妖界前来,蔑视他,便是蔑视妖界,蔑视妖尊!他日若不找时机好好出了今日这口气,岂不是让妖界成了魔界的笑柄? 听见他的喊话,魔尊并未停止与女子们的嬉戏,而是从人堆中探出个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哟,原来是白狐大人啊!许久不见,许久不见!今日你来我暗辰宫所为何事啊?还是你那好弟弟又来招惹我女儿了?” “你!” “你什么你?”魔尊沉脸道。 忽地,他若有所悟地从椅榻上坐起,拨开了两侧的女子,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嗤笑道:“哦……原来如此!来人呐,还不快去伺候伺候白狐大人!可不能让别人在旁边干看着,却享受不到这鱼水之欢啊!哈哈哈……” 说罢,便抚上一旁女子的脸颊,随后又一头扎进了女人堆里头。 此时铭镜只觉又羞又恼。他斥退两名前来“服侍”的女子,愤怒地“哼”了一声后,便拂袖而去。 回到妖界,铭镜将此前情景悉数向北凌天禀告,并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利,未能完成尊上交代的任务,还望尊上责罚!” 北凌天放下手中书简,笑了笑,道:“六界皆知,魔尊向来贪图美色,并终日沉迷于莺莺燕燕之中而不顾政事。今日就算是本尊去了,他亦是如此。只不过,若本尊是你,定会好好享受一番他的招待,又何须恼怒逃离呢?你这么一走,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铭镜抬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这……这该如何享受?” 问题方方问出口,便将北凌天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铭镜呀铭镜,你就是太过于正经了!他不是喜欢美人儿吗?那本尊便亲自挑选上等美人儿给他送去!” 说罢便迈步往外走去。 路过铭镜身侧,见他还跪着不动,他便皱了皱眉,问:“怎么,你难道不屑与本尊去挑选美人儿吗?” 铭镜愣了愣,霎时反应了过来,便连忙起身,紧跟在他的身后。 …… “公子,该喝药了。”月芝端着药碗站在床边温柔地唤着暮笛。 暮笛抬了抬眼帘,欲言又止。 他微微叹了口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将碗递给月芝,轻声道:“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从明日起,这药便不喝了。” 月芝点点头,“嗯,月芝明白。那……”她望了望窗外,见景致颇为美丽,便提议道:“公子可要下床出去走走?” 思索了片刻,暮笛掀开锦被,坐在床边,笑言:“近日一直在这破地方窝着,着实烦闷,出去走走也好。” 说罢,便想伸手去摊衣架上的衣裳。 月芝见了,紧忙放下药碗,跑去将衣服取下,递了过去。 只是手伸出去许久,都不见他有想要接过去的意思。 “公子,您的衣裳。”她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暮笛抬头看着她,眨巴了眼睛,“嗯,看到了。大病初愈,身子实在乏的很,要不你替我穿吧?” 话语一出,月芝不禁觉得脸颊滚烫。她羞涩地低着头,想看又不敢看暮笛那张略显认真的脸。 见她傻站着不知所措,暮笛拿过衣裳往自己身上一披,穿好靴子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顿时冷了下去,“既然不愿,我自己穿上便是。” 察觉到公子心有不悦,月芝猛地抬头,慌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月芝没有不愿,公子切莫误会。” 暮笛用手扫了扫上衣褶皱的地方,看了她一眼,边走边道:“不是想要出去走走吗?还愣着作甚?” 看着公子的背影,月芝着实猜想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些甚,只觉得他今日格外的反常,与平日里那个对自己万分冷漠的公子实在大不相同。 她轻拧着眉头,咬了咬下唇,两只拳头一拽,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在魔界待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因害怕被人发现,这些日子顶多在住处周围转转,从未离开这么远。 如今走出住处这么远,压根不知身在何处,月芝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公子,公子,咱们回去可好?” 暮笛弯下腰去,折下一朵妖艳的红花,送到月芝眼前,浅笑道:“怎么,你怕了?” 月芝看着美得不可思议的花朵,霎时笑得如它一般灿烂。她接过花朵,发出了一声感叹,“哇,好美啊!”顿时把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 “快丢掉那朵花!” 突来的声音吓得她手一松,扔掉了红花。 俩人齐齐抬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位黑发齐腰,穿着素雅的女子,轻轻提着长裙快速地走了过来。 她不由分说地抓起了月芝的手,再用指甲划破了她的中指指尖,挤出了好些乌黑的鲜血,直到鲜血变成了正常的红色,她才将她的手放下,松了一口气。 “此花名为噬红醉,是魔界出了名的毒物。只不过它的毒只对女子有用,男子碰了不会有任何反应。” 说到这儿,女子看了看他们二人,接着道:“你们,应该不是魔界中人吧?否则怎会连噬红醉都不知道?你居然还将此花赠送与她!知不知道这朵看似妖艳的东西差点要了她的命!若不是我出现及时,恐怕你现在只能抱着她的尸首哭了吧?” ------------ 第147章栽赃 暮笛从衣摆上撕扯下一小块布,替月芝包扎了伤口,又将她拉到身后,对女子说道:“没错,我们的确不是魔界中人,不过相信很快便是了。今日之事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若有机会,他日定当相报!” 女子看着他这般小心地护着月芝,不觉会心一笑,“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你……对这小姑娘挺上心的。好了,既然你们并非魔界中人,还望早早离去,以免再生意外。” 此时,翠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行礼后焦急地说道:“公主,公主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害得奴婢好找。尊上在宫里见不到你,正大发雷霆呢,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女子无所谓地抬手一挥,道:“他要发脾气让他发好了,像今日之事又不止一次两次,何须大惊小怪!” “公主?”暮笛忽地想起陌无诀那日所提之事,惊道:“你便是婧池公主?” 女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认识我?” 暮笛摆了摆手,平复了面上的表情,平静地说道:“不,不认识,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听他这般一说,婧池失望地垂下了眼眸,随即发出一声苦笑:“呵……耳闻?对啊,我已千年未曾跨出过魔界,你又怎会认识我呢?” 说罢,便黯然转身离去。 所以,陌无诀是想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这位心地善良的公主身上吗? 呵,找一只任人宰割不会反抗的羔羊下手,倒符合他的个性! “公子,公子……” 月芝接连几声的呼唤将暮笛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抿嘴笑了笑,道:“何事?” “她……”月芝手指婧池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 “没错,她便是陌无决要推出当替罪羔羊之人。” “为何?虽是初次见面,但月芝看得出来,这位公主温和亲切,绝非心怀不轨之人!对这样一位美丽又善良的女子,陌无决怎下得去手?” “行了!此事并非你我能左右的,咱们眼下已是自身难保,要想彻底翻身,就必须倚靠陌无决!月芝你千万记住了,今日咱们并未见过公主,她更未救过你!你可明白?” 见公子说得严肃又认真,月芝虽不懂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只要是公子吩咐的事情,月芝定会谨记办到。” 相信他,总归没错。 …… 翠兰跟在婧池的身后紧催慢催,二人可算是到了暗辰宫外。 跨进宫里的那一刻起,婧池便察觉到今日这气氛不同于往日,似乎过于凝重。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婧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着本尊在妖界造次,开罪于妖尊!说,此事你该作何解释!”不等婧池问候请安,魔尊便一嗓子吼了开去,质问起了她来。 “开罪于妖尊?”婧池眉头一紧,满是疑惑地看了看站在一旁满脸得意的陌无决,虽不清楚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心底多少也明白,此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父尊此话何意?婧池何时有踏出过这魔界半步,又何时开罪过妖尊?”她看着坐在堂上的魔尊说道。 “何时?”魔尊手臂一挥,一本金色的折子便掉落在婧池跟前,他指着地上的折子说道:“这是陌无决方才呈上来的折子,你自己打开看看!我说前几日那铭镜不在妖界好生待着,无故跑来我魔界作甚?原是因为你啊!竟害得本尊戏耍了人家一番,这下可好,新账旧恨,怕是要跟咱们魔界一块儿算算了!” 听毕,婧池急忙打开了折子仔细查阅,片刻后只觉头脑一昏,双脚一软,往后踉跄了去。好在翠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没能晕倒在地。 “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派人去刺杀妖尊?我又何来的能力何来的胆量去刺杀妖尊,搅乱盛典?父尊,难道您就不曾怀疑过吗?您怎么可以单凭陌无决的一面之词便要定女儿的罪?得罪了妖界,对我魔界有何好处?身为魔界的公主,这点道理我岂能不明白?” “你明白?你倘若明白,当年便不会与那妖界夕殇勾搭上害了我魔界数万条性命!更不会因为你们的这段孽缘导致我魔界差点灰飞烟灭!” 魔尊越说越激动,他拍案而起,怒火瞬时化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大堂里的花瓶摆件震了个粉碎。 而此时,婧池的面色越发的苍白难看,她紧抓住翠兰的胳膊,浑身都在哆嗦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晕厥过去。 她自知是魔界的罪人,这么多年了,不论父尊如何对她,魔界中人又是如何的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她都默默地承受着,从未替自己辩解过半句。 只是今日,这莫须有的罪名竟要被强行扣到自己的头上,她实在忍无可忍。 “陌无决,休要血口喷人!你说我派人刺杀妖尊,可有证据?!”她咬牙瞪向陌无决问道。 “证据?”陌无决一声哼笑,向魔尊行礼道:“启禀尊上,证据无决自是有的,若无真凭实据,无决又岂敢随意弹劾咱们的公主呢?” 说罢便转身冲着在门外侯着的魔兵喊道:“把人带上来!” 不出片刻,几名魔兵便压着暮笛三人走了进来。 当他们从婧池身侧走过,跪在堂下时,婧池显些喊出了声来。 这不是方才在花园救过的那二人吗?我不是叫他们快快离去,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此事与他们又有何关系?另外那个……又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不断的在她心里翻腾盘旋,之前的不安现下更甚了。 “怎么,公主可是认识这几人?”见她面露惊讶,分明就是一种熟悉的模样,陌无决便紧追着问。 “认,认识……来之前我在花园见过他们。” “哦?是吗?” 陌无决得知婧池公主近些天每日都要去花园走上一走,今日便故意放暮笛与月芝前往,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在她替月芝治毒时,他躲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回想至此,他的嘴角不免扬起一丝胜者的微笑。 《溺宠天师大人》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溺宠天师大人请大家收藏:()溺宠天师大人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148章倒戈 “是。此女子在花园不小心中了噬红醉,正巧被我遇见,我便替她解了毒,救了她一命,仅此而已。至于另一位……” 婧池缓慢走到羌鳍跟前,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一位本公主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公主,你可要确定好了?”陌无决重复着婧池的话,往魔尊面前走了两步,拱手道:“启禀尊上,堂下跪着的这三人,便是刺杀妖尊,搅乱妖界大典的刺客!而他们的身份……” “什么?!他们便是刺客?”不等陌无决把话说完,婧池便不可思议的喊了出来:“怎么会?他们怎么会是刺杀妖尊的刺客?他们看上去明明是这般的善良老实,难道说?” 婧池再次瞪向了陌无决,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陌无决,是不是你,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安排的?” “我?”陌无决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公主你可真会说笑,真会栽赃嫁祸呀!这几人可是由公主你亲自收留,深藏在宫中的刺客,与我陌无决又有何干?” “哼!”婧池长袖一甩,大步走到跪着的几人面前,略略打量了一番,深吸了口气后对说道:“是非曲直,本公主相信父尊自有定夺。倒是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由我收留为我所藏,证据呢?你就这么笃定此人是我而并非他人吗?” “证据?他们,便是最好的证据!” “行了!你们都给本尊住口!”魔尊冷冷的暼了婧池一眼,往椅上一坐,扬了扬手道:“都莫要再争辩了,吵吵的头疼!你们孰对孰错,与堂下这几人对质一番不就知道了吗?” 听魔尊这般一说,陌无决不觉偷笑,甚至面上露出了胜者的得意。 以他对公主的了解,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解释的机会,冲动之下必定会质问他们为何要去行刺,又为何要把这罪名扣到她的头上。早之前他便与暮笛说好,要对婧池公主一口咬死不放,如此一来,纵然她有百张嘴,再能言善辩,亦无法替自己开脱。 “婧池,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若此刻你能过来求我,兴许我还能救你一命!”在婧池尚未开口审问前,陌无决悄悄地将话传进了她的耳朵。 而她也毫不犹豫地回了两个字:“做梦!” “你!好,那我便亲眼看着,你是如何被魔尊处死的!” 婧池并未理会陌无决的恼羞成怒,她在月芝的跟前单膝跪了下去,拿起她的手,柔声细语地问道:“姑娘,身体可否感觉好一些?可还有不适之处?” 面对突来的关心,月芝顿时显得手足无措。她慌忙收回了手,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多,多谢公主关心,奴婢已无恙。” “那便好。”她又扭头看向了暮笛,“你也是,未免太过粗心大意了,对于心爱的女子应要好好保护不是吗?那花名曰噬红醉,看似美丽惊艳,实则藏有剧毒,此毒方为我魔族独有,自然也只有我魔族有解药。下回遇见,可要远离些了。你莫怪我啰嗦,再三叮嘱是怕你忘记。” “够了!”陌无决不晓她要玩何种花样,但看她对陌生人都能这般温柔,对自己却那般冷漠,不免心生妒忌,恼怒不已。“婧池公主!你不是要对质吗?敢问现下你又是在做甚?莫不是想拖延时间,好替自己开脱?” “呵。”婧池微微抬头,冲着陌无决发出一声冷笑,那冰寒高傲的眸子衬得白皙的面庞如同寒铁冰霜一般,让人见了不禁颤栗。 陌无决心头一震,如此姿态的公主,他有多久不曾见到了? 他张嘴欲言,却听得婧池继续说道:“陌无决,不管怎样,我都是魔族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算什么东西?又有何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我一再忍让,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倘若你再敢多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只见魔尊突然大笑着从堂上走下,二人见状急忙跪地行礼,生怕冲撞到了他。 “父尊!” “魔尊!” 魔尊将婧池扶起,面上神色与之前的厌恶完全不同,似有几分欣喜。 “不愧是本尊的女儿!作为魔族公主,就该这样!做事果敢干脆,心狠手辣!否则,我魔界又该如何在六界中立足呀?” 说罢,魔尊又看了一眼陌无决,接着道:“婧池你别停着,审不出来亦无妨,让陌爱卿接着审便是!” 有了魔尊的撑腰,婧池瞬间底气十足。虽不知这份突来的“厚爱”能维持多久,但用来处理眼下这件事情应该足够了。 她行礼道:“是,女儿明白。”随后转身再次看向了跪着的三人,“你们……我与你们无冤无仇,还好心救了你们,救命之恩不图你们报答,只望你们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可为何你们不知感恩反而要陷害于我?” “陷害?”暮笛忽地站起,拍了拍跪脏的膝盖,又将月芝扶起,却未瞧羌麒半分。 他拱手向魔尊作了一揖,随即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模样,带着哭腔哽咽道:“启禀魔尊,的确是陷害!但陷害之人并非公主,而是他!” 他突然将手指向了陌无决,“是他,将我们从外界掳来,还逼我们吃下毒药,以此要挟在妖界大典之时去刺杀妖尊,事发后再栽赃嫁祸给婧池公主。奴才所说皆为实情,还望魔尊明查,切勿错怪了公主啊!” 话音未落,众人早已目瞪口呆,堂上议论声四起。 陌无决更是被暮笛的倒戈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自己辛苦谋划了这么久,有朝一日竟会毁在他的手上。 他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喊冤:“尊上,冤枉啊尊上!您千万莫听他的一面之词,他们,他们便是妖尊在六界通缉的妖啊!妖所言怎可信呐?是公主,这一切都是公主在暗地里操作!试问,咱们魔界,除了公主之外,还有谁与妖界中人有过往来?” “哦?既然如此,在场之人甚至连父尊都尚且不知他们是妖,陌无决,敢问你又是从何知晓的呢?” 一番话逼问得他霎时哑口无言。 ------------ 第149章 杀无赦 “你说他们是妖?”魔尊将信将疑的起身走下,猛的掀开了羌麒的蓬帽,一张丑陋无比的面庞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你?”魔尊怒目而视,激动地提高了嗓音吼道:“居然是你!你竟还敢入我魔界!” 吼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掌往羌麒天灵盖上劈去。 量羌麒功底再深厚,亦来不及应对这从天而降的招式。他躲闪不及,仅能偏开个脑袋,这才叫魔尊的那一掌未能击中要害,却直直在他的右肩落下。 这一掌,竟用了八分气力! 只听咔嚓一声,羌麒的整条胳膊便被卸下飞出数丈,顿时鲜血直流。 他痛苦的哀嚎着,伸手捂住血肉模糊的残肢,欲想要回击,奈何受伤太重,根本使不上力气。站在一旁的众人更是被这突来的打斗吓懵了眼,齐齐后退数步,个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月芝呆滞地望着羌麒被卸的那条胳膊,死死地拽着暮笛的衣角,浑身颤抖的厉害。 她冲着暮笛小声哆嗦道:“公,公子,咱们该怎么办?会不会也像他这般下场?” “不会的,只要有我在,便不会允许你有事!”说罢,便偷偷将月芝冰冷颤抖的手握在了手心。 “想你堂堂魔尊,竟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偷袭!传出去简直就是六界的笑话!”羌麒捂着鲜血淋漓的断臂,咬牙忍痛地往前走着。 “笑话?哼!羌麒,你可别忘了,我魔界早就沦为了六界的笑柄,而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当初若不是因为你,背信弃义,在本尊面前挑拨离间,本尊又何尝会听信你的谗言,去对付妖界?否则……” 话说至此,魔尊扭头看了一眼婧池,接着道:“否则亦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不仅没能在妖界取而代之,反而到我魔界避难来了?哈哈哈……哈哈哈……羌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说本尊若是此时将你们送给北凌天赔罪,他会不会冰释前嫌,帮衬我魔界一把?” 语落,魔尊再次提掌劈去。 “住手!”忽地,暮笛打开双手挡在了羌麒的面前。 “小子,本尊奉劝你一句,最好少管闲事!” “魔尊。”暮笛拱手行礼,不紧不慢地说道:“方才魔尊还说,要将他送去给北凌天赔罪。若此时杀了他,那与妖界岂不是失掉了重归如初最好的一个礼物?更何况此次刺杀,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故意嫁祸给婧池公主,只有留着他,才能查出背后指使之人,还望魔尊三思啊!” 魔尊细细思考了一番,道:“你说的对,不能一掌劈了他,此人留着还有用。” “来人呐,将羌麒压入地牢,没有本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羌麒被小兵带走时,死死地盯着暮笛,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此时,站在一旁一直未曾搭话的陌无决走了出来。“魔尊,那这位非人非妖亦非魔,该如何处置?” “该如何处置?”魔尊重重撩起他的尊袍,坐上了尊椅,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暮笛。 “此人头脑聪明,处置了岂不是太可惜?我问你,你愿为我魔界效力吗?” 暮笛心里一怔,立即作出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模样,拉着月芝一块儿跪了下去,直呼:“能为魔界,为魔尊效力是吾等三生之幸。暮笛定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魔尊大手一拍,“爽快,明白人!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本尊。至于这小妖……”魔尊欲言又止,不安好心地看着月芝。 一眼看穿了魔尊心中所想,暮笛焦急地说道:“魔尊,此妖对在下有恩,更是在下心爱之人,还望魔尊成全。”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来是本尊没有这个福气让她伺候了。那便让她跟着你,一同在我魔界住下!” 听罢,暮笛与月芝相视一笑。两人十指紧扣,一同向魔尊磕头道谢。 事情败露,陌无决知晓暮笛与魔尊不会放过他,便在他俩磕头之时,猛地拽过婧池公主,将一把锋利无比带有剧毒的匕首抵上了她的咽喉。 顿时,殿内大乱。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他掳着婧池连连往大殿外退,身边围满了魔兵。 “陌无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本尊的宝贝公主!”话落,只见魔尊一个闪现,出现在了陌无决的跟前。 “这都是你逼我的!不,是她,是她逼我的!”陌无决像疯子一般瞪着掳在胸前的人儿,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为何你的眼里只有他,对我的付出与守候完全视而不见?你若能正眼瞧我,我也不必出此下策。可你不仅没有正眼看我,甚至冷眼相待,将我视为草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陌无决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并非我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只因我心里的位置早已让他人填满,很难再容下别人。若强行让你走进,对你岂不是不公吗?”婧池试着与他沟通,想让他放松警惕,奈何他在听过她的话之后变得越来越激动,婧池明显感觉到那把匕首已经划伤了自己脖子。 “陌无决!你觉得今日你能走出这扇大门吗?”魔尊问。 “呵,走不出又如何?我早就做好了打算。能拉上魔族唯一的公主为我陪葬,我好像也不亏。魔尊,实话再告诉你,这些年我一直与羌麒暗暗勾结,替魔界做了不少得罪妖界的事儿呢!哦对了,此次刺杀你也不用再调查了,是我,是我逼着他们做的,再把此事嫁祸到公主身上。哈哈哈哈……这样一来,公主就不得不有求于我。我可以帮你的,只要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婧池,我是可以帮你的!” 陌无决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那持刀的手竟在此时松了开去。 暮笛见状,立马箭步向前,趁他不备夺走了他手中的匕首。而此时,魔尊一脚从身侧将他踢飞了出去。 公主被暮笛所救,陌无决瞬间被魔兵重重包围。 “杀!无!赦!” 一道尊令下来,无数刀剑向陌无决刺去砍去。 ------------ 第150章 她做不到 一道尊令下来,无数刀剑向陌无决刺去砍去。 仅是顷刻,陌无决便化成了一滩血水肉泥。 “将他的尸首悬上我魔界界门七日,以儆效尤!” 魔尊大挥衣袖,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几笔,一封书信便从空中缓缓飘落。 他伸出二指夹住书信,示意一名魔兵靠近,将信递到他手中,说道:“你去将此信送往妖界,就说刺客一事我魔界与他们已有交代。” “喏!”魔兵低头接过书信,转身冲着众魔兵招了招手,旋即带着陌无决的尸首离开了大殿。 羌麒被关押,陌无决被杀,从今往后再无人要挟逼迫自己。 暮笛暗暗窃喜。 魔尊刚刚才失去了一员大将,若他能够取而代之,今后在魔界安身立命,对于他与月芝而言,只会是美事一桩。 可从方才魔尊行事来看,便不难看出此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让人很难揣度他心中在想些甚。若此时不与他确认,得到他的承诺,难保他不会改变想法,将自己与月芝赶出魔界,甚至处置了他们。 “魔尊,那我们……”暮笛拱手小心试探着。 “你们?”魔尊看了一眼面容平静的婧池,笑道:“你们暂且与公主一处,好生侍奉!” 暂且?哼,果不其然。 “喏命。”暮笛不改神色,允下了他的命令。 且不管今后如何,至少眼下,他们安全了。 …… “尊上,尊上……”铭镜拿着方才小妖呈上来的信件,火急火燎的往夜笙宫的大殿跑来。 “何事大呼小叫?铭镜,作为妖界大将,你何时亦变得这般不沉稳了?” 北凌天靠在长塌上,揉着太阳穴。心里脑里想的都是绯霓那个丫头。 “是,尊上教训的是,是小的唐突了。”铭镜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拳头里还卡着那封信。 “启禀尊上,魔尊差人送来了信件。” “打开念来听听。”北凌天眯着眸子,神情懒散,依旧揉着他的太阳穴。 “这……”铭镜犹犹豫豫。 “怎么了?可是不识字?” “不是。”铭镜咽了口口水,紧着嗓子念道:“魔界叛徒已被吾处决,刺客之事算了。另,人间那男子吾已收入麾下,若想要人,只身前往吾界相见。婧无白字。” “好你个婧无白!”北凌天猛的睁眼,犀利地瞪着铭镜手里的书信。 “想来那几名貌美如花的女子是白找了?呵,只身前往?那我便去会会你这位千年未见的老友!” 眨眼之瞬,尊上不见了踪影。铭镜大呼不好,转身飞出了夜笙宫。 …… 天宗门。 “师父……”绯霓嗲嗲地喊着,将那五十遍心经双手向铜铃道长奉上。 铜铃道长随意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道:“投机取巧。” 嗯? 绯霓眨了眨眼睛,扭头望向了跪在她身侧的笑湖戈。 笑湖戈明白她的用意。 在她到来之前,他从未做过此等违背师命之事。如今为了她,他倒也算是把不该做的不该说的都凑齐全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差这一回。 “师父只说罚我二人抄写经书,但并未说明抄写哪本经书。所以,这并非投机取巧。况且,此乃先祖亲笔所书的十二字心经,徒儿认为,抄写此心经,比抄写其他经书更有用处。因此徒儿才擅作主张,让小师妹与我一块罚抄。” “哼!你倒是言辞恳切。”铜铃道长瞪了瞪眼前这两位胆大包天的徒弟,着实无奈。 他接过经书,仔细翻看了一番,随即整齐地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起来吧!既已接受了处罚,就无需再跪着了。” 听罢,二人齐齐起身,向铜铃道长鞠了一躬。 “多谢师父。”他们齐声说道。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铜铃道长叹着气,往门口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他们俩一离开,铜铃道长便面对着先祖的神像槌胸蹋地地哭喊:“弟子有罪,弟子罪不可赦啊!” 翌日。 因在妖界被妖气噬了些许心神,一觉睡醒已是傍晚。 绯霓推开窗,美丽的晚霞旋即印入眼帘。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精神状态似乎还算不错。 “北凌天,暮笛……”她呢喃着二人的名字,想起了在妖界时,北凌天凑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暮笛哥哥变了吗?他当真不再是从前的暮笛了吗?可北凌天也不再是从前的北凌天了啊?那么我呢?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吗?” 一丝忧伤从绯霓的眸中划过。 以前不懂,为何人们总是说美好的东西容易逝去。就像这赤红的晚霞一样,明明方才还在眼前,此刻却落了下去,只残留一条细长的线,让人记住它的存在。 经历了这么多,才明白原来美好的事物只会存留在回忆里。 物是人非,斗转星移。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吗? “小师妹。” 听见这个亲切的呼声,绯霓从思绪中抽离,扬起了唇角。 “笑师兄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昏睡了一天,我特意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些吃的,饿了吧?” 笑湖戈提着食盒隔着窗户往绯霓面前晃了晃。 “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绯霓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起身,那门还是闭着的。 “等会儿啊。” 绯霓奔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理了理睡乱的头发,重新梳了发髻,这才起身开了门。 何时,她也开始讲究起自己的外在来了? “呐,都是你爱吃的。”笑湖戈往桌上摆着吃食,笑容灿烂。 “哇哦,谢谢师兄。” 绯霓拿起一块糕点狼吞虎咽地下了肚。待她拿起第二块再往嘴里送时,她才发现,原来身边的这个人对自己是这般的好。 如若没有北凌天,或许…… 呵,偏偏这世上没有如若。 那人先他一步出现了,还占据了她的心,一整颗心,被占领的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别人。 那日在妖界,她便看清了,亦承认了。 可看清又如何?承认又如何?难道要让她背弃誓言,背叛将她抚养长大的师父吗? 她做不到。 ------------ 第151章 无礼之徒 魔域大殿。 “哟,婧无白。”北凌天不知何时进入的大殿。 他单手撑靠在魔尊的皮毛大椅上,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盏琉璃茶杯,如同在自己的夜笙宫一般,悠哉地品着茶,十分的傲慢无礼。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何无人察觉?”多年不见,他的声音还是这般令人胆战心惊。 明明平静的未激起一点波澜,却教人止不住的害怕。 婧无白惶恐地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霸占了自己尊椅的北凌天,一时恼怒不已。 “北凌天!这可是在我魔界,岂能容许你放肆!”他指着他吼道。 “哦?”北凌天戏谑地扬了扬唇,抬起那半眯的眸子,向婧无白睥去。“魔界又如何?我若是想来,你还能阻拦不成?” 语落,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从殿堂之上跃到了婧无白跟前。 婧无白眼疾手快,往后退了去,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北凌天嘬了一口茶,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到一侧的藤木椅上坐下,笑道:“哈哈……无白兄,你说我怎会在此地与你动手呢?这可是你的魔界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 既是在本尊的魔界,本尊为何要害怕?今日,他可是单刀赴约。 哼,北凌天,谅你有天大的本事,亦无法独自一人扰了我魔界的太平! 至于能否活着走出我魔界的大门,那便要看看你的诚意了! 看着婧无白脸上的黑云被晴日拨开,北凌天便知他定是暗暗盘算好了甚。 如此一来,他便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明人不说暗话,无白兄此番要我只身前来领人,所谓何意啊?” “不急不急,凌天兄且先看看我新选的这一批舞姬如何。” 婧无白朝空中拍了拍手,顿时乐声四起,数位姿态优雅,如花似玉的女子身着霓色舞衣,扭摆着腰肢,进入了大殿。 待摆好了姿势,乐声再起,她们便宛如神界仙子一般,翩翩起舞。 几位魔侍端着吃食酒浆从舞池的一旁小心绕过,将这些吃食酒浆摆放在了北凌天身前的桌上。 “来,凌天兄,干了这杯!”婧无白高举着酒杯,大笑着对向了殿下的北凌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北凌天微微一笑,对婧无白向自己敬酒一事视而不见,端起酒杯便将酒浆往肚中一倒,不禁拍手叫道:“好酒,好酒啊!” 说罢便举起空杯晃了晃,随即替自己斟起了酒来。他只管自己开心便行,何管是主还是客。 “混账东西!” 婧无白一声喝下,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众人纷纷跪了地。 “堂堂妖尊来我府上,竟让妖尊自己倒酒,本尊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行事的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北凌天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继续喝着他的酒。 他倒想看看,魔尊今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来人呐!将这群无礼之徒统统给本尊拉下去,砍了!” 无礼之徒?统统砍了?呵,这出戏,还真的是精彩啊! “尊上饶命,尊上饶命啊!” 大殿之下顿时求饶声一片。 忽地,几名高大威猛的魔兵手持长刀走了进来。不等魔尊开口,他们便挥下大刀向他们砍去。 不过顷刻,那数名舞姬连同魔侍乐手在内,全部化为血水青烟,最后消失在了殿内。 北凌天眉头一紧。 想不到婧无白竟将他人性命看得如此之轻。若不是今日自己属于被动之身,这闲事,他倒想管上一管了。 “哎,本尊不是命你们拉到外面再行刑吗?怎能当着妖尊的面,让妖尊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呢?这万一吓着了妖尊,你们担待得起吗?退下吧退下吧!” 婧无白故作令人头疼的模样,揉了揉额头,对北凌天拱手道:“都是一群不懂礼数坏了规矩的贱奴才,让凌天兄见笑了。” 一句句的指桑骂槐说得婧无白好不痛快,完全未能察觉到北凌天已换了脸色。 “哼,婧无白!” 一道犀利的声音直从头顶上空传下,婧无白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若说之前那一声叫唤颇带有几分挑衅与玩味。那么眼下,他所听到的每一个字皆充满了杀气。 他盯着殿堂之下那具被幽黑之焰缠绕的身躯,以及剑眉之下那双血红的眸子,刹那间软了四肢,一颗心如同跌进了冷水里,冰凉又绝望。 他扶着椅子缓缓而起,用两瓣已经发青的唇哆嗦求道:“不可,妖,妖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不可?不可作甚?” 北凌天面无表情地反问着,朝着高居殿堂之上的他步步逼近,那向下的掌心早已将妖力凝作一团,蓄势待发。 “今日你若敢做出不利我魔界之举,我便立即要了那凡人和小狐狸的命!” 千年未见,本以为转世沦为凡人的妖尊,能力会大不如从前。他才敢像方才那般肆无忌惮,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前此人,他的嚣张气焰以及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足以令人恐惧致死,不战而败的气息,不但不减当年反而更强了! 原来六界第一人,从未从顶端跌落过。换一具身躯,他依然是那位不可一世无人匹敌的妖尊! 拿人要挟,虽是下下策,却是无可奈何。 “呵,你将暮笛二人收入麾下,为的就是今日啊?” 语落,北凌天散了掌心那一股妖力,收了一身的戾气,脚尖轻轻往地面一点,腾跃到了大殿上空。 他捞着双手,单脚立在距婧无白不过两尺开外的玉石柱上,怒目而视。 与此同时,一枚窃听纸鹤正从殿外往惜月宫的方向飞去。 “北凌天,千年前的那一战害得我族几乎覆灭,这笔帐我怎能不记?虽已查明是因羌麒从中挑唆,蒙蔽了本尊的双眼,还令吾儿伤痛欲绝。可那羌麒毕竟是你妖族中人!作为妖尊,用人不察,任人不善,难道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回想起当初魔族被妖族击败,溃不成军的模样,婧无白拍案而已。 “羌麒现已落入我手,本尊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今日既然你已来了,那本尊只好将他交于你处置。至于那一人一妖……” 婧无白欲言又止,眉眼一挑,斜嘴道:“噢不,应是半人一妖。既已归顺我族,那本尊自当得对他们负责啊。” ------------ 第152章千年前·难缠的公主 婧无白欲言又止,眉眼一挑,斜嘴道:“噢不,应是半人一妖。既已归顺我族,那本尊自当得对他们负责啊。” “哼,负责?拿他们的性命做威胁便是你口中的负责吗?”北凌天厉声问道。 世人皆知妖尊尚为凡人时,有一个异常要好的书童跟班。在那场变故之后被上古妖兽侵入身心,如今变得非人非妖。 此书童对北凌天的恨,可是丝毫不弱于自己。 如此好的一枚棋子,他当然舍不得取他性命。不仅不舍,还要好好对待利用。 方才不过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哈哈,妖尊言重了。我怎敢拿妖尊的挚友作威胁呢?方才那不是一时情急,才口出狂言嘛。” 婧无白恬不知耻的笑着,冲着在门口守卫的魔兵招了招手,下了命令:“把人带上来!” 不出片刻,一位手脚被巨大巨粗的铁链捆绑,头蒙黑布之人被四位魔兵架着抬上了殿。 他们将此人往殿中央狠狠一摔,向两位尊者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被摔之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一番,想要起来,却使不上力气,最后作了罢,以脸贴地,不再动弹。 婧无白一声冷哼,手指一抬,隔空将蒙在那人脸上的黑布掀了开去。 瞬息一张丑陋无比的脸果露在了他们面前。 “羌麒,好好看看,在你眼前之人是谁?”婧无白跨开双腿躬身而坐,双手交叉而握。右手食指指腹不断地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那枚魔尊指环。 未见天日已有多时,羌麒被这突来的光亮刺痛了双眼。 他艰难地抬手遮挡,缓慢地睁开眼睛。当不远处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时,他只觉心脏骤停。 除却那对因过度畏惧而不断扩大的瞳孔,身体竟失去了其他反应。 “对,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般反应!哈哈哈……羌麒,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么滑稽可怜吗?就像戏台上的丑角一般!不不不,丑角是鲜活的,而你,是死的,是死的!哈哈哈……过瘾,着实是过瘾呐!” 婧无白疯狂地笑着喊着,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北凌天眉头紧蹙地看着他,满是嫌弃厌恶。 他从玉石柱上跳下,像拎小鸡崽似的拎起了羌麒,回头道:“时间宝贵,本尊没功夫陪你玩儿,恕不奉陪!” 旋即抓起羌麒的后衣领,往地上拖拽了几步,消失在了金色的烟雾中。 …… “妖尊!” 欲踏出魔界界门,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叫唤。 “嗯?” 北凌天立即撒开五指往羌麒头顶一盖,将他收入到了硕大的袖中。 “原来是婧池公主啊。许久未见,公主别来无恙。”他拢着双手,回头看她。 “见过妖尊。”行礼过后,婧池紧张地咽了一小口唾沫,双手贴在小腹处,不敢抬眼。 像是有许多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北凌天抬头望了一眼魔界晦暗的天空,淡淡一笑。 还是我妖界的天空美丽。日出日落,月满盈亏。 “夕殇很好。”忽地,他莫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婧池身体一颤。 他知晓我想要说甚? “你也要很好。”北凌天侧身而立,斜眼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婧池,勾起了唇角。 当他隐去在这大雾中时,婧池再也忍受不住,双手捂脸跪地恸哭起来。 …… 千年前。 “婧池公主,婧池公主,你能否慢点儿跑,小心别伤着啊!” 夕殇跟在婧池后边,时而飞上屋顶,时而落地疾走。口中还得时时提醒着,让她别受伤。 他对这位来妖界做客的魔界公主,倍感头疼。 无奈,谁让婧池瞧见他的第一眼,便指名要他作陪,做自己在妖界的护卫。 妖尊下令,夕殇不敢不从。 原本以为这位可爱娇俏的公主,会同其他女子一般,温柔内敛。他只需小心跟着,等她逛累了腻烦了,想回魔界了,他的任务便也结束了。 谁曾想她与想象之中完全判若两人,这一待,更是好些时日。 山上,洞穴,小妖窝…… 上天遁地。 没有她想不到,只有她做不到。 夕殇被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折磨得叫苦连天。叫他不得不向妖尊请令,求他收回成命。 偏偏每次跪求之时,她都会气鼓鼓地朝他吼,是不是觉着她这位公主不配让他保护。如若妖尊当真撤回命令,换作别人来护她,她便跑回魔界跟父尊告状,说在妖界受了欺负,心里委屈。 他狐族对妖尊是何等的忠心,若因为他而给妖尊甚至整个妖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那他万死难辞其咎。 如此一来,他便只有忍气吞声,任由婧池差遣。 唉,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啊? 看着飞檐走壁的公主,夕殇发出了一声苦叹。 就在他思想走神之时,婧池脚底一滑,打了个趔趄,从屋顶摔了下去。 一声尖叫吓得夕殇直激灵。 他焦急地叫喊着婧池的名字,飞身往下,在她摔落地之前将她拦腰抱起,盘旋在空中。 两人四目相对柔情相望。那一瞬,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夕殇从未有过此种感觉,更未见过如此安静乖巧的婧池公主。 他看傻了眼,甚至忘记要将她放下。 婧池搂着他的脖子,眸里尽是他痴傻的模样,笑颜如花。 她闪着温柔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颊,趁其不备之时,勾下他的脖子,将如蜜般的红唇落在了他的脸上。 “噗嗤。”婧池从他怀里跳下,羞涩地往前小跑了一段路后回头大喊:“大傻子!” 夕殇看着跑远了的公主,怔怔地摸着方才被那一片柔软触碰过的地方,不知所措。 那时,他隐约听到了心底花开了的声音。 自那日之后,夕殇一连好几日都没有见到婧池的身影。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难缠的公主,他该高兴不是吗?可事实却是,他像丢了魂儿似的,无精打采,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恍惚的很。 走在街上,看到前面有一身段背影酷似公主的女子,他兴奋地上前去拦住她,问她这几日去哪儿了。 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他又尴尬的把话憋回肚子里,一个劲儿地向别人道歉,最后失魂落魄地离开。 ------------ 第153章 千年前·何为爱?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梧桐树下。 这是一棵拥有洞察之眼,能够解答一切困惑的万年老树。 世人之心,或明媚或忧伤,或虚伪或赤诚……是黑是白皆逃不过他的洞察之眼。 “呵,竟已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吗?”他看着老梧桐自嘲道。 “夕殇大人。”老梧桐发了声。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吾类虽属妖族,却在此事之上与凡人无异。今日你肯来找我梧桐,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吧?既是如此,又有何觉得丢人的呢?” 夕殇一愣。 不愧是万年梧桐。 “是。”树下,他仰头闭眼一字一顿道:“无路可走。” “让老奴猜猜。是因魔界婧池公主?” 他缓缓睁眼,闭嘴不言。 “看样子,老奴猜对了。夕殇大人,不知你能否看清自己的心?请你问问,它还在吗?” “心?”他抬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再次噤了声。 “这般失魂落魄,你的心恐怕早已被你弄丢咯!” “弄丢了吗?丢在了何处?” “这便要问你自己了。” “你是想说,丢在了婧池那儿?这怎么可能。”夕殇尴笑。 他怎么可能会把心随意丢给一个任性霸道又不讲理之人。 “瞧,对她,你可是连敬称都没有,直呼她的名讳!夕殇大人,你难道还不明白自己对公主的感情吗?亦或者,明白却无勇气承认。” “我对她……有感情吗?” “有。”老梧桐肯定地回答。 “有?想必也是厌恶吧!”他吁了口气。 “不,并非如此。你对她,是爱。” “爱?”夕殇心脏一紧,张了张唇,半晌才问道:“何为爱?” “当你的心里、眼里皆是她一人。因她的快乐而快乐,她的难过而难过,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时时刻刻牵动着你的心。放手,自己会难过会不舍,握得紧了又生怕弄疼了她。他人无法伤你分毫,唯有她能让你千疮百孔却不忍有半分责怪,对她再也无法离弃之时,那便是爱。” 话音落地,梧桐树突然打开了他的洞察之眼,一束白光从他的眼睛里射出,直直将夕殇包裹在光束里。 顿时,这些时日与婧池相处的点点滴滴悉数呈现在眼前。 他看到自己因她的开心而开心,因她的失落而失落……不论她在哪里,去往何处,他始终寸步不离。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她,似乎也只有她。 为何这一切他之前从未察觉? 难道? “夕殇大人,夕殇大人。”两只小妖咋咋呼呼地跑来,打断了画面。 老梧桐急急忙忙地收回了洞察之眼,装作休憩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夕殇蹙了蹙眉,不悦地问:“何事找我?” 其中一只小妖指着界门的方向,结巴道:“婧,婧池公主要,要回魔界了。大家都在,都在为她送行,独独不见大人。尊,尊上命奴才们来找你。” “什么?她要走了?”夕殇惊问。 另一只小妖答道:“对的大人!婧池公主要走了,回魔界。大家猜测婧池公主之所以还未离开,是因为没见到您,毕竟您是她在这里的贴身护卫呐!” 去还是不去? 夕殇握紧了拳头。那颗丢了多日的心竟在此时揪成了一团,令他疼痛难忍。 “大人,您还在犹豫甚?再不去,恐怕就迟啦!您当真再也不想见到公主了吗?” 一小妖心急如焚的喊着。 另一小妖跟着附和:“是啊大人。若是公主回了魔界,想再见她就难了!咱们所有妖都看的出来婧池公主对您有意,难道您就忍心辜负吗?” 对我有意?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再也不见……”夕殇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眼中泛起了晶莹。 如梦初醒。 他推开两只小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口中念念有词,“婧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只小妖相视一笑,互相击了个掌。 …… 婧池坐在界门旁的大树上,静待小妖们给她带回消息。 她与小妖交代,不论他们使用何种方法,今日都必须将他们的夕殇大人带至她的跟前。事情若办得好,她在妖界这些时日所收集的灵果,便是他们的了。 小妖们满心欢喜,答应她一定办到。 等待的过程无聊又漫长。 她纤指一撩,在树枝上搭起了一架秋千,愉快地玩耍了起来。 偶尔回头往后看,埋怨着,去了这般久,怎的还不见回来? “婧池,婧池你别走,婧池……”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婧池连忙匿了那秋千,一溜烟地躲进了茂密的树叶里。 “哈哈,没想到这两只小妖办事还挺靠谱。” 她高兴地笑着,透过树叶偷偷地看着下面的那个人。 界门附近空无一人,夕殇看不到婧池,以为她早已离去。 刹那间仿佛天都塌了。 他双手抱头懊恼地蹲在了地上,一拳锤向了地面。 顿时地面裂开好几条又长又深的裂缝,他的手亦是鲜血淋漓。 见此场景,婧池心疼不已。 但她却无法下去,最想听到的那句话,他尚未说出口,她又怎能现身? “婧池……呵。” 夕殇柔声念着她的名字,那一声冷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慢慢站起,一股热血在他的身体里翻涌奔腾。 这些日子见不到她时的想念、颓废、沮丧、失魂落魄皆在此刻化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他是爱她的! 他张开双手握紧双拳朝着天空狂吼数声,一只赤色的巨狐取代了他的人形。 他的变身瞬息震惊了整个妖界。 若无战乱,在妖界无故变身那便是大罪。 换言之,这亦是引来灾祸之兆! 婧池再也坐不住了。 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让他自那日之后便不再搭理自己。她以为,他对自己除了护卫的责任之外,便不再有其他感情。 她从未想过夕殇会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她明白,此举意味着什么。 “夕殇,夕殇……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求求你,冷静下来。我在,我在……” 婧池不顾安危抱住暴走的赤狐,泪眼婆娑。 赤狐抬起爪子,欲向来者袭去,却在见到那人的面容轮廓时,停下了动作。 这张脸虽模糊却好生熟悉。 是他想要见的那个人吗? ------------ 第154章 千年前·请罪 闻迅赶来的狐尊一家以及看热闹的小妖们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第一时间出现的妖尊立在上空,果断地布下了一个偌大的结界,把他们都阻挡在了外面。 “看看今日是谁,想要做本尊的下酒菜。” 妖尊睥睨着众妖,饶有趣味。 在跪地大呼尊上万古千秋后,小妖们逃的逃,跑的跑,一眨眼的功夫便溜了个干净,生怕自个儿成了尊上的下酒菜,只剩下狐尊一家以及结界里的一魔一狐。 他看了看结界里的二人,转身对匍地的他们说道:“你们也随我一同退下吧。眼下,他们毋需任何人的打扰。” 众人离去,方才的喧闹不再,结界外与里的世界都静了下来。 夕殇的情绪亦在逐渐平复当中。 婧池将脸贴上了他的毛发,不断地抚摸着他的脊背。 她的动作温暖又温柔。 “夕殇,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不该命人骗你过来,都是我的错。我没走,真的没走……” 想起方才他崩溃暴走的模样,婧池内疚不已。 明明有千百种法子可以证明他对自己的感情,为何偏偏要选择这般伤人的方式? “求求你,快些消气好不好?快些恢复成夕殇的模样好不好?”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簌簌落下,落在了赤狐的身上。 兴是听见了她的请求,亦或许是温热的泪水浸透了他的心脏,浇灭了他的执念。 一片红光笼罩,赤狐终是重新幻回了人形。 他看清了面前的人儿。 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女子。 他将她拥入怀中,开心地喊着:“是婧池,是你,真的是你!” 忽地,他又推开了她,握住她的手,神色紧张地问:“你当真不走了吗?” 婧池抬着泪眼看他,羞涩地点了点头,“嗯,不走了。” “太好了太好了,婧池不走了哈哈……”夕殇欢呼着,像吃着了麦芽糖的孩童似的。 欢呼过后,他变得认真又小心。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心疼地试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与她诉说了一大堆的衷肠后,问她是否愿意与他在一起。 尽管他明白,彼此身份悬殊,从古至今更没有妖魔通婚一说。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哪怕拼尽全力。 婧池依旧羞涩地点了点头,“嗯,我愿意。” 夕殇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往日里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竟变得邻家小女子一般,娇滴滴地捂上了脸庞,直往他的怀里钻去。 夕殇再次拥她入怀。 两人幸福地笑着,放肆地绽放了心底那片只属于他们二人的花海。 …… “尊上,吾狐族有罪!” 狐尊夫妇带着狐族的崽子们齐齐跪在夜笙宫的大殿之中向妖尊请罪。 那时的妖尊名唤孤苍。行事稳重狠辣,其威名一出无人不胆战心惊。 惧怕却敬重。 只因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强者气息令众人崇拜不已。 不论妖魔神灵,皆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成为他背后的力量。 他的存在甚至碾过了天尊的光芒。 妖之一族在他的带领下更是走向了六界巅峰! “尊上,爹爹和娘亲还有兄长们为何要跪在地上?你叫他们起来好不好呀?” 千年前的漓洛不过是只四百岁的狐狸娃娃。 她攀上孤苍的肩头,眨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甚是呆萌地看着他。 孤苍笑了笑,拾起掉落在衣袖上的一根狐狸毛,对殿下众狐妖说道:“听见了吗?小漓洛叫你们起来。” 说罢,继续将目光转移到在他身上上蹿下跳的漓洛身上,与她嬉闹玩耍,好不惬意。 “这……”狐尊夫妇面面相觑,不敢起身。 他们知晓妖尊的性子,不论是一族长老还是普通小妖,但凡触犯了妖规,他皆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就在方才,他们的二儿子夕殇因私自暴走变身一事犯下了滔天大罪。为保他周全,他们才携狐族子嗣前来请罪。希望妖尊能够看在他们狐族多年来为妖界拼杀的份上,饶他们的犬子一命。 可眼下,他们却看不出妖尊有一丝责备惩罚之意。因漓洛的一句稚言便让他们起身,更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他们不明白妖尊此举为何,亦不敢妄加揣测,只好继续低头跪着。 小漓洛从孤苍身上跳下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洒出的茶水溅到他雪白的衣襟上,顿时脏了一片。 他虽紧了紧眉头,但很快又展开了笑颜,伸手点了一下小狐狸的额头,笑着骂道:“你这狐狸,真真是调皮的很。” “尊上这都不生气吗?明明那茶水溅脏了他的衣裳。”年轻气盛的溯洄歪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殿堂之上的妖尊。 人人都说妖尊可怕,无人敢与之亲近,为何妹妹是个例外,还能与他这般肆意玩耍? “孽子快给我住口!”狐尊拽了拽跪在自己身侧,高抬着脑袋的溯洄一把,小声斥道:“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当年你娘亲因误食了血果导致难产,命悬一线。若不是尊上取心头血施救,恐怕早已一尸两命了!” “尊上不但救回了你娘亲,更是亲自替你妹妹剪了脐带。或是看这孩子长得乖巧,有了眼缘。自打漓洛出生起,便一直被他带在身边,视如己出。吾狐族能被妖尊如此看重,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一番话斥得溯洄噤了声。 漓洛出生那年,他刚巧被送往云莱仙山修行。待他修行圆满返回妖界之时,便听说自己有个深得尊心的妹妹。只是回来许久都未曾谋面。 那时他还疑惑得很,自己的妹妹怎会不在九尾殿住着,跑去夜笙宫作甚?无奈一直无人与他细说,加之好不容易添一妹妹,作为哥哥,他打心眼里欢喜,也就不再多想。 竟不知晓其中还有这么一番缘由。 “唉!若是你二哥……”狐尊拍了拍双眼已是通红的发妻的肩膀,欲想安慰,话尚未说完,便教狐后阻止了。 她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往下说去,若再说,她会哭晕在这大殿。 “罢了,咱们认了!”良久,狐尊叹着气道。 ------------ 第155章 千年前·羌鳍挑拨(1) “罢了,咱们认了!”良久,狐尊叹着气道。 “认?”孤苍轻轻放下小漓洛,招呼她去一边耍,随即背手走下了堂上的台阶。 “谁说要认了?是你吗?”孤苍垂眼看向溯洄,声音里藏着几分冷冽。 “不,不是我。是爹爹他说……我,我……” 不过是目光轻轻往妖尊脸上扫了一圈,溯洄便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压得语无伦次,喘不过气来。 好似下一刻,他便会像捏死一只蝼蚁一般,轻松取了他的性命。 莫非这就是大家口中所言,妖尊身上的魄? “臣惶恐!此言乃是由臣所发,并非吾儿,还请尊上明察!若要怪罪,臣愿一人承担,只求尊上饶过吾族上下!” 说罢,狐尊连连磕头认错,甚至做好了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觉悟。 他是真的害怕,二儿子的事情尚未解决,又搭上了四儿子的性命。 一日之间便要失去两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教他老两口该怎么活!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说你可真是生了几个好儿子。一个与魔族公主相爱,为了她不惜触犯妖界大忌。一个胆大无脑,竟敢随意议论本尊之事。若是你们人人都能像漓洛这般可爱,倒是替本尊省了不少心了。”孤苍冲着在门口玩的正欢的小狐狸招了招手,“过来,小漓洛。” 听见妖尊的呼唤,小漓洛欢欣雀跃地奔到他的面前,跳到了他的身上。 “尊上,为何爹爹与娘亲他们还跪着啊?”小漓洛抬着狐狸脑袋问。 “跪着便跪着吧,他们若想跪,那便跪上七七四十九日好了。”孤苍瞥了这一屋子的狐狸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地续道:“少一日一个时辰都不行。” 狐尊颤了颤身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以他对妖尊的了解,若不跪满这七七四十九日,后续定会雷霆大发,到时遭殃的可就不是他老狐狸一人了。 倘若心诚,能纹丝不动地将这时辰跪满,那这便是他对狐族的惩罚。 思索至此,狐尊悄悄地松了口气。 “漓洛也要跪吗?”小漓洛又问道。 孤苍搂着手中的小狐狸,顺了顺她的毛发,笑道:“怎么会呢?小漓洛可是本尊的心尖儿宠啊。本尊怎舍得让你下跪。” 说罢,便抛下身后众狐抱着小漓洛离开了大殿。 …… 妖界,琉璃街。 夕殇与婧池站在大街中央十指相扣,婧池将头轻靠在他的肩上,彼此脉脉含情地望着。 前一刻,他们还是众所周知的冤家对头。后一秒,竟是这般恩爱,像连体婴儿似的,谁也离不开谁。 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躲藏在角落的羌鳍,冷眼地看待着这一切,面上尽是不悦与烦躁。 尽管古往今来没有妖魔联姻一说,但凭妖尊对狐族的宠爱,他亦会替夕殇出面,促成这桩婚事。 妖尊的面子,魔尊不敢不给。 更何况此事对于魔尊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这桩婚事一旦成了,那么狐族的势力势必大涨。 光一个独霸尊宠的漓洛便足以让他们狐族在妖界耀武扬威,不将他放在眼里。 现下还要来一个魔族女婿。 那他今后在妖界还怎么立足?又该如何赢得妖尊的信任,施展自己的才华抱负? 想我羌鳍与你老狐狸同为上古妖兽,平起平坐。不过你为陆地之狐,我为水中蛟人。哪次大战我不是拿命在拼,我族功劳何时低于过你狐族?凭什么几方势力唯你狐族独大?这教我怎么甘心?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内心的不甘扭曲了羌鳍面上的表情,一张俊美的脸庞变得十分狰狞可怕。 他死死地盯着缓缓朝前走来的夕殇与婧池,两眼直冒怒火。 他想,若要巩固自身的地位与家族在妖界的势力,必要动摇狐族的根基。漓洛动不了,眼前的二人,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扯了扯衣角,从容地从角落走出,故作偶遇一般,对夕殇说道:“这不是夕殇吗?” 他垂眼瞥向十指紧握的两只手,继续说道:“看来夕殇与公主是好事将近啊,真是恭喜二位了。他日可别忘了请我好好喝上一杯哟。” 出于礼貌,夕殇停下脚步向他作了一揖,扭头看了一眼婧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与公主,我们……” “待夕殇来我魔界提了亲,选好了成亲的日子,我们一定请你吃酒!” 不等夕殇把话说完,婧池便抢了来说。直爽的性子惹得他好不怜爱。 羌鳍不禁腹诽,公主还真是迫不及待啊,生怕自己嫁不出去吗? 他朝婧池拱了拱手,道:“公主发话,我一定来!只不过……” “不过甚?”婧池问。 “不过方才在来的路上,被一个从夜笙宫出来的侍卫撞上。问他为何如此莽撞,或许是害怕责罚才向我坦言,说是狐尊狐后带着各位大人在宫里向尊上请罪,听说溯洄还顶撞了尊上,尊上此刻正大发雷霆呐!” 羌鳍发出一声叹息,故作担心地续道:“唉,真不知尊上会如何处置他们……” “你说什么?请罪?”一番话如疾风雷电一般闪进了夕殇的耳朵,令他既惊讶又担心。 羌鳍点了点头,“夜笙宫侍卫之言,应该不会有错吧?” “爹爹娘亲兄弟们何错之有?要说错,那也是我夕殇一人所犯,与他们何干?为何要处置他们?”夕殇暴躁不安地吼着,满脑子都是家人的安危。 羌鳍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耸了耸肩,“伴君如伴虎。妖尊的心思可是你我能猜透的?但愿只是侍卫言过其词,并非真的。” “够了羌鳍大人,请你不要再说了!”见夕殇心急如焚红了眼,婧池忍不住打断了羌鳍的话。 “夕殇不过才刚恢复,难道你又想刺激他吗?” 虽不知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但夕殇听进去了并且全信了。若再不制止,任由他继续刺激下去,只怕夕殇会再次暴走。 “是是是,公主教训的是,是我多嘴了。那……你们二人好生逛着,羌鳍告辞。” 看着羌鳍的背影,婧池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 第156章 千年前·血梅·羌鳍挑拨(2) 羌鳍走后,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夜笙宫。 在来的路上,婧池一个劲儿地安慰夕殇,不论他在哪里,做什么,今后的路走得有多坎坷辛苦,她都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与他共同度过。 她说。 自在夜笙宫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喜欢上了他。也认定了他便是自己此生寻觅的良人。尽管妖魔不通婚,那又如何?只要尚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她希望夕殇也不要放弃。更不要因他人的一两句话就自乱阵脚。 待到了宫殿,若情况真如羌鳍所言,亦要冷静应对,而不是失了理智连累替他请罪的家人们。 夕殇满口答应了。为了婧池和家人们,他一定不会乱来。 然而,当他们走进殿内,看到满屋子的狐族跪在地上,却不见妖尊影踪时,他的心顿时扭成了一团。 所以,羌鳍所言皆为实情了? “爹爹,娘亲,孩儿不孝!”他一奔往前,扑通跪在了狐尊夫妇的面前,十分用力地连磕了数个响头。 奈何妖尊有令,他们必须得纹丝不动地跪满七七四十九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磕得头破血流。 狐尊心疼,狐后更是。 两行老泪不自觉的从两个老人家的眼眶流出,他们却连擦去的资格都没有。 “娃呀,快别磕了,你快别磕了!”狐尊焦急地喊道。 “孩儿不孝,孩儿有罪。孩儿不孝,孩儿有罪。孩儿不孝,孩儿有罪……”像是走火入魔似的,夕殇并未搭理狐尊,而是继续磕着头,嘴里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婧池公主……”呼唤无果,狐尊只好望向了婧池,向她求助。 婧池懂他的用意,看见夕殇这般折磨自己,她亦心如刀割。 可她更懂夕殇。她明白,他想以此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愧疚,眼下若上前阻止,事后他一定会责怪自己吧。 思索再三,她冲着狐尊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 直至夕殇额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了地上,绽出了一片赤红的梅花。 她惊呼:“快看,是梅花!” 话音一落,殿中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地面上那片突然出现的梅花身上。 嘘声四起。 狐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绝望般地垂下了眸子,口中神叨叨地念着:“完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狐后盯着那片血梅,失声痛哭。她大喊着夕殇的名字,求着婧池快些将他带走。或是悲伤过度,她在央求婧池的时候,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夫人!” “娘亲!” “狐后……” 人潮伴随着各种呼声齐齐向狐后涌来,将婧池挤出了人群外。 而妖尊下达的那个命令,亦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狐尊小心翼翼地扶起了狐后,掐住她的人中,又往她嘴里送了一些药,替她输了些许灵力。狐后这才缓缓睁眼醒来。 “老伴儿呀,你可真真是要吓死我咯。”狐尊哭道。 狐后攀上夫君的手,抬眼望着围绕在自己周围的孩子们,虚弱地说:“你们,你们为何都在这儿,为何不去那边跪着?殇儿呢?我的殇儿呢?” 她皱眉看着狐尊,又接连问了好几遍她的殇儿如何了,激动的很。 狐尊只言不发,只是叹着气。 夕殇固执,一旦进入死胡同一般的暴走状态,除非将他的灵力封锁,否则在这世上,无人可以劝说得了他。 如今他的生命里出现了特殊的人,不知她能否将他从那一寸漆黑的角落里带出,打破他的固执。 婧池傻愣愣地看了看混乱的场面,又看了看仍然磕头认错的夕殇以及他面前的那一片梅花,惊慌失措地自语着,“你们……为何,为何夕殇的血会化成梅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夕殇,夕殇……对,问夕殇。” 狐尊扶起狐后,把她交到了大儿子铭镜手中,欲回答她的问题,却见她忽地跑到夕殇跟前,伸手去拉他。 “婧池公主,万万不可……” 话音尚还漂浮在空中,便见婧池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出了三丈开外,猛地撞击到殿中的香炉上,重重地摔落在地。 由于猛烈的撞击导致香炉摇晃不稳,就在她倒地之后紧接着朝她落地的方向倒下。 来不及躲闪,硕大的香炉压在了她的身上,疼的她嗷嗷直叫。 尚好狐尊反应迅速,踢飞了香炉,才不至于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但,滚烫的香炉还是在她的背上留下了烙印。 像梅花似的烙印。 由于在背上,她自己无法发觉,只晓得后背被烙下了一个疤。回到魔界后,魔奴伺候她沐浴更衣时才告知。 公主,您的背上有一朵好漂亮的梅花啊。 …… 自那日受伤后,婧池便被妖尊亲自送回魔界,至今已有半月之久。 当初面对魔尊时,孤苍只说因自己的手下暴走误伤了公主,那名手下已被重罚,并奉上了上等灵果与数件奇珍异宝向魔尊赔罪,其他的只字未提。 魔尊见钱眼开。 有钱又有上等灵果,他管你是怎么伤的。只要不伤及性命,落点疤又算得了什么。 他笑呵呵的命人搀扶着公主回宫休息,并未责怪妖尊半分,反而赐上座,好酒好肉招待。 妖尊倒也欣然,坐下好吃好喝了一顿,便抹了抹嘴,返回了妖界。 那夜笙宫里,还有一堆令人头疼之事在等着他。 “都半月了,也不知夕殇怎么样了。”婧池坐在桌前托着腮,望着那一桌的美食发呆。 “公主,您在说甚?可是有什么想吃的吗?”侍奉在一旁的魔奴翠兰问道。 “没,没什么。”婧池放下手,起身走到窗边,对身后的魔奴续道:“你把这些吃食都撤了吧,我没胃口。” “公主,这些日子您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愿意出门,东西也吃得甚少。您瞧瞧,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奴婢看了着实心疼。” “叫你撤你撤了便是,何来这般多的废话!”婧池不耐烦地吼着,转身去了寝殿。 翠兰扁了扁嘴,一边受着公主的训斥,一边撤着桌上的吃食,心里难受得很。 自妖界玩上一遭,公主回来竟变了个人似的。曾经的她是何等的活泼开朗啊,可如今,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也便罢了,脾性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翠兰心想,究竟要不要将此事向魔尊禀报? ------------ 第157章千年前·羌鳍挑拨(3) 妖界,青司监地牢。 被封印住灵力的夕殇背靠着墙,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因一而再再而三的暴走,竟还闹腾出了血梅,妖尊不得不将他关押起来。 至于封印灵力,是狐尊恳求的。 他害怕这个狐崽子再闹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这一关就是半个月。 他扭头望向墙壁的一侧叹了口气。一墙之隔的,是自由。万里之外的,是心里惦记的人儿。 “喂,有人来看你了。”地牢守卫手握长刀带着来者走近牢边,态度很是嚣张。 把人带到后,他朝来者行了礼,小声说了一句,时间紧,大人长话短说,便退了下去。 “喂?”夕殇发出一声冷笑,将目光落在了来者身上。 “是你?” “你知道是我?”来者放下莲蓬衣上的帽子,唇角扬起了一丝胜者的微笑。 “那日若不是你特意前来告知爹爹之事,我又怎会失了心智,在夜笙宫暴走,还引出血梅?羌鳍大人!”夕殇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出他的名字。 就算他化成灰,他也能认出他来。 羌鳍往前走了两步,待离得夕殇更近了些,无辜地耸着肩,道:“这怎么能怪我呢?当初我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你看到的不正是如我所言那般吗?是你自己控制不住才再次暴走,是你……” 他高昂着头,挑衅般地瞪眼,用极其低沉的嗓音续道:“是你无用!” “你无耻!”夕殇吼着,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站起。 兴是牢里的温度太过寒凉,待的时间太久,加之被封印了灵力,在起身的那一刹那,竟觉得双腿有些酸软无力。 他撑着墙壁,缓缓向牢门走去,脚上的锁妖链发出哐哐当当的响声。 “哈哈哈哈……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啧啧啧,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夕殇大人吗?唉,也就只有老狐狸对你疼爱有加,若换做是我,早就一刀劈了你这个不孝子。” 羌鳍的讥讽使得夕殇浑身的血液直往头顶窜,好似立刻要爆发喷涌出来一般,胀得脑袋生疼。 他抱住脑袋痛苦地哀嚎了几声,又猛地抓住牢门上的玄铁柱,隔着牢门与羌鳍大喊:“羌鳍,你莫要得意太久,早晚有一天我会撕掉你的嘴脸,让众人看清你的真面目!滚,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其实在那日冷静之后,他便想到了再次暴走一事与羌鳍脱不了干系。虽然他不知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眼下他来地牢又是这般冷嘲热讽,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别急啊,你这般心急的赶我走,莫不是害怕我会对你下黑手?你放心,今日前来,我不过是想发发善心,告诉你一些事情。这可是地牢诶,若我真想做点什么,又怎会如此愚笨,选择在此地动手?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羌鳍哼了哼,他放松了微皱的眉头,睁眼一瞪,忽地从牢门手掌宽的空隙中伸进手去,一把抓住夕殇的衣襟,拽着他直往牢门上撞。 他疯似的怒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蠢吗?凭什么你们狐族就能风生水起,要甚有甚。你都引出血梅了,妖尊都无半点惩罚之意,只是将你关在这个破地牢里。” “夕殇,恐怕你还不知道吧?那日婧池公主被你亲手打伤,想必这会儿还卧床不起吧?哈哈哈……什么心爱之人,至死不渝,都是狗屁!竟还妄想与魔族联姻?别做梦了!” 吼罢,他使出气力将夕殇重重扔出。跌地的疼痛让他瞬息清醒了过来。 他,竟亲手伤了婧池? “羌鳍,羌鳍你再说一遍,你说我亲手将婧池打伤?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会的……若真是如此,为何我会连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夕殇猛地爬起再次攀上玄铁柱。 他眼巴巴地看着羌鳍,希望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挑拨,他的虚造之言,就像那日那般,不是真的。 那可是他的心爱之人呐,为了她甚至不惜触犯妖规,他又怎会舍得伤她分毫? “哼,暴走之时,你可是连六亲都不认,还能顾得上她?夕殇,好自为之吧!” 话落,羌鳍戴上蓬帽遮住了自己的面容。他挥手叫来了守卫小妖,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些甚。 待小妖走后隐隐可见那张阴险狡诈的脸上往上划出了一个阴冷得意的弧。 他不顾夕殇的狂吼崩溃,大拂衣袖扬长而去,逐渐隐匿在黑暗之中。 …… 夜笙宫,寝殿。 “尊上,逆子被关已达半月之久,臣恳求尊上看在老臣多年效忠的份上,饶他一回。”狐尊跪伏在寝殿外求着孤苍网开一面,言辞恳切。 从今日一大早到现在,他已跪了近四个时辰,同样的话语说了无数遍。 只是不论他怎么请求,孤苍始终不愿开门见他。 “大人,您就回去吧,尊上这会儿正忙着呢,他是不会见你的。” 这是贴身小妖第六次前来劝他。 “忙着?在寝殿能忙甚?还忙这般久?”狐尊终于抬头搭理了小妖一回。 小妖在感动的同时被他问得发了懵,顿时哭笑不得,“您说呢?我的狐尊大人。” “噢,没事没事,那便等尊上忙完。”狐尊若有所悟地冲着小妖眨了眨眼,一脸贼笑。 他拨开小妖,叫他别挡着自个儿,随即对着寝殿大喊:“没事儿,臣可以跪着,一直跪着,直到尊上忙活完愿意见臣了为止。不过尊上,您可得小心点腰啊!” “老东西!”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只见孤苍着一身染有大片墨色花瓣的长袍,微敞露着胸膛捞着双手斜靠在门边,不羁地扬起红唇,斜眼看着狐尊。 “本尊的腰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你那逆子……”孤苍欲言又止,随后放下手,边走边道:“呵,的确是逆子。听说,他要把我的青司监给拆了。” “什么?拆了青司监???”狐尊唰地站起,惊得目定口呆。 妖尊回头,从容一笑,轻描淡写似的回了一句,“是啊,拆了。你还愣着作甚?不随我一道去看看吗?” ------------ 第158章 千年前·探监·羌鳍挑拨(4) 妖尊回头,从容一笑,轻描淡写似的回了一句,“是啊,拆了。你还愣着作甚?不随我一道去看看吗?” “这这这……去看,看看?好好,老臣看,看……”面对孤苍的淡定,狐尊早已被吓得面色苍白,一身冷汗如细雨一般直冒,说话亦是语无伦次。 变身、血梅,以及这突来的拆了青司监。一件件一桩桩,哪一个不是动摇妖界大业,掉脑袋的大事? 他扯起袖子擦了擦汗,脚步哆嗦地跟在孤苍身后,心里一个劲儿埋汰:“我的儿啊,这下就算你有十个脑袋,再拼上你爹的脑袋,也不够你砍的了!唉,不省心啊真是不省心。”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看婧池。你们,快点放我出去……” 孤苍与狐尊不过刚踏进青司监的大门,便听到深处传来夕殇的怒吼。 二人不觉加快了步伐。 值守小妖跟在他们身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 说夕殇大人假装肚子疼得厉害。因害怕他当真出什么事儿担不起责任,便打开了牢门进去看个究竟。谁知他一进去就被夕殇打晕在地,抢了牢门钥匙便要逃跑。 其他值守小妖闻声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将大人治服,重新关进了牢里。 是狱中的人参精给他喂下了药水,他才得以苏醒过来。 他请求着妖尊替他做主,却在狐尊狠狠地瞪上几瞪后缄默了下去。 一路上,孤苍对他的哭诉皆是置之不理。穿过通往里层牢房的石板通道时他才皱着眉头问:“他方才可是在喊要去见婧池公主?” “回禀尊上,的确如此。今日不知怎么一回事,夕殇大人突然发了狂,口中喊的正是要出去见婧池公主。”值守小妖低头哈腰的答道。 “这几日可有其他人来过?”孤苍接着问。 值守小妖想了想,待想清楚了才回答:“回尊上,一连几日都是小的值守,这期间未曾有其他人来过。” 孤苍突然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扭头瞥了小妖一眼,冷冽的双眸中已然泛起了一团怒火。 只听得他压低嗓音问了一句“你确定?”又继续朝前走去。 值守小妖被反问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他战战兢兢地跟着,生怕下一刻就会呜呼哀哉了。 可他思来想去,这些天确确实实未曾有人来过地牢。实在想不明白妖尊为何会这样问。 难道是? 他忽地想起今日上午因吃坏了肚子,反反复复上了好几次茅房,最后竟待在那里头出不来了。 几乎虚脱的他看到与他共食同一份吃食的猪妖没有任何反应,还觉得奇怪的很。问他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却拉稀拉成这副惨样,他说也许是自己身体底子好,健壮吃不坏,还让他别担心值守的事儿,他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当时看他说得那般真切,便也没作多想。 现在想来,若真是有人来过这地牢,想必也是那会儿他离开的空挡吧。只是,为何猪妖连提都没有与自己提起过呢? 正愁要不要将此事禀告尊上时,羌鳍忽然跑了进来。 “参见尊上,听闻青司监出了事儿,臣特地过来看看,看能否帮上忙。”羌鳍拱手行礼道。 “哟呵,羌鳍大人。”狐尊朝他拱了拱手,不等孤苍开口,便抢先了说:“羌鳍大人消息还真是灵通啊。我与尊上前脚才方方赶到。这前后不过一刻,大人后脚便跟着来了。” 羌鳍往孤苍身边靠了靠,说道:“老狐狸,我不过是关心尊上,关心妖界的安危而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青司监是何地?这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认为能瞒得过谁呐?” “瞒得过谁?你,你你,你就是想来看犬子的笑话!”一想到夕殇妄图越狱一事将会传遍整个妖界,成为众妖茶余饭后的话柄,狐尊气得身子直发抖。 “噢~原来此事与令公子有关啊?怪不得狐尊会这般激动呢。哈哈哈……”羌鳍打趣着狐尊,笑得极其嘲讽。 “笑甚?你笑甚?有本事再笑一个试试!” 受不住他竟敢当着妖尊的面这般猖狂,狐尊撸起袖子便要上去与他干架。羌鳍怎会在此刻示弱,亦是摊开两掌,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眼看刀光剑影一触即发,却叫孤苍一阵大喝给退了回去。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本尊住口!羌鳍,既然来了便跟着一块儿过来。再吵吵,直接给你们扔出青司监!” 妖尊发了话,二人不敢不从,只好互相递了个眼色暂时休战。如同两只小猫崽子似的,一声不吭的乖乖的跟在他左右两侧,谁也不搭理谁。 到了关押夕殇的牢房,在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披头散发,行尸走肉一般地扒在玄铁柱上,嘴里一个劲儿的直嚷,他要见婧池时,狐尊这位老父亲的心都碎了。 碎得跟木屑渣渣似的。 他连忙上前握住夕殇的手,心疼地喊:“儿啊,半月不见,你怎成了这般模样?遭罪啊,简直就是遭罪啊!你说你,当时若是不那么冲动,也不至于造成今日这般后果呀!尚好你娘亲没来,若是让她见着你如今的样子,那她不得哭死在你面前。唉……” 狐尊连叹了数口气,还想再接着说点儿甚,却被孤苍一把拎起了后衣领,给他拽到了边上。 他愣了愣,反应有些迟钝的看着孤苍落了牢房的锁,打开了牢房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羌鳍本想跟着进去,怎知那牢门唰地一下关上了。不仅如此,本有空隙的玄铁柱在此时更是融合到了一起,将牢房封得严严实实。 别说他们了,恐怕连一只细小的蚊子都飞不进去。 反应过来的狐尊心里明白妖尊此意为何,便也放下了心来。反倒是眼前这位看着有几分讨厌的羌鳍大人,甚是让人狐疑。 他不禁腹诽:“这个羌鳍,平日里素来对狐族之事不感兴趣,今日倒是怪了,竟对吾儿之事这般关心,比我一个做爹爹的还要着急?还真是蹊跷的很啊!” ------------ 第159章千年前·羌鳍挑拨(5) 忽地,一股特殊的气味飘进了狐尊的鼻子,他用力嗅了嗅,问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会这般奇怪?” 像是深水中的腥臭味,与牢房的阴暗冷湿倒是有几分相似,却更令人作呕。并且这气味在此残留已有些时辰,虽与牢里的气味混成了一块,一般人难以嗅出,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鼻子。 该死,临走之前我明明将自己的气味掩盖,怎还能嗅得出来?莫不是他在糊弄我? 羌鳍一边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大意,一边跟着嗅了嗅,果真嗅出了些许自己的气味,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说道:“老狐狸,我看你是嗅觉失灵了吧?我可是什么味道都未闻着。” “是吗?”狐尊看着羌鳍,半信半疑地再多嗅了几回,到了后头,真的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难道真是我嗅觉出了问题?不应该啊?” 身为狐狸,最大的特点之一便是拥有比其他妖族更为灵敏的嗅觉。更何况他还是一只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老狐狸。 他的嗅觉,不可能出现问题。 见他对自己所言有所怀疑,他又立马接着打岔:“老狐狸,我说你不把重心放在你儿子身上,跟这儿嗅什么味道呢?难不成还有人敢在青司监偷吃不成?我知晓你因为夕殇之事忙昏了头,但此刻你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呀,还是耐心等着尊上出来吧!” “你说的对,定是我太着急了。唉,老糊涂老糊涂咯”面对羌鳍三番两次的混淆视听,狐尊笑了笑,心中似乎有了几分明白。 眼前的这位羌鳍大人不正是来自深水之中吗? 虽然他不清楚他来青司监地牢的用意为何,但他多少能联想的到,定是因为他的到来,夕殇才会发狂。奈何当下手里无证据,不能向妖尊告发,只得暗中观察,再另做打算。 “呵,你呀你!”羌鳍伸手指了指狐尊,面上略显尴尬地笑着,默默松了口气。 此时,封闭的牢门恢复了原状,孤苍带着穿戴整齐的夕殇走了出来。 狐尊一抹老泪连忙迎了上去,羌鳍则看傻了眼。 他,明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打伤了值守小妖试图逃跑。妖尊不但没有加倍惩罚他,反而将他带出了牢房? 这着实惊瞎了他的眼。 “尊上,这是?”他上前忐忑不安地问。 面对他的疑问,孤苍连瞥都未瞥他一眼,直接对狐尊说道:“本尊已将他的封印解开,你这就带他回你的狐狸洞去。在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好之前绝不允许他踏出狐狸洞半步。否则……” 他沉了沉脸,冷冷地看着夕殇续道:“否则你们下一世再做父子吧!” “下,下一世?”狐尊一个激灵,一颗心害怕的提到了嗓子眼。 他拉着夕殇跪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感谢尊上的不杀之恩,并向他做了保证,许下了誓言,一定管束好这个逆子,绝不让他再做出有伤妖界之事。若再犯,他将亲手处置了这个逆子! 说罢,便带着夕殇退了下去,离开了青司监。 待他们走后,孤苍才回过头来看着羌鳍。 他忽地扬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微信,这一抹笑看得羌鳍冷汗直冒,胆战心惊。 “尊,尊上……可是有要事交代与臣?”羌鳍斗了斗胆,弯腰拱手问道。 “呵,羌鳍,你倒是精明的很啊。”孤苍拨弄着搭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哈着腰的肱股之臣。 “起来吧。”他道。 “谢尊上。”羌鳍缓缓起身,心中亦是七上八下。若他猜的没错,方才在牢里,夕殇便将所有事情都与他说起过了。 不,不不不。 羌鳍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夕殇手中毫无证据,单凭他一张嘴,尊上根本不可能相信他。除非尊上一早便知是自己从中作梗,只是默不作声罢了。他们在牢里说了些甚做了些甚,谁都不知,眼下他不能自乱阵脚,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羌鳍,血梅一出,你可知是何后果?” 孤苍在牢前幻出一张雕刻着龙纹的长榻,慵懒地靠躺了上去,单手撑着腮,目光犀利地盯着羌鳍,嘴角依旧保持着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羌鳍无法直视那对能看穿妖心的眼眸,只得低着头,唯唯诺诺。 “回尊上,夕殇之血乃六界独有。他的血一旦凝成梅花状,便预示着吾界将有血光之灾。这些年,吾等只是听说但从未见过。听闻是尊上将他的预见之能封印了起来,如今封印被他冲破,恐怕……” “恐怕甚?”孤苍抬了抬眼,冷冷地道:“说下去。” 羌鳍吞咽了一小口唾沫,续道:“恐怕吾界会遭遇大变故。” “哈哈,哈哈哈……” 孤苍忽地狂笑不止,羌鳍痴傻地看着他,一股寒凉顿时从脚底直往头顶上涌。 他连打了好几个冷颤,暗讽自个儿没出息,竟被妖尊的几声笑给吓成了这般模样。 “羌鳍,你当真认为夕殇的几滴血便能动摇我妖界吗?呵,你也算是跟在本尊身边多年的老臣了,怎会连这点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难道说,这些年岁你只学会了如何长体魄,没有学会如何长脑子?” 一番话斥得羌鳍瞬间黑了脸。 既是老臣,为何不给自己留一丁点的颜面? 他悄悄地于袖中攥紧了拳头,在心里给这位目空一切的妖尊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捧着一张谄媚的脸对他说道:“是是是,尊上教训得是。只要有尊上在,定无人能动妖界分毫,是臣多虑了。” 孤苍一挥衣袖,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行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说与自己听吧。” 不论说甚,终是一个错字,不但讨不了他的欢心,还要不断地被他讥刺。他对自己的态度,与对狐族那一家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同为臣,凭甚? 孤苍从榻上下来,走至羌鳍的身边,一手搭上了他的肩头拍了拍,低声道:“你替本尊去魔界走上一趟,就说本尊想打破这万年的规矩,替婧池公主与狐族二子牵个线,做回月老。” 思绪尚未从新增的怨恨中拉回,羌鳍便被孤苍的这一决定惊得瞠目结舌,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待他回神过来,牢前就只剩他独自一人,以及在耳边久未消散的那句“此事若成,你便也将功抵过了。” ------------ 第160章千年前·羌鳍挑拨(6) 待他回神过来,牢前就只剩他独自一人,以及在耳边久未消散的那句“此事若成,你便也将功抵过了。” 羌鳍踉跄往后,一把扶住了牢门。竟还真如自己所想那般,妖尊果真早就知道此事是他所为。 既是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似的来看他的笑话? “哼,孤苍啊孤苍,枉我一心一意为你效力,上战场出生入死,你竟这般羞辱戏弄于我。” “将功抵过?呵,这些年来除了功我又何过之有?六界之大,不信离了你,我还生存不下去了!孤苍,你给我记着,今日之侮辱,他日我定将十倍奉还!” 羌鳍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后,抡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 …… 翌日,魔界暗辰宫。 魔尊婧无白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珠宝灵果,两眼放光。 “哈哈哈……妖尊可真是大手笔啊!只是不知,这突然的造访所为何事啊?”他抬眼看了看羌鳍,继而又把目光放回到了那几箱珠宝灵果上。 “喜事。”羌鳍淡淡地回答。 “喜事?”婧无白挠了挠后脑勺,起身走至那一个个金光闪闪的箱子前,随手抓起一把珠宝,咧着嘴问:“这……喜从何来?本尊这暗辰宫,近日来也未曾纳妾呀?” “噢,此喜事并非说的魔尊,而是婧池公主。”羌鳍拱了拱手,懒得与他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吾尊派吾前来与魔尊捎个话,他想做一回月老,替婧池公主说门亲事,与狐族二子夕殇牵个姻缘,还望魔尊能够成全。” “哈哈哈……羌鳍,你是在与本尊说笑吗?本尊的公主,何时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了?别说狐族二子了,就算是长子,那也不可能!哼,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婧无白将手中珠宝往箱子里一摔,双手背后,怒气冲冲地回到了殿堂上头。 “数万年来,从未有过魔与妖通婚一说。自古妖魔各占一方,互不干扰,怕得就是乱了规矩,惹来祸事。妖魔通婚这可是大忌!怎么,孤苍仗着他是妖尊,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他今日派你前来,拖着这些个东西,便是想要买走本尊的女儿?你回去告诉他,他就是把整个妖界都搬来,本尊都不可能答应!” 说完婧无白便后了悔。 规矩是死的,可人却是活的。 如今的妖界今非昔比,孤苍的威名更是盖过那九天之外的天尊。他究竟有多强,恐怕无人能知。 况且早就听闻狐族在妖界备受孤苍喜爱重视,狐族势大,倘若真能与他们联姻,那魔界便有了六界之中最强大的后盾,日后谁人还敢欺负? 如此有利于自己又有利于魔界的一桩美事儿,他怎么就这么糊里糊涂给拒绝了呢?甚至还说出了那样的话来,若是传到了孤苍的耳里岂不是又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哎,冲动了冲动了啊! 见魔尊已然发怒,羌鳍低头扬了扬唇。他自以为火已点上,何不给他扇扇风助他将火烧的更旺一些? “魔尊恐怕不知吧?婧池公主在妖界玩耍之时便与那夕殇日久生情私定了终生。夕殇好像为了公主还暴走变身。听说,在暴走之时亲手打伤了公主……” 他谄媚地看着婧无白,唇角尽是阴险。 “什么?!私定终身?”婧无白猛地拍案而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见他更为愤怒了,羌鳍忍不住暗暗窃喜,再次认为自己的目的已达到。 可婧无白接下来之言,却让他大跌眼镜。 “这便好办了,这便好办了。本尊还以为不可挽回了呢。” “好办?” 听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妖界中人打伤,不应该是怒不可遏地想要为她讨个公道吗?为何他还碎碎念着,重心完全没有在这上面?莫非…… 羌鳍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呵呵,羌鳍啊。是这样的,本尊适才想了想,此事毕竟关乎婧池的终身大事,还是问问她的意见比较好。这样吧,你回去与妖尊说说,就说本尊考虑考虑一下,三日之内必定给出答复。” “呵,原来如此。” 羌鳍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顺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待小喝了几口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魔尊,你可别忘了,婧池公主乃是被夕殇所伤。你怎放心将女儿交付给一个想要取她性命之人?” 听他这般说道,婧无白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去。 那日孤苍将婧池送回之时,婧池的确是有伤在身。虽无大碍人也精神,但自那之后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闷闷不乐。就算是他前去探望,亦闭门不见。 他不知那段时日婧池在妖界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他想,羌鳍都已这般说了,应是在提醒着甚。 见魔尊有所动摇,羌鳍决定趁热打铁。 “有句话,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都说了,还有甚当讲不当讲的?有屁快放!” 婧无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暗暗腹诽,没看到本尊现在正烦着吗? 羌鳍摇了摇头,对这位毫无主见的魔尊既感到失望又感到幸运。仅他随便一挑拨,他便能动摇了初心。若他今后再多多煽风点火,那他岂不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利用的淋漓尽致? 羌鳍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吾在妖界时,听说了一些关于夕殇与公主之间的传闻。” “听闻夕殇并非有意迎娶公主,这不过是妖尊下的一盘棋罢了。他利用公主对他的信任赢得了她的感情。试想,如若魔界唯一的公主落入到了他们手中,那他们自然而然就多了一个把柄。到时候,魔尊您还不是被他们死死地捏在手中?” “羌鳍,你说这话是何意?”婧无白腾地站起,指着羌鳍便嚷:“你可是孤苍身边的大将啊!谁知你这话里有几分真假?还有,你又为何要将这些事情告知与我?这对于你来说,有何好处?” “大将?哼,那也要看妖尊将不将我这员大将放在眼里了!魔尊若是信不过在下所言,大可去一趟妖界一探究竟。日后若是出了岔子,可别怪在下没有提醒你!” 说罢,羌鳍留下那一地璀璨,拂袖而去。 ------------ 第161章千年前·拒婚·羌鳍挑拨(7) 从魔界回来后,羌鳍与孤苍复命时说的是魔尊欺人太甚,竟不将尊上放在眼里,说什么他的女儿,凭甚要让尊上来指手画脚,并拒了这门亲事。 孤苍当时正与小漓洛在玩耍,见她忽然跑远,他应付了一句知道了,便命羌鳍退了下去,并未恼怒更未细问。 待他将小漓洛化成真身重新捉回到自己的手中,他才皱着眉头眺望着魔界的方向。 那张棱角分明五官近乎完美的脸上凝上了片片愁云,少倾又被小漓洛的撒娇碰蹭驱散了开去。 他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尖,平淡地说道:“一切皆是命数。”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数日后,魔尊忽然带着婧池上门拜访,这一消息很快便传入到夕殇耳里,使得他备感欣喜。 他花了些许时间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直到人看得精神俊朗了,他才满意地冲着铜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 奈何刚想踏出房门,便让看门的两只小妖用大刀拦了下来。 “让开,我要出去!”他沉着脸朝着小妖们厉声说道。 “大人,尊上有交待,若无他的允许,您不可踏出房门半步。还请您莫要为难小的们。”小妖们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续道:“您若真要硬闯,那便从小的们尸体上踏过去吧!” “你,你们……”顿时,夕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纵使再想见婧池,他亦无法真的视妖尊的命令于不顾。更别说这两小只用性命威胁了。 他怒怒地指了指两只小妖,骂骂咧咧地回到了房间坐着。 那日在牢里,尊上明明说过,要他在狐狸洞耐心等待。等着婧池再来妖界时,他便可解除禁足。 现今他们已经来了,为何迟迟不见有人来通知他?反而是从妖侍们的对话中得知? 之前他接连数次违反了妖规,都不见妖尊对他有任何的惩罚,若是换做别人,恐怕脑袋都掉了好几回了吧? 他不明白,妖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一名妖侍匆匆赶来,贴着其中一位守门小妖的耳侧说了些甚,又匆匆退下。 他与另一位守门小妖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这才打开门,对正在苦闷发愁的夕殇说道:“大人,尊上命你立刻前往夜笙宫。” 听见传唤,夕殇瞬息满血复活,高兴地喊着:“真的吗?真的吗?尊上当真肯放我出去了?” 两只小妖不约而同地哈腰拱手道:“是的,大人。小的们还有任务在身,这便告退了。” …… 夜笙宫。 从进门的那一瞬起,婧池的目光便一直在寻觅着。 她在找寻夕殇的身影。 可惜,整个大殿被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个彻底,却不见那位令她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之人的影子。 她失落落的垂下了眼眸,开始变得魂不守舍。就连孤苍对她的问候,她都没听见。 婧无白冲着孤苍尴尬地笑了笑,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斥道:“池儿你在作甚?妖尊叫你没听见吗?” 婧池被这一声低斥惊回了神,她有些呆滞地看着魔尊,偏着脑袋甚是迷糊地问:“爹爹怎么了?” 婧无白叹了口气,对这个从小便捧在掌心上疼爱的宝贝女儿无奈的很。 他朝着孤苍拱手笑道:“抱歉抱歉孤苍兄,吾这女儿被吾惯坏了。若有不小心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无妨无妨。”孤苍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无白兄,婧池公主,两位还请上座。” “谢妖尊。” 二人行礼道谢后便在右边最靠近孤苍的位置前坐下。 一位模样颇美妆容精致的侍女手持银壶跪在婧无白的身侧替他斟酒。 当他的目光不小心落在侍女的脸上时,便被吸引的再也离不开。他伸手去挑弄她的脸蛋儿,被她娇羞地躲了开去。 这一躲,竟将婧无白骨子里的那股风流与征服欲望全给牵扯了出来。只见他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一把将侍女拉入了怀中,面上满是贪恋美色的银笑。 孤苍低眼冷冷一笑,举杯道:“无白兄若是喜欢,尽管带回魔界便是。不过眼下,咱们还是要以正事为主。” 说罢便命那名侍女退了下去。 到手的美人儿还没尝到甜头便让她给飞了。这着实让婧无白的心里又痒又难受。不过妖尊既然发了话,承诺可将此女带回魔界,那便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他亦举杯一饮而尽,大声说道:“孤苍兄说得对!今日带小女前来,的确有事相商。” 说此话时,他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羌鳍那儿瞥了一眼。 羌鳍深知他这一瞥的含义,与他对视上后继续不动声色地吃着桌上的菜肴。 而一直默不吭声的狐尊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说。”孤苍一手撑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婧无白。 婧无白迎上他的目光,一改方才的浪荡,严肃道:“那我便有话直说了。对于孤苍兄替小女牵线狐族二子一事,我不同意。” “什么?你不同意?!” 一听这门亲事结不成了,狐尊急得直跳脚。没等孤苍发话,他便跳着嚷了起来。 不仅是他,就连婧池自己都按捺不住,蹙眉质问:“爹爹,在惜月宫时你可不是这般与我说的。为何现在却变了卦?” 婧无白扭头吼道:“哼,我要不那么哄骗你,你会出惜月宫的大门跟随我来妖界吗?” “哄骗?婧池,你倒是与本尊说说,你爹爹是如何哄骗的你。”兴许是来了兴致,孤苍说完便坐直了身子,唇角含笑。 婧池低头轻咬着下唇,几滴晶莹从她布满了委屈的眸子里悄然滑下。 她又低了低头,才颤声说道:“爹爹,爹爹说,妖尊派人前来提亲,叫我与他一道来妖界谢恩,顺便商议迎娶之事。” 期盼了这般久才传来好消息,叫她怎能不高兴?原以为自己的愿望就要成真了,却没料想竟被自个儿的亲爹给骗了。 这让她又怨又恼。 “无白兄,你当真是这么跟婧池公主说的?”孤苍问。 婧无白被他问的有些心虚,稍稍转到了一侧,回道:“小女所言不假,但也是无奈之举。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 第162章千年前·考验 “为了我好?爹爹,您说这话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愧疚吗?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利用女儿的感情?”婧池猛地抬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婧无白,眸里满是愤怒。 婧无白回头一怔,顿时有些心疼,可又觉着婧池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尤其还是身处妖界。 为了挽回面子他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给我闭嘴!有些事情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只要记住,爹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好便够了!至于其他,你就别再妄想了,我是不可能把你嫁给夕殇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又为何要带我来?”他吼,婧池吼得比他更大声。 “带你来就是为了与那夕殇说清楚,从今往后,你与他一刀两断再不往来。”虽然言语中仍是那般狠心坚决,但明显的口气冷了下来。 婧池跺了跺脚,“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并且非他不可!爹爹,你若真想为女儿好,为何不成全女儿,非得硬生生的拆散我们?” “池儿,你到底认清现实没有?倘若他是真心待你,又怎会出手伤了你,且这么多天来都未曾看你一眼,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让你伤心难过?”婧无白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道:“你瞧瞧这殿中,可有他的身影?明知我们来了,却避而不见。他这般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就是不喜欢你!” “我没有!我爱婧池!” 忽地,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众人寻着声音齐齐望了过去。 “夕殇。”婧池惊喜地喊着他的名字,瞬息展开了笑颜,小跑着迎了上去。 夕殇亦加大了步伐,张开双臂将跑向自己的公主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着,“婧池,我好想你。这段时日,你过得还好吗?” “不,我……” “嗯哼嗯哼。池儿你过来!” 话刚到嘴边就被婧无白打断,斥她回来自己身边。 夕殇松开手,抚着她的脸颊,柔声说道:“去吧,我会跟魔尊把事情说清楚。婧池,我不会放弃,所以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婧池攀上他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坚定地点头道:“好。” 此时魔尊快速上前,在凶狠地瞪了夕殇一眼后一把拉起婧池的手将她拽到了边上。 狐尊抹着老泪,站起来直说自己的儿子出息了。央求魔尊能够放下身段与那数万年的规矩,成全这一对苦命的鸳鸯,他保证夕殇定全心全意待公主,并承诺若是他胆敢让公主受半分委屈,整个狐族都会为公主撑腰做主。 听他这般说,婧无白竟有几分动摇了。 这与之前自己所想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羌鳍所言也并无道理,倘若妖尊真有心替他们牵线搭桥,又何苦等到现在。他究竟该怎样做,才是对魔界最好的选择? “罪臣夕殇拜见尊上。” 夕殇行跪拜礼后经孤苍允许,起身走到魔尊跟前,跪了下去。 这一跪,令婧无白有些措手不及。 “哼,别以为你行个礼,我便会把女儿嫁给你。” “哎,无白兄,话别说得过早,到时事与愿违,可就打脸难看了。你何不静下心来,听听他怎么说呢?”孤苍斜靠在椅子上,兴致又高了些。 婧无白双手捞在胸前,不高兴地白了夕殇一眼,“那我便给你们尊上一个面子。有话快说!” 从初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爱,从相爱到相惜,从相惜到相思。 夕殇将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说得十分清楚。他发自肺腑的说出了自己对婧池的感情,真挚且热烈。 在座的各位无不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婧池更是一边听着,一边感动地泪如雨下。 婧无白叹了口气,看向了羌鳍。 羌麒趁着大伙儿都沉侵在夕殇的告白之中,无人关注到他,便冲着婧无白摇摇头,示意他此番话语不可信更不可动了恻隐之心。 孰不知这一切都被孤苍默默地看在眼里。 “好了你起来吧。”说罢婧无白便重新坐回位子上。 夕殇谢过之后起身擦拭了婧池脸上的泪水,与她脉脉含情地相视许久,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各自的位子坐下。 “如何?无白兄还是坚持不同意这门婚事吗?你当真忍心亲手摧毁女儿的幸福?”孤苍端起酒杯隔空向他敬酒,酒杯不过刚放到嘴边,他又突然改口道:“哦不,应是你们魔界的幸福。” 此话一出,婧无白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 他这分明是在拿整个魔界的安危警告自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婧无白已然拿不定主意,再次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羌麒。 而这一回,羌鳍却点了点头。用仅能他们二人听得到的腹语告知:“暂且答应下来,并要求考验夕殇是否真能配得上婧池公主。至于这考验,自当得你出,明白否?” 婧无白在暗暗称赞羌麒手段高明的同时亦为孤苍身边有这么一位叛徒却不自知感到可悲可笑。 他猛喝了几口酒后拱手回道:“我可以将女儿许配给夕殇,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众人对魔尊态度的转变都感到惊讶不已。只有婧池一人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 狐尊与夕殇相视无言,二人心知肚明事情绝非这般简单。 果真。 “单凭夕殇的一面之词,我无法断定他是否真心想娶池儿为妻。为了池儿一辈子的幸福,我必须要对他提出几大考验。若他能安然无恙地全部通过,那我便应了这门亲事,绝不反悔!” “考验?”孤苍扭头看向了夕殇。 夕殇立即领会了尊上的用意,起身道:“不论魔尊是要在下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能与婧池公主在一起,在下都在所不辞。” 婧无白发出一声冷哼,“我既不需要你上刀山,亦不需要你下火海。你只需取得牛头山上的一勺千年雪,西海海底的一颗万年珠,九天神母的一滴水晶泪,并将它们一同带回我魔界,我便承认你这个女婿。否则……” 话语一出,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魔尊所提要求六界之中根本无人可以办到,这明显是在为难夕殇,要他知难而退。 就在大家都在担心这三个任务能否完成之时,只有夕殇紧张地追问,若办不到会如何。 婧无白两眼一瞪,厉声说道:“否则你便是与池儿有缘无分,必须彻底断了来往永生永世不得踏入魔界半步!” ------------ 第163章 往事与真相 “公主,那夕殇大人可有完成考验?” 惜月宫大门旁,一位模样娇小的婢女跪坐在婧池脚边,听她讲着从未提及过的往事,很是沉浸。 只是她并不知晓,这段往事对于公主而言,是无法触碰的伤疤。 一抹忧伤从婧池的脸上划过。 千年后再次翻出,一切恍如昨日,还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她起身跨出门槛,望着终日笼罩在幽幽黑紫氛围中的魔界,仰起了头,想把氤氲了眼眶的泪水倒流回去。 无果,她才用力吸了口气,在沉默了许久后缓缓问道:“清水,你觉得呢?” 清水顿悟,紧张地跪在了地上,“对不起公主,奴婢并非故意,奴婢……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她掌掴着自己耳光,责怪自己的不懂事。 若是夕殇大人通过了考验,她的公主又怎会独自一人在这惜月宫里,一守便是一千年。 婧池垂眼看去,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怪你,停下吧。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起来陪我去花园走走。” 清水抹干净了眼泪,翼翼小心地跟在公主的身后,安安静静地听她继续讲着。 “当年,夕殇从牛头山上取到了千年雪,可那雪一到山下便化成了水,哪怕他使用灵力去保存也无济于事。” “西海海底仅有一颗万年珍珠,就在那蚌神的肚子里面。可蚌神千年才苏醒一次,一次不过一刻。父尊有言在先,只能智取不得强夺。若是因此惹出了什么祸端,他一概不负责。夕殇在海底守了整整十天十夜都不见蚌精苏醒,他害怕我等不及,便只好作罢。” “至于那滴九天神母泪……哼。” 话说至此,婧池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嗤,一掌劈断了一大片噬红醉,怒道:“九天神母根本就没有眼泪,这不过是父尊逼迫夕殇离开我的手段罢了! “自那以后,我便被父尊带回了魔界。夕殇怪责自己无用才会失去我,再次发了狂,被妖尊关押在地牢之中直至他想明白为止才把他放出。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我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 兴是太过伤痛,婧池只觉心脏紧揪作一团,一抽一抽的疼。 她微微弯腰,一手用力贴在胸口,试图压下这阵痛楚,身体抖得厉害。 “公主……”见公主的状况有些不对劲,清水焦急地唤她,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她阻在了身后。 清水来惜月宫不过百年光景,平日里她只知公主喜欢清净,素来很少与人交流。每日除了三餐休息,剩余时间全都花在了数不清的茶具上。虽说冰冷了些让人觉得难以靠近,但对下人却是极好的。待在惜月宫日子倒也好过。 曾偶然听宫中老人说起过,从前的婧池公主活泼可爱,热情的很。可当她问及为何会变得今日这般冷漠时,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言。纵使再好奇,她也不敢多问。 一个时辰前她在殿中打扫,看着眼睛红肿的公主甚是感到奇怪。因公主的贴身婢女翠兰去做了别的事情,不在宫里,她才被公主叫出,说是想与她说说话。 清水受宠若惊,放下手中事情便跟了出来。怎知这一说,竟是公主的惊天大秘密。 如此高贵美丽的公主,竟要承受与心爱之人生离的痛苦。爱而不得,该是何等的折磨? 难怪她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想到这儿,清水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你在哭甚?”听见哭声,婧池皱了皱眉,回头问。 “公主,奴婢心疼公主……”清水扑通跪地,抽抽噎噎地答道。 “心疼?”婧池冷冷一笑,往噬红醉的中央走去。 少倾,她叫清水起来,思绪又回到了千年前。 “调戏妖界女子,侮辱妖界大将,受了聘礼却出尔反尔,妖尊以此为借口向魔界发兵,那一仗魔界败得体无完肤。父尊为了保全魔界,舍下尊严向妖尊求了饶,答应从此以后夹着尾巴做人,才换来妖尊的退兵。” “原以为等事情平息了,父尊消了气,便可与他求情说说。呵,终究是我太过天真。父尊把这一切罪责都归到我的头上,若不是因为我,魔界不会遭此大难,我是魔界的罪人!他誓死都不许我与夕殇在一起!一千年,我与夕殇再未见过面,亦未踏出过魔界半步。” “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 颤抖到近乎嘶哑的声音已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 婧池死死地攥紧拳头,闭上了双眸。两行热泪从脸上淌下,滑过红唇时却是冰冷的,极其苦涩。 从花园经过的月芝,恰巧听到了此事,惊讶万分。她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在被婧池发现之前,快速地离开了这儿。 …… 妖界青司监地牢。 看着伤痕累累,被粗大的铁链锁住手脚无法动弹的羌鳍,北凌天的心里竟有几分变态般的兴奋。 他命退了守卫小妖,一步一步逼向羌鳍,一股令人窒息的戾气瞬间布满了整间牢房。 羌鳍惊恐地瞪着他,拼命地挣着铁锁想要挣脱,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他想要认输求饶,结果十分艰难地啊啊了两声,才知自己的嗓子已被废掉,变成了哑巴。 他放弃了挣扎,绝望地垂下了脑袋。 北凌天挑起羌鳍的下颚,在狠狠地奚落一番后,告诉了他千年前的真相。 原来,他从一开始便知晓羌鳍所做的一切。之所以不动声色,只因算出自己命中注定有一劫数,必须转世重生才能得以平安渡过。而他,需要替这个劫数找一个很好的媒介。 偏偏此时羌鳍主动送上了门来,他何不顺手推舟,让他误以为自己当真可以只手遮天,取代尊位。 如此一来既成全了他又成全了自己,岂不两全其美? 只是苦了夕殇与婧池,成为了这场劫数中的牺牲品。 如今他重生归来,定会想方设法弥补千年前的那场过错,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羌鳍,想你自以为精通算计,竟傻到被本尊利用的干干净净都不自知。不过……”北凌天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贴上了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续道:“你在玄铁镇做的那些事儿,我可是要一笔一笔,一刀一刀与你算。” “来人呐!” 他收回匕首拿出手帕仔细擦了擦,随后嫌弃地将帕子丢在地上,朝牢外一喊,几名妖兵立即走了进来。 他们拱手问道:“尊上有何吩咐?” “好好伺候羌鳍大人,若敢让他的身上有一寸完好之肤,本尊拿你们是问!”说罢便拂袖而去。 瞬息,不断哐当作响的哀鸣传遍了整个青司监。 ------------ 第164章 羌鳍的尸体 几日后,北凌天在妖界大臣大将聚集一堂时,命妖兵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带上了大殿。 众人一眼便认出,这具人身鱼尾的尸体正是失踪已久的羌鳍。 夕殇冷冷地往地上瞥了一眼,眼神中既没有怨恨更没有同情。曾经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如今他的尸首就在自己眼前,却兴奋不起来。 他高举起手中的茶壶往嘴里倒去,愣了愣,往日里又苦又涩的茶水今日竟有些许甘甜。 “恭喜尊上,大患已除,今后再无人能烦扰尊上了。”两头蛇吐着长长的信子,率先恭维了起来。 其他妖见状,亦争先恐后地附和。 北凌天抬眼睨去,眉宇间藏着一丝担忧。 “哼,再无人吗?” 尽管说话声音较小,但还是被漓洛听了去。 她往堂上靠近了些,问:“尊上可是在担心暮笛公子?” 北凌天看着漓洛微微笑了笑,并未回答,像是默认了漓洛的说法。 少倾,他对堂下众妖说道:“从今往后,若谁想要做出背叛妖界之事,便是跟羌鳍一样的下场!” 话落,他将一只透亮的瓷瓶抛向空中,瓷瓶在羌鳍的尸体边落下,眨眼间将他的尸体化作了一滩血水,尽数吸到了瓶子里。 他收回瓷瓶放进袖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了大殿。 漓洛跟在他身后大喊着,想要追随而去,被铭镜给拦了下来。 “大哥为何阻我?”漓洛甩着锦袖,生气地问。 “尊上前去作甚难道你会不知吗?何不让他独自待会儿,非得去烦他?!” 一顿吼完漓洛乖乖地闭了嘴,虽有不悦但也只能听从。 待漓洛气冲冲地走后铭镜便让众妖都散了。 他叫住正往外走的夕殇。 从羌鳍的尸体被抬上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一直担心着这个弟弟。 若问这世上除妖尊外还有谁会对羌鳍恨之入骨?想来非他莫属了吧。 夕殇驻足回头,问:“有事?” 铭镜大步上前,走至他身侧,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关切地说道:“夕殇,大哥就是想问问你,你……”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夕殇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拿开他的手,反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好的很。” 铭镜怔了怔,看他洒脱的模样并不像是装的。难道他当真释怀了吗? …… 天宗门,练武场。 绯霓正与几个同门师兄切磋武艺,他们轮番上阵与她战了好些个来回,打得好不痛快。 然而已到晚膳时间,师兄们早已是饥肠辘辘,没有力气再与她对打下去。奈何小师妹毫无半点想要喊停的样子,反而越打越兴奋。 他们又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只得敷衍应付,盼着小师妹喊肚子饿。 忽地,一名弟子匆匆赶来,说是铜铃掌门叫绯霓师妹去一趟大门口,有事寻她。 几位师兄听罢,相视一笑,急忙上前劝道:“绯霓小师妹,师父找你呢,还不赶紧去。” “是啊是啊,你可知师父向来就是急性子,你若是去得晚了,保不齐会发多大的火。” 绯霓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还没……” “不急不急,日后多的是时间切磋。要是耽误了师父的大事儿可就不好了。” “可是我……” “哎呀,绯霓师妹你就别可是可是的了,赶紧去吧!” 不等绯霓说完,几人便迫不及待连推带搡的将她推出了练武场。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难缠的大佛,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他们弯下腰去收拾场地,想着早点整理好早点去膳堂用晚膳。 片刻过后,一名弟子抬头便见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扯了扯另一名弟子的衣袍,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父。” “什么师父?师父这会儿不正与绯霓师妹说事儿的吗?”以为他是饿昏了眼,在胡说八道,这名弟子并未理会。 直至其他几位弟子都下跪行礼,他才猛地抬头转身,与他们一道跪了下去。 铜铃道长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四处寻找着绯霓的身影。 扫视了练武场一圈都没见到人,铜铃道长心急地问:“霓儿呢?听说她与你们切磋武艺,连饭都忘了吃。为师过来看看切磋得怎么样了。” “坏了!”一名弟子突然喊道。 “坏了?哪儿坏了?”铜铃道长对这不清不楚之言甚是疑惑。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无人敢说出绯霓的去向。直到铜铃道长发了怒,他们才道出实情。 铜铃道长气得一拍手,一跺脚,顾不上去责罚他们,直奔大门而去。 到了大门口,除了门上插着的一张字条,哪儿还有绯霓的影子。 “北凌天,又是你!”他看着字条上的留言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将字条用力地揉成了一团。 …… 玄铁镇外,灵里山上。 北凌天将昏睡的绯霓从怀里放下,轻轻吻在她的额头。 被吻醒后,绯霓缓缓睁眼,觉着周遭的一切甚是模糊。 她擦了擦眼睛,又睁了睁努力向四周看去。逐渐清晰的,除了满是树木的山头,还有一张又爱又恨的脸。 她惊讶喊道:“怎么是你?我师父呢?” 若是记得没错,方才那弟子分明说的是师父有事寻她。只不过她刚走到宗门门口便晕了过去,一醒来就身在此处。 她一动不动地瞪着北凌天,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霓丫头,若不出此下策,你又怎肯出来见我?是我思虑不周,但今日我只想见你。”北凌天细声细语地说着,眸里没有半分尊者的狠厉。 见他言辞恳切,绯霓不忍心再去漫骂。她捞起双手,气鼓鼓地背对着他,问道:“你找我来此有何贵干?” 北凌天抬头望了一眼即将入夜的天空,伸手一挥,一片苍翠高大的树木立即被隐去,两座堆砌整齐的墓冢在薄雾中显现。 他一手背后慢慢走近,伸手从墓碑上抚过,对身后的绯霓说道:“此地你可还记得?是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说罢,他又挥了挥手,于冢前摆上了一排祭祀之物。 ------------ 第165章 都怪你 绯霓一怔。 此地竟是灵里山?为何她方才没能辨认出来。 她往前小跑了数步,待视野开阔了些再三确认这就是灵里山后,兴奋地折返了回来。 她高兴地喊:“北凌天,这里真的是灵里山。你怎想着带我来此地了?”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过,再见时想不到竟还有年少时的感觉。 她蹦着跳着,笑颜如花。当看见北凌天双膝跪在两座墓冢前,她瞬息淡了脸上的笑容,放慢了脚步,走过去问:“北凌天,这是……” “这是我爹娘的墓冢。” “爹娘?” 那不是他转世所投的玄铁镇北府人家吗?那一夜惨遭羌鳍杀害,被屠了满门。亦是那一夜,她才知晓自己与他人妖殊途。 “嗯。灵里山,离玄铁镇近,这里亦存在着许多珍贵的回忆。因此我将爹娘的墓冢建在了此地,并隐藏了起来。” 北凌天一边回答着绯霓的疑问,一边学着凡人那般在冢前上了三炷香,又点燃了烛火。 绯霓看得恍惚了,竟觉得他的背影很是孤独。眼前的他当真是妖吗? 若是妖,又为何这般让人心疼,让人厌恶不起来? 她单膝蹲了下去,拿起地上的香点燃插在了冢前,起身拜了拜。 二人一立一跪,彼此间沉默了许久。晚间的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像极了儿时你追我赶的嬉闹声。 “斯人已逝,北凌天,你不要难过了。”绯霓莫名蹦出这样一句话来,打破了沉寂。 “你是在担心我吗?”北凌天淡淡地问,唇角微微上扬。 “我……” “羌鳍死了。” “死了?”绯霓怔愣地看着他。 他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那个通透的瓷瓶,盯着里面晃动的暗红液体冷声说道:“修行尽毁,千刀万剐而死。” 绯霓瞪大了双眸,想要说些甚,终是张了张嘴,只字未言。 “大仇得报,爹,娘,你们也可安息了。下一世,你们定能得福报长命百岁。”说罢,他再次盯住瓷瓶,狠狠地道:“他的血太脏,不配给你们祭奠!” 绯霓走到他的身侧,指着瓷瓶问:“这里边,装的可是羌鳍?” 北凌天起身将瓷瓶递到了她的手上,答道:“是。” 想起当年在玄铁镇与羌鳍的那场恶战,绯霓便气得牙痒痒。 尽管收过不少害人的小妖,但从未见过像他那般凶残狠毒的妖物。视凡人性命如蝼蚁也就罢了,竟在一夜之间血洗玄铁镇,硬生生地把玄铁镇变成了一座死镇。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瓷瓶,只恨自己当时太过稚嫩,修为尚浅,敌不过他。 “哼,千刀万剐都算是便宜了他。玄铁镇那么多条人命,哪怕他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抵赎他的罪过!他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所有的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绯霓连喊带吼,情绪变得愈来愈激动。她用双手把瓷瓶掐得死死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忽地,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她冰冷的手上,掌心轻轻地摩挲着。 这股温暖自双手瞬间传遍全身,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心。她抬起头去,只见北凌天正微笑着注视着她。 像是受了委屈的娃娃,在看到他的笑脸的那一刻起,她便放开了心里所有的警惕和骄傲,嚎啕大哭起来。 北凌天拿回瓷瓶重新放入袖中。一把拉她入怀,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臊不臊。” 绯霓不但没有抗拒抽离,反而抡起粉拳锤在北凌天的胸口,边锤边哭骂:“都怪你,你不是妖尊吗?不是很厉害的吗?为什么不早点抓到他,还让他活了那么久,带坏了暮笛哥哥。都怪你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没能早日抓住羌鳍,是我让霓丫头受委屈了。” 北凌天任凭她放肆地捶打发泄着,待她哭得累了,没力气了,他才将她的拳头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泪痕尚未干透,绯霓便起了困意,不过片刻便贴在北凌天的胸口睡着了。 他隐去了爹娘的墓冢,换回之前茂密的树林,在附近幻出了一间竹屋。 他小心抱着绯霓进入了竹屋,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人儿,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生怕吵醒了她。 “霓丫头,若有一天我实现了人与妖和平共处的愿望,到那时,你会与我在一起吗?”他轻抚着满是泪痕的脸颊,自言自语。 “北凌天,贫道劝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霓儿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忽然,一阵狂风掀开了竹门,发出哐当几声重响,刺耳的铜铃声顿时四起。北凌天蹙了蹙眉,担心地看了一眼睡梦中的绯霓。 见她眉头一皱不悦地翻转了身,他瞬息怒了。 他在床上设下一道无人能破的屏障将绯霓保护了起来,腾地从门口飞了出去。 “铜铃,本尊如此小心翼翼地去呵护霓丫头的睡梦,舍不得有半分打扰。是谁允许你一声不吭就来打破?若不是看在你是霓丫头师傅的份上,是她最尊敬之人,你认为本尊会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吗?”他跃上屋顶,与铜铃道长对面而立,厉声质问。 “哼,好你个不死的老妖。是你诱骗我徒儿在先,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今日老道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恶妖!”铜铃道长怒目而视,毫不犹豫地提掌劈去。 北凌天勾了勾唇,身体一斜,轻松躲开,旋即点地腾空,立在铜铃道长的头顶,垂眼嗤笑:“呵,铜铃,想当年我与你祖师爷喝酒时你还不知在哪个轮回道,轮回转世。就凭你?真能奈何得了本尊?” “莫要废话!看招!”铜铃道长被北凌天的一番话羞辱的面红耳赤,愤怒难当。 他拔下挂在腰间的一只铜铃,迅速往上空抛去。顿时一片金光笼罩,每隔片刻便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北凌天被铃铛发出的巨响震得头晕耳鸣,那刺眼的金光更是让他睁不开眼睛。无奈,他只好从空中落下,闭眼调整呼吸,运气凝神。 待不适感稍稍消退,他猛地睁眼,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直从这片金光中穿过,落在高悬于上空的那只铜铃上。 ------------ 第166章 该死的贱婢 待不适感稍稍消退,他猛地睁眼,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直从这片金光中穿过,落在高悬于上空的那只铜铃上。 他拔出腰间的软剑,高举挥下,剑身扫出的蓝焰与金光碰撞相融向四周迸发爆裂开去,顿时山崩地裂。 铜铃道长被震飞数丈远,跌地之时这股强大的冲击力又将他往后拖滑了数米。虽有深厚的内力护体勉强撑住没有伤及五脏六腑,但受了极重的皮外伤。 一道道皮开肉绽的血口子果露在撕烂的道袍外,与空气中的浑浊黏连,疼得他冷汗直流。 他一咬牙,一个翻滚从地上腾起,跃上被震去半截的树桩,念咒施法。 瞬息可见空中的铜铃愈变愈大,愈变愈大,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北凌天压去。 见北凌天被圈在硕大无比的铜铃口内,铜铃道长猛然瞪眼,掐诀大喝:“收!” 随即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铜铃骤然压地,掀起飞沙走石,二目所见皆是浑浊。 少倾,待视线些许清晰,铜铃道长不见北凌天的身影,便认定他被压在了巨铃下。 他平稳落地仰头大笑:“哈哈哈,北凌天,量你有天大的本事,亦插翅难飞!今夜能被我的叱咤铃收服,亦算是你之幸运!” “哦,是吗?铜铃,你也未免太过自信了些。” 忽然,一个邪魅不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之一道的还有抵在腰脊上的冰凉尖锐。 铜铃道长心里猛地一颤,惊愕失色地喊道:“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不可能从铜铃里头逃脱。方才我明明见你……” “你明明见我被压在了那只巨大的铜铃下,对吗?”北凌天一步绕到铜铃道长的前面,将原本抵在腰脊的那把软剑架上了他的脖子,斜嘴续道:“本尊都说了,你奈何不了本尊,为何硬要这般死心眼呢?看来,霓丫头的性子的确像极了你。” “霓儿?”铜铃道长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焦急地问:“你把霓儿怎么样了?你带她来此地有何目的?” “呵,你放心,她在竹屋很好。此刻应在做着美梦吧。”一想起绯霓在睡梦中乖巧的模样,北凌天便忍不住嘴角上扬,满脸温柔。 虽从未体会过男女之间的情感,但凭这些年走南闯北,与人交往的经验,铜铃道长更加地确定了北凌天对绯霓的感情。 他暗自叹了好些口气,不禁替绯霓的未来担忧。 “至于目的……”北凌天收回软剑,将袖中的瓷瓶扔向铜铃道长,道:“你见过这个便知。” 铜铃道长伸手接下。见瓶里暗红涌动,他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凑近鼻边嗅了嗅。 他惊讶地抬头,难以置信这里头竟会是羌鳍所化的鲜血。 原本想问北凌天是如何做到,终究垂头一笑,把话吞回了肚中。 他好似没有必要再去自取其辱。 “带霓丫头出来,不过是想与她证明,本尊并未食言。父母的血海深仇,玄铁镇数百条人命,本尊统统替他们报了!” 北凌天指了指铜铃道长手中地瓷瓶,笑道:“你把它带回天宗门。除掉危害人间的一大患,本尊是否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哈哈……” “你说什么?你能让我把这个带回去?”铜铃道长张了张嘴,觉得北凌天的做法甚不可思议,令人无法揣测。 “羌鳍已死,本尊要这一瓶血水有何用?倒是你们天宗门,拿着他,也算是对当年之事有个交代了。” 忽地,白雾四起,北凌天潇洒地往雾中走去,边走边道:“你且先回去,明日卯时一过,我会亲自将霓丫头送回,今夜便让她在这儿好生睡上一觉。记住,今夜你我未曾见过。” 铜铃道长望着那个与白雾一同消失的身影,不自觉加大了握瓷瓶的力度,深锁了眉头。 …… 魔界,惜月宫。 知晓羌鳍被北凌天处死,婧池在宫里大醉了三天三夜。她喜所恨之人终于得到他应得的惩罚,怒这个消息来得太迟太迟。 千年,她已不再是她。与夕殇的爱恨亦停留在了那一刻,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终究是梦一场。 月芝将一壶新酒端到桌上,轻声唤了句“公主……”又闭口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空酒壶,难受地叹气摇头。 这几日她不知劝说了多少回,可公主不是让她少管闲事便是让她去拿酒。说多无果,只好作罢。 自那日偷听到公主的往事,她便觉着自己似比她要幸运许多。至少,她还能陪伴在心爱之人身侧。 思至此,月芝抱着酒壶,心疼地看着横倒在地上的公主,不觉湿了眼眶。 婧池见她竟在自己的面前偷偷抹泪,火气瞬间涌了上来。 她捞起身边的酒壶狠狠地向月芝砸去,愤怒地骂道:“该死的贱婢,连你也可怜我对不对?!” 酒壶砸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月芝来不及躲闪,径直砸在自己的腹部。 她捂住肚子往后踉跄,以为自己就要跌倒。突然出现一只大手拦腰将她搂住,她撞在那人的怀里,才得以站稳。 当她发现护住自己的竟是魔尊时,她急忙从他的怀中抽离,哆哆嗦嗦的跪地求饶:“魔尊饶命,奴婢并非有意冲撞,求魔尊饶命。” 婧无白勾起一个坏笑,脑子里想的,竟是妖族女子的柔软妩媚。 “受公主欺负了吧?不怪你不怪你,快快起来。”说完伸手要去扶她。 月芝惶恐地躲了开去,谢恩后自己站了起来。只因她记得暮笛公子与她叮嘱过,万万要小心魔尊。 她这一躲,让婧无白很是不悦。今日若不是赶着看婧池,定要好好地治治她。 磨人的小妖精,谁让自个儿在大殿中看到她的第一眼便馋上了?若非为了暮笛身体里的那只上古妖兽,他怎会容她与暮笛快活至今。 婧池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冷笑一声,将杯中琼浆一口饮尽后,又将手里的酒杯砸向月芝,吼道:“贱婢,你还杵在这儿作甚?难道想碍本公主的眼吗?还不快滚!” 月芝含着泪,低头哈腰连声道歉后,飞快地逃离了惜月宫。 ------------ 第167章 你良心不会痛吗? 从惜月宫跑出来后,月芝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不断地抽泣。 为了安身立命,她与暮笛公子不得不寄人篱下。这些日子以来受再多委屈她亦从不与公子说起,都是自己默默忍受。只怕被公子知晓了,要去替自己讨公道,从而受更大的伤害。 远处,暮笛正四处寻她。 隐约看见角落有人,他不觉加快了脚步,想过来看清楚。 听见动静,月芝抬起泪眼望去,见公子正往自己这边走来,她着急忙慌地擦干了眼泪,起身理了理褶皱的长裙,从角落里头走了出去。 “公子,你怎在这儿?”她笑着迎了上去,问。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暮笛皱了皱眉,“方才在那角落之人是你?” 月芝回头看了看,点头应道:“嗯嗯,有些累了,便坐那儿歇息一会儿。” 听她说罢,暮笛的心不由一紧,很是难受。 “让你受苦了。”他抚上她的额角,疼惜地说道。 月芝攀上他的手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只要能与公子在一起,再苦再累月芝都不怕。” 暮笛垂眼一笑,轻声呢喃了一句“傻瓜。”便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此时,婧无白恰好回宫路过,见二人你侬我侬,忒煞情多,霎时妒红了眼。 他暗暗发誓,不得到月芝誓不罢休。 …… 北凌天履行了他的诺言,卯时刚过,他便把绯霓送回了天宗门。 送回之时绯霓还在熟睡当中,为了不吵醒她,他抱着她在天宗门飞檐走壁,逃过所有弟子的目光,平稳地把她送回房间放在床上。 本想在她的床头多待一会儿,奈何铭镜发来传音,说是雪姬痊愈,一早便在寝宫门口侯着,非得见他不可。 他不耐烦地回复,“那便让她一直侯着!”又浅笑着将目光投向了床上的人儿。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北凌天一怔,见绯霓翻转了身,似要醒来,便匆匆留下一句“霓丫头我改日再来看你”,消失在了房间。 因不好说绯霓被妖尊掳走彻夜未归,铜铃道长只得借口与弟子们道,他们的小师妹被派了重要任务,过了卯时才会回来。 这不方方过卯时,他便迫不及待地命笑湖戈去绯霓房间看看,若是回来了,便领着她来见自己。 笑湖戈受了命,一刻都未耽搁径直前往绯霓的住处。 刚到门边便听见屋里有动静,他心想定是小师妹回来了,遂敲响了她的房门。 只是敲了许久都不见小师妹出来开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于是又朝着里头大喊:“小师妹,小师妹你回来了吗?小师妹你若是回来了便应我一声,若是没回,那你大可不应。” 梦正酣甜,却莫名闯进阵阵喊声,绯霓拉了拉锦被,气鼓鼓地捂住了耳朵,翻了翻身子继续睡。 只是这喊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着实吵的慌,她一骨碌爬起,眼神呆滞地望着门口,骂道:“有病!”又倒了下去。 喊声好不容易消停了会儿,绯霓以为可以继续做美梦了,谁料不过安静了片刻,门外又嚷了起来。 比方才的喊声还要吵闹。 此下绯霓是真真被闹腾的睡意全无。她掀开锦被连鞋都顾不上穿,打着赤脚便跑到门口,猛地打开门,对着门外之人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找大夫瞧去呀,站我门口吵吵个甚?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你良心不会痛吗?” “绯霓,小师妹……”笑湖戈举着叩门的手势,傻呆呆地看着她,一时被骂懵了头脑,半晌都未反应过来。 “笑,笑笑笑师兄……” 看清门口站着之人是笑湖戈,绯霓一个激灵,身子抖了抖,立马清醒了。 “那个那个,方才没睡醒,梦游了,呵呵呵呵……师兄,你可别见怪啊。”绯霓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一巴掌拍在笑湖戈的臂膀上,皮笑肉不笑。 笑湖戈倒是被她这一巴掌拍的回过了神来,高兴地喊道:“小师妹,原来你在房间啊!” 绯霓往四周看了看,不知他为何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一脸茫然,“不然呢?我应该在哪儿?” “在便好,在便好,师父命我领你去见他,方才那么久都不见你出来,我还担心找不着人。”笑湖戈往下瞧了瞧,指着她的脚说道:“小师妹你还是赶紧收拾一番,随我去见师父吧。” 绯霓随着他的目光往脚下看去,发现自个儿赤脚而立时,脸一红,一溜烟地钻进了房间,砰地合上了房门。 铜铃道长在幻灵殿等了好些时候都不见绯霓,开始有些担心。 当笑湖戈领着她过来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让笑湖戈退到殿外,要求不能让任何人打搅,便关上了殿门。 笑湖戈不禁疑惑,究竟是何事这般神秘?不过既然师父没打算与任何人说起,那定是有了打算。作为徒儿,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疑的不疑,一切听命行事。 “师父早,徒儿给师父请安。”绯霓立在铜铃道长的身后,向他作了一揖。“不知师父命徒儿前来所为何事?” 铜铃道长转身问道:“昨晚你去了何处?” 绯霓歪着脑袋,睁着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往自个儿住处指去,很是无辜地回答:“没去何处啊,一直在房间睡觉呢。” 铜铃道长蹙紧了眉头,难道北凌天消除了霓儿的记忆?昨夜之事他当真连霓儿都未告诉?他能有这般善心信守承诺吗? 为确认绯霓是否真被消掉了记忆,他又再三试探。看她一问三不知的模样,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便可以放得心了。否则,让霓儿知晓自己与妖尊过了一夜,以她的性子,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也是糊涂,竟会答应北凌天的无理要求。 “好了霓儿,为师听说你近日修炼很是勤奋,进步了不少。切记不可骄傲哦!” 绯霓抱拳笑道:“多谢师父夸奖,徒儿一定会继续努力的,争取早日获得一命天师给师父在两位师叔伯面前长脸!” ------------ 第168章 味道甚是鲜美 咕噜咕噜咕噜…… 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从绯霓的腹中传来,她立即捂住肚子,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刚起,还未用早膳的。嘿嘿……” 铜铃道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你!还不快去?” “得嘞师父,徒儿保证吃得饱饱的!” 待绯霓蹦着跳着开门走远了,铜铃道长猛地一掌往脑门拍去,跺脚自责:“哎哟喂,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尽问了些废话!” …… 妖界的天不过蒙蒙亮,雪姬便在寝宫门口侯着了。 来往忙活的小妖见她独自在此久久不肯离去,私下里议论纷纷。 一只平日里受过她恩惠的狸猫赶走那些聚集在一起嚼舌根的小妖,上前劝说,大伤初愈可得保重身体,不宜站立太久。雪姬微笑谢过,继而又固执地等着。 狸猫叹息离开,不忍见她这般,便悄悄地去找了掌事的铭镜大人。 得知此事,铭镜亦是感到头疼。 妖尊自前些日子离宫到现在都未回来。虽然他知晓妖界的数日在人间也不过一夜光景。可妖尊到底几时回来,他心里也没个准数。雪姬倘若真要这么侯着,万一那脆弱的身子不堪重负该如何是好。说到底也是因妖尊受的伤,算的上他半个恩人。 反复思索之下,他决定传音与妖尊,看看他的意思。 结果妖尊的一句“那便让她一直侯着!”吓得铭镜冒出了一身冷汗。这分明是被惹恼了才会有的口气。 不明是哪儿得罪了妖尊,好端端的怎就生起了气来?铭镜顿时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他脸一黑转头朝狸猫吼去:“你去告诉雪姬,她想侯那便让她一直侯着!” 狸猫被吼得竖直了身上的毛发,弱弱地回了个“喏”,咻地一下飞出了白狐殿。 “大哥这是怎么了?怎被一只小狸猫给气到了?”闲着无事前来串门的漓洛见到飞奔而去的狸猫,又观察了一番铭镜的神色,关心地问。 “还不是那个雪……”铭镜气鼓鼓地指着殿外,话说一半便突然噤了声。 因想到漓洛素来与雪姬不和,眼下这节骨眼,若是让她知晓此事,那还不得把雪姬给活活折磨死。 “雪?大哥方才可是想说雪姬?”漓洛紧张地追问,两条细长的柳眉几乎拧到了一块。 铭镜尴尬地笑道:“呵呵,大哥何时说雪了?小妹应是听岔了。大哥方才是想说,这狸猫别的本事没学会,逃跑倒是学得不错。” “那狸猫为何事要逃跑?”漓洛走到桌边坐下,见桌上摆着几盘吃食,顺手拿起一颗红色的果子塞进了嘴里。 她嚼了嚼,觉得有几分甜脆,又接着吃了一颗。 “狸猫,这……狸猫……”铭镜支支吾吾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吃果子吃得甚欢,他干脆将话题转移到了果子身上。 “小妹,这果子味道可还行?” “嗯,挺甜的。哪儿来的红果?居然连核都没有,还能爆汁。”说时,漓洛又拿起一颗吧唧吧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可是……” “大人,大人大人!” 话不过刚说出口,侍卫连跑带飞地摔在了他们面前。 “何事慌慌张张?还不速速起来说话!”铭镜指着趴在地上的侍卫,两只眼睛瞪得老圆。 侍卫一骨碌爬起,将歪了的帽子摆正,缓了口气,道:“禀告大人,尊上回来了!” “尊上?在哪儿?” 漓洛与铭镜几乎异口同声。看得侍卫不知先回答谁的好,便迟钝了些。 急得二人又是异口同声地大喊:“你倒是快说呀!” 侍卫的胆儿一颤,连忙埋头答道:“在,在寝宫。”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便争先恐后地往寝宫赶。 虽同为急切地想见到妖尊,却各有各的心思。 …… 寝宫外头,雪姬一见到妖尊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未曾想妖尊仅是淡漠地瞥她了一眼,话都未搭理一句,便进了宫。 站在外头等了他这般久,盼了他这般久,哪怕受小妖们非议她都毫不在乎,更不觉得难过。唯独他的态度,他的冷漠,像刀子一样剐着她的心。 雪姬垂下失了颜色的眸子,开始怀疑自己的诸多付出与痴情到底值不值得? 她缓慢地挪动步子,刚想逃离,便让婢女给叫住了。 “雪姬大人,尊上叫你进去。” 雪姬回头,将将沮丧的脸上瞬息笑颜如花。 婢女领着她在宫里一路穿梭,七拐八拐,走了许久都未走到,雪姬不禁疑惑。寝宫来的次数虽少,但她大体上还是知道妖尊房间的位置。与之走的明显为两个方向。 “请问,咱们这是要去何处?”她试着问了问。 婢女停下脚步福了福身,答道:“大人莫急,一会儿到了便知。” 说罢又继续往前走去。 这回走了不过片刻,婢女便指着前处的一个亭子说道:“尊上让大人在亭子侯着。” “那尊上呢?” 话音未落,那婢女便匿去了身影。 无奈,雪姬只好独自前往亭子,坐等妖尊的到来。 “你这身子刚好,不在寒冰殿休息,跑到本尊寝宫作甚?” 富有磁性的嗓音刚一响起,雪姬便连忙起身行礼。 北凌天伸手扶起了她,走到她的对面,示意她与自己一同坐下。 “正是因为身子大好,才想着过来谢尊上的救命之恩。”雪姬柔声说道。 “你是因救本尊才受得伤,要说谢,那也是本尊谢谢你才是。”北凌天将桌上的一盘糕点往雪姬面前移去,续道:“这糕点乃是用人间的食材与灵果所做,尝尝吧。” 雪姬浅笑应着,拿起一块送往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 她抿嘴嚼着,吞咽后忍不住又咬了一小块,不知不觉竟将手中糕点吃得干净。 “如何?”北凌天似有期待地问。 雪姬拿出丝帕擦了擦嘴,夸赞道:“味道甚是鲜美!吃完后只觉心里甜甜的,简直美味至极。雪姬从未尝过人间的吃食,忍不住多吃了些,还望尊上莫怪。” “哈哈哈……好,好!”北凌天拍手叫好,将那一整盘糕点都赏给了雪姬。 雪姬领着糕点受宠若惊,急忙跪地谢恩。 只是方方起身,便听见妖尊说道:“既然喜欢,你便亲自去往一趟人间,学得这门手艺。日后造福妖界,本尊算你大功一件!” ------------ 第169章 他不是孤苍 只是方方起身,便听见妖尊说道:“既然喜欢,你便亲自去往一趟人间,学得这门手艺。日后造福妖界,本尊算你大功一件!” “什,什么?去往人间?”雪姬惊得停滞了面部表情,定格在妖尊的话里。 手里的那盘糕点似是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盘毒药。一步步引她上勾的毒药。 北凌天伸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含义颇深地笑问:“怎么,可是有不妥之处?” 看着盘中摆放整齐,四四方方的奶白糕点,雪姬不禁苦笑。她抬眸,将糕点放回到石桌上,低头默然不言。 “嗯?”北凌天淡了笑容,脸色刹那沉了下去。 少倾,雪姬长吁口气,好似认命又好似看淡一切,抬头直视北凌天冰冷的眸子,回道:“既是尊上安排,怎会有不妥之处。雪姬领命,即刻前往人间便是。” 说罢,她起身瞥了那桌上的糕点一眼,恨之入骨。 “你在人间的落脚处本尊会命人告诉你,并会派上等妖兵与你同行,护你的周全。” 见雪姬头也不回,走得甚是骄傲,北凌天无奈地挑眉耸肩,拿起一块糕点一口咬下,嚼了几下后皱眉自语:“甜,真是甜得过分!” 自黑熊精一家在人间暴露之后,又因羌鳍一事尚未解决,与凡人共处这一愿望便一直被搁浅,无暇顾及。 现内忧被除,暮笛在魔界有魔尊压制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此等上好时机,再不有所行动,恐怕今后会变得更加艰难。 可是派何人前去最为合适却令北凌天伤透了脑筋。思来想去,他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雪姬身上。 一来他知晓她的心思,把她留在身边只会让她与漓洛二人斗得你死我活,搅得夜笙宫鸡犬不宁。 二来她曾经竟因一己之私伤害了霓丫头,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地方。她为他受伤,他救回了她的性命,如此一来也算是两清了。 让她去往人间周旋,也算是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人一旦私心过重便容易迷失自我,但愿她在人间能够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暖与情感,做回那个成熟明事理的雪姬。 “出来吧!”北凌天目光挑向一侧,厉声说道。 铭镜与漓洛面面相觑,畏畏缩缩地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 “拜见尊上。” 二人一同行了跪拜礼,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北凌天见了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他故作严肃地说道:“这会儿知晓害怕了?方才私闯本尊寝宫后花园,偷听墙角时怎不见你们害怕?” 漓洛偷偷抬了抬眼,没有回话。倒是铭镜抢着说道:“尊上恕罪,是臣硬拉着小妹与臣一起,此事与小妹无关,还望尊上明察。” 话落,漓洛惊讶地抬头看向自个儿的大哥。明明就是她先闯的宫,大哥怕自己惹出岔子来,才跟着过来,怎的变成与自己无关了呢? “大哥撒谎!我漓洛一人做事一人当,无需大哥顶罪。尊上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漓洛都认了,绝无二话!” 看着眼前的狐狸犯了错还趾高气扬,北凌天亦是无奈的很。他不知晓转世之前自己竟将她宠到了这个份上。 “哦?要打要罚,要杀要剐你都认了?”他斜嘴笑问。 “是。悉听尊便!”漓洛倔强地点头,透亮坚定的眸子里未起一丝波澜。 “漓洛!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不与尊上顶嘴吗?”铭镜心急如焚,不断地抬头往她那边看去。 漓洛扭头白了铭镜一眼,缓缓吐出:“不能。” 顿时,气得铭镜血脉偾张,无言以对又无可奈何。 “既是如此,那本尊便成全了你!” 北凌天半眯起了眼眸,忽地撒开五指,一团蓝焰从掌心聚出,他抬起手掌欲往漓洛头顶盖去,却被铭镜大呼一声“尊上饶命”,扑过去将漓洛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见二人兄妹情深要死要活的模样,北凌天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收回蓝焰,摇头晃脑地离了开去。走时嘴里还叨叨着,没劲儿啊没劲儿。 不明所以的兄妹二人只觉这笑声太过瘆人,没得到命令又不敢起身。但至少知晓,妖尊并没打算真的处置漓洛。 直至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远,铭镜这才将漓洛扶起,担心地问:“小妹你没事吧?” 漓洛拍拍跪疼了的膝盖,摇头道:“无碍。” 她直起身子看着北凌天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对这个转世归来的妖尊,竟在这一刻发现他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他不是孤苍。”漓洛面无表情地对铭镜说道。 “不是孤苍?”铭镜愣了愣,对她这句突然之言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尊上不是一早便说过,世上从此再无孤苍一人吗?那他当然不是孤苍了,他可是……” 当他抬头,漓洛早已走远。合着讲了半晌都是自言自语。无奈,他只好尴尬地继续将那“北凌天”三字说完。 从寝宫出来后,漓洛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蜀俪山。 这里是妖界不可多得的“仙境”。往日里在没有阳光照射,月光陪伴的情况下都能常年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自妖界如人间一样有了日升月落后,这座山变得更加苍翠了。 就在山脚下还有一片如同碧玉一般的湖泊。 妖界曾有传言,此地乃是由一世妖尊的骨血幻化而成。是庇佑妖界的圣地。因此,若无妖尊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闯打扰。 来都来了,难不成还想让我漓洛打道回府吗? 仰望着一整座山的色彩斑斓,漓洛放开喉咙大喊:“狐族小女漓洛,误闯蜀俪圣地并非有意为之。我只想在此地小坐一会儿,不会久待。我保证,绝不伤害山上的一草一木!” 喊罢,漓洛点脚飞过那一片绿油油的草地,直往半山腰间飞去。 见山腰有一块光秃干净的大石头往外凸起,她轻身落下,在那块大石头上盘腿坐了下去。 恰巧,这块大石头正对着山脚下的那片湖泊。水波如镜,倒映着层峦美景,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霎时美了心境。 ------------ 第170章 保护好雪姬大人 恰巧,这块大石头正对着山脚下的那片湖泊。水波如镜,倒映着层峦美景,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霎时美了心境。 一瞬间,与孤苍之间的种种过往如潮水般向大脑涌来。 漓洛平静的接收着这些无法阻止的回忆,抱着弓起的双腿,将下巴轻轻地抵在了膝盖上。 那时她不过是一只小狐狸,无法在人形与狐狸之间自由转换,孤苍便将她抱在怀里,任凭她在他的身上上蹿下跳。每每不小心打翻了他的案台亦或是弄脏了他的衣袍,他总是点着她的狐狸鼻子,笑着责备一句真真是只调皮的狐狸。 她抬头看他,哪怕是责备,都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他的喜欢,熠熠发光。 长大之后,虽没有像幼时那般随意放肆,但她依旧成日的黏在他身边,求他抱抱举高高……若是有大臣在,他会温柔地揉着她的长发,招呼她去一边玩耍。待空闲之时,他定会来看她,与她说起妖界之外的事情。 她趴在他的腿上,安静的听着,幸福溢满了少女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光阴如梭似箭,当她从小狐狸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时,他好似陪伴自己的时间愈来愈少了。有时甚至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他的身影。 好不容易可以再近距离的抬头看他,眼里虽有喜欢,却不再熠熠发光。 发光如何不发光又如何?只要她仍然是他心头最宠爱之人,她便有恃无恐。尽管她一直都心知肚明,他对她的喜爱,不过是来自长辈对晚辈的疼惜罢了。 因为他的独宠,狐族一跃成了妖界第一大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大家眼里公认的未来妖后。 依赖和欲望逐渐在她的心里生根膨胀。她开始无法忍受有别的妖族女子向孤苍靠近。若是有,定会成为自己手中的亡灵! 起初,她也讨厌自己的这种行为。可嫉妒使得她红了眼,加之孤苍明明知晓她的所作所为却一昧纵容,任由她去,她便索性更大了胆。 她在心底认定,妖后之位非她莫属。胆敢妄想者,死! 世事难料,谁曾想一场妖界的突变,让孤苍转世轮回,成为了现在的北凌天。 为了护他转世重生,她耗费了那般多的精血,只为迎他觉醒归来,重振妖界雄风。当然,还有她一直心心念着的妖后之位。 归来后,他不但变了个人,丝毫不念旧情,对自己百般刁难,他的身边更是多了一个人类女子! 而她在他的心里,竟敌不过那个人类女子半分!他是如此的陌生,让她看不懂更猜不透。 “呵,孤苍早在那一日便被羌鳍给刺死了。漓洛啊漓洛,为何你到今日才看明白他不是孤苍?” 漓洛自嘲着,起身眺望远处。两行清泪从她的眸中滑落,飘在大石头上,很快消失不见。 又立着发呆了须臾,她才朝着蜀俪山拜了三拜,飞离了开去。 …… 雪姬遣散了寒冰殿的所有侍从,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寒冰殿。 她在这座原本不属于她的宫殿里生活了多久?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晓得当初落魄被各路野妖欺辱,差点丢了性命,是妖尊施以援手救了她。待她醒来,便身处在这座宫殿里头。 妖尊说,此殿因过于严寒久无人居,放置亦是浪费。她是雪妖,与这白雪皑皑的宫殿倒是相配。既然无处可去,便安心在这住下。并赐名“寒冰殿”。 从天而降的恩宠使得雪姬格外珍惜。她明白自己的身份,遂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低调做人做事,不敢越了规矩。可这心呐,随着妖尊的提携眷顾想要的却越来越多。直至忘记了初衷,得了如今的下场。 恩宠已尽,所有的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雪姬不禁苦笑,倘若她没有爱上妖尊,是否会是不一样的结局?可是爱了便是爱了。再来一次,她依然会选择义无反顾。 “雪姬大人!” 忽地,六名牛高马大的妖兵出现在她的身后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头看了看,冷声问:“是来催我上路的吗?” 领头的妖兵弯腰低头,拱手答道:“尊上吩咐,人间与妖界时辰不同,需在人间天亮前到达,还望大人配合。” 说罢,他上前奉上三个不同颜色的锦囊,并道:“这是尊上送给大人的锦囊。尊上交代,其中赤色锦囊中有可隐去大人妖气之物。另外两个则是遇上天师时方可拆开。” “雪姬谢尊上恩赐。”雪姬接过锦囊,微微上扬的唇角看不到一丝笑意,尽是苦涩。 “大人,请。”妖兵们自觉排成一排,让出了一条道。 雪姬一步一回头。面上有多不舍,心里便有多难过。末了,她一咬牙,终于不再回头,一口气冲到了界门口。 翎羽早早地便在界门旁侯着了。 当他从大哥口中得知雪姬被尊上派去了人间的那一刻起,他便下定决心要随她一道,护她周全。 翎羽对雪姬是何感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亦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向妖尊提出请求。 众人见他去意已决,又情深义重,便未做过多劝阻。思索一番后,北凌天答应了他的请求。有他在,总好过雪姬一人面对人间的种种。若碰上了难事儿,至少还有个传话的人。 只是这一走,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返回妖界。那老狐狸,想来会怪罪自己未能照顾好他的儿子吧? 见到翎羽时,雪姬着实有些意外。想不到往昔被自己利用之人,如今却是唯一一个来给自己送行的。 “翎羽大人,过去……”雪姬欲言又止,良久,才苦笑叹息:“算了,不提了。”她福了福身,续道:“雪姬多谢大人前来相送,还望大人多多保重。” 翎羽笑了笑:“谁说我是来送你的?” 雪姬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翎羽拍了拍腰间的佩剑,昂首挺胸地往界门那头走去,边走边道:“方方接到尊令,命我去往人间,任务便是保护好雪姬大人!” 雪姬猛地一怔,霎时松开了一直紧拧的眉心。 ------------ 第171章 哪位是月芝? 魔界。 婧池这两日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她难得将那一屋子的茶具放置一边不去理会,带着宫里的婢女们在花园栽花种草。 她在花园辟出了一大片花田,想在里面种满巨美亦巨毒的噬红醉。 她说,表面上愈是美好的事物,愈令人沉醉。一旦深陷其中,便会忘记它真正的模样。待毒噬心入骨,才发觉原来所谓的美好,不过是自我欺骗的假象罢了。 今日觉着有些累了,她便独自回宫歇息,命翠兰好生督促,要赶在噬红醉最近的花期前,将这些尚未开花的绿株全部种下去。 五日前,暮笛被魔尊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因走得匆忙,来不及与月芝细说,只是再三嘱咐她,没有他在身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他回来。 月芝笑着与他保证,定会好好的等他回来,让他别太担心自己,尽管放心去便是。 这都已经第五日了,却还是不见公子归来。月芝放下手中的工具,望着当初公子离开时的方向发呆。 “公子,且不论你何时回来,为何这般久了连一点音讯都没有?至少让我知晓,你身在何处是否平安。月芝真的好想你更担心你……” 她呢喃着,满面愁容。 “月芝,发什么愣呐?待种完这最后一小片,咱们便可以去公主那儿领赏了。”一位婢女见月芝怵在那儿不动,便上前好心提醒。 月芝打了个激灵,尴尬地笑了笑,谢过之后继续忙活。 就在即将完工之时,一位手持大刀的魔兵前来传话。 “哪位是月芝?” 翠兰连忙上前招呼,却被魔兵大手一挥,扒到了一边。 他再问:“哪位是月芝?” 听见魔兵点自己的名字,月芝直起腰来答道:“奴婢便是。” “是你?”魔兵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娇小玲珑的女子,脸上闪过一丝狡黠:“魔尊有请,跟我走一趟吧!” 魔尊?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息在心里冒出。月芝放下工具,往裙上擦了擦手,生出一丝害怕来。 “敢问,魔,魔尊找奴婢何事?”她立在原地,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魔兵被她的磨磨蹭蹭弄得有些不耐烦,他大步跨进花田,踩瘪了数支噬红醉不说,更是拽起月芝的胳膊便吼:“叫你跟我走便是了,何来这般多废话?要是耽搁了,尊上怪罪下来,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月芝噤了声,不敢再多问。她用力挣了挣,细小的胳膊被粗糙坚硬的大掌拽得生疼。偏偏婧池公主与公子此刻都不在,只得任由魔兵作威作福,将自己强拉硬拽的从花田中带走。 “翠兰姐,救奴婢,翠兰姐,求求你……”她回头望向翠兰,楚楚可怜地向她递去了求救的目光。 翠兰将将上前阻止,却叫魔兵一个犀利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魔尊的命令,你也敢阻拦吗?” 一听到“魔尊”二字,翠兰瞬息怂了胆,低头回道:“奴婢不,不敢。但是……” 魔兵一手拽着月芝,拿着大刀一挥,轻蔑哼道:“哼!没什么但是的,不敢便让开!” 翠兰很是愧疚地看了看已经急得双眼湿润通红的月芝,万般无奈的退到了一边。 众人见状,竟十分默契的弯下腰埋下头去,乖乖地干着自己的活儿。只因她们心知肚明,持刀魔兵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她们只需装作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什么人都未见到,管紧自个儿的嘴巴,即可保住自己的性命。 魔兵满意地朝着空中大笑三声,带着月芝消失在了花园。 待他们一走,翠兰便心急火燎地跑回惜月宫去找公主救命。 …… 婧无白在寝宫内卧徘徊了数个来回,他不断地搓着手,笑容满面,看似有些激动兴奋甚至还有些许紧张。 他时不时便往内卧外头瞧,自言自语:“都去了这么久,怎还不见带人回来?真是急煞本尊了!” 惦记了月芝许多日子,可恨她太过惧怕自己,平日里一遇到便绕着道走。加之暮笛又整日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人好的如同连体婴儿似的,自个儿连碰她一根手指头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近在咫尺的美人,却无法拥有,还要忍受着她与别人恩爱。苦得婧无白日思夜想,心痒难耐。 反复思索了多日,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借着云母仙人大寿为由头,命暮笛去送礼问安。 那云母仙人向来清高,从未看起过魔族中人,以往婧无白派人前去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将礼给退了回来。因此他放弃了这门高攀不起的仙家,好些年没有来往。 若不是为了月芝,他还真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如今暮笛前去能否见着她的面都很难说,更别提让她收下魔族的礼了。 只要他一日不完成任务,便一日不能返回魔界。若是过了云母仙人的寿宴还未将礼物送出,那他永远都别想回来了! 估摸着这会儿暮笛已经到了云母仙人的地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婧无白便肆无忌惮的,命人将月芝请来。 眼下他已在寝宫候了多时还不见魔兵回来复命,他从方才的激动兴奋变得有些暴躁不安。 欲派人去看看是何情况,那魔兵便腾地出现在了门外。回复说是月芝姑娘正在沐浴更衣随后便到。 婧无白一听,脑海中立即出现了月芝沐浴的画面,整个人再次兴奋了起来。 不久,果真见几名婢女用架子抬着被丝绸包裹得严实的月芝走进了内卧,随后将她放在了铺满皮毛,软和舒适的大石床上。 只是这人却? “慢着!”婧无白叫住几名婢女,质问:“为何她是昏迷的?” 婢女们纷纷跪地直呼冤枉。 其中一名胆儿稍大一些的婢女说道:“魔兵说这姑娘性子刚烈的很,在来的路上企图以自杀要挟。他没了法子,不得不将她迷晕,再交于我们替她沐浴梳洗。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此事确与奴婢们无关啊!” “自杀?”婧无白扭头看了一眼石床上昏睡的美人,冷声哼了哼,便让几名婢女退了下去,并撤走了寝宫门外所有的守卫。 传令无他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 第172章 我要见月芝! 暮笛回来时,已是半月之后。 果真如同婧无白猜想那般,礼被云母仙人身侧的仙童收下了,却没能让他踏进云母仙人的恩泽殿半步,便将他斥了回去。 这一来一回,加上磨蹭的时间,竟花了足足半月。 回来与婧无白复命后,暮笛便马不停蹄地奔向了惜月宫,去见令他日夜思念的人儿。 一路上,那些魔侍们所表现出来的怪异神色,以及见着他便躲躲闪闪指指点点的行为让暮笛很是疑惑。 难道是他的脸上沾了脏东西? 他找着一片水池,俯身下去对着水面瞧了瞧,脸上甚是干净,并无半点污渍。 还是说衣袍上有何不妥? 他又起身脱下外袍仔细看了看,亦是整洁的很。 那……是怎么一回事? 恰巧,一名小魔侍躲在较为隐蔽的角落盯瞧了他许久,他斜嘴一笑猛地一闪,把那名小魔侍从角落里揪了出来。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吓唬他一吓,那小魔侍竟自个儿闭着眼睛舞着双手,害怕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甚都不知,甚都不晓。那婢女是自己跳得黑冥峰,真真不关我的事。” “婢女?黑冥峰?”暮笛只觉事情蹊跷,为知真相,他顺势掐上了小魔侍的脖子,故作凶狠地问:“谁跳了黑冥峰?为何要跳?你可是亲眼所见?快说!若不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那我现在便要了你的命!” “我说我说,只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魔侍抠住暮笛的手,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了,便吐着舌头,暴突着眼睛。 看他这般模样,暮笛忍俊不禁,遂咳了两嗓子,让他快些说。 “那婢女好似是惜月宫的月芝。对,是她……因她后来被婧池公主带走了,听人说就是她……” 听见“月芝”二字时,暮笛在瞬间换了一张脸。不等小魔侍把话说完,他便将他扔在了地上,飞速地朝惜月宫飞去。 到了宫门口,他不顾宫门守卫的阻拦,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强行硬闯。与闻声而来的魔兵们打得不可开交。 句句声声皆是要进宫见月芝,见婧池公主。 翠兰将此事禀告给正在泡茶的婧池,她听后,停滞了手中倒茶的动作,有些愣出了神。 翠兰小声叫了叫她,她才回过神来,放下茶壶叹了口气,对翠兰道:“放他进来吧。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倒不如与他实话说了。若是错过了今日,恐怕是要下一世才能相见了。” 说罢,婧池又叹了口气。很长很长的一口气。 少倾,暮笛浑身是血的出现在殿内,杀气腾腾。 婧池稍微看仔细了些,呵,这血竟无一处是从他身上流出。 “我要见月芝!”气尚未喘匀,暮笛便大声吼道。 “你确定,你要以这副模样去见她吗?”婧池指了指他的身上,将那“最后一面”隐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暮笛低头往自个儿身上瞧去,确实不能这般模样去见她,否则以她的性子,又该担心啰嗦了。 他转身,往身上比划了几下,一套崭新的衣袍替换了那身血袍,连同蓬乱的头发,带血的脸庞一同收拾干净。瞬息又恢复到了往常一样。 “这样便行了?”他转回来,面对婧池说道。 “嗯。”婧池冲着翠兰微微点头,示意她带他去见月芝。 翠兰向暮笛道了一声“请”,立即往侧殿走去。 暮笛紧跟其后,随着她一块进入了一条暗道,在里头走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暗道豁然开朗,一个偌大的冰洞出现在了眼前。 翠兰指着冰洞正中央的那张冰床说道:“月芝就在那里。” 暮笛着急地往冰床那头探了探,与她道过谢后便奔了过去。 走近后,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血色惨白憔悴的脸。虽穿戴整齐,看上去几乎与死尸无异。暮笛在冰床边单膝跪了下去,心疼地握起她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月芝,月芝我回来了。”他柔声唤着,又轻轻地拨开搭在了月芝眉边的乌发,心中万般难受地续道:“月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回来了,你的公子回来了。你不是答应我的吗?要好好保护自己,怎会说话不算话?怎会变成这样……” 滴答,滴答,滴答…… 一行行热泪滴在月芝的脸上、冰床上,滴落时极其细小的声音打破了冰洞的无声寂静。 “公子,你怎么哭了?” 感受到脸颊的温热,月芝渐渐醒来艰难地抬起了眼眸。一抬眼,便见到了在心底呼唤了数万遍,留着一口气只为见他最后一面,深爱着的公子。 她将手从暮笛的掌心抽离,试去他脸上的泪水,却没有出息的自己红了眼眶。她拼命地忍住,不想要这般悲伤。 “不哭,不哭,我不哭。”暮笛再次把她的手握在了手心,朝她挤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二人就这般静静地彼此深情地望着。 良久,暮笛才开口问,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月芝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她让他搀扶自己坐起,因身子太过虚弱,根本没有力气坐得稳。暮笛便起身坐到了床上,让月芝靠在他的怀里。 认识这么长时间,这好似是他第二次这么抱她。 回想起之前因种种苦衷不得不对她狠心相向,暮笛不觉抱得更紧了些。 对月芝,他是喜欢的更有所亏欠。 是这只傻狐狸,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亦是这个傻姑娘,让他看见了活着的希望,驱散了内心的阴霾。 因为她,他渐渐放下了心里的仇恨,一心想要变得更强,只为给她一个稳定美好的未来。 “公子,你的怀抱好温暖令月芝好安心。若是能够一直被公子这么抱着,该多好啊。可惜月芝没有这个福气。不过只要感受过,月芝也便心满意足了。” “说甚傻话呢?”暮笛蹭了蹭她的脸颊,续道:“你若觉得温暖,日后我天天都这样抱你。明日,明日我便带你离开魔界,咱们去往人间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隐姓埋名,好好生活,可好?” 说着说着,心底的酸楚不断往鼻尖上涌。他仰头深吸了口气,就怕眼里的氤氲会被月芝发现。 ------------ 第173章 成魔 说着说着,心底的酸楚不断往鼻尖上涌。他仰头深吸了口气,就怕眼里的氤氲会被月芝发现。 “公子此话当真?”月芝扭过头,很是期盼地看着他。 “当真。到时,你还要给我生许多个小暮笛小月芝。咱们呀,给他们取好听的名字,抚养他们长大,让他们学习人间的学识,做堂堂正正的人。” “生许多的小暮笛小月芝……” 好似看到了公子口中描述的未来场景,月芝不自觉地往上扬起了唇角,原本灰暗的眸子里泛起了点点亮光。 “可是我……” 转眼间回想起那夜被婧无白糟蹋侮辱,月芝的情绪霎时变得激动起来。 她从暮笛的怀里抽离,与他坐开了距离,双手撑在冰床上哭着喊着,她已不是处子之身,她再也不配站在公子身边,更不配与公子拥有美好的未来。 她崩溃地捂住像要炸开一般疼痛的脑袋,大喊,为什么不让她去死,为什么要救下她。等公子回来了,她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去面对他。她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胆小懦弱。 虽有些突然,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语无伦次,但暮笛却完全听明白了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又为何要寻短见跳黑冥峰。 他抱住害怕到瑟瑟发抖的月芝,不停地安抚她。心有多痛眸里燃烧起的怒火便有多盛。 哭到抽搐的月芝只觉胸口处被一股滚烫堵住,她被堵得难以呼吸。紧随着一阵剧痛传来,刚好卡在这股滚烫里,让她难受得生不如死。 她用力抓住暮笛的胳膊,想要与他说些甚,刚张了张嘴,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不过刹那,便染红了周身素净的这片白。像极了幽冥道上忘川河边绽放的曼珠沙华。 暮笛慌了神,他捧起月芝的脸,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伤痛,失声痛哭起来。 “公子别哭,你一哭,月芝心里更痛了……”她试图去擦掉暮笛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竟虚弱到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得。 看来,这些日子被婧池公主勉强保住的一口气,也要消失殆尽了。 月芝努力睁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睡着,只因还有许多想要对公子说的话尚未说出口。 至于公子所描绘的美好蓝图,以及她要陪伴并照顾公子一生一世的承诺,只有下一世再去实现了。 “公子……”她无力地说道:“对不起。是月芝对不住你,月芝不配,真的不配……”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咳了数声,惹得暮笛心疼到窒息。 他哭着求她不要再说了。 他扶她坐起,想要把自己的灵力全都渡给她,替她疗伤,却被她拒绝了。 仅凭心中信念强撑着一丝气息之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恐怕也无法挽救她的性命。既是如此,又何必再去伤害公子的身体来救自己? 她艰难地调整了姿势,重新回到暮笛的怀里,回到那个让人心安的怀抱。 她安静地抬眼看他,虽眸中含泪,却满是柔情与光亮。 “公子,月芝很高兴这一世能与你相遇。只是可惜……不能再陪你,陪你继续走下去了。没有月芝在身边,公子可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别再任性了……来世,月芝愿以凡人的身份与你相遇,照顾你,永不分离……”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些日子反复在心底念叨的话,月芝终于垂下了那只舍不得放开的手,乖乖静静地沉睡在暮笛的怀里,唇角含笑。 暮笛紧紧地抱住月芝的尸体,大喊着不要,祈求她醒过来,再睁眼看看他。 可不论他怎么哭求,怀里的那具冰冷的身体终是缓缓化成了如繁星一般晶莹闪亮的泡沫,升往空中,最后化为乌有。 他张开双手拼命地想要去抓住些甚,末了,握住的只是空荡荡的掌心。残存的,是怀里月芝身上的味道。 这一刹,暮笛疯了。 他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失去至亲变得一无所有的那个夜晚。 他张开臂膀紧握住拳头,双膝跪地仰头狂啸数声。少倾,竟疯魔般的狂笑起来。一双幽黑的眼眸被愤怒、仇恨、痛苦涂抹得猩红无比。 潜藏在身体里的九曦闻着最深得他意的味道悄然苏醒。他钻进暮笛的心脏,试图将这颗被黑暗萦绕的心占为己有,待他复活后再将这具没有价值的容器丢弃。 不曾想,他竟掌控不了他的心,甚至被这股深不见底的黑暗反噬。 九曦运气凝神试着反抗,怎晓得愈是运功愈发反噬的严重。加之暮笛的心脏跳得太过猛烈,随着剧烈的抖动九曦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无尽的黑暗,于瞬间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原想利用这具身躯复活的上古妖兽千算万算,未曾算出自己会有这么一劫。 被暮笛黑化之心吞噬后,九曦便完完全全地融入了他的身体,并贡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助得暮笛彻底成魔。 …… 婧池准备让翠兰去瞧瞧冰洞中的情况如何了。刚把翠兰从殿外叫进来,便听见一声巨响,紧随而来的则是地动山摇。整座惜月宫都在不停地晃动。 看着屋顶的青砖石瓦不断地往下掉落,翠兰大喊:“小心啊公主!惜月宫怕是出事了,咱们快逃吧!” “可是暮笛他们……”婧池赶忙起身,从堂上飞下,指着冰洞焦急地说道:“暮笛他们还在洞里。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翠兰拉住她的手喊道:“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看着愈晃动得厉害的宫殿,以及开始大块大块往下落的石砖,心急如焚地跺脚大嚷:“来不及了公主,您就别管他们了。暮笛那般聪明,定会有法子带月芝出来的,您就别担心了。这宫殿眼看就要塌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犹豫再三,婧池柳眉一紧,无奈地抛下冰洞里的二人,随着翠兰一起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不过刚刚跨出惜月宫的大门,身后便紧着传来数声巨响。好好的宫殿竟在一瞬间坍塌成一块块的碎石瓦砾。 不过眨眼,昔日的金碧辉煌化成了一片废墟。 ------------ 第174章 受死吧! 不过眨眼,昔日的金碧辉煌化成了一片废墟。 望着突如其来的灾祸,婧池觉着事情发生的太过蹊跷,心里惴惴不安。她一边命翠兰召集所有逃出的魔侍,查清牺牲了多少人,妥善做好善后事宜。一边派人去往暗辰宫通知魔尊。 忽地,一道幽黑的身影从废墟之中破石而出。强大的气波将堆起的乱石连同在外的众魔震飞数丈开远。 乱石随着气波强度的减弱坠落地面,滚压在众魔身上。来不及躲闪的众魔在乱石的撞压之下个个身受重伤,倒地不起。 顿时,哀嚎遍野。 闻声赶来的婧无白在人群中找到了婧池。他将她搀扶起,询问发生了何事。婧池捂住疼痛的胸口,指着上空中,那个周身燃烧着火焰,却浑身幽黑看不清面庞之人,微弱道:“是他,是他……” 话尚未说完,婧池便晕厥了过去。婧无白命一行随从将公主带到暗辰宫好生看护。随后便目光凌厉地望向了立在高空,俯视一切之人。 “不!不能去暗辰宫!”盯瞧了片刻,他好似发现了甚,立即叫住尚未走远的随从们,紧张地喊道:“快带公主去妖界找北凌天,求他帮忙!快去!” 听见那个让自己仇恨万分的声音,黑影调转了脑袋,一双血眸立即在人群中扫视到了婧无白。 他从空中飞下,二话不说提掌便袭。在俯身冲下的空隙里,他的掌竟化作了一把利刃,对准婧无白脖颈上头凸起的那一根青色血管,毫不犹豫地劈了下去。 来势是何等的凶猛毒辣,根本不给婧无白喘息缓神之机会。 好在婧无白反应敏捷,侧身一躲,那利刃没能一招击中,仅是划破一层表皮,渗出了丝丝鲜血。 婧无白伸手往脖子上一抹,即刻复原了划破的皮肤。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手指面前的黑影,怒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突袭我魔界?!” 黑影转动着手腕,微微低头看向婧无白右侧肋骨下端的位置,冷冷道:“哼,魔尊还真是健忘,前后不过几个时辰而已,竟连我是谁都不知晓了?” “暮笛,果真是你!”猜测被证实,婧无白霎时摆出了攻击之势。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今日,我便要你给月芝陪葬!” 吼罢,暮笛抡拳往婧无白肋骨下端挥去,却再次教他轻松躲了开,并开始回击。 打斗了数个回合,暮笛再次腾飞至高空,张开双臂,狰狞地瞪向婧无白。 他不过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那脖子竟在扭动的刹那生了两尺长,更是在左右侧肩颈处突破血肉新长出两个脑袋来。 顿时,三个脑袋,三对暴突的血眸齐齐对准婧无白,猛张血盆大口大声喝道:“婧无白,受死吧!!!” 自知暮笛吞噬了九曦的力量,彻底魔变,从方才那数个回合下来便清楚自己此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婧无白狡猾一笑,傻子才会乖乖送死。 他集中魔界所有兵力,一声令下,众将士便倾巢而出,向暮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几轮围攻下来,将士们死伤大半不说,暮笛更是在打斗的过程中吸取了他们的力量,功力倍增。 不单单如此,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黑暗之火不断膨胀,使得这具三头的魔物看起来更加恐怖可怕。 被打倒在地的魔兵们在婧无白的命令下再次发起进攻。这一回,暮笛分别从三张血盆大口里喷出熊熊火焰。不过眨眼,那些进攻的魔兵们尽数烧成灰烬。 见势不妙,婧无白丢盔弃甲,抛下身后的伤兵,拔腿就跑。 “想逃?” 空中传来暮笛震慑心魄的魔音,婧无白反过脸去,便见那三个脑袋又合成到了一起,恢复成了往昔暮笛的模样。 他被暮笛飞身拦下,手持长剑直抵他的咽喉。 他被迫停下脚步,举起双手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柄锋利无比的长剑,缩着脖子嬉皮笑脸地求饶道:“嘿嘿嘿……暮笛,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欲想拨开利剑,怎知暮笛加大几分力气,那剑抵得更深了。 强烈的刺痛感令婧无白以为自己要被一剑封喉,吓得脸色惨白。 “谁要与你有话好好说?当初你对月芝时怎就不……”话说至此,暮笛忍不住想起月芝惨死的画面,难受得浑身颤抖。 婧无白一怔,随后垂下眼帘懊恼不已。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是因自己一时的见色起意,而害了整个魔界! “是,本尊是有愧于月芝,但是本尊与她承诺过,会择日册她为魔妃。怎晓得她的性子竟会这般刚烈寻了短见。不过暮笛,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只是一只小小的狐妖而已,无权无势,仅仅徒有美貌。你若是喜欢,这样的女人你要多少本尊可以送你多少,何必为了一个……” “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我不允许你这般侮辱月芝!像你这种无心无肺的魔族,怎会晓得感情的珍贵!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不配!”暮笛咬牙切齿地吼着,吼得撕心裂肺。 趁他情绪失控放松了警惕,婧无白反手握住了剑身,顺势扭动手腕,另一只手抬掌上前,迅速地打落了暮笛手中的长剑。 婧无白的手掌被长剑划出能见着筋肉的口子,鲜血淋漓,疼得他冷汗直流。 闻到魔族王者特有的血腥味,暮笛控制不住内心想要吸食的欲望,瞬息躁动起来。 他一改方才的悲痛,面目狰狞地瞪向婧无白,龇牙道:“血……给我血……我要力量,我要力量!” 婧无白不清楚他想要作甚,但知晓自己不能成为任他宰割的鱼肉。且不论结局如何,他都要奋力一博活着走出魔界。 他高举双手,掌心朝上,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魔界的上空出现一团巨大的气旋,一时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 待咒语念落,婧无白腾身一跃,直冲气旋中央飞去,并大喊:“暮笛,有本事便上来与我决一死战!” 暮笛抬头望向气旋冷嗤一句“哼,小小把戏!”便紧跟婧无白而去。 ------------ 第175章争执 妖界,夜笙宫。 北凌天架着腿靠在椅子上,悠哉乐哉的品着冥王送过来的新茶,眼睛时不时瞥向耀世镜。 镜子的另一端,翎羽正在与他汇报在人间发生的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看着翎羽越发的成熟稳重,北凌天心里自是高兴的。只是嘴上忍不住打趣道:“呵,翎羽啊翎羽,想不到你去往人间走上这么一遭,小住个几月,倒是与那凡人模样如出一辙了。怎的,难不成你是打算与雪姬在人间潇洒快活,不回妖界了?” 吓得翎羽脸一白,急忙拱手回道:“不不不,翎羽乃是受命来此,身受尊命怎敢谈潇洒快活。” 北凌天挑眉一笑:“既是如此,那为何本尊方才瞧见雪姬从你身后的内卧一闪而过,像是将将睡醒的样子?” 听罢,翎羽的脸色直接由白转青,心虚地垂下了脑袋,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笑道:“呵呵,这……尊上威武,任何事都逃不过尊上的火眼金睛。” 北凌天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能与雪姬在人间亲密相处,此乃美事一桩,这有何可遮遮掩掩的?再言之,也是从侧面反应出你们在人间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一切顺意。届时,待你们返回妖界,本尊便做了主,替你们大操大办!” 翎羽一听妖尊要为自个儿主持婚事,情不自禁地傻笑了起来。 他一高兴便回头唤了一声雪姬,想让雪姬也与他们的妖尊说上几句。怎晓得雪姬反过脸来一看见北凌天便捂着脸跑走了。 翎羽愣了愣,似是想起了甚,一时间尴尬不已。 北凌天小嘬了一口茶,将茶杯举至眼前晃动着,抿嘴笑了笑,道:“无妨,本尊能理解。这段时日可有遇见天师?” 翎羽回道:“回尊上,并无。” “如此甚好!继续将你们的身份隐藏妥当,切勿暴露。”北凌天放下茶杯,不过刚刚起身,一名侍卫便匆匆来报,说魔族公主来访,并且看上去情况不太乐观。 北凌天一怔,隐约猜测到了点什么。他命侍卫先将人带往偏殿,自己随后便到。 与翎羽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他便隐了耀世镜,赶往偏殿。 一到偏殿,便看见婧池躺在椅榻上昏迷不醒,身边有几个魔兵护着。魔兵见到妖尊,齐齐跪在地上,与他说明来因,并不断地磕头恳求妖尊救救他们的公主,救救魔界。 听着听着北凌天便沉下了脸,紧皱的眉宇间透露着几分担忧。 “起来吧。你们放心,本尊会尽全力救治婧池公主。至于魔界……”北凌天顿了顿,续道:“此时的魔界恐怕早已变了天,本尊亦是爱莫能助。” 说罢,他命人安顿好了那几位魔兵,又宣来了妖医替婧池诊治,待确定婧池无大碍后,他才回到正殿,将妖界的几位重臣叫了来。 “事情大致如此,关于具体细节,我想只有等婧池公主醒来才可知晓。不知各位有何想法?魔界,救还是不救?”北凌天双手交叉抵在下颚处,若有所思地看着堂下诸位。 顿时,殿中议论纷纷。 有说救的,也有说不救的。大家七嘴八舌,让平日里较为清净的正殿显得有些聒噪。 “想来,他们口中所言那位突然袭击魔界的黑影,就是昔日尊上在人间时的挚友,暮笛吧?”漓洛撩弄着纤细的手指,头也没抬的说道。 听漓洛这么一说,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北凌天。 只见他哼了一哼,没有说话。 忽然有人问了一句,夕殇大人怎不见了? 众人这才发觉,他的位子空了。 “心爱之人受伤昏迷不醒,心爱之人的家被毁得乌七八糟,心爱之人的父亲尚且不知是死是活。他若是还能坐得住,那他就不是夕殇了。” 说此话时,漓洛终于抬起了眼帘瞥了夕殇的空位一眼。只是眼神中的冷漠与脸上的平静让人见了不免觉得有丝陌生。 她忽地起身,向北凌天行礼道:“尊上与那凡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漓洛便不参与了。往后若是这种事情,就不必传唤漓洛了。就算传了,漓洛亦会抗旨不尊!恕漓洛告退。” 说罢,便不顾众人的目光与铭镜的制止,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正殿。 堂堂狐族,竟在商议大事之时,做出此等有违尊威之事。这令殿上其他族类很是不满。 他们甚至提议,要严惩夕殇与漓洛二人,不能因为他们而坏了妖界的规矩。 铭镜为保弟妹,与他们说道了几句,没想到竟引来了他们的反驳谩骂。一时气不过,便与溯洄同他们争执了起来。 为此,殿中又是一顿吵闹议论。 不等将魔界之事理清头绪,自己的妖界反而乱成了一锅浆糊,北凌天甚感头疼,心烦意乱。 他撑靠在椅子上,一边揉捏着眉心,一边不耐烦地说道:“都停下来,不要吵了。” 兴许是争吵声太大盖过了他的声音,殿中竟无一人搭理他,继续吵个不停。 无奈,他只好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吼道:“再吵一句都给本尊滚出去!” 见妖尊发了怒,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乖乖坐好。 北凌天吁了口气,背靠着椅子闭目养神。他不吭声,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他说,“今日便议到这儿。本尊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大家才起身行礼,退出了夜笙宫。 …… 当婧池的名字从妖尊的口中说出时,夕殇便不顾一切地偷跑出了夜笙宫,去了偏殿。 分开千年,从刚开始的每一日每一夜都要在心底将这个名字念上数遍,直到渐渐变得麻木,索性将这个名字埋藏…… 太久太久,夕殇以为他可以忘了,他已经忘了。可当他看到婧池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奔至婧池的床头,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儿,忍不住湿了眼眶。 所有的爱恨纠葛皆在这一刻被解锁,悉数释放。原来所谓的刻骨铭心,是在相隔千年之后,再见面时还能如初。而这份感情,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少过半分。 他紧握住婧池的手,暗暗发誓,这一次,哪怕是粉身碎骨抛下所有,他都不会再松开她的手,让彼此再受煎熬。 ------------ 第176章魔界的天黑了 天宗门。 在守望塔值守的弟子发现魔界方向黑云压城,并伴随着电闪雷鸣。但奇怪的是,这片黑云并未向其他地方扩散,仅是盘旋在魔界上空。 觉着事情太过蹊跷,自己又无法判定。这名弟子与其他值守弟子打好招呼后,决定跑去找铜铃掌门。 此时,铜铃道长正与广袤、无垠二人在商议一月之后的天师策一事。 绯霓作为去年天师策中唯一一个获得六命天师之人,被铜铃道长命在一旁旁听。 方一开始尚好,还有些滋味,后来便听得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难道说长辈们议事都是这般枯燥无味的吗?就像嚼树皮似的,半天才能啃掉一小块。 “霓儿啊。”铜铃道长喊了喊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的她,“方才为师与你师叔伯的交代你可有记清楚了?” 交代? 绯霓顿了顿,脑子糊得跟稀粥似的。她激灵灵抖了抖,瞬间瞌睡全无。 “记,记清楚了。”她咳了咳,心虚地躲闪着目光,不敢直视铜铃道长的眼睛。 “记得便好。嘿嘿嘿……小绯霓,今年这天师策,咱们可就都看你的表现了哦!”无垠道长甩了甩一脸的横肉,看着绯霓笑得十分和蔼可亲。 “我?”绯霓瞪着一双大眼,指着自个儿,只觉脑门上冒出了一排金星。 方才不还好好的商量着天师策该如何做来着吗?怎又突然的,要看自己的表现了?这与自己又有何干系?再言,去年她可是拿命在闯关,好不容易被师父肯定,拿了六命天师,今年她只想老实窝在旁边看着,浑水里摸个鱼就好。 可师父与师叔伯他们又眼巴巴地望着自个儿,总不能当场便表明,她就是来打个酱油的吧?那得多伤他们的心呐! 正惆怅头疼之时,一名弟子腾腾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说是有甚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吓得几位道长齐齐起身,刷刷地瞪着他,让他说明白些。兴是他太过紧张激动,手舞足蹈地说了半晌,最后只听得魔界的天黑了。 铜铃道长一拍手,直嚷:“别说了,赶紧带吾等去看看。” 那名弟子这才噤了声,领着几人往守望塔走去。 绯霓自是少不了去凑这个热闹,不仅如此,她还特意跑去找来了笑湖戈,拉着他一块儿去。 果然,刚一登上塔顶,便看见魔界那头的天空黑得跟墨汁似的。还时不时发出怪异的吼叫声。声音虽极小,但足够分辨出那叫声异于常人。 绯霓扯了扯笑湖戈的衣袖,示意他弯下腰低下头来。她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笑师兄,这是怎的一回事啊?难道是有天兵天将下凡来收那魔尊了吗?” 笑湖戈摇了摇头,“小师妹,我也不知。此事还得问咱们师父。” 绯霓指了指铜铃道长,又道:“你且瞧瞧师父与师叔师伯他们的脸色。咦呃……都黑得跟魔界的天差不多了,你觉着我现在有这个胆儿去问吗?” 笑湖戈往几位道长脸上瞅去,还真是如同一般了。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摇了摇头,道:“那便不问,耐心等待。” 绯霓一嘟嘴,甚是失落地应道:“嗯,也只能这样了。” 片刻后,铜铃道长与广袤无垠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彼此叹着气,却又一言不发,个个表情沉重的很。 纵使心中再好奇,绯霓亦不敢在此时走上前去问个究竟。她几乎被这突然变得压抑沉闷的空气憋得半死。 “不行了不行了,笑师兄,我得,我得下去透透气。再不下去呼吸新鲜空气,我一定会在这儿憋死去。”她一手叉腰,一手摊掌往脸上不停地扇风。 笑湖戈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见几位长老心事重重,神色凝重,想来定是发生了他们也无法解决的大事。 因此,他与几位道长行礼后,便也跟着绯霓下了守望塔。 塔上此时只剩铜铃道长三人。 少倾,广袤道长皱眉道:“掌门师兄,魔界,恐将是改朝换代,不再是从前那个夹着尾巴做人的魔界了啊!” “师弟,何以见得?”无垠道长歪着头,直直地盯着魔界上空的黑云。 “方方那吼声,呵,你难道没有听出来吗?”广袤道长面对魔界而立,神情严肃。 “是九曦!”忽地,久久未开口的铜铃道长接过了广袤道长的话来。 “想来,他应是找到了极佳的器皿之体,重生了吧!” 一听此言,无垠道长立即慌了手脚,甚表现出几分胆怯不安,“那,那可怎么办?九曦现世,六界必定会经历一场动荡。届时,受苦受难的何止凡人百姓。师兄师弟,咱们可得想方设法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啊!若是阻止不了,咱们天宗门……完了,完了完了!” “师兄!切勿杞人忧天!一切尚还未知,你若这般不沉着冷静,将来又该如何面对这场浩劫?”铜铃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嘛!想当初,是咱们天宗门的祖师爷与那孤苍一起联手打破了它的元神,才得以将它压在镇妖塔底。如今,它不但从塔底逃脱,还集齐了元神得以重生。像它这般睚眦必报的怪物,第一个要找的,便是咱们呐!以它的能力,你认为就凭咱们几个,会是它的对手吗?” 无垠道长挣开铜铃道长的手,瞪着他便是一顿吼。吼毕便将双手负在身后,急得团团转。 相比较之下,铜铃道长反而镇定自若。 他与广袤道长并肩而立,眺望远处自信道:“不,就算要报仇。它第一个要找的,也是妖界的北凌天!” 话音一落,整片天都暗了下来,不过顷刻,便如同黑夜一般,一时间狂风大作,震耳欲聋的响声在头顶上空此起彼伏。 绯霓与笑湖戈二人尚未走到住处,便被这突来的状况惊住了,他们急忙跑进旁边的屋子里躲藏。为防绯霓受伤,笑湖戈将她护在了身后,并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嘴里喊着:“小师妹别怕,我保护你!” 绯霓却下意识地挣脱了笑湖戈的手,笑道:“多谢师兄!” 那一瞬,笑湖戈只觉心脏猛地抽了一抽,难受得很。他收回被挣脱的手,在黑暗里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 第177章魔界是我暮笛的天下 须臾,被黑暗笼罩的天空逐渐迎来光明,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如初。 绯霓与笑湖戈从屋里走出,不约而同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彼此虽未言语,却很明显的都在脸上写满了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魔界的那头,魔尊婧无白与暮笛在巨型漩涡里大战了数百个回合后,最终被暮笛压制的无法还手,被他从漩涡中打落。 亦是在婧无白掉落地上的那一刻,漩涡消失,天空中的阴霾散尽。 伤残的魔兵们走的走,爬的爬,努力地向他们的尊上靠近,围在了婧无白的身边,嘴里哭着喊着:“快宣魔医,快宣魔医!尊上万万不能有事,万万不能有事啊!” 面对手下将士们的焦急,婧无白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远方,张了张干枯泛白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甚,最后只能勉强听得“池儿”二字。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只高举着的手又重重地垂落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猖狂邪魅的笑声,暮笛平稳地落在距离婧无白不足三尺之地,负手而立。 众魔寻声望去,只见暮笛摘下头上的斗帽,露出那张原本俊俏文静,此刻却如同恶魔一般的脸。一条条爆起的黑色血管像树根似的在脸上交织蔓延,一双血色的眼瞳嵌在其中,犀利瘆人,加之一张乌黑发紫的嘴唇衬得这张脸更加魔邪。 面对魔化后的暮笛,虽无人不惧,但一众魔兵们还是拔出刀剑护在了婧无白的跟前,哪怕拼尽他们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保护他们的魔尊。 暮笛不屑地从他们身上睨去,冷嗤道:“哼,魔族向来以强者为尊!对于这般无用的尊上,想不到你们竟然还如此的忠心耿耿?可惜啊可惜,这一世,你们恐怕是护不了他了!因为……” 话说至此,暮笛十分痛苦地仰头朝天猛吸了口气,随即咬牙切齿地吼道:“因为他要给月芝陪葬!” 吼罢,他聚起一团灵力于掌心,凶猛干脆地朝已经奄奄一息的婧无白打去。 眨眼一瞬,连同护在婧无白身边的那些魔兵在内,悉数化作一缕缕黑烟,湮灭于魔界暗黑的天空。 月芝之仇得报,暮笛仰天狂笑。 笑着笑着便默了声,闭上双眼的同时两行清泪似有若无的从他脸上淌下,旋即,他睁开犀利的眼眸,展臂向惜月宫的废墟上飞去。 他立在废墟的最高处,用震慑人心的声音大声喊道:“婧无白已死!从今往后,魔界便改名换姓,是我暮笛的天下!你们若能自降,誓死追随于我,我便饶你们一命,并与你们保证,只要有我暮笛在一日,便不会让魔界像从前那般,处处受人牵制欺负!亦不会像婧无白那般昏庸无道!若是不降……” “若是不降后果会怎样?”不待他将话说完,一名胆肥无谓的魔侍便站了起来,抬头问去。 暮笛十指相扣,在把玩了自个儿的手指片刻之后,冷声哼笑道:“你觉得,我会让一个不忠于我之人活着离开这里吗?” 话语尚未落音,那名提问的魔侍便率先下跪磕头,直呼:“拜见魔尊!魔尊威武霸世,当今天下无人能敌!” 为求保命也好,跟风跪拜也罢,幸存下来的众魔从各个角落或隐蔽之地走出,集到废墟之前,纷纷跪拜,与那名魔侍一同高呼,魔尊威武霸世,无人能敌。 “威武霸世,无人能敌?哈哈哈哈,哈哈哈……”听着这些阿谀奉承却异常悦耳之言,暮笛张开双臂,笑得很是痛快。 睥睨着脚下的所有,暮笛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他朝着众魔大喊:“北凌天,你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变得跟你一样强大!不,我只会比你更强,也只能比你更强!这样,我便有足够的能力将你踩在脚下,让你像他们一样,对我俯首称臣!” 听见暮笛的喊话,众魔瞬息来了精神,斗志高涨,不断地在下面高声呼应。 …… 一日之间,魔界改朝换代。 然而身处妖界的婧池对这一切却全然不知。苏醒后还在担心着她的父尊,恳求妖尊前去营救。 妖尊虽作安抚,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在她面前提起有关于魔界的任何事情。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虽已极力隐瞒,却还是被她知晓,她的父尊被杀,曾经父尊的部下死伤惨重。而暮笛趁机夺取了魔界,成为了魔界新一任魔尊。 知晓真相后的婧池崩溃大哭,试图潜回魔界替父尊报仇,只是尚未走出妖界的大门,便让夕殇给阻拦了下来。 情绪激动的她不知轻重地拍打着夕殇,质问他为何要阻拦自己,为何不让自己去报仇。 一掌一拳落在身上都是实实在在的疼痛。看着她这般崩溃无助的模样,夕殇只觉与心里的难受比起来,哪怕是被她打伤打残,又有何要紧。 感觉到她已闹腾得有些累意,他才紧拽住她的双手,吼道因为不想她去送死,因为他担心她。 婧池被这突来的吼声惊得噤了声,她抬起眼帘呆呆地望着他。少倾,终是没能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夕殇揽她入怀,不停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却不知晓该如何去安慰。 哭了良久,婧池才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抽泣道:“夕殇,我失去了父尊,我已经没有亲人,没有家了。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变得一无所有的人会是我?你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婧池的一字一句无不在牵动着夕殇的心,令他心疼不已。他捧起她的脸颊,很是认真地说道:“不,你不是一无所有。婧池,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让我做你的亲人,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让我来保护你,爱护你,好吗?” 婧池痴痴一愣。 曾经为了这一场告白,她盼了千年,守了千年,等了千年。历尽千辛,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下。 呵,这是对自己的同情怜悯吗?还是说笑话一场?为何明明如蜜如汁的情话,在此刻听起来会这般苦涩讽刺? 她拨开他的手,擦了擦脸上尚未干透的泪水,面无表情地回道:“对不起,我不需要你的假慈悲。” 说罢,便强忍着心痛头也不回地往妖界的一端走去。留着顿在原地的夕殇,揪住像被刀割一般的心脏,在她的身后大喊,他愿意等,等她相信自己的真心实意,重新接纳他的那一天。 ------------ 第178章 我不信 暮笛择了一良辰吉日登基魔尊之位,他命属下广发请柬,但凡有头有脸之人,不论是人是神还是妖,皆在他的邀请范围之内。 因此,当铜铃道长收到他的请柬之时,虽在意料之外,却不觉惊讶。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千变万化。谁曾想到,昔日那般斯文柔弱的书童会变成今日的魔尊。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绯霓,恰巧被绯霓路过他的住所,听着里面好似有讨论之声,便躲在屋外偷听了一墙角。 得知暮笛魔变甚至还当上了魔尊,绯霓只觉天旋地转直往前踉跄。她急忙撑扶住身旁的圆柱,一双惊到呆滞的眼眸无神黯淡地瞪着坑洼不平的地面,嘴里反复地碎念:“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呢,暮笛哥哥怎么会是魔尊?呵,这里头定是有甚误会。对,定是师父弄错了,一定是……” 念叨至此,她猛地一抬头,不计后果地闯了进去,拉住铜铃道长的手便问:“师父,你快告诉霓儿,方才你们所论皆是虚假编造的对不对?暮笛哥哥他怎么会是魔尊呢?他明明,他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啊!” “小师妹……”见绯霓突然闯进,笑湖戈有些吃惊的站了起来。 倒是铜铃道长淡定自若的很,好似一早便知绯霓会出现一样。 “唉!”铜铃道长叹了口气,“霓儿啊,你方方在门外听见的所有,皆是事实,为师绝无半句编造之词。那位暮笛,正是现在的魔尊!” “不,我不信,我不信!!!”绯霓激动地甩开铜铃道长的手,跑到门口,又驻足不前,回头嚷道:“师父骗人,师父骗人,师父骗人……”嚷着嚷着声音便小了下去,随后听见细细的哭泣声。 她靠着大门缓缓蹲下,掩面而泣。对暮笛魔变的事实,她难以接受更不想去接受。 不想去接受儿时的玩伴挚友,一个是妖,一个是魔。而自己,却偏偏是降妖除魔的天师! 见她这般难过痛苦,铜铃道长与笑湖戈几乎是同时朝她走去。 二人相视摇头叹息,他们正是因为知晓绯霓会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打击,才一直犹豫不决要不要将事情告知与她。 既然纸已包不住火,除了时间能让她自愈接受现实之外,好似没有更好的法子去化解她心中的痛苦了。 二人一起在绯霓的左右两侧蹲下,铜铃道长拍了拍她一耸一耸的肩,安慰道:“霓儿啊,你应该明白的,早在那一战,他便不是从前那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凡人书童了。加之被九曦附体,他又反噬了九曦,吞并了九曦的全部力量,成魔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罢了。你能明白吗?” 见绯霓依旧埋着脑袋,不断啜泣,铜铃道长又拍了拍她的肩,继续劝说道:“如今他杀了婧无白,取而代之其魔尊之位,便意味着他已经彻底脱离了肉骨凡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魔。心生执念,执念不化,魔障横于心间,就算他不魔变,亦无法回到过去,与常人也会两异。总之霓儿,你所认识的暮笛哥哥已经不在人世了,哪怕你今日哭瞎了双眼,他也回不来了啊!” “我知晓。师父所说我都知晓,我只是,我只是……”绯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铜铃道长,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表达心里的感受。 只是话到伤心处,便无法再继续往下说去,又失声痛哭起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铜铃道长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笑湖戈,向他递去了一个眼神,便起身开门往外走去。 笑湖戈理解师父的意思,他返回到桌前拿起那张帖子,顿了些时,又走到绯霓身边在她的脚边放下,轻声说道:“小师妹,暮笛的登基大典在三日后举行。或许,这是你与他见面叙旧的唯一机会了。” 说罢亦离开了房间。 过了良久,绯霓才停止哭泣擦干眼泪,拿起笑湖戈留下的帖子细细看了看。当她看到落款的那二字时,不自觉地将帖子揉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拳心里。 …… 得知暮笛要举行登基大典,婧池苦苦哀求北凌天,放她回魔界。 北凌天自是知道她想要在那日回去的目的为何,不等婧池把苦思冥想出来的理由说完,他便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她是婧无白在临终前所托。哪怕不是为了婧无白的信任,仅是千年前利用她与夕殇一事,他也应该保她余生周全,以此为弥补。更何况他还承诺过,要许她与夕殇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从殿堂上缓慢走至婧池跟前,十分认真地问:“婧池,当下就算你回去了又能如何呢?你觉得现下的你会是暮笛的对手吗?” 婧池抬起眼帘,目光坚定又充满怒火地回道:“不是!可那又怎样?他杀我父尊,夺我魔界,此仇不报我婧池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不如教我去死!” “哼。”北凌天听了不禁斜嘴冷笑,觉着此话甚是幼稚滑稽。 “死,不过两眼一闭,有何可惧?你若一心求死,那本尊现在便可成全你!只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父尊当真希望你替他报仇,踏上一条永无宁日的不归路,亦或是寻短见随他而去,他还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誓死也要将你托付于我吗?” 见自己所言让婧池有所动容,北凌天紧追着她内心的动摇续道:“就凭你眼下的冲动不理智,对得起你父尊的一番良苦用心吗?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想想,你父尊他能安心离去吗?难道你就不能好好地活下去,与自己所爱之人携手一生,平凡度日?本尊想,这才是你父尊真正所希望,所想要看到的吧!” 一番发自肺腑的真切之言触到了婧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她不断地回忆起过去在魔界与父尊之间的种种幸福开心的往事。 她呼唤着父尊,一句“池儿好想你,好想好想……”让她湿了眼眶,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北凌天瞅见夕殇已在殿外候命,便不再多言。他招手让夕殇进来,又命人关上了门,撤走了所有守卫,彻底的将大殿留给了他们二人。 ------------ 第179章 谁更厉害些? 三日后…… 魔界今日热闹非凡,只因新任魔尊登基。听说此人由凡人魔变而来,并且还反噬了上古妖兽,厉害得很,众人都想来瞧个究竟,看看他到底是何了不得的人物。 本以为他会是高大威武,身强体健的彪汉形象,可当大家伙见着魔椅之上,身着玄服面容俊朗身形清瘦之人时,着实惊愣了许久。 若不是他的眉宇间充斥着几分英气,眼神里带有几分冷冽,恐怕很难将他与魔尊挂上边。各路妖神鬼怪聚在一起,对此难免会有些议论。 “你们说说,堂上这位魔尊,这身子骨看上去如同手无缚鸡之力一般,风一吹便倒,他当真反噬了九曦,杀了上任魔尊婧无白吗?”一位青面獠牙的鬼大人往坐在自个儿身旁的小神仙那边靠了靠,小声地问。 小神仙拿起一颗果饯丢进嘴里嚼了嚼,不以为然地道:“害,谁说不是呢?可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他,难道是你吗?没瞧见人家正堂而皇之地坐在魔尊之位上吗?” 见有人打开了话匣子,坐在后面的几位鬼神也一同围了上来,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开去…… “我听说他此前是位凡人?这人间不是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不定啊,这小身板里蕴藏的能量大着呐!否则他没得个本事,怎么可能登上魔尊之位。” “就是就是,这位上仙说得很在理。看人呐,还真不能就只看表面。” “不过他也的确是够狠的了。呵……竟能以一人之力抵挡住魔界的几万魔兵,强啊!” “唉!此前婧无白可是把魔界当缩头乌龟一般的养着。遇事不但退缩,更是以求和的心态保平安。就他的那些个魔兵,平日里不是吃喝就是玩乐,鲜少操练,能有几个撑得住场经得起打的。” “说到此事,其实并不能完全将责任推卸在他身上。千年前与妖界的那一役可没少损兵折将。估摸着是被妖尊给打怕了吧!” “妖尊那是何人呐?那可是连天帝都要忌惮的存在!婧无白想要与妖尊对抗?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嘛!” “嘿,你们说说,这位魔尊与妖尊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这……” “嘘……别说了别说了,魔尊往咱们这边看过来了。” 众人议论的字字句句都被暮笛听进了耳朵里。一开始听见夸赞之词时,他还觉得有几分高兴,可当“妖尊”二字传入耳中,并还拿他与北凌天作比较,他便受不住地往他们那边凶狠瞪去。 果然,他不过是使了一个小小的不悦的眼神而已,他们便害怕的噤了声,乖乖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强大到连鬼神都胆怯害怕的地步? 思索至此,暮笛又满意地展开了笑颜。他举杯冲着方才议论的那几人微笑敬去,几人亦是不约而同地举杯回敬,略显窘态的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忽地,门外魔侍通传妖尊到。霎时,除却暮笛之外,殿内宾客齐齐起身,极其规矩地面向殿门,等候着北凌天进殿。 这一阵势,着实令暮笛好生嫉妒了一把。要知晓,方才他们进殿时,除却将贺礼交到魔侍手中,仅是朝自己简单的行礼,甚至连跪拜都未有,随意奉承了几句便各自成团聊得火热,压根没将他这位魔尊放在眼里。好似他们并未看得起这场大典,来此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并借此机会与各路妖神鬼怪联络联络感情,方便日后的利用。 然而对北凌天,他们却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敬畏与崇拜。暮笛深深地明白,不论今后他如何努力,这一点,是他这个由凡人魔变而来的魔尊永远都无法匹及的。 除非…… 嫉恨的种子一旦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的肆意疯长,直至占据整颗心脏。每一寸枝叶都往死里蔓延,最后,原本柔软有血有肉的心,变得坚硬如铁,再也无人能将它砍掉融化。 陪同北凌天前来的,除了铭镜之外还有漓洛。 她是在他们俩即将离开之时,突然主动提出前往的。只不过她此行的目的不过是想知道当初在人间关系极好的二人走到今日这一步,北凌天会作何感想。对他,会不会像对待自己那般冷血无情。 在众人的跪拜高呼声中,几人来到了大殿中央。铭镜不由偷偷抿嘴一笑,咱们的妖尊果真风华不减当年,不论走到何处都有大批大批的拥护者。可谓是连他这个跟班都觉得地位瞬间抬升了不少。 北凌天远远地望着堂上的暮笛,与他相视一笑。嘴角虽是上扬的,但彼此都能感受得到,曾经有多么的亲密无间,如今便有多么的陌生尴尬。 北凌天转过身去,面对跪拜的众人说道:“今日乃是魔尊登基的大好日子,吾不过与你们一样,皆是受邀之宾,又何须对吾行如此大礼呢?倘若因为你们的行为,让他人认为吾喧宾夺主……呵呵,原本的一番好意却大煞了风景,是否得不偿失啊?” “妖尊说得极是,是小的们思虑不周了。”一位小仙直起身子,右手搭在左手上头,微微颔首行礼道。 北凌天满意一笑。看来,这当中还是有明事理之人。 他大袖一挥,背过身去一边看着暮笛一边对背后跪拜一地的妖神鬼怪严肃呵斥:“既是思虑不周,还不速速向魔尊请罪?” 众人一怔,旋即诚惶诚恐地向暮笛跪拜,齐齐直呼吾等坏了规矩,请魔尊降罪。 此时暮笛的脸色已是一阵白一阵青。他狠厉地盯着北凌天,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又不傻,他们突然转变了态度是因为谁?难道当真是因为怕了他这个魔尊吗?北凌天给自己搭建的这个所谓的台阶,除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逼至难堪之境外,更是在警告他,不论他是人是魔,终将敌不过他北凌天,永远都别妄想踩在他的头上! 可恨的是目前自己势单力薄,无法与之抗衡,只得忍气吞声,默默地将怒火吞进肚里。待养精蓄锐实力雄厚之时,再与北凌天新仇旧恨一同算个清楚。 ------------ 第180章 吃瓜 “哈哈哈哈……妖尊言重了。都是本尊邀请来的客人,大家吃好喝好玩好,能够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便是对魔界最大的尊重了,本尊又怎会怪罪于他们呢?只是头一回做尊者,自然是比不上已在尊位上坐了数万年的妖尊那般游刃有余。更何况……” 暮笛怎会不晓北凌天那般说道的用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还是他们同为凡人时一起跟学堂里的先生学的。 他在一番讥讽后故意欲言又止,看了看跪了一屋的宾客,接着笑道:“更何况妖尊在这期间还曾转世为凡人,为了重回妖界,那可是搭上了一整个镇子的人的性命呐!啧啧啧……比不得,比不得哟!” 话音一出,殿中众人不禁替暮笛捏了把冷汗。 妖尊在凡间的那一世经历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世人皆知那是妖尊心里永远的伤痛,无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偏偏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魔尊不但把他看似愈合的伤口给撕开了,更是将爆开的血肉果露在空气里,供众人观赏。 这…… 面对暮笛的公然挑衅,众人不知北凌天接下来会做出何种反应,便都屏住呼吸静待事情的发展。 只见北凌天被他的这番冷嘲热讽刺激的沉了脸,却一言不发,仅是与他冷冷地对视着。目光交汇时所迸发出来的寒意与杀气好似下一瞬便会刀光剑影! 顿时大殿中的气氛从方才的喧闹跌进了寒冷的冰窖里。无形的震慑力使得大家伙儿战战兢兢的跪着,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害怕得无法言喻。 “请问魔尊的登基大典已经结束了吗?” 就在他们担心二人会不会打起来伤及他们这些来凑热闹的无辜时,一个清脆又明亮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打破了殿中的紧张气氛。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位模样俊俏乖巧的姑娘正站在大殿门口,眨巴着她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伸着脖子傻乎乎地往里头瞧着。 “霓丫头?” “绯霓?” 北凌天与暮笛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声来。虽说称呼不同,却十分明显,他们叫的,正是来者的名字。 出于非常一致的好奇,跪拜着的众人又非常一致的直起了身子,更是非常一致的将目光对准了门口的姑娘。在未得到魔尊的允许之下,由跪拜变成了跪坐。 好似比起魔尊的怪罪来,这位突然出现的凡人女子更为重要,简直令他们亢奋。若是能吃着两大尊者与她的瓜,哪怕是豁出性命去,也值了。 妖、魔两尊一位从尊位走下,一位急切转身,竟同时朝门口的姑娘走去。并在走到之时,又一次不约而同地问出,“你怎么来了?”其默契程度让人不得不怀疑方才彼此的剑拔弩张皆是幻觉。 “我奉师父之命,特来给暮笛哥哥送礼,顺便证实一下,暮笛哥哥是否真的是魔尊……”绯霓伸出双手,将手中的贺礼向暮笛递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里满是失望与难过。 暮笛怔了怔才接过她手中的礼物,低头苦涩一笑,“呵,那便谢过铜铃道长了。”随后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续道:“来者是客,绯霓里边请。” 铜铃道长?! 众人一听这个名字,顿时炸开了锅。 那不是大名鼎鼎的天宗门掌门吗?!这位姑娘称他为师父,所以她的身份?竟是一位天师!!! 那?她与二位尊者之间……妖、魔与天师要如何去混为一谈,又怎会牵扯到一起去? 二位尊者竟与天师一道,还对她这般熟悉重视,这成何体统?难道就不怕将天宗门那群道貌岸然之徒带来魔界,重现当年在妖界的那一幕吗? 呵,原本以为仅是一起普通的情感瓜,没想到最后吃到的竟会是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瓜! 随着绯霓逐渐步入大殿,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双双冒着光的眼睛犀利利地盯着她。这其中有怒,有恨,亦有继续吃瓜看戏的姿态,盯得绯霓又是紧张又是浑身的不自在。 她小咽了一口唾沫,不安地左顾右盼,一对粉拳早已攥出了细汗来。 北凌天察觉到这一幕,便向她走近了些,一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悄咪咪地道了一句“别怕,有我在。”便又立即把手放下,背在了身后。 简短的几字好似蕴藏了巨大的能量,使得绯霓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立刻平复了下来,霎时心中有了底气,觉得甚是安心又暖心。 “对呵,只要有他在,我还需怕甚?”绯霓心想着,缓缓张开握拳的手掌,向北凌天点头一笑,亦是悄咪咪地回了一句“谢谢”。 这一切,被作为旁观者的漓洛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原以为自那日之后,自己便已放下。可真的看见他与那丫头在一起时,嫉妒、羡慕统统都像泉水般涌了上来。原来所谓的放下,不过自我欺骗麻醉的借口罢了。爱而不得,让她又恨又痛。 “哟,这不是小天师吗?难不成魔尊亦邀请你们天宗门了?” 绯霓站定,漓洛往她面前走去,将双手交叉放至胸前,摆出一副毫不待见的醋酸姿态,讥讽道:“也对。魔尊尚为凡人时,你们与妖尊三人,可都是幼时的玩伴呐。听说,你曾经还救过他们二人的性命。如此大恩大德,这么重要的日子,魔尊怎会忘记邀请你呢?” 话落,她又围着绯霓身边走了一圈,再次续道:“你说对吧,绯霓天师?” 说“天师”二字时,她格外的用力,甚至听见了上下牙之间磕碰的声音。 “什么?原来魔尊就是昔日被羌鳍屠镇时苟活下来的那个凡人?难怪方才魔尊能有那般胆大提妖尊的旧伤,原来他便是妖尊在凡间时的那位挚友啊!”忽然,大殿中一位不明所以的小鬼大喊了起来。 他这一喊不打紧,令当年玄铁镇一事的几位主角悉数黑了脸。就连漓洛自己也没想到,在场的众人当中,会有人这般不懂规矩。 ------------ 第181章 天下最强? 他这一喊不打紧,令当年玄铁镇一事的几位主角悉数黑了脸。就连漓洛自己也没想到,在场的众人当中,会有人这般不懂规矩。 知晓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做了不该做之事,漓洛心虚地看了看面容毫无波澜的北凌天,又看了看脸色黑得堪比石脂的暮笛,垂下了头去有些自责地说道:“尊上,漓洛并非故意,只是……” 欲解释些甚,却在扬起一记苦笑后将那些解释给消抹了,最终只道了一句“对不起”。 北凌天好似并未将她的道歉放在心上,仅是轻瞥了她一眼便冷声道:“当下本尊无暇顾及你的是非对错。你可不要忘了今日我们前来的目的为何。若是因你而搅乱了来此的初衷,本尊绝不轻饶!” “绝不轻饶?”漓洛呆滞地重复着这几个足以剜心的字,虽痛,唇角却翘起了一道冷漠的弧。 她冷了脸,抬眼望向了堂上的暮笛,心中暗想,或许她与暮笛才是真正的同道中人,可怜又可悲。既是如此,那她又为何要继续去跟随这个让自己爱了千年,等了千年,现下又恨又怨动不动就想要自己性命的妖尊? 跟着他等着被赐死吗?还是跟着他看他与那个该死的天师你侬我侬,过得有多幸福? 哼,不,天师与妖生来便是敌人,天命不可违,这是他们的宿命!她只需好生等着,等着亲眼见证他们如何相爱相杀! 思索至此,漓洛眸中的冷冽已让人分辨不出是何种心情。 一直立在一旁仔细观察殿中动静,一言未发的铭镜此时察觉到了自个儿妹妹的不悦,为避免再生事端,他将漓洛拉至边上,低声劝道:“妹妹,哥知晓你心里难受,可正如尊上所言,眼下不是你争风吃醋的时候。此趟前来咱们是要摸清这个魔尊到底想要作何,好作下一步打算。倘若你再继续胡闹下去,殿中的这些人指不定在背后会怎样议论。难道方才他们看的笑话还不够吗?” “我!”漓洛瞪了一眼铭镜又快速将头转向一边,咬了咬绯红的下唇,无奈亦不甘道:“我知道了。” “魔尊,此女可是天师啊!您怎可让天师随意进入魔界的大门,难道就不怕引来祸端吗?”一位额上生了一对灵角,身着青色长衫,却是凡人模样的男子起身拱手行礼,道出了自己的担忧。 他不过刚说完,便立即有人附和,“对,青龙说得没错。虽说天师仇视的只是妖魔鬼怪,与神灵没有太大关系,但吾等毕竟是受邀之宾身处魔界。若是此女身后有大批天师候着,与魔界生出了战事,难免会殃及到吾等啊!” 一听此言绯霓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你们都误会了,我身后绝对没有大批天师候着,更未想过要挑起战事。今日的确是前来给魔尊送贺礼的。只因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不适,这才让我代替。” 她回过头去,看着暮笛说道:“既然礼已送到,魔尊亦见着,我的任务也算完成,现下可以回去向师父复命了。还望魔尊、妖尊二人多多保重!告辞!” 与二人抱拳道别时,绯霓多看了北凌天一眼,那眼中的不舍与难过看得北凌天很不是滋味。只是奈何人多嘴杂,大家又对她如此的排斥,若是在此时对她表现出明目张胆的爱护只会把她推向风口浪尖。 因此只好在她转身离开时将目光投向了铭镜。铭镜立即明白了尊上的用意,悄悄地退出大殿,紧跟在绯霓的身后。 而暮笛早在方才见到绯霓的那一刻起,便知道她对自己已是失望透顶。但那又如何?他不在乎!在这世上,他唯一在乎的人已经死了!如今他孑然一身,他想做的要做的,仅是如何变得更强,如何将北凌天踩在脚下,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至于绯霓的心情,与他无关。 “好了,本尊的确有派出请柬送去天宗门。为的就是想让天宗门看看,想让天下看看,如今的魔尊可不是从前那个胆小怕事,只会当缩头乌龟的婧无白!如今的魔族,亦不再是任人欺负宰割的无用之族!” 暮笛愤愤地站起,一甩玄袍,张开双臂俨然一副王者之态,自信洒脱又霸气地喊道:“今后,吾便是魔界至尊!吾之魔族,誓要成为天下最强!” 如此振奋人心之言听得众魔心血澎湃激动不已斗志昂扬。他们跪伏在地几乎不停歇地高呼“魔尊,魔尊,魔尊......” 有宾客见此气氛,亦加入到高呼的队伍中去,其他人见状便跟着效仿。一时间,大殿中除却北凌天与漓洛,以及几位小神小仙外,皆跪地高呼:“魔尊,魔尊,魔尊......” 如此一来,暮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甚至不再羡慕他们对北凌天的敬畏。因他觉得,北凌天所拥有的一切,终有一天会统统归自己所有。 待宴会快结束时,铭镜才返回到大殿。 他找到北凌天,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甚。只见北凌天舒展了一直紧皱的眉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让铭镜在自己的一侧坐下,并斟了一杯酒送到他的手中,又端起自己的酒杯,道:“来,陪本尊小酌几杯。” 铭镜端着妖尊亲自倒的酒,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方想说句谢谢,谁料被坐在北凌天另一侧的漓洛把话抢了去。 “哥哥还真是受宠若惊啊。只是不知方才哥哥去做了何事,竟能让咱们的尊上高兴成这般模样,亲自替哥哥斟酒。” “妹妹!不得无礼!”铭镜厉声斥道。 北凌天伸手制止,“无妨。”他扭头看向漓洛,问:“漓洛,对魔尊那番信誓旦旦之言,你如何看?” 面对突然的提问,漓洛有些惊讶。 他这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 怔愣片刻后,漓洛笑答:“魔尊之言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天下最强?呵呵,当今天下最强者除了神尊,不就是尊上您吗?他想做第一,就必定要打败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是啊!他对本尊有恨且深。在他眼里婧无白死有余辜,然而本尊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此后,想来便是不断修炼,找本尊复仇了吧!” 北凌天意味颇深地叹了口气,随即起身续道:“回妖界。” 便一个招呼都没留下,就这么拂袖而去。 ------------ 第182章 被魔斩杀的妖 北凌天离开后不久,其他的宾客喝得欢了吃的饱了,便也一一离去,一如暮笛所说,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人群散尽,暗辰宫只剩暮笛与几名打扫服侍的魔侍。桌上,是那些宾客们吃剩下的残羹冷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是喝空了的酒壶。若不是这些肉眼可见的‘证据’,还让人误以为方才的热闹不过是梦一场。 后来暮笛命人送来数壶新酒,便将殿中所有魔侍都撤了下去,整座宫殿到最后只有他一人。 他拿起酒壶坐在殿堂的台阶上,提壶往嘴里倒了大半。琼浆肆意洒落在他的脸上,衣襟上,他竟觉得好不快活。一壶倒尽甚觉不过瘾便再来一壶,又接一壶……直至头脑发晕醉意甚浓他才停下。 他脚步摇晃地站起,又将手中酒壶猛摔在地上,一脚踹开了身旁的数支空壶,酒壶落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在这座偌大空荡的宫殿里头尤显得清晰刺耳。 暮笛冷笑了一声,望着冷冷清清的大殿发了半晌的呆。 忽地他发狂一般狂喊了数声,似想将心中无人可诉的痛楚统统发泄出来,悲戚的叫喊在殿中连续回响,令这宫殿更为孤独凄冷。 他张开双手径直瘫倒在地上,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梁上一处。兴是盯的久了累了,眼睛泛起了酸楚,亦或是心底的痛重新浮出了水面……总之,当两滴清泪从他眼中落下时,隐约听得他微张的红唇里传来呢喃:“月芝……” …… 丛林密布,阳光稀稀疏疏从林中洒下,看似炽烈,实际上沐浴到身上却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一个梳着童髻,蹦蹦跳跳的女童背着她的布兜在林中四处找寻着与她一块儿玩躲猫猫的两名男童。 边找边喊。 “暮笛哥哥,暮笛哥哥你在哪儿呀?” “臭小子,臭小子是你躲在那边吗?别躲啦,我都看见你了。”女童探着身子往大树那头看了看,发现不是要寻之人,便又接着边找边喊。 “奇怪,你们都躲去哪儿了呀?绯霓找了好久都找不着你们,咱们不玩儿躲猫猫了好吗?你们快些出来吧,绯霓认输……” 稚嫩的声音在林中回响却无人应答。又过须臾,女童实在累了,便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 不过将将闭眼,便听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之声,女童警觉地起身,一只手已放在了布兜上,准备随时掏出法器灵活应对。 忽而,一魔一妖从草丛里猛然跳出,张着血盆大口,舞着锋利的爪牙直向她扑来。其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定要将她撕咬成泥一般…… “不要,不要,不要!”绯霓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她捂着狂跳的胸口,回想起方才的噩梦心有余悸。 自那日从魔界回来,像今日这般的噩梦便没断过。不是梦见北凌天与暮笛二人相互残杀,便是梦见他们俩变成妖魔向自己袭来。 其实早在那日见着暮笛时,绯霓便发现从前是自己太过天真,所有的一切早就回不去了。她已经接受了暮笛魔变的事实,也愿意去坦然面对,如同面对北凌天那样。 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坦然了反而这些天来噩梦连连,令她极为不安。 思绪正浓,倏然房门被叩响,还叩得挺急。 绯霓惊了一惊,连忙穿好衣服下床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笑师兄。 也对,放眼望去,整座天宗门除了他以外还会有谁会在她睡觉之时前来叨扰? 她有点不高兴地问:“师兄何事?” 笑湖戈礼貌答道:“师妹,师父让你去正殿,说是有要事相商。”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总喜欢一大清早的找我呀?不会又是去抄什么经书吧?”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笑湖戈摆了摆手,“放心吧师妹,这回师父是真有急事找你,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可别误了事儿。” 听他这么一说,绯霓便放下了心来。跑回房间去稍作了整理,便拿起布兜跟着笑湖戈一起去了正殿。 待他俩走到时,铜铃道长跟广袤无垠两位道长早已在那儿侯着了。 刚一进门,便闻见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绯霓捏住鼻子,皱着眉问铜铃道长:“师父,这什么味道啊?闻着这么恶心。” 铜铃道长向广袤道长点头示意,广袤道长便执起手中拂尘一挥,现出了一地的动物尸体。 绯霓一见,吓得往后一跳,指着地上的死尸哆哆嗦嗦地说道:“这,这这这……怎会有这么多的动物尸体啊?是谁这么可恶,竟屠杀可爱无辜的小动物们?是想要割皮取肉拿去卖钱吗?过分,简直太过分了!” 铜铃道长对她的见解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看着笑湖戈问道:“戈儿,你怎么看?” 笑湖戈走近那些尸体,仔细观察了一番,旋即抬头坚定地回道:“师父,是妖!” “妖,妖?”绯霓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铜铃道长往前小走了两步,神情变得异常严肃,“没错,是妖。并且,是被魔所斩杀的妖!只是他们元神被打散,现出了真身,一时间难以察觉罢了!” “师父你说什么?被魔所杀的……妖?”铜铃道长的话好似一记晴天霹雳,震得绯霓两腿一软,险些没站稳倒了下去,幸得笑湖戈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又在她耳边轻声唤了唤,这才让她振作起来,有了精神。 “可为何,这些妖物的尸体会出现在咱们天宗门呢?魔界此举又是何故?是想向咱们天宗门宣战吗?还是……” 笑湖戈所问亦是绯霓想问。待他一问完,她便立即望向了铜铃道长,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此时,无垠道长拿着一张字条递到了他们的跟前,道:“这是今天一大早收到这些妖物尸体时,一并收到的字条,你们且看看吧。” 绯霓飞快地接过字条,打开念道:“几只小妖,当是本尊送给绯霓的赔罪礼。那日之事,是本尊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倘若觉得本尊诚意不够,下回便多送些来,直至绯霓接受本尊的歉意为止。待时机成熟,定再相邀一聚???” ------------ 第183章 你们都在骗我 “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送给我的赔罪礼?师父,霓儿从未想过要暮笛哥哥……啊呸,是魔尊!霓儿从未想过要他去杀什么小妖给我作赔罪礼啊!再言之,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面,能让他魔尊专邀我一人做客?师父我……我这,我……” 绯霓焦急地看着几位道长,欲解释,却发现自己愈是解释愈是说不清楚,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铜铃道长与其他二位道长相视一笑,摸了摸系在腰间锃亮的铜铃,和蔼地说道:“霓儿,你可是为师一手带大的。你为人品性如何,又有几斤几两重,为师岂能不知呢?” 听师父这么一说,绯霓一抹眼泪,立马破涕为笑,“所以,师父,师伯,师叔……你们都是相信我的了,对吗?” 无垠道长挺了挺圆溜溜的大肚腩,眯了眯向下弯曲的小眼睛,看似笑嘻嘻,一开口却跟铜铃道长一样,严肃且认真:“当然,我们当然相信你!这只不过是魔尊为了对付北凌天所使用的诡计罢了!” “他不但摆明了要挑衅北凌天,还顺带把我们天宗门拉下水,让他人误以为我们已与魔界联手,共同对抗妖界!如此一石二鸟之计。哼,他自以为此计可行,孰不知早已被吾等识破!既然我们能想到,那北凌天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主儿,能想不到吗?更何况……” 无垠道长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忍不住吐出了一声叹息,“唉!更何况这些小妖本就无辜。既不伤人性命,哪怕是天宗门,亦无权去抓捕他们啊!” “什么?师伯你刚刚说,只要妖物不伤人性命,我们便不能将他们抓捕?”绯霓以为自己方才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无垠道长点点头,“嗯,是啊。” “可是师父他……” “嗯哼嗯哼!”兴是害怕绯霓再继续追问下去,铜铃道长故意咳了咳,制止了这场对他没有丝毫好处的对话。 绯霓对师父的制止很不高兴,她嘟着嘴站在一旁,又不能把气撒在师父头上,便只好朝着笑湖戈瞪了又瞪。 笑湖戈莫名被瞪,心里也不是滋味,想要瞪回去又舍不得,只好默默受了。 广袤道长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得很是真切明白,像是手中又多了铜铃道长的一个把柄一样,斜嘴露出了一抹很得意的笑。 他微瞥了铜铃道长一眼,见他有些为难便故意主动站出来化解尴尬,“好了好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这批死尸。难道当真要收到那斩妖楼里去吗?” 铜铃道长两手背后深思了片刻,道:“不,把它们送回妖界!至于字条……” 他又想了一想,旋即看着绯霓说道:“今日你们在场的所有人,无人见过字条,可听明白了?” 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地点头拱手答道:“听明白了。” 从正殿出来后,绯霓便一个劲儿地嘟囔:“师父为何要瞒着我?妖魔乃为夙敌,降妖除魔本天师之责,见妖便抓,见魔便收。这可是师父从小教导的啊?可他却从未与我讲起过,身为天师还有不能降妖除魔的时候。他还不让猪师伯继续往下说了,嘁…难道说师父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过分,简直太过分了!” 知晓绯霓正在气头上,笑湖戈便隔着一小段距离跟在她的身后。见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踢着脚下的碎石子,生怕她把自个儿给绊倒,担心的要死,又不敢上前去阻止,就怕她到时候连跟都不让自己跟了。 忽而,她停了下来一屁股顿坐在碎石路上,笑湖戈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发出“嗞”的一声,忍不住打了个颤颤。心想,地面如此坑洼不平,还这般锋利,小师妹这一屁股坐下去难道就不疼吗? 兴是听得他的声音,绯霓回过头去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怎么,跟了我一路,现下不跟了?还是笑师兄这细皮嫩肉的,无法与我这等粗俗之人同地而席啊?” 听她这般讲,笑湖戈顿时急了,连忙否定:“不不不,怎么会呢,小师妹你误会了,我怎会不愿与你同地而席。我恨不得日日都与你同地而席。” 说最后一句时,他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低到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为证明自己并非她想的那样儿,笑湖戈快速地走了上去,拎起衣摆盘腿坐在了她的对面。刚一坐下,脸上便让这些有棱有角的碎石子给硌得变了型,有些难看。 担心扭作一团的表情会令绯霓再次误解,遂霸蛮忍了下来,强装镇定地说道:“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嘛,还挺舒服。” 怎知她却腾地起身,黑着脸两手握紧拳头低声吼道:“呵,师兄你撒谎!你跟师傅一样,你们都在骗我!” 吼罢便怒气冲冲地跑了开去。 笑湖戈愣在原地,看着她跑远了的身影,十分懊恼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 妖界,夜笙宫。 北凌天一言不发地盯着堂下兔妖、鼠妖以及猫妖的尸首,脸沉得可怕。 宫里除他外,便只有最信任的狐族兄妹一行人。 铭镜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尸首上的伤口,确系为魔族中人所为。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尊上,鼠妖他们虽为野妖,但也属我们妖族。魔族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们怪罪吗?” 漓洛不由发出一声冷嗤,对铭镜的说法很不以为然,“哼,怕?若是怕,便不会存在这些尸体了!” “那是为何?”铭镜问。 漓洛半眯起迷人且犀利的眼眸,看着北凌天自信地说道:“他们这是在向尊上宣战!不,说的更准确一些,是魔尊!” “宣战?!”铭镜惊讶地重复着这二字。 “漓洛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在向本尊宣战。一为报仇,二为天下最强!今日是野妖,明日,说不定便是在场的诸位了!”沉默了许久,北凌天终于开了口。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他深锁的眉头中间夹杂着烦躁与不安,满面愁容。 漓洛不禁暗想,想不到堂堂妖尊也会有为难的时候。他,到底是与暮笛有感情的。 ------------ 第184章 运送尸首 收到野妖尸首的那日,北凌天便命铭镜加强了防范,并下令,若遇异族者,一律杀无赦。 当时漓洛还调侃了他一把,问,若是遇到凡人亦或天师,是否也一律杀无赦呢? 北凌天听后,原本就黑沉的脸,黑沉的更甚了。默了许久才回答说若遇天师尽量绕道而行,放他们出界。如实在无法逃避,能打则打,打不过则退之,不可硬来。 漓洛听后大笑不止,丢下一句“尊上这是在为自己心爱之人留退路吧?”便离开了夜笙宫。 今日漓洛当值,巡查到界门那一带时,因感疲惫便爬上了瞭望塔,想一眺远处的风景,放松一下这些天来紧绷的心情。却无意发现界门外,与凡间地界相交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那儿时隐时现。 当她启动媚蓝狐眼一探究竟时,不由斜嘴一笑。心想,我不曾找过你,你反而主动送上了门来。如此倒是给了自己一个甚好的理由,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她低头向瞭望塔之下的妖兵们喊话,界门之外与凡间交汇处发现异样,迅速摆阵,待他们一靠近便行动! 收到命令后的妖兵们快速地拉开了架势,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界门内外埋伏的严严实实,只等漓洛口中的“异样”自投罗网,一举拿下。 另一头。 原本以为只要将妖物尸首送回妖界,并不给魔尊任何回应,此事便算了了。 可令铜铃道长万万没想到的是,事隔多日,魔尊竟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几具妖物的尸首丢进了天宗门。看来,还是他想的太过简单,这魔尊是铁了心要将天宗门拉下水。 无奈,铜铃道长只得再次命人将这几具尸首送回妖界。 绯霓得知后,硬要自荐去送尸首。铜铃道长拗不过她,只好应允了。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命笑湖戈陪她一同前往。有笑湖戈在,他多少放心一些。 一路上,绯霓兴奋地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也正是在她的不断提问中才得知,这些妖物属野妖一类,说得更明白些,便是尚未来得及得到妖族认可,写进妖族名册中的一类。 他们或是刚修炼成型,亦或是误入歧途从而妖化的凡人。总而言之,这类野妖的能力十分弱小,除却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凡人外,要杀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而魔尊正是看中这一点,从而对他们痛下杀手。如此一来,既可以挑衅到妖尊的威严,亦不用与妖尊起正面冲突。明里暗里,明知是魔族所为,妖尊却无法因此对魔界大动干戈,发起进攻。 毕竟这些死去的野妖,名不正言不顺。要想为他们讨回公道,就必须要有一个正正当当的理由。而妖尊迟迟不见行动,还留有魔尊伤害他们族类的第二次机会,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听笑湖戈这般解释后,绯霓心里好一阵难过。她不明白昔日那个谦逊有礼,温和亲切的暮笛哥哥为何会变得这么残酷无情。在他的心中,难道当真只剩下仇恨了吗? 即将到达魔界境内时,笑湖戈一把将绯霓从飞行毯上拽下,隐了飞行毯后带着她躲藏到草丛后边。 不明所以的绯霓指着魔界界门的方向,脸上泛起了一丝怒意,“笑师兄你干嘛呢?这儿离界门还有那么远,你怎的就停下了啊?” “嘘。”笑湖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小师妹,你且仔细往魔界那头看去。” 绯霓听话的转头望去,望了许久也没望出个所以然来,遂噘了噘嘴,“一片片的,皆是云雾缭绕,妖气腾腾,哪儿能看得清啊?” “正是这云雾缭绕,妖气腾腾才更可疑!”笑湖戈又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将身子弯曲些,不要立得那么高,续道:“往日里你来魔界,可有这些现象?” 绯霓缩着脖子,细细回想了一番,“未有。好似挺晴朗的,不见云雾,但妖气还是有一些浓重。” 笑湖戈一边机警地望着魔界界门那头,一边说着:“那便对了。定是妖尊加强了警戒,界门处集中了不少兵力,才会有此现象。” 绯霓一听,顿时急了,“那该如何是好?咱们还得将这些尸首送过去呐?可是,若咱们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过去,说不定尸首没送到,自己倒成为死尸一具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笑湖戈只冒出了一个字,等。 等到他们换值之时,趁空将尸首送到界门,向他们发出信号后便立即撤退。 虽说这对策听起来是挺不错,可绯霓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她左思右想,想了许久突然脑袋里头“叮”的一声,可算是想明白了是何处不对劲了。 “不对啊笑师兄。”她腾地站起来,两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可是好心替他们运送尸首回来的,一不做坏事,二不捉妖,为何要这般畏畏缩缩,怕这怕那的?难不成他们还会故意刁难我们?这,这不符合常理啊?” 笑湖戈被她的问题噎得半晌回不上话来。因他也不知为何要这般提心吊胆,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一趟运送尸首困难重重,不会有之前那么顺利,还是小心为上。 他将心中所想如实告知了绯霓,经过一番衡量后,绯霓终是与他达成了共识,一切都按照他说的去做。 在草丛匍匐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绯霓实在无法再继续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她摸着腰,哭丧着脸道:“师兄啊,咱是不是可以换一个姿势趴着了?我的老腰真的快要挺不住了。不就是送个尸体而已嘛,算我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较真,我们速战速决可好?” 见笑湖戈没有说话很是犹豫,她一骨碌盘腿坐起,拉扯着他的衣袖,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又是扁嘴假哭,闹腾的很。 笑湖戈哪儿能经得起她这般软磨硬泡,最后只好答应再等一盏茶时间,若是一盏茶过后妖界还没换值,便将尸首送过去。 ------------ 第185章 要你们有何用 与此同时,已在界门里外暗伏了许久的妖兵迟迟不见漓洛口中的“异样”出现,多少也有些按耐不住,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漓洛见状便是一顿训斥:“身为兵者若是连这点忍耐都没有,还谈什么上阵杀敌。倒不如回家歇着,坐吃等死。亦或是现在就给你们一个痛快,还能为你们的族人节省不少灵果吃食。” 妖兵们被她这么一训,瞬间凉了下去,都忌惮她的“威严”,因此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其实不止是他们,就连漓洛自己心里都开始没了底。明明望见那个可恨的小天师与另外一人在妖凡两界的交汇处游荡,这会儿怎会没了踪影? 她又一次开启了魅蓝狐眼,竟毫无发现。 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多疑了? 她又看了看一直潜伏着的妖兵们,深知他们太久未经战事,平日里又未加强训练,如今已是一滩滩烂泥。无奈,只好作出撤兵的决定。 她手指界门里头的妖兵们,下令道:“你们几个继续留守界门,其余的,统统列队去往别处巡查!” 听见命令,众兵士们偷偷松了口气,迅速集合排好队列,整齐划一地朝下一个地点巡去。 漓洛从瞭望塔上一跃飞下,欲转身,隐约觉得界外有动静,又回过了头去再三确认,见风平浪静确实未起波澜,这才确定是自己多疑了。 带头的妖兵见她这般紧张,便抱拳安慰道:“大人或是这些天来太过操心劳累,所以才会出现错觉。大人还是回去歇着吧,这儿有小的们在,必不辱使命,顺利完成今日的巡查任务!” 漓洛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眯眼道:“事关妖魔两界,这教我怎能不谨慎?或许,真的是我太过紧张了。行叭,你们且好生守着,若发现异样,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 一盏茶的功夫眨眼便过,可妖界那头还是不见换值。绯霓抓住这条小尾巴对笑湖戈又是一阵唠叨。 见她实在没了耐心,加之自己又有言在先,笑湖戈便作了罢,同意立即向魔界界门靠近。 当他们从草地上爬起,准备前进时,忽然发现云雾散去了大半,妖气也较之前淡了许多。 笑湖戈断定这是妖界有所动作,撤离了妖兵,便放心大胆的带着绯霓快速地飞到界门处,又把之前隐藏在收妖袋里头的死尸倒了出来。待一切都做妥当后,绯霓又把事先准备好的传声铃拿了出来,冲着妖界的界门晃了几晃。 传声铃的声音穿透结界径直传入守卫妖兵的耳朵,刺痛了他们的耳膜。顿时,妖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乱了阵脚,大喊:“快去通知漓洛大人,快去通知漓洛大人!” 尸首送到,又递进去了消息,绯霓与笑湖戈相顾一笑,互相击掌以示任务的完满完成,随后飞速离开。 接收到妖兵传来的消息时,漓洛正躺在榻上小憩。听后,她猛地弹起,一双狐眼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怒怒地骂了一句“废物!”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界门。 到达界门,漓洛不待气息平稳便焦急问道:“你们可知是何人传来的铃音?” 众妖兵面面相觑,皆摇头不知。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本座要你们有何用?!” 见她大动肝火,妖兵们扑通跪在地上,直呼“大人饶命”。 想起离开之时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再看看眼下的情况,漓洛用力吸了一口长气,又缓缓吐出。她拼命忍住胸腔的那团怒火,沉脸狠狠道:“待会儿再收拾你们!” 说罢便隐去了结界,打开了界门。可界门外头除却几具野妖尸体外并未看见其他身影。想来,人家早已走远了。 看着这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漓洛不觉心脏一揪,一拳打在墙上,柳眉紧蹙。 “去,把这些尸首带去夜笙宫!”她指着尸首颤抖道。 带头妖兵应下,命几名妖兵抬起尸首,刚准备走,漓洛又叫他们停下,睥睨跪在地上的妖兵们:“你们几个也随着一同前去领罪!” 一听要去领罪,妖兵们又是好一阵求饶。可漓洛对他们的求饶根本视若无睹,一甩锦袖,哼声而去。 …… 回到天宗门,绯霓笑呵呵地向铜铃道长复命,还一个劲儿地夸赞笑湖戈机智过人。若不是他,恐怕自己此刻早已成了一具尸骸了。 这也不是头一回被绯霓夸,可每每听到她赞扬自己,笑湖戈总是会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一副谦虚的模样。 铜铃道长听着绯霓的讲述,很是满意地点着头。看样子,让笑湖戈跟着她,陪伴她成长,是找对了人啊。只可惜,他们天师的身份尚在,若不脱离宗门,舍去天师的身份,则无法结成连理。 想到这儿,铜铃道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绯霓脑袋一歪,问:“师父,徒儿此番将任务完成的如此漂亮,您为何还要叹气啊?莫不是徒儿有哪里做的不好?” 笑湖戈跟着附和:“是啊师父,为何叹气?” 铜铃道长摇摇头,藏下了叹气的真正原因,“不,你们此次做的很好,并无不妥之处。看到你们能有这般成长,为师倍感欣慰。为师之所以叹气,是因为魔尊有了一次二次,就必定会有第三次。为师是担心啊……” 笑湖戈接着铜铃道长的话继续往下说去,“担心若我们再无回应,下一个遭殃的必会是天宗门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位都默了声,神情严肃又愁闷。 过了片刻,铜铃道长又缓缓道:“原本以为这些年来魔界安分守己,既不出来作恶,又不挑起事端,乃六界一大幸事。而我们天宗门所需警惕的,唯独妖界罢了。” “谁曾想,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如今不安分的反而是魔界了!这暮笛乃身附九曦之力,其能力究竟如何,尚未可知。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他利用,成为掀起妖魔大战的罪人呐!” ------------ 第186章 心腹 对于铜铃道长所言,绯霓只听懂了大半。她不明白妖魔大战,受益的不应该是凡人以及其他族类吗?又怎会成为罪人呢? 铜铃道长解释,“千年前的那一战令魔界死伤无数。他们虽为异族,其结构却与凡人无异,亦分老弱无辜啊!咱们天宗门降妖除魔,降的是害人之妖,除的是噬血之魔。对于其他,正如你师伯所言,咱们并无权干涉。” 一顿解释下来,绯霓已是瞠目结舌。惊愣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拖着铜铃道长的衣袖追问:“师父师父,为何之前从未听你与徒儿说起过?你不是教导徒儿,但凡是妖便要捉之,是魔定要除之吗?” “唉,那还不是因为……”铜铃道长回头看到绯霓那双单纯又无辜的眼眸,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终究还是无法与她说出,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她与那妖尊北凌天之间产生隔阂,为了使她离他远一些,不受伤害。 他一手覆上绯霓的肩,轻轻拍了拍,道:“好了霓儿。你只要记住,人妖殊途,人魔亦如此!不论是好是坏,都不能成为你逾越规矩的理由,更不能忘了天宗门的初衷啊!” 不但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捞了一顿训诫,绯霓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无精打采地回道:“是,徒儿谨记。” …… 魔界,火炎洞。 一位名唤淄貅的魔侍在洞口处抱剑而立,他身后整齐排列着两队魔兵,另有一队魔侍手托玄服金丝鞋低头站在洞口一侧。 暮笛魔化那日,淄貅是第一个站出来承认并支持他之人。后来经过多番的试探与测验,暮笛确定此人有胆识亦有谋略,很快便将他提拔成了魔界的魔君,接替了陌无决的位置。 自那之后,淄貅更是事事亲力亲为,鞠躬尽瘁,深得暮笛的欢心。他不但凭借自己情智迅速拉拢了魔界各级大人坐稳了魔君之位,更成为了暮笛唯一的心腹。 前段时日,暮笛自感气血涌动,不断地冲击五脏六腑。他深察此乃反噬九曦的后遗症,必须要闭关修炼,将这股涌动的血气压下去。若顺利,他的灵力会更上一层楼;若出了岔子,一个不小心则会走火入魔,吞噬心神。 可自己不过刚将婧无白的余党清理干净,掌控魔界。更何况对付北凌天一事尚未捋出思绪来,还未有所行动。闭关过程危险重重,且长达数月之久才能出关,万一有个好歹,自己的付出与牺牲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他将心中担忧说与了淄貅听,淄貅听后提议他即刻闭关,毕竟魔界还要靠他来主持大局,可万万不能折坏了身子。至于对付妖尊,淄貅说自己已有一计,并称这是自己冥思苦想出的一个万全之策。 暮笛问他是何对策,他便附在暮笛耳旁细细说道了一番。 等他说罢只见暮笛化担忧为喜悦,立即下令将此事交由他全权负责,并向魔界宣布,在他闭关的这些时日里,魔界所有大小事务一并找他商议解决。 这些日子,淄貅可谓是披着暮笛赐下的“虎皮大衣”,在魔界耀武扬威,好不风光。 今日乃暮笛出关的日子,淄貅一早便在火炎洞等候,接他出关。只是已到中午,却迟迟不见洞中有任何动静。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魔兵上前小声问他尊上是否遭遇不测,他两眼一瞪,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再敢胡说本君撕烂你的嘴!” 那魔兵被他骂得乖乖退了下去,再也不敢多言。 须臾过后,洞里突然传来异动,瞬息地震山摇,紧接着便是一声响彻天际的啸吼。 淄貅大喜,“成了,成了,尊上闭关修炼成功了!快,快,你们都给本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会儿尊上出来,若是因你们而不高兴,小心本君扒了你们的皮!” 被方才的震动震得七倒八歪的魔兵与魔侍们一听,立马从地上爬起,掸干净了身上的尘土,又一个个站得笔直。 此时一名手托玄服的魔侍颤巍巍地走上前,哽咽道:“奴,奴婢有罪。” 淄貅瞥去,不耐烦地问:“你又有何事?” 那魔侍低着脑袋,一直盯着手上的玄服,泣不成声。 淄貅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特意精心准备的玄服竟然又皱又脏,顿时怒不可遏:“你何止有罪?简直罪该万死!” 说罢,便提掌往魔侍的天灵盖劈去。 就在众人皆以为此魔侍必死无疑,害怕的瑟瑟发抖时,一道光一闪而过。众人被这道突来的亮光闪得直拿手去遮挡,包括淄貅。 刹那,亮光消失,他们放下手去,再一睁眼便见淄貅掌下的魔侍已被暮笛揽在了怀里。 众人大惊,想不到方才那道亮光竟是尊上所化。这次闭关,还真是让尊上的修为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啊! 旋即跪地高呼,恭喜尊上出关,尊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而被他护在怀里的魔侍更是一脸娇羞,十分崇拜地看着他。 暮笛伸出食指往下一勾,示意他们闭嘴,看着淄貅道:“玄服脏了便脏了,再让魔衣局准备就是,何必要搭上一条性命呢?” 淄貅连忙应道:“是,尊上说的是,属下今后一定谨记。” 暮笛命他起身,随后将怀里的魔侍推了出去。 淄貅见状,立即向另一位魔侍使了个眼色,那位魔侍立马将一块崭新的手巾奉上。 暮笛接过手巾仔细地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手,随后丢在了地上,又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方才被魔侍触碰到的地方,对淄貅道了一句“本尊需要沐浴。”便大步向前走去。 话一出,方才被他所救的魔侍瞬间软了下去。以为自己得到魔尊眷顾,侥幸逃过了一劫,没想到终究还是落入了死神之手。 只因魔尊的心里永远的装满了一位名唤月芝的女妖。只因为了她,魔尊几乎与女色绝缘,但凡触碰到他的女子都会被他嫌弃、厌恶,最后赐予一死。 魔界中人没少在背后议论,说是痴情,实则不过是几近变态的执念一场罢了。 待暮笛走后,淄貅转过身去指着因过度恐惧而瘫倒在地的魔侍,让魔兵们将她抬到角落,迅速处决了。 ------------ 第187章 好男不与女斗 沐浴更衣过后,暮笛在自己的寝殿召见了淄貅。 他撤走服侍的魔侍,待落座后让淄貅也一同坐下,问:“几个月过去,那事现在如何了?” 淄貅一溜起身,拱手答道:“回禀尊上,一切顺利。现下已往天宗门送去了第二批野妖尸体。而天宗门亦如属下所想那般,前后两次都将尸体送去了妖界。那妖尊至今没有动静,兴是在等咱们后续的动作呢!” “字条呢?天宗门那边有何回应?”暮笛又问。 “字条……”淄貅顿了顿,续道:“天宗门对字条一事毫无反应,像是没见着一般,想来是不想让那女天师与咱们魔界扯上关系被利用。那铜铃道长越是想撇清关系,咱们便越要往上凑。他们若再三推辞视而不见咱们再作罢。不为友,那就只好为敌了。到头来,他们也怨不得说尊上没有给他们机会。” 暮笛斜嘴冷哼,露出一抹不屑之色,“哼,没错。本尊已给了他们机会,是他们不懂得珍惜。” 淄貅趁机谄媚奉承:“尊上,想那北凌天与铜铃道长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嗯?”暮笛上扬了语调,靠在椅上,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瞧,不冷不热地反问:“你说咱们?” 淄貅这才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猛地抱拳跪地,焦急道:“不,是尽在尊上的掌握之中。尊上何等英明神武,那区区北凌天与铜铃道长根本不是您的对手!再者,属下全因仰仗尊上的信任与恩宠才有了今日,又怎敢跟尊上相提并论呢!属下,属下只是太过激动,这才胡言乱语,还望尊上恕罪!” 看着淄貅对自己这般低声下气,暮笛瞬间觉得心里好不快活。曾几何时,他也是像这般对别人低声下气摇尾乞怜,四处苟且偷生,只为了存活下去。 现如今他不但不用躲躲藏藏,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甚至主宰了别人的命运,生死更不过他的一念之间,他又有何可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体会到了强者的权利与乐趣,暮笛狂笑不止。 除了狂笑,他没再多说半字,径直朝内卧走去,留得淄貅独自一人在前厅,抹了抹额上冒出的细汗,松了口气。 …… 妖界,夜笙宫正殿。 漓洛领着几名值守界门的妖兵跪在殿内,向妖尊请罪。而在他们的面前,摆着几只已经僵硬了的野妖尸体。 已经跪了好些时辰,却不见妖尊的身影,漓洛不免心里生出一丝不悦。尽管不悦,但还是咬牙继续跪下去。谁让自己一时疏忽,犯下了如此大错,甚至让来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这也是令她最为气愤不甘之事。 她微微扭头,眼神凶狠地瞪着身后跪伏在地上的妖兵,怒火冲天地自语:“明明清楚地看见了女天师的身影,怎的就听信了他们的鬼话!哼,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潜伏那般久,待磨灭了大家的意志耐心再伺机行动?定是与她同行之人出的主意!绯霓!” 她咬牙切齿地念着绯霓的名字,每念一次对她的敌意便要多上几分,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你刚刚说什么?绯霓?” 突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去便看见北凌天已经坐在了尊椅上,依旧是那么的霸气威武,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她顿了顿,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抽离,扬唇发出一声仅自己能听见的细小冷笑,又严肃回禀:“启禀尊上,方才属下并未提到绯霓二字,或是尊上听错了。” “听错了?”北凌天有些惊愕,旋即笑了笑,道:“听错了便听错了吧。” “怎么,魔尊又开始行动了?”他指着堂下的几具尸体问。 漓洛抱拳答道:“是,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抓到魔界中人,还请尊上责罚!” 说罢便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罢了。他们若有意挑衅,又怎会让你抓住现行?责罚就不必了,继续加强戒备,顺带将这些尸体处理了。若无其他事,你们便退下吧,本尊乏了。” 北凌天手一挥起身便要走,漓洛见他不过刚来又要离开,话都没能说上几句便急了,冲动之下大声叫住了他:“尊上请留步!” 她不等北凌天让她起身便自己站起,向前小走了几步,言语甚是激动:“属下想不明白,都被人家欺负到这个份上了,为何尊上一句将尸体处理掉就解决了?难道我们真的就这么算了吗?您还要继续隐忍到何时?!” 面对漓洛不留颜面的叫嚷,北凌天勃然大怒,一掌拍在尊椅扶手上,吼道:“放肆!是谁允许你用这般口气与本尊说话的?漓洛,你别仗着本尊平日里对你的宠爱便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宠爱?哈哈哈哈……”那怒怒的一掌惊得漓洛不自觉的颤了一颤。原本心里的害怕与忌惮在她听见“宠爱”二字时消抹的干干净净。她甚至大笑不止,放肆地笑出了眼泪来。 顺着脸颊淌下的泪水让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因为太过狂喜而流的泪,还是太过悲伤。 停止大笑后,她红着眼看着北凌天,一字一句地说道:“尊上对漓洛还有宠爱吗?您的所有宠爱都给了那个叫绯霓的天师!” “你!”似一语中的,北凌天恼羞成怒地指着她,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呵,敌人来犯,妖尊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究竟是谁不可理喻?” 他大声,她吼得比他更大声。 北凌天被她气得在堂上踱来踱去,拼命地揉着太阳穴。他对这个被自己从小娇纵到大,脾气暴躁又狂妄的狐狸很是头疼,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少倾,他停下脚步两手往腰间一叉,气急败坏地瞪着漓洛,心想,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罢了罢了,好男不与女斗,本尊走可行? 恰巧此时铭镜赶到,他像是见着了救命稻草一般,连礼都让铭镜免了,急急丢下一句,“有事晚点再议,你先回去好好教教你这个妹妹规矩!” 便拂袖而去。 铭镜一听,顿时心里有了数。定是这不省心的妹妹又惹恼了尊上。 再一看漓洛苍白的面色。看样子,她不仅惹恼了尊上,还顺带伤到了自己。 ------------ 第188章 还是我的大哥吗? 回去狐狸殿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铭镜一拍大腿,气急地朝漓洛的脑门儿用力一戳,怪责道:“你呀你!你当咱们尊上是何人啊?你能想到之事难道他会想不到?尊上早已将事情部署好了,只等那魔尊一战。你说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呐?” 听着大哥的牢骚,漓洛不由一怔,随后冷笑道:“早就部署好了?呵,原来如此!所以你们现在不管何事都是闭上门来商量,而我,只是被关在门外一无所知的那一个对吗?” 铭镜见她会错了意连忙解释:“小妹,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是怎样?”漓洛很是憋屈地打断了他的话,倔强地高昂着头。 面对她的质问,铭镜此时却噤了声,好似个中缘由想说又不能说,满脸的为难。 见他默不吭声,漓洛心一急便开始咄咄逼人起来,“你说啊,你倒是说啊!说不出来了是吗?哼,真真是可笑!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欺瞒,你还是我的大哥吗?” “我怎么就不是你大哥了?只是,只是……”她越是逼问的紧,铭镜越是不知该如何告知尊上正是因为担心她的莽撞冲动会坏事,才刻意隐瞒了她。 他又该如何让她知晓,尊上此举实乃为了她好? 支吾了半晌,他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妹,你听大哥说。尊上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只是现在还没有到可以与外公布的时候。你只需做好你的日常巡视,安抚好大家的情绪即可。” “向外公布?”漓洛斜眼瞧他,不禁发出一声讥笑,眸中燃起了熊熊火焰,炙热又冷漠。 她逼迫自己钻进了“外人”的死胡同,进无可进亦退无可退。 她手指夜笙宫的方向冲着铭镜大吼:“对,我是外人,我是外人!对他而言,我是一个连那个该死的天师都不如的外人!亏我一度为妖界的未来担惊受怕,想不到啊想不到,到头来丑角竟是我自己!只有我才会这般痴傻,一心为他着想。可到头来呢?我得到了什么?哈哈哈……安抚他们的情绪?那么我呢?请问谁又来照顾我的心情?!” “小妹你冷静一点好吗?” “你闭嘴!大哥你听清楚了,什么巡视、安抚,这些臭事你们谁爱做谁做!从今往后我只会待在我的九尾殿,除非他亲自来求我,否则妖界之事与我漓洛没有任何干系!这个狐尊,我不做也罢!” “漓洛!” 啪! 一记脆响的耳光随着漓洛的名字一同落下,落在漓洛的右脸上,有力又干脆。 漓洛被这突来的耳光甩懵了神,瞬息安静了下来。她捂着脸,微张着嘴,两眼直直地瞪着铭镜,目光呆滞。 “小妹,我……” 意识到这一掌打的有些过头,铭镜看了看不自觉颤抖的手,又看了看委屈巴巴的妹妹,心疼不已。 他刚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安慰,却叫她给躲开了。 “没事儿,我没事儿……”漓洛动作迟钝地转了个身,嘴里一直念着“没事儿,我没事儿”,像个痴傻儿一般失魂落魄地逃离了狐狸殿。 待她走后,铭镜一声气叹下,顿坐在椅子上。 见她情绪激动,他本想着去劝止,好好与她说道,奈何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甚至越说情绪越是激动,不惜说出让尊上去求她,不做狐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被逼无奈,他才呼下去了这一巴掌。 作为狐尊,他理应以她为尊。但作为兄长,他有责任有义务去教导她,而不是任由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下去。 但愿,她不要怨恨自己才好。 …… 天宗门。 距上次的妖尸事件又过去了半月。这半月,铜铃道长一直都是愁眉不展,很是烦闷。 今日操练,绯霓在休息空隙与笑湖戈调侃,师父这段时日日日夜夜都在为魔界的事情而痛苦烦扰,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笑湖戈摇摇头,说他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模样。哪怕曾经与妖尊一战,他亦是信心满满,应对自如。这回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见他说的很是认真,绯霓沉默了下去。 若真的到了与暮笛兵刃相接的那一天,她该如何面对? 忽地,她的目光捕捉到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从修炼云台外一闪而过。为一探究竟,她忽悠笑湖戈说自个儿肚子疼要上茅房,让他替自个儿向大师兄告个假,便追了上去。 她随着那人留下的脚印一路追至宗门附近的小树林,直至脚印消失她才停了下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并厉声喊道:“何人敢在天宗门造次?还不快快现身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尚未落下,一个身型伟岸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两手背后微微扬唇道:“许久未见,你确定一见面便要将我擒了去吗?” 听这声音? 绯霓腾地转身,旋即张大了嘴巴,指着男子啊啊啊了半天才惊讶地问:“怎么是你啊?” 男子撩了一撩垂在胸前顺直的乌发,抿嘴一笑,很是温柔地回道:“是我。” 绯霓欣喜地向他奔去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心情竟像久别的故人重逢一般激动,甚有些许紧张。 她一仰头,目光便直直地看进了男子温柔的眸子里,似一汪春水,泛起了层层涟漪。而她,在涟漪中羞红了脸。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很快便将目光转移了开去,道:“你怎么来了啊?都这般久了,我还以为你听进去了我的话,选择放弃了,不会再来偷师学艺了呐!” 男子被她这一拳打的连连咳嗽,忍不住腹诽,霓丫头的力气怎会跟个男子一般?之前并非如此啊?难道是这些日子修为又长进了不少? 见他似乎被自己捶打的有些难受,绯霓急忙关心问道:“喂,喂喂,你没事儿吧?” 男子摆摆手,“无妨无妨。” 旋即很认真地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并非在下放弃学艺,实乃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不暂时将此事搁浅。待家中事情处理妥善,在下便也就跑来了。其实更重要的是……” 男子欲言又止,不由脉脉含情地看向了绯霓,目不转睛。 ------------ 第189章 一直都是我 男子欲言又止,不由脉脉含情地看向了绯霓,目不转睛。 “更重要?”绯霓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眼神的异样,而是把重心放在了未说完的那半句话上。 男子怔了怔,从对视中抽离,并解释:“是。这里有对于我而言很重要也很想见的人。我,很想她。” 不知何故,绯霓听后并未觉得有多么的感动,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想,宗门内除却她之外,皆是男子。可他却说这里有他很想念的人?莫不是哪位师兄?难道他是……断袖?! “天啊!” 绯霓突然一声惊呼,喊得男子很是莫名其妙。 “怎么了这是?”男子问。 绯霓一把捂住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方才荡起的那一池涟漪霎时平静得如镜面一般。 许久,她才在男子异样的目光中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变得正常起来。 仔细想想,并无规定说男子不能喜欢男子,虽说另类了些,但好歹也是人家的爱好,自己这般大惊小怪貌似不太礼貌。 她走上前去,拍了拍男子的肩,先是摇头晃脑的叹了好几口气,后来才说道:“兄台,莫要觉得此事丢脸,想来你引我来此,也是因为想见他,奈何无法直接约出,才想通过我来转达对吧?唉!只是苦了你家中那一对年迈的老人了,抱孙子的愿望恐怕无法实现了……” “你?”男子皱眉歪脖,听得很是怪异,“你在说甚?” 绯霓耸耸肩,“没说甚没说甚,你心中明白就行了咯。” 看他仍旧一脸茫然,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好啦好啦,说正事儿,你想见的是哪位师兄,我替你约!” 师兄??? 男子径直在脑门儿上刻了几个大大的问号。随后明白了方才她所说的那番话的含义。 这丫头,原来是把自己当成断袖了啊! 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想见的并非是你的哪位师兄,而是你。” “我?”绯霓指着自个儿惊大了嘴巴。 男子笃定道:“对,是你。你难道忘了吗?过去我曾对你说过,我不想偷学技艺,只想过来看看你。” 被他这么一提醒,绯霓想起来了曾经他“登徒子”的一面,瞬间火气蹭蹭蹭地冒了上来。亏她方才还同情他来着。 “哈!好你个登徒子!我说你消失这般久又突然出现是为何,原来是来这儿找不自在了是吧?行,本姑娘今日便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 说罢绯霓撸起袖子,抡起拳头便往他脸上挥。 男子心里一咯噔,好家伙,竟直冲我脸上来啊! 他敏捷的一躲,便叫绯霓的这一拳扑了空。 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都被他轻松躲过。 绯霓顿时急了,他一介普通平常的凡夫俗子怎会有能力连躲自己三招?难道是自己下手太轻了? 遂化拳为掌,一声喝下,竟集了八分力气于掌心直朝男子袭去。 男子见她较了真,恰巧也想试一下她的修为到底如何了,便不再躲让,而是与她对打了起来。 只不过他的每一招都手下留了情。数十招下来,见绯霓又急又恼,他便装作打不过的样子,故意中了她一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哎哟哎哟”嚷嚷疼。 嚷着嚷着便默了声,“昏死”了过去。 见状,绯霓傻了眼。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这……我,我并未用尽全力啊?他该不会被我打死了吧?”她一边担心地碎碎念着,一边害怕地向男子走去。 她在男子身旁蹲下,伸出食指战战兢兢地往他鼻边探去。 探第一回时,刚伸出去就收了回来,什么也未感受到。于是在深呼吸过后又探上了第二回。 这一回,她是真真切切地探得他没了呼吸。 顿时惊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脸色惨白。 兴是从小到大都未伤过人性命,又兴是惊吓过度。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喊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怎么办啊该怎么办?我杀人了……” 她摇上男子的手臂,哭求他醒过来,并言,她并非故意要伤他性命,只要他能醒过来,她便不再阻止他来天宗门偷学技艺,更是不论他提出什么条件要求,她都答应。 哭着哭着,一只大手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尚未来得及做出反抗,便被那只大手一拉,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她用力挣了挣,只听耳边传来二字,“别动。” 好像被施了法力一般,她果真乖乖听话不再挣脱。 “方才你所言,都是真的吗?只要我能醒过来,你便能答应我所有的事情?” 嗯? 虽说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可比起这个来,绯霓更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至于哪儿不对劲了呢?一时间她又说不上来。 见她又是一番沉默,男子将臂膀搂得更紧了些,又问:“你方才说的那些我可是都听到了哦。若你想耍赖不做数,那我可不答允。” 听他这般一说,绯霓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可算是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她抓住男子的手用力咬了下去,男子被她咬得啊啊大叫,不得不松开手臂。 她趁机从男子的怀里逃出,一骨碌爬起来指着他骂道:“好你个登徒子居然装死!臭不要脸,真真是臭不要……” 脸字尚未说出,绯霓便滞了面上的表情,指出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北,北凌天?怎么是你?!”她惊讶地问道。 难怪会觉得他的声音那般耳熟。 此时,北凌天亦从地上站起,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微笑道:“是我,一直都是我。” 原来为了能够时不时跑过来看看绯霓,北凌天便化身成了寻常普通男子模样。一来可以躲避铜铃道长的视线,二来亦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惹得绯霓反感。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从那时候至今,绯霓便一直都视他为“登徒子”,这让他很是着急。 今日现身,除此缘由外,他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说。而此事亦只有“北凌天”才能让她信服。 ------------ 第190章 帮我做件事儿 今日现身,除此缘由外,他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说。而此事亦只有“北凌天”才能让她信服。 听他说完,绯霓彻彻底底傻眼了。过了大半晌她才抖了一个激灵,问:“你的意思是,你故意化身成凡人模样不以真面目示人,是为躲过师父的视线?” 北凌天点头,“是。” “那……那个在小溪边故意欺我,赠我红绳,助我过天师策的那个人是你?” “是。” “我与你是何种关系?为何想要来看我?” “……” 问到此处见他默不作声,绯霓不自觉地拽紧了拳头,脸色开始沉了下去,只见她红唇微颤,低声吼道:“除了回答是是是,是否就只剩下了沉默?” 北凌天不由心里一紧,“霓丫头,我……” “为何,为何之前从未与我透露过半字?” 欲解释,却被绯霓情绪激动的打断。北凌天长吁了口气,缓缓说道:“因为害怕……” 绯霓追问:“害怕甚?” “害怕你知晓是我,便不愿再见。” 绯霓怒道:“既是如此,今日又为何要现身?” 北凌天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又陷入了如同死灰一般的沉默。看了良久,他才开口,“今日,或是我最后一次过来见你。” “最,最后一次?” 北凌天之言远远超过了绯霓的意料,以至于她在听到后猛然失了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甚至心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明白北凌天口中的“最后一次”究竟是何意。是这一世的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在天宗门的最后一次相见。 她甚是紧张地等待着他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虽只有短暂片刻,却如同过了许久个岁月,这亦是她头一回有此种感受。 “是,最后一次以凡人男子的身份跑过来见你。” “所以你所言最后一次见我并非以后再也不见了?”绯霓小心紧张地试探,生怕他再回答一个“是”字。 北凌天愣了一愣,回道:“怎会以后再也不见?就算你想,我也不会答允。” 忽地,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弹在了绯霓的脑门儿上,柔声道:“傻丫头,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呵呵,我可以理解为,你害怕与我再也不见吗?” 绯霓“啊”了一声,摸着被弹的脑门儿,噘嘴皱眉道:“臭不要脸,谁害怕与你再也不见了!说话便好好说话,动手作甚,弹得人家老疼了。” 暗里,却偷偷地松了口气。在被手掌遮挡的脸上,悄咪咪地划出了一道上扬的弧。 “对了,你今日引我来此,应该不止想要见我这般简单吧?” “的确。”提到这个问题,北凌天一改方才的宠溺,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霓丫头,我与暮笛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之地步,用不了多久便会开战。在妖魔两界开战之前,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儿。” 绯霓眨眼问道:“何事?” 北凌天顿了顿,“说服你师父,让他与我联手一起对抗暮笛。” “师父?”绯霓诧异地瞪大了眼眸,续道:“可是师父好像并不想天宗门牵扯到你们的恩怨中去。” “正是如此,才需要你的帮助。”北凌天一声息叹下,幻出一条长椅,拉着绯霓坐下,疼怜的抚了抚她垂在耳侧的乌发。 面对他这一举动,绯霓并未躲开,反而心生愉悦,产生了一丝幸福感。 北凌天抿嘴笑了笑,道:“真真是太久未见你,这段时日你过得可还好?” 绯霓点头道:“嗯,我过得很好。可眼下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快些与我说说,为何需要我去说服师父?” 北凌天放下手,望向了林子深处。少倾,他才缓缓道:“霓丫头,你师父向来对妖魔两界有偏见。如此坐收渔翁之利的大好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近日听闻暮笛闭关修炼成功,他的修为又增进了不少。当年,被他反噬的九曦是我与你的祖师爷一同联手才将他镇压至镇妖塔下。如今,暮笛的修为远在九曦之上,单凭我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治服得了他。” 绯霓似是听懂了些甚,但又不完全懂。“为何你不亲自与我师父说?你亲自与他说,不是更好吗?” “你师父的心思……”北凌天欲言又止,暗想,若是让绯霓知晓她的师父有想一统妖魔两界的狼子野心,她肯定不会相信,反而还会以为是他在诽谤她的师父,对他生出嫌隙。再言之,倘若她信了自己所言,想必心里定会十分痛苦难受。 他不想看她难受,他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做一个单纯的天师。 遂续道:“霓丫头,你师父有多排斥怨恨我,你又不是不知。若你是他,你会答应我的请求吗?他可是天师,是天宗门的掌门人。他的骄傲怎会允许他与妖一同作战?” 绯霓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师父肯定会拿着他的铜铃将你赶出去。” 北凌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可是北凌天……暮笛哥哥虽说已经成为了魔尊,但他终究没有伤害凡人性命。师父说,虽为妖魔,只要没有伤及无辜凡人,我们天宗门是没有权利去收压你们的。因此哪怕是我去劝说,他也未必会同意……” 见她有些犹豫不决,北凌天拉起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继续劝说:“霓丫头,还记得曾经我与你说过,我想要打造一个人妖共处的和平盛世吗?” 绯霓羞涩地将手从他的掌心抽离,尴尬道:“记得。你不仅说了,当初还这般做了。只是因为羌鳍……” 北凌天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两手负在身后,神情再次严肃起来,“羌鳍伏诛后,我重启了这个计划。如今离目标只差一步之遥。倘若与暮笛一战败北,那这个愿望只会化为乌有,而凡人百姓也会因为这场战争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到那时别说天宗门了,恐怕整个凡间都会遭受大的变故。霓丫头,难道你想要看到当年玄铁镇的那一幕再次重演吗?” 话落,玄铁镇被屠杀的场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绯霓害怕地颤了颤身子,起身激动道:“不,我不想。师父那儿,我定会尽全力去劝说。他若不依,我便想法子直到他答应为止。” 见她答应了自己,北凌天喜出望外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霓丫头,我等你的好消息。更期待与你携手打造人妖和平相处的盛世。我要让世人知道,妖并不可怕,我与你,我们便是最好的证明。” 绯霓被他抱得猝不及防。少倾,她慢慢地将双手上移,轻轻贴在了他的背脊上,微笑道:“好。” ------------ 第191章 与他一战 操练结束后,一名弟子摸着饿得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拍了拍一个劲儿往场外瞧的笑湖戈,调侃他那边是不是有甚不得了的宝贝,看得这般认真,叫他一块儿去膳堂用膳。 笑湖戈尴尬地笑了笑,说自己现在还不饿,再者,他还得等小师妹回来。 一听他要等小师妹一道用膳,那名弟子脸色一变,抛下一句“打扰了打扰了”便一溜烟的跑不见人影了。 回想起来,笑湖戈忍俊不禁。 因师父特别交代,小师妹的膳食都是由专人给她送至住处,她鲜少与众弟子一同用膳。 师父说,虽然咱们都是修行之人,为道者。但她毕竟是女儿身且是天宗门唯一的女弟子,这该是何等娇贵,注意些,总归没坏处。 偏偏那日,小师妹顽皮性子一上来,趁着师父不在,偷偷溜进了膳堂,不等师兄们回来,便将膳堂里头早已分好的饭菜,每一份都尝了一遍。 待她将这数十来份饭菜都尝遍时,已经撑得走不动路了。加之操练过累,她便随意在角落找了张桌子,钻进桌子底下睡着了。 众弟子进来后,发现饭菜的分量比平时少了些,以为是厨子没有准备足,刚一开始还有些埋怨,后实在是因为太饿,便也没再计较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角落里头的那张桌子忽然发出了奇怪的声响,众人一惊,立即提高了警惕。欲俯身往下瞧,一只猫从下面一窜而出,大家相互看了看,原来是虚惊一场,便又坐下继续埋头吃饭。 只是这第二口饭菜尚未下喉,那奇怪的响声又来了。众人再次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角落。 只见那张桌子猛地腾空而起,而支撑起那张桌子的,竟只是一双脚? 一双看不见头脑和身子的脚。 看着这惊悚的一幕,众弟子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 “大胆鬼怪,竟敢在天宗门造次!”被笑湖戈这么一吼,大家才反应过来,自己本身就是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天师,要怕应该也是这鬼怪怕才是。 弟子们在笑湖戈的带领下摆好阵型,欲出招一举拿下,奈何这桌子一言不发突然往人群这边闯来,到处乱窜。打翻了饭菜不说,更是把整个膳堂搅得乌烟瘴气。 最后,还是笑湖戈拿出乾坤网才给它套住。 一网罩下,腾空的桌子终于落了地,里头的那双脚也现出了“原型”。 笑湖戈把乾坤网收回时,众人简直惊掉了下巴,齐齐喊道:“小师妹?” 她厚着脸皮嘻嘻嘻嘻地笑着,不一会儿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欺负了的人是她。 当大家伙儿得知自己的饭菜都是被小师妹吃剩下的时,一个两个的脸色是又青又绿。 自那回起,但凡到了用膳时间,大家见到小师妹都是绕着道走,并将膳堂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一遍才敢用膳,生怕她再一时兴起来闹腾第二回。 回想至此,笑湖戈遥观天色渐晚还不见绯霓回来,心中有些担心,便出去寻她。 走至茅房附近并未见她踪影,便又去了别处。只是接连去了好些个地方都未找着她,笑湖戈越发的担心起来,遂从宗门内一路寻到了宗门外。 刚进后山小树林,便依稀瞧见林中有人,他定睛一看,那背影不正是小师妹吗? 欣喜之时欲小跑往前去呼她,却在跑了三四步后骤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只因他发现,除却小师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甚是眼熟之人存在。 妖尊跟小师妹?他们为何单独在此? 心里正疑惑不解,眼前他们二人相拥的一幕却令笑湖戈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痴呆了少倾,他黯然转身狼狈离去。 自那日后,笑湖戈对绯霓都是避而不见,能躲则躲。 绯霓很是苦闷,为何笑师兄会在突然间对自己这般冷漠。为求一个答案,她藏在他平日里必经之路上,在道上将他拦截了下来。 问了半晌,笑湖戈只字不言。绯霓急了,便吼他是不是哑巴了?再不说话今后就别认她这个师妹。 笑湖戈怔愣地看了她片刻,失望又失落地质问,她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意识到言语有失,绯霓心急地想要解释,奈何越解释越说不清。 终了,笑湖戈只是淡淡道,希望她能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做出违背祖训,背叛宗门之事,便怅然离去。 绯霓呆呆地立在原地,忽而明白了这段时日他为何会对自己置之不理。原是那日在小树林发生的一切,他全看见了。 …… 自那日被铭镜打了之后,漓洛便一直守在房间里不愿出来。 狐族兄弟轮番上阵都劝不了她,只好由她去。当有人第三次送来野妖尸首时,婧池便说以此为由,让她去试试。 亦不知她究竟与漓洛说了些什么,不过须臾,漓洛便打开了房门,与她一同出现在夜笙宫的正殿。 一番请罪之词说毕,北凌天从殿堂上飞下,落在她的身侧,犹豫了少倾,他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凡间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已知错,本尊也不会再去怪责追究,只望你今后定要谨言慎行,莫再冲动失了理智。起来吧。” 漓洛谢过后便起身站到了一旁,静待方才在屋里婧池与她说的那个条件。 “尊上,正所谓事不过三。我们妖界对魔界一再忍让,已是仁至义尽。奈何他们却咄咄逼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们,此时不战,难道当真要等他们将我们妖界屠尽吗?”铭镜抱拳道。 北凌天半眯起眸子,摩挲着拇指上的指环,声音轻柔却凌厉有力:“呵,你说的对,吾界岂能容他人再三欺辱?那便……与他一战!” 漓洛听后心中甚是欣喜,直言想要跟随他一同征战讨伐魔界。 北凌天惊了一惊,随即笑问:“你可下定决心了?” 漓洛坚定地点头,“嗯,誓死跟随!” 他倏然起身张开双臂,以一副欺我者必诛之的王者之态高声说道:“众妖听令,三日后讨伐魔界,杀他个片甲不留!” ------------ 第192章 不为友,便为敌 昨儿个不过刚将野妖尸首送往妖界,今儿个一名已经归俗的弟子在上山砍柴的时候便被魔族所伤。幸得砍柴之地就在宗门附近,被巡山的弟子所救,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顿时,天宗门从上到下皆炸开了锅。 “掌门师弟啊,他动手了,他终归是对咱们动手了!你说说,这,这该如何是好啊?”无垠道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幻灵殿里有一圈没一圈的转着。 “哎呀,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从方才到现在,怎么着得有一个时辰了吧?你都已经在这儿嘀嘀咕咕转了一个时辰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转得我头昏眼花!”广袤道长甩了甩他的拂尘,没好气的白了无垠道长好几眼。 无垠道长指着一直跪在祖师爷神像面前,闭目诵经的铜铃道长,怒不可遏地道:“我消停会儿?你看看他,咱们的好掌门,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就知道念念念。人家都开始对咱们的弟子下手了,你们不担心,我担心!下一个遭殃的,还不知道会是谁呢!” “天宗门本就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无垠师兄,你要这么说,那可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丢了咱们天宗门的脸面!他魔界竟敢伤我宗门弟子,那我们便要他拿十条命来还!区区一个魔界,有何为惧?!莫不是无垠师兄见那魔尊乃是九曦所化,胆儿怂了?”广袤道长再次甩了甩他的拂尘,这回,他的言语里带着几分愤怒与轻蔑。 “你!你你你……”无垠道长被他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急又气,脸色黑沉的难看。 “够了,都给我闭嘴!”忽地,铜铃道长一语吼下,二人一颤,各自将头朝向一边,哼了哼,皆默了声。 铜铃道长面对祖师爷的神像连磕了三个响头后,才缓缓起身。 与广袤无垠二人比起来,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平静的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 他走至殿门口,眺望着远处,紧眉深思。 少倾,他严肃道:“师弟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殿内的二人皆为一惊,急忙走到他的身旁,异口同声问道:“掌门可是有了对策?” 铜铃道长摇了摇头,“并无。”他又叹了口气才续道:“魔界三番两次将野妖尸首送至宗门,并且都留下一样的字条。明面上看,他想与我们示好,以为几具野妖尸首便能收买了天宗门。可实际上,魔尊不过是想通过霓儿来牵制妖尊罢了!在他们看来,多次示好无果,便也没有再继续示好的必要了。这次返俗弟子被伤,正是魔界对宗门的警告。不为友,便为敌!” “霓儿?” “小丫头?” 二人几乎又是异口同声。 “是,霓儿。这其中的渊源说来话长。总之,此番注定会是霓儿命中的一大劫数,也是天宗门的一大劫数啊!”话说至此,铜铃道长再次眺望了远处,眉头紧锁。 “师父,徒儿既是魔尊想要拿来牵制妖尊的借口,那咱们何不与妖尊联手,收了魔尊?” 一道甜美活泼的声音忽然从幻灵殿的一侧传来,三人寻着声音看去,便见绯霓立在殿门外,正瞪着一双大眼很是认真的与他们对视。 “与妖尊联手?霓儿,你这是说的哪儿的混账话?我堂堂天宗门,怎么可能与妖尊一道?”铜铃道长盯着绯霓,那道已紧出沟壑的眉此刻皱得更深了。 “可是师父,在过去,那九曦不也是祖师爷同妖尊一道降服的吗?”绯霓翘着嘴问。 原以为师父会像往常一样,对她耐心道来。可谁知话刚落音,铜铃道长便动了雷霆之怒。 “过去是过去,过去祖师爷乃性情中人,个性率直不羁。他与前世妖尊之间的关系已然超越了人与妖的身份。但那仅是祖师爷个人而已!如今,你想让为师与今世妖尊为伍?绝不可能!你若再敢提及此事,休怪为师不念师徒之情!” “可是师父……” “别再可是了!也没什么好可是的!哼!”铜铃道长怒不可遏地吼落,拂袖而去。 “师父,师父……”绯霓焦急喊着,欲上前追去,却被无垠道长给拦了下来。 “好了丫头,你就别再惹你师父生气了。他与妖尊之间的恩怨,并非三言两语便能化解的。唉,真不知你是从何冒出来的这般想法,你这可是拿刀子在生生剜你师父的心呐!” “我……师伯,霓儿不过是稍稍提了一嘴,怎会这般严重啊?师父与妖尊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唉,不可提不可提,往事不可提哟!” “师叔……师叔你告诉霓儿个中缘由可好?”见无垠道长背着手摇头叹气地走了,绯霓又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广袤道长。 谁知广袤道长亦摇了摇脑袋,很是为难地摆手说道:“此事,你还是去问问你师父吧!他若是不愿提,我们也不好多这个嘴。他若是愿提,那便再好不过了。”说罢,亦离开了幻灵殿。 绯霓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此刻师父正在气头上,若此时去提,定是火上浇油。她便只好暂时作罢,想着待师父火气消了,心情好些了再说。 只是北凌天那儿……说好的三日内给他答复,若三日后师父还是不答应,该怎么办呢? …… 魔界,暗辰宫。 一位魔侍凑在淄貅的耳边小声说了说,淄貅回答一句“知晓了。”便命他退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正在殿堂的尊椅上眯眼小憩的暮笛,心想要不要叫醒他?犹豫了些时,最终还是靠了过去,将他唤醒,拱手道:“尊上,方才探子来报,说是妖界这几日风平浪静的很,并无动作。咱们已是挑衅再三,他们却无动于衷,您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暮笛揉了揉太阳穴,依然眯着眼眸,道:“风平浪静?呵,恐怕这暗地里尽是波涛汹涌吧?!” 他猛然坐起,睁开犀利的眼眸续道:“传令下去,即刻起魔界加强戒备,所有兵士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战!” ------------ 第193章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与魔界即将开战的前一日夜里,北凌天传音给绯霓,约她亥时在小树林一见。 收到他的消息时,绯霓的心里是既开心又忐忑。用过晚膳,待宗门内的弟子们都入睡后,她才精心的收拾了一番,背上她的布兜匆匆赶往了小树林。 出门时恰巧被出来如厕的笑湖戈碰见。见她行色匆匆,又是独自一人,心中难免担心,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只是,跟至树林深处,远远地便看见妖尊在那儿侯着。他急忙找了一处离他们较近,较为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纵使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何种滋味,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忍了下来。 不久,便听得他们俩对话。 大致意思是小师妹未能劝得师父与妖尊一同作战,很是内疚。而妖尊并未责怪,且告知明日他便要领军攻打魔界了。与魔尊暮笛的这一战,不论是生是死,他都希望小师妹不要太过担心。 话说至此,小师妹竟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不想他有事,也不想暮笛哥哥有事,只想要他们两个都好好的。 暮笛……哥哥? 兴是笑湖戈听得太过认真,忘记了脚下梗躺着的稀稀疏疏的枯树枝。在调整姿势时一脚踩下,发出了噼啦的响声。 “谁?”北凌天警觉地盯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二指一展,便闪出了一道红光,直直地向笑湖戈击去,逼得笑湖戈不得不现身躲开。 将将躲开,那道红光便在方才自己藏身之处爆炸了开来。 看着那一团升起的浓烟,笑湖戈暗暗松了口气。倘若躲避的再晚一点儿,恐怕现在自己已是身首异处了吧? “是我。”笑湖戈整了整弄乱的衣袍,故作镇定地向他们走去。 绯霓细细一瞧,惊道:“师兄???” 笑湖戈咳了咳,向北凌天行礼过后便道出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的原因。 “既是如此,本尊便不追究了。”明面上说是不追究,可实际上,在得知笑湖戈是因为担心绯霓才尾随而来之时,北凌天的心里便翻起了一阵醋酸味,脸色难看的很。 顿时,三人都默不作声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十分尴尬怪异。 犹豫再三,笑湖戈率先打破了僵局,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待他问完后,绯霓点了点头,答道:“嗯。其实,我与北凌天还有暮笛自幼便相识……” 前尘往事从绯霓的口中徐徐道出,更像是说书先生在讲一个故事,而他与北凌天则成了听故事的人。只不过一个是戏中角,一个是戏外之人。 了解到小师妹与他们之间还有这般一番渊源,笑湖戈的心彻底凉了。他们所经历的种种,他们之间的感情,好似根本不是他可以比的。 “那……明日?”笑湖戈看了看北凌天,颤着嗓音问道。 “明日?你方才不是都听到了吗?”北凌天冷冷地回答。他想了想,又道:“你回去告诉铜铃,若是他想坐收渔利,大可以死了这条心!” “我师父?此话怎讲?”笑湖戈追问。 怎料北凌天没有再理会,而是面向绯霓,含情脉脉地与她对视了许久,随后道:“此刻有外人在,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你说,也只能留在心里。霓丫头,我与你保证,等过了这一战,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将心里的话都说给你听。” 一番发自肺腑的真情之言听得绯霓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唇,将“好”字含在了嘴里,尚未来得及说出,北凌天便隐了身,消失在了小树林。 面对北凌天方才站的位子,看着空荡荡的树林,绯霓终是没能忍住,大喊:“好,我答应你,等你回来找我。你也一定,一定要平安归来!” “小师妹……”笑湖戈呆呆地看着她,神情黯淡地垂下了头去。 …… 因被宗门归俗弟子受伤一事所困扰,铜铃道长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多个夜晚。今夜,他亦头疼的很,难以入眠。 他索性起身,盘腿打起了坐来。 待心中波澜渐渐平静,呼吸均匀,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回想起前几日绯霓在幻灵殿前与他说的那番话。 让他与北凌天结盟共同对付魔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想当初北凌天尚为孤苍之时,利用天宗门对其的信任,故意抛下诱饵,引诱天宗门参与到羌鳍谋反一战中去。 原以为此役能让天宗门在六界中名声大噪,稳固地位。谁曾想竟然是孤苍的计谋,所有人都成为了他转世的踏脚石,被他利用。 那一役,天宗门非但没能一战成名,提高在六界中的地位,反而落得个插手魔界族事,与羌鳍联手谋害妖尊,背信弃义的坏名声。 铜铃道长被迫与妖界签下百年内不得踏入妖界,捉妖的协议。亦是自那以后,因受不了世人的指指点点,他不得不云游四海,远走他乡。直至百年期满,他才带着绯霓回到天宗门…… “尚好,这百年之期是以妖界的时辰为准。倘若以人间……哎!”望着窗外,铜铃道长自言自语。 思绪正浓,房间的门被敲响。 他开门一看,“戈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笑湖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师父,不知可否让弟子进屋说话?” 铜铃道长毫不犹豫地说道:“进来吧。” 进屋后笑湖戈便迫不及待地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铜铃道长。当然,有关于小师妹与妖尊之间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铜铃道长走到床边拿起道袍披在身上,又让笑湖戈坐下,他则在他的对面一同坐下,说道:“明日?呵,这倒真是他的风格啊,说动便动,果断干脆!他们是战是和,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咱们,静观其变便好。对于妖魔两界,咱们天宗门绝不插手任何一方!所以戈儿,他与你说的狗屁话,你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笑湖戈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送到了铜铃道长的面前,“徒儿当然知晓那妖尊之言信不得。师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会做这种坐收渔利的小人之事。只是师父,宗门弟子的这笔帐,咱们要如何与魔界算?” 铜铃道长将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置,严肃道:“算,当然要算!待妖魔一战彻底结束,咱们便与魔界好好算个清楚!” 听后,笑湖戈惊了一惊。心中顿时生出一个问号:师父所言,不是趁人之危吗? ------------ 第194章 庆幸你还在 翌日。 天边一阵阵黑云压城,各地百姓们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以为要发生了何种不得了的大事情,统统跑进家里躲了起来,关紧了门窗。 只有翎羽与雪姬一家站在屋门口,眺望着黑云方向。 他们二人已在人间生活了五个春秋,在这五载里雪姬诞下了一个小雪女,一只小狐狸,这是她与翎羽的孩子。一家四口在人间过得甚是幸福美满。 对于妖界,他们好似不再像初到时那般想念了。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是妖这么一回事。 “娘亲,为何天那边黑了呀?是有妖怪要来咱们家了吗?”小雪女拉了拉雪姬的衣角,指着天边问。 “怎么会呢?妖怪呀,好好地在他们的家待着,不会跑来咱们家的。”雪姬摸了摸小雪女的脑袋,笑着答道。 “那妖怪可怕吗?他们会把我和哥哥吃掉吗?”小雪女嗲嗲地又看向了自己的爹爹。 翎羽弯下腰去,一把将她抱起,伸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逗道:“妖怪不吃人,妖怪呀,只吃花草树木。咱们人皮糙肉厚的,有甚好吃的。” “爹爹,皮糙肉厚是何种意思呀?难道我们的肉很难吃吗?所以妖怪才只吃花草树木?”小雪女眨巴着一双单纯透亮的眼睛,歪着头,看着她的爹爹问。 “这……”翎羽被问得一时语噎,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雪姬。 “噗。”面对稚女的童真,雪姬忍不住噗嗤一声,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欲替自家夫君解围,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让站在身边的哥哥给抢了先。 “妹妹别怕,若是真有妖怪来咱们家,我保护你!”小狐狸握着拳头贴在腰间,装出一副小小男子汉的模样,挡在了爹爹娘亲的面前,甚是可爱。 “呵呵,哥哥长大了,自然得好好保护妹妹。等将来再长大一些,还得保护好爹爹娘亲哦。如今啊,爹爹娘亲便是你与妹妹的守护神,守护你们的平安喜乐。”雪姬瞧着乖巧懂事的哥哥,与他竖起了大拇指以示鼓励,心里甚是感动欣慰。 她又温柔地看向翎羽,不禁暗想,若是当初她没有被妖尊罚来此地,此刻又会是怎样一番后果? “哎呀,我说雪姬啊!你们怎还带着娃娃们在门口站在呐?这天边乌黑乌黑的,定是有大事发生,你们还不快快带娃娃们回屋里去,莫把娃娃们给吓着咯哦!”隔壁胡婶儿准备关窗时发现他们一家仍然立在门外看天边的热闹,便从窗户里头探出了半个身子来,焦急地提醒着。 “知道啦胡婶儿,我们这便进屋去。”雪姬礼貌地回道。 “知道便好,知道便好,我们家可得躲好些,不能跟着你们任性……”胡婶儿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关紧了窗子。 顿时,整座小镇在须臾之间变得无比冷清,亦如当年被屠城了的玄铁镇一般。 唯一的不同,玄铁镇有杀戮有血腥,片甲不留。而此镇……尚且还是笼罩在惶恐与不安之中,猜测不到未知的命运而已。 看着亲切热心的邻居,雪姬与翎羽相视一笑,道:“希望尊上这一仗能大获全胜。只有胜了,咱们才能继续在这镇上生活下去。尊上的心愿才能得以实现。” 翎羽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安慰道:“放心吧,以尊上的能力,还有族人们的上下一心,此番定能凯旋归来。” …… 魔界。 北凌天以魔界无故伤害妖族性命为由向魔界发起了进攻。而暮笛为了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早已是急不可耐,从一开始便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这一仗打下来,竟是十天十夜。 由于暮笛在魔变那日便将跟随婧无白的那群得力干将杀了个精光,后期重新组建培养起来的魔族大军根本不敌妖界各族的强势进攻。在打到第十日夜里时已是溃不成军,几乎没有起死回生的任何可能。 而北凌天与暮笛自第一日起战到现在,根本不分伯仲,各自都已是精疲力竭。 见魔族大势已去,不再有利用价值,亦成为不了自己攀向高峰的垫脚石,加之自己的力量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暮笛立在高空环视了一圈战火纷飞,一片废墟狼藉的魔界,十分不甘地仰天哀嚎了数声,径直往人间的方向逃去。 魔尊弃城而逃,魔族的将士们没了头领,纷纷缴械投降,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抵抗。 见状,北凌天大喊一声“不好!”便命狐族兄妹与他一同去追击暮笛,其余人等留下清理战场。 夕殇拉起跪在地上的婧池,想要她与自己一同随妖尊前去追击暮笛,替父报仇。奈何婧池起身后便扑通跪在了北凌天的跟前,与他请求留下,声泪俱下。 她说,这里是魔界,是她与族人们的家。她感谢妖尊替她赶跑了入侵者,但面对如此支离破碎的魔界,她已然没有了手刃暮笛的欲望,她只想留下,好好地将这片残骸拾起,一点一点的,重新建造。她想继承父尊的遗愿,继承魔尊的身份,让魔界回到最初的模样。不求妖尊理解,但求妖尊成全,放过这些被暮笛利用的魔族子民与将士。 说罢,便向北凌天磕了三个响头。 犹豫了片刻,北凌天点了点头:“你若想留便留下吧,本尊答应你放过这些战降的魔族将士与子民。至于其他,日后再议。事情尚未结束,眼下本尊没有精力与心情再谈别的!” 话落,他朝着身后的狐族兄妹一挥手,与其一同消失在魔界的上空。 夕殇扶起婧池,怜惜不舍地看着她,伸手抹去了她额上的泥土,心疼道:“池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暮笛那儿你别担心,我定会替你报仇!等我,等我,等我!” 时间紧迫,他在婧池的额上匆匆一吻,旋即紧追着北凌天他们而去。 连道的三个“等我”以及临别前的那一吻,令婧池心底升起一股暖意,感动不已。 她立在原地独自呢喃着:“人海茫茫,沧海桑田。历经了千年的变迁与折磨,庆幸你还在。此番待你平安归来,我便嫁你。” ------------ 第195章 就凭你们? 天宗门。 在守望塔值守的弟子见天边的黑云逐渐散去,脸上一喜,转身便要去与掌门报告。 突然,一团乌黑的暗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耳旁疾驰而过。被带起的大风刮得他直踉跄,险些撞到墙上。 他立马扶墙而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甩了甩脑袋,又望向黑影飞来的方向,傻站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不知这团黑影究竟为何物,又去向了何方,只晓得要赶紧将此事禀报给掌门。 路过镇妖塔时发现塔内有异常响动,他只是感到疑惑的停留了少倾,后又听得里头安静了下来,并未做其他多想,径直去往了幻灵殿。 兴是紧张了多日,见黑云褪去太过欣喜。到达幻灵殿后,这位弟子仅是将天边黑云散开一事告知了铜铃道长。他所遇见的黑影以及镇妖塔的异常全都抛到了脑后,只字未提。 铜铃道长得知天边黑云散尽,他便猜想妖魔一战应是结束了。便立即召集广袤无垠二位道长,以及宗门内所有三命以上的天师在幻灵殿前集合。 待全部集结完毕,他才向大家宣布,是时候与魔界好好算算归俗弟子被伤这笔帐了。 一听要为同门弟子讨回公道,讨伐魔界,众弟子皆是斗志昂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极其亢奋。 只有笑湖戈与绯霓二人怀着各自的心思,沉着脸闷闷不乐。 绯霓偷偷往笑湖戈的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师兄……为何师父要赶在这个时候去魔界?你觉得师父他当真是想要替那名受伤的师兄讨回一个公道吗?还是说……” “你快快闭嘴!”笑湖戈厉声打断了绯霓的话,“师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还轮不到你我在此评头论足。” “我知道,可是……” “别再可是了,难道你想要质疑师父吗?”虽说同样是低声轻语,可笑湖戈的语气明显有些凌人,脸上的表情更是严肃。 绯霓努了努嘴,皱眉盯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依旧板着个脸不搭理自己,才无趣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着。 回想起方才之事,绯霓是越想越觉得无辜委屈,一双大眼遂又瞪了过去,一边腹诽一边冲着笑湖戈做鬼脸:我不过是道出心中疑问而已,凶什么凶?你是师兄了不起啊?是师兄就可以随便吼人了吗?真真是过分! 不过话说回来,自打那日在小树林撞见自己与北凌天在一块后,他便没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要么爱答不理,要么视而不见,能躲则躲,话都鲜少与自己说两句。总之,俩人之间的气氛特别尴尬。 今日他又这般态度相对,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待任务完成,定要拖着他好好问个清楚,否则憋在心里难受。 “小师妹,小师妹,小师妹你发甚愣呢?”见她愣在原地发呆发的出神,走在队伍最后的弟子便好心提醒了一下,只是连呼了她好几遍都没得反应,急得这名弟子直接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掌。 这一掌拍得绯霓猛地一激灵,傻愣愣地问:“啊?啊?何事?” 这名弟子指着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的队伍说道:“哎呀,走了走了,得去祭坛祭天了!” “噢,噢噢。知道啦!”绯霓寻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恰巧看见笑湖戈回过头来,径直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是四目相对的刹那,他又飞快地转了过去。 那目光里,分明尽是担心。 …… 因婧池的请求耽搁了一些时间,当北凌天追出魔界时,暮笛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命漓洛用狐族特有的嗅觉去追踪,漓洛放出数条小狐狸,须臾后收到的皆是同一个回复:无法查出魔尊的下落。 北凌天懊恼地一拳打在地上,咬牙切齿地低吼:“最后一刻,竟然让他给逃了!” “尊上莫急,那魔尊受了伤逃不远,定是找着一处隐蔽之地躲了起来。只要我们冷静分析,一定可以寻出他的藏身之所。”漓洛安慰完北凌天后又扭头看向了大哥铭镜,续道:“大哥乃是狐族最为聪慧的一个,大哥想想,那魔尊会逃往何处,竟连狐狸军都无法将他找出?” 铭镜低头闭目思索了片刻,忽地睁眼说道:“有一个地方,狐狸军无法追踪!” 北凌天一听,顿时挺起了脊背,与铭镜相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天宗门!” “天宗门?!”夕殇重复着他们俩的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天宗门本就是妖魔鬼怪的禁地,在这世上,除却尊上外无人敢擅闯,只因妖魔鬼怪一旦进入天宗门,定是死命一条,难怪狐狸军会追踪不到他的位置。呵,这个魔尊可是比咱们狐狸狡得多啊!”漓洛肆意地甩着她那九条顺滑蓬松的尾巴,随意捞起一条轻轻地在脸上摩挲,神情高傲。 “哼,任凭他再狡猾,哪怕是上天入地,本尊也定要将他找出来!”北凌天一声冷笑哼下,将短剑往肩上一架,背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狐族兄妹,斜嘴不羁道:“哟,小的们,那还等什么?还不速速随本尊捉魔去?!” …… 为了捉拿暮笛,得到他体内的九曦内丹,铜铃道长此次集结带走了宗门内所有三命以上的天师,留下的皆是毫无经验,灵力低下的弟子,以及无垠道长。 这一回,他可谓是倾巢而出,势在必得。 待他们一行人离开后,暮笛便从镇妖塔后走了出来,一双犀利的血眸盯着已经走远了的众人,嚣张自语:“捉拿本尊?本尊不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吗?哼,就凭你们?一群无用之辈!” 他转过身面对高耸入云的镇妖塔,猖狂大喊:“妖界、魔界、天宗门……如此热闹的一场大戏,怎可本尊一人欣赏?想来你们被镇在这塔下,已有多年未曾看过戏,凑过热闹了。今日,本尊便成全了你们,哈哈哈哈……” 话音一落,塔内的污秽之物们蠢蠢欲动,以闹腾出来的巨大动静回应暮笛所言。 ------------ 第196章 这便是天宗门的本事? 话音一落,塔内的污秽之物们蠢蠢欲动,以闹腾出来的巨大动静回应暮笛所言。 暮笛故意表现出一脸诧异的模样,旋即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冲到塔前,张开双臂环住塔身,激动得面部不断抽搐,表情甚是狰狞地说道:“本尊知晓了,本尊知晓了……本尊,这便放你们出来。” 他猛地往后一退,飞上塔顶,口中念落一串咒语后双手皆展二指,从塔顶将凝在指尖的灵力往塔底灌去。 两股通亮的灵力一泻而下,直穿镇妖塔,撕碎了每层塔内的封印。 顿时,被镇压的妖魔鬼怪层层破塔而出,皆以污秽暗影之态,兴奋地啸叫着,纷纷围绕着暮笛在镇妖塔的上空盘旋了许久才往人间的各个方向逃窜。 而镇妖塔,仅在一瞬间便叫暮笛捏得粉碎,亦如当年对待婧池居住的惜月宫那般,化成了废墟一片。 闻声赶来的宗门弟子见状急忙跑去通知了留守宗门的无垠道长。 无垠道长一听,大感不妙。 他迅速修书一封,要求弟子哪怕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在掌门等人到达魔界之前,将此信送到掌门手里。 待弟子接过书信,他便携其他弟子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镇妖塔。 待他赶到后,看着毁于一旦的镇妖塔,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完了,全完了……镇妖塔被毁,塔内污秽不知所踪,他们定会跑去祸害凡间。这下彻底完了……掌门啊,上当了啊,咱们上当了啊!眼下我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啊?!”无垠道长一边捶打着地面,一边哭诉着。 本就性格软弱,胆小怕事的他,遇到此番情景已然失了魂儿,没了对策。 “该如何是好?把命交出来,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谁?是谁在说话?”听着空中缥缈尖锐的声音,无垠道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抬头往空中望去。 不久,暮笛便拨开云雾,立在了镇妖塔的废墟之上。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脚下的天师们。 他扬了扬乌紫的嘴唇,瞪着血眸笑道:“我是谁?哈哈哈……都是将死之人了,何须知晓我是谁?世人皆传,天宗门乃是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之地,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倘若本尊今日踏平了这儿,是不是意味着本尊便是六界最强了?哈哈哈……” “本,本尊?”无垠道长皱眉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穿着,这才得以将他认出,一颗心瞬息跳到了嗓子眼,紧张到连话都说得结巴:“你,你,你是魔尊?!” “哼!现在才知晓本尊是谁恐怕太迟了!”一声吼落,暮笛从废墟上跃下,落在无垠道长的身旁。 他趁无垠道长不备之时,掐住无垠道长的下颚,抬起了他那张圆溜溜的脸,用嫌弃的神色盯着他,厉声问:“压制九曦的法器你们藏哪儿了?” 无垠道长被他掐得下颚生疼,好似下一瞬头颅便要被折断一般,痛得无法动弹。而守在他身旁的那些灵力低下的弟子,在得知来者乃是魔尊后,更是害怕的连连后退,互相缩成了一团,连袭击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欺辱无垠道长。 “本尊问你压制九曦的法器藏哪儿了?说不说?!”见无垠道长没有开口,暮笛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不,不知道。”终于,在他的再三逼问下,无垠道长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不知道?”暮笛愤怒地左右甩动着脖子,竟凶狠地将无垠道长单手举到了半空中,咧着血盆大口怪异地笑道:“不知道无妨,本尊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道。” 说罢,他便将无垠道长往地上重重一摔,转身走向了战战兢兢哆嗦不已的弟子们。 弟子们见他朝自己走来,瞬间尖叫的想要逃走,却被其中一名弟子的话给叫住了脚步,打起了精神。 只听那名弟子喊道:“师兄师弟们,咱们可是天师,身为天师为何要惧怕他一个魔物?大不了咱们跟他拼了!” 听他说完,其他弟子皆一个两个的跟着附和。此时无垠道长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真是糟糕透了,竟然会连一个小小的二命弟子都不如,真是丢尽了天宗门的脸。 “众弟子,速速布阵捉拿魔尊!” 无垠道长一声令下,弟子们迅速摆出了降魔阵来,无奈道行太浅,他们所摆之阵根本伤不了暮笛分毫。不过三两下便让暮笛给打得四分五裂,个个栽倒在地,受伤不轻。 “这便是你们天宗门的本事?”被彻底激怒的暮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用结界将倒在地上的弟子们统统圈禁了起来。 他化出一根坚韧的绳索将无垠道长捆绑在结界外的树干上,指着结界内的弟子对他吼道:“本尊再问你最后一遍,压制九曦的法器藏在哪里?你若不说,本尊数一个数,便杀一个天师,直至你说为止!” 无垠道长以为他仅是在威胁自己,以此来逼迫自己说出法器的下落,因此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倔强的把脸撇向了一旁。 暮笛摇了摇头,失望地叹了口气,旋即喊道:“一!” 一字落下,他仅是勾了勾手指,将掌心轻松一握,便见一名弟子从结界里飞出,七窍流血而亡。 见状,无垠道长这才明白他并非与自己说的玩笑话,心急如焚地大喊:“暮笛,你简直丧心病狂!不要忘了,曾经你也是凡人!!!” 可暮笛显然不想去理会他的话,而是径直念出,“二!” 话音一落,另一名弟子疯似的跑出结界,大笑三声后倒地不起。只见他抽搐了几下,之后再也没有动弹。 无垠道长惊傻得目瞪口呆,他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弟子在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愧疚、懊恼、悔恨在他的心里翻腾涌动,令他难受得快要窒息。 “说,我说,我说……但求你放过他们,不要再伤害他们了啊!”他向暮笛哭求着,心如刀绞。 见他终于肯松口,暮笛收回已经凝在了手心的灵力,走至无垠道长的跟前,故作惋惜地说道:“唉,你说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早些时候说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 第197章 该死的天师 见他终于肯松口,暮笛收回已经凝在了手心的灵力,走至无垠道长的跟前,故作惋惜地说道:“唉,你说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早些时候说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无垠道长冷冷一笑,“你且更加靠近了些,离得太远,我怕你听不清楚。” 暮笛信以为真,遂又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倾斜着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怎知无垠道长在虚弱地连道了两句“我说”之后,猛地一口唾沫唾在了他的脸上,旋即咒骂:“暮笛!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今日哪怕你取了我无垠之性命,我都不可能将法器交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奈何不了你,总有人能奈何得了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如此的作恶多端,定不得好死!我等着,等着你的报应!!!” “你!你!”暮笛恼羞成怒地抹去脸上的唾沫,一拳甩在了无垠道长的脸上。 顿时,无垠道长的脸颊被打的淤肿变了形,嘴角撕开了一道几乎能见着肉的口子,鲜血直流。 强忍着痛楚,无垠道长缓慢地将脸摆正。用那双豆子一般,却坚定不屈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暮笛,一言不发。瞪了片刻,他忽地将含在嘴里的碎牙和着鲜血一并唾在了暮笛脸上,而后发狂似的大笑了起来,那越笑越大的嘴里,尽是殷红。 方才的唾沫一事尚未与他算清,现下又以此方式来羞辱自己,暮笛已然怒不可遏,火冒三丈。 他可是魔尊呐!既是魔尊,又怎可容忍饶恕对自己无礼之徒? 该死的天师,他该死,他真该死! 被怒火攻心的暮笛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他疯狂地对着无垠道长拳打脚踢。每一拳每一脚皆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道,且都对准了身体的要害部位,毫不手软留情。直到踢打得累了,他才停下手来。 末了,一股强大的灵力在他的手心聚集,他把玩着这股灵力,盯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无垠道长,戏谑道:“哼,本尊不得好死?本尊必有恶报?哈哈哈哈……就算本尊不得善终又如何?你也得有命看才行啊?!放心,很快你的弟子们便会下来黄泉路上陪你了!这一程,你走的不亏!哈哈哈……” 狰狞的笑声尚在天宗门的上空盘旋没有落下,他便抬起聚有灵力的手,猛地击进了无垠道长的胸膛。 这一击,震碎了无垠道长的五脏六腑,挑断了他浑身上下的经脉,碾折了他身上的每一根体骨…… 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叫落下,无垠道长永远的停止了呼吸,死不瞑目。 而他的右手食指,却在临终前奇迹般地指向了幻灵殿的方向,那儿是他初入天宗门时的拜师之地。 夺走无垠道长的性命并未让暮笛解气,他反而觉得他太经不起折磨了,很没有意思,心里更为不痛快。遂又转过了身去,走向了被困在结界里头,早已哭天抢地,无处可逃的弟子们。 一如昔日在玄铁镇北府的那个夜晚。他决定打开结界让他们一个一个的逃,再一个一个的经过自己的手,倒在血泊里。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们惊恐失措,跪地求饶的模样。就像当年的自己,无人能救,无人可依,咬得双手血肉模糊才勉强逃过一劫…… 让这一群毫无用处的天师去体会此种滋味,难道不比杀死一个道长更为有趣吗? 思索至此,暮笛强烈地感受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躁动。他迫切地收回结界,对着蜷缩成一团的弟子们怪声怪气地说道:“逃吧,能逃走的,本尊便饶了你。若是逃不掉……” 他回头指了指依旧被他捆绑在树上的无垠道长的尸体,忽然凶恶地续道:“那便是如他一样的下场!” 一声吼下,心惊胆颤的弟子们如同惊弓之鸟,开始四处逃跑。 他们越是惶恐害怕,暮笛便越是激动兴奋。俨然一副捕猎者之态,一双犀利的眸子早已盯住了所有的猎物,且无一放过。 正当他打算对“猎物们”收网时,数团不同颜色的光影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了废墟前,以金色的光影为头,其余均列在了他的身后,整齐划一。 …… 铜铃道长一行人不过方方到达人魔两界的交界处,便听得头顶上空不断有黑鸦飞过,叫得异常凄厉悲惨。 听着这一片片诡异的惨叫,绯霓害怕的拉住了笑湖戈的衣袖,缩着脖子四处张望。 笑湖戈低下头去偷偷扬了扬唇,并未拿开她的手,反而主动地往她那头靠近了些,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绯霓愣一愣,旋即会心一笑,立马挺直了腰杆,紧跟在他的后头,似不再那般害怕了。 随着黑鸦的频繁出现,铜铃道长停下了脚步,并叫停了队伍。 他抬头望着这片晦暗的天空,心中甚是忐忑不安。 广袤道长见状便上前关心:“师兄可是在担心甚?” 铜铃道长摇了摇头,叹息道:“唉,不知此番前往魔界,是福还是祸啊!” 广袤道长想了想,安慰道:“此地已经算的上是魔界地界。在魔界,黑鸦本就是常见之物,不足为奇。既然已经决心讨伐魔界,那便不可回头。师兄万万不能因为一群畜生而扰乱了心神。你若不坚定,那咱们的天师大军,又该何去何从呢?” 铜铃道长仰头闭目,沉思了片刻后拍了拍广袤道长的肩头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 他又向大家招了招手,示意队伍原地休整后再继续上路。 队伍不过将将坐下,便听得后头有人大声呼喊,“掌门去不得,掌门去不得。” 笑湖戈机警地将来者拦在了队伍的最后头,铜铃道长闻声一跃而起,立马走了过去。 待确定此乃天宗门的弟子时,笑湖戈这才放开了他。 只见这名弟子扑通跪在地上,双手将怀里的信笺奉上,气喘吁吁地说道:“掌门,宗门出事了!” 铜铃道长一听,立即绷紧了全身的神经,颤着双手拆开了信笺。 当他一目十行地阅读完信笺后,整个人往后一踉跄,脸色在瞬息变得苍白无比。 ------------ 第198章 就凭你? 当他一目十行地阅读完信笺后,整个人往后一踉跄,脸色在瞬息变得苍白无比。 广袤道长眼疾手快挡了他一把,顺便从他的手中接过信笺粗略一瞥。这一瞥,双眼便被定格在了镇妖塔被毁一行字上,无法移开。 笑湖戈与绯霓见师父师叔皆是这般震惊甚至痛心的表情,甚感疑惑。 笑湖戈问:“师叔,可是宗门有事发生?” 见广袤道长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笑湖戈也便不再多问。 此时铜铃道长用发颤的声音喊道:“所有弟子听令,立即返程回天宗门,一刻都不得耽误!” “返程???”绯霓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眼睛瞪得溜圆,“师父我们不是要去魔界吗?为何突然返程?难道是信里说了什么?” 铜铃道长并未回答她这一连串的问题,而是对着广袤道长说道:“来不及了,我先行一步,你且带好他们。”旋即化出飞行毯,跳上飞行毯快速地往天宗门飞去。 “师叔。”绯霓扯上广袤道长的道袍边角,试图问个究竟。怎知广袤道长并不愿意透露只言片语。无奈,她只好紧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地呼他烦他。 末了,广袤道长受不了她的烦扰,这才回头甩开她的手,压低嗓音又气又急地说道:“镇妖塔被毁,塔里的污秽之物全逃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笑湖戈几与绯霓几乎异口同声。亦如两位道长方才看到信笺一样,十分震惊。 广袤道长狠狠地向他们瞪去,示意他们不要多嘴,以免扰乱军心。随后俩人都默契的噤了声,带着队伍加快了返程的脚步。 …… 天宗门。 面对从天而降的北凌天以及狐族兄妹,暮笛怔了怔。他知晓他们定会对自己穷追不舍,但并未料到他们会来的如此之快。 “呵,本尊当是谁呢?原来是北凌天北大公子啊!”暮笛阴阳怪气地嘲讽着:“你这突然造访不打紧,可是吓坏了本尊的这群猎物,亦扰了本尊捕捉他们的兴致。哎,没劲儿,没劲儿得很呐!” 看着已经跑远或者躲藏起来的天师们,暮笛摇头晃脑地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造访?”北凌天侧头看了一眼被绑在大树上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无垠道长,又瞥了瞥那些藏在暗里瑟瑟发抖的天师们,眉头紧蹙,抬高音调问:“造访你吗?” 暮笛耸了耸肩,又努了努嘴,满脸的不以为然。他跳上镇妖塔的一角,指着踩在脚下的废墟,放肆无惧地说道:“你瞧瞧,你瞧瞧。连塔都没了,人也空了。什么六界第一门?简直就是狗屁!根本不堪一击!此处迟早是属于本尊的。北大公子你倒是说说,你若不是造访本尊,又是造访谁呢?哈哈哈……” “暮笛你少啰嗦,准备乖乖受死吧!”漓洛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副猖狂狡猾的嘴脸,不待北凌天发话,便率先向他发起了进攻。 数十个回合打下,漓洛终究是不敌暮笛,被他钻了招数的空子,一掌击在左侧肩胛骨上,这一掌直通心脏,漓洛伸手去护住心脏之时,又受了暮笛抬腿踢来的一脚,顿时她被踢飞了数丈远。 见妹妹战败,铭镜腾地飞起将她从空中安稳接下,交到了北凌天的手中,安慰了一句“妹妹别怕,哥哥替你报仇!”而后与夕殇溯洄一道,提掌向暮笛袭去。 暮笛冷哼一声,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带着招式迎了上去,霎时与他们打作一团,一时间难分上下。 “尊上,漓洛无用……”漓洛轻靠在北凌天的肩头,有些虚弱地抬眼看他,眸里含满了自责。 “不,此事怎能怪你呢?你受了伤,还是少说话为好。”说罢,便将漓洛打横抱起,抱进了旁边的房间,替她疗伤。 须臾,他见漓洛伤情稳定,没什么大碍,这才招呼她好生歇息,自己则去外头与暮笛做个了结。 出来时,恰巧看见暮笛迸发出九曦的力量,化成了三头魔怪。北凌天斜嘴一笑,自我说道:“原来如此!九曦本就是上古神兽,因九头而得名。而你却是三头?呵,暮笛啊暮笛,就算你反噬了九曦又如何?终究不过是肉体凡胎,无法溶解他的全部力量!” 意外得知暮笛的弱点,北凌天霎时信心倍增。只要他不再继续魔化,哪怕没有天宗门的法器,他亦有十足的把握将他治服。 他摊开手掌,那把曾经拿来对付九曦的七绝斩魂刀瞬息出现在了手上。 他轻松地握起刀柄,将刀背于身后,连跑带飞向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人奔去。 “铭镜、夕殇、溯洄,还不速速退下!”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喊下,几人敏捷地躲开暮笛的招数,迅速从作战中抽离,毫发无伤地立在了一旁。 与此同时,北凌天拔出七绝斩魂刀,以三绝断筋之力向暮笛砍去。 虽说被他躲了开去,未能砍中。但强大的刀锋之气掀起了一阵飞沙走石。沙尘迷住了暮笛的双眼,看东西甚是迷糊不清。 他揉了揉眼睛,想要揉出眼中的沙尘。亦是此时,北凌天提起大刀再次向他砍去。 这一回,他念起了咒语,咒语与大刀融为一体,瞬间产生了五绝气奄之力。 北凌天颇为自信地大吼:“九曦尚且敌不过这五绝气奄。暮笛,就凭你?” 眼看着大刀就要从自己的头顶落下,暮笛的瞳孔竟在这一刻开始恐惧缩小。直至北府被屠,自己发誓要跟随一生的公子变成妖族至尊,月芝被辱死在自己怀里的所有场景在脑海中不断上演,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的心脏,令他无法呼吸…… 他崩溃的抱头痛喊,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霎时吞噬了他的全部血液,他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份因子都在燃烧异变。 就这么短短一瞬,竟从三头之上衍生出了六只头颅!而那衍生出来的六只头颅同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无比的獠牙,在七绝斩魂刀落下之时咬了上去。 见势不妙,北凌天立即收回了七绝斩魂刀,一个筋斗回到了地面,与铭镜几人喊道:“暮笛已进一步魔化,不是你我能对付得了的了。你们快带漓洛离开此地,务必找到铜铃道长,求他相助一臂之力!” “不用找了!”忽地,一个铿锵坚定的老者之音从空中传来。 ------------ 第199章 一切皆是命数 “不用找了!”忽地,一个铿锵坚定的老者之音从空中传来。 众人不过刚抬头,那老者便站在了捆绑无垠道长的那棵树旁。 原来此人并非他人,正是铜铃道长。 只见他嚓嚓两下便切断了绑绳,将无垠道长接下,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而后用手合上了无垠道长那双充满恐惧、不甘,不愿闭上的眼睛,盘腿而席,摆出指型,念起了往生咒来。 咒起咒落,整个过程铜铃道长的面容都平静如水,让人根本无法看出他心里有多么的难过。 之后,他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道袍,并将它脱下盖在了无垠道长的身上。 当道袍缓缓盖住无垠道长面部的那一刹那,几滴清泪从铜铃道长的眼中滑落,径直滴在了无垠道长的脸上。 滴落的泪水如同一朵朵纯净的晶花,绽放又很快地凋零。少倾,他才颤了颤干裂泛白的唇,哽咽道:“师兄,我一定不会让你枉死!” 泪水风干,他的脸一黑,带着无垠道长的怨与恨一同起身,面向了暮笛。 而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暮笛,竟然以事不关己之态,抱手立在废墟顶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十分冷漠无情。 他见铜铃道长看向了自己,玩味似的对铜铃道长拍手讥讽起来:“啧啧啧,真是好一个师兄弟情深啊!知晓的,是你死了个师兄,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死了亲爹呐!哈哈哈哈……” 刺耳难听的话语一出,站在旁边静观其变的北凌天等人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齐齐望向了铜铃道长这头,对他甚是担心。 只见铜铃道长二话没说,拔出腰间的一只铜铃,晃晃几下便变成了一把锥形利刃。他手持利刃,弹腿向暮笛飞去。 “哼,雕虫小技。”暮笛冷冷哼哧,纵身翻了一个跟斗,轻松躲开了他的这一击,旋即发起了迅猛的反击。 二人激战之时,铭镜突然问北凌天:“尊上,为何整个天宗门就只有铜铃道长一人?其他人呢?” 北凌天往周围看了一圈后答道:“若本尊猜得没错,此刻他们应该是在从魔界返回天宗门的路上。” “魔界?这是为何?”几人异口同声。 “为何?”北凌天斜嘴一笑,“呵,那便要问铜铃道长自己了!” 砰!嚓!砰! 突然,接连几声巨响将几人的目光引了过去。竟是铜铃道长被暮笛从空中打落,跌入地面之时发出的猛烈地撞击声。 “铜铃!”北凌天大呼一声。方方迈出腿去,想要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岂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侧一闪而过,先他一步奔跑到了铜铃道长的身边。 他定睛一看,惊喊:“霓丫头?!” 不止是她,笑湖戈与广袤道长以及天宗门的所有弟子都赶了过来。 谷北凌天悄悄从人群中退出,回到狐族兄妹的身边,小声传达让他们带着漓洛赶紧撤离的命令。 漓洛拼命摇头,表明不想让他一个人在此面对,自己想要留下来陪他。 见状,狐族兄弟亦附和,同意漓洛的意见,都想要留下来陪他并肩作战。 谁知北凌天沉脸一吼,以妖尊之令不得违抗为由,逼得他们不得不离开天宗门。 待他们一走,北凌天便径直走向绯霓,欲安慰,却发现她早已哭成了泪人,瞬间心疼不已。 现在这般场合,绯霓根本没有心情去顾及到他,他也无法与她搭上话。见是这般场景,他只好无奈地退到了人群后头,在暗中默默注视着她,并观察着情况,准备随时保护她。 “暮笛!你竟杀我师伯,伤我师父,毁我镇妖塔!我跟你拼了!”面对这突发的一切,笑湖戈崩溃到发狂,失去了理智。 他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赤手空拳地与暮笛对抗。不过十招而已,便让暮笛击中了胸膛,摔落在地,顿时口吐鲜血。 “你们,你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你们可是……”铜铃道长躺在绯霓的手臂上,指着硬来受伤的笑湖戈,又急又心疼地说道:“你们可是天师啊!怎可与魔硬碰硬?” 天师? 铜铃道长之言犹如当头一棒,令笑湖戈猛地一震,幡然醒悟。 是啊,他可是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天师,他怎可被常人的七情六欲乱了心智,扰了心神,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初心,变得这般堕落无用? 思索至此,笑湖戈双手撑住地面爬了起来。他随意地擦掉嘴角的血渍,跌跌撞撞地走到铜铃道长的跟前扑通跪在地上,与铜铃道长磕头认错。 铜铃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虚弱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既已察觉到问题所在,想来必有办法化解。起来吧,别跪着了。”说罢又扭头看向广袤道长,不过刚张开嘴说出一个“师”字,便被暮笛猖狂尖厉的声音打断。 “原来你们天宗门竟然是这般不堪一击啊?还说什么六界第一门?依本尊之见,简直就是六界第一废物!哈哈哈……还有谁,想要过来送死的?都一块儿上了,省得本尊一个一个的对付,打得都不过瘾!” 暮笛一边挑衅着,一边不断地摇晃着他的九个脑袋。黏糊的口水从九张血盆大口中流出,甚为恶心。 此时,北凌天趁机隔空传音至绯霓的耳朵里。提醒她,让她去问铜铃道长要镇压九曦的法器,再与他一起配合对付暮笛,只有这样才能将暮笛治服。否则,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 听完最后一句,绯霓心里狠狠抽了一下,急忙点头答应,抹干净眼泪问铜铃道长:“师父,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是不愿与北凌天一道吗?镇妖塔毁了,师伯也没了!暮笛魔性大发,单凭我们该如何与之抗衡?”说到此处,她又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拼命平复情绪,抽噎续道:“若是您不愿,可否将收拾九曦的法器赐予徒儿,让徒儿与他携手作战?” 铜铃道长艰难地从绯霓的臂膀中坐起。他看了看笑湖戈,又看了看无垠道长的尸体,再看了看已经狼藉不堪的天宗门,思索了片刻后叹气道:“看来,一切皆是命数啊!罢了,罢了!” ------------ 第200章 看妖是如何降魔的 铜铃道长艰难地从绯霓的臂膀中坐起。他看了看笑湖戈,又看了看无垠道长的尸体,再看了看已经狼藉不堪的天宗门,思索了片刻后叹气道:“看来,一切皆是命数啊!罢了,罢了!” “啰啰嗦嗦地在说些甚?!本尊都已等得不耐烦了!你,就是你!”暮笛忽然将九头对准了广袤道长,指着他吼道:“你且上来与本尊玩玩儿!只要打败你们所有人,本尊便是六界最强!六界最强!哈哈哈……” 狂笑未止,暮笛便迫不及待地凝起灵力直对广袤道长。 广袤道长不紧不慢地甩动他的拂尘,抛向空中,熟练地画出三道符,又迅速闭眼掐诀念咒。 当他睁眼的一瞬间,只听一声“去!”三只灵兽破符而出,直向暮笛袭去。 “有点儿意思。”暮笛收起灵力,在三只灵兽之间来回翻腾旋转,却始终不见出手。而这三只灵兽,在他的躲闪之下竟然无法伤他分毫。 广袤道长见灵兽们奈何不了他,遂再次掐诀念咒。顿时,三只灵兽的体形增大了好几倍,与之前相比亦更为凶猛。 这一变化,似激起了暮笛的兴致。他兴奋地龇牙喊道:“有意思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随后不再躲闪,与巨大的灵兽们开始了正面交锋。 广袤道长操控着灵兽在空中与暮笛打斗了上百回合,他甚至将灵兽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除却撕咬破暮笛胳膊的一层皮外,再也无法近他的身。最后纷纷被他打败,爆成一团团的烟雾,恢复成道符的模样,从空中缓缓飘下。 广袤道长本就与灵兽道符为一体,灵兽受伤战败,他的身体亦同样受到了影响。 他一手护在胸口处,弯腰看向铜铃道长,拱手摇头道:“掌门师兄,我尽力了。” 而另一边,被灵兽伤了的暮笛愈发地兴奋起来。见无人再主动上前与他一战,他开始将魔爪伸向了宗门内的所有天师。 说时迟那时快,铜铃道长忍住五脏六腑的痛楚大喊一声摆阵!天师们便在广袤道长与笑湖戈的带领下,摆出了锁灵阵,将暮笛围困在了阵中央。 为了破阵,暮笛围着天师们乱打一通。可不论他怎么出招,都无法破阵而出。此回,他终于认真了起来,在找准阵眼后,将锁灵阵一举击破。 见阵型被破,摆阵的上百名天师在笑湖戈的带领下,齐齐攻向暮笛,而暮笛亦是打得好不畅快。 趁他沉浸在打架中,铜铃道长让绯霓赶紧扶他回幻灵殿取法器。当绯霓接到法器时,铜铃道长又将腰间剩余的两只铜铃取下,交到了她的手上。 他与绯霓交代清楚,告诉她如何使用法器与铜铃,最后,他说自己受伤太重需静心疗伤,将绯霓赶出了幻灵殿,并且闭上了大门。 绯霓明白这只是师父找的借口,以他的脾性,怎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闭门疗伤?莫不是他想要做极端之事? 想到这儿,绯霓心急地拍打起大门来。可不论她怎么喊,怎么捶门,铜铃道长就是避而不见,生生把自己困在了殿内,不愿出来。 无奈,绯霓只好紧紧护住法器与铜铃,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并与他保证定会替师伯报仇,收服暮笛,只望师父能够等他们回来,万万不要做傻事。随后起身往镇妖塔奔去。 冲到镇妖塔前,绯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几乎三分之二的弟子被暮笛打趴在地,伤势颇重。而广袤道长与笑湖戈二人亦是以受伤之躯在苦苦支撑。 绯霓喘着粗气扭转脑袋看着北凌天心急如焚地喊道:“北凌天,你还站在那儿作甚?难道你还要继续坐视不理吗?” “霓丫头我……”北凌天被她这一嗓子吼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当他看见绯霓与自己挤眉弄眼时,顿时明白了,她已拿到了法器。 “小师妹,此乃咱们宗门之事,与他一个外人有何干系?不,不对,他是妖,怎可与人相提并论!”处在激战中的笑湖戈听见绯霓的喊话霎时偏了心思,目光不自觉地往北凌天那边望去。 就在此时,暮笛甩出一只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咬向笑湖戈。 笑湖戈猛地回过神来,发现为时已晚。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暮笛的头颅袭向自己却无法躲避。本打算闭上眼眸接受残酷的现实,却在半路突然杀出一道身影,将暮笛的头颅一刀劈成了两半。 头颅被砍,暮笛的灵力顿时四处飞散,仅在一瞬间,他的灵力便被夺去了九分之一。他抱着剩余的八只头颅,发出声声震耳欲聋的哀嚎。哀嚎声在天宗门的上空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与此同时,笑湖戈有些痴愣地看着那个勇猛又敏捷的身影,羞愧与骄傲的自尊同时涌上心头。 “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妖救了你?今儿个这事儿,本尊管定了!”北凌天将滴着血的七绝斩魂刀往肩上一放,微斜着身子,偏着脑袋冲着他斜嘴一笑,“哟,天师。你且看仔细了,看妖是如何降魔的!” 话落,北凌天转身腾空而起,直直飞至暮笛的上方,单脚立在暮笛的其中一只拉长的头颅上,提起锋利无比的七绝斩魂刀对准暮笛,向已经准备好了的绯霓喊道:“霓丫头,该你了!” 绯霓冲他点了点头,旋即拿出两只铜铃,化成两张坚不可摧的玄铁网,抛向空中。 刹那,两张大网变成了四张小网。当绯霓的咒语念定,那四张小网紧贴住了暮笛的四肢。瞅准时机,她又一次念起了咒语,只见玄铁网紧紧地网住了暮笛的手脚,令他动弹不得。 趁机,北凌天的七绝斩魂刀亦再次挥下,斩断了暮笛的又一只头颅。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一口气斩下,暮笛的灵力已耗损了大半。一颗颗光秃秃的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与空气中的尘埃染为一体,结成暗红色的细微颗粒,凝在阴沉沉的天空中,晦暗一片,似雾非雾,似雨非雨。 ------------ 第201章 都过去了 一口气斩下,暮笛的灵力已耗损了大半。一颗颗光秃秃的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与空气中的尘埃染为一体,结成暗红色的细微颗粒,凝在阴沉沉的天空中,晦暗一片,似雾非雾,似雨非雨。 被砍掉头颅的暮笛开始暴走。 他挣脱了束缚住自己手脚的玄铁网,双手生出锋利的长甲,以长甲为利刃,向绯霓扑去。 北凌天踮脚俯身飞下,抢在他伤害绯霓之前将他拦下,并大声斥道:“暮笛,休想伤霓丫头半分!” “霓丫头?”暮笛重复着他的话,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一个瘦小的女子身影,却无法看清楚模样。 “霓丫头,霓丫头……月芝……”他反复念着绯霓的名字,转而脱口而出的月芝二字令他睁大了血眸,心脏猛地一抽。 他顶着仅剩的四颗脑袋,在原地徘徊打转,不断地念着、喊着:“月芝,月芝,月芝……是谁?是谁?你究竟是谁?!” 忽而,脑海中的瘦小身影转过了脸来。他终于看清楚了她。是月芝,是他日夜思念,却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见的月芝。 记起月芝的他,似乎唤醒了心底一小片的柔软之地,变得更为痛苦不堪。他再次发狂暴走,一掌掀飞了北凌天不说,更是在天宗门内四处乱闯,摧毁了座座道殿,打伤了弟子无数。 “法器呢?法器呢霓丫头?”北凌天一边紧追着,一边问跟在身后的绯霓。 绯霓往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桃木盒。她把盒子拿在手里晃了晃,回道:“法器在这儿。” 北凌天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去拦截住暮笛,你记得,在我与他交手之时便将法器投下。” “好,我知道了。”因事态紧急,绯霓来不及多想,便应允了他。 事后她才得知,若使用不当,此法器便会将北凌天一同收了。尚好尚好,师父教她的咒诀没有用错。 几番追击下来,北凌天成功将暮笛拦下,阻止了他更进一步的破坏与暴走。 另一边,绯霓与他亦是配合得默契十足。从开盒到抛出法器,再到收服暮笛。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出半点纰漏。 当她合上桃木盒,以咒符封盒,保证暮笛再也无法逃脱的那一刻,她终于松了口气。但再也掩饰不住,蹲下身去,嚎啕痛哭了起来。 北凌天立刻收起七绝斩魂刀,快速走到她的身边,同样蹲下身去,将她的头轻轻地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安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很痛苦也很疲累。霓丫头,过去了,都过去了……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给你依靠,做你的后盾,护你,爱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绯霓怔了怔,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少倾,不顾一切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直到哭得累了,哭得痛快了,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哭归哭,正事儿不能忘。她一抹眼泪,十分认真地与北凌天说道:“师伯已逝,师父受了伤已是悲痛欲绝。笑师兄与广袤师叔等人都被暮笛打成重伤。求求你,帮忙救治我的家人们好不好?眼下也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霓丫头……”北凌天心疼地拨开搭在她眼前的一缕青丝,柔声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你的事,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会义无反顾。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你口中的家人,与你并肩牵手而行。” 绯霓从他的怀里抽离,扑闪了几下挂满晶莹的睫毛,点头又摇头。 北凌天看得懵懵的,旋即捧起她的脸颊噗嗤笑了起来。他宠溺地揉着她有些凌乱的乌发,忍不住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过后,他传音至妖界,命妖界所有的治愈精灵立即前往天宗门替天师们疗伤。他又将狐族兄弟召回,与他一同收拾起天宗门的废墟残骸来。 在他与众妖的帮助下,不过三日,天宗门便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只是那座集结了往届掌门与祖师爷灵力的镇妖塔,他无法修复。 他向绯霓允诺,虽无法修复镇妖塔,但从塔里逃脱的污秽之物,他定一一替她收回。 言出必行。果真不出十日,北凌天便将逃走的妖魔鬼怪悉数收压,一并交还到了她的手中。 绯霓双手托举着镇压暮笛的桃木盒,以及那只装满妖魔鬼怪的乾坤袋,跪在幻灵殿的门口,求铜铃道长出来一见。 这一跪,便是一天一夜。 大伤初愈的笑湖戈不忍看小师妹如此,便陪她一同跪着。 原想劝说笑湖戈离开,当她看到他那坚定的眼神时,绯霓知晓,劝也无用,便随他去了。 第二日清晨,幻灵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铜铃道长容颜憔悴地从里头走出。 两人一喜,互相搀扶着站起,迎上前去。他们高兴地喊着师父,喜极而泣。 铜铃道长握上他们的手,和蔼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走吧,去正殿,为师有要事宣布。” 到达正殿,铜铃道长让笑湖戈通知各门弟子前往正殿的前坪集合,又叫来了广袤道长。 待人到齐后,他才缓缓起身,走上正殿前坪的祭台,朝着正北方向烧了三炷香,随后面向大家,宣布从即日起,由笑湖戈接替无垠道长,掌管清灵门。 话语一出,前坪顿时议论纷纷。笑湖戈更是感到震惊。 铜铃道长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后又返回到座位,从桌上的锦盒里取出一枚玉印,托至胸前,对大家说道:“今日要说的第二件事,便是从今往后,我将卸下天宗门掌门一职,并交付给广袤道长,从此不再过问世事!另,天宗门弟子绯霓,降妖除魔,拯救天宗门于水火之中,已是功德圆满,特许其归俗,享俗人之安乐。” “师父……”绯霓听后心一急便跑上了祭台,拉住铜铃道长的手问:“师父,为何要徒儿归俗赶徒儿走?为何?” 铜铃道长甩开她的手,并未与她做过多解释,只是反问了一句,“可还记得昔日你在祖师爷面前所起的誓?” 待完成一系列的掌门交接仪式后,他才让几人随他一同回到了正殿。 ------------ 第202章 但求你幸福安好 待完成一系列的掌门交接仪式后,他才让几人随他一同回到了正殿。 “师兄,你当真要归隐山林吗?”不等铜铃道长坐下,广袤道长便有些迫不及待与他确认。明面上是关心他,实际上生怕刚到手的掌门之位给飞了。 铜铃道长点了点头,“嗯,经过此役,发现许多事都已力不从心。是我的固执与偏见,以及决策的错误才害了无垠师兄,我愧对祖师爷与师父的期望,更愧对那么多枉死的弟子们啊!” 说罢,他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僵硬地坐下,一双布满皱纹的老眼开始泛起了泪来。 广袤道长将拂尘换了一边搭着,故作难过地上前劝道:“师兄,你怎可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师父,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该死的魔尊,将我们天宗门残害至此!您若是归隐了,幻灵门的诸多弟子该怎么办?”笑湖戈紧接着广袤道长的话说了下去。师父归隐,他是舍不得的。若是能劝得动自然再好不过。 唯独绯霓红着眼默不吭声的站在一边。 她当然知晓师父在祭台时所说之言为何意。回想起初入天宗门时在祖师爷神像面前所发的誓,再看看现在违背誓言的诸多举动,她便胆战心惊。 眼下她并非不想与笑湖戈他们一同劝慰师父,只是她更担心若被归俗,她一个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之人,又该去哪里?更何况,她根本就无法抛舍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师傅,更无法放弃在天宗门的一切。 面对大家的劝说,铜铃道长摆手道:“我心意已决,你们谁都不要再劝了。” “师父,那我呢?”绯霓眼巴巴地望着他,紧张小声地问。 铜铃道长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走过她面前后又停了下来,背对着她负手叹息道:“唉!霓儿啊,你本就不属于这里,让你归俗也是为了你好。再者,你已动了凡俗之心,恐怕这小小的天宗门,圈的住你的人,也圈不住你的心呐!” 绯霓急切地转到他的眼前,抬头看着他,苦苦哀求:“自打徒儿出生起便是由您一手带大,是您将徒儿从深山老林中拾得。若没有您,恐怕徒儿早已成了豺狼虎豹的口中食,您就是徒儿的再生父母,天宗门就是徒儿的家啊!您现在赶徒儿走,徒儿又能去哪儿呢?师父,徒儿求你了,不要让徒儿归俗好不好?” 话落,她猛地拉上铜铃道长的手,跪了下去,双眼噙满了泪水,悔恨交加地继续哀求:“师父,徒儿错了,徒儿真的知道错了。今后不论您让徒儿做甚,徒儿都愿意,但求不要将徒儿赶出天宗门。” 这可是铜铃道长亲手带大的弟子啊。在他的心里早就将绯霓视为亲生女儿一般。看她如此,他又何尝不难过心疼。只是她所犯下的错,岂止是一两句道歉就能弥补的?日后若是她与北凌天之间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待那一天,她还能完好无损的抽身吗?如今他忍痛以归俗为借口让她离开,为的就是在自己归隐前护她周全。 至少,离开天宗门,舍去天师的身份,她便不必承担誓言带来的压力,更没有天师与妖自古不两立的顾虑。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哪怕那个人是妖尊。 想到这儿,铜铃道长狠心地甩开她的手,沉脸厉声吼道:“够了,你不必再多说了。让你归俗是为师与你广袤师叔商议好之事。这也是对你近些日子为宗门尽心尽力的恩赐。明日清晨你便与你师叔做好归俗仪式,想来,会有人在宗门外等你!” “我?”广袤道长被这顶从天而降的大锅甩得有些懵。 他一边追着因害怕继续说下去定会心软,从而大步离开的铜铃道长,一边甚是哭笑不得地喊道:“师兄!你这,你这何时与我商议过了?” 刹那间,殿内只剩下了绯霓与笑湖戈二人。 “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二人彼此沉默了良久,笑湖戈才率先开了口。 绯霓听后不禁发出一声苦笑,“师兄,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笑湖戈浅笑回道:“我是怎样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师父都是真心希望你幸福。师父说的对,你不该被禁锢在天宗门,被天师的身份所束缚。你应该有更加广袤的天空,有更为值得的人与事让你去追求。” 此时,绯霓再次沉默了下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笑湖戈之言,好似他说得很有道理,又好似一点道理都没有。 “究竟该何去何从,这些天想来你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去吧,去勇敢地追求你想要的一切。无需顾忌,更不要有负罪感。师兄永远在背后支持你!若是哪天受了欺负,尽管回来天宗门,师兄给你出气。” “负罪感?答案?外面的天空……又会是何种模样?”绯霓迷茫地抬眼望着窗外那一片片湛蓝,问:“师兄,你说人为何一定要做抉择呢?这世间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吗?”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尚有抉择的权利,而我?呵……” 我只能忍痛看你离开,甚至连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勇气都没有。罢了,毫无选择又怎样?但求你幸福安好。 笑湖戈苦涩一笑,在她身后约摸两尺开外的地方立着,这个角度刚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与她在天宗门共度无数个日子,他知晓她可爱活泼,爱惹事,又调皮。可今日他才真正看清,原来她是这般的好看。 多看几眼吧,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里,嵌在心里。待过了明日,想再见就难了。 见他话说一半便没了声,绯霓扭过头来想问上一问,却遇上了他慌张躲闪的目光。 “师兄……” 绯霓刚有些好奇地喊出他的名字,便叫他给急忙打断,抢过了话去:“小师妹,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屋去准备准备明日之事吧。早些收拾不至于显得那般匆忙。明日想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今夜早点休息。明日,明日一早我便来叫你。” 说罢,他尴尬地抿嘴笑了笑,旋即落荒而逃。 ------------ 第203章 大喜(完) 翌日。 天边不过刚泛白,笑湖戈便收拾妥当,以最好的状态去见绯霓。 从绯霓进入天宗门的第一日起直至现在,上千个清晨,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她的住所门口,要么唤她起床,要么给她送早膳。不论风霜雨雪,无一落下。 昔日初识的情景尚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发生一般。今日却是说离去便要离去,这叫人怎么舍得?只要一想起平日里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晃悠的小师妹今后再难见上一面,笑湖戈忍不住狠狠心酸了一把。 “师兄你眼睛怎么了?怎么红红的?”绯霓开门出来时见笑湖戈双眼通红,关心问道。 “没,没什么。”笑湖戈躲到一旁扯起衣袖试了试眼眶,回头笑道:“许是沙子迷了眼。对了,膳堂的早膳我还替你热着,要不现在去给你端来?” 绯霓摇了摇头,失落落地说道:“不了,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她用力吸了口气,勉强撑起一个微笑,又言:“走吧,咱们去正殿,别让师父与广袤师叔久等了。” 笑湖戈亦勉强撑起一个微笑,点头回应:“嗯,好。” 归俗礼并不复杂,从仪式开始到结束,前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最后,铜铃道长亲自摘下了绯霓的天师冠。一袭乌黑如瀑布一般的长发顿时倾泻而下,衬得她的脸颊越发的白皙透红,着实惊艳了在场的各位。 铜铃道长不禁叹道:“是啊,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多好啊!”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根刻着雏菊的银簪来,递到她的跟前,“这簪子,算是为师送你的归俗礼吧。在山里遇见你时,恰好周围开遍了这样的花。为师希望你能如这山花一般,永远天真烂漫下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绯霓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银簪,几度哽咽落泪。 她利落地将长发盘起,插好银簪,跪地向铜铃道长行礼后,连磕了三个响头。 旋即挺起腰背,拱手道:“师父对霓儿的恩情,霓儿永生难忘。今后不论霓儿身在何方,定时时惦念着师父。还望师父照顾好自己,多加保重。” “起来吧起来吧。”铜铃道长一手去扶她,一手捂着脸,再也没能忍住,像个孩童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站在一旁的广袤道长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把他拽到了边上,半安慰半指责地说道:“师兄啊师兄,你瞧瞧你,这么多弟子在呐,你这成何体统啊?” 铜铃道长老泪一抹,不以为然地大声怼骂:“我的宝贝弟子都要走了,我,我哭一下又怎么了?又不是你的弟子归俗离开,你当然不难过了!” 一时间广袤道长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气呼呼地甩甩衣袖,把脸转向一旁,随他去了。 而另一边…… 当北凌天得知铜铃道长让绯霓归俗之时,便兴奋地不眠不休,一点一点地数着时辰过日子,短短的几日竟犹如过了千年。 好不容易盼到了今日,天还没亮,他便命妖侍取来了新做的衣袍,又仿着民间当下最盛行的男子发髻梳理了头发。上下左右反反复复地打量了个仔细,直到看着满意了,他才带着给绯霓备好的归俗礼高兴离开。 不过刚一出宫门,便见漓洛在门外侯着。 北凌天眉头一蹙,厉声责备值守的妖兵:“怎么回事?狐尊来了怎不见通传?” 那妖兵立马跪下解释:“禀尊上,是漓洛大人不让小的们通传。” “是,是我不让他们通传,还望尊上莫要怪罪他们。”漓洛上前向北凌天行了礼,旋即看向了妖兵,柔声道:“你快起来吧。” 那妖兵甚是诧异地抬头看了看漓洛,又看了看北凌天,随后低下了头去,不敢起身。 “既然如此,今日便饶了你!起来吧。”北凌天发了话,那妖兵这才哆嗦起身退到了自己的值守位子上。 “你可有事?”北凌天一边问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边。 “噗。”见此模样,漓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尊上这是要去天宗门接绯霓吧?瞧你这着急的样子。我又不是来阻拦你的。” 北凌天怔愣了半晌没搭话,觉得漓洛有点不像漓洛了。 他是何心思,漓洛自是明白。今日前来便是想要告诉他,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过去,是我太执拗,太自私,总想将你据为己有。认为这世间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经历了这般多事情,现下也终于想明白,在一起很重要,可你的幸福更重要。” 话说至此,漓洛抬眼看着他浅浅一笑,很是认真地续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我选择放手。虽然会很痛,但总好过在彼此拉扯,自我折磨中无法自拔。尊上,漓洛祝福你,祝福你们……” 虽说对她态度的转变感到很是惊讶,但北凌天的心里终归是高兴的。至少她能想明白,也便不会再继续做出伤害自己,伤害他人的事情来了。 “漓洛……”北凌天轻声唤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那只可爱调皮的小狐狸。 只是这一唤令漓洛飞快地转过了身,垂头催促:“尊上你还不快些去,莫耽误了时辰,让绯霓等急了。” “好。”北凌天应着,大步流星地走了开去。 待他走远了些,漓洛才敢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哽咽地自语:“尊上,漓洛只想保留这残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话落,两行清泪从她的眸中滑落。 狐族之泪,何其珍贵?向来只为所爱之人而流,且一生只此一人。 …… 天宗门。 绯霓在正门口与笑湖戈还有广袤道长一行人一一道别。她等了许久,甚至扯起脖子往里头看,都没能等来铜铃道长,只好失落落地作罢。 “小师妹,你莫怪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离别的场面。”笑湖戈看出了她的心思,遂安慰道。 绯霓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师兄。这一别,日后还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你与师叔都要照顾好自己。” “霓儿,你才是要多加照顾好自己啊。不过有妖尊的庇护,想来你也会过得很好。”广袤道长接过她的话说道。 绯霓苦涩地笑了笑,看着笑湖戈说道:“那,我走了?” 随后她扯起脖子故意朝宗门里头大喊:“我走了啊,我真的走了啊!那什么,我一定会找机会来看你们的!” 躲在一处的铜铃道长听了此话,立马端不住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霓儿,霓儿!”他焦急喊住已经转过身去,准备跨出门槛的绯霓,一奔上前,顿时老泪纵横。 师徒二人相拥而泣,就连一向心硬的广袤道长都不禁动容。 又是久久的一番话别,末了,终究还是抵不过分别。 门外,北凌天通过灵力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对绯霓很是心疼,也更加下定了决心,这一世,定要好好待她。 …… 接到绯霓后,二人并未返回妖界,而是直接去往了翎羽与雪姬生活的小镇。北凌天早早地便在这座镇子给她置办了一处鸟语花香的独立院落,布置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这个镇子,是他继上回人妖共处计划失败后,再次开启计划的第一座小镇。这座小镇已经入住了近三分之一的妖族。 他们与凡人和平相处,从未惹是生非,亦是真正的以凡人姿态在此地生存。加之有了北凌与绯霓的幸福模范,时不时在大街上秀个恩爱,羡煞旁人。妖族们纷纷效仿,生成了一片人妖共处的和谐景象。 …… 婧池以魔族公主的身份接管了魔界,成为新一代魔尊。而夕殇亦被北凌天特许,以妖魔两界需加强联络为由,作为使者留在了魔界,陪伴在婧池的身边,为她分忧解难。 很快,魔界恢复了以往的秩序。婧池下令全魔族休养生息,尽快调整战后的消极状态,并颁布了新的魔令。其中便有一条,允许妖魔两界通婚往来。 新魔令颁布不久,北凌天便替老狐尊做了一回主,叫上了铭镜,亲自前往魔界替夕殇提亲。 过后,两界共择一良辰吉日,为婧池和夕殇在妖界举办了一场盛世婚礼。其中,翎羽与雪姬一家以及在小镇生活的所有妖族都被邀请回界,做他们两人千年之情的见证人。 见到他们在人间生活得如此潇洒快活,不少妖族便争着抢着要与他们一同去往人间。 就在众妖最为热闹之时,绯霓身着金丝镶边,玉石水晶镶嵌,图案栩栩如生的大红喜服,头戴金钗凤冠,盖着红盖头,在两名妖侍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吸引了众妖的目光。 见此,北凌天欣喜一笑,褪去外面的浅色长袍,换上新郎喜服,迫不及待地走下殿堂,前去迎接。 这一举动,令在场的诸位霎时明白了这位身着凤冠霞帔之人是谁。 在众妖的簇拥下,北凌天掀开绯霓的红盖头,直接将羞涩不已的她打横抱起,抱上了殿堂,并向所有人宣布:“从今日起,她便是你们的妖后!” 双喜临门,大家不约而同地举杯祝福,高呼着“妖后”二字,十分兴奋激动。 而远在天宗门的笑湖戈,立在守望塔顶,眺望着妖界的方向,释然一笑,口中呢喃着:“祝福你,小师妹。”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