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美人救美 刘云不知道下午的时候会有故事,所以它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 所以当粗壮凶悍的黑汉子扯着个封了嘴的姑娘进到酒馆里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像众人一样好事的抬起头,抻着脖子傻愣愣的望着,再说毕竟,那是林三爷的人。 “来,云六儿,喝酒,喝酒!” 但实际上,刘云是不胜杯杓的。他的出身,本就不是豪门公子,或是江湖浪客。刘家是青川镇东头的一个小户,自从头一代就信奉着“耕读传家”,所以在入“夜狼”的门儿之前,你说他是个书生,也对;说是个农夫,更是不错。 “这等事,五哥不管?” 他的对面坐着个文弱的年轻人,据说有十八岁了,但生的嫩,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他们认识不到半年,那人从不问他的来历,他也不曾了解那人。 但听传言说,这年轻人似乎是叶二爷亲自带回来的。在叶二爷和团长面前红得发紫,也证明了传言非虚。刘云自知是个普通人,即便是步入了修行世界,他依旧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叶二爷,他高攀不起,团长更是望而却步,所以有的时候他也很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和云飞走到一起的。 当然一开始他只知道这个人姓“云”,在叶二爷队里排行第六,所以一直叫的他“云六儿”。直到有一次听叶二爷喊他“云飞”,这才知道了他的真正名字,但还是称呼他“云六儿”。 “你也不是不知道林三爷的地位和脾气,他的事情,谁敢管?” 刘云与云飞姓名中有一个相同的字,但他们的性格可是截然不同。叫云飞的年轻人“哼”了一下鼻子,眉宇间带着些不屑。刘云不知道这种不屑是对于他呢,还是对于林德彪那个粗野匹夫的呢? “叶未央曾经说,夜狼佣兵团任我出入,无论惹了什么麻烦,一并归到他头上就好,五哥你说,这小子的话可不可信?” 刘云只有干笑的份儿了。二队的人对于叶未央还是很尊重的,无论是小头领还是佣兵,无一例外,皆敬其为“叶二爷”。但云飞明显不吃这一套,除了对于团长躲躲闪闪的,对下面这些头领,小头领,没一个放在眼里的。 不过也不奇怪,刘云心中思量着,艺高人胆大么! “叶二爷……自然是一言九鼎的……” 云飞淡淡的笑出了几个气音,叶未央这个人,别看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却是野外养大的,够仗义,所以自从经历了“团长叶阑事件”之后,他觉得,只要不与叶阑照面,自己应该可以在整个佣兵团横着走了。 “但是,你若是要女人,我给你寻一个就是了,准保是姿色一流,沉鱼落雁,也犯不上为了个女人,冒犯……得罪了林三爷不是?” 刘 云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锁着眉头,摇了摇头。 “五哥是明白人,怎么也开始说这种话来?”云飞冷笑一声,刘云赶紧讪讪的缩回手。“女人?云飞今生都不想要一个,但这种行为,我看不惯。” 你看不惯就要管吗?那天底下你看不惯的事情多了去了!刘云很庆幸自己没有把这句到嘴边的话吐出来,当然这也不会。他可是读书人,凡事讲求分寸和克制,这种低级错误是不会犯的。¥爱奇文学 !…免费阅读 白光光不认得云飞,自然不像其他人一样给他好脸色看。那天下午他扯着个布封了嘴的女人进到酒馆,刚想喝一杯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年轻人一脸淡漠的走上前来,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酒馆嘈杂的像是低等妓院,所以他并没有听清,随口就骂了一句 “狗日的别他妈挡了老子的酒食……” 云飞听得倒是很清楚,修行只三个月,除了融合伴生物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其他的都是顺风顺水,所以即便只是极致初探,他的一切身体机能比凡人提高了几倍。 “我说,林德彪在哪儿?”被骂了,云飞也不恼。他最近常跟刘云呆在一起,这人是个书生出身,自然斯文,口不臧否人物,也有些修炼天赋,于是被叶未央看中了,给了个小头领的职务,顺便当个秘书之类的。但对于寻常的佣兵,云飞也是深谙其秉性的,叶阑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最能为自己所用。历数佣兵团中的佣兵,有一个算一个,有杀人少于两个、识字多于两个的算他输。 刚刚两杯烧酒下了肚,让白光光本就不灵光的耳朵更背了,他一边骂着,一边嘟嘟囔囔的说 “我不知道什么他妈“您的标”……” 云飞翻了个白眼,真是对牛弹琴。只见他从白光光嘴边抢过缺了一牙的酒碗,“咣当”一声摔破在满是泥浆的地上,还没等白光光反应过来,又一脚踹翻桌子,洒了对方一身的咸盐,花生米。 刘云最先愣住了,然后是众人,那白光光耳朵不灵,脑子也锈,只傻愣愣的望着他。 “林德彪那匹夫……那狗日的在哪儿?老子要跟他赌石!” 说来也巧,刘云最开始认识林德彪是因为赌石。那时候他刚进佣兵团,还是个毛手毛脚的愣头青,而林德彪已经是三队的头领了。他们没能说上一句话,但刘云深刻的记得那个名字粗犷,但却身材瘦长,嘴角略带英俊,有着一双深邃眼睛和长睫毛的“林三爷”,是怎么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把一个赌石输家的手指一根根的掰断的。那一次已经是两年前了,甚至他都忘了是因为什么而赌,但手指脱离手掌的“卡巴巴”声,始终是他心理的一片阴影。 而他与云飞的相识也是 因为玉石。两个月前叶二爷让他把一筐重的要死的石料搬到西厢房里去,还嘱咐他不要多说话。他就吊着一口仙气吭哧吭哧的敲响了西厢房的门。没有人开,门也没锁,他跌跌撞撞的走进去,挪了挪脚,把石筐放在空地上,一抬头,才看到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盘坐在床铺上,一棵白玉色的灵芝生根在他的腿上,一直长到胸口的位置…… 听到声音,那人醒转过来,当即眼中充满警惕。但当刘云吞吞吐吐的说明来意之后,那人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他说“就放在那里吧。麻烦你了,五哥。” 头一次被人叫“五哥”,刘云心理痒痒的,但经过那次他也终于知道了,原来那个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二队第六小头领”,那个传闻能看透坚硬石皮窥得其中玉料的神,竟然是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当两片记忆交汇的时候,刘云才忽然意识到,两人已经皮笑肉不笑的对面而坐着谈筹码了。他不清楚林德彪什么时候来的,或者那人刚才根本就在酒馆之中。 “你是什么东西,也想跟我赌?”理所当然,林德彪并没有将云飞放在眼里。在青川镇,“玉王”的名字是家喻户晓的,他每年光凭赌石、赌玉给佣兵团带来的财富令人咋舌,就是团长也要高看他一眼。 “赌,就是赌,一个想赌,一个愿赌,就足够了,哪还有那么多废话?”云飞的声音淡漠,但是语气却很是强硬。“我看上了你一物,再让你中意于我一物,赌局就可以开始了。” 林德彪满脸疑惑的听明白了这句文绉绉的话,瞥了一下嘴角,打破了原来英俊的形状。“你既然这么说了,拒绝就是三爷我不讲理,那你倒是说说,你看上了我的什么?我又想要你的什么?” “这个女人,我要带走。”云飞不跟他拐弯抹角,于是直奔主题。 林德彪瞥了一眼桌腿旁边被脏布条勒住嘴的女人,眼珠微微一动。“这是哪个?面生。” “回三爷的话,是从日暮镇带回来的货色。”白光光谄媚的“摇着尾巴”。 这时,识相的人就要有些表情了。那些正派的必然皱皱眉毛,鼻子里哼出一声嫌弃。日暮镇可是“三十二城镇”中最糜烂的一个,窑子遍地是,j女满大街,只要你能想到的坏事,这地方基本上都做绝了;但那些混混们可是要会心的挤挤眼睛。日暮镇可是男人的天堂,窑子众多,各式各样。j女一抓一大把,而且本事到家,花样翻新。更重要的是,这里是贩卖人口的集散地,什么,女人,奴隶,死士……全都批发处理,各个白菜价。 但林德彪到觉得无所谓,他在被叶阑收编之前是个江湖浪客,虽有轻浮、浪荡的江湖情趣,但也 有率性而为、不假做作的江湖豪情。 “女人本就是身外之物,还好你三爷爷只吃独食而不挑食,你要是看上了她,赢了,就拿去。”林德彪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三爷,这可要……”白光光支支吾吾的想阻拦,但却被林德彪一个眼神怼了回去。“一言既出几匹马都难追。你是让爷爷反悔吗?” 只要你不反悔就好,云飞心中想到。 “但光爷爷这边出赌注是远远不够。你小子那边的东西,要是爷爷看不上,也算是白忙活一场,懂?”林德彪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翘起凳子脚来回晃悠。“你能拿得出什么,让爷爷眼红的东西来?” 云飞轻哼一声,五根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灵巧的挨个跳动一番。“二队叶未央麾下,三百六十四个佣兵五个小头领,全都归你调配。” “叶未央身家所有财产,尽归你所有。” “叶未央从此退出头领的位置,佣兵团中你与团长平分天下。” 林德彪的眼中,那种轻蔑终于渐渐消失了,继而升起的,是一种恼怒与气愤,他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是在玩爷爷我?” “句句属实,”云飞摆摆手,“这里百十来号人,各个长着一对眼睛,一张嘴,看得清事实,做的了证据,我都没怕,你怕什么?”说罢,他微微一笑。“林三爷不是……真的怕了吧?” 林德彪思忖了半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带有侮辱性的话题。“我有点印象,你是叶未央手下新来的那个,赌石起家的?” “业余爱好罢了。”云飞不太谦虚的挤了挤嘴角。 这次换林德彪笑了。他坐正了身子,撑住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几岁的年轻人。“我很好奇,你在这儿下这么大的赌注,叶未央知道吗?”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云飞同样撑起下巴,与他对视。“反正,我又不会输。” 林德彪双手撑住桌子,将头一点点,一点点的探向云飞,直到后来两人几乎是鼻子对鼻子,能感觉到对方呼吸出的热气了,林三爷的脸才真正严肃了起来。他的眼睛半眯,嘴角带着招牌的狡黠,语气中多了些试探 “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二章:天地转,乾坤变 宋不恭垂头丧气的拈着马缰绳。 这和他平常的气质甚是不符。整个青川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宋二少爷平日里放荡的很,“青楼瓦舍斗兽场,千金赌酒玩姑娘”,小生活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但是近几日他可是安分极了,黄花闺女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是在家安心伺候瘫痪的老爹,好好尽尽孝心,但是那些酒肉朋友却彻底笑喷了——“鬼信啊!” 宋不恭,人如其名,玩世不恭,是青川镇土豪宋门曾的二儿子——当然也是小儿子。那个宋门曾年轻的时候可了不得,白手起家自立家门,从一个小小的盗贼一夜之间变成了名满一镇的富豪。 这种暴发户历来是被众人关注的,同时他的传奇经历也常被人啧啧称赞。但是有闲言,自然少不了碎语,有些“知情人士”透露说这个矮矮瘦瘦的小老爹大约是得到了些不得了的宝物! 一个青川镇是小,放在“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里只能算是个零头,但是这小小的事继续发酵,终于有一天,竟然有两个人声称自遥远的地方而来,指名道姓,要见一见他宋门曾! 之后的事情就更离奇了!但是宋先生早早地就封了众人的嘴不让声张,我们也只略知一二,就不便夸大其词、三人成虎了。反正后来宋先生哄走了这两个人,才开始自立门户,光大姓氏与祖坟! 但是这可怜的宋先生真是点儿背,就在半年之前偶尔在窗下小憩时,被窗缝来的风吹了脑袋,醒来之后竟是嘴歪眼斜,一下也动不了了!意外的中风使整个宋家从二少爷到小丫头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们没有宋老爷的那些小聪明,撑不起整个宋家。于是有人就建议 不然,就找大少爷回来吧?…… 宋不恭觉得自己的心虚就是从这儿起的。 大少爷名为宋不逾,今年二十五六岁。他从小就有着跟弟弟不同的气质沉稳,内敛,城府不浅。大概就在五年前,也就是父亲的“宝贝”引发闲言碎语的那一年,两个衣冠楚楚,青丝长袍的人找到了青川镇。他们说自己是讲道理的人,想要出重金买下宋门曾的宝贝。 那个时候宋门曾还不到四十岁,脑袋转的正灵,他掂量了一下自家的“产业”和对方的实力,立即觉得空虚这东西,他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但是话说回来,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宋门曾多大的财运,能挣的起这两位仙老爷的粪土? 于是他立即下了决定这东西他不要了,送给两位当路费,但是也是行个方便,他希望两人能将自己的大儿子带在身边,见见世面! 两人犹豫了一下,但看宋不逾风神不俗,并非“朽木不可雕”之辈,于是就 点了头。宋不逾就以类似于门童,也算是弟子的身份,跟着两人款款而去,几年来少有归还。但是从宋家的口风中,有些消息灵的人得知这世间不只有“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还有“三教两门一国都”! 而宋不逾所在的门派就是那“三教”中的一教凌云教! 但是宋不恭还是沮丧的叹气,他是红尘中的人,不懂那些修者的世界,同样不懂得自己的亲哥哥。他关心的,只有花天酒地,狐朋狗友,玩乐女人,这分明就是两种生活吗! 但是他哥哥偏偏就不能容忍这种生活!每一次回来只要看见他身上沾了一丁点儿脂粉味儿,就会雷霆大怒,骂他有辱门风,反手就是镇压!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打不过那是没有悬念的,哥哥的心又是那么硬,只有苦苦哀求老父亲,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才勉强能从哥哥手下残喘逃生!…爱奇文学 …更好更新更快 但是这次……宋老头子中风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叫他这个当儿子,当弟弟的怎生好办! 宋不恭愁的眉毛都要垂到地上了! 但是当宋不逾打马过闹市时,可没空了解弟弟的心情,目前他的心中是又焦急又欣喜!焦急的当然是老父亲的病症,他带了凌云教最好的药材来,都是些世间难以见得的宝药,对修炼者虽然无益,但是对凡人来说可是救命良方!但是说句不好听的,“吃屎都要趁热来”,父亲都病了大半年了,家里才含含糊糊的把消息传到凌云教,真是急煞人也! 但这路程又是急不来的,从凌云教到青川镇几千里,他这一路上也没让自己受多少煎熬。凌云教是修炼圣地,但是却教义森严,难以放纵。而且教中人员杂乱,帮派复杂,等级森严。一个人身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窥视,他入门不易,身无背景,虽然实力不错,但还是要夹着尾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恐怕露出半点弱势与马脚让眼红的人钻了空子。 但是一踏出山门,宋不逾就觉得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去你的教义规则,强者为尊!老子放假去喽…… 策马扬鞭,他自从出山门飞驰了一段时间,然后心情就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走出了凌云教,他从一名弟子变成了一个儿子,哥哥,大少爷,家长。身份的叠加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生活压力与疑惑。 总之——千言万语,不如先回去看看。 因此这一次见面,他没有心情来留意自己弟弟身上是否又多了些沾花惹草的味道。 但是他越是不说话,宋不恭就越觉得尴尬。这场面太微妙了!久别不见的哥哥竟然只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彻底的不闻不问!这不合逻辑啊!没有章法啊!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吧? 宋不恭心中有鬼,所以自 己吓自己,越想越害怕! “咳啊,哥……”他清了清嗓子,决定打破平静,但是开了口,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五年之中两人道路不同,即便是亲生兄弟,也在没有共同语言了!“嗯……那个……啥,你累不累?” 修者的体质本来就异于常人,更何况宋不逾已经修行了五年,早就突破了人体的极致境,体质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与凡人不可同日而语了。 “嗯……还可以,不太累。”弟弟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宋不逾知道自己出神了,这才渐渐的回过来。“对了,还没有问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好吧!还好……”宋不恭抓了抓头发,他可不能告诉哥哥父亲病倒的前一天还抓到他将个刚刚长成的小姑娘带到房中去及时行乐,老头子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时他连裤头都没来得及穿,光着屁股就往外跑。 “什么‘还好’?半年了啊!”宋不逾嗔怪道,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刚进府邸就匆匆赶回来的仆人打断了。 “二少……少爷!里面……咳,有点儿乱了……” 那人支支吾吾,口齿也不伶俐了。其实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只是来的太突然,赶在大少爷回来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乱子,简直就是给他们宋府丢人现眼! 宋不恭一下子觉得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全身都轻松了,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整个人都要舒服的呻吟起来! “我去看看!”他主动请缨,还没等哥哥点头,就一个纵身跳下马,头也不回,逃命似的往宋氏府邸奔去…… “臭丫头!死开点儿!” “哪儿来的这么个挡路的!” “呦~!赶得时候好吗!不是想要引起大少爷的注意吧?贱骨头真是!”有些人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冷不热的添油加醋道。 众星拱月,不少人围了上来,最中间的是个单薄的女孩子,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如同看到了世界末日或死亡锁链一般惊诧与恐惧,最神奇的是,这样单薄的一个身影,上来几个大汉联手来拉,竟然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真是奇了怪了! 荷叶是她的女伴,她跺脚拉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们本来就处于宋家的最底层,平常逃避众人视线还来不及呢,这一次竟然成为了女主角,简直一个头八个大了! 但是漫长的时间与情义告诉她她决不能抛弃她,不能离开她半步! “二少爷!二少爷来了!”一声高呼,人群只犹豫了一下,立即很自觉的给让开了一条路。宋不恭走了过来,他喜欢凑热闹,和青川镇的市民们一样。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他顿时在一群奴役们中找到了优 越的存在感,两手一背,抬起下巴“审问”道。 “不知道!二少爷!这丫头一下子就跟着了魔似的,直愣愣的站在这儿一动不动,身子沉得三个大汉都扛不动!奇了怪了!”有个人凑上来,好像是小管家的样子,“摇着尾巴”来在少爷面前刷存在感。 “呵!有意思!”宋不恭觉得稀奇,他走上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石像一般,面色苍白,愣愣的站在原地的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众人面面相觑,这丫头长得不太起眼,性子也一定很懦弱,因此存在感不高,没几个人知道。 “回少爷的话叫应莲。”荷叶只好低着头,硬着头皮回答。她有些被吓到了,战战兢兢连眼睛都不敢抬。这位二少爷平常劣迹出众,品行坏的到了家,烧杀抢掠干了一大半,她只是个低贱的洗衣丫头,可不想跟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 “应莲?哦!”宋不恭淡淡一提,也不在意,没有人要求他记住府邸所有人的名字,而且他也不愿意。他上前两步,然后伸手,使劲一推那女孩! “呀!”荷叶吓了一跳,轻声叫了出来。但是出乎宋不恭的预料,自己那么大的劲儿,竟然没有撼动她半分! “这怎么回事?有趣!”他的兴致来了,抬腿又踢了两脚,两个灰色的大鞋印立即印在了应莲的衣摆上,但是那个单薄的女孩依然纹丝不动! “有意思!太怪了!”宋不恭像是寻到了个稀奇的玩具,玩心大增。他伸手拿过一只手臂一般粗的木棍,胳膊一甩,“咚”的一声打在了女孩儿纤细的胳膊上! “啊……呜!”出乎意料的,一棒子下去,应莲好像是给从鬼门关上打回来了一般,发出一阵类似于嚎叫一样的声音。她飞快捂住火辣辣疼痛的地方,身子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大步,竟然没有坐倒。 “活了!”宋不恭大喜,笑道。 疼痛让她的神智更加清醒了,同时喧哗哄闹的氛围也让她觉得那般真实。应莲眼中一派震惊,等到迅速的环绕了一下四周之后,这种震惊,立即变成了崩溃! “你怎么活了!活了啊!”宋不恭玩的上瘾了,上来还想踢她,却被这个满脑子不可思议,却又找不到头绪的女孩一下子闪了过去。 “你有病吗!”她瞪起眼睛,怒喝道。 在场的人刹那间一片寂静!就连宋不恭自己都张着嘴——愣住了!他是谁!?宋门曾的小儿子,全青川最显贵的公子之一!他哥哥可是大教的弟子,这般人全镇不过三个,谁敢对他说这句话?活腻烦了吧!而且还是宋府中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 宋青空也是大张着嘴,似乎在惊异的笑着,又好像是在大叫。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 来,干巴着嗓子问道 “你……你跟我说话呢?!” “当然是对你,看你这腆着一张臭脸,跟个死人似的,看着就觉得丧气!”应莲疯了,却看上去比什么人都镇定。她冷笑一声,红口白牙,字字清晰的说道。 宋不恭从小到大也没让人这么骂过! 那女孩子捂着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和惊慌,但是却改变不了她的性格,不管自己现在是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反正有人敢骑在她的头上,她就敢扯着他的腿,拉下来践踏! “鬼丫头!”宋不恭意识到了自己竟然在一个丫头手下吃了亏,当即大怒,但是很快又被后面的人拉住了——大少爷还在后面,本来手下挡路就是家丑,现在二少爷又跟个丫头吵起来,他们岂不是要一个个头点地吗! “二少爷!使不得!大少爷还在……”正说着,他们往后一看,正巧看到宋不逾卸了马,宽衣大袖,从大门口款款的走进来。 “带下去!”宋不恭狠狠的瞪了这个死丫头一眼,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要吃了她一般。真想拖出去乱棍打死!但是他也只能忍住了——在哥哥面前,他必须装的像个人一样!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三章:洛小姐的私奔 在门外,荷叶开始哭喊,她不能让用人将应莲丢在“小白房”内。这是专门关押犯大错的仆人用的地方,而且不成文的规矩是——一旦进去,真的就别想再出来了! “别这样!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她是个女孩子!她会死的啊!”荷叶抱着一个粗壮的女仆苦苦哀求着,倏倏流下来的眼泪将廉价的淡妆都打花了。但是自古最狠不过人心,她的哀求定然不会有回应! “莲莲!我可怜的姐妹!我的心都要碎了啊!”荷叶没有能留住众人,管事的退去了,剩下的为了避嫌,也一一离开。一扇门,隔开了光明与黑暗,也隔开了两个女孩。 她啜泣,受伤的狗一样低声的哀嚎,呜咽。 但是应莲心中并没有半点悲恸,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有些懵逼的! 那个颇为瘦弱的女孩子从尘埃中坐起来,揉了揉被打的肿起来的胳膊,又摸摸索索的寻了个角落坐下。她需要时间,需要一阵功夫来认清楚这个现实。 “应莲?应莲是什么鬼?我……我是洛家三小姐洛清嘉!”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小手攥成拳头,也不顾疼,“砰”的一声锤在了掉渣的灰墙上。 “我不是应莲!应莲是什么人?我是洛清嘉,洛家三小姐!我父亲是前朝左相,我二哥是当朝右相!” 她倏忽一下子坐起来,咬紧了牙关。她没有失忆,记忆完好的很,但是现在,忽然间自己的身份就换了,被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换谁谁都蒙! “怎么回事?我前一秒还在花园中遛狗,怎么现在,我就跑到这儿来了?”洛清嘉伸出细瘦无力的手,从脸开始,在黑暗中一寸寸的摸索辨认自己的身体。这人太瘦弱了,简直就是一条干柴,模样也稀松平常,没有自己的十分之一。 在脑海中一点点筛选着可能的信息。她最后认定,她的意识,或者说灵魂,一下子跑到了这个女孩的身体中来了! 这是哪里,她也不知道,但这些人从衣着,口音,或者人种上来看,都是自己熟悉的,难道是说明这里离国都不远吗? 她又坐下来,再次站起,坐立不安。她是大家的小姐,虽博览群书,但却从未离开过国都一步。纸上得来终觉浅,一旦躬行起来,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洛小姐终于将自己的思维逼到了死胡同里。她再次焦躁的站了起来,顺便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洛清嘉,冷静,冷静下来!这不是在做梦,你现在焦躁,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增加自己的危险!” 洛清嘉不是蠢人,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现在被人认为发疯还是好的,一旦被发现了真身,发现了洛小姐的灵魂不知怎么的跑到一个侍女身体里,岂不是要惹 起一团议论?传回家倒是好的,一旦落到了什么不知名的人耳中,而这些人又………爱奇文学 …~更好更新更快 在这个时候她也意识到,天上不会掉馅饼与铁锤,这种奇怪的事情能落到她身上,唯一的可能就是—— 有人在暗中操纵! 现在她的思路清晰了很多,不再那样的毛手毛脚,直撞南墙。洛清嘉的头脑在整个国都都是机灵的出名,即便有些小缺点,但是瑕不掩瑜。只可惜这世间男女有别,礼教的束缚,使女子不得做官,不得干政,即便是国都大家族中的小姐,仍然受这些三纲五常的束缚。 洛清嘉没有能幸免,只是她的情况略有不同“未嫁从父”,可惜她的父亲死的早,连个面都没见到,因此长兄如父,洛小姐的一生都要束缚在大哥洛清寒的身上。然而更巧,洛清寒虽然是长子,却无心政事,早早的出门拜师修炼去了,天赋聪颖,成为一名修者,不理红尘泥淖与争端。 幸而她还有位二哥,名叫洛清秋。洛清秋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正派人士”,儒雅,忠孝,本来应该在修身齐家治国之外好好督促妹妹的“贤良淑德”,但是他却只比清嘉大两岁,两人从小一起玩耍、念书,洛清秋深知妹妹的才能,也对于她的束缚深表同情。在家里,他宠着她;在母亲面前,他护着她;在外面,他更是时时刻刻的提防着,生怕她被人欺负。 当然我们洛小姐只有欺负别人,没有被人欺负的习惯。 她先摆好了处境,然后开始默默的盘算起来。她回想自己来到这儿的一系列事情,心想自己应该是受人操纵,灵魂托送到了一个小女仆身上,然后很不情愿的不小心惹了这一家的少爷——就是这么简单。 洛清嘉走到门边,轻轻的敲了敲,屋子里很黑,还有一种类似于腐败的气味,好像是人心在变质与发酵。 “喂!有人吗!”她轻声叫道。 荷叶已经走了,她觉可能是得自己的好朋友已经没救了——或者去搬救兵。反正现在即便是洛清嘉将拳头凿碎,也不能得到人声的回应了! “晦气!”她最后赏了那大铁门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摸着自己的脸与身体,在黑暗之中觉得那样陌生——那不是自己,是一个叫做应莲的女孩,她的身体是那样的羸弱,苍白,瘦小,然而寄居在她体内的灵魂却是那样不安分。 自己现在到底是谁呢?是洛清嘉洛小姐,还是应莲?或者……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那现在国都的洛清嘉,又是谁呢? 洛清嘉的情绪一点点的低落了下去,眼中的光辉也像灵魂的火焰一样闪烁不定,似乎要熄灭。她背靠门坐下,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样茫然与束手无策。 但是这时,她敏锐的耳朵 竟然听到了一阵细小的敲门声! 洛清嘉的精神当即紧张了起来! “你……你谁呀?……” 荷叶还是放心不下她,但是她也是在底层挣扎的贫穷孩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一路上抹着眼泪往前走,到达她和莲莲住的地方时心一软,再次涕泗横流了起来! 不行!我一定要救她!我不能看着她死去! 荷叶下定了决心,她和莲莲从小在宋家长大,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如同亲人。但是很快,她又泄下气来她这样势单力孤,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是我啊……”门外传来的是一个很中性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铁板,也分不出男女,只觉得很温和的样子。 “我说你谁啊?别跟我打哑谜!”洛清嘉当场就不乐意了!本来这里面的人就着急,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竟然还遇到了个喜欢蒙着人的眼睛,问“猜猜我是谁”的人来! “是我……云飞啊……!” 隔着厚厚的门,清嘉不知道外面的是个怎样的人,怎样的模样与神情,只听这名字,好像是个男人。 但是我们洛小姐也不至于弱智道问你是男的不?她将耳朵抵在门上,拼命听着外面的动静“你……是来救我的?” 她清楚,在这个时候敢和她说话的,必然是应莲身边最亲的人! “云大哥,她傻了……”她听见了一个女孩子在嘤嘤的哭泣,那是荷叶,是她将云飞请来的。 “没事。”中性的声音说道,然后他用力推了推门,不出意料,锁的很严实,没有半点空隙。 “云大哥!你可要救救她啊!她一个女孩子,等会儿家丁就来了,她过不了一夜的!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就救她啊!” 洛清嘉心中蓦然一惊!她……刚才说什么!? “喜欢……我?”她机械的重复着,不可思议!二十年来她虽然身为洛家千金,但是性格与礼教不符,又不被家族约束,干了不少打架斗殴,欺男……不霸女的事情,国都的公子们不是与之同流合污,情同兄弟,就是闻风丧胆,避之不及。“喜欢”两个字,用在自己身上,她可是头一次听见过! “不对。”清嘉立即回过神来,她现在是应莲,并非洛清嘉,那么说这个男人,是喜欢应莲喽? “额……呃呃呃额额呃呃呃……”洛清嘉突然间觉得头开始疼了起来。 “怎么了?”外面听到动静,立即问道。 “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头疼……”洛小姐虚弱的扶着门坐下,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太好了。 门外,云飞下定了决心,他不能让应莲在这里待下去了!那女孩子和他青梅竹马长大,他了解她不亚于了解自己 ——羸弱,纤细,敏感,脆弱……在这样幽闭的环境下,心里一定绝望的近乎崩溃,若是真的落到宋不恭家丁的手中……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你离开门,离得远远的,我救你出去。”他不能再犹豫了,即便是触犯宋家的尊严,惹上宋不恭也在所不惜!因为在他的心里深深的记得,在父亲离家的时候,那一段最痛苦,最灰暗,最不堪的日子里,是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的! 感情就是这样产生,从星光变成烈火,从零零点点一直到通天燎原——不需要半点理由! 洛清嘉听从了他的话,往后站了站,便应了一声。没想到自己的话音刚落,只听得“碰”的一声,就觉得似乎大地都痉挛了一下,人心跟着颤抖与震撼。洛清嘉心惊,巨大的压力让她难以呼吸,随后那铁门的门缝处开始呻吟,一声清脆的“啪”,粗大的门锁折断,大铁门应声而开! “我去!”她吓了一大跳,往后跳去。这力道太霸道了,那个铁钎锁至少有她的手臂那么粗,结实程度自然不言而喻,被这人一脚……直接就踢断了! “不对!”洛清嘉很快反应过来,正常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道的,除非他是……但当她抬起头想要仔细看看这个少年,倏忽间被明亮的月光晃到,立即遮住眼睛。 “云……云大哥……好厉害!”荷叶当然同样目瞪口呆,但是她的眼界毕竟有限,只是觉得惊讶于钦佩,围着他团团转,而后赶紧飞奔进去,将可怜的应莲扶出来。 “可怜的莲莲!让我看看伤到了没?” 眼睛适应了光线,洛清嘉这才看清楚了面前的少年个子不高不矮,但是身材却纤细,单薄,和她的身体——应莲,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穿着一件看不出质地的黑衣服,胳膊上有一点白色的印记,等到看清楚了,洛清嘉才认出来,那是一个“孝”字! 黑纱白孝! 她很稀奇的望上少年的脸去,但是有些失望的是,这并不是一个模样很出众的人,但是也不丑,脸庞干净,白皙,很清秀,十六七的样子,他的头发和眸子都是黑色的,正在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类似于心痛以及呵护的神情。 洛清嘉立刻收回视线,这眼神看得她有些难受,很不自在。若是换做从前的她,定然往对方肩膀一拳打过去,大大咧咧的说句什么“兄弟还记得大哥我,以后我们就是亲哥俩”之类的话,但是现在当然不行。 瞥了一眼瘫痪在地上的门锁,洛清嘉心中又多了一丝确定与笃信,这个人肯定是……但是她不声张,微微屈了屈膝,对云飞行了个小小的礼 “应莲不胜感激……” 荷叶的心都要碎了!完了,这孩子真是傻 了!她竟然对她认定的,一生最挚爱的人生疏的道谢!这话听在云大哥耳中,该是怎样的心痛与悲哀啊! 云飞的确有些感慨。但是以为她是吓傻了,决定像只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因此并不计较这些。他伸了伸手,想要牵她的手,却又触电般的收了回来。真是个害羞胆怯的人! 然而,这样怯懦的人竟然为了他的心爱,敢于触犯宋家这样的存在,该是需要怎样的勇气与决心! “这动静不小,而且宋不逾回来了,他修行有成,不好对付,我们……”云飞用眼睛瞟了她一眼,见她大咧咧的看自己笑,很不自然的瞥过了头去。“我们……还是避一下为好……” 荷叶的头凑了过来,她虽然只是一个洗衣服的小女仆,但是却比应莲大了三四岁,这样的事情还是见过的。她痴痴一笑,明知应莲对于云飞的心思,又知那小子对于感情方面钝的很,死不开窍,决定在中间搅合一下子,成人之美! “是啊,宋不恭那混世魔王不会放过你的!就连宋老爷也没骂过他,打过他,现在要不是在大少爷面前装的像个人似的,早就不知道下什么狠手了!你们还是不要呆在这里为好!”荷叶说的也是实情。“我听闻,云大哥家在北边,幽僻而又安全,不然……莲莲同他回去避一避?……” 当洛清嘉的屁股挨到硬板凳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跟一个男人“私奔”了! 云飞有些手忙脚乱,赶紧给她去倒水泡茶,他和应莲的关系已经公开很久了,但是由于自身羞涩,并没有怎样实质性的进展,还像是在谈一场单纯的恋爱一样。但是洛清嘉可没心情去考虑这些,她大咧咧的让云飞“别客气,随便坐,就当自己家一样”,然后开始两只大眼睛骨碌碌的转,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云飞的家并不大,或者说有些狭小,只有一个内室,好像只有一人居住。她在的地方是客厅,也是书房,同样也是餐厅,休息室。 “有点儿乱……”云飞捧来了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没事,挺好,我喜欢。”洛清嘉不在意,她并不是那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 “你……这是?”她看着他手臂上的黑纱白孝问道。 “是……我父亲……”云飞垂下了眼睛,提到这件事,又勾起了他的伤心。虽然他的父亲在他少小时便离家,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个苦命的孤儿,但是那毕竟是至亲,血脉相连,即便父亲不义,但是当儿子的却不能不孝。 “啊,那你……”洛清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规劝。她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对于死亡没有什么概念,而且父亲走的时候她还很小,更加没有印象。 “哎,别的也不说什 么了,悲伤总不能让别人代替——节哀顺变吧!”她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觉得不对,立即装作淑女状,并着腿坐下,在茶杯中吸了一大口茶。 云飞也笑笑,摸了摸下巴“莲莲,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 这句话一语中的,还好洛清嘉憋住了,不然这一口喷出来,她的身份真是不昭自明了! “没……没有的事儿……呵呵呵呵呵……” 云飞的家坐落在小山树林之中,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这里坐落在山后,邻着小溪,被丛林环绕,北边是断崖,幽深不见底。洛清嘉很快恢复了精神,开始坐不住了,但又不敢自己出去“探险”,只能拉着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将周围都逛了一圈。 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洛清嘉往床上一倒就睡了过去,任凭云飞“好男人”一般的忙忙碌碌的操作起锅碗瓢盆。她太累了,中午的时候做了一次名副其实的“时空旅行”,现在身子一沾到床,就有一种四肢分散,头晕眼花的感觉。 所以她安心的睡过去了,也许是这个身体的本能,让她有一种体贴与安稳的感觉,所以在一阵细微的纠结之后,她选择入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洛清嘉猜测大约是她梦到在家中的大花园中散步,顺便抓两只鸣叫的知了下来的时候,便被一种轻微而又急促的摇晃唤醒了。一睁眼,很恍惚看到的,便是云飞那张清瘦的脸。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强装着镇定,对她说“我恐怕……宋不恭好像找过来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四章:不怀鸿鹄心,何苦凌云志 “什么?……!!!!!”洛清嘉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锅里还在煮着饭,咕嘟嘟的,有淡淡的米香散逸出来。 差一点撞到云飞的怀中,洛清嘉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竟然可以看到一只蚊子在云飞的脑袋上落下来,半晌后,腆着饱满的红肚皮施施然的飞走了。 视线中的场景放慢,放大,她几乎能看到那蚊子纤长的口器与晶莹、流着血液的腹部,真是怪异! 云飞的声音将她唤了回来,她清楚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什么身份,和什么处境。 云飞见她恍惚了,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就是天塌地陷。他鼓起了勇气,一把将那人抱到怀中,像是抱着一个软软的,瘦瘦小小的洋娃娃似的 “不要怕,莲莲,就算是死——我也会陪你一起!” 一下子被拥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这让我们的洛小姐一下子灵魂出窍,手脚冰凉,而且耳朵上面说的就是“我会陪你一起死”的话,让她感觉到了惊骇与震怒——她可不想死!而且身体与灵魂的互换诡异,她还没弄清楚原因呢,为什么就要这样憋屈的死去! “我不要!”洛清嘉一下子挣脱了云飞的怀抱,用很大的力气将他推开。“我不要死!同样也不想跟你一起死!” 突如其来的震撼让云飞惊呆了,那一刻他觉得心都碎了!他不相信自己一心爱着的,同样爱他的莲莲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之前一直都错了吗!这个人那样纤细羞怯的外表……真的是这般肤浅单薄的女人吗?! 他不敢相信,同样不愿去相信。他眼中蕴藏着痛苦,但又在躲闪着她的目光。悲恸交加,云飞不由得痛苦的问道 “你……真的是莲莲吗?” 这本来是痛苦的人热衷询问的,但是问到了洛清嘉的身上,却如同是泥牛入海,静默无声! 云飞痛苦的抬起头,那女孩子面对他的竟然是那样一副奇怪的,无奈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心不仅是凉了一大半,而是完全死去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感觉到了不对劲,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了从开始的一系列事情,自从荷叶来找他说应莲因为顶撞了宋不恭被关了禁闭开始,一直到自己找到她,带她离开……他觉得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你……难道……不是应莲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问道。 “我不是应莲……我又是谁?”洛清嘉冷笑一声,这句话好像是疑问,又好像是肯定。 云飞看着她的脸,那是他熟悉的。但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语气,还有的一切一切,他觉得,都有一种据他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她说她不是应莲,她又是谁 ? 熟悉的身体,陌生的灵魂…… “我叫洛清嘉,生在国都。其中的事情我也无法解释,因为不清楚。”洛清嘉绷着脸,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你也不关心我的事,我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挡在宋不恭的马前,我觉得我们的灵魂应该是互换了——而且你的莲莲,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现在国都中的洛家三小姐——洛清嘉!” “你能懂吗?”最后洛清嘉问道。 这事情和云飞猜测的一般无二! 其实在意识到应莲不是应莲的那一刻,他就有些这样的眉目了! 这种手法,是…… “过魂之术……” “你说什么?”洛清嘉没太听清。 云飞冷着脸沉思了好久,然后再次冷冽的看着洛清嘉。那眼神,和从前再不一样了,好像我们的三小姐欠了他多少钱加一条人命似的。 “你惹过了什么人,自己应当很清楚。”那人冷笑一声,说道。“是你害了她……如果莲莲有半点闪失,你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洛清嘉被他铁青的脸色唬的后退了一步,差一点跌坐到床上,但她立刻不服软的瞪了回去。“什……什么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同样也是受害者啊!” 云飞咬住了下唇,他在拼命的思考。眼下看来是荷叶受不了威吓,泄露了他们的位置。他看到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他的住处这边来了,其中包括宋不恭——还有他的修者哥哥,宋不逾! 若是只有宋不恭一个人来闹事儿,云飞也是不怕。但是想不到宋不逾也会插手——混蛋!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弟弟的破事儿,他不是一向很是不屑吗! “我知道了……”他忽然明白了起来。“台土……他要查我的台土。” 这个想法就彻底让他绝望了。他是修者,没错,但并没有正规的身份证明。然而修行界可不是你有爱好就可以涉足的!擅自修行——单单这一个罪名,宋不逾即便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为什么要管这档子事……”云飞单靠自己是绝对想不明白这一点的,当然,他也没有时间去想。现在摆在眼前的是论名分,他无法与宋不逾争辩;论修为,更是判若云泥。而且他身边还拖着一个满脸抱怨的累赘! 云飞再次冷冷的瞥了洛清嘉一眼。目前已经是兵临城下,他们跑都没有机会了。战又战不过,跑又跑不掉,这该怎么办? “喂,丫头,国都离这里……有多远?” 一句“丫头”叫的清嘉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谁是丫头啊!姐姐比你大好么!姐姐今年至少满了二十岁了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地图!”她很不满的回答。 “不……应该不远,过魂之术的范围有限 ,不会太远……” 但是即便不远,也很难到达!他若是想找到应莲,该如何去做?跑到国都要人,行得通吗?再说他对于国都一窍不通,对于陌生的事物天生充满恐惧。自身修为弱,又要贻笑大方……更何况前有狼后有虎,苟且在此处,连门都难于迈出! 云飞忽然觉得希望渺茫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宋不逾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在宋不恭那样暴戾自私的性格下,洛清嘉一定会死——这可不行!那个灵魂他无心管,但是肉身毕竟是自家莲莲的,一旦肉身毁坏,回归复生,就全都是妄想了! 莲莲的身体不能毁!自己的同样不能!这倒不是云飞的一己私欲,贪生怕死,只是……哎,这个身体实在是…… 太珍贵了! 千年难遇!万里挑一!甚至于世无其二! 但遗憾的是,自己太蠢了,根本用不出其力量的九牛一毛!否则的话,只要能动用四分之一,就算自废双手,连宋不逾的师门来了,都要退避三舍! 但是这话,他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他与父亲——带给他这样信息的人,接触的实在太少了。 云飞的脑筋不差,于是在需要两全其美的时候,他勉强的做出了让步。两副肉身都要保全,也必须由他在其中斡旋,但是绝对不能以“云飞”的身份,否则应莲——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就再也没有回到自己身体中的机会了! 而且寻找应莲……必须要洛清嘉去完成! 不然就——这么办! 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这样也好,不然若是真的让自己的身体落入宋不逾手中,万一查出点儿什么问题来,就真的是陪了莲莲又折兵! “你——只希望你别太蠢!”云飞最后瞪了一眼洛清嘉,竟然转过身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明摆着一副畏罪潜逃的架势。 “喂!你要走?那我怎么办!我可是占着应莲的身体!我死了,她就永远别想回来了!”洛清嘉慌了,觉得云飞可能要抛弃她了,赶紧威胁道。 “你怎么这么自私!非得要所有的人都为你死才开心吗!?”云飞忙着收拾,回头喝道,将几样东西统统包进一个破旧的黑色包裹中。“你记得,带着这个走,千万别给我弄丢了!否则抽出你的灵魂,直接破碎!” 洛清嘉赶紧点头。 “你记得,蠢丫头,等到你醒来之后,二话都别说,拿着这个赶紧逃跑——往东边走,去青川镇主街上,即便是宋不逾反应过来了,他也不敢在那里为所欲为。等到过了两日,再往北方走去——千山万水。去找一个教门,叫做‘未名教’,我有学院的入教令。你一定要顺利拜入其中,认真修行,等到什么时候修为能够拿得出手了,就回 到你来的地方,回到你的国都去,保证应莲一切安好——不必管我!” 云飞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中悲恸。“不必管我”!是啊,管我还有什么用呢!云飞这样的没用,连自己身体的潜能都驾驭不好,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好,还有什么能力去…… 洛清嘉飞快的接受了大量的信息,虽然不太理解,但是还是点了头。她明白,这个叫云飞的人好像是想为了她——不,是为了应莲,做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我云飞,碌碌无为,触摸得到修行的边缘却难以深入,即便是到了未名教也不知道如何立足。希望你……能以一个崭新的灵魂,开启足够的能力吧! 我天生这般性格,不想与谁争,只愿一人,一妻,一子嗣,一畦田,终老而已,如今我的抉择,既是保全我爱的人,也是对于自己的一种解脱——这具身体,曾经引发过太多争端,逼得我不得不避于深山,举目无亲,惶惶终日。如今,就让我往万劫不复的方向,去拼一把吧! 希望你——洛清嘉!——希望你!…… 他的眼神坚定了,眼中再次变得清亮明白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莲莲在对他微笑,招手,但是那身影太远了,隔着千山万水,需要用他的一生去追赶。 不怀鸿鹄心,何苦凌云志! 宋不恭带着自家哥哥,还有一群家奴,浩浩荡荡的往荷叶指的这个方向来了。荷叶虽然很想保护应莲,也是个善良的女子,但是在强权与鞭打面前,她还是求全了——这不怪她,只能说她的命,从来就不在她的手中! 宋不逾走在弟弟身后,还在思虑着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是的,能够一脚踹开那么厚的铁门,绝对不可能是凡人! 修行者……这三个字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自家的地盘上,青川镇的边陲,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人了?要知道在凡人的世界,私自修炼可是要犯死罪的!正如“学在官府”的条例,修炼也要在“官府”,“世家”,最好是“教门”,而且执行死刑的人不是别人,正应该是他们这些修为在身,而又忌惮外人的人! 宋不逾很显然是其中的一个。青川镇不小,在城镇中心还有官宦世家,拥兵自重的佣兵团,富甲一方的商人,同样有人在大教中修行。他虽然不弱于其中的大教弟子,但宋家的力量根本连给人家提鞋的都不够。所以为了家族着想,宋不逾的头脑告诉他——他需要向边陲,或者更偏远的地方去扩张,而且在他们的土地上,绝对不能出现类似于“云飞”这样的不知名的,虽然对他无害却能够威胁到宋家一家子凡人的危险分子! 违者——格杀勿论! “哥,就是这里了。”宋不恭即便 再混蛋,再花天酒地,此刻也要恭恭敬敬的给哥哥带路。 “嗯。”宋不逾点了点头,他早已过了极致境界,什么都不畏惧,直接伸手,拉开了门。 这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呢?他心中有些好奇。 那门旧的丑陋,还是木头的,褶皱的像老人风烛残年的脸,讨好着宋不逾的手。木门应声而开,“吱呀”了一声,他想都没想,抬脚就走了进去。 “云飞,你给我——出来。” 声音沉稳,气管中通,宋不逾修行了五六年,此时修为也相当的不弱,不似云飞一般刚刚步入这座殿堂。 被他的声音惊扰,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老鼠一样的窜出来一个人。宋不逾手一挥,当场将他定住,却有些惊奇的发现,那不是个男子,却是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模样柔弱的女孩子! “你……” “大少爷救我!请救救我!应莲错了,应莲不敢再与少爷顶嘴!应莲该死!该打!”没错,冲出来的人正是应莲,她的脸上还有血,身上洗的干净的旧衣服也破碎了,露出细瘦的胳膊,小巧的骨架与扁平的胸脯。 宋不逾解开禁制,放下她。女孩子一获得自由便“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头上磕出了血来。然后就开始自罚,“啪啪”的狂扇自己的耳光,那么重的力道,瘦弱的脸颊顿时肿胀了起来! “好了!不是来看你闹的!那个叫云飞的呢!”宋不逾懒得管应莲是不是已经鼻口出血了,他回头冷冷的瞪了弟弟一眼,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定跟他有关——这个没出息的废物! “云飞……他……!”应莲猛然间想起什么来,倏忽一抬头,眼中相当的惊恐!“他……大少爷……我……我杀人了……” 宋不逾懒得和一个近乎精神失常的女人计较,他两步踏了进去,隔着半堵墙,那里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几乎全裸的男人——那就是云飞! “他……我以为他真的对我好,可是——他想要强迫我!我……我就……” 应莲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她的手都被剪子划伤了,肉一片片的翻起,触目惊心。 宋不逾瞥了她的手一眼,他当然注意到了,冷哼了一声,勉强走到床边去,嫌弃的伸出手,查了一下那人的呼吸与心跳。 果真是死了,呼吸丧失,心跳停止,而且胸口都被剪刀戳烂了,汩汩的往外流着血,看样子事情是刚刚发生的。 宋不逾思忖了一下,然后再次瞥了一眼已经疯癫了的应莲——到不像是假的,一个洗衣服的丫头而已,不信她敢在自己面前说假话。 “那就省的我动手了。”宋不逾伸手,接过一条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他转 身走了过去,但是倏忽间停住 “小丫头,你知道要是敢骗我的话,是什么下场。” 这个时候应莲已经没法回答他了,她的脸色苍白,刺激一个接一个的来,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她眼中无神,瞳孔缩小,似乎再一有什么不幸便会一下子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宋不逾勉强点了点头,用下巴点了点她,示意带走,等到一行人退到门口,他吩咐下人,下令道 “点火,烧了它。”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五章: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我想,我大约是这样的一个人。”云飞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舒服地倚在椅背上,淡淡笑着,对林德彪说道。“我曾经经历过繁华,它比你能够想象的一切都要繁华,锦衣玉食,金块珠砾,但是有一天,就像所有传奇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我从天涯跌到海角,只在一瞬间就失去了一切,没有人认得我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与故事。” 云飞带着一种玄幻的语气说道,酒馆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故事总是有吸引力的,虽然他们个个心知肚明,佣兵团中的人一旦说起自己的经历,十有八九是假的,剩下的一二分,也是注足了水份。 刘云也挤上前来。他从未听过云飞吹嘘自己的故事,但那一刻他就是觉得,这人口中吐出的每一个言辞,都比那千金的宝鼎更有分量。 他不认为那是真话,但同样,他也不觉得那是在说谎。 “但是那段时间十分短暂,甚至于还没等我清楚自己的处境,便经历了一次‘蜕变’——彻彻底底的蜕变。” 云飞笑的忽闪忽闪的,下午的阳光倾斜的照进酒馆里,四周弥漫着男人的汗味,酒味,还有野心与好奇。 “蜕变,让我有了‘机(鸡)’会。” 在那个破旧的茅草屋中,洛清嘉再次经历了一次“蜕变”——是的,蜕变,完全的蜕变,就像扑棱蛾子变成蚂蚱,毛毛虫变成树叶一样,她完全认不得自己了! 相似的晕厥让她一天之后才苏醒,那个时候自己一睁眼,踢开身上的灰烬和碎木板,便看到了璀璨而又神秘的星空一片深蓝色的天鹅绒挂在天上,上面点缀着无数亮晶晶的,从遥远的距离之外发出光亮的星辰。当时洛清嘉就被这种美景迷醉了,几乎要哼出一首不完整的小曲儿或者赋诗一首!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握草!我怎么在这儿!? 赶紧挣扎起来,她发现自己很不浪漫的躺在一堆废墟之中,很显然那是被火烧焦的,她的衣衫同样遭了厄运——但是问题来了为什么被火烧过了之后,她竟然毫发无损? 她站了起来,在无人的、寂静的山谷中感觉到了风吹屁屁的凉爽,但是她立即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简单的往下一摸,洛清嘉差点儿哭了出来!我干你老子的!我的胸呢!我的小翘臀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妈的,怎么多了个…… 她僵硬的低下头,当眼睛看到那个的时候,真是欲笑无声,欲哭无泪!那玩意的模样,若是专业人士来看,说不定还有些可圈可点的标志,但是——本小姐是女的啊!你见过哪个女孩子长个这玩意吗! 洛清嘉的头有些晕,但是她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 了下来。忍着难受与别扭,她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果然没错,现在这具身体是个男人,而且她敢对着光光的屁股肯定——这个身体的主人,绝对是云飞! 曾经有过一次灵魂漫游的经历,这一次洛清嘉表现的很好。她——或者说是“他”,坐了下来,一点点的回想起云飞说的话 “你记得,蠢丫头,等到你醒来之后,二话都别说,拿着这个赶紧逃跑——往东边走,去青川镇主街上,即便是宋不逾反应过来了,他也不敢在那里为所欲为。等到过了两日,再往北方走去——千山万水。去找一个教门,叫做‘未名教’……”她想了起来,大概清楚了现状云飞应该是知道灵魂转换的法子,将身体给了她,自己化作了应莲! “过魂之术……”她想了起来,自己当时身份败露的时候云飞曾经有过异常。难道自己从国都的洛清嘉过渡到应莲的身体中,也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不可能,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也是蒙在鼓里的,也是被害者! 洛清嘉的头开始疼了起来,这事情太诡异了,已经超越了她的理解范畴。 “对了!东西!包裹!”她忽然跳起来,云飞当时着急忙慌的给她包了些东西,说一定要带着,现在跑到哪儿去了!? “在这儿!太好了!不然我就罪加一等了!”她凭着记忆找到那个地方,正好在自己的身子下面,刨开燃尽的床,往下三寸,有一个烧成焦炭的暗箱。 云飞之后每次吃饭被噎到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宋家到青川中心的那段时日与路程。那是一片方圆百里荒地,自己就是靠着两条腿儿走过来的,而且更痛苦的是他真是要穷的掉裆了。吃的都是在农家地里偷得萝卜和红薯,还摸过一只半大的小鸡。每次口中塞着半生不熟的食物,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莫名想哭的感觉。 两次灵魂穿越都没有要了她的命,反而给了她一个崭新的身体(连性别都是崭新的),崭新的身份,而且连口袋——都是崭新的! 云飞应该是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他包上了,才有不到三十两银子。那时候她就奇了怪了,那小子孤身一人住在山里,没有生活来源,没有钱,自己还不种地。他这二十年来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饥饿,疲劳过后,洛清嘉终于想到一件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云飞有修为,而这具身体又是被她掌控的。所以她就真的傻傻的,兴致勃勃的跳到一堵烂墙边,攒足了力气,攥紧拳头使劲儿往青砖上“砰”的那么一敲—— 随后,他就白眼一翻,被彻底气晕过去了。 为啥,为啥他妈的修为要跟着魂魄走啊!!!!!!!!!!!!!!! !!! “这就是你的经历?”林德彪不太尽兴的问道。“你是修炼世家的私生子?” 刘云现在完全可以认为云飞是在胡编乱造了,而且这借口也太奇葩了吧?(虽然你的故事讲的很抑扬顿挫)一个修炼世家的私生子在其家屈辱的呆了二十年,最后被正妻发现身份,扫地出门,但却偶然得到“赌石秘技”。于是他就下定决心,修到巅峰后报仇雪恨……这他妈是年度狗血复仇大剧吗? 但别说,听众们好的就是这一口儿,要是你说出个柴米油盐的故事,他们肯定不爱听。“哎哎哎,那有没有你的哪个表妹看上你?”有好事儿的套路他。 “有!”云飞开始信口开河的扯淡,而且故作神秘的放低了声音。“而且不是表妹,是我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两个!” “嗷呦呦~”听众们开始起哄,“燕双飞啊!这一口够重的!” 刘云在人群中尴尬的干笑起来。他从未见过云飞这般模样,在他的心中,这个“云六儿”是个挺稳重的,不爱言语但又身怀玉技的人。但他并不失望,毕竟,谁能拒绝开朗的人啊? 这时候,云飞的眼睛也瞟到了他,只见他嘴角轻挑,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将视线转向林德彪。“三爷,兄弟的经历,够不够传奇?” 林德彪真的是绷不住笑了,特别是那一个“燕双飞”,他已经有画面了。“可以可以,不过差一点,差点火候。给你讲讲三爷我的经历,那他妈才叫一个跌宕起伏!哈哈哈!” 林德彪虽然性情爽朗,但从未当众讲起自己在入夜郎前的经历。这可是如同一枚重型炸弹入水,即便是不喜热闹的掌柜都围过来,克制的刘云也竖起耳朵,一层层的人墙,将桌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 “那云飞——洗耳恭听。” 曾经有一县,由于秦王在此建了一座恢弘壮阔的阿房宫,历史称之为“阿房县”。曾有人赞颂阿房的壮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但是任何王朝都不能万代千秋,秦王的子孙们荒淫无度,阿房宫渐渐变成他们豢养后妃,搜罗美姬的场所。 “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几代过后,这个短命的王朝终于付之一炬,化为历史的飞灰与垫脚石。 当然云飞的小茅屋比不上阿房宫,但是命运终究是一样的。大火没有烧上三天三夜,半天就停止了,宋不逾懒得看下去,就吩咐手下守着点儿,完事儿了就回来。他坚信万物皆畏于火,软弱在火中毁灭,强大在火中诞生。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宋不逾与其他人的命运不同。 半天之后,手下人一个不少的回来了,禀告宋不逾说大 少爷,都烧干净了,连个蚂蚁都没爬出来。 宋不逾点头,便不再过问此事。 应莲的事情也渐渐被宋不恭忘记了。反正一个疯女人而已,犯不上计较。更何况等到十天一过,哥哥短暂滞留之后再次返回凌云教,他又过上了往常那种花天酒地,声乐靡靡的日子。 整个青川镇边陲平静的一如往常,好像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无法改变这种静谧与安详。它像一只可爱的怪兽一样安静的沉睡着,慢慢的进入了更长久的安眠…… 至少一两年之内都是这样的。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六章:赌石之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像那种不好不坏的事情也就恰好传的进叶未央的耳朵里。所以他立即火烧了眉毛,“咣叽”一声撞开了叶阑的房门。 就像一步踏进药田之中,叶未央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但叶阑毕竟不是炼药师,所以那种味道并不香,而是带着种粗糙的苦涩。 叶阑正斜倚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微微蜷起腿来,搭着一条白绒绒的毯子。不知是睡是醒,反正当叶未央冲进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动一根手指。 这时叶未央才觉得自己莽撞了。叶阑的身子一直不好,甚至有一段时间要靠稀有的灵药吊住一口气。他的修行偏寒性,所以在春夏秋三季,都不能动用修为,需要闭门静养。 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细微的“吱呀”了一声。又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拉平整了厚实的遮光布,才悄悄的走到叶阑床边。 “哥……哥?你睡了吗?” 昏暗中,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皮肤是苍白的,很轻易就能看到下巴上细小的青色血管。叶阑微微侧头,轻声道 “不是说不要坐在我右边吗。” 叶未央给他摆正身后的枕头,嬉皮笑脸的坐在床沿上 “哥你的右边是床边,我自然要坐在这里,不然,不是要坐到床里去了?” 叶阑的眼睛中这才有了些神色,浅浅的笑了。 “说事吧。” 叶未央再次向哥哥骂了一遍那个比他还要鲁莽的智障。 “哥你说,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和林德彪赌石吧?是,我知道,云飞很厉害,但……你说他不是傻吗?是,我说会护他周全,但他……他觉得得罪人不犯法吗?他是在瞎搅和啊!”一提到云飞,叶未央就气不打一出来,但他还没有把云飞拿他当赌注的事情告诉哥哥,总感觉那像是媳妇拿着老公的钱去大把消费似的…… “给我拿点水来。”叶阑指了指茶桌。叶未央将那茶壶捧在手里,刹那间冻得心都麻了。“哥……,那个……凉茶喝了对身体不好吧……” 叶阑虚弱的手接过茶壶,叶未央眼看着那壶身上瞬间升起一片洁白的霜花,然后扬手一到,从壶嘴里洒下来的,就是雪一样的茶色冰沙了。 “吃冰?”叶阑侧着头问? 叶未央赶紧摇了摇头。 叶阑将茶杯接近唇边,饮水一样将冰沙饮了进去,苍白的脸上终于泛出半寸红光。“天好热,不是吗?今年的盛夏,又会很难熬啊。” 他放下茶杯,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 “你在担心他?” 叶未央勉强挤出一个假笑,又立刻翻了个白眼。“他太鲁莽了。” “他很聪明。”叶阑淡淡的反驳。“他是一个很懂策略,很会迂回的人,而且他每一步都很 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 叶未央怀疑的皱了皱眉心。“哥你是说,他是故意挑衅林德彪的了?” “无意,故意,说不好,但是这场赌局,打不起来就是了。”叶阑走到床边,不厌其烦的反复抚平遮光布上的褶皱。“而且话说回来,你觉得随便领回个赌石高手,对于林三,就不是一种挑衅吗?” “真正鲁莽的,是谁人呢?” 叶未央一脸吃惊的看着哥哥,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是在帮自己,同样也是在帮你。我常对你说,有些人不是凭‘情义’就能交的透的,更何况你的见识若不在他之上,就无法把握那种‘情义’。所以对于云飞,我教你的是——‘纽带关系’。” “结交,就是要形成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纽带,你不要背叛他,也不要让他背叛你。所以,你要么将他拴在自己的身上,要么,将自己拴在他的身上……” 林德彪的话本来就多,喝多了之后更是滔滔不绝,硬是拉着云飞“哥啊弟啊”的把他的经历讲了三四遍。当云飞和刘云走出酒馆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的灯光就像火红的星星一样,闪的晃眼。 旁观者清,当局者亦清。刘云明显感觉到云飞出了酒馆,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立刻恢复了他曾经熟悉的那种性格。 “你的经历……挺神奇的。”刘云打破沉寂。 “五哥信吗?”云飞抬起眼睛,反问。 “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云飞点点头,“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这是五哥教给我的。” “呵呵呵呵……”刘云笑了,他的笑声很轻,有种读书人的韵味。“好记性。” “不是吹嘘,我的记忆力真的很好,过目不忘。”云飞不太谦虚的笑道,“而且,这句是真话。” “看得出。”刘云点点头。“你说谎的时候,人中在抽搐,我看得出。” “哈哈哈哈。”云飞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人中。“真的假的?” 刘云神秘的鼓起腮帮子。 “我从小不会说谎,真的,他们说我说小谎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说中谎的时候像是在开玩笑,说大谎的时候……”云飞轻轻顿了一下,“就没人能看出来了。” “那你,可是个会说谎的人呐!” “谁知道呢……”云飞抬起头寻找北斗七星,但入眼的却是遮天的烟雾与乌云。“我这次拿叶未央当赌注,等到回去之后,他要是敢咬我,五哥你就把打狗棒准备好,照着他头上削过去……” 刘云哈哈的笑起来,指了指云飞背上软绵绵瘫倒的女子。“你可是赢家,他要是削你,可是犯了大过!” 云飞掂了掂背后的重量。说来也奇怪 ,他以前总嚷嚷着减肥减肥的,但换了个性别才知道,女人真的不重。她们的骨架就像是用云彩做成的,身子又软,伏在人背上,就像背着个小孩子一样。 “只不过可惜,没赌起来啊。”云飞轻声叹息。“赌起来,则伤了林德彪的面子;赌不起来,则败了自己的兴致,我现在,还真是将就惯了呢……” 刘云看着他叹息,只能感慨这人的心思细腻深厚,但一转眼,就看到他抬起了晶亮亮的两只眼睛,面带狡黠的盯住了他 “五哥,要是真的赌起来,我可不一定会输啊。” “而且啊……这句,也是真话。” 四月的正午,日头晒得人暖洋洋的。云飞一身正气,大踏步的从正门进来,正巧赶上过了饭点,整个馆子里鲜有人员。掌柜的懒懒散散的斜倚在柜台上,厚重的眼皮一抬,就看到了他。 “我想问一下……”云飞刚一开口,就感到一股鄙视之气“刷”的穿透了他的身体,余光一瞟,察觉到两个店小二在他侧面交头接耳,贼眉鼠眼。 掌柜慵懒的抬了抬下巴,连个屁都没放出来。他看云飞穿的破旧,以为是哪家乞丐找错了就业方向,撞到饭馆里来了,自然懒得理会。 “这就是狗眼看人低么……”云飞心中不气反笑,他刚一进入青川镇中心就受到这种待遇,真是感慨这时代是坏人恶霸受拥护,淳朴良民反遭排挤。 “把我当要饭的了?我堂堂洛家小姐……”忽然他眉心一动,计上心来,单手往包裹中摸去,捏到一团硬邦邦的东西。 “我是想问一下……”云飞伸手取出仅剩的几块银疙瘩,在面前整齐摆开,慢悠悠的用手指往前一推。如同群蚁附膻,蚊蝇见血,那掌柜的跟打了鸡血猪血天鹅血似的,“呼啦”一下坐了起来,笑容浮上腮边,舔舔嘴唇,搓搓双手,笑眯眯的将敬意的神情投向云飞。 “公子想问什么?” 云飞半低着头,手指心不在焉的玩着碎银,他当然不在乎这点边角料,等到赌玉的钱一入手,他有的碎银,足够用来铺地盖房子。 “外地来的,路过青川,”他伸手将钱推出,浑然不在意。“想问问,你们这儿……有赌玉的地方么?” 一听“赌玉”这个词,掌柜刹那间肃然起敬,这位爷听上去可是个财主啊! “我们这儿……”他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的说。”民间叫做‘赌石’,只有高端局才叫做‘赌玉’,您是……” “还有民间的?”云飞眼神一转,半信半疑。但一想也是,按他曾经的身份,怎么可能知道民间的娱乐伎俩? “民间的,还有高端局,都有什么规则,你给我说说看。” 民间的“赌石”分为两种低 端局与中端局。低端局所谓“聚众赌博,图个乐呵。”“小打小闹,不必上道。” 中端局则有这样一个浑称“琴棋书画诗酒花,没啥玩意不能押。输了媳妇赢金瓜,发家致富全靠它。” 高端局就是云飞所说的“赌玉”,规则和他知道的一般无二“一押银,二押金,三押珍宝四押命,五轮斗转分输赢,刀山火海从君令!” “有点意思……”云飞被那浑称逗笑了,微微抿起薄唇。高端局按照他现在的“身段”还暂去不得,但是,“那个‘输了媳妇儿赢金瓜’的地方,哪儿有?” 那是云飞在青川的第一次赌石,也就是那次在在鱼龙混杂的“玉牌坊”中,他结识了叶未央。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七章:云靛儿 等到云飞与刘云挥手告别,回屋反手锁住房门,将昏厥的女子放到床上的时候,外面的星星,月亮都藏到云层后去了,不点灯,伸手不见五指。 他用打火石“叮”的一声点亮了油灯。昏黄的光无风摇曳,但却豁然照亮了一片光明。云飞提起油灯走到床前,放低了手,仔细照了照女子的面目。 出乎他的意料,与其说是“女子”,不如说是“女孩子”,云飞盯着那细腻的脸和两颊的婴儿肥,猜她最多不超过十四岁。他给她轻轻除去塞在口中的布,但一拿出来却看见上面沾了不少血,女孩子的嘴角被扯了一下,凝固的伤口又裂开了,往外渗着血珠。 “林德彪这恶棍……”云飞感同身受的心疼起来。虽然林三爷慷慨的把这人当见面礼送给了他,但是他还是不由得想,假如自己没有出现在那地方,这女孩子的命运会是怎样? 云飞打了个寒噤,从怀中掏出一只草。这是一种普通的灵药,名为“夜音草”,它那毛茸茸叶片能让人快速入睡,同时反过来用,就能提神。 他简单动用修为,注入草中,往女孩子鼻子下一扫,立刻就看到她的睫毛抖了抖。 “醒醒,醒醒!”云飞摇了摇她,扶她坐起来。女孩子出人意料的乖,就垂着两足坐在床边。任由他摆布,甚至在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也没有一丝警惕,略呈青色的眼眸在昏黄的光下显得很单纯。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被捉到日暮镇去贩卖。云飞突然有种怜惜的感觉,拉过一条椅子坐下来,柔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 女孩子睁着略带青色的眼睛看着他,毫无防备,或是要回答的意思。 云飞继续柔和的说“你不必担心,我不会碰你的……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很安全。”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云飞忽然间想到这女孩子该不会……听不见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她。 女孩子没心没肺的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啊、啊”的发出几声奇怪的声音。 “不会说话?”云飞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转身取来纸笔,试着递给她。 女孩子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摇了摇头,好像不能说、不能写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云飞坐回到椅子上,看她的眼神有些无奈了。他没有与任何哑巴打过交道,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半晌,他有了个办法。 “云,飞。”他指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道。女孩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云……灰……”她竟然开口了,用一种软糯的、小孩子一样的声调重复道。 这两个字让云飞彻底蒙了。但他立刻又 反应过来她不是哑巴,听力也正常的很,更是个很伶俐的人。她的问题,在于听不懂、不会说这种语言! “不对啊……”云飞在心中思忖,常言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一个孩子就算从小没人教他说话,也不会到了十三四岁还不能开口,听不懂话啊? 一个念头悄然爬上云飞的心头,刹那间让他手指冰凉这个女孩子,该不会是什么森林中的灵兽化形而来的吧? “不应该,不应该……日暮镇虽然贩卖人口,但却是格外的识货,一个灵兽化形,那可是无价之宝!”云飞摇头打断这种想法。“也可能是她从小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从未与人接触,却被意外拐到日暮镇的呢?” 但云飞是何等聪明的人,这种烂借口怎么能堵得住他的思想?想想看,一个人类,何德何能在荒无人烟处独自生活十三四年? “说不定她的父母也是这种未开化的状态——或者说,她是灵兽养大的呢!” 云飞不愿想太多。他定下心神来,继续教她 “云飞。” “云……飞?” 女孩子很聪明,一个词过口几遍就能说准了,但这也更增加了云飞的疑心。 教了几个手边能摸到的东西之后,云飞将手指指向了她。她的眼睛略带青色,所以他给她起名叫“小青”,但一念又给否了。“小青”听上去就不像是个人类的名字,无论在她身上有着多少种可能,至少现在,云飞认为她是个人类。 “云,靛,儿。”“青”同“靛”讲,末尾加一个“儿”表示是女孩子,姓氏就跟着他了。 女孩子这次没有跟着说,她很疑惑的指了指自己,仿佛是在询问。 “云靛儿。”云飞微微笑道,点了点头。 女孩子愣了一下,忽而暖暖的笑了起来。这不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单纯笑容,而是一咧嘴,露出一颗亮晶晶的小虎牙。 “云靛儿。” “我叫——云靛儿。” “我叫云靛儿。” 那夜云飞房里的油灯亮了一晚。他教了云靛儿一些基本词汇,并且手把手的教她书写。说出来倒是容易,但写出来就难了,云靛儿像个刚入私塾的孩子一样,一看不住就把毛笔往嘴里放,弄得鼻子尖,脸颊,甚至耳朵上都是墨汁。 云飞打着哈欠出了房门,眼圈淡淡发黑。但奇怪的是路上凡是遇到的人,都一脸怪笑的冲他点点头,然后默默伸了个大拇指。 他一开始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碰到刘云时竟然也是这样,就不由得狐疑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把揪住刘云的大拇指,盘问道。 “昨天你与林德彪‘赌石’的事情传开了,而且昨天一晚上他们都觉得……嗯,你 的身体,挺好的,咳。” 云飞疑惑的皱皱眉头,然后霍然间想到了不太好的方面,竟然脸“刷”的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 “这事不是……”云飞一下子觉得有口难辩,他扯着刘云压下嗓子。“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叶未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身边,拍了拍云飞的肩膀,然后十分顽劣的躲到另一边去。直到云飞红着脸看到他的时候,这家伙竟然也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加油。” 加个毛线大头鬼的油啊! 云飞对叶未央是丝毫不客气,抬起一脚就踹了上去。“滚!” 叶未央一收屁股,拽着衣摆躲了过去。“你还踢我,你昨天拿我做赌注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五哥,打狗棒准备好了么?”云飞气冲冲的瞪着他,寻思着什么时候再补上一脚。“你还好意思说?我问你,当时忽悠我入夜狼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叶未央心虚的看了刘云一眼,跳上前来一把搂过云飞。“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我心里有数,什么叫‘忽悠’的呢?” 刘云很有眼力见的找了个借口退出两人一触即发的争吵。他一走,云飞就明明白白的摊出手掌来,伸到叶未央眼皮子底下。 “我倒也很想跟林德彪名正言顺的赌一把啊,但是无论是赌石、赌玉,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不提这个,我跟你说今天下午咱们……” “半年了,叶未央,工资呢?”云飞吊着讨债鬼一样的眼神,两只白白的手都伸了过去。“说好的底薪一百两一个月,一筐玉加成五十两呢?我第一个月看了四十五筐玉,第二个月四十三筐,第三个月……” “哥,哥,大哥,我错了好吧。”叶未央赶紧一边捂他的嘴一边投降,这要是让人听到了他欠自己家小头领一笔一万两白银的巨资,他叶二爷的脸面要往哪儿放?再说……他并没有将当时和云飞谈下“玉加成”的事情告诉哥哥叶阑…… “给你凑个整,一万三千两,我的半年工资。”云飞扒拉下他的手,眯缝起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月薪挣着没劲,像玩玉这种高级职业都是挣年薪的,加奖金,三万两,兄弟你赚了!”叶未央一拍他的胸脯,差点把云飞打的一个踉跄。 云飞其实心知肚明。当时叶未央同意下他的“玉加成”提议无非是尽最大的可能拉拢他,而在一个一般的团体、家族中,“玉师”并不能挣上这么多钱,自己当时,也不过是想试试他的诚意罢了。 “那就先放过你半年?” 叶未央使劲一搂他的脖子,差点把他勒死。云飞讨厌身高压制,在他是洛清嘉的时候身材高挑,没想到云飞的身体竟然这么挫,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还没有她曾经高。 他挣脱了叶未央的“铁臂”,挺不乐意的理了理衣服。“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倒还真有一件事。”叶未央嘿嘿的笑了笑。“你的台土——昨天下来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八章: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台土”就是在修行界修炼许可证,意思是“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是修行的基础和必须过程。在云飞答应进入夜狼的那一天起,叶未央就开始给他办“台土”证明,这一晃儿都半年了,云飞差点忘了这件事,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下来了。 “‘修管处’的办事效率够‘高’的啊?”云飞不留余地的嘲讽道。 “修管处需要上报国都,在国都审批、制作,再发放下来。平常的时候三个月也就办完了,但这一次听说是日暮森林那边出了问题,过不去,所以凡是途经那里的人皆要绕路,才耽搁了几个月。” “日暮森林?日暮镇那边么……”云飞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很自然的想到昨天才认识的那个女孩子——云靛儿。“日暮镇我没记错的话,是日暮森林的入口吧?” “入口之一,也是最著名的。”叶未央点了点头,“日暮森林是世间最大的森林,其中的灵药,天材地宝,灵兽相当丰富,所以有大量的佣兵,家族军队进去采资源,有的带回去了,有的就在日暮镇就地销售,也就使得那地方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良莠不齐……”云飞的心动了一下,这样说来,云靛儿真的有可能会是灵兽化形吗?但他不想让叶未央看出自己的心事,便立刻转移话题。“你刚才说日暮森林出问题了,凡是经过的人都要绕路,不会是……灵兽暴动了吧?” “比灵兽暴动更棘手,听说是发生了异象,山川断裂,大河断流,传得神乎其神。”叶未央语气并非郑重,皱起了眉毛。“同样,那也是通往未名教的一条必经路,你不是要去未名教吗?” “不说未名教,”云飞听得断山断水,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追问道。“你说的地震的方向,是通往哪里的?” “国都,之前跟你说地方修管处要向国都汇报审批,这次不是耽误了吗?” 那一刻,云飞感到的不仅是惊讶,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悚感。一方面对于故乡近在咫尺觉得有些想哭,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是因为“阴谋”被过魂而来,那些人定能够估测他的位置,不会让他那样轻松回去的。 即使是过了半年,他也从一个门外汉到浅涉修行的修者,但他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他依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莫名其妙的过魂,按理说她从未与修炼者有过瓜葛,更谈不上被复仇,唯一与修行有关的,就是洛家的长子洛清寒——他的大哥,在三教之一的凌云教中占有一席之地。 “多久之前?” “半年前,就大概是你入夜狼左右,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几日后有些修行强者们去勘探,传回来消息说,一条横贯大地的山断裂了,成了峡谷;一 条万川汇聚的大河破碎,成为万丈深渊。我们这边俗话说断山断水,必有浩劫;天地未动,此乃心邪。” “什么意思?” “民间的说法,就是说山水改路,若是没有天塌、地陷等自然现象,只能说是人为的了……” “你也认为是人为的么……”云飞沉吟一声,但叶未央很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哥说会送你到未名教,就肯定不会迟到的,你别看他春夏秋时身子不太好,但一到了冬天,就在第一片雪落下的时候,那才是他的巅峰时期。” 云飞听到他说叶阑,讪讪的笑笑,找了个借口转身回屋了。叶阑,夜狼佣兵团的团长,他是不愿提及他的,倒不是叶阑不善待他,只是在这个人身上,云飞能敏锐的感觉到,在某些地方他与别人——有点不一样。 他回到自己的门前,开了两道锁,又挥手解开两道隐形的禁制,这才推门进去。 云靛儿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但是浓黑的墨迹已经画遍了半个屋子。那女孩子傻乎乎的坐在书桌前抱着毛笔,听见们开了就抬起头,叫了一声“云飞”,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云飞的目光追着浓墨跑遍了半个屋子,心中一万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心血来潮教她写字,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你……哎,罢了罢了。”云飞扶额,另一只手扶住门框,防止自己跌过去。他坐到书桌边上,瞅着云靛儿得意洋洋举起的还淋漓着墨色的宣纸。“这是什么?” “麻麻。”云靛儿脆生生的指着一团黑色的东西叫道,云飞觉得她如果是一只小狗,应该已经开始摇尾巴了。 “这个呢?”云飞指着另一个一团黑的东西问道。 “我,云靛儿。”女孩子欢快的叫道,吵得像一只百灵鸟一样。 “你是个什么玩意……一个球么……”云飞皱着眉头,把那张“全家福”拎到眼皮子底下。一团大,一团小的黑色墨块让他看的头疼,这丫头该不会是皮球成精的吧? “爸爸呢?” “粑粑?”云靛儿歪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云飞。 “爸爸,妈妈,云靛儿。”云飞提笔画了三个圆,顺便给她讲了一下人的来源。 “啊……粑粑!”云靛儿沉默一下,忽然惊呼一声,指着云飞瞪大了眼睛。 “别,别乱叫啊!”云飞给一声“爸爸”叫蒙了,赶紧让她住嘴。 “粑粑,粑粑!云飞——粑粑!”云靛儿像是被一个示意图画明白了,觉得云飞绝对与她有百分之百的血缘关系。 “别,别叫!闭嘴,别叫唤!”云飞凶她,她也不害怕,搞得他自己好尴尬,赶紧将女孩子丢下,狼狈的夺门而出。 下午的时候叶未央如约来找他,却看 到这人愁眉苦脸的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你怎么……”一句话还没问完,云飞赶紧紧张跟“嘘”了一声。屋里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走到门前,试探的叫了声软糯的“粑粑”,侧耳听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小情人?”叶未央像是逮到云飞的把柄一样,夸张的无声嘲笑道。云飞赶紧“嘘”他,站起身子振了振衣,踮起脚尖蹑手蹑脚走到了叶未央身边。 “可以啊小云子,女人缘满分?”叶未央打趣他,云飞照例给了他一脚。 “什么女人缘?没听到她追着我喊‘爸爸’吗?” “你这种爱好我懂,有挺多人喜欢在办事的时候让下面的喊爸爸。”叶未央一脸淫笑。 “什么……办事……”云飞的耳朵又有点红了,但又立刻生起气来,一个大脚踹了出去。“你的思想能不能健康一点!” “这都是最健康的了,我还没跟你说画面……” “别提画面!闭嘴!不许说话!” 修管处离夜狼总部不近,而且又是正午,九月的午后热而干燥,他们一人拿了只冒着冷气的雪糕,一边走一边舔着,时而聊天,时而吵嘴,叶未央还给他讲了很多“非实践性知识”。 “按制度来说要先领台土,然后才能修行的,但是青川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就不走那些死规矩,我们一般都是先修行,然后办台土。但是有些规矩是不能动的,比如行走在外,没有台土,就只能算是凡人,一旦用出修者的手段,就被称作修行叛徒。任何修者都有资格将他击杀。” “击杀么……”他忽然想到云飞的小茅屋,以及他即便在被过魂后的晕厥时,都能感觉到的熊熊大火。当时是玉灵芝救了他一命,而那只白玉色的植物,最后又变成了他的伴生物。 “但修行界也有制度,不然的话修者一个比一个傲气,根本无法与凡人共存。”叶未央见他沉默了,解释道。“修者离不开凡人,因为没有哪个修者愿意真的去耕地种粮食。与其说修者是一类人,不如说是一种职业——以修炼为手段的职业,用修行挣钱、谋生计的大有人在,也有更多的人忘记了修行的目的它的目的在于——超越人类。” “超越人类?”云飞很奇怪。“修者不是来自于凡人吗?” “所以要实现超越。”叶未央点点头。“修炼,让我们超越凡人,但是这还是不够的。修炼的最终目的是要超越人类。掩饰掉人类的一切弱点脆弱,无能……主要还有生命的限制。” “生命的限制……长生?”云飞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是,长生。”叶未央很确定,就连眼中都闪着坚定的光。“寿命的延长,躲避时间的 侵蚀,甚至于——不死,这是人类自古以来的追求,也是我们的追求,在修行界我们称它为——” “成仙。” 两人穿过闹市,一只往城东走,大约步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他们来到一片矮小的小茅屋中,云飞有些疑惑,但看着叶未央大喇喇推门就要往里进的表情,不由得还是问道 “这就是‘修管处’?……” “修管处”,全国修行管理处,国都的下属,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每处都至少设有一个。这是明确的,同样也是最让人很费解的一点国都是全国的政治中心,可与三教分庭抗礼。国都的王室觉得自己有责任,在疆土中规定修行秩序。所以就有了修者必须有证明身份的“台土”的说法,这件事情也被三大教默认,几百年前定下的规矩,一直被沿用下来。 “别看这地方破烂,但是却是有着决定你是否能步入修行之门的权利。”叶未央耸了耸肩,邪笑一下。“但是打通关系也超级好办,国都不给他们拨钱,所以他们,就缺钱——” 正说着,木头门“吱呀”一声开了,叶未央赶紧缩缩脖子,熟络的笑了笑“尹老伯,别来无恙啊?” “尹老伯”也不是云飞想象中那样仙风鹤骨的道人,反而是佝偻的,黑瘦黑瘦的,拄着根漆黑的不知道什么质地的拐棍,走路的时候老眼看着地,两条罗圈腿直打颤。 “啊……好,好天气啊……”老伯真是老的不行了,差点儿被门槛绊倒,叶未央伸手上去扶了一把。“伯,不用接,都是熟人。” 三个人就这样进了屋。那屋中和外面看上去一样,皆是泥墙茅草,砖头垒的炕,上面的被褥还是潮乎乎的。 “啊……好,好啊?”尹老伯的话都说不全了,张着没牙的嘴哼哼道。“干……干啥来了……?” 叶未央也不着急,慢慢的跟他说了一遍半年前那枚“台土”证明的事情,老人耳朵背,好久才听明白,又沉思了一会儿,说是前两天送来了,但是忘了放哪儿了。 “那我们来找,行不?”叶未央提议。 结果两人用了一个时辰,把老人的房间翻找一遍,连带收拾了整齐。 “当”的一声,云飞拿起一个盒子,忽然觉得心神震动,手一松,软木头盒子跌落在地上。叶未央赶紧跑过去,看到他脸有些发红,在强烈压制着。 “什么东西?” “……玉灵脉!……” 老人在桌边淋淋落落的吃着酥饼,头都没抬的说“我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有年头了,来了几次小贼都没偷去,你要是跟它有缘,就送你了。” 云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老人,接着看叶未央。后者示意他赶紧谢过。 “不必……咳咳,老头我 看出来了,这娃娃是玉物伴生,今后他的机缘,突破点,都会与玉类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老头被酥饼呛到,咳了两声,鼻涕出来了一大半,颤抖抖的拿手帕去擦。“找到没?找到了给我倒杯水去。” 屋子很小,“台土”放的即便很隐秘,但还是被找到了。云飞将那东西拿在手上,有些失望,就是个大拇指大小的石头,上面粗糙的像是老人的脸,半点儿字都没有。 “是这玩意?”他惊讶的低声问叶未央。“这种东西随便在外面捡一块就好了?” 叶未央示意他闭嘴,因为老人即便薄暮垂垂,依旧能很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这娃娃真是不识货,这是‘青木之石’,能够与任何修者融合,产自方圆万顷森林的中心地带。它埋于地下,上面寻常灌木都能长到千丈,巨大的根系将其紧紧包裹,哪是那么好得到的?” “哦。”云飞噘着嘴应了一声,他在半年前还是凡人,修者的世界,也只不过刚刚涉足。 “修行中分为五行金木水火土,这是基础。像你的‘玉’,或者‘雷’、‘冰’等,被称为‘不在五行之中’。‘青木之石’类似于‘木灵脉’,同样难得与宝贵,只不过后者主要是帮助修行,伴生。前者可以制作一些特定物件罢了。” “把手伸出来。”老人接过“台土”,对云飞说。后者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掌心朝上。老人随意一点,小石头像是粘在指尖上一般,随着向下的力道,一下子陷没入云飞的掌心。 掌心直接被刺穿了。但是他并不感觉疼痛,反而在那一刹那,一股信息传入他的头脑中 “云飞,青川镇,1978。” “这个1978是什么意思?”云飞抬头问叶未央。 “你是青川自古以来第1978个修炼者。”叶未央小声说。“而且等到以后有人握到你这只手,就能刹那间了解到你的名字,所属地。” “这只手?”云飞伸出右手,看了看,然后向叶未央伸出。“试试看。” 叶未央粗略握了一下,一条信息刹那间窜入云飞头脑中 “叶未央,蓝田县,18200。” “握手,在修者中表示友好,理论上要求我们不得再握手时攻击对方,这一点你要记住。”老人哆哆嗦嗦的咳出两块酥饼皮来,擦着鼻涕说道。 两人走出了小茅草屋,云飞紧紧握着手中的小盒子。他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盖子检查一下的确是玉灵脉,而且成色还相当不错。 “那个尹老伯是什么来历?怎么这么大方?”云飞等到走远了,才小声问道。 “修管处的人一般都是国都直接派下来的。” “国都吗?”云飞感到很惊奇。“国都富 甲一方,派下来的人,为什么住处却这样破旧?” “国都怎么会随便派人下来?”叶未央哂笑一声。“按照政客们的说法就是‘出京’‘左迁’,不是犯了错误,就是不受宠爱的。” “那倒是。”云飞垂下眉毛,这全都是套路,他是最懂得的。 “那老伯和我哥有些交情,因此办台土这件事情,别人做就麻烦,我们来则不同。而且那老伯听说年轻时候挺厉害的,但是败在贪财上——这也难怪,国都的官员,俸禄却少的可怜。活了百年,垂垂老矣,不得不以修为的衰减为代价,为自己续命……” “续命……”云飞蓦然间想起曾经叶未央说过的“修行的目的”,“修炼者的生命,有多长?” “未知。”叶未央淡淡的丢下一句。“或者说,不到达自己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永远不知道寿命能有多长。但是你要知道,九成五的修者,都是不能寿终正寝的。” 叶未央有意跳过这个话题,另外补充道“而且我这次带你来,不仅仅是取一个台土。前几日听说自国都来了几个公子,人们趋之若鹜,说不定会出现赌玉这种行当。李安庆和宋不逾已经摇着尾巴凑过去了,我哥说要去看看,我们也要去。” “国都?”云飞嘟囔了一声。 “李安庆你还记得吧?就是我拉你进夜狼那天,和我针锋相对的那个。他虽然是未名教的弟子,但是实力有限,只喜欢蹦跶罢了。宋不逾的话……这个人还是很强的。”叶未央很少称赞别人,但这次却不吝赞美。 “有多强?”云飞歪头问道。他告诉过叶未央他与宋不逾有恩怨,故意这样说。“有我强?”他笑道。 叶未央摇了摇头。他并非不看好云飞,但是还是在这件事上表示否定的态度。“瞧你这点儿胸襟,我哥常跟我说恩怨压身!而且只许你有伴生物,不许别人有吗?”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九章:云飞的修行秘史 “宋不逾伴生灵脉?”云飞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在凌云教修行吗?……不,我的意思是,他在凌云教中修行至少三年,还怀有灵脉,现在岂不是要……达到四五境界了?” “化灵小圆满,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问的话,”叶未央很严肃的答道。“而且是一年前,现在那小子学聪明了,开始努力隐藏自己修为,绝对是在教中被人坑过,上了几次大课。现在……说不定也上了四五境界了。”叶未央冷笑一声。 云飞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抿了抿嘴唇。他知道宋不逾的修为应该不差,但是没想到竟然能够到达这种地步。怪不得给他肉身的那个人被逼的宁愿选择装死,也不愿正面对抗。 “话说你跟他到底有多大的仇啊?怎么一说到姓宋的,你这一脸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表情?”叶未央好事,凑上来打探道。“你们是不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哼!”云飞真是提到宋不逾就牙痒痒,这人怎么就那么多事儿啊?人家有没有台土,干你什么事啊?“有……杀我之仇。” “‘我’是谁?”叶未央追问。 “是狗。”云飞白了他一眼。 “‘我’是狗?”叶未央一脸疑惑。 “对,你是狗。”云飞本来有点生气,但却一下被逗笑了,又立刻抿起嘴唇。 见他笑了,叶未央抬腿就是一脚,云飞身子一纵,灵巧的躲了过去。 “跟你说正经的呢,宋不逾伴生的是何种灵脉?” “火灵脉,相当纯净的火,而且和你一样是天生相合。听说当年老宋头就是带着他去山里,然后才得到那块灵脉的。”叶未央回忆道。“听说好像有凌云的人找上他来了,老宋头知道这是个机会,赶紧说是自家儿子找到的,然后立即送给了两人。那两个也不是傻子,知道能与灵脉有感的人难得一见,便直接收了弟子,领回去了。” “我跟他不一样。”云飞严肃的纠正他。“我才不是那种一般的货色,我的玉,尹老伯不是说了么,‘不在五行之中’,我只要强大起来了,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那个火灵脉的。” 看到云飞愤愤不平的表情,叶未央突然起了兴致,他凑近了点儿,小声问道“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你当时修行的时候,伴生的时候,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叶未央的一句话,将云飞的思维带到了半年之前,他刚刚涉足修行的时候。任督二脉,他是在叶未央的引导下打通的,但是“伴生物”这件事,还没有人知道是怎样的内幕…… 云飞修行的,还要从刚刚进入夜狼时说起。 夜狼盘踞在青川镇的边缘,两人徒步走了将近大半天才气喘吁吁的到达。本来还 想抱怨一下这是什么破地方,但一脚踏入夜狼的领地之中,云飞可是二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着实是雄伟异常!”即便是见过大世面的洛小姐,也不由得这样感叹。 怪不得叶未央的名字会传遍青川镇。夜狼简直就是一个“城中城”!踏过那条天然的“分界河”,这一面的风景瞬间就变化了,从外面看就能看到两个明显的分区住宅与练兵场。 “这里是寻常佣兵的住处,我们在里面。”叶未央解释道。两个分区横向排开,连亘有几里,住宅是密密麻麻的,练兵场上传来阵阵嘹亮悠远的口号。云飞四处打量着,跟着他从一条巷道中折进去,往里走了大约一刻钟,才见到了第三个分区。 这里是加工与宰杀场,鲜活的野兽被熟练的工人们瞬间分解,然后完整的取出内脏,骨头,肌肉,皮毛,血液……每一寸都得到了最高效的利用。…~爱奇文学 ……最快更新 云飞从旁边经过,脚下是大量锈迹斑斑的笼子,里面装着冲他哀嚎,或者龇牙咧嘴的兽类。 “这是……” “这些是低等级的灵兽,没有出售价值,所以便宰杀掉,卖肉或者皮毛。”叶未央解释道,他路过的时候,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向他问好或者行礼。 “你们还真是井然有序……”云飞这句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那当然,夜狼建立至今也有三四年了,我哥当时在未名教就是那种一切要求完美的人,现在更是,早就多方面着手,一件不落的办理妥当了。”提到叶阑,叶未央有些洋洋得意,几乎要将尾巴翘起来了。 “你说你哥……是未名教的人?是不是相当厉害?”云飞捕捉到他话中的细节,凑过头来问道。 叶未央的脸一下白了,他赶紧跟云飞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四下紧张的张望。“言多必失,言多必失。等到你见到他的时候,绝对不能提这件事,知道吗?——不过是的,他当年在未名教中可是最厉害的人之一。” 这话云飞多少是有点儿怀疑的,最厉害的之一还会放弃修行这么好的机会,甘愿到这个小镇来当佣兵头子来? 但是他很识相的闭了嘴,连眼神都变了,就像那话全是叶未央说出来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在夜狼中的日子可是能让他涉足修行的关键时期,他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走过了宰杀区,他们又跨过一条小河。顺着河往上走,风景便清幽了起来,云飞知道叶阑等人住的地方快要到了。 大约一刻钟后,他们终于进入了那片地区。这里极其幽静,让人将什么练兵场,宰杀区全都抛到九霄云外。这里的房子皆是古典的建筑,像是大家族的庭院。还有楼台,假山,园林,郁郁葱葱,玲珑有致 ,想不到这位团长还真是有生活情趣。 远远就能看到树荫下有一个大汉赤膊而立,哼哼哧哧的反复将一块黝黑的石头举过头顶,强壮的脊背上全都被汗浸湿。云飞不由得撇了撇嘴,美景配壮汉,真是大煞风景。 “这个是老四,我队里的小头领。”叶未央对他说,这个时候恰逢老四转过身来,看到了叶未央,便憨憨的笑,但是眼睛一瞟到了云飞,就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全身的寒毛、头发全都炸起来了。 “二爷……呀!”他往后退了两步,好像很害怕的样子。“生人!生人!” “以后云飞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你们要好生相处。”叶未央拉着云飞给他介绍道。 “呀!”大汉掩面,女孩子一样扭捏,好像是哭出来了一般。 “你好。”云飞尴尬的笑了笑,冲他点点头,那大汉又“呀”了一声,转身夹着腿跑掉了。 “老四有点儿……怕生。”叶未央也忍不住笑道。 “我看出来了……” “他这是进去告状去了,他就这点儿本事。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进去跟我哥把事情说清楚了。” 由于担心云飞乱跑,叶未央将他带进自己房间中并暗示不许出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回来了,到没有什么过激的神色。“我哥点头了,说找人去给你办台土,说以后就让我带着你。” “哦。”云飞点了点头,屁股在椅子上蹭了蹭。叶未央很奇怪的看着他,一会儿之后开口道。“怎么了?起来啊!这么喜欢我的椅子?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嗯……等一会啊。”云飞的脸色白了一下,竟然有些泛红,叶未央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了……?” 云飞尴尬的蹭了蹭,但是他还是得实话实说。刚才路过宰杀区的时候有一只笼子中的大猫冲他凶,并且动用猫科动物灵巧的前爪在他的屁股上使劲拍了一下。本来这种窝囊的事儿云飞想掩饰一下就过去了,但是刚才坐下的时候他才觉得透心凉——他的屁股上竟然破了一个大洞…… 叶未央听完之后简直笑的直不起腰来了,蹲在地上直擦眼泪。云飞不敢动弹,只能骂他,心想还好现在自己是男儿身,不然的话这一路上…… 嘤嘤嘤……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章:修行,是一条不归路 “那我就直接办正事了啊。”叶未央转身走向墙角处的衣柜。“我们之前谈了条件,你说你自愿修行,而且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对吧?” “嗯,是……但不提这个,你能先给我找件衣服吗?”云飞感觉冰屁股,也不知道叶未央的凳子是什么材质的。 “穿上这个。”叶未央将一团布扔过来。 云飞如蒙大赦,赶紧手忙脚乱的打开。但不等他看清楚衣服的样式,立即骂道。“这么大,我穿的了吗?老子那么胖?老子苗条的很!” 的确,那已经不算是“衣服”了,只能说是两片“布”,肥肥大大的样子,云飞难以想象自己穿上之后会是怎样一个神奇的模样。 “傻子,真是当凡人当惯了,”叶未央笑了一声。“你听说过‘灵蚕’吗?” 云飞的嘴角抽了抽,这个他当然听过,洛家虽然并非修炼家族,但又不是捡垃圾为生的,这点儿世面总不会没见过。但是他曾经的衣中就会放上一点灵蚕丝,添加韧性,色泽,轻薄而致密。 “凡人喜欢在衣料中加入一点点,但是那纯属是有钱没地儿花,闲的。”叶未央不屑道。“灵蚕丝过了三两便有毒性,寻常人穿上不过三天便会死亡,而少于三两,除了韧性好一些,添点儿色泽,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这件衣服。”叶未央扯过两片大布。“可是十成的灵蚕丝。” “那你岂不是想杀了我?”云飞屁股挨紧凳子,坐直了身子。 “所以我问你是不是自愿修行,而且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叶未央笑嘻嘻的递来衣服,瞪着两只眼睛盯着他。“穿上它,我教你怎么摆脱凡人。” 云飞被他看得发毛,头皮上都有鸡皮疙瘩“蹭蹭”的往外窜。“你还不出去?!” “我不指导你,你穿得上?”叶未央反问。 “老子穿不上又不会把它吃进去!”云飞已经呲出了晶莹的牙齿凶他,似乎一言不合就要一口咬上去。¥爱奇文学 !…更好更新更快 他的耳根已经出现了迷之粉红,还好他头发偏长,不然的话可就真是尴尬了。但是叶未央好像没在意这些,催促着他脱衣服。 “转!”云飞被他气得无言以对。 “我转过去总行吧?一个大男人,谁愿意看你似的。”叶未央抱怨道,懒洋洋的转过身去,给他一个嫌弃的背影。“把所有的衣服都褪下去,一件不留。” 云飞正在脱外衣,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所有的?” “包括深衣和内裤。”声音不咸不淡的继续说道。 “……为什么?” “我说我指导你吧?要不然你还不被毒的死死的?”叶未央的性子磨尽了,要转过来。 “别别别!我脱,脱!”云飞真是认命了,他在几天前还是个软妹纸 呢,现在就沦落到被人逼着脱衣服的地步了! 而且……还要脱干净…… 为了防止叶未央突然转过来,他的动作很快,“刷刷”的褪去了所有的衣料。“然后只要把它套在身上就好了。”叶未央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赶着巧儿说道。 云飞背上的寒毛一竖,以为他要转身,赶紧把两片布往身上一围,刹那间,大概就是在布片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它忽然活物一般动了起来,一只扁平的大蟒一样“嗖嗖”爬的上了云飞的身。 “喂!喂……啊啊啊啊!”传闻蛇喜欢钻人七窍,正想到这里,云飞只觉得胯下一紧,布料的一个小分支似乎缠绕住了那里,搞得他一阵痒痛。 “叶未央!叶未央转过来!” 叶未央嫌弃的转身,一脸蔑视的看着云飞跪伏在地上,一脸挣扎。“哎呦呦,刚才好像还有人让我出去呢!” “少说风凉话!”云飞抬起头来,鬓角都有些出汗了。“你搞了什么鬼?是不是在耍我!” 叶未央幸灾乐祸的耸耸肩,“某些人可真是让叶某拜服,穿个衣服都弄得跟慷慨赴死似的。” “你!”云飞从地上一下子弹了起来,想要去打他,但是却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已经不是空荡荡的了,低头一看,竟然穿上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衫。 “什么原理?”他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修者的世界。”叶未央手一挥,衣柜门打开,里面是一面水晶一般的镜子。“十成的灵蚕丝伸缩不定,因而无论做成什么样子,上身都会快速与身体贴合,有自净能力,方便携带,耐热耐寒,省掉了寻常衣服的很多麻烦。” 云飞扯了扯衣襟,果然是合身的,而且原本平凡的颜色,穿到身上竟然有些渐变的感觉,而且腰间、袖口多了不少繁茂的花纹,胯下也多了阻挡,里面还出现了一件白色的深衣。 “哦?这倒是方便。”他转了个身,扭头去看背后。叶未央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怎么这么像是个小姑娘穿着一件新衣服的时候洋洋得意的感觉呢? “对了,你刚才说有毒?那我怎么还没死?”云飞转了一圈,然后顺手提起了衣摆,差点朝镜子中行个美美的礼,但是眼睛一瞥看到叶未央都要皱到天上去的眉毛,硬是将抓起衣服的手在上面狠狠的抹了两下。 “快了。” “快了?”云飞不敢相信,被人说出自己快要死的感觉真是奇怪。“我……我怎么没有感觉?” “你感觉到的时候就死透了。”叶未央说着,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按,顿时一股暖流如同热水一般流入他的身体中。“灵蚕丝遍布身体,因此毒性从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进去,如同百川归海,一旦意识到就是我也回天 乏术了。” 这个时候云飞也只能干笑了。 叶未央收了手,又在他的身体上飞快的点了几下。“这是我们习惯的打通任督二脉的方式,在危机下前进,以求获得百分百的动力。现在我暂时封住了你身体中的毒,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会毒发身亡的。” “怎么听得好像……” “闭嘴,听我说。你也别没有一点紧张感。”叶未央冷着脸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修行,但是到了现在,这条路你是想走也得走下去,不走也不行。但你要清楚,修行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仅要看修行等级,还要与你周围的人比较,斗争。有一个人超过了你,就是说明你出现了退步。” 云飞看他的脸色不是闹着玩的,就没有插嘴。 “多的不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坐在这儿,把握我给你的那一缕阴阳二气。具体方法我没有办法教你,修行是万剑归宗,各人不同,但却殊途同归,一切都需要你自己领悟。当然你若是个天生废材的话,我就收回之前所有的话,给你在镇外挖个坑,等着下葬吧。” “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修不出来,会……死?”云飞小声问道。 “不会死,只不过毒物无法排除,只能靠着修者的施舍度日,同死无异了。”叶未央的表情很严肃。“当然你现在最好别告诉我,你之前的想法是闹着玩的。” “当然不会。”云飞很果断的摇了摇头,当然,他要是能做一辈子洛家小姐,肯定无心去修行。但是他却被过魂了,而且是两次,这足以让他坚定的走上另一条路。“那我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够证明步入了修行?” “当毒物被去除的时候。这就说明你已经可以熟练的运转阴阳二气。然后我解开那两道封锁,任督二脉便会水到渠成的被打开。 按照叶未央所说的,修行之本,在于阴阳二气。阴气在身体前侧流转,行于腹面正中线。阴气流转之中有一处关隘,叫做“任脉”,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能总任一身之阴经,故称“阴脉之海”。 阳气在身体后侧流转,行于背部正中,其上的关隘叫做“督脉”,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能总督一身之阳经,故称为“阳脉之海”。 修行的源泉来源于对这“任督二脉”的冲击,以求解放其中的阴阳二气。二脉打开,阴阳之气源源不断的流出,滋补己身,这才是修炼的第一步散气。 散气做好了之后,便要用同样的方法打通身体中的各个经脉,使“小周天”变为“大周天”。阴阳二气起初是在任督二脉中游走,现在要引导它走向全身,洗涤身体中的污秽,称为炼体。 炼体过后 ,身体之中充满了强大的阴阳二气,他们此消彼长,相依为命。但是光凭一团软绵绵的气体还是没有太大用处的,所以需要“引气出窍”。 到了这一步之后,还不算是正经的踏上修行之路,但是举手投足已与常人不同,挥手则有朦朦胧胧的气体萦绕,可以拒人千里,却不能伤人分毫。 所以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就是“聚气”。将软绵绵的,毫无攻击力的阴阳二气聚合起来,同时压缩身体中的气体,使他们聚合,体积缩小,密度增加,由一片变为一条。这个阶段最危险,因为阴阳虽然共济,但是同样是一山不容的二虎,怒则干戈相对。很容易发生爆炸与反噬。而且这个是在人的身体中,若是冲撞必然会引发伤亡。上有灵台(心),再上还有神庭(眉心的灵魂),伤了五脏六腑尚且残废,若是伤了这两者,刹那间便会神魂俱裂,死于非命! 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修行也不是有方法,就能成功的事。需要靠自己的努力,还有就是——运气! 所以说修者少,是有根据的。一般人不愿修行,是因为其中的步骤严苛而复杂。就算有幸踏入殿堂,也要有天赋和毅力,不能回头的勇气、决心。云飞不由得感到未来的一丝迷茫与惊恐这还是刚刚开始,就要用性命相赌,等到后来,修行之路,高手过招,还会有怎样的危险与困难?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一章:道路坎坷,为之奈何? 当确认了云飞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的时候,叶未央才点点头退了出去。云飞这才从刚才的紧张气氛中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他现在明白了这么几件事 一修行是条不归路,他在决定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不能再回头。 二他被过魂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叶未央知道,而且他要好好学习修行世界中的事物和规矩。 三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天赋何如。 其实在这个时候云飞更担心的是第三点。前面两个毕竟要从长计议,但是第三点是摆在他面前最紧要,也是最要命的。虽然他一向有些自负,仗着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和知识储备觉得可以横行,但是这一点在修行世界大概是行不通的。 “我的天赋吗?我的天赋究竟怎样?不知道这天赋的来源,是与灵魂有关,还是肉身?”云飞在心中思考道。他盘腿坐在床边,开始按照叶未央的描述在身体中缓慢的感受阴阳二气的存在。 他完全是凡人一介,因而刚开始自然不能内视。就这样闭着眼睛感受身体内气息的流转,一会儿就让人眼花缭乱了。出师不利,他感觉到了一些小小的失望,这是不是证明他并没有过人的天资? 可恶的是叶未央竟然不在这里。但是云飞明白他是想让自己走好自己的路,毕竟基础深厚了才能垒砌九层宝塔。但是这“地基”也不是那么好盖的,比如说——你根本不知道第一块砖应该放在哪里。 “我真是不清楚,如果能够勾动体内的阴阳气,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也许我了解到了那种感觉,才能真正的掌控阴阳二气。” “但是,,我又怎么能……?”云飞百思不得其解,他没有半点修行的知识,因而只能瞎猜。“阴阳对立,此消彼长。何为阳?万物生长,刚烈难挡。如昼,如日,如火;何为阴?山川衰落,颓靡萧瑟。如夜,如月,如水泽。哦,还有,阳常用来表示男人,阴表示女人。” 说完之后云飞自己都皱眉,这好像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我还是不知……” 这时忽而一阵微风吹了进来,他才注意到原来窗户还开了一个小小的缝儿。云飞下床,抖了抖坐的麻木的腿,打算关上窗户。 “唔,哎哎哎!”他手忙脚乱的护住墙壁上的一个蜡烛,它的火焰已经被风吹得摇曳挣扎。叶未央的住处背阳,因而即便是白天,屋子里也点着蜡烛,应该是常年不熄。 飞快的关上窗户,云飞又去保护蜡烛。火焰已经灭了,只剩下零星的几点亮光如同濒死的萤火虫一样在烧的灰黑的蜡芯上喘息着。云飞用手护着两边,轻轻一吹,但那不知道是什么鬼蜡烛,竟然“呼”的暴燃了起来,滚烫的火焰一下子舔到了 云飞的手指。 其实一开始是没有疼痛感的,云飞也没有注意,但是火焰一撤下去,一股火辣辣的灼痛便蔓延了上来,手指开始没有变色,直到那疼痛感一来,心脏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赶紧通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手指刹那间变得通红。 “嘶……疼疼疼!”云飞赶紧收手,心疼的吹了吹,然后顺手就塞到嘴里吮吸了一下。 “!”他的眼睛豁然间睁大,倒不是手指的味道太好了,只是他反应过来,就在灼烧的那一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下子穿过心脏,倏忽溜到脊背上去了! “阳气?”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可能是由于从前是凡人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阴阳二气”、“任督二脉”的事情,因而受到灼烧时从来没在这个角度注意过。 云飞的眼睛盯到了蜡烛身上,它可能是觉得烧到了人,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在那一刻优雅的燃烧着,极其安稳与祥和。云飞费解的眨眨眼睛,盯着手指看了一会儿,又试探着伸了过去。 你能理解烤肉是什么样子的吗?大概现在就是了。他将一只手指放入火焰之中,翻动,灼烧着。“噼啪”的一声,火焰跳动,他觉得手指应该被烧伤了,但是却还皱了皱眉头,纹丝不动。 他知道自己不怕火。就在过魂到云飞身体里的那一天,他就深刻的明白了这一点,而且知道为什么。云飞给他的破烂包裹中,有三十几两碎银,一本巨厚的硬皮书,还有的就是一个陶罐。他曾经偷偷的打开过那罐子。结果惊愕的发现,里面装着一只手臂长的灵芝! 而且是……玉灵芝! 玉不怕火,而灵芝又是百药之王,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具身体能够用假死来骗过宋不逾,又能在滔天大火中生存下来。 果然瞬息之间,云飞再次捕捉到了那种阳气流动的感觉,现在他确定了那绝对是阳气,它像只贼流的泥鳅一般窜向云飞的后背上,所到之处留下一点余温,以及火辣辣的疼痛感。 云飞收回了手。他的心情振奋了一些。但同时他也明白,光这样靠火灼烧,只能感觉到阳气,却不足以打通督脉。接下来他沿用这一方式,用水感觉到了阴气的存在。冰冷的轨迹一直蔓延到心脏小腹,这让人感到尤其不舒服。 也许是因为二十多年作为女子的经验,所以云飞明显感觉到阴气比阳气要明显,灵活的多,所以他下定决定首先冲击体内的“任脉”,将阴气修到顶峰,再从头来训练阳气。 结果,夜狼中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二爷!二爷……那个作死的又来了!” 窗外一阵凄厉的呼喊声,叶未央放下手中的原石,冷着脸“砰”的踢开了门。“给我捞上来!” 湿淋淋的云飞万分不情愿的被从池塘中捞了上来,两个动手的人恶狠狠的盯着他,要不是碍着叶二爷的面子早就两个大耳光赏过去了——你说这白天闹腾就够受了,现在可是半夜十二点,知不知道! 一边,老四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叶未央,然后忽然警觉,小心翼翼的往叶阑的住处瞟了两眼。 “呀!二……二爷,你要是把团长吵醒了就……呀!” 叶未央瞪了周围的人一眼,无声的勒令他们滚下去。云飞湿漉漉的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水,冷的打了个哆嗦。“你不是说不管我的动作吗?” 叶未央抬了抬下巴面色冷峻,却也没有动怒。半晌,他幽幽的开口说道“那池子中养了两条龙鱼,可是我哥的心肝宝贝……要是弄死了,就等着用你的骨头炖汤吧!” 他用眼神知会一下老四,示意他今晚就别睡了,仔细看好这小子。 老四叫张军,畏畏缩缩,相当怕生,但又不得不从命。他陪云飞坐在外面,瞪着两只熊一般的小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紧他。 “你这么看着,叫我怎么修行?”云飞抖干净衣服上的水,问他。 张军眨了眨眼睛,冲他憨厚的笑了笑。“你想听实话吗?” “什么实话?”云飞有些莫名其妙。 “实话就是你修不出来的。” 那大汉憨厚的像一头大棕熊,但是现在却忽然狞笑了起来,让人心惊胆战。云飞皱了皱眉头,他本以为老四是个老实的货色,没想到真是人不可貌相。“为什么?何出此言?” “你也应该知道,这件‘灵蚕衫’穿上三刻钟之内便会让人毒发。要是天资异秉者穿上,任督二脉会被瞬间打开,最差的在六个小时之内也开了。你折腾了一个下午连带半宿,恐怕今后就要靠修者的施舍度日了。” “那又怎样?”云飞反问。“叶未央在你说的这‘一个下午连带半宿’的时间内,都没有用阴阳二气接济我,那我怎么还活着?” 老六不吱声了,只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对啊,谁知道呢?”云飞抬起头,正巧看到了月亮。这个时候他小腹前的任脉开始活跃了起来。“也可能是我要走的路,比你们都要曲折、漫长吧?” 第二日,云飞并没有打通二脉,但是他也同样没有死去。叶未央看到他的时候表现出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直到他提出要检查一下云飞体内毒素的时候才真正大吃一惊! “不见了?怎么可能?你,明明没有打通二脉啊!” 云飞摇头,叶未央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 叶未央又仔细的检查一遍,确定了的确没有毒素残留才停下手来。“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 东西了?” 云飞很想瞥一眼床上、枕头下面的玉灵芝,但是他忍住了。“没有。” 第三天,云飞的体内依旧没有毒素。也许真的是玉灵芝的效果,百药之王可治百种毒物,但他还没能打开二脉,所以不敢冒险把玉灵芝从枕头下面移走。 第四天,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阴阳二气时有时无,时断时续,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他们冲击脉门。 第五天,云飞又悄悄的跳进池塘之中,结果被两条龙鱼发现,追逐着啃咬,差点儿没了性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那个池塘中有一种能让他体内阴气运转飞快的力量。 第六天,他得知龙鱼是属阴性的,而且是那种极阴、极寒的属性。虽然好说歹说的坐到了池塘边,但是云飞依旧没能突破。 第七天——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有些明明看上去很简单的事情,到了他身上却变得很复杂。还好那天有人送来一箱子原石来供他把玩、挑选。 那天他第一次将玉灵芝从罐子里放出来,置于腿上,那植物就像活物一般,刚一站稳,就枝叶向上舒展起来,一直长到胸口的位置。 云飞看着这株植物有些发怔,他不由得想到了给他身体的那个人。自己莫名其妙的被过魂,又被过魂,然后就厚着脸皮占了这具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身体,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 这时,他听到了两声敲门声,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云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藏起玉灵芝,但那东西扎根在他的腿上,像是章鱼的吸盘吸在光滑的瓷盘上一般,根本无法撼动! 糟了!叶未央还不知道…… 云飞紧张的抬起头,发现来者并非叶未央,而是个抱着一大筐玉原石、书生模样的人。立刻,他又警惕起来,这又是谁人? 那人放下一大筐玉原石,甩了甩手,抬头看见了他。四目相对,书生一时间开口无门,云飞也无法启齿。 倏忽间,他想到叶未央曾经跟他说过,他是二队的头领,旗下有五个小头领,还说云飞插进来了,就排成个“小六子”。 第五头领,刘云?云飞强大的记忆力让他瞬间将这个人对上号来。 所以他立即掩饰自己的惊慌,大大方方的拿开扯着玉灵芝的手,说道“就放在那里吧。麻烦你了,五哥。” 云飞的任督二脉是在第八天打通的。前一天他挑灯照夜,在房间里研究了一晚上玉原石,第八天天还没亮,便打着呵欠,推开了被星月笼罩的房门。 趁着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他要去龙鱼的池塘边在坐上一坐。 但这次池塘边去不止有他一个人。云飞的住处出门右拐,穿过一片隔离灌木,就是养龙鱼的池子。有人孤身一人站在池塘边, 背对着他。一开始云飞只以为是个清晨练功的,但才走近了一步,便感觉到一阵凛冽的寒气“呼”的一下刮了过来。 那种感觉,就像腊月的东北风一样,“哗啦”一声从耳边掠过,只觉得身上的衣衫一下子被穿透了,寒意渗进皮肤之中直达骨髓。 “这个人……”云飞的心中生出一丝敬畏,虽然两人相隔不远,但至少也有三十几米远,而且这是三月半,要多强的修为,能制造出这样的凛冽寒气呢? 但危险,往往最让他好奇的,在做洛小姐的时候如此,时至今日亦如此。所以,云飞小心的走上前去,来到他身边。“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啊?” 那人好像早就知道他来了,所以连头都没转,声音淡漠,清冷的说 “不要站在我右边。” 云飞飞快的瞟了一下他的侧脸,往后让开一步。“为什么?” “未央,没教你规矩吗?”那人转过头来,盯住了云飞。与其目光相交,云飞赫然发现,这人的右眼竟然是一片漆黑,没有瞳孔与眼白! 那人左眼中流出冷色,云飞眼睁睁的看见,那只晶莹的黑眸上,瞬间结出了一朵六角霜花。 叶阑…… 这个人,应该就是叶未央口中的哥哥——团长叶阑! 说实话,那个时候云飞心里有点哆嗦了。他并不怕硬,但距离叶阑那么近,他感觉到了威压,那人仿佛是一个气流的中心,寒冷彻骨的空气从其中源源不断的奔涌出来。 洛小姐有莽撞的毛病,但好在她总是可以用聪明来补救。云飞定下心神,无所畏惧的眼神投向叶阑,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叶阑先是愣了一下,忽而似笑了一声,侧过脸往远处看去“阳春三月,何来‘秋风’?” “身处人间,心如深渊。” 叶阑背起手来,不做言语。半晌,才开口道“谁教你的这些?” “如果我说是‘无师自通’,是不是有点太虚假了?” “呵呵呵……”叶阑终于笑了起来,他又转过脸来,用左眼仔细的审视云飞。“我听未央说过你。” “他说我什么?说我——又自大,又莽撞,又恃才放旷?” 叶阑煞有介事的沉思了一会儿。“都有。” 云飞尬笑,这团长怎么这么诚实。 “他还说你一直没能聚气,连续跟我念道了七天。”叶阑语气平淡的说道。 提及聚气,云飞忽然感觉沮丧。“那团长是不是也觉得,我要没救了?” 叶阑伸手撩了下右眼前的头发。“大概是吧。或者,你的身体,在等什么东西。” 云飞听了这话,觉得心头一震 。“什么‘东西’?” “你的——‘伴生物’。” “何谓‘伴生’?” “所谓‘先天契合’。” 聪明的人不需要听取明细,解释的话只一两句就够了。在明白的那一刻,云飞的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玉灵芝。 玉灵芝是那个人特意留给他的,而且护了他不止一命,可以在他的身上生根,如果说“先天契合”的话……他实在想不出第二物。 “这是什么表情?看你的脸色,莫不是已经找到自己的伴生物了?”叶阑虽然只有一只眼的视力,但却能看透人心。云飞赶紧低下头。 “但……你还没有找到其中的‘契机’?你和你的伴生物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够契合。”叶阑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什么‘契机’?” 这次叶阑则是摇了摇头,只望着将天际染成鲜红色的朝阳,沉默了良久。随后,他转身,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你觉得什么是修行?”没走两步,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道。“力量?地位?主宰生死?杀伐天下?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一个不算强大,但却很有思想的修者。他曾经教导我‘修行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他说修行,就是找回自己的善心本性,用自省的方式达到人生的自我完善。所以你若是问我你的契机,我只能说也许在你放下所有功利与目的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不昭自明。” 叶阑不急不慢的穿过灌木带。就在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太阳弹出了半个圆亮的脑袋,刹那间金红的光流溢出来,染得苍树,冷水,江山,一片波光粼粼的殷红。 叶未央觉得第八天的时候,一直闹闹腾腾的云飞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刚刚换好衣服,就听见有人敲他的门。应了一声“来了”,他便看到云飞神色郑重的面孔。 “像你那天送来的那种原石,还能找到多少?” 叶未央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小子大早上的又抽什么风。“夜狼有自己的玉牌坊,如果你要原石的话,多少我都能给你搬来。” “那就好,”云飞点了点头,也不笑,也不颦。“送到我房里来吧,我给你过一遍把顽石挑出来,璞玉挑出来,极品挑出来,以后你们赌石的时候也能心里有数。” 叶未央嘴巴微张,一脸惊诧。这人不是抽风了,而是病的不轻吧? “嗯,嗯……那个好……但是你……你……没事吧?”叶未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情尴尬。 “不用谢我,因为我决定按照你曾经说过的那个‘玉加成’计数,像昨天的那一筐玉过一遍手,五十两白银。” “嗯,这个,这个必须的。” “所以为了不耽误我赚钱,你最好拿出最快的速 度送来,而且……不准反悔。”云飞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指在叶未央的鼻子上,逼得他踉踉跄跄的后退一步。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怎么,怎么有反悔之意?” “那最好,”云飞收回手指,阴阴的笑起来。“姐姐我看玉,可是很快的。” 所以第八天,云飞依旧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茶饭不思,尘灰满面。别过叶阑的之后,他沉默的回到房间中,回想那人的话。他用何种方式强迫自己放下功利和目的心,捕捉除此之外,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一眼看到了桌子上一块自己切了一半的玉,云飞竟然吞了一口口水。 他觉得自己的手忽然特别痒,就像是连锁的生理反应一般。他想到了当时还是洛清嘉的时候,自己在国都风卷玉牌坊的场面。 “洛……洛小姐来了啊!快,快把宝玉都收起来!” 他忽然想起这一幕,眼中光芒闪烁,痴痴的笑了起来。国都人传闻洛家三小姐有这铺天盖地的‘玉瘾’,几天不摸玉、赌玉,就跟那春日里的的猫儿一样,喵喵的挠墙,全身炸毛。 赌石、赌玉,对常人来说不易,即便对于修炼者也如此,但是洛清嘉从来不这样认为,有一种本事是天生的,任何人都学不来、学不会的,叫做“过目不忘”。但洛清嘉觉得这个形容有些苍白,按她自己来说是过五感不忘。 过目,过耳,过口,过嗅,过手,走脑,走心——不忘。 所以在理论上,洛清嘉是可以记住她曾经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的。强大的记忆力虽然带给她很多麻烦,但是带来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 “哗啦”一声,云飞跳下床来。他的身子素质虽然算不上好,但是跑上个两三里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但那时不知为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让他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也许,他的身体也感觉到了,暴风骤雨来临之前的预兆了吧?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二章:玉之灵脉 第八天,是刘云印象最深刻的日子之一,他一共往云飞的房中运了八大筐玉原石,每一筐都有半人高,装的满满登登的,一般的人就是四人合抱都抬不起来。而他则能运转修为,吊住一口仙气,来来回回的飞快跑走。 八大筐运完了之后,云飞送走了累得半死的刘云,顺便锁上了门。 他回头,望着地上堆得满满的玉原石,忽然觉得心中都要被幸福装满了。那个时候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小小的松鼠追逐了一辈子的松果,最终来到了松果天堂。无论是床上,浴池中,广场上,衣柜里,所见之处全都是丰满的褐色松果。 云飞放飞自我,一个飞身扑过去,噼里啪啦的打翻了好几个筐子。他躺在脏兮兮的原石之中,任凭上面的灰土将及肩的头发染成灰色。 “琉璃玉五两,” “顽石,” “顽石,” “顽石,” “水玉三两,” “人造玉,这人是弱智吗?做的这么明显会有人看不出来?” “天水碧,哦哈哈哈哈,本小姐最喜欢你啦~” “顽石,顽石,顽石。” “啊~真品啊~这么十两的伤魂玉在国都也不常见!归我啦归我啦~哎呀,把本小姐想成什么人啦?老子可是正人君子!” 第八天,若是有人从云飞的门口走过,一定会听到这种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从他的屋子里发出一声惨叫。 “啊!!!!!!!!!!!!!!!!!!!!!!!!!!” 声音尖利的刺透了叶未央的耳膜。他住的离云飞最近,所以一旦这小子折腾什么,他一定是第一个被殃及的。 叶未央赶紧跳起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气冲冲的抄起一根木棒子冲了出来。 “你小子要死吗!” 云飞的房门紧锁,里面死一样的沉寂。叶未央举着棒子愣在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云飞……小子!你怎么了?” 房间一声不吭,那种寂静,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也是叶未央一直不解的,他不知道那天在云飞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等到第九天,他看到云飞抱着一只大碗在树下安安静静喝汤的时候,那人的伴生物——玉灵芝,已经深深生根于他的灵台之上,枝叶舒展,玉体晶莹,一直往上生长,直至没过神庭。 所以第八天的午时,云飞到底在原石中看到了什么呢? 云飞盯着拨开的石皮,里面躺着的玉,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那样晶莹,一眼能望穿,但却常被其中流动的光泽挡住视线。明明只有手指大小,但却让云飞觉得,他的面前对着一座望不到边际的玉山,流转其中的光芒,有的是阳光 反射的,有的是其中的精华…… “你是什么呢?”云飞轻轻拿起它,觉得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一下。他感到身体前后,有一冷一热的液体流动,一支流向小腹,一支流向脊柱。爱奇文学 !更好更新更快 “这是……阴阳二气吗?”云飞的指尖在颤抖。他攥紧了那块玉,体内中的阴阳二气流的更快了。同时,一股力量从玉中冲出来,“嗖”的一下往背后延伸去,融入鱼贯汇入背后的督脉之中。 “阳气!” 同时,另一股力量破玉而出。云飞伸手轻轻一碰,便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阴气。” 两股力量入体,云飞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牙关都在战栗。身体的前后都在波动,阴阳二气疯狂起来,蜂拥涌入任督二脉。 他觉得那时候,自己的脸全红了,他挣扎着爬起来,但是脚都软了,根本不听使唤。于是,云飞就像一只没有骨头的虫子一般蜷缩在地上,身子一会儿冰冷,一会儿火热。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床上,枕下。 “来。” “玉灵芝——来!”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它。云飞仰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但是他感觉到了,自己好像长出了第三只手一般,从胳膊开始,渐渐形成,直到手指,指甲,手上的纹路以及小小的倒刺…… 不,那不是手!云飞的头脑突然清醒过来。他轻轻动了动那只“手”,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一个黑色的陶罐从枕下滚出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看到了渐渐舒展起来的玉灵芝,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伸展一只被压麻了的胳膊一样,每一片枝叶,每一根脉络,云飞都能感觉得到。 他试探的动了动,玉灵芝便走了过来,一直站到他的胸口上,三四条枝叶飞身而过,伸出长长的胳膊,“嗖嗖”两下就缠到了他另一只手中的玉灵脉身上。 还没等云飞反应过来,手指大小的玉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变成了一块顽石。枝叶吸干净了其中灵气,满足的抖了抖身子,讪讪的缩了回去。还没等云飞的下巴掉下来,玉灵芝又伸出一根枝条,“啪”的一声将他手中的顽石打飞,看似很嫌弃的样子,觉得那普通的石头根本不配和它站在一起。 “……”云飞彻底的沉默了,半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我将这块玉理解成使我与伴生物契合的‘契机’,大概不为过吧?” 之后的“融合”就很顺利了。云飞此时觉得大概能控制阴阳二气了。这就说明他已经形成了“小周天。”他小心的将小周天中的阴阳二气调动玉灵芝,它便“嗖”的一下钻到他的身体之中,仿佛本就属于那里一样,将细小的触须扎入云飞灵台中,像一块墙纸般护在心脏上,时而流出一滴白 色汁液滋补它。 玉灵芝同样也吸收他的阴阳二气,再反哺出来,成为白色的雾气。雾气增多,渐渐充满身体,像是烟雾渗透到每一个房间中一样。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能感觉到身体内的每一寸已经再看不到阴阳二气的身影了,反而都变成了白玉雾气。 “这是一个好兆头。”云飞对自己说道。二气完全转化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他不断用玉灵芝规划身体,扩大体内经脉的路径,将“小周天”变为“大周天”。 阴阳二气在经脉中运行,经由玉灵芝调和已经不见原来的样子,全都变成白玉色。而经脉的扩大,复杂,又给了它更多的空间,使身体进入了一种良性的循环之中。 良久之后,云飞睁开眼睛。下巴,脖子上已经布满成片的薄汗。他沉浸一种微妙的感觉之中,浑然不知什么时候流了那么多汗水,就连灵蚕衣都被打湿了。 “虽然不知道这玉灵芝上为何生有草木一样的枝叶,但我总算可以……” “咚!” 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震动,云飞只觉得身体一颤,连灵魂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他惊异的望向自己的身体,忽然觉得大事不好了! 那是一种源于心底的,一种莫名的冲动。 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就像是饿极了的看到一顿大餐,单身百年忽然有绝世美女示爱,几个世纪没合眼终于得到一张柔软的床和枕头似的,说白了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无法抵挡的—— 渴望! “渴望?”这个时候云飞也想到了这个词,他问自己道。 对,就是渴望——极端的渴望!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感觉! 玉灵芝蓦然间痉挛一下,在收紧的那一刻,云飞眼睁睁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硬生生的挤出来了一滴血! 他都来不及喊痛,就被那滴流转的血液惊呆了。如今他体内因为玉灵芝调和的阴阳二气,全身的经脉呈现白玉色,但血管中的血液是鲜红的,然而心脏被挤出来的那滴血—— 竟然是紫色的?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三章:变种,抑或脱胎换骨 这一滴紫血滴了下来,云飞的身子随之一震,就像是一滴浓墨落到了水池中一样,从心脏滴下的紫血落入血管之中,肉眼可以看到的,就在一个呼吸间,云飞全身的血液,都被染成了紫色! “我……我……”被身体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云飞半晌才缓过来。他咽了咽口水,不愿承认这个现实 “我……变异了?” 但即便是那滴紫血将全身的血“染色”之后,他仍能清晰的感受到它。就像一粒玉珠一样在血管中流动,云飞不由得有些惊悚。 “我的一滴血……变成固体了?它不会走到哪里一下子堵住,导致我半身不遂吧……” 云飞抬手,将那一滴血移出体外。但奇怪的是,它刚滴下来的时候是紫色的,而且很不厚道的染紫了全身的血液,但它现在竟然变成了红色,一种耀眼的红。如同赤水晶一般,晶莹的滚落在那里,等待人来认领。 那一滴血状如圆水晶,但即便是云飞本人托在掌上,也有一种“临近则玉山将崩”的感觉。云飞尝试脱手,将它甩出去。只听“啪”的一声,赤水晶砸在床边的柜子上,刹那间碎屑漫天,可怜的实木柜受到了毁天灭地的打击。 “这种力道……啧啧啧。”收手,那一滴血飞回,乖乖的落在掌心,继而消失,云飞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入世非俗,斩断万物,那我就给你起名叫……赤水断!” 云飞很纳闷叶阑是怎么知道他以玉灵脉为契机与伴生物契合,然后产生了一滴叫做“赤水断”的血液伴生缘。 但是事情并没有继续发酵,叶阑的嘴很严,所以伴生物和伴生缘的事情即便是叶未央也一知半解,云飞也就逐渐不去过问。 后来相传是叶阑派下了叶未央,每每在云飞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钻进其房间,在他的床头冷冷喝道。 “你这几日都没修炼?这还要人监督吗!” 云飞从软绵绵,黏糊糊的睡梦中被惊醒了,一脸懵逼的看着头上叶未央冷冰冰的脸,张了张嘴,硬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 “张什么嘴?快给我滚起来修行!初始阶段耽搁一天,再后来就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去弥补!你还想凭着任督二脉打通,拿着修者证明就可以走遍天下吗?做梦呢吧!” 叶未央不由分说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顺手将灵蚕衣丢了过去。云飞的舌头这才转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望了望遮着帘子的窗户,小声问道“现在……几时了?” “几时能怎样?半夜两点,给我起来!”叶未央冷峻的吼他。 得了,这觉也别想睡了!云飞之后懒洋洋的爬起来,不情愿的穿上衣服。他不知道叶阑和叶未央都交谈了什么,反正 是自从那日大晚上被拽起来修炼,他的舒服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修炼之途遥遥无期,打通任督二脉还只是千里之行的一小步。第二步就是将“小周天”变为“大周天”,理论上要打通全身所有经脉,将人体变作一个良性循环。叶未央一边埋怨着云飞不务正业,一边又庆幸他没有弄巧成拙的打通“大周天”。 “这里说的‘大周天’并不是真的要打通所有的经脉。”叶未央解释道。“打通任督二脉的时候必须要保持二气的纯净,这样根本正了,今后才能往正道上走。 云飞困得懒散的点头。 叶未央懒得纠正他的态度,继续说道。“‘大周天’的正解在避开所有经脉,让阴阳二气流经人体。但是有些人不一样,他们一开始就有着远大的志向,因而在修行的第一步就剑走偏锋,术业专攻。有些人,女子为多,会去单修阴气。因为女子阴气旺盛,闭塞督脉会使得阴气畅通,力量倍增。” “那这么说,是不是有很多男人修阳气?”云飞问道。 “是的。特别是那种阳气旺盛,身材壮硕的人。但是大多数人是混合着阴阳二气一起修的。这样说好也好,阴阳本来就是世界之本。说不好……毕竟阴阳不合,不能完全融为一体,在修行后期会因为每个人的方式、路途不同,出现各种问题。”叶未央摇摇头,也不细说。 “还有一条,是很复杂的,就是可以尝试打通除阴阳任督二脉外的第三条经脉。嗯,这个难说,因为人体各有不同,因而很难确定要打通哪一条,而且风险很大的,万一错了就不能修改,而且越错越远。但是有一种特例,就是万一有一个人成功了,走上正确的路,获得了那种凌驾于阴阳二气之上的力量。他的后人,拥有他血脉的人便可以享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优势,去打通祖先的那条经脉,拥有类似,或者更强的力量。” “这就是……家族传承……”云飞喃喃自语。 “没错,而且老祖传下法决,后人学习以及修复,不断改造,越来越强。”叶未央点头,望着一座房屋的顶端说道。 这样一说,修行一条路果真是被无数这般的世家把持着。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然这都不是你应该关注的,”叶未央摆了摆手,打断云飞的思索。“最后还有一条路,也有很多人喜欢选择,但是要有两个条件机遇,或者天赋。” “那是怎样的一条路?”云飞很好奇,他明显感觉这才是叶未央真心想对他说的。 “异物——伴生。” 三月半很快就过去了,四月像是被拨快了的钟,也转瞬即逝。等到一如五月,云飞就再也没见过叶阑,但是 他的修为已经得到了实质性的进展。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就在九月末的时候云飞成功的度过了“散气”“炼体”“引气出窍”与“聚气”,真正的进入了修行的第一阶段极致境界初探。 夜狼地处中部,但是毕竟地势高,气候也没有国都那般氤氲。早晚温差很大,这可能是个困扰凡人的难题,但是由于修者本身体质有了改天换地的变化,再加上身穿灵蚕衣,防水,防火,防暑,御寒,便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四章:玉宴,遇宴 叶未央挺兴奋的支棱着耳朵,等着云飞开口。 “凭什么告诉你?”对方则表现冷淡,甩了甩手。“而且不是你说的,修行之事攸关性命,万不可轻易泄漏的么?” “我何时……”叶未央一时语塞,被云飞两步甩在后头。本想将他的修行之事套路出来,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先被套路了。 两人就绊着嘴走到了青川镇的主街上。云飞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半年以来他都是窝在夜狼中(被迫)苦练,像是在深闺中憋了太久的小姐般,看到纵横满街的店货商铺,不禁有一种想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叶未央,我们先逛逛吧?”云飞忽然一脸兴奋地扯住他的胳膊。 后者的表情顿时变了,一脸嫌弃地小心撇开他的手。“别告诉我你想在钻到哪个玉牌坊里去。” 玉牌坊到不想去,但想逛街是真的。云飞一时难以向叶未央解释他的这种“本能冲动”,而且看叶未央嫌弃的样子,仿佛大男人逛街市是天理不容的。于是他只好讪讪的顺着叶未央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嘿嘿,你最近智商见长啊,这都能看出来。” 谁知叶未央轻蔑一笑,一把拉过云飞。“可别因小失大啊。你知道这次带你来,为的是什么吗?” “给我看看……青川镇以外的人跟我们长得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智障么?”叶未央气的直敲他的脑袋。“那个人突如其来的来到青川,莫名其妙的提出‘办玉宴、会主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青川又不是藏宝之地,怎么会引来这么大派头的人?我们常说,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但云飞到不关心这个大老远跑来的客人是“报恩”还是“报仇”,叶未央只对他说那是位“大人物”,但到底的多“大”的人物,哪里来的人物,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你就不能先给我一点提示吗……” “我要是真知道的话还能不给你‘提示’?”叶未央的语气也很无奈,看样子叶阑也没对他多说什么。“对了,忘告诉你了,既然是‘会主人’,青川镇所有的显赫家族自然都会到场,当然包括我们,还有城东李家——就是之前跟我抢你的李安庆,还有富商王家,青川节度使刘启明,当然包括……城西宋家——宋不逾。” 这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一座玉牌坊的门口了。 听到“宋不逾”这个名字,云飞的眼睛都绿了。倒不是自己有多恨他,其实宋不逾给云飞的唯一印象,不过是拽拽的、爱管闲事。 “宋不逾不是回去凌云教了吗?” “是回去了,”叶未央说着挠了挠头,“不过不是跟你说日暮森林里面出现变故了么……宋不逾,就又折回来 了。” 云飞一下子目瞪口呆。现在他特别想抽叶未央,但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是转头就走。 “你上哪儿去?” “当然是回夜狼了!”云飞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宋不逾认得我,也想杀我,我这一上去,不是往枪口上撞?!” “我哥在上面呢啊!” “就是仙人在上面也没有用!”云飞挣脱他的手,差点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这让他怎么解释啊! 但是他不转身倒好,这一转身,一眼就瞥到了隔着不远的那个人。那时候,云飞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耳朵里“嗡”的一声,彻底愣在了原地。 “叶二爷,来了?” 叶未央也回头看,宋不逾刚好一脚下了马车,对他礼貌的微笑。 他顺势看了一眼云飞。后者已是面如土色,嘴唇都白了。 “别怕,宋不逾不敢动你。”叶未央小声对他说。 云飞紧咬牙关,一时间复杂的感情激他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懂,什,么!” 宋不逾的眼神看了过来。云飞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也试图想,当时这具身体应该是鲜血淋漓的,宋不逾可能更懒得记住这个无关人物的相貌,这样一来,说不定他并不会…… 他偷偷看了宋不逾一眼,正巧两人的目光交接,云飞注意到那人的表情,刹那间变化了! “你不是……” “他是夜狼的人。”叶未央将云飞挡在身后,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可侵犯的表情。 宋不逾的神情彻底阴沉了下来。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但云飞敢肯定,他已经认出自己来了! 他想说的其实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们夜狼的人,宋某好像认得啊。”宋不逾走上前来,风吹衣袂动,文质彬彬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意。“故人。” “在这青川镇,宋公子认识的人不下几百,这倒不足为奇。”叶未央反击道。 “但却不是每一个都能称得上是‘故人’的,”云飞感觉到宋不逾的视线像是铁钩一样,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之中,牢牢锁住了他。“比如说,宋某有个已故的邻居……” “宋公子,我们虽然并非远道而来,但也不是专程听你的故事的。家兄还在上面小坐,要是你真的有故事的话,不妨也讲给他听一听。”叶未央利落的甩下这句话,扯着云飞,下巴朝天从宋不逾的眼前不屑的走过。 富商王家的玉牌坊也装饰的像个暴发户一般,一共八层,层层雕金镂翠,从下往上看,像是女人高耸盘旋的发髻一般。 玉牌坊最顶层,该到的人已经到了一大半,叶未央和云飞走进来,也没引起太多人 的注视,他们落座于叶阑身侧,叶未央凑上前去和他嘀咕了两句,似乎是将云飞和宋不逾的事情阐述了一下。 叶阑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要知道,这可是青川罕见的大场面,要是宋不逾真的敢在这里闹事,那可完全是让别家看笑话了。 很快宋不逾走了进来。他一身白衣,模样倒是俊朗,脸上带着礼貌却冷漠的表情。他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有着伴生的火灵脉,几乎能达到第三境界——四五境的修为,实力难以预测。 云飞这次抬起头,两只眼睛冷静的平视着宋不逾。他虽然担心这人会抖落出他的秘密,但是既然最艰难的第一面都见了,之后的周旋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宋不逾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年轻一点的公子,一副痞子相,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着。 “宋,不,恭。”云飞张了张嘴,无声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宋不恭看到了他,一下子变得特别紧张,“嗖”的钻到哥哥身后去,仅露出两只贼溜溜的眼睛。 宋不逾同样避开云飞的视线,朝叶阑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开始于身边人相互寒暄。 最后进来的是李安庆,与宋不逾一样是三教之一——凌云教的弟子。云飞认得他,第一次在青川赌石挣外快的时候,他遇见了叶未央,同样还有这个李安庆。而自己在赌石中大放异彩,所以两人同时向他抛出橄榄枝。云飞选择了叶未央,与此同时意味着与李家结怨。 李安庆生的贼眉鼠眼,瘦小枯干,从面相上看就不是正派人物。但李家家大业大,所以有足够的银钱让他附庸风雅。这次出现,他身穿苏绣锦袍,头戴紫金玉冠,脚蹬青云布履,手拿白绸折扇。腰间挂着一排价格不菲的玉佩和香囊,在让人感慨李家富裕的同时,对他的审美产生深深的怀疑。 “这东道主们都来全了,客人还不见踪影,架子好大啊。”还没等屁股落到凳子上,他就开始阴阳怪气的抱怨道。 叶阑眼都没睁,继续闭目养神,节度使和富商都是长辈,自然不会与二十多岁的人一般见识,只有宋不逾笑眯眯的看着他,狐狸一样,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皆侧过头来,循声望去。先进来的是两个人,穿着及脚面的黑色长袍,带着同规格的斗笠,严严实实的藏住脸,他们一走进便站在门的两侧,忠实的守卫着。 “嗬,好大的阵势。”李安庆又语气酸酸的,刻薄嘲讽道。 两人之后,走进来的又是两人,虽然同样穿着黑袍,但明显能看出衣衫下曼妙的曲线,明显是两位女子,她们走到为这位“远方来客”准备的座位边,将椅子稍稍往后搬,然后恭敬的垂手,站在两侧。 之后进来的是四个卫兵装束的人,头上戴着银色的轻装兜鍪,衣上有护甲,腿上规规矩矩的绑着两块锃亮的护膝,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依次站好,虽然手中未持兵器,却也给人一种弦上之箭的凌厉感。 这回就是李安庆也不言语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对于那位远方来客的出现望眼欲穿。 就在他们好奇等待的时候,姗姗来迟的人终于出现了,一个上身白布衫、下身白绸裤的人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点头哈腰,带着卑微的笑意,他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阵势、齐齐回头的众人给吓到了,双腿哆嗦两下,舌头打着战含含糊糊的说 “我是来……问各位要不要添点儿茶水……” 云飞看到叶阑也有些期待的注视着门口,然后失望的翻了个白眼。 “添上吧,毕竟又多来了些人呢。” 玉牌坊的小侍回头看去,那声音似乎是在远处响起的,但人却近在咫尺。他忘记了让路,紧张又疑惑的看着那个穿着暗绣云纹的绛红长衫,戴着白玉冠,头发半束半散的年轻公子,仿佛是痴了一般。 凤目上挑,那人也在审视着他,窄窄的眸子眯成一条线,弯如新月般,像是在笑,更像是在打着什么坏心思。 另一边,因为小侍挡在前面,屋里的众人只看到有人来了,却看不清身形、面貌,正在左右张望之时,最没耐心的李安庆怒了,他呵斥小侍道 “没看到你把客人挡在外面了吗?这愣头青!” 小侍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连声道歉,匆匆猫着腰从那公子身边撤了出来。 那人侧身给他让路,凤目睁开,一声不吭的目送他几步。 随后,他才走入房间来,“砰”的一声,反手带上了沉重的花梨大门。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五章:自名为鸳鸯 那人从进屋,到落座,皆是行动款款,没有弄出一点声响,之所以云飞能捕捉到这一细节,是因为在那段时间,在场的十几个人,同样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就像他目送那小侍离开一样,众人也将目光跟随着他直到其坐直了身子,两只胳膊拄在面前的圆桌上,狭长的凤目扫视一圈。 就像是山峦之间沉默的对视一样,几乎有一分钟没有一个人张口,主人方与客人方略带尴尬的对面而坐,好像是等着对方说第一句话一样。终于,那公子轻笑一声,身子后仰,往椅背靠去。 “众位远道而来,妖夜……招待不周了。” 叶阑率先笑了,然后众人也跟着骚动起来。云飞心中不由得啧啧赞叹,这人真的是“会说话”,照规矩来说,他是贵客,其他人是东道主,怎么有客人来了主人不笑脸相迎的道理?但是事实摆在面前青川镇的节度使、富商、佣兵团等皆在此落座,但却谁也不敢说自己一方能代表整个城镇,因此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欢迎”! 所以这人就将自己笑比东道主,以“招待不周”表达心中的不满,还顺便报上自己的姓名……越是品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云飞越是觉得,这个“妖夜”,实在是不简单! “妖公子这样说,让我等情何以堪?”叶阑淡淡的摆摆手,敷衍的表示抱歉。云飞看到对角处的宋不逾正瞧着这边,浅浅微笑,他觉得全身的寒毛都恶心的竖起来了。 “妖夜这次作客的匆忙,只事先打了个招呼,如有失礼还请各位多担待了。”妖夜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也并没有因为他可能的“失礼”而不好意思。 “妖公子能涉足红尘,让我等感到荣幸的同时,同样觉得惊奇。”叶阑说着,将双手支在面前的圆桌上,用那只尚有视力的眼睛盯紧了他。“什么事情能让公子这等人,甘心下红尘?” 李安庆开始觉得无聊了,李家的祖辈是青川镇练武场的师傅,从他祖父一辈开始才辉煌起来的。因此在他在成为一名修者之前,是位不折不扣的武夫,甚至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在云飞的余光中,他开始低头不耐烦的玩弄自己的手指。富商和节度使见过些客套的大场面,但却少有和修者讲官话,因此他们也不太热心。但是让云飞惊奇的是,宋不逾竟然听得津津有味的,特别是当叶阑说出“红尘”二字的时候,就连云飞都看得出他全身震动了一下。 “‘红尘’指的不就是这世间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云飞心中不解。 同样再听到“红尘”二字的时候,弯着笑眼的妖夜收回轻笑的嘴角,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妖夜只了解叶团长的名姓,但看 来阁下对于妖某的了解……可不止在姓名上啊。” “叶阑虽在修行方面不才,但也是曾听闻过‘九天十地’的。”他说着,侧头看了宋不逾一眼。“而且那个凌云教小天地的,比我更了解。”…~爱奇文学 最快更新 李安庆一脸震惊的抬起头,两只眼睛难以置信的死死盯住宋不逾。 “呵,我说呢,原来有同门师兄弟啊。”妖夜沉吟半秒,不屑的冷笑一声,不过又立刻换上了淡淡的温和笑意。“这样的话,我的事情可就更容易说了呢。” 他挥了挥手,两旁穿长袍的女侍不知从何处端出来个孩子澡盆大小的紫檀木盆来,如果不是里面波光粼粼的清水,他们肯定会将这边缘雕花、盆底刻字鎏金的大容器当成拿来拍卖的珍贵古董。妖夜的手往腕上一摸,不知如何捉出两只“啾啾”鸣叫的小鸟儿来,轻轻的双手送进水盆中。 巴掌大小的两只鸟一入水便平静了下来,优雅的背过头啄了啄羽毛,鲜红的脚蹼轻轻划动,在水中不断追逐、嬉戏。 叶阑站起身来。云飞看到宋不逾当场呆住了。其他的三方人也都凑上来看热闹。 “这是什么鸟儿?”李安庆这才来了兴致,挤在最前面,兴致勃勃的问道。 “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妖夜将手指伸到水中,轻轻拨起涟漪,那两只鸟儿欢快的朝他的手游过来,用嫩黄色的嘴喙轻轻啄弄。 “玉……鸳鸯……莫非你是……”宋不逾喃喃自语,似乎是在梦呓。 “不是,不过是家族中豢养的宠物罢了。”妖夜抽回手去,轻松的说。“若是同门师兄喜欢的话,便送你好了。” 宋不逾的神色缓了过来,他警惕的抿起嘴唇。 “不过呢,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个秘密,青川附近,可有什么著名的——大墓吗?” 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的璀璨精光,宋不逾沉思着,往椅背上靠去。“普天之下皆可葬身,不知道妖公子问的墓——有多‘著名’?” 妖夜扯起唇角两边笑了。他的相貌与其说是俊美,不如说是邪气。他单手拄着太阳穴,抬起半张脸,神秘兮兮的看着周围凑了一圈的人。 “妖皇——之墓。” “哇”的一声,云飞吐了出来,安静的厕间只有他一个人,呕吐物的酸臭味渐渐漫了上来。 他从衣袖中扯出块帕子擦了擦嘴,突然腹部再次一阵痉挛,衰弱的胃像是被狠狠绞过的毛巾一样,在没有一丝东西。 “呕——咳咳咳”云飞吐出两口水来,靠在紧闭的门上穿着粗气,他额头上冒着冷汗,身体完全虚脱了,就是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都不啻于艰难的体力劳动。 感觉腹中空空如也,他最后用手帕擦干净 嘴,顺手丢到垃圾桶中,右手摸索着门上的挂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打开。 云飞抹了一把脸,摇摇晃晃的走出厕间。 他希望那个天杀的妖孽已经把两只鸳鸯收起来了。 他走到门口,驻足听了一小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门进去。鸳鸯被收回去了,李安庆也经彻底没了兴致,正在百无聊赖的晃着茶杯,节度使和富商同样木讷的盯着前方,似乎在思索“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相反,叶阑和宋不逾竟格外的热心起来,开始旁敲侧击的东问西问。 云飞从门缝里钻进来,小心翼翼的合上黄花梨大门,没有弄出半点声响。妖夜坐的位置就在他对面,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抬起眼睛。 云飞的心神刹那间一震。 那是怎样一双能够摄人心魄的凤眸啊! 他撇过头,溜回座位上,叶未央立刻凑过头问 “你刚才怎么了?一瞬间脸色苍白!” 云飞不动声色的喝了口桌上的茶水。“看着你太恶心了,就吐了。” 后者朝天翻了个教科书式的白眼。 云飞放下水杯,不由得多瞟了几眼妖夜,倒不是因为这人生得如何好看,只是他觉得,这个“九天十地”的“妖公子”,今后定然会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就在他拿出那对“玉鸳鸯”的那一刻,云飞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竟在刹那间倒流,伴生物玉灵芝枝干摇曳,直扫神庭! 鸳鸯似乎也有警觉,叽叽喳喳的朝他这边望过来,云飞赶紧拼命压制,将全身的血从头上往脚下压。路过眼睛的时候,他觉得万物皆不可见了;路过咽喉的时候,他觉得有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他的喉管;路过心口的时候,那颗流动着紫血的心飞快收缩,扎根上面的玉灵芝左右摇晃;路过胃部的时候——他只好捂紧嘴巴,转身就跑! 他听到玉鸳鸯啁啾的叫声,像是催命一般,跟在他身后。那时候,他的整个胃里都在翻江倒海,而他的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两个字 同源! 那两只玉鸳鸯虽为活物,却同样是玉质的,而且与他的玉灵芝——实为同源! 坐在那里,云飞无心倾听众人的言谈,各种各样的疑问,以这“同源”为切入口,一下子纷纷涌了上来这类玉物形成的植物、生灵究竟是什么呢?那个给予他身体的人是怎么得到的,又为什么会与这个身体“先天契合”?妖夜……有没有可能会认识他呢? 产生这个想法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敢正视这个人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六章:上菜喽 等到叶阑和宋不逾问完了他们想要的,正午的太阳早就打斜,懒洋洋的不断下坠。玉牌坊送上晚餐来,由清秀的侍童、俊俏的侍女捧着,一道一道的呈上来。 第一道肯定是茶汤,可清口,也可醒肠胃。可众人在这圆桌边围坐了一下午,茶少说也喝了四五杯,对这道程序并不感冒,大多数人的茶汤并没有动,只有妖夜和叶阑礼貌的假装喝了一口。 然后就要上“冷拼”了。在整顿宴餐中,云飞向来是最期待这一个程序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好看。侍童侍女纷纷而来,将捧着的撇口盘、莲花盘一一摆上,有一个盘子里是熟制的鱼肉捏成的金鱼,丝状的尾鳍、背鳍让人赞叹大厨师傅的心灵手巧;再一盘,摆的是岁寒三友,红粉的梅花零零星星的洒落在灰黑的枝干中,若隐若现,松树根系遒劲,针状的叶子根根可见;还有一盘,是鲜红的凤凰,凤首高昂,凤喙微张,仿佛在朝天轻鸣,尾羽展开,层次分明…… 圆桌旋转,各色的冷拼在云飞眼前一一闪过,而他却不动筷子,只拄着下巴,一道一道,移步换景般的欣赏着。 “哈哈,你们都不动,那我就第一个吃了!”李安庆才不在乎什么文雅,哈哈两句,直接伸手夹过被装饰为贝中珍珠的鱼丸来,整个捅到大张的嘴里去。 云飞看到叶阑竟然不为人知的笑了笑,也将筷子伸到桌子上去——他也饿坏了。 一会儿,上酒的就来了。在座的都是男人,自然喜欢酒,而且这清酒下肚,趁着微醺的势头,人们的话就多了起来。 “妖公子,喝酒,喝酒,这一杯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刘某。”没想到这个一下午少有言语的节度使竟是个“酒后疯”,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上来扯着妖夜非要给他斟酒。旁边的女侍都吓呆了,赶紧抱住酒坛子,往回抢去。 妖夜连连挥手,忙说“惭愧”,他看样子不怎么能喝酒,云飞只看见他抿了一口,就把几乎分毫未动的夜光杯晾在那里了。 “呐,刘兄,妖公子不胜杯杓,你逼他做什么?要喝,我来陪你!”叶阑隔着桌子对节度使说,扬起杯子让身后托酒的女侍满上。 王富商也喝的欣喜,红着胖胖的脸蛋,靠在椅背上笑眯眯的哼着小曲儿,自我陶醉。李安庆喝的更高兴,一会儿左边招呼一句,一会儿右边走一个,而且非要隔着张大圆桌和叶阑碰杯子。 云飞晃着手中的夜光杯,嘴边不住的扬起笑意。这个气氛才叫宴会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怎么不喝?我陪你喝!来,走一个走一个!”叶未央的酒量不怎样,两盅下肚舌头都大了三分,搂着云飞的肩膀,夺下酒杯就要灌 他。 “我……我不行!别,别价,我不能喝……不能喝酒!”云飞看那杯子一转眼就到嘴边了,赶紧闪身避了过去,结果大半杯都洒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宴酒’怎么是你说喝就喝,说不喝就不喝的?喝下去!”叶未央逼他,不依不饶。 还好,主菜上来了,云飞这才逃过一劫。 热炒上桌,香味一下子弥漫整个房间,炸的酥酥脆脆的里脊、裹着浓郁酸甜料汁的樱桃肉、油而不腻的粉蒸肉、色泽亮丽的红烧鱼、辣子鸡……叶未央早就忘了逼云飞喝酒,手中筷子飞动,如同运转阴阳二气那样得心应手,扫荡桌上的美味佳肴。 在场的人——包括妖夜都按捺不住了,捉起筷子来跃跃欲试,一口又香又辣的爆肚儿入口,妖夜一脸餍足的呼了口气,嗯了一声。 “要说这红尘之中我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一口吃的。”他的心在菜品上,眼睛看着宋不逾说。 “九天十地不是说什么——清心寡欲吗!”宋不逾咽下嘴里的东西,抿了一口酒。 “我呸!那些人就是——灭绝人性!”妖夜大表不满,就好像他不是九天十地中的一员一样。“不是我泼他们脏水,那群人,高傲的一个个像是仙人一样,但是谁不知道,这世上成仙的人,哪有在九天十地中的?” “别说,别说!”宋不逾呵呵笑道,止住妖夜,“别生气起来连自己都骂啊!” “那又怎样?我就是要说,我就是喜欢红尘间,不爱九天十地!”妖夜未喝酒,却像是醉了一般,双颊绯红,衬的那一双凤眸更加邪气。 他倒真是像从森林中、深渊里走出的妖物一样,一颦一笑都与凡人不同。那一刻,云飞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这样想道。 这一道道热炒,炒的不仅仅是菜与肉,更是在场的每个人。人们就像是那锅中的食材一样,渐渐的从冰冷,变得滚烫了。 大菜来了。整只的烤猪、烤羊被端了上来,有人发出煽动性的尖叫,餐桌礼仪在那一刻形同虚设。 肉质被烤的紧致,锁住鲜香,但一刀子下去,油汁、肉香爆炸似的迸溅出来,那滋味就是不尝,都让人欲罢不能。 “几个男人吃着有什么意思?你们,别斟酒了,坐上来坐上来!”李安庆回头对那几个捧着酒坛子的侍女说。几个女孩子知道该做什么,她们首先看了王富商一眼,得到他的同意后便立刻笑的花枝招展,莺莺燕燕一起拥了上来。 其他的侍女也随之一起动作,节度使、王富商、宋不逾包括妖夜的身边一下子坐了三四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不必,不必。”几个女子往叶阑那里凑去,却被他挥手止住了。叶未央古怪的瞥了一眼自家哥哥,赶紧低下头 去。 “这人间尤物不过于‘妖童媛女’,叶团长不喜‘媛女’,可爱‘妖童’?”王富商见他举动,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胖脸上挤出笑容道。 叶阑抬起眼睛,看了他一阵,继而摇头而笑。这时妖夜似乎八卦心上来了,两只手支在桌子上,身子前倾,坏坏的笑着 “叶兄,这人在世间总会有所爱,或是男,或是女,你这两者皆不碰,为什么啊?” 叶阑竟带些戏谑的看着他,挑了挑眉毛。“我不告诉你。” “别嘛别嘛,”妖夜走离位子,来到叶阑跟前,俯下身,和他低语。云飞这时第一次发觉,他的脖颈上,竟然有浅浅的、叶脉一样的纹路。 “那你小声、小声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我保证——一百个保证,绝对不说出去!” 你不用保证了,云飞心里嘀咕着,这么大声音,我都能听得到。 叶阑侧过头,挑着眼睛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准备告诉他,这时只听见有人“叮”的敲了一声杯子,妖夜抬起头,看到宋不逾竟起身往这边走来。 “同门之缘,宋某一定要敬妖公子一杯。” 他抬手让身边的侍女斟酒,两只眼睛鹰一样锐利的叼住了妖夜,嘴唇抿着,嘴角挑着,似笑非笑。 天色渐暗,灯火渐明,闪烁的烛光在妖夜的脸上打上一片一片的阴影,明明灭灭的晃动着。他微微含头,剑眉入鬓,眼尾上挑,眼中的神色变得戏谑起来。 “宋公子,此地可有银三百两?”他往桌上一摸,抄过一只夜光杯来,抬手满上。 涟漪在杯中泛起,灯影在酒中摇曳。云飞看到宋不逾的目光在愈发灿烂的烛光中忽而迷离,忽而尖锐,不知他是醉了,还是清醒着。 他举杯,清脆的一声“叮”,撞到妖夜的杯口。“妖公子看来是很喜欢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吗。” 妖夜手中夜光杯一晃,里面的清酒险些洒出来。不过他不怒反笑,顺势摇晃酒杯,眯起眼睛,装作温良的笑出声来 “彼此彼此,宋公子不也是喜欢管——与自己无关的事吗?” 宋不逾呵呵一笑,攥着酒杯的手指都白了,虽然面子上不表现出来,但云飞知道,他心中定然暴怒了。 妖夜挑衅的举了举杯,他并不希望避其锋缨,而是更想火上浇油。 两人危险的对视着,似乎在过几秒钟,就要动起手来了。 “够了!敬酒敬酒,都在那儿干站着,还喝不喝了?”就在此时,叶阑忽然回头,装作愠怒的模样,伸手夺过两人的酒杯,两口饮干净了,“当”的往桌子上一磕。 “该敬的也敬完了,该说的也说清了,回去吧回去吧!”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好像两人在这儿再站一秒钟他就要给气炸了 一般。 妖夜轻蔑的瞥了宋不逾一眼,悻悻的转身走了,后者则是迟疑一秒,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拘谨的说了一句 “嗯,那个……杯,杯子。” 叶阑抬起眼,略带醉意的看着宋不逾,良久,他将手边的夜光杯往外推了推。 就在屋内的气氛热烈到顶峰的时候,甜菜开始上桌了,粉彩的、青白瓷的大碗,里面盛满粘稠而晶莹的银耳甜汤、冰糖莲子羹,一口下去,那种不腻的甜味顺着食道滚下去,刚好填满了装着大块鱼肉的肠胃。 与甜菜一起上来的还有甜点。温热的榛子酥、香酥浓郁的炸鲜奶、流着黄油的莲蓉蛋黄月饼……大多数人都被大鱼大肉填饱了肠胃,因此对于这些饭后甜点没有太多兴趣,半桌子的甜品上来,竟然遭遇冷场,真是让云飞心中大痛! 他表面矜持,却在每一样甜品划过面前的时候筷子舞动,飞快的“抢”下一块来,优雅的放在盘子里,一点一点的兀自品尝着。从前的洛清嘉就是那种在家宴上不吃主菜、只瞄甜点的人,即便变换了身份、性别,这个习惯还是改不过来。 但是等到圆桌上的菜品再次转过来的时候,云飞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人们明明对这些小零食不感兴趣,但是那些只有他夹走一块的菜品,再次转过来的时候竟然没了大半!一开始他还没有在意,残缺的海绵蛋糕、肉松小贝在他眼前渐次略过,但是等看到最爱的椰蓉馅饼竟然一个不剩、热腾腾的蛋挞竟然只剩酥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针对了! 手速飞快的,他尽可能多的将能够到的甜点叉到自己盘子里来,巴掌大小的白瓷盘中瞬间隆起一座小山。罢了,他的视线随圆桌的转向而去—— 妖夜一手执筷、一手执叉,面色狐疑的看着眼前依次转过的空盘,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侧头往云飞这边望过来。 目光在空中相撞,两人皆警惕的眯起眼睛。 这时,最后的水果,终于端上来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七章:所谓散步,不过是吃饱了撑的 中午刚到的时候云飞还以为这个“玉宴”会设置个赌玉的环节,但他并没有看到激烈的“五轮斗转分输赢,刀山火海从君令”,只见了两只让他想吐的鸳鸯,吃了顿令人满意的丰盛大餐,便与叶未央结伴率先归来。 走在路上,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可能是离九月十五近了,月亮变得比往常更圆,更亮,夜间的风也比往常更寒,更料峭。 他们在漆黑的小路上并肩走着,叶未央有点儿醉了,身子晃晃悠悠的,云飞也不说一句话。过了好久,后者突然问道 “今天的宋不逾……是怎么回事?” 云飞没听到叶未央的回答,但却明显感觉到他在自己的肩膀上重重打了一下。 “不许讲。”他大着舌头说。 云飞揉了揉肩头,沉默不语。 “你不是觉得那家伙是个坏人吗?”叶未央顿了顿,继续说。“那你今后,就继续把他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吧。” “嗯,”云飞口是心非的敷衍答应着。 “我哥,嗝,怎么还留在那儿……他怎么不跟咱们一起,嗝,回来……”叶未央呛了口冷气,开始打起嗝来,并对于叶阑让他们“先走一步”的决定很生不满。 “他们这五个人,”云飞没有喝酒,又被冷风一吹,头脑格外清醒。“是在讨论谁来‘领养’这位客人呢。” “我不想养……”叶未央糊糊涂涂的说。“让他去城外宋不逾那里吧,他们两个人不对付,肯定会打起来的……” 但是云飞却觉得,综合看来,这位九天十地的妖公子夜宿夜狼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明月晃晃,冷风习习,叶未央一路上嘟嘟囔囔的,半晌酒就醒了,云飞拦了辆马车,两人颠颠簸簸一路赶了回去,不然这几十里路的,光靠两条腿,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半夜里十一点多,有一辆马车飞驰着进到夜狼佣兵团的领地,很快就被几个守夜的截下来了。还没等盘问,他们就看到自己的叶二爷一身酒气,从马车里跳了出来,身子一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你们扶他进去吧,等会儿团长可能会带客人回来,你们找几个模样精神、言语灵巧的接迎着点儿,再先派人找个向阳的房间打理好,别丢了咱们夜狼的脸。”云飞将叶未央交给几个守夜的人,吩咐道。 “哎,是是,云六哥,您放心吧,保准办好。”一个人赶紧点头,另外的则给了车夫一些碎银,就将他打发走了。 云飞点了点头,夜狼不养闲人,因此他们的办事效率是无可挑剔的。 “六哥,您回去?我送您吧。”有个年轻的笑脸凑了上来,热情而不显谄媚的对他说道。 “不必了,”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 今儿夜色不错,我四处逛逛。” 他一个人安静的在皎白的月光下悠闲的漫步着,人常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但云飞并不觉得长寿是件好事,眼看着身边的人渐次离世,悠长的生命不啻于一种无期徒刑。所以他吃完饭遛弯的习惯完全只来源于—— 这样可以不把吃进去的甜食转化为脂肪。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到九月十五了,他觉得天上的月亮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圆,一个月前,他在佣兵团中过了个中秋,一群大老爷们吃吃喝喝的直到第二天天明。他记得那天的月亮,被阴云遮住了一大半,敷衍的洒落团圆的微光。 从前的八月十五,他都是在洛家过的,父亲早亡,家外的政务由次子洛清秋代理,家内的事情就由母亲王氏主持,每年一到八月份,母亲就一封接一封写信,一趟接一趟的寄往凌云教,但是信是寄出去了,却不知道那人收没收到,大概是没有吧?不然的话怎么每逢团圆夜,他都不回来呢? 洛清嘉的大哥——洛清寒是洛家的长子,也是一个在下人们口中自私、冷漠之人。当然清嘉不会听这些长舌妇们嚼舌头,但是她却不得不感到失望——为什么作为亲哥哥,洛清寒连一面都不想见她呢? 父亲去世的时候清嘉尚在垂髫,洛清寒已经十六七岁。他从小不喜政治,众人皆知。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讲孝道的在这个时候先斩后奏,父亲尸骨未寒,他竟然早就收拾好了行囊,打算去大教修行! 当时王氏几乎哭瞎了眼睛,但是三从四德中明确规定夫死从子。更何况那是洛清寒已经成年,她没法严格规定他应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 听说那时候整个洛家一片死寂,洛清寒就那样孤独的背着行李站在门口。他也不走,他在等一个同意只要有一个同意,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家,头也不回。 洛清秋不愿说起这件事,也许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误、有什么正确。那时候他还十四岁多一点儿,放下了咿咿呀呀的妹妹,安顿好哭哭啼啼的母亲,走到了门前。 他说,大哥,你去吧,没人能阻挡你认为对的路。修行路险,一路保重,洛家还有我呢。 洛清寒点了点头,没说一个字,转身离去。 云飞想着洛清寒的背影有些失神。他应该对那很熟悉,因为唯有的几次机会,他看到的也只是背影。洛清寒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多半只住上一两天,都闭门不出。他不见任何人,偶尔母亲和二哥会去跟他说上几句话,洛清秋也让清嘉去拜见他——洛清嘉不去,她对大哥不是恨,而是深深的嫌怨。 结果就是她不见他,他也不见她,亲兄妹十几年没 能见上一面,也是够奇迹的了。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这也许不合礼节,但是洛清嘉想,大哥是长辈,而且长兄如父,她小辈的不懂事,他难道也不懂事吗?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兴趣见她? 云飞拍了拍自己的脸,清脆的“啪啪”两声将他从回忆的深渊中拽了出来,为什么要想这等事呢?他已经不是洛清嘉了,而洛清寒依旧浑然不知——或者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为什么还要想这等事情呢? 也许他在这场晚宴上醉了吧?他虽滴酒未沾,但也许闻着那些氤氲的酒气,也能醉吧? 这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夜狼高层的住宿区了。夜晚的河流可不像白天那么温顺,它在微光下狡黠的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如同陷阱一般,诱导着迷失的旅者失足踏落,再用冰冷的手臂将他们吞噬…… 云飞跨过河流,往叶阑养龙鱼的池塘边走去。 但这次在池塘边的也不止有他一个人。 刚转过弯,他就看到泛着银质波光的池塘边有个模糊的人影,孤身一人,好像是在看月亮,也好像是在看水。这么晚了,能在这儿逗留的除了叶阑,佣兵团中大概找不出其他的人了。云飞这样想着,走了上去。 “团长好雅兴啊。”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背着月光,云飞只能看见他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类似于青蓝色的微光。 “你也是闲情逸致吗。” 云飞的脚步一顿,惊讶的退了半步。 这个人明显不是叶阑。 但是夜色凸显了他非人色的眼睛,却像黑雾一般掩盖了他的面貌,云飞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仅凭这个声音,他也能瞬间的对上号。 “你是……妖……公子吧?”他再次后退一步,在两人之间留出一个安全的距离。 “不知道你姓是名谁,但我想你大概是……那个夹干净我甜点的人。”妖夜从阴影中走出来,月光打亮了一半身子,他带着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 云飞挫了挫牙,感到心中有一百个不爽快。 “一个大男人,还喜欢吃甜食。”他不满的小声嘟囔一句。 “哦,当然,抢你们女孩子的东西是我不好。”妖夜笑着道歉道。 这人的语气太贱了!云飞觉得自己在玉宴上对他的一切赞许与欣赏,瞬间“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特别是那种“抱歉”语气中还带着难能可贵的诚意,就好像他真的为此感到不好意思一样! “你这个妖孽……”紧咬着牙关,云飞压制着不快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 到也是“孽”与“夜”的发音太像了,妖夜似乎并没听出不妥,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温良的摊了摊手。 “是不是为本人的美貌和智慧折服了呢?”那人觉得自己已经驳倒了云飞,得意洋洋的扬了扬眉毛。他邪邪的笑,一双凤眸噙着青蓝色的光,带些嘲讽与轻挑。 云飞“哼”的笑出声来,他真是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亏他之前还觉得这人礼节周至,看来都是些表象虚名。 “笑什么?”妖夜对他的反应回应的很快。 “笑你——醉了。”云飞转身要走,侧脸淡淡的说。 “呵呵呵……未饮人先醉……”身后传来轻笑声,语气不似之前的嘲弄轻浮,而是有种深长的意味,云飞脚步顿了顿。 “为什么不饮酒?”他轻声、低声问道,甚至这么小的声音,他都怀疑那人是否能听得见。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甚至没有听到脚步声、风动衣衫的烈烈轻响,妖夜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他低头,眸中有青蓝色的光泽流转。“我可是已经——醉了啊。” 云飞一惊,本能的往后退去,那人见他警觉、吃惊的模样,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 “宋不逾送的东西,看样子你是一眼都没看啊。”妖夜转过身,抬起挂着广袖的手臂,捻着手指,抖出一张米白色的宣纸来。“要不要我先帮你看看?” 云飞下意识的摸了一遍袖口与衣襟的衽口。 “凌云小天地法决清风入我怀。”妖夜上前两步。云飞只觉得一股微风迎面吹来,反应过来时,妖夜已经与他错身走过了,一摸衣襟,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张薄薄的宣纸。 “什么‘小天地法决’?不如说是‘小偷法决’罢了。”他冷笑一声,轻声道。一想到宋不逾与他错身而过时竟能悄无声息的将这张纸送到他的怀中,云飞在感觉不快的同时,竟然有一阵阵的后怕。 “随你怎么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妖夜已经越过池塘,走到百米之外了,他背对着云飞,抬手轻慢的挥了挥。 夜色与月光,因此不同寻常。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八章:归来 别过妖夜,云飞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那张叠的整齐的宣纸一直揣在他的胸口,一动未动。解衣欲睡的时候,它像是张风干了的蝴蝶一样,轻盈的蹁跹而下,无声的落在云飞脚边。 云飞低头看着它,捡起来揣入怀中,然后缓缓合上衣衫。 宋不逾像是一个引子,勾起了他半年前的记忆。 当天晚上,云飞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好像回到了国都、洛清嘉的身体中,他过上了寻常的生活,看到了亲人朋友,但是走到铜镜前一照,里面竟然还是云飞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 镜子里的人对她笑,然后嘴角的皮肤一下子裂开了。他瞬间被吓醒,但却发现无法脱离那个梦境。他能感觉到自己合衣睡在床上,云靛儿像往常一样不睡床只睡窗台。窗户中有点点月光渗进来,但是他却能看见梦境中的镜子与明亮的窗户慢慢重叠,然后打开。镜子中的那个人一点点,一寸寸的从其中挣扎了出来,嘴角的皮肤破裂到耳根,似乎是在笑,面容狰狞。 他迈过云靛儿的身体,一步步走到他的床前,冰冷的手抓住他。云飞觉得自己现实中的身体疯狂的颤抖起来,完全不受控制。接着,他听到了一种类似于嚎叫的声音,好像是男声,也好像是女声。像是云飞,也像应莲。那个苍白的青年紧紧地抓住他,摇晃。 他发出一阵悲哀的呻吟“你害了我们……”男声在哭泣,女声在尖叫。他被吓得半死,努力的想脱离这种怪诞的梦境,但是却无法动弹。 不是我!我也是被害者!他在心中大叫,但是只有自己能听到。 “你牵连了我……你害了应莲……我们死了,你也要陪葬……”那人冰凉的手像是野兽的指尖,深深的刺入到他的身体中。 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像是被那种情绪传染了一般,他也跟着哭泣起来,然后大笑,接着尖叫。男声与女声混杂在他的头脑中,盘旋着…… “爸爸?” 云飞“乎”的一下坐起来,灵蚕衫都被冷汗浸湿了,枕头上更是潮了一大片。他一抹脸颊,发现上面都是黏糊糊的眼泪。 “鬼压床……”云飞的手脚冰凉,按理来说他已经掌握了修行之道,不会再出现这种控制不住自身温度的情况。他缓缓的躺下去,躺在湿湿的衣服和被子中。望着棚顶,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云靛儿醒了,垂着两足坐在窗台上望着他,外面的月光成片成片的流淌进来,将她的头发和衣领打成银白色。 “只是梦,只是梦而已……”云飞在心中安慰自己。云靛儿在睡觉的时候十分警觉,如果有人开窗开门,她肯定能感觉得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沉沉的睡去了,而且他 又做梦了。不过这次他的心情很平静,走在黑暗之中,看到周围坟地上的点点磷火。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安稳的往前。倏忽间,他又来到一面镜子前,那是一面巨大的金色铜镜,当他尝试照影时,它刹那间化作一片汪洋湖泊。云飞凑过头去,直到他在湖面中看到自己的脸。 他看到的里面映着相貌平平的云飞,忽而变成洛清嘉,又变作应莲。应莲在哭,洛清嘉在笑,而云飞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最后不知怎么的,三个人一下站在了他面前,他们扯他的衣服,胳膊,身体,好像要将他徒手撕裂一般。 他试图和他们说话,但是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耳中,听到的只有应莲的哭声,洛清嘉的笑声,和一个中性、平淡的男声在一遍遍的重复“你是我……我是谁……” “呼啦”一下,梦境如同一张纸被戳破,他再次醒了过来,背后一片冷汗。窗外才蒙蒙亮,隐约能听到人声的喧哗,大约是叶未央等人已经醒了。 云靛儿正在书桌前抱着毛笔往纸上涂鸦,云飞摇摇晃晃的起身下床,不满冷汗的手往怀中摸去,颤抖的扯出那张薄如蝉翼的宣纸。 手指捏上去,纸张上便出现了一个湿润的指印,展开时“哗啦啦”的声音不断干扰着云飞的心神。 等他定睛看时,偌大的纸上,竟然只写着两个俊秀的楷字 归来。 不等天明,云飞就穿好衣服,准备趁人不备悄悄溜出夜狼去。 “爸爸?”云靛儿这会儿放下毛笔,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稚声稚气的叫道。 “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人问,就说我去城中的玉牌坊里去了。”云飞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俯身道。“爸爸,去玉牌坊了。” 云靛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爸爸去哪儿了?” “爸爸去玉牌坊了。”云靛儿稚气的笑起来,脸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露出一只晶莹的小虎牙。 “对,靛儿乖,”云飞像摸猫一样揉了揉她的头。“等我回来带冰糖葫芦给你吃。” 趁着从东边爬出来的红光,云飞悄无声息的摸到马厩,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套好鞍子,出了夜狼的小门,奔着西边去了。 那条路如果是骑马来回,根本算不上远。但半年前云飞从青川边陲徒步走来的时候,可是费了两天时间。一路上他的头脑中不断闪过昨天的梦境,他想,这次的“半途而退”,给他身体的那个人会怎样说呢?而且宋不逾只给了他“归来”两个字,根本没有半点指向,他是知道了自己过魂的事情,还是单单为了以“故人”的身份来叙叙旧呢? 云飞继而又想到,自己隐瞒了这一行的事情,万一真的遇到不测,叶阑会察觉吗?但如 果真的把这两个暧昧的“归来”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己会不会被认为是“私通外敌”“心怀不轨”呢? 不到一个时辰的路,云飞的脑子都要被接踵而来的问题给撑炸了。登上一座青山,他缓住马步,慢慢的前行。这是从前的云飞居住的地方,焦黑的废墟已经被风吹散了一大半,剩下些断瓦残垣还孤独的卧在那里,为主人的归来献上悲凉的欢喜。 云飞的喉咙中动了动。他对于宋不逾并非怀恨,甚至说不上埋怨,他觉得两人的交集并不深,甚至之前都没正经见过一面,但是如果对于之前的云飞来说呢?那个人,应该对于宋不逾怀有怎样的感情呢? 调转马头,云飞沿着缓坡纡徐而下。他并不准备从宋家的大门进去,甚至不准备直接会见宋不逾。 他下了马,从小门走进院落。这个地方他本是不熟悉,现在就更加陌生了。他记得刚来的时候应该是三四月份,那时柳叶刚刚长出嫩芽,转眼间已是九月末,大半的花儿都凋谢了,剩下的也只不过是残花败柳,苟延残喘。 他深吸了两口气,悄悄往每个屋子中寻去。 荷叶还在。浣衣的女仆们给他指了去处。他不想问她们应莲的境况,害怕会引起疑心,或者……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沿着柳树廊走到头,他找到了那个犄角处的小屋子。女仆们应该是住在一起的,他将手搭在门上,心想。不知道应莲是不是也住在这里,会不会他一敲门,就是那个人来开的…… 手还没碰到破木门,它竟然“吱呀”一声开了,云飞还在想象中,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呀!”出来的女子也吓了一跳,她抬起脸,用丧丧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她双目圆睁,似乎要叫出来,却赶紧抬手捂住嘴巴。 “你……你是……云大哥……!!” 没错,出来的女子正是荷叶。 云飞点了点头,荷叶自然不知道过魂之术的原委。“这里方便说话吗?” “……快进来!进来说!……”荷叶好久才回过神来,一半惊讶,一半恐惧。但是她却不敢问云飞为什么还活着,因为这件事也有她背叛的责任。 “云大哥,我……”关上门,荷叶的眼泪就下来了。当时她真的不想那么做,但是谁又拗得过二少爷和修炼者大人呢?“云大哥,我知道你怨,我真的是被逼的,请你不要……” “……我不是鬼,我还活着呢。”云飞的嘴角咧了咧,荷叶对宋不逾兄弟的恐惧超过了一切,再次看到自己觉得是天方夜谭,因而以为是云飞的亡魂来找她来了。 “啊?……”荷叶还是有点蒙。 “不说这个,我且问你应莲现在在哪儿?”云飞压低声音,就好像现 在那个女子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害怕惊动了她一般。 荷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横斜的床铺,突然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她……她被,带,带走了……” 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宋不恭……宋不逾!”云飞一下子着急了起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摇晃了一下,差点将女子本就软踏踏的骨头晃散。 宋不逾的“归来”,难道真的是在觊觎他吗?但他又不是傻子,一旦对自己下手,夜狼会放过他吗?还是说……他料定了自己不会将此事告诉叶阑,想要抓住这个漏洞,一击制胜? “他莫非已经知道过魂之术的事情了?是那个人露出了马脚吗?……不应该啊,他为了保护应莲,不惜与我互换身体,大风大浪都闯过了,不会在阴沟里翻船啊!”云飞心中飞快思忖。 “不……不是,”荷叶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是,不是大少爷。大少爷昨儿个也来过了,同样,同样没能找到莲莲。半年前莲莲刚回来的时候就疯了,一直说胡话,没过几天就来了几个不认识的人,要带她走,应莲不跟他们走,大哭大闹,结果还是被带走了!” 云飞忽然间觉得腹中一痛,一股热流刹那间涌向了全身! “他们……找到我了……” 放开荷叶,他失神的倒退了两步,然后就觉得眼前一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荷叶想伸手扶他,却被推开。 云飞不是失去了意识,反而,他的意识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他明白,是那些将他与应莲的灵魂互换的人找来了!他们用过魂之术掩人耳目,然后不惜断山断水,防止她回国都,再用大神通推断她的位置,直到找上门来……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现在应莲身体中的灵魂,不是洛清嘉啊! “我又害了一个人……我又害了一个人……”云飞失神的蹲下身子,痛苦的抱住头,喃喃自语。他真是后悔当时就算是面对刀山火海,也要让那人跟他一起走!那人明明有机会逃出来的,但他宁愿装疯,宁愿生活在仇人的屋檐之下,也要将这件事压下去!他宁愿委曲自己,也要让一个素不相识的洛清嘉远走高飞! 但是自己呢,自己又是怎么报答他的?他用过魂让自己活下去,去修炼,去寻应莲,回故土,给自己玉灵芝伴生,那么自己又是怎样对他的呢?在夜狼安定下来之后他明明有能力朝宋不逾要人,但他却将这件事抛在了九霄云外,考虑着入未名教求学,修行,玩玉,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下去,为今后的崭新的人生做足了打算……那人说的没有错,最自私的,害了所有人的人,就是她洛清嘉啊! 忽然,云飞感觉到荷叶一下子退到了离自己很远 的地方。微微抬起头,僵硬的站了起来,他连头都没回,就知道一定是宋不逾站在他的身后。 宋不逾看到那人一声不吭的转过身来,一双充斥着痛苦、愤怒、怨恨的眼睛盯住了他,云飞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此时已经咬紧了牙关。 “没能赶上,”宋不逾平淡的说道。“很抱歉。” “是我对不起他。”云飞低沉着声音,忽然感觉到满心的疲惫。“你同样对不起他。” 宋不逾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那些人你应该认得吧。” “至少他们认得我。” 宋不逾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并没有太多兴趣,他将身子往后一让,“借一步说话。” 欢迎收藏,期待评论区调戏哦~2333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十九章:君子协定 宋家的庭院,像是完全按照送老爷子的口味布置的,完美的体现出那种暴发户的生活态度。这里的园林,只讲究形式,完全不讲究美观,也不懂洼地安水,坡地为山,反而将人工湖高高的挂在高处,树苗种在低地,任由费大力灌进湖中的水源源不断的滋补那些涝了根的名贵树苗。 “你看这山水,被养在人家庭院中,便失去了曾经的生机……”宋不逾与云飞漫步于庭院之中,不急不慢的开口,用他那种礼貌而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 “你不用跟我客套,说重点就可以。”云飞一听他的话头就知道这是在为某种话题做铺垫,直接打断道。 “呵呵,你还真是直接啊,那好,我问你,你的伴生物是什么?” “既然你都杀我未遂,就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了,不怕火,又能救我一命的东西。” “玉灵脉么?”宋不逾摸着下巴沉吟一声。“但我可不知道玉灵脉能够起死回生啊。” 云飞虽然克制了表情的变化,但仅仅是眼中的一丝神色,就足够让宋不逾明白他的心思了。这人的举止像个君子,但狡猾的却如同狐狸。“果然,不是玉灵脉吧?” “是玉灵脉。”云飞平静的说。“叶阑也知道,我的伴生物是玉灵脉。” 宋不逾轻笑起来。“你连他都不告诉,当然不能指望着你告诉我了。你可能以为我约你来是因为‘起死回生’的事情吧?但其实呢,我对它并不是很在意。” “不在意?”云飞这时冷笑起来,眼中充满了不屑与不信任。“既然你那么不在意,还费着周折追到我家门口杀人做什么?” “安全起见,仅此而已。”宋不逾描绘的云淡风轻。“宋家只有我一人涉足修行,而修炼者和凡人的差距,我也是最明白的,仅凭一股细细的阴阳二气,就足以吊打几十凡人,我当然不能与这般危险为邻。” “你在内有借口,在外装好人,我自然说不过你。”云飞轻轻一瞥头,不去看他。 “呵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要是有叶阑那样的人为伴,自然也不用左右逢源。”宋不逾的城府相当不浅,所以他说的话,云飞甚至不能辨出真假。“昨天,叶阑怎么说我?” “没说。”他只吐出简单的两个字。从玉宴回来,云飞连叶阑的面都没见到,更别说是知道他的评价了。宋不逾顿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你又怎么说?” “讨嫌。”云飞毫不留情的评价道。 “那你可知,我为何‘讨嫌’?”宋不逾追问,表情刹那间变了。云飞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息,这才回过头来,正视着他。 “你一开始,就怀着怎样的企图?” “我想,将宋家并入夜狼” 风乍起,落叶纷 飞。宋不逾鬓角的乱发被吹起,整个人立于秋风之中,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为何?” “除掉李家,青川镇从此政治,经济,军事,三足鼎立。” 宋不逾的话说的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一声多余的呼吸。云飞这时忽然想,自己刚才让他说话直接点,这一次,可真是被这种直白吓到了。 “你可是修炼者啊,什么政治,经济,那都是世俗中的事,你又何必关心?” “我说过,宋家只有我一个修炼者,而且在我刚进入凌云教的时候,只想着修成个半斤八两,然后回来守好这一小块儿地罢了。但随着修为的精进,我才一点点明白,修行,是一条不归路。我在这条路上走的越远,就意味着离宋家越远。” 宋不逾转过身去,慢慢的踱着步子,徐徐的说。云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感慨。 “你更是一个野心家。” “我没有什么野心,我只想活下去罢了。” 云飞轻轻叹了口气,“叶阑不会相信你的。如果他信任你,昨天在玉宴上,怎么连一句话都不与你讲?” 宋不逾默不作声,他背着身子,云飞不知他是在叹息,还是在思考。 “叶未央跟你说过我们的事情吗?” “没有,”玉宴回来的路上,他企图从叶未央口中套出些什么来,但是却被那人一句“不许讲”怼了回去。“他说你是坏人。” 宋不逾的喉头发出“咯咯咯”的奇异笑声,他转过身来,笑的不住,就像是云飞讲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一样。 “笑什么?” 宋不逾笑了良久,一直到笑的喘起粗气来,他直起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那小子还跟你说什么了?” 云飞狐疑的看着他。“他还说,应该让那妖孽下榻城外,这样就可以与你‘打成一片’了。” “哈,妖夜,那人。”宋不逾挥了挥手,“那人倒也清奇,可能是世上少有的不喜九天十地的‘仙家之人’了。” “仙家之人……”云飞沉吟一句,“莫不是九天十地中的人常称自己是‘仙人之后’?” “自称‘仙人之后’却无人成仙,明明是修行的发源地却难以驾驭红尘中的修者,真是讽刺啊……”宋不逾忽然感慨起来,伸手去摸干净的下巴。“那个妖夜,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没?”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不熟。”云飞嘟囔着。 “如果非要说大墓的话,我到知道三个。”宋不逾不在乎云飞的回答,兀自说道。“第一个在日暮森林中,在泻湖周围正对瀑布的那座山腰上;第二个在日暮镇郊区,有不少人探索却少有归来;第三个……”他顿了顿,思考一下继续说道。“在未名教 东郊。” 云飞略带怀疑的“嗯”了一声。 “这三个地方叶阑都知晓,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无偿帮助无法给他带来利益的人。”宋不逾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道。“特别是第三个,那地方他也去过,差点将自己葬送在其中,纵使不是妖皇的墓地,也定是某个大人物的葬身之处。” 云飞“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如果按你说的,那样一位大人物的著名坟冢,妖夜怎么会不知?” “他当然不知,”宋不逾胸有成竹的说。“凌云小天地和未名教都快成世仇了,互相连对方的领地都难以进入,还能将这等秘密事传出去?”他哂笑一声,伸手弹去衣袖上的灰尘。 “你到底……是何居心?”云飞仔细审视着宋不逾,就像他从前从未见过他一样,他不敢说自己了解这人,但是现在——则是更看不透了。 “我的居心清明,天地共鉴。”宋不逾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但云飞却能听出那背后的认真。他的眼睛在云飞身上上下打量着,看的后者全身难受。“你把这个信息告诉他,赚他一个人情,顺便再让他从青川——滚出去。” 这句温和的“滚出去”可比任何嘶吼的威力强太多了,甚至连云飞都浑身一抖,背上的寒毛“刷刷”的竖立起来。 “他……又没有碍着你的事。”云飞清了清嗓子,清楚的说道,此话一出,他也奇怪这话里,为何有为那妖孽辩解的意思? “我身处红尘,看着九天十地的人就不爽,算不算一个原因?”宋不逾走近两步,板起脸来,颀长的身材和冷酷的气息,让他忽然想到从宋家逃出来的那天夜里,自己被从梦中叫醒,自窗户的缝隙中看到一群举着火把、油灯的人“兵临城下”,为首的那个是个修为难测的年轻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灰白色的长衫在夜色中如同幽灵的外衣,他不气、不怒、不笑、不恼,但脸上的冷漠与不屑就像一堵冰封万年的高墙,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做事是讲原则的吗?抑或只凭着个人的喜好?那时、此时,云飞的脑海中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你会告诉他的,对吧?告诉那个九天十地的臭小子,去他该去的地方,挖他该挖的坟,离叶阑远远的。”宋不逾的眼睛紧盯着他,不耐烦的神采在其中明灭,忽然,那光暗淡下来了,眼眸微眯,好像是在浅浅微笑。“顺便问一下你们的团长,夜狼中的头领,排到第几队了?” 有人喜欢团长和宋不逾这一对儿吗~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二十章:纯种猪队友 云飞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这次他是从大门进去的,跨过护城河,经过了前面杂乱的市场,云飞的心忽然有了一种归家的安定感,鞭子一甩,枣红马飞跃起来,欢快的往自己的马厩方向奔去。 他不信任宋不逾,更不满于他那种狭隘的态度,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人用坟冢的信息买了他的一句传话,他也必须要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叶阑才行。 “停,停!吁!”他策马奔驰,却不知道叶未央是从哪里跳出来的,专业碰瓷一样张着手臂,拦截他的小坐骑。 “干什么!”云飞被吓了一跳,赶紧勒马,身子一侧,跳了下来。“怎么啦?我还有事,等会儿再跟你说。” “什么事儿都赶不上这个急!”叶未央一把拉过他。“再不快回去,你屋的那个丫头就要被林德彪带走了!” 听得此言,云飞瞬间眉毛一皱“云靛儿?” “管你什么垫儿,被儿的,刚才林德彪已经带人过去了,我也派了几个人守着你的门,但你知道,那个林三狗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只听我哥的,你说这又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事儿,把我哥哥请出来吧?……” “我知道,知道了。”云飞把马缰绳往叶未央手里一塞。“你去把门看好了,我有点儿事要跟团长说。” 叶阑的住处,云飞还是第一次去。洛清嘉的时候,她只记得当时叶阑的父亲是蓝田县的节度使,有一次被调职到国都来,很快又因为什么事情离开了,她见过他几面,但也只是点头之交,互相知道名字,记得样貌罢了。 但是多少年后再见,他们已经是云泥之别,叶阑已经在修行界小有成就,而当年的三小姐也变成了“有机(鸡)生物”,所以自从到夜狼中来,他虽然和叶未央走的很近,但一直没想过与这个团长深交。 “进来。”还没等云飞的手敲到门上,里面就响起了一个的轻声。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就嗅到了房中苦涩的灵药味。 “团长。”云飞感觉到其中寒气逼人,即便他已经汇聚了阴阳二气,身穿灵蚕衣,仍然无法抵御这种刺骨的冷气。 “回来了。”叶阑倚在枕头上,脸色苍白,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好像到下一秒就会断气。“宋不逾对你说什么了?” 他虽然足不出户,但却是夜狼的支柱,所以自己一大早上外出的事情被知道的一清二楚,云飞并不感到奇怪。!¥爱奇文学 免费阅读 “我家在边陲,与宋不逾相识。他昨日悄悄给我塞了个纸条,说‘归来’,我放不下心,料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就赶了个早,去看了看。” “说事。”叶阑轻声说道。 云飞这才一五一十的把宋不逾跟他说过的话 ,一点点转述给叶阑听。让他惊奇的是,这人竟然只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不多说什么了。 “林德彪堵到你门口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他没想到叶阑竟然主动问,点了点头。“但不太清楚为什么。” “你也怀疑了吧?”叶阑动了动身子,侧过脸看着他。“那个女孩,并不是人类。” 云飞的眼珠转了两下子。“她是什么?” “灵兽化形,给我拿点水来。”叶阑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对云飞说道。 云飞歪头一撇,看到那紫得深沉的茶具,伸手拿过来时,只觉得那壶中的茶亦是彻骨的凉。 “团长,凉茶……不太好吧?”他抱着冻手的壶,犹豫的走到床边来。 叶阑伸手接了过去,一扬手,倒出的竟是纷纷扬扬的茶色冰沙,下雪一样的一点点堆积满了茶杯。“吃冰?”叶阑抬起了眼睛,问道。 “可,可以吗?”云飞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一杯冰,很想接过去,但又觉得很奇怪,难道平时叶阑在补充水分的时候都是用这种方式吗? 叶阑伸手递过去,云飞赶紧接了过来。那的确是冰沙,如假包换,云飞此时很想伸出舌头舔一舔,但这明显是不可以的,所以他一扬脖,一抬头,把一杯子并全都倒进了嗓子眼里。 “嘶……”好凉,就像是整个人被从内部冻住了一般。云飞打了个寒战,回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这……就是冰啊……?”他疑惑的问道。 叶阑微笑了起来。“可不就是冰吗?”他接过杯子,给自己满上一杯。“我刚开始修炼的时候,这种冰属性就表现的很明显,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碰过的水,无一例外的变成了冰。那时候未央才十岁,最喜欢抱着我碰过的茶壶,茶杯,用小勺吃里面的冰。现在他长大了,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了,有时候我倒觉得,还有点寂寞呢。” 叶阑回忆着,忽然就不说了。云飞能察觉出他的那种感情,对于自己唯一的弟弟的那种疼爱,却又不擅表达的矛盾。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叶阑很快回转过来,问道。“对,你在知道那个女孩有问题的时候就应该跟未央,或者跟我说。林德彪可不是君子,什么一言九鼎,在他的字典里完全没有。在进夜狼之前,他就是个混混——连玉牌坊都不收的混混。他曾经被两个县,六个城镇的玉牌坊禁名,混的最好的地方是日暮镇,这样的人,是正人君子不愿意,不敢沾染的。”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云飞一下子语塞,被叶阑训住了。“我当时想不能让那女孩子给这样的人糟蹋了,才提出赌石的。要是他应了,我就狠狠挫败他一把,反正我看他没少挤兑叶未央;要 不然就拉拢他,也省的两败俱伤,闹出麻烦来。” “但是现在呢?”叶阑声音平稳的问道。 “我没见过他这样的人。” “这世上有太多人你没见过。”叶阑的语气并没有责备,但这话却说得云飞心中一下子很难受。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过无感不忘”在偌大的世界面前,显得那样狭隘。 “对不起,团长,我……” 叶阑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听到他的道歉。“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头脑聪明,心灵强大,但是如果你永远任性而行的话,就算有着天下第一的天赋,源源不尽的资源,终究走不远。我跟你说过修行是什么,修行不是你能变得有多强大,能横推一切,要修的是心,如果你的心不够强大,什么样的外在,都是虚幻。” 叶阑顿了顿,将语气放的更加轻柔。“我父亲曾告诫我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养成那种肆意而行的性子,但在我的理解中,任性,就是你的心还不够坚强,这和执着不同,和霸道也不同,你能明白吗?” 那一刻,云飞感觉到的不是难堪与惭愧,而恰恰是一种很想哭的感觉。他在是洛清嘉的时候,在外由家族护着,在内有二哥护着,就算惹了再麻烦的人,与母亲发生了再尖锐的冲突,都可以先横冲直撞一通,然后气冲冲的甩手不干,让其他人去收拾烂摊子,而她需要准备的,只有保持那率性的名声,任她的故事在民间越传越离奇。 “团长,我……”云飞再开口的时候觉得喉咙都有些哽住了。叶阑摆了摆手,不让他说话。 “你可以去弥补。你在打算和林德彪赌石的时候想到了和平解决,这点做得很好,但还是欠一点火候。”叶阑指导道。“我听说未央欠你不少钱,说说他欠了多少?” “一……一万两白银,大概。”云飞有些忸怩的说道。 “一万三千两左右,我知道‘玉加成’的事情。”叶阑很平淡的微笑道。“你等会去报个帐,提三万两白银,换成黄金,好好跟林德彪谈谈,把那个丫头买下来。即便是灵兽化形,三万两白银也够了。而且最近金价偏高,差不多能兑换到两千八百两黄金,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 “那这样……多不好意思。夜狼本来就够优待我的了,叶未央也没欠我那么多钱,我怎么好意思……” “呵呵,没关系。”叶阑轻笑一声,忽然目光变得狡黠了起来。“所有的支出,从未央帐里扣。” 云飞的一句话没说完,立刻被怼了回去,只得抽了抽嘴角,尬笑两声。 这……目测是亲哥…… 叶未央觉得这一天是他过的最憋屈的,没有之一,暂且不说自己的小金库被掏空一大 半的事情,他尽心尽力的带着人守住云飞的小破屋以及一个竟然叫他“叔叔”的半大女孩子,正在和林德彪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气氛十万火急。想不到竟然从远处晃晃当当的走来一个小混混模样的人,看到林德彪就一把拉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好不亲切。而且更让叶未央气愤的是——这个人偏就是云飞! “喂,你……!”叶未央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那林德彪虽然不算神,但现在的云飞,可是一头纯种猪啊! “粑粑……叛变了……”就连云靛儿都看出不对了,她从窗口伸出脑袋来,但看到林德彪那张半帅半坏的脸,吓得她又缩了回去。 不说友方的一干人,就连林德彪都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他不了解云飞,但同样不怕云飞。 刘云跟在叶未央身边,此时觉得头彻底大了一圈,他捂住眼睛,缓缓撇开脸去。 “三爷这是在干嘛呢?”云飞一脸浪浪的样子,笑嘻嘻的问道。听到这话,林德彪突然觉得脑中的电路接上了,他一把扯起云飞的领子 “你小子,老早就知道那贱人是个灵兽,对不对?” 叶未央想上前,但被刘云伸手拦住了。云飞的眼珠微微一转,忽然哈哈笑道 “三爷觉得,我有那么厉害?那要按这么说,整个日暮森林中的灵兽,不都成了我的后宫了?” 林德彪“哼”了一声,将云飞甩下来。“我知道你刚从团长那里回来,告状去了吧?团长跟你说什么了?” 林德彪是混混出身,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却始终服庸叶阑,所以即便再怎么看不上叶未央这个“军二代”,他也不曾真正动过他。 “是找过了。”云飞拍了拍衣襟,浑然不在意的笑道。“团长首先对于我的私自离开表示不然,并且也表达了一些,想要把我撵出去的倾向。” “为什么?”林德彪眉头诧异的动了动。 “他说,让我赌石、赌玉的时候,不要‘班门弄斧’。” “啥意思?” “就是让我在赌之前,先掂量自己是几斤几两,不要不自量力。” 云飞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这要是换曾经的洛清嘉说出口,绝对会惊到一票人。洛小姐向来以赌玉闻名,甚至于一直因为先天优势,带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自负,怎么会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哼,团长真的这么说?”林德彪半信半疑,但似乎略带了一点高兴。夜狼中的人都对其团长崇敬有加,这一点云飞一点都不怀疑,今天叶阑寥寥几句话,句句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让他也不得不敬佩。 “但你也别想就这么混过去 ,”转念一想,林德彪又瞪起眼睛来。“别跟你三爷爷讲‘诚信’,爷爷根本不吃这一套,听见没?”他是个粗人,但又不傻,自然猜道云飞可能是用叶阑来跟他套近乎。 “诚信是个他妈什么玩意?能当饭吃吗?喂狗去吧!”云飞满不在乎的说,“三爷不瞒你说,就算那贱人不是灵兽,我也早想还给你啦!你知不知道她多能吃?而且妈的,粒米不沾,净吃那些人不吃的东西,什么桌子啊,铜铁啊,金银啊,玉石啊……尤其喜欢吃灵脉,我前一阵好不容易切出两块大的来,人没拴住,一转眼的功夫就全都进到她肚子里去了——小弟真是养不起!” 屋子里,云靛儿可怜巴巴的往外看着,眼泪汪汪的。叶未央一脸疑惑的瞟了她一眼,似乎真的信了。 “那你到是快还回来啊?还磨蹭什么呢?”林德彪嘟囔着。 “这贱人可是吃了我五千两现银,还有一大堆玉石,加在一起可有将近一万两,我这是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两头为难那。”云飞的声音放低下来,几乎是在和林德彪耳语了。 “她真的吃那些东西?”云飞说的很真,就连林德彪也有点信了。反正那个手下的白光光只说这贱人是个灵兽,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也不清楚是什么价钱。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云飞扯了扯他的袖子,两人皆后退一步。“要是这人吧,要用的话三爷尽管用,虽然她技巧不怎么样,但贵在年轻。” 林德彪鄙弃的撇了撇嘴,云飞记得他说过自己是“吃独食而不挑食”,就料定了他绝对不会对于女孩子的身体感兴趣。“但是,兄弟不像三爷那么手头宽裕,一万两白银说没就没了,终归还是心疼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德彪有点警惕的问道。 “我再出两万,兑成黄金,三爷算是通融通融,给兄弟个便宜。”云飞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金票,两下一折,塞到林德彪手中。 “你这是想买她?”林德彪的眼睛谨慎的眯了起来。 “三爷是嫌少了吗?”云飞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把钱还回来。两人就这样僵持了有一会儿,林德彪忽然开口道 “两万五白银,兑成黄金。” 云飞笑了,又摸出几张金票出来,塞进对方手里。“那兄弟就替团长,谢过三爷了。” 那天,叶未央头一次觉得自己在于林德彪的对峙中取得了上风,他眼看着林德彪的人一点点撤走了,云飞陪着笑脸挥了挥手,转过身来的时候,则是面带寒霜。 “拿好,”他将薄薄的几张金票塞到叶未央手中,面色冰寒。叶未央知道他生气了,而且相当严重。 “你为什么……” “我先问你你们夜狼家大业大,为 什么要畏惧一个林德彪?”云飞声音阴冷,让人听了后觉得皮肉如刀割。 “林德彪……他是我哥哥带回来的人,我哥他看中了他赌石的能力,他的无底线,他的狠,他的……”叶未央顿了顿。“修为。” “林德彪的修为有多少?”云飞眼一瞥,问道。 “化灵——灵犀一点。” “灵犀一点?”云飞的神色略微缓和。“‘极致,化灵,四五,通天’四个境界,不是只有‘初探,小圆满,巅峰’三个阶段吗?哪儿来的‘灵犀一点’?” “那三个是标准阶段。在初探前还有一个‘摸到边缘’,巅峰后还有个‘灵犀一点’。前者是指随时可以迈入这个境界,后者指的是随时可以迈入下一个阶段……” “所以如果按照正常来说,林德彪那匹夫,就是四五境界了?”云飞冷笑一声,捏紧了手指。他刚刚迈入修行之路,极致初探,两人整整隔了两个大境界,就算自己有伴生物、伴生缘,也是远远不够的。“怪不得呢,怪不得这人,这么猖狂。” “他吗,别理他,他猖狂了一辈子了。”叶未央看的很开,安慰他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但是云飞似乎没有暴怒,他扯着嘴角冷笑一声,神色镇定的看了叶未央一眼。“你这么说我到想起一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二十一章: “恶人”何人 待到叶未央离开,云飞将门一掩,背靠在门上,双手按住门栓,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云靛儿 “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何种灵兽?” “粑粑……”云靛儿撇了撇嘴,顺势要往云飞身上蹭去。 “站住,离我远点。”云飞一脸冷色的喝住她,满眼严厉。“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了,是不是今天要是林德彪不来,你在我身边呆一个月,就要瞒我一个月,呆三年就要瞒三年,呆一辈子就要瞒一辈子?” 云靛儿看他的神情,知道那人必然万分怒火,一个自尊到自负的人,竟然因为个混混自折身份,自贱言行,还被身边的人当成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这若换成是洛清嘉,早就气的爆炸了! “我……不是……骗子,我怕……粑粑……”云靛儿低着头,眼泪都要出来了,绞着手指吞吞吐吐的说。 “别叫我‘爸爸’,谁是你爸爸?” 云靛儿终于忍不住,扑了上来,将脸埋在他的衣襟中哭起来。她的个头不过刚及他的胸口,哭泣的时候瘦削的肩头不住的抽动,云飞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惭愧。 自己是因为云靛儿的身份不明而气,还是只单纯的将对于林德彪的火气发泄到这女孩子身上呢?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最见不得人哭。”云飞伸手想摸摸她毛茸茸的头顶,但手刚一靠近,却又赌气似的将她的头推开。 云靛儿泪眼朦胧的愣愣看着他,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 “那你如实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靛儿……靛儿不知道……”云靛儿扭扭捏捏的又想扑上来,但被云飞按住了脸,无论怎么挣扎都够不到。“靛儿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他们就管靛儿叫‘青’……” “他们?”云飞眉头一皱,觉得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他们是什么?灵兽化形吗?” “他们,他们也是……人,和靛儿一样的,人……的样子,不是……动物。”云靛儿边说边比划,等到云飞松手,找了个机会,又扑到他怀里来。 “粑粑别生气。” 云飞仰天轻叹一声。 “粑粑靛儿以后带你去看小小黑,靛儿带你去家里看看好不好?”云靛儿抬起头,对他痴痴的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好。”云飞推开她的头,往床边走去。“你呀,以后在外面就装傻好了,就装着自己不会说话,没有修为,单纯是个傻白甜。” “嗯!靛儿是傻白甜。”云靛儿一口答应下来,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傻笑。云飞推开她的脑袋,而那女孩子则像只粘人的小狗一样再次贴上来。 忽然,她皱起眉头,离开云飞,心事重重的转身爬到属于她的窗台上去。 “怎么了,丫头? ”云飞感到吃惊,在他的记忆中云靛儿一向是傻乎乎的,从未愁眉苦脸的烦恼过,他走到窗台边去。 云靛儿坐在窗台上,个头几乎与云飞平齐,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她黑色的瞳仁以及青色的眼底。 “那个坏人……”她愁眉不展的说。“欺负粑粑了。” 她应该是很怕林德彪的,但是看到云飞自贱身价,还是感到愤愤。 “没关系,”云飞摸了摸她长着些毛茸茸碎发的头。“爸爸教你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还什么?” 云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没等话从口中滚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微微的,爬上他的嘴角…… 当日夜,无星无月,灯光暗淡。 云飞又来到养龙鱼的池塘边。 他知道妖夜肯定在那儿。 “呦,”站在池塘边的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远处的灯火在他眼中化为青蓝色的光泽,一闪而过。 还没等云飞开口,他便继续说道“听说你今天被人堵到家门口了?真惨。” 云飞翻了个白眼,这人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贱。 “不是说笑话,你要是把那些钱送到我手里,我保证两天之内,把那个猖狂的尾巴朝天的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妖夜抬脚走离池塘边,悠闲的绕着云飞转了一圈。 “你一个‘仙人之后’,那么在乎这红尘中的‘粪土’做什么?”云飞不咸不淡的说。 “九天十地又不是大同社会,还是有贫富差距的吗,比如说我,就是那种长期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妖夜眯着凤眸道。 云飞“噗”的一笑,继而赶紧正经的咳了两声。就是借给他两吨的想象力,他都不会相信妖夜的话。 “缺钱啊?”但他还是假装认同,神秘兮兮的对他眨眨眼睛。“要是你真的那么拮据,我就叫你两招好了。” “呦,还‘教我两招’,”妖夜俯下身子,和他保持水平高度,啧啧啧的重复他的话。 为什么只要是个男的就要比他高啊?这身体保不齐是缺钙吧?可最好别是先天遗传!云飞忽然这样想到。 “当然,小偷小摸我是比不过你,”云飞从衣襟中掏出几片皱皱巴巴的泛黄树叶来,自从妖夜成功的掏出宋不逾的宣纸后,他就更喜欢这个“清风入我怀”了,总想偷偷往云飞衣服里放点儿烂树叶、碎土块什么的,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不过,我会的东西,倒是可以让你在这红尘之中——发家致富。” 他看到妖夜的凤目眯得更细了,思索半晌,那人低声说了两个字 “玉师。” 他觉得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冷了,不只是神色,就连周围的天气也一下子 降了温。 “涉及到玉师,此事免谈,我妖夜一生最厌恶的人,就是玉师;最不屑的事,便是赌玉。” 云飞后退两步,他总是觉得,这人就像存心要和他作对一样。 “不喜玉师,那你喜欢什么?” “……风水师。”妖夜侧过脸,高傲的说。“我手下的八个人中,有四个是风水师,他们可以根据风向、气候、地质、梦境来计算,找到天地孕育精华的地方。” “哦,”云飞冷漠的应道,“好厉害哦,这么多‘一流’的风水师,费尽周折,就是找不到妖皇的墓地。” “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妖夜似乎被触及了伤口,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警惕的瞪着眼睛。“妖皇的墓……埋藏在深山、密林、古洞之中,怎么是那些学问不精的人……一下子就能找到的?” “你和你的手下‘学问不精’,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云飞赶紧把皮球冷静的踢过去,摊摊手道。 那只妖孽在气愤的咬牙切齿。 “不过呢,走了这么多的墓地,挖了那么多的坟,不知道日暮森林中,泻湖边正对瀑布的那座山腰上的坟冢,你有没有去过?” 妖夜继续咬牙切齿,不过却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中有青蓝色的光,所以即便灯光不亮,云飞也能看的很清楚。“哎呀,这么简单的一个地方都没‘计算’到,还做风水师那……啧啧啧” “少在那儿臭屁了,我不就是说了不喜欢玉师吗,瞧你这点小心眼儿。”妖夜瞪他一眼,但是云飞却听出了那语气中挽留的意味。 “你还知道什么?”妖夜俯下身,同时压低声音。 云飞从他身边闪开,漫不经心的蹲下身子,拨弄池塘中的冷水。有一条龙鱼以为有食物丢下来了,张开长满尖牙的大嘴咬了上来,云飞将手一甩,那鱼追着手指冲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个水淋淋的半圆。 “知道,但是不想告诉你呢。”云飞的语气相当不情愿。 “少跟我卖关子了,”只要事情一涉及到“妖皇之墓”,妖夜就肯定沉不住气。“那个姓林的,我给你收拾干净了,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怎么样?” 云飞“啧啧啧”的摇头。“林三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忍心‘收拾’他?太残忍了!我只不过是想……磨磨他罢了。” “如何‘磨’?” “让他在暴力、强权下屈服,那是‘迫’,而一点点让他对于最自豪的东西绝望,看到自己必须身居人下的命运,承认自己与他人的差距……这才叫‘磨’。” 妖夜抽了抽嘴角。 “所以,你如果能帮我好好‘磨一磨’这位三爷呢,我兴许会考虑稍稍提示你一下,妖皇之墓可能的所在地。 ”云飞尽量夸大其词,害怕妖夜不答应或者起疑心。 妖夜的眼珠转了转,怀疑,那是肯定的,但是既然有机会得到墓地的信息,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你要我……如何帮你?”良久之后,妖夜不得不做出妥协,他高傲的抬着下巴,就好像那句软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一样,云飞的心中不由得一阵雀跃。 他的第一步行动完满收官,接下来的计划在之后几天与妖夜的‘秘密接头’中进一步完善,继而敲定。 四天后的九月二十一,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无论是对于云飞妖夜来说,还是对于夜狼第三队来说,皆是如此。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二十二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就不能给我换上一件像样点儿的衣服吗?我好歹也是九天十地的贵公子吧!”刚被套上一件灰不溜秋、长及脚面的长袍,妖夜就开始不满的大叫了起来,左右躲闪的跟云飞周旋着,坚决拒绝后者把那脸盆大小的褐色斗笠套到他头上去。 “什么‘九天十地的贵公子’?再说一遍,你是谁?”云飞不依不饶的一次次企图捉他,但是根本逮不住,妖夜的修为和叶未央相仿,就算不动用,单说身体的强度和灵活性,就要落云飞一大截儿。 “我是……好啦!”他站住身子,愤愤不平的瞪着云飞。“我是蓝田来的玉王,羁旅人间的行者,来会天下的识玉之人。” “还有呢?”云飞把斗笠扣在他的头上,使劲系了两个死扣,不依不饶的问。 “我长得帅。” “你找死。”他怼了他一肘。 “有人嫉妒我的美貌,非要把我的帅脸用这玩意遮住。”妖夜不满的指了指头上的斗笠。 “你这妖孽是不是贱得慌。”云飞使劲儿把帽檐往下一按。 “客官,你们再里面是不是遇到麻烦了?需要我们的店员帮忙吗?”外面传来店老板的声音,他觉得不耐烦,同时还有些好奇——这两个大男人不过是换个衣服而已,都进去半个小时了,在里面干啥呢? “哎,来了来了,马上……啊!”他运转修为,将灵蚕衫化为一件深衣,将一条更丑、更粗的长袍往头上套去。 “别扯那些没用的,接着对台词:你的修为是多少?” “啊……”妖夜扯着脖子上的死结。“凡人一介,未涉修行。” “为什么要和林德彪赌玉?” “胜如烟云,愿求一败。” 云飞不太满意的“嗯”了一声。“等到时候你的语气再自然一点,显示出一点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来。” “蝼蚁何须多言!”妖夜懒懒散散的语气突然一转,变得冰冷不屑起来。他一把拍开云飞的手,“呼啦啦”的一转身,衣袖猎猎作响。 “嗯,就是这种气势……还有,少给自己加戏。”云飞一拉黑布帘,扯着妖夜走出街角处的衣帽店。 两人在赌玉之前做了充分的口头准备,但是这些话却不是说给林德彪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匹夫听的,而是给坐镇玉牌坊的老头老太太们看的。修者无法遗世独立,也需要吃饭、需要钱,因此很多人将修行当成一种职业。很多地方喜欢出高价雇佣修者,或为佣兵,或为炼药师。而那些受人钱财、管理玉牌坊的修者一般都是年龄不小、修为难测,被外界称为“坐镇师”。 赌玉是件大事,关乎性命,因此在每一场赌玉的赌局上,“坐镇师”必然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不偏之、不倚之、不轻信之、不苟容之,这就是所有坐镇师的行业准则! 云飞一路上扯着妖夜,直到他们停在一家横贯一条街、高达八九层的玉牌坊前。这是夜狼最大的玉牌坊,是他第一次遇到叶未央的地方,也是由林德彪直接管辖的地方!里面的玉原石有五成是云飞亲手挑选过的,剩下的五成,则是出自林德彪之手! “进去了。”他放开妖夜的衣服,上了两阶石阶。 妖夜沉默了一秒,“你真的确定……非要在林三狗的管辖地闹事吗?” “既然是闹事,就要闹得越大越好、越离谱越好,这样才能让他没有一句借口,彻底折服,再说……”云飞忽然撩起斗笠,冲妖夜狡猾的一笑。“再说,我可是请了妖地的太子出场,怎能不玩一票大的?” 妖夜低头,发出低沉的笑声。 两人穿着长袍,戴着斗笠,并肩走进玉牌坊中。正值中午,这里的人不少,有来把玩原石的、买玉的,也有叫嚣着要赌石的,两人不动声色的穿过人群,直接顺着台阶往最顶层走去。 按照规矩,玉牌坊的最顶层,便是赌玉的专用场所。 “两位客人,有预约吗?”还不等他们登上最上层的台阶,便有身穿干练短衫、笔挺长裤的侍者走上前来,礼貌的问道。 “约了人,赌玉。”妖夜从斗笠下发出低沉的声音。 “赌玉?”侍者愣了一下,虽然约定俗成的,玉牌坊的最顶层专供人赌玉,但实际上这里常常门庭冷落,鲜有人至。与民间的赌石不同,赌玉是正式的、庄严的,甚至有法律效力,在赌之前,必须经过双方同意,才能请出“坐镇者”进行审核、监督,身份、赌玉原因、赌几局、抵押的物品,都要提前清点出来,以防双方耍赖。 所以就赌玉而言,要么不赌,一旦赌,就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请问您约了哪位呢?我帮您登记一下,您有没有预定房间呢?”那侍者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厚厚的小本子,攥着细细的笔,在空白的一页上写下几个娟秀的字: 九月二十一。 妖夜摆手,示意他把那东西收起来。“不必登记,不必预约,我约了林德彪赌玉,你把他叫出来吧。” “林德彪”三个字一说出来,云飞明显觉得那侍者全身如同通电了一般痉挛一阵,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下巴慢慢的掉了下来。 “您是说……夜狼的林三爷吗?” “这青川镇,还有第二个叫林德彪的吗?”妖夜压着声音反问道。 “没……没有……”那侍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嘟嘟囔囔的重复着。“您……上,上座,我这就……这就去请林三爷……” 坐到雅致的单间中没多久,两人就听到外面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在吵嚷什么,不过听不清。 “当”的一声,林德彪推开了门。“是谁要和爷爷赌玉?” 云飞看到了他的神色——惊奇,疑惑,但却没有丝毫畏惧。林德彪背地里被人称为青川的“玉王”,过他手的原石,正确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这已经是一个很不得了的数字了,因此凭借这一本事,在很多地方,他都完全可以仰着下巴横着走。 但看到对方只有两人,刚刚的惊奇和疑惑立刻变成不屑,他大笑起来。 “哼,那小愣子急匆匆的来,我还以为是一群人来砸场子了呢!” “如果你想要砸场子的话,等我们赢了之后,自然可以试一试。”妖夜完全无视了他的猖狂,将刚端起来的茶杯往桌子上一磕,洒出不少茶水来。 “外地人?”林德彪竟然没有怒,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企图从长袍斗笠下面看出些什么来。但云飞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和妖夜身上都携带着他以前在原石中切出来的“欺天物质”,可以阻隔己方的气息以及对方的探测视线,林德彪终于一无所获。 “蓝田人。” “我说嘛,要是青川的人怎么会这么狗眼不识泰山,撞到爷爷家门口来叫唤?”林德彪扯了张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为什么要赌?” 林德彪是文盲,但却不傻;他粗鲁,但却不莽撞,在赌玉之前,他定然要问个详细,才不至于掉进别人给他挖好的陷阱中。 “青川镇的‘玉王’,是你吧?”妖夜很沉得住气,不慌不忙的反问道。 林德彪没有回答,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如果是的话,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如果不是的话,我蓝田县的‘玉王’,不跟名不见经传者交锋。” 云飞在下面轻轻捅了他一下,咳了一声,意思是:你说的这么文绉绉的,那匹夫可不一定听得懂。 林德彪沉默了半晌,云飞猜他是在琢磨妖夜这句话的意思。 “反正你就是想找‘玉王’,是吧?”大概是相信了妖夜的话,林德彪变得跃跃欲试了起来。“我不管什么‘玉王’不‘玉王’的,反正在这地儿,玩玉最厉害的,就是爷爷我了,你要是想赌,我也可以陪你赌。”林德彪说着,站起身来,将身子向妖夜倾斜过去。“不过,赌玉是赌玉,你要是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儿……哼,这是三爷爷我的玉牌坊,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将身子坐回去,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继续审视这两个人。妖夜不说话,云飞也一声不吭。良久,林德彪冲身边的侍者挥了挥手: “把杨大爷、陆奶奶请过来,还有韩崽子,让他也跟着来。” ------------ 第二十三章:拼命加戏的戏精本精  杨大爷名为杨天飒,四十多岁的模样,长着一下巴肿胀的络腮胡子,身材微胖;而陆奶奶陆葬花也并非真正的古稀老人,而是四十出头的样子,涂着大红唇,点着美人痣,穿一条长摆、高开叉的旗袍,毫不掩饰的露出洁白的大腿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指的大约就是这种人;而最后进来的“韩崽子”不知名字,生的瘦小枯干、贼眉鼠眼,一副势利小人的模样。 “竟有人想跟林三爷赌玉,今天可是有好戏看了。”韩崽子的身子佝偻瘦小,从嗓子眼发出一种尖细的噪音。 陆葬花则是翘起兰花指,拈一颗盘中裹了巧克力的坚果,优雅的放入微张的红唇中,继而媚笑一下,含着秋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妖夜戴着的斗笠,猩红的舌头往嘴角舔去。 云飞感觉胃里一抽搐,一阵恶寒。 林德彪简单的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妖夜的身份。 “这倒是要核实的,”陆葬花摆了摆手,托起香腮。“听说公子是蓝田县的人?蓝田县可是赌玉的诞生地,红尘之中鼎鼎有名的‘玉乡’,既然公子敢称蓝田‘玉王’,必定是来自蓝田的某个大世家喽?” “不是,”妖夜摆手。“自称‘玉王’。” 陆葬花似乎有意与妖夜搭话,问的含糊而暧昧,但杨天飒性子急,直接单刀直入:“姓是名谁?” “姓‘罢休’的‘罢’,单名一个‘霸王’的‘霸’字,这个名字是为了让我戒骄戒躁,谦虚谨慎。”妖夜煞有介事的说。 云飞在斗笠下面哭笑不得,这妖孽又在给自己加戏了。 “罢霸?你叫罢霸?”韩崽子抻着脖子,一脸疑惑的问。“我呸,姓氏里有‘罢’这个字吗?” “我出生在蓝田的边陲的小村庄中,那里的地下是无尽的玉矿,我们村子里的人就以采玉为生,但是有一天,有位自称‘玉王’的人带着一大队人马袭击了我们的村子,他和村子里的人赌玉,说只要赢了他,就带人撤离,输了的话就要身死,为了拯救村子,很多人应了赌局,但他们却都被击败,首级挂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妖夜竟然自顾自的开始讲起经历来,他的声音平稳,但能听出其中压抑着的忧伤与悲痛,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云飞彻底呆住了,他一直觉得妖夜身上带着些‘九天十地贵公子’的骄傲,但却真没看出来这人还是个戏精啊! “两天之后,我的村子中死了百余人,老槐树下的土地都被染成了殷红色,再没有人与那‘玉王’赌玉,而那人也不离开,只说要是没有人应赌局,他就杀人,一分钟杀一个,十分钟杀十个,这时人们才知道,那人并没有放过我们的心思,他只是想玩弄人的性命罢了。最后村子中年纪最大的老人——我们的村长站了出来,他应了赌局,而且赌了完整的五局,挫败了那个‘玉王’!” 云飞挠了挠头,觉得这人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玉王恼羞成怒,想要血洗村子,但是谁也没想到那位白须白发的老村长竟然是一位强大的修者!他杀了玉王,赶走了他的残党,村民们愤怒的想要追上去,但他却摆了摆手,说‘罢了’,然后竟转身离去。村长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他却被村中的每一个人铭记,但人们已经记不得他说过的话了,只能想起最后的一句‘罢了’,从此往后,我们村子中的人皆以‘罢’为名,并以成为玉王、扫奸除恶为理想。我——是这一代村子的最杰出者,因此我——便是玉王!” 后来妖夜的语气竟然变得慷慨激昂了起来,他推开桌子站起来,好像真的要去扫奸除恶一样。 杨天飒和陆葬花愣愣的看着妖夜,林德彪和韩崽子也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云飞满心尴尬的扶额,这妖孽不仅是戏精,而且入戏很深呐! “你的经历……咳,”杨天飒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精湛而又浮夸的演技,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知所措,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轻声说道,“好,好……长。” 陆葬花发出铜铃般的笑声,她虽然已是红颜渐衰的年纪,但声音仍然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罢公子的遭遇,真是让人同情,那么你为什么要和林三爷赌玉呢?” “胜如烟云,愿求一败。”妖夜用一种略带高冷的声音回答道。 终于听到一句熟悉的台词了……云飞在那一刻差点感动的鼻涕眼泪哗哗流下来。 “我是蓝田来的玉王,羁旅人间的行者,来会天下的识玉之人。”妖夜顿了顿,继续说道 。 这个时候云飞才明白,这妖孽不单单是想给自己加戏啊!他是……干脆忘词了啊!喂,我说你是金鱼吗?你的记忆只有七秒钟吗?还有……你就是忘词了掩饰过去就算了,用不着想起来了再这么尴尬的加上去啊! 云飞在心中怒吼道。 “嗯……哦,”陆葬花迟疑一下,“那么罢公子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斗笠,不让我们一睹真容呢?” “因为有……” 还没等妖夜说出“有人嫉妒我长得帅”,云飞就在桌子下面狠狠的踩了他一脚,在斗笠下露出十分“和善”的笑容。 “公子啊,有人问你——为什么呢!”他语气“轻柔”的对他说。 “有疥疮。”妖夜脱口而出。 “什么?”陆葬花和杨天飒异口同声的问道。 “什么?”林德彪也感到不可思议。 “什么?”这最后一句出自云飞之口。 “……什么?”妖夜被这一连串的“什么”给问懵了,疑惑的反问。 云飞狞笑,他现在真的有想一把掐死这妖孽的心情了。“我家公子前些日子在——日暮镇——染上了些皮肤病,医师说不能见风,也有传染性,所以就只能一直带着斗笠了,对吧,公——子——!” 他感觉到妖夜的身子在轻轻颤动着,那人大概是在斗笠下面忍不住偷笑了,云飞气的咬牙切齿。 “对,对,我们都染上了那种有传染性的疥疮,嗯,皮肤病,对吧,那个……谁?我亲爱的侍从。” “没错,公子,你说的——太对了——!”若是掀开斗笠,云飞此刻青筋暴起的狰狞笑容绝对能把在场的人吓上一大跳。 “呵呵呵,你们主仆真有意思。”陆葬花轻笑起来,纤细却稍显老态的白手拍了拍杨天飒的肩膀。“老杨,还有什么要问的?” 杨天飒沉默了一下,朝妖夜伸出右手来。“修为。” “凡人一介,未涉修行。” 但是杨天飒的手却没有收回来,他脸上的络腮胡子竖起,显得整张胖脸更加肿胀了。 “握个手吧,罢公子。” 云飞迟疑的看着妖夜,他没料想到杨天飒竟然这么贼溜,这么紧咬不放,或者说——即便是妖夜的演技那么炉火纯青,他被怀疑了身份吗? 妖夜犹豫的看了看自己长袍之下的手。 “公子的手上……”云飞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妖夜把手伸了出去。 “握手做什么……”他听见他小声嘟囔着。 妖夜纤长、骨节分明的手与杨天飒的大巴掌握在了一起,云飞透过斗笠,看到杨天飒的眉头先是一紧,而后像两条粗毛虫一样往两边爬开去。 “不好意思,罢公子,这是我们的必要流程而已。”他的语气缓和下来。 云飞忽然想到,所谓 “台土”是由国都登记、下发,证明修者身份的工具,但如果说“九天十地”是与“红尘”相对立的,那就说明位于“红尘”中的国都,根本没有权利让九天十地的“仙人之后”们携带台土! “可以开始了吗?你们这身份审核做的挺久的……”妖夜坐回到位子上,有点不耐烦。 “审核结束。”陆葬花朝林德彪摆了摆手,表示这边没有问题了。后者这才坐起身子来,单手拄着颧骨,带着半坏半帅的笑意。 “小子,你要知道,我上一次赌玉还是在半年前,和我赌的是个临镇的杂种混混,也是玉师。干玉师这行的人都很狂,觉得自己认识一点石头就是天下奇才了,喜欢到处显摆、比试。那个混混拍着胸脯说要赌满五轮,但他连输三局,到了第四局死活不肯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这种人的吗?” 云飞轻蔑的冷哼一声,他着实是没见过像林德彪这种不仅脸皮厚,而且不要脸的人,恨极了言而无信,自己又偏偏就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别跟你三爷爷讲‘诚信’,爷爷根本不吃这一套,听见没?”现在回想起他带着一群人堵在自己家门口的场景,云飞还能清楚的记起那句猖狂的话。 他一个人斗不过林德彪的,云飞虽然自负,但却没有蒙蔽双眼,三个坐镇者,韩崽子肯定是他的走狗,而杨、陆两人都是久在这里,与他有交情,假如他云飞真的单枪匹马的来了,就算真的赢了五轮,出了口恶气,结果会更好吗 ? 肯定不会的,林德彪会请走坐镇者,关起门来,然后把他一棍一棍的活活打死,再将尸体丢到森林中去,给野狗啃食,等到天再亮起来,就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他肯定会这样做的。 夜狼中的人几乎都忌惮他,就是叶未央,碍在叶阑的面子上也不一定会帮云飞出这口气,但是有一个人会—— 妖夜会。 他不是夜狼的人, 他是九天十地的妖太子, 他渴望妖皇之墓的一切消息, 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手段——绝世的自保手段。 ------------ 第二十四章:三连败  押了万两白银,万两黄金,一块两斤多重的玉灵脉,分别首肯了第四轮与第五轮的要求,妖夜和林德彪被放了出去寻找原石,规则是:将玉牌坊纵向一分为二,抽签决定两人的去向,并在该区域选择第一轮需要的原石,第二轮交换场地。每次携带的原石不得超过3块,多了则视为违规,两人带上了玉牌坊专用的“3容量测重眼”,只要身上携带的原石超过3块,测重眼就会发出警报,进行提示。 “给他也戴一个,0容量的,他与我一起去。”妖夜指了指云飞说。 几人默许了,没有规定在选玉石的过程中不可以带侍从的。陆葬花给云飞装上“0容量测重眼”:“第一次寻玉时间为半个小时,超时未归算是违规,直接判输;戴着0容量的测重眼,如果你拿玉石的时间超过一分钟,测重眼就会发出警报,超过三次会被视为违规。” 云飞点了点头,他知晓这个规矩。 双方出发,赶往规定的玉场。这座玉牌坊一共九层,每一层偌大无比,半个小时全部逛完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在前三轮,最重要的决胜因素就是——运气。 “你好好看,我先歇一会儿。”妖夜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惬意的翘起二郎腿。 “起来。”云飞一边拿起左右的玉原石掂量着,一边对他说。 “不要这么没有人性嘛!”那妖孽抱怨着,将身子往后靠去。 他的身后是个不太结实的红木架子,被这么一靠,立即撑不住了,“哗啦”一声倾倒下去。 “小心!”云飞叫了一声,伸手去扶。 但妖夜的速度比他更快,长胳膊一伸,稳稳接住了两块掉落的原石,另一只手一把拽住往后倒去的架子。 “怎么,怕砸到我啊?”妖夜戏谑的说。 “别不要脸,架子往后倒的,怎么会砸到你 ?我是担心伤了原石罢了。” “啊哦,怕伤了原石啊,”妖夜夸张的说。“那你可是说错了,一般要是想注意人的时候会说‘小心’,注意物的时候会说‘小心点儿’,所以你在潜意识中还是担心我被砸到的。” “呵,少在这儿跟我咬文嚼字,”虽然隔着斗笠看不到表情,但云飞知道那张俊脸上、那双凤眸中肯定充满的贱贱的得意之情,“把屁股抬起来,别坐在那块玉原石上。” 妖夜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坐着的不是凳子,而是一块粗壮的、石凳般大小的玉原石,他敲西瓜一样敲了敲它的表面。 “你们这些玩玉的,这玩意怎么看?” 云飞将他推到一边去,划亮手中的油灯,仔细的照着原石的纹路,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他又用手摸了摸,转身对妖夜说。 “摸摸你自己的屁股。” 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问住了,半晌,妖夜才嘟囔着。 “为什么……” 但他还是听话的伸手摸了摸。 “干的湿的?”云飞盯着他的手,紧接着问道。 “湿的……?”伸手一摸,连妖夜自己都觉得吃惊,“上面有水吗?我记得坐之前我还摸了摸,是干的啊?” 云飞轻柔的抚摸着那块石头。“积水石。” 妖夜听说过“积水石”的传闻,它被称为是“龙王的玉床”,民间声称这种石头上有龙住过,所以常常看似表面干爽,被闷住的时间久了就能渗出清水来。但这其实是谬传,积水石是南方湿润的沼泽中出产的一种大块石头,由于在水中常年累月的浸泡,在石头中心处形成了“水玉”,因此会导致“石头产水”的奇异现象。这种玉的性质很温和,经常被用来做药引,所以即便是一小块也价格不菲。 云飞费尽力气搬起了那块大石头,大约有百余斤的样子,按照正常比例里面的水玉应该有两三斤。 “就算是三斤,价格大概在七八千两白银,这个样子能赢得了林德彪吗?”妖夜计算着。 云飞笑出了声来,他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来,妖孽,交给你个任务,你去到处走一圈,把这一层所有这么大、或比这还大的石头都找出来,这一局我们——输的越夸张越好。” 半个小时后,两人将一块足足有一百五十斤的大石头联手搬了进来,妖夜声称这里面有玉,而且是块儿宝玉!林德彪早就坐在屋里了,他撇过头冷笑一声。 “这么大一块原石,至少能产出百十斤的玉了!”韩崽子揶揄着。 一般来说就是顶级的玉师也不会去触碰这种大的离谱的原石,一来不好估算,二来一般来讲,越大的石头含有的玉越少,像这种体积的原石,就算是其中有玉,也不过是一斤半斤的三等货色罢了。 妖夜兴致勃勃的让玉牌坊中的是从快点儿切开。 林德彪连眼睛都懒得抬,往衣袖中摸出一把银质、边缘嵌有钻石的纤薄小刀,三下两下切开了手中拳头大小的原石。最后一刀下去,里面迸出耀眼的红光,似乎有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 但是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种可以随物赋形的玉——火灵玉,这种玉的中心是有可能孕育出优质的火灵脉的,这一点众人皆知,因此有不少人愿意出高价,去购买大量的火灵玉,亲自培育一块硕大难求的火灵脉。 “一斤左右,成色中上,价格大约在一万到一万五千两白银。”云飞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有了个大概的数字。 侍者取来了“黄金秤”,这是是专门测量玉石重量的器具,由于是特殊锻造,因此异常精准,而且忌惮有人在重量上动手脚,所有的黄金秤,出厂后一概无法调节! 膏状却并不沾手的火灵玉上了秤,指针显示为一斤三两八钱,按照如今的市面价格大约能卖到白银一千二百两左右。 赌玉,赌的就是价格,哪一方原石中的东西越值钱,哪一方便是赢家。云飞拍了拍身边高及胸口的大块原石,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果然,他们不负众望的输了。 林德彪将一万两白银“哗啦啦”的划拉到自己的口袋中,韩崽子伸着舌头摇着尾巴为他庆贺着。杨天飒的表情没有变化,但陆葬花明显表现出了失望——她对妖夜抱了不小的希望,但看样子是她不如年轻时能识人了。 “走,”第二轮,双方交换寻玉场地,云飞拍了一把妖夜的后背,催促他赶紧的。 “你这次是要……”那人凑近了,小声问他道。 “这次我们转换战略,去找一层中最小的原石——越小越好!”他能听到斗笠下云飞在轻笑,不知为什么这位九天十地的妖太子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人虽然修为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却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值得相信的气息。 “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你这‘磨人’的技术,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啊。”妖夜与他往第五层走去,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与他讲话。 “我告诉你一个有关成仙的秘密,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来历,怎么样?”他忽然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声音离得太近了,本来不明显的重音显得十分低沉,就像脚下驶过一架隆隆作响的马车般,云飞感觉五脏六腑都震颤了一通。 “说真的呢?还是开玩笑呢?”云飞转过头去,由于两人都戴着斗笠,所以即便是小声低语,距离也并非很近。 “当然是真的。”妖夜信誓旦旦的说。 “那就……给我干活去吧!”云飞伸手一推他,妖夜踉跄了两步,进入了玉牌坊的第五层。 这要不败,简直是天理难容。看到妖夜带回来的那一块大母手指盖大小的原石后,云飞开心的想道,里面包裹的是一种叫做“琉璃玉”的玉石,真正的琉璃玉晶莹剔透,能自主发光,仅小小一块儿就明亮无比,且能万年长明,所以经常被高价买入,作为墓穴中立在主人棺椁前的长明灯。就算是大母手指盖大小,至少也要两万两白银。 不过很不幸,这块“琉璃玉”是人造的,就是将不同种类玉石的边角碎料磨成粉,进行压缩,然后灌入里面掏空的石头之中。由于很多人喜欢靠手感重量、外部色泽等判断原石中玉的种类,但是人的记忆与感觉是不精确的,所以很多心怀鬼胎的造假分子就从此处钻空子,获取大量财富。 看到妖夜带回来的原石被切开后,里面竟然洒出纷纷扬扬的粉末,林德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喜不自胜,夸张的咧开嘴巴,大声笑道: “多谢罢公子的黄金万两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带着他性格中的豪爽与猖狂,这两者本来是相辅相成的,但是在不同人看来却截然不同。比如说叶阑看到的是豪爽,而在云飞的眼中这是欺凌的猖狂。 “笑吧,林德彪,最后让你再笑一次……”云飞带着妖夜下到第六层。 这一次他亲自出手,绝对,绝对要让那匹夫,惊掉下巴! “林三爷这边约三万七千两白银,罢公子这边约三万五千两白银,第三局依旧是林三爷胜!” 韩崽子的声音聒噪的像是废旧的喇叭、夏末还在费力鸣叫的蝉,良久,望着指针稳定下来的黄金秤,云飞才意识到了不可思议的一点: 抱着满满信心的第三局,他竟然……依旧败了! ------------ 第二十五章:不公  云飞出了门,一声不吭的往楼下走去,妖夜赶紧两步赶上他。 “我们现在……”他走在他身边,小心的问道。 “赢不了的,”斗笠下传来云飞严肃的声音,妖夜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心有些失望的沉了一下。“照这样的局势下去,肯定会输。” “嘛,你也说了前三局不过是‘将欲败之,必姑与之’吗,什么金银珍宝啊,和后面的赌注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妖夜很乐观的开导他,但这是因为他不知道第三局的时候,云飞已经开始认真了。 “妖孽,”云飞在楼梯间忽然停下脚步来,他盯着那人,就是带着厚重的斗笠,妖夜也能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这一局,我没打算要输。” “嗯?”妖夜歪了歪头,感到疑惑。 “我被套路了,”云飞的语气中充满的不甘心。“不光是韩崽子,那两个坐镇师也跟林德彪是一条心的,我知道会存在这种可能,但是却没想到他们三个竟然无耻到联手——改变玉石的市场价格!” “市场价格?”只是话语一点,就足以让妖夜明白了他们的勾当。“不论你开出什么样的玉,他们都会取它产生过的最低售价,而不论林德彪开出什么来,都会采用最高售价吗?” “大致是这个意思,”云飞点了点头,“我的那块玉售价应该在三万五到四万两白银,就按三万五算了,而林德彪的在三万到三万七之间,算的是三万七。” 妖夜沉吟了一下,他们在决定在林德彪地盘上赌玉的时候就料到了这种不公,但是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一处的不公就会导致事件的整体偏斜! “那……有办法解决吗?”他犹豫的问道。 “有是有,不过……”两人来到的第七层,一般按照玉牌坊的规矩来说,越往上面的玉价格越高,也越珍贵。“我必须要开出绝世的玉来,就是那种在任何方面都能甩林德彪一大截的玉。但是……”他停下脚步,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谈何容易?这里的玉石我经手一半,他经手一半,说势均力敌是不为过,但要说绝对优势……就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玉师也很难做到的啊!” 他伸手摸了一块玉石,颠了两下,有些沮丧的放回原处。 “这第四轮是要以性命做赌注的,你觉得,那三狗能开什么样的玉?”妖夜跟在他身后,依次拿起他摸过的玉。 “灵脉,肯定是灵脉,”云飞连犹豫都没有,开口便说。“如果他拿出‘五行之中’的灵脉,我必须要找到 ‘不在五行之中’的才能取胜。但如果他要能摸到‘不在五行之中’的原石的话……” 云飞的声音忽然停住了,妖夜站住了脚步。 “我虽然不玩玉石,但是这一点常识还是有的,能超越灵脉的原石……到真的有一种。”他们拐入一个昏暗的地方,这里正午的阳光照不到,清冽的空气也难以企及,只有一豆昏黄的油灯嵌在墙壁上,空气混浊而又压抑。 “你不会是说……让我开出‘那个’吧?”云飞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这一局你如果想稳赢的话,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开出高纯度的“不在五行之中”的灵脉,二是……开出‘琥珀’。” “琥珀”两个字让云飞的心颤了颤,第一次在原石中开出“琥珀”的经历让他终生难忘,那时候他还是洛清嘉,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某日从洛家的高宅大院中悄悄溜出来,约了隔壁李家、吴家的两个小伙伴,去主街上的玉牌坊中过了一把小瘾。由于怕被人识破身份,他们去的玉牌坊是一家三等店铺,客人稀少,原石也不多,但再二层的最深处,他们看到了一块特别的原石—— 被供在神龛中的原石。 洛清嘉很好奇,伸手就要拿下来,但却被慌张的老掌柜阻止了,他小声的在洛清嘉耳边不断嘀咕着什么,小伙伴李重湖颜色不悦的一把将他拉开,让他有什么话大声点说。 那老头支吾不言。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最后洛清嘉花高价买下了那块原石,李重湖笑她被骗了,现在的商家就喜欢搞这种神乎其神的经营手段,但是本该机智回嘴的洛小姐竟然一声不吭—— 她感觉到了那块原石的异常。 那应该不仅仅是“洛小姐未尝谋面的原石”那么简单的。 当晚,洛清嘉躲在闺房里,小心的一层层剥下厚厚的石皮,她看到了一种类似于玉、却不如玉般晶莹的淡黄色物质,而在那形状不规则的淡黄色物质中,裹着一点鲜红。 她以为那鲜红的是玉,小心的拨开不硬、却很坚韧的淡黄色物质,但谁料到在在银刀捅破最后一层防护之后,那鲜红色的玉,竟然如同血液一般,顺着刀刃,粘稠的流淌了出来。 那是血。 奇怪的玉中,竟然裹挟着血…… “喂,傻了?”妖夜的声音将他从记忆中唤醒过来,云飞身子一阵痉挛。 “嗯,不对,你才傻呢。”云飞抬腿踹他一脚,却被后者快速躲开了。“这种地方……真的能找到高品质的灵脉,甚至于……琥珀吗?” 自从那次后,洛清嘉就到处了解有关这种奇怪之“玉”的信息,她知道了这种东西叫做“琥珀”。琥珀本是松油滴下后包裹住树叶或昆虫,凝固形成的,但人们因为二字皆是“玉”字旁,因此发奇想,将宝玉融化为“玉琼浆”,模仿松油。古人常把宝贝的东西用“玉琼浆”包裹起来,埋藏于地底,这样便可以万古常新。时间久了,土壤便会在这‘人造琥珀’外形成保护膜,继而形成玉原石。 所以说,“琥珀”的价值不在外面的一层坚韧的“人造玉”上,而在古人渴望留下的宝物。 云飞在窗台下的一个废石堆中摸到了一块沉甸甸的原石,不像是玉,应该是灵脉。用玉灵芝轻微一探测就有灼烧的刺痛感,他猜那应该不是火灵脉,而是比火焰更有破坏力的东西——雷霆。 但是由于灵脉的性质不同于玉,所以只凭手感无法得知它是小小的、密度惊人的一块,还是与外部原石大小相似的常规灵脉。 “拿着,”他将这块雷灵脉丢给妖夜,继续在第七层做地毯式的搜寻。第四轮的输赢至关重要,更何况他不知道林德彪会拿出怎样的原石,他们这可是在他的地盘上,若是有什么珍贵的玉原石的话,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如果真的能找到‘琥珀’的话……”妖夜的声音在喉咙中滚了滚,终于发了出来,“里面的东西……你能估测出是什么吗?” “嘘!”云飞拦住他,站直了身体,静静的听着。 妖夜闭了嘴,耳朵灵巧的动了动。他的修为比云飞要高,因此听到些细微的声音还是绰绰有余的。“脚步声?” “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云飞迈开大步,往楼梯口走去。 在一座玉牌坊中如果有赌玉的赌局,一般是要先“清人”的,也就是说目前至少在四层以上,都不会有客人活动。 “脚步声是从我们头上传出来的,而按照规矩,将整个玉牌坊纵向一分为二,怎么会有人去我的‘寻玉地’?”云飞快步、小声的上楼,压低声音对妖夜说道。 “是林德彪。” “林德彪在我的寻玉处做什么呢?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他并不忌惮我,不需要在第四局就跑到第八层去寻玉。”两人悄悄潜上去,也许是妖夜用了什么手段,云飞根本听不到两人的脚步声。 “每一局都要交换场地,而这里……是他下一次的场地!”妖夜忽然明白了什么。云飞不小心踩上一块松动的木板,但并没有听到刺耳的“吱呀”声。 两人轻手轻脚的穿过楼梯口,躲在阴暗之中往前摸索去,不一会儿,他们竟然看到了有一盏发着耀眼白光的灯——或者说那不是“灯”而是一块置于灯罩之中、浑圆的琉璃玉! “琉璃玉不仅可以长明,而且光线穿透力强,有些有经验的玉师可以由此看到石皮下面玉的形状与质地。”云飞心中想道。 “他在看什么呢?”妖夜忽然问道。 “嘘!” 不知是听到了二者谁的声音,林德彪警惕的转过头来,提起玉灯四下寻觅着,白光刺眼,照亮了一大片黑暗,墙边木架的阴影被拉长,将云飞和妖夜安全的护在昏暗之中。 忽然,两人的背后传来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声音,云飞一惊,下意识的想逃,却被妖夜一把抓住。 “别动!” 青蓝色的微光泛起,云飞觉得整个身子瞬间暖了起来,如同置身于春日的斜阳、微风之中。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来的那人几乎是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云飞连头都不敢抬,干脆死死闭着眼睛,直到他听到一个尖细猥琐的声音: “三爷在这儿干嘛呢?” 即便没有过五感不忘的记忆,他也能分辨出这声音的主人——韩崽子。 “没事,到这儿来转转。”林德彪压着声音的时候低音相当重,云飞甚至感觉到地板都在颤动。 “三爷那边不是有‘镇坊之宝’吗?” “闭嘴!”林德彪喝道,将手里的原石往架子后面藏去。“对付这种三流的货色,也需要动用那个吗?” “是,三爷说的是。”韩崽子点头哈腰的答应着。 一阵良久的沉默。 “你去那边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块原石,团长舍命从日暮森林带回来的东西要是被个外地佬给切开了……哼,真他妈的是笑话!” 妖夜与云飞互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们真是笨了,非要做那固执的蚌、好斗的鹬,却没想到有机会当一把不劳而获的“渔翁”! ------------ 第二十六章:重瓣青莲  林德彪面无人色的盯着妖夜手中的玉原石,他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声音如同被寒冷天气冻住了的水,硬生生冻在了咽喉中。 韩崽子贼眉鼠眼的两边打量着。 陆葬花微笑,终于提起了兴趣。 “你……”直直的盯了原石半晌,林德彪的话终于从嗓子眼冲了出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忽然间暴跳如雷! “狗日的,你们跟踪爷爷!” 妖夜轻慢的摊了摊手,“我们在自己的场地中寻玉,突然看见林三爷蹑手蹑脚的过来了,就像是在自己家中发现悄悄潜入的小偷一样,这也能算是‘跟踪 ’吗?” 似乎被妖夜的语气激怒了,林德彪跳了起来。 “冷静,三爷!”韩崽子赶紧拉住他,如果他真的一拳打到妖夜的脸上,那么不管从哪个方面、何种角度来讲,都会被直接判输! 在赌玉中,寻玉场地的划分本来就是有漏洞的,没有坐镇者全程陪伴,谁能保证双方都会遵守诚信,安安宁宁的在自己的场地中活动,不会去对方的领地“搞破坏”、“做小动作”?但要知道,每一个行业可都是有自己的“潜规则”,蹑手蹑脚的去别人的寻玉场地,藏起优质原石,伪装劣质原石,这就是赌玉行业的“潜规则”! 杨天飒也表示要“遵守秩序”,赌玉是严肃的,在赌之前大家都是自愿的,无论是奖励还是惩罚都要欣然承担,不能言而无信。 云飞面带嘲弄的看着林德彪,这人才不会受什么“诚信道德”的束缚,也不会在乎世间的毁誉,但是赌玉不同于赌石,维系赌玉的不是“道德”,而是“法律”! 陆葬花侧过身子,杨天飒也板着一张长满络腮胡的胖脸,林德彪终于愤愤的坐下身来。 “狗日的,开吧!” 即便是云飞也不得不承认林德彪的眼光着实不错,他在第九层挑的这块儿原石应该是想自己用于第五轮的,开出来之后竟然是一大块价值十万两白银的雷火双灵脉。即便是云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纯度、高价格的灵脉,杨天飒解释说这在业内称为“雷池”,碗状的雷灵脉凹槽内有着难以想象的超高温,里面孕育出来的火灵脉可不是寻常货色可以相提并论的。 陆葬花还补充说,如果有人以这种“雷池”中的火灵脉为伴生物的话,他的前途,将令所有的灵脉伴生者望尘莫及! 林德彪惨败!陆葬花有些兴奋的宣布道,她不由得多看了妖夜几眼:这个人看似整体实力上不如林三爷,但是脑子倒也不蠢、运气也算不坏吗! 林德彪坐在椅子里,面色不善,神色忧虑。其实他担心的到不是自己在第四局中输了性命,只要第五局能赢,一句话就可以抵消这次的失败,但是他的担心就在这里——这两个人跟踪了他,那么他关于那块“镇坊之宝”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 如果叶阑拼着命从日暮森林中带回来的原石真的被两个外地人切开的话…… 不,不会的,韩崽子是这里的顶级玉师之一,既然他都找不到的话,其他人怎么可能…… 但是万一…… “他们也在我的寻玉场所中做了手脚,”林德彪忽然高声说,开始耍赖。“我要求这一局不交换场地。” 这人可真不要脸啊!云飞心中啧啧叹道,这样赌得过猖狂无比,赌不过就撂地耍赖的人,怎么有资格当玉师!?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杨、陆两人。 “请求驳回。”简单交头接耳一下,陆葬花摇了摇头。“我们不是偏袒哪一方,因为在赌玉中真的没有不换场地的规矩。” “啧,臭娘们。”林德彪小声嘟囔着,转身摔门而去,即便是玉牌坊中的最高玉师,就算是身为夜狼的第三头领,玉牌坊中的审判者“坐镇者”,他还是不能得罪的。 赌石不同于赌玉,即便是再无耻猥琐的人,只要你是玉师,都必须牢牢记住这一点。 “你们不可能找到的。”站在门外,林德彪咬牙切齿,喃喃自语道。“若是真的找到了……也别想能活着带回去。” 既然是林德彪藏起来的石头,定然是不会好找的,云飞在下到第八层的时候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但是他却左右没有料到,这块石头的“难找”程度实在是—— 太低了。 走了能有五分钟,他们就看到林德彪提着他的琉璃玉灯,站在前面等他们了,不知是已经寻到合适的玉了,还是在专程候着他们的到来。 “看到没,公子,我们到地方了。”云飞故意大声说道。“而且他们的侍者还在给我们指路呢,真贴心。” 说罢,他听到林德彪冷哼的声音。 “那张嘴不想要的话,爷爷来给你撕烂。” “哎呀,罢公子,吓死我了。”云飞把妖夜往前一推,像是要拿他当挡箭牌的样子。 “你们两个,别装了,”林德彪提着琉璃灯走近了,强烈的白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细长。“什么蓝田‘玉王’,别放屁了,你们俩孙子,是故意来找我茬儿的,是吧?” 灯下黑,因此两人只被那耀眼的白光晃得眼晕,却看不清林德彪的脸。不等云飞回答,林德彪继续自顾自的说: “爷爷才不关心你们是哪家的呢!恨你爷爷的人多的数不清,哪能一个个全记住?”他忽然将琉璃灯往旁边一丢,本以为会有“哗啦”的灯罩碎裂的声响,但让云飞惊讶的是,那灯竟像气球一般轻飘飘的自己浮在半空中! “没有修为就来赌玉,还真是胆量不小啊!” 话音未落,林德彪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他的修为逼近四五境界,因此那种速度云飞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随后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迎面而来的一拳和妖夜泛着青蓝色的手掌撞到了一起。 “没带脑子就来赌玉,你的胆子也不错嘛。” 妖夜的一掌以柔化刚,往侧面一推将大部分力卸掉了。林德彪快速后退,与他拉开距离,空中悬浮的琉璃玉灯忽然摇摆起来,三人的影子在地板上来回晃动。 “切,化灵小圆满也敢在爷爷的地盘上嘚瑟?”林德彪往地上吐一口唾沫,鄙夷的说。 “你是化灵境界怎样,四五境界又怎样?”妖夜从宽大的长袍下伸出手来,那一双纤长的手上,渐渐爬上了青蓝色、如同叶脉一样的纹路。“没有人——能在本太子手底下抢东西!” 林德彪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来,两只手上凝成刀刃,劈头往妖夜头脸砍过来,但是在二人交锋的时候,云飞看到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意! “小心!” 林德彪别住妖夜的一只脚,抬腿就往其胯间踢去,极致境界主要在达到人体的极致,而化灵境界的精髓则在于用阴阳二气化出万事万物,小到锅碗瓢盆,大道刀枪剑戟! 这一脚要是踢实了的话,想那妖孽今后的一生都要当太监了。都说修行如其人,人若自身不正,纵使有再高的修为,也只能做个荼毒人间的绝世蛀虫罢了。林德彪便是如此,其人欺诈,其修猥琐! “当”!悠长的一声金属声响在空旷的第八层里外回荡着,云飞在那一刻愣住了,这人的那口“人间大炮”,该不是用钢铁铸就的吧?! “哎……哎呦!”随着一声清脆的“嘎巴”,林德彪向后倒去,跪坐在地上,小腿传来的剧痛让他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现实:那人本该最脆弱的地方,竟然比他最坚硬的地方还要——硬,上,万,分! “你……你是怎么……”就算是死林德彪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他用阴阳二气护住骨折处,勉强扶着琉璃玉灯站起身来。 仿佛是回答他的疑问一样,妖夜的双手上青蓝色脉络逐渐消退,在他身后,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一朵重瓣青莲…… “伴生物吗?”云飞心中纳罕,但是林德彪的话却让他的心头再次聚起浓雾! “神……神器……” 陆葬花好奇的看着灰头土脸、有恨难言的林德彪,不觉得有些好笑,她在这玉牌坊待了有三年了,自从夜狼佣兵团吞并此处她就一直当“坐镇者”,扪心自问,林三爷何时遭过这样的“委屈”?在整个青川镇除了叶阑,谁还能这么趾高气昂的压他一头? 也许这个外地人真的能赢林德彪?她的心里甚至这样想到。 林德彪的实力她是清楚的,他虽然为人混蛋,但一手玉术是真的精湛,八成的正确率,拿到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的哪一处不是一等一的玉师? 想着想着,陆葬花对于妖夜的表现更加期待起来。 林德彪冷冷的板着一张脸窝在靠椅之中,他低着头,抬着眼睛,有些恍惚的看着妖夜和云飞。 “林三爷,你的玉石呢?” 林德彪不言语,只一味的盯着两人看。 “林德彪,快把原石拿出来吧。” 韩崽子一脸焦急的看着茫然无神的林三爷,又看看妖夜,那眼神的意思是:那原石藏得那么隐秘,我都没找到,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三爷这是在等着我们抛砖引玉呢。”妖夜亮出藏在衣袖中的手,抓着石头手背朝上,伸到林德彪的鼻子下面。“林三爷猜猜,我这块儿原石中,是怎样的宝贝。” 林德彪红着两只眼,狠狠的瞪着他,咽喉中不安的滚动着。 “你切了它,”半晌,他哑着嗓子说。“叶阑不会放过你的。” “你如果在这个地方耍赖,”妖夜贴近他,同样发出低沉的重音,“全天下的玉师、玉牌坊都不会放过你的。” 林德彪的喉结滚动两下,欲言又止。 妖夜“当”的一声将原石磕在桌面上,紫檀圆桌表层的玻璃被震得嗡嗡作响。 “切开。” “等一下!”林德彪忽然大叫一声,站起身来,他的腿在颤抖,整个身子也跟着抖,最后就连声音也战栗不停了。 “不要切。” 妖夜的手覆在原石上,长而宽的大手微微张开,将下面掌心大小的小石头遮的严严实实。在场的人都转头看林德彪,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 “我……我认输,罢公子,赌玉,你赢了。但不要切开它!” 林德彪的话让全场一阵沉默,良久,妖夜的斗笠下传来阵阵轻笑。 “还真让你说准了,他也不是那么不知悔改的人嘛!” 林德彪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们,半失神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叶阑舍命带回来的石头,我怎么忍心切开?”云飞拽开妖夜的手,众人的目光同时惊异起来——那块石头,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原石罢了 ! “但是以防万一,要是这人真的要咬个鱼死网破的话,我还是有其他准备的。”妖夜抖了抖手,另有两块原石掉了出来,其中一个便是林德彪费尽心思藏起来的、手掌长的龙形玉原石! “你们……”看到那块龙形原石后,林德彪觉得心中的惊喜与气愤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大声叫道。“你们他妈的诈我!” 妖夜贱贱的笑道,将那龙形原石往他面前一推:“三爷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们可不是诈你——是在救你啊!” ------------ 第二十七章:殊途  不用半天,整个青川镇都会知道这个消息的——林三爷在自家玉牌坊中赌玉赌输了! 输赢敲定,原石撤桌,陆葬花觉得这件事似乎很不真实,就像是做了一场长梦一样。但杨天飒却不会被此类的“梦境”困扰,他似乎也不在乎林德彪的生死,不在乎他是否要去刀山火海,坐镇师只不过是个评判者、见证者,虽然旁观者清,却很难感同身受! “啊,输啦。”林德彪重重往椅背上靠去,带软垫的座椅发出“吱呀”一声响。如今的他,脸上的气恼、惊异消失的都差不多了,倒带上一种风雨过后的平静 。 “行啦,就这样吧,说来也奇怪,这倒是爷爷输的最舒服的一次。”看着眼前两个带着大斗笠、威严端坐的人。“爷爷这条烂命以前是叶阑的,现在是你们的了,有什么刀山要上,火海要下,尽管说吧,能办到的我会去办,办不到的 ……那就是你们的损失了。” “这小小青川哪有什么‘刀山火海’?而且我也不觊觎三爷的命,我的要求,你也定能做到便是了。”云飞站起身来,走到林德彪面前。 “道歉。” 林德彪皱起眉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云飞将斗笠一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林德彪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下意识的张大嘴巴,卡巴两下,硬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给我当着夜狼所有人的面道歉啊,你这混蛋!” “你说……” “什么?” 云飞对于妖夜的快速回答感到诧异,就像这人算准了他的说话时间一样。 “你说这一次和林德彪的赌玉,我……算不算赢?” 妖夜沉默不语。 “还是说你也认为——我是输家?” “我‘也’认为?”妖夜重复着他的话。“那么第一个认为的,是谁?” 妖夜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敏锐,而且他也比见过的任何人都懂云飞的心。 虽然他们只相处了不过七天而已。 “你们玉师的事情啦,我可不想插手。”他抓了抓脖子,那只斗笠被云飞系的太紧了,后颈处都被勒出了印子。 “我以前跟别人,呵,说过我手的原石正确率能达到九成五,但是我现在才知道,这指的只是‘玉原石’,不包括灵脉,更不含‘琥珀’。看来在玩玉的路上,我也需要更进一步啊。” “啊,”妖夜枕着手臂,在他身边晃晃悠悠的走着。“今后呢,你就去学你的玉,我就去挖我的坟,要是妖皇的墓里有什么旷世奇石——你求求我,我说不定会送你一小块。” “这话等你找到妖皇之墓,再说不迟。”云飞重重一拍妖夜,“你什么时候离开?” “看你喽,”那人拿下手臂,兀自打量它们一下,好像是在思量该放在哪里。“你现在告诉我,我晚上就走。” 云飞呵呵一笑,却在那一刻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那你今晚就别想走了,”他指了指街边的一座酒家。“走,喝杯酒去。” “我喝不得,”妖夜摇手,像是在赶走他说出的话一样。“喝不得,喝不得。” “那巧了,”云飞扯着他大步往那暗红色的酒旗去,“我恰好也喝不得 。” 云飞自从变为男身后喝过一次酒,自那之后就彻底放弃希望、滴酒不沾了。身为洛家三小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秘密:他喝完酒之后不打架,不骂人,不口出狂言,不缄默不语,他只是——爱唱歌。 从没人听过云飞唱歌,曾经也有人曾想象洛清嘉是不是有着天使一般的纯洁声线。但他们真的是想的太多了,从前的洛清嘉、如今的云飞不喜唱歌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 五音不全。 说来也奇怪,过耳不忘的人竟然死活记不住曲调,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曾经有人说唱歌跑调的人是听力有问题,因此云飞也一次次的怀疑:自己耳中的世界不会和别人的不一样吧? 不过不好意思,事实证明是一样的,换了一副身体,有了新的眼、耳、口、手、脑,他依旧未能治好自己的五音,之后渐渐地,他就放弃了。 因此他不喝酒。 也不曾开嗓。 但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单纯的是想和妖夜喝点儿小酒,或者谈谈人生。 但是第一杯刚下肚,云飞就彻底被这人惊到了! 那天酒家里的人不多,因为没到傍晚,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头顶,这个时候喝酒,大概就是和“昼寝”一样罪无可恕。 他们要了两坛刘郎酒,几叠小菜,四个杯子,喝一杯满一杯,那杯子是专门饮酒用的“一两杯”,陶土捏制的,圆腹窄口。“一两杯”顾名思义,就是把酒满满的盛上了也不过一两。云飞给两人倒上酒,大半盅,妖夜小心的接过酒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真要喝?” 云飞抬手把杯中薄酒一饮而尽,扬着眉毛朝他亮亮杯底,心想 :我都不怕开嗓丢人呢,你怕什么! 妖夜狠着心咬了咬牙,“喝就喝吧!”说着一口把约有七八钱重的酒吞了下去。 然后呢…… 若是有人那天下午两点多恰好在“连城酒家 ”小酌片刻,兴许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两个衣着相似的青年人坐在一张不大的方桌前对饮,五分钟不到,其中的一个便小姑娘似的抽抽搭搭的呜咽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往对方身上抹去。另一个人愣了片刻,忽然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被这样一笑,那个呜咽的哭得就更凶了…… 那个大笑的一边笑的前仰后合,一边倒酒、劝酒。那哭的人也不拒绝,你给我一杯,我就喝一杯,一边喝一边往酒杯里掉眼泪。 周围的人都看的直眼了!就连酒家掌柜都摇着花白的脑袋说,他开店十多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还真没有见过这种大男人喝醉之后就抱着人家痛哭流涕的! 但他这话却说早了,一坛刘郎酒空了之后,刚开始大笑的那个人也有些醉了,他不再劝酒,只往椅背上一靠,笑眯眯的嘴里哼哼起来。 随着更多酒水的浇灌,那“哼哼”声越发响亮,直到每个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我去,这人该不会是在唱歌吧?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发出这样的感慨的:上天作证, 他们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声!那哪是“歌声”啊?听不出词也找不到调,就像是夏末被磨破了翅膀的蝈蝈发出的凄厉哀鸣,就像是新上手的铁匠在用钢锯子切割坚硬的光滑铁柱,那“刺啦刺啦”的声音是从他的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但折磨的却是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呀! 有人捂住耳朵,有人躲在桌子底下,有人企图用大声的说话掩盖掉那声音,结果还是无功而返。有人跑走了,更多的跟着溜了,不大的酒家里就剩下这两个客人连同几个伙计。 老掌柜心脏病犯了,口吐白沫、手脚抽搐的被伙计从“重灾区”抬了出来,整个酒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云飞在笑,妖夜在哭;云飞大声高唱,妖夜敲桌打拍;云飞把杯中的酒洒落,妖夜就将酒坛“啪”的往地上一摔——陶瓷破碎的那一刻,他们好像是清醒了一般,惊讶的相视,但是下一秒,又醉了。 那一天晚上云飞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回夜狼的,但是第二天,他再无法见到妖夜这个人了。 整个夜狼,好像也将他遗忘了一样。 正式的道歉会是两天之后举行的,那时候的盛况自然不必细说,连叶阑都到场了。但在那之前云飞托刘云写了封言辞真诚的道歉信,甩给林德彪。 “背下来,然后明天我们演练一下。”他和蔼而笑眯眯的吩咐道。 “妈的,让爷爷背这东西,不如让我去死!”看着一排排方正整齐,纵贯四五页的臭长文字,林德彪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它狠狠丢到脚下。 “爷爷自己长嘴了,道歉什么的,我都会说,用不上这种狗屁玩意!” 刘云的一手好文章早上还得到了云飞的夸赞,下午就变成“狗屁玩意”了。 “真诚,三爷,面带真诚。”云飞捡起地上的一沓纸,指正道。 “没有真诚了!”林德彪背着双手,说什么也不接。“有这东西在,就没的真诚了!” 之后的几天,林德彪别说是“演练”,就连云飞的面都不见了,但是在两天后的道歉会上,他倒是真的一脸冷色的上台,吭吭哧哧的把几千字的道歉信从头背到尾。丢字落字是肯定有的,字音误差也是不计其数,甚至不少段落被直接跳过了,或者按照自己的意思叙述了一遍。 林德彪在台上一句一寻思的背着,下面的众人早就憋不住笑了,叶未央的嘴角也早就咧到了耳根子。不过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都各自强忍着保持严肃,这才让他们的林三爷不至于下不来台。 妖夜走后的第一天,整个世界没有改变。 ------------ 第二十八章:第一魂术:过魂之术  平常的日子,相似的清晨。 云靛儿坐在窗台上垂着两条腿,不断歪头观察云飞的举动。只见他一只手支着床边,探下另一只去,往窗下摸索。终于,他碰到了一个梆硬的布包。 “爸爸在干什么呢?”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问云飞道。 将床下那灰头土脸的包包拽出来,云飞小心的抖了抖,轻轻的打开。 里面躺着两样东西:装玉灵芝的瓦罐子早就破了,残片断瓦却被他小心的保存了起来,但是那个人让他带着的却不止这一样。未名教的入教令是一块不起眼的木牌子,上面深深的刻着几个掉了漆的字,着实没有过人之处。但另一样东西,是云飞从来没有打开过的。 一开始是入教令,后来是玉灵芝,这让云飞觉得那人留给他的东西都不是凡品,自然,对于这本硬皮书,他也抱着些跃跃欲试的心态。 和林德彪的赌玉让他明白了这世界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假如没有妖夜的话,他可能再也走不出那间玉牌坊了。现在他渴望变得强大,无论是在玉石方面,还是在修行方面。 “不知道它能带给我怎样的‘惊喜’,或者是‘惊吓’,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云飞语气无所谓的自言自语,但是心里的波纹却已经翻滚起来了,修行了半年,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了解了几分,只有阴阳二气的神力,就算是到达通天境界也是没用的,还需要——法决。 这是一本书,而且是那人给他的,所以云飞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这一点。 “难道真的是一本子的绝世法决吗?”他在心里嘀咕着。 翻开了硬质黑色封皮。里面的纸不旧,看上去不过四五年。云飞稳定心情往下翻去,但只打开到扉页,就吓了他一大大大跳! 红色字迹如同用鲜血刚刚写就,还泛着亮光。“飞儿见字如令,不得开启!” 他害怕这几个字有什么诡异,于是下意识用手一遮,但是手盖上去,他却发现,他依旧能看得到这些血字! 云飞咽了咽口水,简直难以相信。但是同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本书该不会……是为了给他一个人看的吧……?! “云靛儿?”他抬头一看,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窗台上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飞儿?这是在说我了?”云飞犹豫着,他着实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看下去。因为他并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代表“云飞”。 眼睛往下面一扫,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落款,同样是血色,细细的写着三个精致的字: 魂别尘! 仿佛有一只大蜈蚣爬上了他的后背,从尾骨到脖子,整条脊椎刹那间麻木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双腿上,有小小的鸡皮疙瘩一点点的显露、生长出来。那种感觉……简直不忍描述! 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双耳用轰鸣掩饰心中的动荡,他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几乎要瘫软下来! 这不是这本书的效果与惩罚,完全是云飞自己的原因!因为在那一刻他想到了,想到了很多东西! “魂别尘,你不得好死!” “魂别尘,你将是整个魂地,整个九天十地的罪人!” 洛清嘉弯腰捡起那块紫水晶,耳边竟然传来阵阵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好像距离很远,梦幻一般若隐若现,真是奇怪! “快走啊,嘉儿,不然太阳落山,我们连国都的城门都进不了了。”洛清秋勒住马,回头催促道。 “哥?你看!”洛清嘉兴冲冲的举起那只水晶给他看,快到黄昏,阳光是橙色的,柔软的,一下子就穿过了水晶,紫色的底色,加上完美的折射,那种蓝粉渐变的幽幽光晕着实醉人。 “唔……很好看!” “哥你好敷衍……但是我运气实在太好了,或者说这东西跟我有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弹到了我的靴子上。”她抬起一只脚,晃了晃第一次穿出来的鹿皮马靴上的金扣子。“但是是捡到的啊,来历不明……我堂堂洛家三小姐怎么能要这种没有名分的东西呢?但……哥,我想要它,你说怎么办?给它个身份吧?” 洛清嘉眨着大眼睛,狡黠的循循善诱。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特别是这种一眼就看上的,说明绝对是个好东西。 “嗯……买的,我给你买的。”洛清秋并没有对于妹妹的纠缠感到不耐烦,他的性格温和,脾气好的不能再好。 “嗯……多少钱啊?哥哥亲自出手,一定不便宜吧?”洛清嘉拉住他的手臂,把自己挂了上去。 “二百两黄金,你哥是砍价小能手。”洛清秋一脸温文尔雅的胡编乱造。 “呀,哥哥真是大方……嗯,再多说点儿,五百两(贴近脑袋,低声说)……谢谢哥哥!” 曾经的事在云飞头脑中一闪而过,快的几乎让他费劲心神、燃烧灵魂。那一刻他有了一个清晰的猜测:难道是因为那枚紫水晶在她手中,那群追着魂别尘的人终于找上洛清嘉了? 事情不能确定,甚至不能确定跟魂别尘有关,但是云飞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感觉——女人的直觉。如果真是这样,那群人的目的是将洛清嘉的灵魂调出,然后默默的夺取紫水晶,再费劲心思的找到过魂后的洛清嘉。自己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流落到这里的! “【你……这是?”她看着他手臂上的黑纱白孝问道。 “是……我父亲……”云飞垂下了眼睛,提到这件事,又勾起了他的伤心。虽然他的父亲在他少小时便离家,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个苦命的孤儿,但是那毕竟是至亲,血脉相连,即便父亲不负责任,但是当儿子的却不能不义。 “啊,那你……”洛清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规劝。她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对于死亡没有什么概念,而且父亲走的时候她还很小,更加没有印象。 “哎,别的也不说什么了,悲伤总不能让别人代替——节哀顺变吧!”她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觉得不对,立即装作淑女状,并着腿坐下,在茶杯中吸了一大口茶。】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冷笑了起来。他看似遭到了无谓的灾难,但巧合与机遇,却让他活了下来,而且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谁能想到洛清嘉的灵魂落在应莲的身上,而这个人的爱人——可能就是魂别尘的儿子! “我想不到,你们也不一定想得到,魂别尘是罪人,那么云飞算什么?我……又算什么?如果我没有拿到那块紫水晶,我还是洛清嘉,他是云飞,我们毫无关联。但是两个根本毫不认识的人在你们的手段中变成了一人。既然是你们造成的结果……” “你们做的好事,就自己来善后吧!洛清嘉,云飞,应莲,只要有一个人出了意外,你们这些人——才是最大的凶手!”云飞双手捧着书本,抬起头,双眼噙满冷笑,瞳孔竟然是白玉之色。 他无所畏惧,无论是魂别尘写的再恐怖,就算打开这本书会放出一只史前怪兽,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将它翻开。他为了不卑躬屈膝的立于人下,为了还三个人一个公道,他不畏惧一切。云飞的目光坚定,矢志不渝。纸张在指尖“刷刷”作响,刚刚轻柔的落下去,他便觉得有人用满是倒刺的长鞭,“啪”的一声,狠狠抽在他的脊背上。 那个力道是他能够接受的,不过确是极限。好像这本书有灵智,给他最极端的压力,希望其知难而退。 云飞身子一阵痉挛,闷哼一声,书本差点落在地上。但这时他看到了下一页,写在第一行的四个大字: “过魂之术!” 毫无疑问,这本书从前的云飞也看过,但是不晓得看了多少。 他从开头开始,一字一句的看到,不落下任何一个字。 “肉身无伤,换人魂魄。方圆之中,百里不过。”只有短短的四行,一共十六个字,全都是手抄的,看样子是魂别尘的手笔。 云飞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意思难道说,他现在的位置,是离国都不过百里吗? 他收了收心情,继续往下看去。寥寥四行,他是过目不忘的——不止是过目不忘!但当云飞感到奇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素未谋面的魂术! “这……这什么玩意……不科学啊!”他自己都惊呆了。要说过目不忘,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而且是过五感不忘。但是他也知道:学习法决不仅是背下来这么简单的!需要悟,需要练习,怎么有一遍就能看会的说法? 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学会了的呢?有种虚的东西叫做“感觉”,没有任何理由,原因,他此时觉得自己一抬手,就能调换自己和任何一个人的魂魄! 云飞赶紧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失误。这一页上勾画寥寥,根本没有讲解,就一点正文,后面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我去?难道我是魂术方面的天才?……”他不由得这样怀疑了起来,虽然他没有听过魂术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那些意欲取紫水晶的人出手之式,大约是千金难得,有价无市。 这下云飞更有理由说是因为他捡到魂别尘的紫水晶,才被人惦记上,不知不觉被过了魂去的。而他现在的身份,正是魂别尘的子嗣,而且可能是唯一的子嗣! “魂别尘可能是携带紫水晶,怕云飞遭人觊觎,所以将他藏在这种穷乡僻壤中,寻常的人绝对找不到……但是一切就怕无心,巧合。那些人本欲害我,却……”云飞忽然挑起嘴角,冷漠一笑。“救了我。” “不过这个魂术的限制也有。是可以过任何两个人的魂魄,还是这两个人的修为必须要低于自己?”云飞摇了摇头,现在他又无法尝试。 他的手指一动,再往下翻了一页。当场,他就觉得耳边一声雷电的轰鸣,然后一种滚烫的,刺痛的感觉,窜入到他的眉心之中,顺着脊柱游走……最终在腹部炸了开来! “噗!”云飞当即一口紫血吐了出来,连书都没来得及合上,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 第二十九章:第二魂术:摄魂之术  醒来的时候他已不知时间过去有多久了,同样不知道是哪一天了。他平躺在床上,还裹着灵蚕衣,头发乱七八糟的,好像是刚刚钻到鸡窝里掏了蛋。 他想动,至少抬起手揉揉眼睛,因为那里着实很痒痒,但是事实上这一点小事都难以做成,他的手好像是断了,或者是麻木了,反正不在服务区内。 “咳……哎!有人吗……”他的脖子僵的同样动不了了,因此只能呻吟两声。这时他看到叶未央的半个脑袋,模糊的出现在视线之中。 “你醒了……” 那人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睁开,嘴里还呻吟着什么,赶紧过来扶起他。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叶未央摇头叹息。“修行都能把自己修的支离破碎的……你知道听说你五脏都移位了的时候我差点把舌头吃进去吗!你这……有多恨自己啊?” 云飞没有力气说什么,虚弱而苍白的笑笑。这时他看到一个不知名的人走过来,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一股温柔的神力流淌了进来。 那人的眉头微微动了动,露出一条温暖的笑意,将手放了开:“五脏归位,基本上没问题了。” 云飞努力点了点头,他猜这个人应该是医师,但却有点担心这人知道他伴生玉灵芝的事情。然而转念一想,这人必定是叶阑请来的,要是知道,也是叶阑知道,他到还真的不怎么担心。 由于体内伴生玉灵芝,他的损伤会自动复原,就算假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但这件事情他没有对叶阑说过,宋不逾也许知道了些什么,但应该并非巨细。 “书……我的书呢?”云飞忽然想起来,含糊的哼哼着,虚弱的往旁边摸去。 神奇的是叶未央竟然听懂了,他从地上捡起来那本子,冲他晃了晃,还飞快的用手指翻了一遍,吓得云飞赶紧转过头去,生怕他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追问不舍。“怎么,你想把你晕过去之前、之后的经历写下来吗?” 云飞被问的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放下心来。他猜的没错,这本书是魂别尘专门留给云飞的,所有的字,都是禁制,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其他人根本难以窥得。 但是这同时也让他有些疑惑:既然魂别尘这样在意云飞,同样也应该知道绝世的伴生物——玉灵芝,但是为什么不好好的教他修炼,至少也到一个化灵境界之类的,也不至于在他们遇见宋不逾的时候,寒酸的需要自杀才能求全吧? 而且曾经的云飞既然有未名教的入教令,他为什么不去,又为什么,只在一瞬之间,就决定将自己的肉身连同奇怪的身份,玉灵芝,都交给一个素未逢面的灵魂呢? “来……起来。”叶未央扶他坐起来,喂了他一些水。“你闺女刚才嚷着说要见你,我怕她吵得你头疼,就让哥哥给带走了。” 云飞听到“哥哥”两个字,立刻竖起耳朵来:“团长……来过了?” “你刚晕过去的时候,你闺女就跑到我门口拆迁去了,我就赶紧过来了,过了一会儿,我哥就来了,摸索你两下,说他不擅长,就吩咐人叫医师去了,你闺女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他身边转悠,最后还流下了口水来,我哥一瞪眼睛……就把她带走了。” 云飞虚弱的眼珠转了转,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叶阑所为何意,但他只在嘴上说着:“带走就带走吧,那丫头本来就疯疯癫癫的,也麻烦团长给她治治病!” 说罢,他又将眼光落到硬皮书上来,第二页的“劫难”已过,因此不看上一眼就太亏了。而且凭着经验,只要不打开第三页,他相信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云飞再次翻开了那本将他一招击晕的“无字天书”,第二页和之前一样,也记载着一种“魂术”,寥寥几笔正文。 “摄魂之术:摄人魂魄,为己战俘;控人肉身,行于不顾。” 他合上本子,深深的陷入背后的软枕头中,过魂之术,摄魂之术……到底什么是魂术呢?他没有问,也不敢问,魂别尘现在与他的来历一样,被列为了“第一等秘密”,就是指不涉及到性命之危,绝不会告诉额外的人。 “对了,叶未央,你能不能联系到后厨的人?”云飞前一秒还在深沉的想着什么,后一秒立刻话锋一转,问道。 “能是能……怎么了?你饿了?”叶未央一头雾水。 云飞思量一下,而后忽的粲然一笑:“我是觉得,我上一顿吃的兔肉味道挺不错的,你能不能……” “今晚还是兔肉。”叶未央插进话来,一拍胸脯,伸了个大拇指,一脸靠谱的向他保证着。 云飞神色怪异的盯着他,奇怪的笑着:“你能不能给我搞几只活兔子来,顺便捎带上一只公鸡?” ????????? 木笼子里,红冠子花羽毛的大公鸡“咕咕”的瑟瑟发抖,两只眼睛交替着不停的监视云飞的一举一动,旁边的几只兔子倒是很淡定,一个劲儿的吃着草,拉着粪球。 云飞打开笼门,放出那几只兔子,让它们无所畏惧的在房间里肆意奔跑,接着,公鸡也被放了出来,它惊恐的“扑棱棱”飞到窗台上, “咕咕”不安的左右踱步。 “过魂之术和摄魂之术,我总是觉得自己一看就学会了,但实际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云飞沉稳的盘坐在床上,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如今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自然也不用束手束脚。云飞试探的伸出了手,先试了一下“摄魂之术”,面前的那只兔子本来还在吃草,结果草叶刚刚嚼了一半,立刻停了下来,晶莹的涎水从牙缝中流了出来。 云飞觉得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自己的灵魂化为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了那个细小的灵魂,任凭它怎样殊死挣扎仍然不能撼动半分。 “过来。”云飞扯动灵魂,兔子的身体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被扯拽着,往他这边蹭了过来。 “摄魂之术,说的就是摄取对方的灵魂,以操控对方的身体吗?”意外的好用,这让云飞有些欣欣然,但是很快,他便眉头一皱,事上心来。“但这仅仅是一只兔子,如果对方的修为远远超过我,那我的手段还能奏效吗?” 云飞把玩着兔子细小的灵魂,托着下巴思忖着。半晌,他松开灵魂之手,兔子的肉身一下子恢复了活力,飞快的蹦跳出去,警惕的竖起耳朵,窜到一个远离云飞的角落。 “那么过魂之术呢?”念到这个名字,他忽然觉得心中波澜一动,这个魂术跟他实在是太有缘了,自己因这一魂术变成应莲,又变成云飞。 灵魂之手轻轻一拨,像是将两根树叶轻松的移位一样。只见窗台上的公鸡一扑棱跳下窗台,并着两只脚在地上乱蹦一气。 “过己之魂,过人之魂,原理到都是一样的,只用那手轻轻的一拨便可。但是同样的问题,我目前见到过的都是低修为者的转换,若是换成像叶阑、宋不逾一样的人,又会怎样呢?” 说到这里,云飞忽然感到从心底升起了一阵疲乏,那种疲倦感冉冉飞升,渐渐渗透入四肢百骸,甚至于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迷迷糊糊的睡倒在了床上。 斜阳照了进来,将窗台地面染成蜡烛红。落日一寸寸的降低,窄窄的影子被一点点拉到细长,一直打到云飞熟睡的脸上。待到最后一片光亮悄然坠落,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叶阑的房中同样是一片死寂。云靛儿站在地上,紧张的盯着这个男人,刚刚她想逃跑,但整个空间都被他封锁了起来,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而叶阑倒是不急不燥,扬手往紫砂杯子里倒了半杯茶色的冰沙,侧着脸,用一只眼睛盯着云靛儿,他的皮肤很白,甚至有种半透明的感觉,那女孩子明明觉得有些怕,但一看到他的脸,口水又差点流了出来。 “大鱼……”她喃喃的说道,抬手擦了擦嘴角。 “你叫我什么?”叶阑可是四五境界的强者,只要面前的人动动嘴皮子,他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鱼……”云靛儿傻傻的笑起来,没心没肺往叶阑身边走去,那人侧倚在床头,两只脚垂落在地上,看到女孩往这边走来,他坐起了身。 “你是日暮森林中的灵兽吧?”叶阑扬手将茶壶送到桌子上,捧着紫砂杯,一个粒一个粒的吃着冰。“你能看出我的伴生物——你以我的伴生物为食。” 云靛儿歪了歪头,不明白他的说什么。 “别装了,小姑娘。”叶阑轻笑一声,身子微侧,脸正对着云靛儿倚在床头。“你都化形了,怎么会听不懂人言呢?你骗得了那小子,骗的了我吗?”他温柔的笑,但是那笑意中却透出刺骨的寒意,刹那间如同腊月的东北风,“呼啦”一下子刺穿了云靛儿的骨髓。 “你……”那女孩警惕的往后一蹦,泛着青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鱼?” “是鱼,不过……不是你能吃的鱼。” 叶阑将手轻轻放在床头,刹那间,从他手指接触的地方开始,冰花飞快的扩散开去,云靛儿飞速后退,但是她脚下的地面上,身边的墙壁上,棚顶,转眼之间就覆盖上了一层坚硬的霜花,她退到门口,伸手去抓门把手,但指尖能感觉到的是渗入骨髓的凉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如果按照你们青鸟的标准的话,我也应该……算是一条足够大的鱼了。”叶阑站起身来,那种寒冷的压迫逼得云靛儿腿一软,背靠着冰门滑坐到地上。“你接近云飞,是敌是友?” 云靛儿抬头望着他,青眸中一下子盈满了泪水,她抬起手来,好像想阻止叶阑的威压。“他救了我。” “你是灵兽,化形之后就是人族的天才,随随便便就能修炼到四五、通天,他怎么救得了你?”叶阑轻轻走进,但却像撕裂云靛儿的胸膛,走进其心肺之中一般,云靛儿感觉到了窒息与恐惧。 “我……没有修为……”她不敢看叶阑,低着头,僵直的举着手,无力的阻挡他的靠近。“我的修为……废了,是……劫。” 叶阑蹲下身来,抓住她的一只手,云靛儿的全身都颤抖起来,嘴唇青紫,喃喃的念道: “真的没有修为……” “为什么?”叶阑收回手,他的确没有感觉到有阴阳二气的流动,这女孩子伪装的像是个普通的人类一样,如果当初林德彪不要人,就连他也看不出来。 “是劫,我们历劫的时候……就没有修为,我到外面去躲,就被抓了……”云靛儿的声音听上去是哭出来了。 “我听说过灵兽历劫的事情,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经常跟着快要历劫、化形灵兽,当它们没有修为的时候捕捉。”叶阑说的轻描淡写,云靛儿小心的抬头看他,但一接触到那双黑的深邃的眼睛,立刻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了起来。 “别告诉他……求你了,他对我很好……别告诉他。”她想拉他的衣袖,但是刚刚一伸手,就畏惧的缩了回来。 叶阑站起身来,渐渐走开,他不说话,云靛儿也只顾着哭哭啼啼。半晌,他忽然轻轻的开口:“你为什么相信他?” “……本能。” 听到这两个字,叶阑忽然笑了,他转过头来,笑容如同融化冰雪的朝阳一般,那一刻,他仿佛像是邻家男孩一样开朗,让人根本无法将之与刚才的冰霜联系在一起。“听说你们灵兽的本能是很准的,是不是呢?” 他仿佛是在自问,也好像是在与云靛儿交谈。 ------------ 第三十章:同年同月同日生  等到云飞敲响叶阑房门的时候,云靛儿就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般,“嗖”的一声从中窜了出来,躲到云飞的背后,露出半只小眼睛警惕的盯着叶阑,然后风一般的往云飞的小屋跑去了。 那动作快的不像是人类,云飞都看呆了,等他缓过神来,叶阑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这……” 叶阑微微一笑,拍了拍云飞的肩头。“陪我出去走走。” 十月的天气说不上冷,更算不上热,是那种十分适合人类生存的气温,但是对于叶阑来说却也是“高温”,他们走了不到一百米,就钻到近处的小树丛里,抄近道往养龙鱼的水池边去了。 “团长是……”云飞忽然觉得心中没谱,他不知道叶阑跟云靛儿说了什么,把那个傻乎乎的孩子吓得像只兔子一样,更不知道他把自己拉到这里要做什么。 “想和你聊聊天罢了。”叶阑轻笑,他是那样一个温和的人,从不动怒与急躁,但你若是真的站在他身畔,绝对感觉不出来那种和蔼。 “团长……好雅兴。”云飞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心中苦笑,真是怕了怕了,他每次看到叶阑都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你对宋不逾,了解多少?”叶阑的语气波澜不惊,轻声问道。 “没……没多少,一点点……而已。”提到宋不逾,让云飞心中很不痛快,特别是被叶阑问着的时候。 “他杀过你,而你对他的了解却只有‘一点点’?”叶阑当然看出了这人不爽的心情,笑着问道。 “……”云飞曾猜他应该知道自己“死”过一次的事情,但是这样当面的交谈出来,他还是吃了一惊。“团长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呵呵,”叶阑轻声一笑,挥了挥手,但似乎并不推脱这样的评价。“而且你的伴生物……也不是玉灵脉吧?” 云飞嘤咛了一声,他本来还想瞒叶阑一阵的,但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但不容他解释,叶阑再次摆了摆手。“别紧张,我不问你,而且你也没有责任逢到一个人就跟他讲自己伴生物的事情,这是你的自由。” 云飞笑了,露出了一口亮闪闪的白牙,虽然叶阑平常看上去像是个病怏怏的书生,但是这位佣兵团的团长可是凶名在外,相传他一到冬天,就在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便只身前往日暮森林,一去三个月,直到第一滴雨水降下的时候才会归来,而且相传他从森林中带回来的东西、完成的委托,足够整个佣兵团吃喝嫖赌抽至少三年。 但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既不柔弱,也不凶残,他到觉着叶阑是个很有心计,同样很有原则的人,他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讲原则,说明他不会随意倒戈;有心计,说明他不会受骗。 “所以团长,这次叫我出来聊聊天,并不单纯是为了调侃一下我的伴生物吧?”蹲下身子,将手指伸进水池之中,云飞感到了一种渗透入骨髓的冰寒,他忽然想到现在已经是十月末了,很快等到一进入十一月,气温就会斗转直降,等到了十一月中旬,就要下雪了。 “嗯,不是想谈你,”叶阑很认真的摸着下巴思索着。“想谈谈宋不逾。” “团长很熟悉他?” “嗯……”叶阑的声音沉了沉,好像在回想什么事情一样。“不止熟悉,还曾经有一段时间,关系很好。”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莫逆之交。” “啊……”云飞抬起头来,仰望着叶阑瘦削的下颌,那一寸寸的皮肤就像是附在冰骨上的薄雪一样,似乎轻轻的呵一口气,就会渐渐的融化。 “我认识宋不逾是因为,他与我同年同月同日而生,我比他大了三个时辰,他就称我为兄,当时我被从未名教里赶出来,一个人带着未央流浪在外,父母在蓝田县全然不知,我们流落到青川,那个时候这里的重要势力只有三:李家,节度使,富商。俗话说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擂,我们两个外来人被排斥在外,甚至于露宿街头。宋不逾收留了我们,宋家的老爷子给我们安排住处,那个时候宋家还只是青川城郊外的一片荒地,就算放在整个青川,也是——什么都不是。” “宋家对我有恩,因此我和他就一直合计着想把宋家建立成青川的顶梁之柱,但是在立家之法上我们发生了分歧,他想建立连同附近几个镇的商队,但我想建立军事力量——佣兵团,所以后来,我和未央就离开了宋家。” “但是事实证明,团长你的决策是对的?如今青川有着佣兵团,却没有商队。”云飞站起身来,抖了抖脚。 “不,”叶阑幽幽一笑,眼眸轻轻的眯起来。“宋不逾的商队建立起来了,但是很快全军覆没了。”他的眼眸忽然睁开,那一瞬间的光让云飞都觉得耀眼。“我的佣兵团刚刚建立起来时,宋不逾的商队已经小有规模了,就在那个时候,我接到了第一个委托——在日暮森林中,屠戮宋家的商队。” “……何人的委托?” “李家。” 云飞沉默了,不用叶阑说他也知道那结果是怎样的,这不是对与错的选择,甚至不是朋友和事业的选择,唯一的选择只在:做,还是不做。 “那宋不逾,可是万分恨李安庆?” “恨,恨到骨子里。” “那宋不逾……可恨你?” 叶阑笑了,那个时候他的笑容就像是青天底下山峰头戴的积雪一样晶莹。“不恨。” “真的?” “真的。” 叶阑不再说下去,云飞也不再问,两个人就站在龙鱼的池子边,面对着水,背后就是树丛与翠色。时间静静的流逝,云飞恍惚间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就像是空中的尘土,飞逝的鸟羽,扫过他的心间。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那天回到房间,云飞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叶阑的那句“真的”,他仰躺在床上,盯着棚顶眼睛一眨不眨,最后等到云靛儿叫他,他回过神来时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爸爸你在想什么?” 云飞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听说女人有一种叫做“第六感”的东西,能感觉到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闻不见,触不到的东西,他有时候想这个东西,大约就叫“感情”吧? 半个月后,叶未央就神秘兮兮的找到他,说要带他“干一票大的”,云飞问他是什么他只是闭嘴不应,云飞问什么时候他只是贼兮兮的四处打量一番,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待第一片雪花落下之时。” 在房中,云飞盘腿,席地而坐。他身体的状态如今正值巅峰,玉灵芝不断吐息,滋补。在身体内部,除了赤水断和玉灵芝占据的两根血管外,其他都流着漂亮的,莹莹的紫血。步入修行界,第一层叫做“极致”。让人一点点脱离“人” ,走向“神”,“仙”,首先要突破的就是人体的限制,修炼人体的极致。 当然修行无止境,每一阶段也同样无止境,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没有人知道“极致”的极致在哪里,所以即便有着无数前人的经验,刚刚步入修行的菜鸟们还是很迷茫的。 但是云飞并不急着锤炼自己的极致。他希望每一步都稳稳的走着。在别人摸索与追求的时候,他反而回头,观看自己走过的路。 他闭目,思索,回想着自己前一段时间聚气的经历,希望能得到一些更深刻的体悟。 身体之中,玉灵芝紧紧的附着在他的心头,伸展自己的枝叶,缠绕在心脏上面,灵台跳动,云飞感觉到全身的紫血都跟着沸腾起来,莹莹的紫气蒸腾着,冲撞着眉心的神庭。玉灵芝的头拖着他的神庭,精华、汁液补着这个不安分的灵魂,云飞吞吐一下,只觉得逸兴遄飞,似乎在下一刻整个人都要羽化而去,须臾登仙。 极致初探拦不住他,云飞觉得自己的身体与修为正处于巅峰状态,似乎只要呼吸一下就能突破,但是他没有。叶未央说极致境界很好过的,天赋好的一年左右,就能从极致初探升到化灵初探,但是他没有。云飞并不认为自己的天赋比任何人差,但是事实却是,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他依然没能突破第一层。 “慢工出细活……”他一边喃喃念叨,一面换了个姿势,继续运转紫血与白玉色的阴阳二气,但是这时他又忽然想到,为什么自己的修为总好像是慢半拍呢?一开始刚穿上灵蚕衫的时候死活找不到阴阳二气,打不通任督二脉,现在为什么又卡在了最简单的第一层——极致初探呢? “但是我学魂术快啊,两个魂术,一看就会,这已经不止是‘天才’了吧?”他继续嘀嘀咕咕的安慰自己道。 但他又忽然想到,给他身体的那个人也会“过魂之术”,同样可能也会“摄魂”或者其他几页的魂术,那么他是不是与自己的情况一样,只看了一遍就能操纵的得心应手呢? 云飞停下了修行,愣愣的望着门,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休息,但是奈何心意已乱,再修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 “你们到底把他带到哪里去了?你们……又想把我怎么样呢?” ------------ 第三十一章:待到初雪飘落时  第二天云飞在朦胧的睡梦中被外面的嘈杂惊醒了,他一抬起身子来,就看到云靛儿坐在窗台上,两只亮亮的眼睛好奇的向外张望着。 “外面怎么了?”云飞坐起身,下床来,他穿着一身洁白的深衣长衫,那并非灵蚕衫,只是普通的棉布衣服,即便修行有一年了,但他还是有点穿不惯那些修炼者的“必备衣物”。 “爸爸,好多人。”云靛儿将脸贴在玻璃上,两只泛青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朝外面看着, “他们在做什么?”云飞靠在窗台上,用手擦了擦玻璃,感觉到了上面传来的阵阵凉意。 “下雪了,爸爸。”云靛儿抬起头来,仰首喃喃说道。“那个人……要活过来了呢。” 下雪了。 在凌晨的时候,这一年的第一片雪花落了下来,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之中,只有路上游荡的更夫和他们手中昏黄的烛灯孤独的闪烁。云飞两下穿好衣服,夺门而出,他深知叶阑的强大,但他也同样不知叶阑到底有多么强大,相传这个人是四五初探,但云飞总是隐隐觉得,这个男人要比同样四五境界初探的宋不逾远远强出一大截。 他看到空着的场地上站满了人,但只是不见叶阑,同样不见叶未央、林德彪、刘云等人,云飞在众人集合的地方转了一圈,转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叶阑在春、夏、秋的时候经常是病怏怏的,他见不得日光,受不住高温,他的身子始终是冰冷的,皮肤始终是苍白晶莹、毫无血色,他的身畔常常弥漫着一股灵药的苦涩味,但是有一种人,你越是觉得他文弱,他的强大才越能超出你的想象。 云飞来到叶阑养龙鱼的池子旁,他不在那里,但具体地说来应该是:那个水池中深深的水被从水面冻彻到水底,结成了厚厚的实心冰柱,冰柱从中心裂开,如同海底的沟壑,山间的断崖,云飞往下看只觉得心惊胆战。 “叶阑……怎么了?” 他对眼前看到的一幕感到惊骇,这几乎不是人类能做到的,那个水池虽然不大,但至少有十几米见方,最深的地方估摸有近百米,那上面炸裂的巨大裂缝,仿佛残留着在那瞬间的冻结中,湖泊震惊的模样。 云飞一回头,全身吓得一个哆嗦,叶阑正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火红的丝质锦袍,头发是亮亮的黑色,散在脑后耳畔,一直蔓延到腰间,苍白晶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轻笑。 “怎么了?” 云飞那时候觉得这个人的笑容,比直接上来给他两嘴巴子都让他觉得危险,而且在那一刻他庆幸:还好这人并非他的敌对。 “听说下雪了,来看看你。”他知道叶阑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云飞也不掩饰,就当自己在团长面前尽情裸奔。“我还从没见过这种状态的团长呢。” 叶阑嘴角轻轻一动,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今晚去李氏府邸拜访。” 云飞也笑了。拜访,说的真好听,恐怕遇到这种状态的叶阑,李家就算有强者、能撑到第二天天亮,也得支离破碎了。“团长的拜访,可准备好礼物了?” “厚礼。”叶阑微微侧过头,云飞能隐约看到他脸上的轮廓。“今天晚上,分为两队,‘团长队’和‘其他队’,团长队里有我和宋不逾,你们其他队在外面待命就可。” 叶阑说的云淡风轻,但话听到云飞耳朵里,他就只有苦笑的份儿了:“团长这是要和宋不逾联手,两人对战李安庆一家子?” “当然不是。”叶阑摇手,云飞也觉得这不太可能,李家虽然最近略显衰落,但毕竟是青川最老牌的家族,从李安庆的爷爷辈儿开始修行,三代的积累,也有相当的底蕴。再说夜狼佣兵团是一个整体,可与李家分庭抗礼,叶阑虽然是团长,就算加上一个宋不逾,再强也强不过一个有着几百人、几十修者的大家族吧?“宋不逾是个辅助的,因此我们不算‘对战’,只能算是‘单挑’。” “我一个人,挑他们一家子废物。”怕云飞听不明白,叶阑用最简洁、最暴力的词语组织道。 云飞无力的将手往身边摸去,他多希望如今的身后就是一堵墙,能让他靠着喘息半晌,醒一醒他肯定是坏掉了的脑子。 当天夜里,仅仅36个人带着昂扬的气势,在李家的门口排成一排,他们把各个出口把守住,不让任何人出来,也不让任何人进去,刚布置完,云飞便看到宋不逾领着十几个人从西边不紧不慢的赶来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在夜里很显眼,也明显的向见到的人表示:自己不是来小偷小摸的,是大张旗鼓来挑事的。 “阑哥。”宋不逾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云飞看到林德彪瞪了他一眼,叶未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知道,虽然叶阑有意留宋不逾,但在夜狼中还是有至少一大半人反对的。 “别套近乎,叫团长。”叶阑也不笑,也不皱眉,声音平淡的纠正道。 “知道了,阑哥。”宋不逾干脆的答应着,云飞看到他竟然在笑,眉尾飞入漆黑的鬓角之中,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打招呼,更像是在讨好。 云飞虽然不熟悉宋不逾,但根据这几次的交集来说,他并不认为那是一个喜欢讨好同僚、上司的人,甚至于他觉得,宋不逾很聪明,城府很深,甚至——有些高傲。 “叫团长。”叶阑再次纠正。 “嗯,知道了阑哥,阑哥我们从哪个门进去?”宋不逾说的一脸正色,意思好像是叶阑说的什么都对,自己完全拥护他的话。佣兵团中的人也顿时语塞,面面相觑,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复杂。云飞看到叶未央将下巴转了过去,用后脑勺对着哥哥和宋不逾。 他还听见叶阑轻轻的叹息一声。“正门。” “你们再外面守着,莫让闲人进出。”宋不逾吩咐手下的家丁道,然后抬起眼睛,挨个扫了一眼身边的每一个人,他的目光清冽,冷漠,让人看不到他的心思,视线落到云飞身上,他感觉到宋不逾的眼光一顿,但同样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视线最后,还是粘附在叶阑身上。 “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叶阑挽了挽袖子。“没到巅峰,但对付他们足够了。” “其他的人倒是不碍事,一群杂鱼,说不定早就逃难去了。但相传李家有个直系叔祖,达到了四五小圆满,你别勉强自己。”宋不逾的语气严肃起来,更是多了几分关切。 “四五小圆满怎么样?既然是叔祖,想必是将一辈子都耗费在修炼上,才修到这般境界,又有何惧?”叶阑的眼神充满不屑,似乎还瞪了宋不逾一眼,他如今的状态虽然不在巅峰,但依旧是恐怖如斯,不能小觑。 “但你并非巅峰,不是吗?”宋不逾耐心的给他分析着。“所以说,你应该把我也算进‘战斗力’中去,这样我们才能进能退,能屈能伸,不是吗?” “闭嘴,吵死了。”叶阑根本不予理会,打断他的话。“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做辅助,不许插手,不然跑掉了一个人,我拿你是问。”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宋不逾苦笑,连眼神都软了下来,于是留在原地待命的三四十个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男人,一个红衣如烈焰,一个白衣胜新雪,并肩而行,一脚踹开了青川李家的大门。 如果说没有准备,那是不可能的,也许在宋不逾有意加入夜狼的时候,李家的人就得到消息,并开始怀疑了,但是随着第一片雪花的飘落,叶阑迎来了他一年中身体与修为的巅峰,整个李家,就在那片轻盈的雪花砸向大地的时候,完全进入了戒备状态。 叶阑和宋不逾一路走下来,没有人,没有灯,也没有声响,只能听到身后大门苟延残喘的吱呀呻吟,宋不逾谨慎的四处打量着,叶阑的神情倒是平淡,仿佛万事不关心,天下风云与他无关。夜越来越深,比眼眸还要深邃,比人心还要漆黑,偌大的庭院中,只有两个身影不紧不慢的前行,踩得脚下的草木树叶吱吱作响。 “李家的人都跑掉了,我们看来是下空了网啊。”宋不逾落后叶阑半步,紧紧的护住他的背后,此行他虽然想一举端下李家的强者,但更想的是亲自和李安庆做个了断。 “他在等我们呢。”叶阑大步踏上台阶,青石阶被月光打的冰凉,宋不逾一脚踩上去,只觉得那凉气“嗖”的一下,从脚底蹿向心脏。 “好冷啊。”宋不逾轻声叹道,叶阑回过头,两只眼睛比夜色还要深沉,比月光还要明亮。“等到动起手来,你做好辅助便可,不要插手。”他微微颔首,声音也轻柔下来。“你知道,我向来只会无差别攻击,不会单体。” “呵呵。”宋不逾在喉头一笑,脸上的警惕刹那间一扫而空。“我知道,我不会插手的。” “那如果我攻击你……” “我会还手。”宋不逾迎着月亮,抬起头来。“我不会受伤的。” 叶阑敛眉一笑:“甚好。” 那一夜,月明星稀,夜色深邃,星月却皎洁如洗,雪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落在人的眉梢发上,云飞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雪,看月亮,看几个傻子买斗蟋蟀的赌注,他不知道李家究竟有怎样的底蕴,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打斗,但是从那些人的眼光里,语气中,他看到了叶阑的结局。 他们的团长,绝对,会笑着走出这扇门。 ------------ 第三十二章:“袒诚”相见  叶阑笑吟吟的看着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从客厅中拄着龙头拐杖慢慢的踱步而出,他脸上的皱纹纵横,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日日月月的洗礼,站在门框之中,他看着叶阑,深邃的老眸中没有半点神色的波动。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老人感慨道。 叶阑不开口,只是哂笑一声,老人看出了他的漫不经心,也不扯什么大话题,直接问道:“为什么要与我李家为敌?” “夜狼向来随利益而动。”叶阑回答的云淡风轻。 “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没有。”宋不逾在一边开口,他的语气同样平淡,听不出憎恨,仇怨,或者其他多余的感情。 “宋家也是随利益而动?” “宋家只不过是来报一箭之仇罢了。当然,如果你也能把它看成‘利益’的话,那便:是的。” “宋不逾给你的代价,我出五倍,要今晚宋家在青川除名。” 叶阑沉默了,宋不逾陪着他寂静无声,半晌,前者开口道:“你知道四年前,在落日森林中,宋不逾的商队全军覆没的事情吗?” “略有耳闻。”李家的老者眯起了眼睛,他在揣度叶阑话中的深意。 “那一次,我为了树立夜狼的威信,亲手做了那一单委托,当然,还是一个人做的,单枪匹马,近百人葬身深林腹地,其中包括有化灵巅峰的存在,那一单生意做完之后,我反复在想,我做的对不对,或者说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我会不会做出同样举动。”叶阑忽而笑了,眼眸轻轻的眯了起来,月光在睫毛下洒下一片阴影。“但是后来我想清楚了,如果一切能重来的话,我不会走同样的路,因为那一年的冬天——还不够冷。” 倏忽间,叶阑出手了,他的身子虽然柔弱,但是动作却是那样的迅速,身影、衣衫、所到之处,连空气中的水分都结成了片片冰花。老者一侧身,勉强闪了过去。他呵呵一笑,嘴唇上洁白的胡须翘了翘。“急了?” “你不敌我,”叶阑收回身形,负着手站在月下,宋不逾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安静的看着他。“自刎,我保证在杀了你的嫡系之后,不动其他的人。” “那与李家覆灭,有什么区别?”老者声音低沉的说,倏忽间,宋不逾感觉到了危险,在他们面前,老者本是微弱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强大起来,从悄无声息疏忽沸腾而起,一下子冲到了四五小圆满! “果然有小圆满的人……”宋不逾喃喃自语,他就知道,李家的底蕴不止一个古老的名号。“而且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存在!” “管他的!”叶阑眼中含笑,这是他下雪后的第一次出手,一年之中几乎第一次使用修为,此时的他就像一只蛰伏了三季的巨兽,一旦醒来,满脑子里充斥的只有饥饿与兴奋。 “呼啦”一声,凛冽的寒风吹得宋不逾脸颊生疼,叶阑单手朝老者抓了过去,没有半点花哨与浮夸,只是一只手,上面仿佛郁积这整个冬天的寒冷。 “后生轻狂!”老者喝了一声,修为化为音波,旋风一般,扭曲着席卷过来。叶阑冷笑,单手一拨,将那强大的气旋打飞了去。 “你修为根本不敌我!”一击被破,老者不怒反喜,在叶阑的还击中,他感觉到了对方的羸弱。“修为之中,隔着一个等级,就是深潭,隔着一个境界,就是天渊!你差我一个等级,就是两个人一起动手,也不一定能弥补的了!” 叶阑动了动手指,冷漠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个单手一拨虽然看似轻巧,但修为的差距却是硬伤,他能感觉到从手指到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觉。 “你怎么样?” “退下!”叶阑的声音冰冷,喝住宋不逾,随后不屑的转头,斜着眼睛扫了老者一眼。“这句话到应该是我对你说的,修为高上一星半点就想一手遮天?幼稚,荒唐,我倒是反问你,连伴生物都没有,你有什么勇气与我动手?” 老者的身躯恍然一震,刚才的喜悦还没退下去,苍白与惊慌瞬间浮上眼眶,一张老脸瞬间无比尴尬。伴生物……这三个字压死了多少天赋卓越的年轻强者?有多少曾经的天才因为缺少这三个字的支撑,注定了今后没落的命运? 这就像是一场辛苦的跑赛,很多人在起点的时候,就是不公平的! 但忽而,他又咬牙切齿的笑了。“你来到青川之后,从来都是暗中出手,少有人与你正面争端,也没有人知道你的伴生物是什么。” “哦,这种东西,还有必要自报家门吗?”叶阑轻笑,但瞬间,他又出手了,老者的速度不比他慢,因此在宋不逾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交锋了! “千刃斩!”老者见叶阑近身,马上决定使用法决。刹那间,半空中出现几百柄泛着寒光的利刃,到悬着,冷冷的指着地面。 “群体攻击法决。”宋不逾立刻将老者的法决归类,“群攻类的虽然单体伤害不强,但是毕竟修为上有差距……” 还没等宋不逾的话音落地,几百柄寒刃如同阴云下的暴雨,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他一咬牙,叶阑让他当辅助,他就一定不能坐视不管了! “莲瓣守心!”这是青云教小天地的看家法决,属于单体防御,在相同的修为下要比群体防御更加强力、坚固。 叶阑似乎料定了宋不逾会出手,因此直接忽视了头顶上的几百柄寒剑,两步上前,抬手抽出一柄冰白色的长剑,往老者的心窝里捅去! “你不敌……”老者对于他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往后退去,但是瞥到了叶阑嘴角的笑意,他忽然觉得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有控制力的辅助,不是一个好辅助吧?”叶阑往后一挑眉梢。 “让一个主修‘攻者’的人去当辅助,更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吧?”宋不逾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扯出了几条透明的硬丝,他的额角,已经出现了些许薄汗。“相配控制法决:藕根连。” 老者的手脚被藕丝一样坚韧的神力束缚,尽管只迟疑了一个瞬息,也注定了他的败局。“噗嗤”一声,冰剑贯穿了老者的身体,从前胸一直穿透到后心,在那一刻,那老迈的身体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逝去,老者的眼睛陡然瞪大,他忽视了,那柄冰剑并非是叶阑的阴阳二气幻化而成,而是一项强大的单体攻击法决! “长虹贯日……哼,我到喜欢另一个俗称,叫:一柱擎天。”叶阑松手,老者半张着嘴向后倒去,苍白的手在空中拼命的抓了几下。他回头,半戏谑的嘲笑宋不逾道:“你们小天地的法决怎么都这么娘,不是莲花就是莲藕,一看就是二八女子修炼的。” 宋不逾如今只有苦笑的分了,倒不是他不想还嘴,但是那一控一防已经消耗了他的一半力气,再加上是越级战斗,更让他的阴阳二气运转不畅。 “两下就站不起来了?”叶阑走到他身边,把他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站起来。“退步了啊。” 宋不逾紧挨着叶阑,感觉到渗入骨子中的寒冷,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冷啊,阑哥。” “我还觉得热呢。” 宋不逾的脸色苍白,他忽然觉得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叶阑也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扶他席地坐下。“怎么了?如果只是消耗了一点神力,不至于如此啊。” 忽然,他的目光凝重了起来,抬头看向老者倒下的地方,他看到,淡红的血,顺着台阶,缓缓的流淌下来。 “融化了……”他喃喃自语,“我的冰竟然……融化了。” 宋不逾咬着牙抬起头,他能感觉到在那间堂屋的深处,有一团烈火,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火系的……”他挣扎着站起身,体内的阴阳二气开始混乱起来。“压制我的伴生物……那不是火属性的死物……是个活物!” 叶阑眯起了眼睛,他先是感觉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就像是夏天最热时候的太阳,烤的他呼吸困难,再者,他感到了太阳般耀眼的光,一寸寸的,如同太阳初升一般,从屋内探出头来。 “灵兽……”叶阑的手心开始出汗了,那倒不是因为恐惧,单纯只因为热,叶阑感觉喉咙中像是有火炭在燃烧,黑色的烟从他的七窍渐渐散出,他开始流汗,但汗水还没等出来就被热浪蒸发掉了,带走他身体中宝贵的水分。 他们看到了那头兽的眸子,在黑色的夜晚中如水晶一样明亮,它瞪着他们,那种人性化的眼神让人一时间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匹斗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忽而它的身子一挺,整个立了起来,足足有三米来高,俯视着两个渺小的人类。 “阑哥,这兽是……先天火属性,并非人类的伴生物能够相提并论,要小心对待。”宋不逾紧咬牙关,小声说道。 叶阑擦了一把热的干燥的额头,清了清干涸的喉咙。“我管他火啊、水啊,不过是条长一点的爬虫罢了,而且我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蛇。” 那只蛇一样的斗兽吐了吐信子,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一般,开始不安的摆动尾巴,“哗啦啦”,“哗啦啦”,像是小溪从山上流下时的声音,叶阑白了它一眼。 “这样招摇的家伙,怕是有毒吧?” “嘶”的一声,大蛇张口扑来,尖锐的牙齿上带着绿色的毒液,将那吹来的风,都染上了苦涩的腥味。叶阑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宋不逾,随后不退反进,一步就冲到了那火蛇面前! “附骨之虫!”群攻法决出手,宋不逾隐隐看出这应该是未名教的绝学,叶阑在被赶出未名教后,再未动用在其中所学的法决,如今出手,说明他真的是没有退路了! “切,毫无破绽吗。”黑色的雾气附上火蛇的身体,被它身子一抖,用火焰烤了个干净,群攻法决一般是用在收割弱者,或者试探对手的弱点上,如果这黑雾没有钻进火蛇体内,就说明在那坚硬的鳞片之下,可以说是无孔能入。 “做一只灵兽真好,凭着先天的优势,随便碾压人类修者,”叶阑在火蛇的身边穿梭,但是由于蛇的速度本来就快人一步,因此即便是同等级下,叶阑也不能近它的身。“但是更多的灵兽,不是照样,做了人类的伴生物吗?” 听闻此言,火蛇被激怒了,它瞪大黑的晶莹的眼睛,发出短促的“嘶嘶”声,它猛然攻击,一口咬下去,扯掉了叶阑的一角衣袖。叶阑身子飞快一侧,与纤长腥臭的毒牙擦身而过,他的心脏,猛的跳了几跳,忽然眉毛一压,嘿嘿的笑出声来。 “你见过我的伴生物吗?”宋不逾见他虽然背对着自己,但这话绝不是问面前那瞪着大眼的火蛇。 “那条鱼?” “是鲸,”叶阑半眯着眼睛,很不满的纠正着。“鲸是哺乳动物,不知道比你口中‘鱼’的智商高上多少。” “哺乳动物?”宋不逾笑了一声,缓慢的调理着阴阳二气的运转。“你见过它‘哺乳’?” 叶阑闪过火蛇的一击,侧过头来,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凝视着他。“你这可是在跟我开黄腔?” 宋不逾笑出声来,额头上落下两滴清汗。“不敢,在这方面,阑哥可是我师父。” 叶阑也笑了,脸庞映着火光,让人觉得那苍白的面孔上开上了朵朵桃花。“我教你的那一招,你可还记得?” “不敢忘。” “那就过来,帮我。” 叶阑与火蛇交手后瞬间爆退,落到宋不逾身边,宋不逾站在他的影子中勉强支持着身子,额头上不断有清汗滚下。 “你身子……” “无妨。”宋不逾抬起脸,对他微笑,那种表情如果让云飞看到,必然会惊掉下巴,可能就是作为弟弟的宋不恭都不曾见到过哥哥这般表情,那种天真无暇的、像小孩子一样的笑容,让叶阑的心刹那间一软。 五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自己狼狈的几乎沿街乞讨,宋不逾只是个刚刚步入大教的野孩子,他有一次匆忙的从青云教跑回来,气冲冲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后来叶阑破门而入,他就一把抱住他,哭着对他说,他再也不想去什么大教了,那里面的人太坏了,太坏了,他要休学……叶阑当场给了他一巴掌,他就这样抬起头,又委屈又天真,小孩子一样泪汪汪的看着他。 但是后来,后来两个人是怎么,就越走越远了呢?叶阑的眼中映着摇摆的火光,思绪却飘到了千日之前,忽然觉得这记忆真的很奇怪,明明已经忘了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就恍如昨日? “怎么了,阑哥?” “没怎么,”叶阑轻笑,摇了摇头。宋不逾从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滚烫的神力源源不断的流入叶阑的身体之中。 “嗯……”叶阑轻声呻吟,宋不逾的修为与他相仿,但是由于他伴生的是死物,而自己伴生的是活物,在先天上自己便高他一等。但是宋不逾也并非等闲之辈,他的伴生物不仅是火灵脉,而且是千百年前产生的,雷池中的绝世火灵脉,它的温度要比其他火焰高得多。 “挺得住吗?” “你,变强了啊。”叶阑瘦削的下巴上,清汗大滴大滴的滚下来,但还没等打湿地面就蒸发成了水蒸气。 宋不逾愣了一下,随即薄唇抿起,“是吗……” 他的声音如此轻微,似乎只是火焰中的一声不起眼的“噼啪”声。 “对不起。” “嗯?” 叶阑的身子一倾,向前踉跄了几步,按往常而言他最不喜的就是高温,最厌恶的就是火焰,但是与宋不逾在一起相处久了,他也开始研究火焰,他发现,如果火焰进入他身体时不接触到自己寒冷的阴阳二气,只是轻飘飘的在经脉上扫过,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现象:自己的阴阳二气会像冰一样融化、蒸发,而如果火焰的温度够高的话,他的阴阳二气会直接升华不见,而升华之后的结果,就是会带走身体中的热量,造成经脉中的极端低温! 而自己的优势,就是越寒冷,修为就会攀上越高的巅峰! 当时面对着叶阑,连那条操控天生火焰的巨蛇都惊呆了,从那两只黑水晶般的眼中,它看到面前那个羸弱苍白的年轻人七窍冒出阵阵寒气,整个身体的温度迅速下降,以至于他周边的火焰都难以燃烧起来。他向前一步,脚下踏过的地方满是霜花,空气中的水汽飞快凝结,漱漱的坠下来。 那一刻它甚至觉得,刚刚已经停了的雪,仿佛再一次落了起来。 火蛇感到了惊慌,它凭借速度的优势,往叶阑的脸上吐了一口带毒的火焰,但它很快发现,自己的毒与火焰都不起作用了,从叶阑的眼睛开始,整张脸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那冰的温度极低,而且极为坚韧,火焰在上面无法燃烧,毒液更无法侵入其中! “长虫,成为我佣兵团的财富吧。”叶阑咬着牙开口,嘴里冒出阵阵白气,他的脸苍白如雪,衬的嘴唇格外鲜红。他一把抓住火蛇的尾巴,那条能够发出清冽水声的尾巴尖立刻“啪”的一声,碎裂了!火蛇开始疯狂的抽搐,挣扎着要跑,与尾巴碎裂的疼痛相比,惊慌的来临则更加致命。 “朋友,吃鲸吗?”叶阑哑着嗓子笑道,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砰!” 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宋不逾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的神力被消耗的干干净净,整个身体仿佛也因神力的消耗而坠入冰窟。“如果是在北方冰洋上的话……”他的喉头动了动,感觉到了缺水的滞涩,“这样的伴生物、伴生法,怕是通天的强者,也要屈膝伏诛吧?” 云飞还在跟人无聊的玩着掷骰子,听到那一声巨响,立刻抬起头来,冲击的余波扫过他的身体,带着冰晶与寒风,刮得他的脸针扎一样的疼。他转头,看到叶未央也仰首望着李家院中。 “团长的伴生物……是什么呢?”云飞小声问道。 “诞生于北方冰洋上的冰鲸,我哥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鲲。”叶未央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了下去。“因为活物伴生,因此同于那些伴生死物的人,可以产生一种类似于法决的技能——伴生法,不过其强度可以想象,简直就可以称为:作弊。他曾说,那半生法是主攻击的。大陆不适合我哥那种人生存,他的归宿是冰洋,如果在那里,他就能达到修为的真正巅峰,在冰洋的海上,他的这一半生法,足可以一击斩杀一位通天巅峰的强者。” 云飞在夜色中、月亮下看着他的脸,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自私与小气,叶氏兄弟从没把他当成过外人,但自己却一面在提防着叶阑,一面试探着叶未央,想到这里,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依旧保持着身为女子的警惕与狭隘,不由得一下子忧从中来。 “我……”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心虚,“我的伴生物,呵,说了怕你不信,是只灵芝,但是它却是玉质的,像一株雕工精湛的玉灵脉一样,我叫它:玉灵芝,而我的半生缘,咳啊,是一滴血,嗯,一滴鲜红的血,我称它为:赤水断。” 叶未央借月光凝视着他,半晌,摇了摇头。“你不必用自己的事情来‘交换’。” 云飞抬起了下巴,一脸正色的看着他,那时候叶未央甚至觉得,那种不容侵犯的神情,似乎是在千里之外,又恍惚在人身边。“我二哥曾经跟我说,是哥们,就要坦,诚,相,见。” 这一次,叶未央竟然笑了,他弯了弯腰,带着笑腔问道:“你二哥是在哪里对你说的?浴桶里吗?” 云飞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眼睛陡然瞪大!他忽然想起来二哥洛清秋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正要应李重湖的邀偷偷跑出去玩,准备洗个澡换套男装,一向儒雅的二哥拦住她,语重心长的跟她将“袒诚”……那时候,在苍白而明亮的月光下,云飞的脸一下子红了,从颧骨一直红到耳根,他急于争辩,但一张嘴,眼泪差点被气的流下来。 秋哥……你完全是糟蹋了自己的人设啊! ------------ 第三十三章:摄魂为奴  见云飞脸红了,叶未央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说句话就脸红啊? “我说,你是个姑娘吧?怎么脸皮这么薄?”叶未央说着,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脸,“我们男人,这脸就是一堵墙,炮弹都打不穿。” “那是你自己吧。”云飞白了他一眼,顿时觉得懒得说话,他的双眼盯着李府的高大围墙,刚才叶阑用半生缘的一击,若不是玉灵芝用根系护住他的灵台,用晶莹的灵芝头护住他的神庭,以云飞的修为,肯定要被殃及的呕出半斤血来。 他转念,想到了叶未央说的“伴生物”的事情,如果按这个标准来说,自己伴生的玉灵芝应该算是“死物”了? 想到这里,云飞笑了笑,没想到自己阴错阳差的得到了这个流着紫血的身体、天生的伴生物玉灵芝、有着学习魂术的大好前程,竟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在起跑线上落了一大截。 “李家剩下的人,要怎么处置?” “消息上说,李家的修者一共有二十五人,一个叔祖,家主一辈有三个,李安庆那一辈有六个,剩下的十五个都是仆从,在这些仆从中,有五个没有台土,按照‘天诛’算,不用承担责任,剩下的十个按‘闹事斗殴致死’定罪,由夜狼承担赔款;将家主一辈三人与李安庆一辈五人的死算作与宋家之间的恩怨纠纷,宋不逾承担责任;李安庆与那个叔祖的死就算作是凌云教内部冲突。当然我们的原则是不杀凡人的,就把剩下的那些人赶出青川镇罢了。”叶未央说的一本正经,还煞有介事的摆着手指头。 “算的这么清楚,这是要上报怎么的?” “死了人自然要上报,不然你认为节度使是干什么的?当然修炼者的死亡上报大都是走一个形式,没人统计的,只可惜这么多人死亡之后,他们的‘灵宝’可是一大笔钱,便宜了那些灵宝商了。”叶未央说着砸了砸嘴,好像在牛嚼那一大笔、一大笔的金银财宝。 “为什么?” “灵宝就相当于修炼者的‘保险’,我跟你说过,修炼是一门职业,也是所有之中最危险的一门职业,所以我们都要每年交大量的钱买“灵宝”,这样一来一旦自己出了点什么意外,家人或者朋友还能得到一笔抚恤金。” 云飞黑亮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个笑脸,凑了上去。“那我呢?我有灵宝吗?”. 叶未央嫌弃的推开他的脸,语气中充满了醋意。“你?我哥那么宝贝你,怎么忍心让你有危险?没有!” 云飞没趣的瘪了瘪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道:“我看那个灵宝也不怎么样嘛,就拿李安庆来说,他若是死了,能赔多少钱?”云飞的言外之意是说,自己做玉师这一行可是暴利,就算有赔款,他也不在乎那一星半点。 “多少?”叶未央的眼波动了动,嘴角挑起一个鄙视的弧度。“也不多吧,就李安庆那身价,估计也就是五六万两白银吧!” 在他的眼中,明显看到云飞的耳朵兔子一样抖了一下。“多少?” “就算他每年的费用的一千两白银,从修炼开始,保险五年,一年赔款是十倍,五年是五十倍,所以保守估计也就是五万吧!”叶未央说的很轻松,还故意拍了拍云飞的肩膀。“没事儿,五万没啥的,两年的工资就能挣回来了吗!” 这回换云飞阴险的笑了,他打落叶未央的手,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仿佛是在审视着一件价格不菲的瓷器,“按你刚才说的意思,那几个人都是李家的,假如他们‘意外身亡’,赔款也要返还李家……但是李家已经树倒猢狲散了,所以这么一大笔钱可能会‘不知去向’?” 捏着下巴,云飞小狐狸一样的眯眼睛盘算着:“那假如我们能留下几个人充当李家的‘余党’的话,这些钱就能返还到他们手中——也就是最后可以落到我们的口袋里了?” “嗯嗯嗯,孺子可教,而且保守估计大约也就一百万两白银吧,合黄金不到十万。”叶未央感觉自己抓到了他的小尾巴,循循善诱起来。 “哎呀,但话虽这么说,办起来也不太容易,那些灵宝商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我们还是得想好对策。”叶未央说的是真话,他摸了摸下巴。 云飞这次会心的笑了,叶未央刚说的时候,他立刻就想到了“摄魂之术”,一想到这次可以用活人来测试,并且能赢得一百万两白银,他就兴奋地想搓手指头。“那二十几个人,你抓齐了?” 叶未央转过头,背着月光嘿嘿一笑。他的眼中噙着狡黠的光,盯紧了一丛矮树。“没呢,不过,又有一个送上门来了。” 云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夜中月下的灌木丛惊慌的抖动一下,他知道后面有人在悄悄盯着他们,随后,一个黑影从中蹿了出来。 “什么人?”其他人也发现了,大叫一声,叶未央嘿嘿的笑了起来,李家已经彻底完蛋了,还有什么人会回来呢?那可就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他”啊! “别躲了,李安庆,你还怀有什么侥幸心理吗?”叶未央很不经意的说道,那人停下了脚步,知道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跑不了了。 “我家的叔祖怎么样了?” 叶未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砸了砸嘴。“你见过什么时候夜狼空手而归过吗?” 李安庆叹了口气,其实那位叔祖他见过不到三面,要说悲伤,那还真有点强人所难。“你……要杀了我们吗?” “我只按委托行事。” “你们是想骗保的吧?”李安庆抬起头来,脸上苍白,带着不屑的冷笑。“你做梦吧,姓叶的,就算你的小跟班不懂世事,你也该知道那些灵宝商人有多精明,要不然不是天下人都能做骗保的生意了?灵宝行业岂不是要破产了?” 随即李安庆话锋一转,“不过,不是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吗?你们替宋不逾消灭了李家,那人能给你什么好处呢?宋家一家子凡人自然没有用处,就算宋不逾是四五境界,但他可毕竟是青云教小天地的弟子,能甘心待在小小的青川镇吗?一旦留不住宋不逾,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云飞吧唧一下嘴巴,他本来以为李安庆品位差、不聪明,但看着口才和思想还是有着可圈可点之处。 “所以说,我劝你们不要着急,杀了其他的人,我来做灵宝的受益人,然后在拱手将一百两白银交给夜狼,也算用这些钱买我一条命——你们怎样对宋不逾我不管,但要是我,就不肯全抛一片心,毕竟叶阑曾经,不是还一窝端了他的商队……” 叶未央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直到脚尖着地,神色狠狠的,额角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当年的事,你再提一遍试试?若不是你们从中搅和,我哥何必被迫与他决裂?——虽然那个姓宋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安庆的眼睛骨碌一转,不惧也不怒,他在想条件,让叶未央甚至于叶阑能够动心的条件。 “李家……有一块魂兽的骨,你们应该不知道藏在哪里了吧?” 东方的天渐渐泛红,仔细看可能有少许白光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李安庆眯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我想,我大概是知道的。”云飞从叶未央的影子中走出来,晨曦的光照的他的眼前一阵眩晕,一夜未睡,让他戴上了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但是在一个偌大的宅子中找一块骨,与大海捞针无异,我还需要——一只狗。” 云飞淡笑这望着叶未央,后者怀疑的怂起眉头。“狗?” “对,狗。”云飞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只铁链子来,像是挂领带一样郑重的系在了李安庆的脖子上,还没等对方回过神来,一只无形的大手,已经紧紧地,攫住了他的灵魂…… 叶阑和宋不逾从李府中走出来,正碰到云飞、叶未央和带着铁链子的李安庆进来,叶阑疑惑的问道:“已经结束了,你们干什么去?” 叶未央一脸随和的笑了笑,抖了一下手中的铁链。“遛狗呗。” 后来的事情云飞就不关注了,死亡人数上报的时候他没跟着去,只有在申请灵宝赔款的时候到场坐了一下,让李安庆说完了他该说的话,便转身回去了。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李安庆,甚至连同名同姓的人也未曾相逢,更不知道那笔一百两白银的赔款去了哪里,他所听闻的,只有宋不逾只身一人住进了佣兵团,开了个“第四队”,做起了为夜狼经营商贸的生意,剩下的事情云飞就不清楚了。 之后的三个月,他一直窝在房间里,看玉,修炼,时而出去透透气,时间的流逝在他的身上似乎减缓了,他感觉不到日子的一天天过去,感觉不到疲惫与喜怒,甚至他觉得,只要自己的修为不更上一层楼,迎接的每一个朝阳散射的都不是第二天的光。 六个月了,云飞的修为依旧没有精进,他的身体机能越来越好,关节越来越灵活、骨头越来越坚实、肌肉越来越有力、头脑越来越灵活,但他依旧徘徊在极致初探,一开始云飞的心境倒是很平和,但年关一过,整个夜狼脱掉了新年的红装之后,他的心也变得焦急了起来。 叶阑知道他想去未名教,甚至为此给叶未央准备了未名教的入教令让他们同行,虽然入未名教没有修为的限制,但总是要有考核的,化灵境界肯定没问题,极致境界的话……可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这才是真正让云飞头疼的。 未名教,他是必须要去的,但是这样的修为要是不再精进他绝对会在第一轮考核就被刷下来,而且叶阑的建议就是:开始的时候,是人修行的黄金时期,大约持续3-5年,如果这段时间成就不大的话,今后的修行之路只能越走越窄了。 云飞咬着牙想,自己绝对不能拖到第二年!“那每年未名教的报名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 第三十四章:龙抬头,向前走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三教之一的未名教在一年之中只有一次报名的机会,那就是被民间称作“龙抬头”的日子——二月二。 十二月初五的时候,叶阑已经为他们打点好出发的行李了,每次看到一页页新撕下的日历,云飞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在出发的前一天,他悄悄溜进叶阑的卧室,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叶阑没有像夏天一样病怏怏的我在床上,而是坐在桌边写字。 “怎么了。”他不抬头都知道来者何人。 “我……说实话,有点怕。”云飞一反常态,语气吞吐,目光闪烁。叶阑专心的写着字,连一眼都没看他。 “怕什么。” “我怕……” “有我呢。”叶阑笔上的一滴浓墨滴在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上,他叹了口气,放下了笔,反正他从小没有书香门第的遗传基因。“我不放心你们,怕你手头紧张的时候把我弟弟卖了,所以决定送你们去未名教。” 云飞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不会的,叶未央不值几个钱,怕要倒搭。” “那可不一定,”叶阑挺自信的摸了摸下巴。“我养了他这么多年,就是卖给肉铺也能赚个一日三餐。” 云飞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他在想要是那小子听到被自家亲哥哥这么评价,会露出什么精彩的表情。“团长若是同去,那么夜狼怎么办呢?” “放假。” 云飞苦笑,这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让他只能甘拜下风。笑罢,忽然一丝忧愁涌上心头,他脸上欢快的表情渐渐消失了。 “团长觉得,我还能更进一步吗?” “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叶阑将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团成一团,随手丢到垃圾桶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在为此事而苦恼。” “我难道没有天赋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任何人在修行上面都会遇到问题,而且有的问题是终生的,怎样都无法解决,你比如说我,我的属性是极寒,也就是说明我的修为在春秋两季进展缓慢,夏天的时候不仅不能精进,反而会倒退,冬天是我的巅峰时期,但是这种时期能有多久呢?一年,可是有十二个月啊。” 云飞握紧自己的双手,叶阑的话让他的心情渐渐好了些。“我只是……感觉很奇怪,总是感觉什么地方不对,而自己又说不清楚。” “所以你才需要专业的学习。”叶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教不了你,因为我学的一切都是关于我自身特质的,这因人而异,不一定适合你,修行之路条条不同,但同样难走,你需要系统的学习,需要和与你同龄的、同修为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待在一个小小的青川镇,在佣兵团中消耗最宝贵的时间,明白吗?” 叶阑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云飞能听出其中的语重心长,他一时间很感动。“我明白,团长。” 叶阑微笑一下。“而且你不是还说过,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云飞叹息一声,在这个身体中也有一年了,他都渐渐淡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忘了自己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害了一个羸弱的少女与清瘦的少年,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就是云飞,魂别尘就是他父亲,而洛清嘉与应莲,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信条。有些事情不是凭着自己想做就去做的,也不是做了就会有成果的,但是,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啊。就算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也要撕咬下敌人的一块血肉,人啊,不就是在这种垂死挣扎中,谈论成功与失败的吗?” 叶阑的话,每一次都能给云飞莫大的启发。他回到房中,云靛儿还坐在窗台上看月亮,给他一个傻傻的笑,那夜的月亮像一个弯弯的嘴角,旁边的一颗亮星是那嘴边的一只梨涡。 该收拾东西了吧……云飞站在床边与云靛儿一起看月亮,一边这样想着,不知为什么,他从未如此期盼过第二天的来临。 漫长的黑夜过后,熟悉了黑夜的黑色眼睛在捕捉到东方的第一束光时,敏感的眯了起来,温柔的白色,那样的微弱,那样的不真实,云飞揉了揉眼眶,轻轻拍了拍睡的迷迷糊糊的云靛儿。 “爸爸?”云靛儿抹了一把嘴角亮晶晶的口水,喃喃的念道。 “我们走了。”云飞把一个不大的黑色小包丢到自己背上,招呼她道。 “去哪儿?”云靛儿摸了一把头发,继续迷迷糊糊的问。 “未名教。” “未名教?”那女孩子青色的眼睛倏忽间瞪大,吃惊的眨巴两下。“爸爸……要带我一起去大教?” “当然,”云飞挑了挑眉毛。“不然把你一个人丢在夜狼吗?这里……”他环视四周,眼中带着少许不舍。“我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 “嗯!”云靛儿蹦起来,一把抱住他,云飞愣了一下。“我跟着你,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踏出一步,我就绝不会回头。” 稍一思量,云飞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怎么,现在不叫‘爸爸’了?” 云靛儿撤下手,挺不好意思的在衣服两侧抹了一下。“爸爸,靛儿说的可都是真的呢。” 正在云靛儿羞答答的抬起眼睛,偷看云飞表情的时候,叶未央已经毛手毛脚的在门外“砰砰”的敲了。那个青色眸子的女孩嘟起嘴巴狠狠瞪了一眼不安分的房门,还是很不情愿的打开了。 “咱要走了啊,这儿有点我哥之前置办好的东西,给你一份。”叶未央带来一个比云飞的小黑包还要瘦上几圈的小口袋,不由分说就开始往外掏。云飞被他扯过手去,硬是给套上了一个硌人的绿底杂色手镯。“这是‘芥子玉’,取义于‘须弥纳于芥子’,经过特殊工艺打磨可以在里面开辟出另外的空间,储物用的,但这种的芥子是不能放活物进去的,因为其中没有氧……气……” 叶未央的声音逐渐停止,他木怔怔的看着云飞将手从绿镯子里面轻松的抽了出来,拿在掌心把玩着。 “你……”他犹豫的问道,“你怎么拿下来的?” 云飞歪了歪头,将手一缩,灵巧的戴了进去。“就这样,怎么了?” 叶未央看着自己手上的同款绿色芥子,试探的往外拽了拽。 “错了,”云飞纠正他,“你这样直接摘肯定摘不下来啦,要这样,把大手指和小手指往一起并,手是平的,你把它缩成圆的……”他给他演示了几遍,叶未央的神情逐渐变化,最后直接大咧咧的拍了他一把: “兄弟,你不会是个女人吧?” 云飞在那一刻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那人一巴掌拍在了胸膛上,“咣叽”一声,他的耳朵都被震红了。 “你说……说什么呢……!” “哈哈哈,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雄性生物,要是女人的胸都是这样的,小爷我就要去找块豆腐撞死!”说罢,叶未央又意犹未尽的拍了两把。 “你……滚!”云飞的两只耳朵彻底红了,一脚踢过去,被那人灵活的闪了开去。“这个是‘灵宝书’,前一阵儿托人替你办的。”一边躲着,叶未央举起一张看上去质量不咋地的加厚白纸,“呼啦啦”的扇动着。 “保险单?”云飞抢过来,放在鼻子下审视着。“我的?” 但是看到最后一栏歪歪扭扭的写着“叶未央”三个字的时候,云飞的嘴角就开始抽搐了。他一把抓住那个悄悄凑过来的人的衣领,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角。 “几个意思?” “哎呀,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不是?”叶未央被提溜着,还能大大咧咧的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啊,我比你大,就像你哥哥是不是?长兄如父啊,懂不懂?……多简单那。” “你是谁哥?你谁父亲?少在这儿占我便宜。”云飞本想踢上叶未央几脚,但一想到他屁颠屁颠的来给自己送灵宝书,这样做大概不好,就顺手把他甩到一边去。 “跟你说,我要是在路上死掉了,肯定是因为你想骗保。”云飞舔了舔手指,翻动那几张纸,上面写了些乱七八糟的文字,符号,最末尾的一页扣了一个青川修管处的独特印章。 “这还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以前不懂修行,觉得那就是一些大神们的天机事件,超脱于凡尘之外,等到真的上手了感觉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一个职业罢了。有些人擅长修行,就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其他不擅长的也自有自己的去处。修行是一条很好的路,但是——不是唯一的出路。” 云飞刚感慨了一下,一抬头发现叶未央正在拍着云靛儿的头说“乖孙女”什么的, 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咣叽”一声,将他“请”出了门。 ------------ 第三十五章:金银殿堂  夜狼惊动,千里送行,当然绝对是没有那么夸张的,但十里总是有的,毕竟叶未央可是团长的亲弟弟,而相伴而行的正是团长叶阑本人,当然每个人也有点小私心的,等到团长走了啊,咱们就放大假了,啊哈哈哈,最后张罗这一把,晚上就能喝最烈的酒,日最美的人,因此每个人的兴致都尤其高涨。 三十多个汉子,无一不是精壮结实,每人胯下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你也不能小看这些马,这可都是和灵兽杂交的混血品种,有着野性的血脉力量。跑动就是风,挥汗就是雨,嘶鸣起来就是阵阵雷霆。 当然有些人骑得不是马,而且洋洋得意的坐在几只套了鞍辔的大鸟身上。这些同样是混有灵兽血统的野兽,巨大的翼展,青色的羽毛,锋利的爪子,长长的鸟喙,嘴里还长了不少细小的牙齿。他们同样是极受关注的。 叶未央没骑马,或者是鸟。他骑的是一匹大狮子,青灰的鬃毛,深灰的身子,好像是石头铸成的,眼中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情,不断伸缩着巨大肉垫中锋利的爪子,在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坑洼。在场的人无一不敬而远之,纷纷让路,他们知道那是真正的灵兽,听说是团长抱回来的小狮子,一直养在叶二爷身边,自然而然成了他的坐骑。 叶阑同样没有骑马,或者是鸟,他甚至没有骑着一只软乎乎、鬃毛乱飞的毛狮子,团长这是仗着自己在冬天时期的巅峰状态,准备一路步行,折煞众人。当然云飞知道,叶阑是不想在路上引人注目,他交代过两人,自己只在真正有危险的时候才出手,其他的就连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当然也有人注意到云飞,他虽然是最不起眼的,却也是惹人注目。有人面面相觑,指指点点,还有人干脆笑了起来: “看!卖羊羔的小子!” 但是也有人发出了疑问之声:这小子听说是团长眼中不得了的宝贝,叫他骑一只山羊也太寒酸了吧?叶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哪! 因此有脑子的都瞪圆了眼睛,紧盯着那只白色、长着胡须与扭曲尖角的山羊,几乎想将它掀起的尘土捧在掌心中好好闻一闻,辨明其身份。终于有人认出来,那怎么是什么普通的山羊啊?说那话的人绝对是眼睛有病,不然就是没见过世面!它可是真正的灵兽:叉角羊! 很快,夜狼夸张的十里送行场面被他们抛到了后面,哄哄闹闹的周遭随着脚步的行进逐渐安静下来,让人的耳朵逐渐放松,正当云飞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些人讨论“叉角羊”的时候,叶未央勒着狮子,把一只大头凑了过来。 “这一行,只说我们是游走行商的,卖的是青川的锦缎与织绣,莫说是去未名教,入教令难得,怕给人惦记上。” 叶未央还是很有小心机的,云飞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我们还会遇上其他怀揣入教令,或者欲往未名教的人吗?” “岂止是‘会’?是‘必然会’!”叶未央信誓旦旦的说道,“而且入教不仅仅是需要入教令这么简单的,入教令每年发放的数量会多于招收数量,因此每个拿着入教令的人需要相互竞争,如果在那场竞争之前结成同伴关系还好,要是惹上什么棘手的人……恐怕到那个时候会被群体针对。而且啊,” 叶未央的眼睛有些失落的眯了起来。“有些人来自于修炼家族,他们的家族在未名教都有影响,在红尘中更是可以镇压一方,因此我们这种单独的小个体,根本斗不过,只能敬而远之。” 云飞听他说的有些心酸,同样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哀。他来自的洛家,算得上是文官中最顶峰的家族之一,但是身为洛家的长女,纵使洛清嘉能过目不忘,有着指点江山的才能,但如何也跨越不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条鸿沟。 “那可未必。”云飞想到曾经,不禁摇了摇头,“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西河东,谁又知道到了现在会是怎样的形势呢?” “你什么意思?”叶未央迟疑的问道。 “我是说:他们修炼家族难道能永远的一手遮天吗?”云飞笃定的咬了咬牙,然后扯出一个微妙的笑意。“我听说:曾经的修行之人必须是在三教,其他的都算是异教徒。但是在大约一百年前出现了‘台土’这种修炼证明,从此民间修行合法化,这难道不是大势所趋吗?” 叶未央摸了摸耳朵,很有兴趣的听着。 “而且听你说的意思,好像是很多来自于民间的修者都会被所谓‘修炼家族’的人镇压掉喽?”云飞勒着羊前行,偏头问道。 “八成吧。”叶未央想了想。 “希望我们是剩下的两成。”云飞心中这样想道,他说。“排除异己势力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恐惧,这大约可以说明修炼家族也在恐慌民间修行的崛起,他们想要努力扼杀,将他们永远赶出大教,不给他们进一步修行的机会。” 叶未央点点头,然后紧紧咬了咬牙,他知道叶阑当年在未名教风光出尽,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类事情才被坑害出来的。“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有道理。” 云飞微微一笑,不言不语。他其实想说,你要是历史,政治的卷宗看多了,也会有这样的“远见”,有些事情不过是同样的套路在不同的时代重演了而已。“按照这种说法,我们就算到了未名教也并非脱离的是非之地,反而是更深的陷入泥潭,的确要小心行事才好。” 他转头寻找叶阑的踪影,但发现这人已经不见了,但是云飞知道,他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他们,并且尽到最大的努力,给他们自由的空间。 也许在形势预测方面云飞有着优势,但是“不食人间烟火”总不能在红尘中生存下去的,他们还需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钱。 叶阑的确给他们塞了不少,而且还是一大沓“金银殿堂”的票子。所谓“金银殿堂”,就是通常意义上的“钱庄”,只不过凡人的钱庄设在一楼,办理的主要业务不过是“存取银两”。但是只要你往上走,走到凡人禁入的第二层,就会发现视线豁然开朗。 云飞一脸吃惊的往里面张望着,叶未央倒是很淡定,背着手转来转去。叶阑一共给了他们五千两的银票,但叶未央似乎并不着急兑现。他们在宽敞的二层流转着,不断审视其中的物品。这里的人不多,但是装饰却是大气华丽。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是办理存取银两的,剩下的,摆着墙整整齐齐的,水晶一般透明的展柜,里面零星的放着五光十色的宝物。 “这是钱庄?”云飞看了一眼身边的展柜,一根金色的头发丝就要价一百两银子,简直是抢劫。 “算是,也不算是。”叶未央看样子早就熟悉套路了,背着手从门边开始,挨个挨个展柜的看。“教你一个赚钱的法子,叫做:倒卖宝物。我们来的青川镇那类的‘镇’,是物价最低的地方,因此你要会买一些升值空间大的东西,转手带到未名教去贩卖,准保有赚无赔。”叶未央信誓旦旦的说道。“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这不仅是他们的地区规模顺序,更是其物价高低顺序,你要心里有数。” “这……这都可以?”云飞一下子被这个大理论吓了一跳,他可是从来不关心钱与物价的问题啊! “这叫每一行的‘规矩’。”叶未央摇头。“有的时候我们会为一些商人派出佣兵去日暮森林中寻找灵药,或其他宝物、值钱的东西。你以为他们要这些灵药做什么?服用?后备?不全对。青川镇是个小地方,相应的,物价低的可怜,佣金也相对较少。光说灵药,一般的品种价格不过是三十两白银,加上二成的佣兵费,三十六两。也就是说一株不错的灵药在商人手中的身价是三十六两。” “而在其他区呢?县呢?动辄上百甚至上千,翻上十倍不止。因此不光是商人,也有不少民间小家的修者,借着回家的机会,雇请佣兵一趟趟的往森林中跑,多囤积些灵药、宝物。到了大教中不仅可以供自己需要,还可以贩卖,赚一些外快——金、银,这玩意可都是好东西。” 叶未央说着,小财迷似的搓搓手,好像面前有着万千金沙银沙滚滚而来。 云飞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咯咯的笑出声来。当然他不反对叶未央的主张。他曾经是洛家小姐,过的是从不缺钱的日子,但是自从成了“云飞”之后,窘迫之时咽过野菜,摸过小鸡,虽然做玉师的收入不菲,但即便是几天的辛酸痛苦,在他的脑中,还是记忆犹新的。 “当然,钱是好东西……”云飞说道。“但是我真的想不到,从前还以为修者是凌驾于红尘之上、孤傲的看世间的存在,现在想来——呵呵,好像和凡人也没有多大区别。” “那是!修者也要吃饭,也要泡妞,而且要寻至宝,觅机缘,哪一样不得大笔大笔的投入?而且就是从大教毕业出来能怎样?又不给发工资,总不能去抢钱吧?俗话说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厉害的人到哪儿都有用武之地,不厉害的照样没用不是?哎,说到底我们这些人就是穷人,不像那些修炼世家的,一家代代绝世修者,有着传承,后浪推前浪,属韭菜的,一茬高过一茬,家族资源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之后的话,他不再说了,叶未央低下头去,装作仔细看着柜台中宝物的样子,但云飞知道,他不想给叶阑听到这样的话,这种似乎在抱怨自己出身不好的话。 “叶未央,你听过一个叫做‘二八定律’的说法吗?听说那些开花的植物,在长出八片叶子之后才会开出两朵花,所以人们就常说,那八片叶子是为鲜花徒做嫁衣。” 云飞一边说,一边流连在柜台之间,眼睛从那些五光十色的宝物上扫过。“所以,抱怨有什么用呢?风凉话又有什么用呢?只要成为八片叶子之上绽开的两朵花,我们就算成功了吧。” 他用手指敲了敲柜台,指着里面一株涨势衰弱的灵材,“所以我从来买东西的原则,就是从十个中选出最好的两个,从百个中选出二十个,从这里所有的宝物中选出52个,继而选出最后的一两个珍品。”云飞说的面无表情,叶未央刚才的悲戚还没退下去,一阵阵的不可思议马上涌到脸上。 “你……一边听我说话,一边看遍了所有的商品?” 云飞再次用手指点了点柜台中的灵材。“一个人的脑子分成左右两半,如果每次只做一件事的话,岂不是很浪费空间?老板?老板呢?这个我要了,那小子付钱!” ------------ 第三十六章:同类伴生者  金银殿堂的老板身材不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凹凸有致”,莲步轻移,摇曳着走了过来,叶未央的眉毛抖了一下,但随着那人手中面扇的徐徐拿开,他的表情变得精彩了起来! 云飞暗笑几声,虽然那个妖娆的老板生的前凸后翘,但过宽的肩膀,结实的腰身就证明了“她”并非女子,当然,你若是能看到面扇下那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更会对此深信不疑。 “搞么事……”叶未央一激动,差点飙出蓝田县的方言来。“赫老子一跳……” 妖娆的“女老板”用涂着厚重眼影的含情美目白了他一眼,云飞屏住呼吸不笑出声来。指了指她。“老板?怎么称呼?” “奴家张三,见过公子。”厚重的嗓音如同大地母亲坚实的怀抱,云飞觉得自己的耳朵被震得酥麻。 一边,叶未央憋不住嗤嗤的笑,“你要起一个女性点儿的名字,说不定还能骗过我。”云飞猜他是这么想的。 “三姑娘。”云飞点点头,不想在外貌这件事情上过多的停留。“这株灵材,帮我们包一下。” 老板的大眼睛忽闪一下,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两个让人看了觉得很恶心的酒窝,他故作娇媚的扭了一下身子,娇嗔一句。“公子呀,真是的,小嘴真甜。” 云飞这时也不得不尬笑了。嘴不甜的话怕惹上你这种男女不辨的东西啊! 眼看着金银殿堂的人把柜台里的东西一点点的拽出来,云飞感觉到心也一点点的放下了,但是倏忽间一个女子的声音,让他刚刚少许平静的心又惊异的蹦了两蹦! “大人参!我要了!”叶未央转过头去,云飞也跟着转头,甚至金银殿堂的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半惊讶,半看热闹的盯着她。 她最多不过十八岁,身材小小的,比云飞还矮了一个头,而且让众人都失望的是,她的模样并不出众。身材倒是纤细玲珑,但是眼睛未免太小了,几乎是一条淡淡的缝儿,小鼻子骄傲的微微上翘,鼻梁上还有些淡淡雀斑。 “先来后到,丫头,学着点儿。”叶未央上下扫视了她几遍,忽然嘴角扯出一丝循循善诱的笑意来。 “小子,怎么跟姐姐说话呢?也学着点儿。”那丫头表面看上去不怎么凶,但是却牙尖嘴利,分寸不让。她上前一步,把手压在干净的玻璃展柜上,微微侧过头。“掌柜,按他的价钱,我翻十倍,卖给我!” “丫头,跟哥哥抢东西是不是?这是金银殿堂,不是拍卖场,学着点儿。”叶未央同样将一只手压在柜台上,与她指尖对指尖。他的脸上带着尖锐的笑,,就连眼睛也是尖锐的,瞅着她。 “小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谁人不想要钱财?金银殿堂在这修行世界,难不成想独善其身?你当他们是慈善会啊?学着点儿!”那丫头冷冷一笑,抬起手来,“啪”的一声拍在叶未央的手背上!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专学抢的?”云飞看到叶未央的手背红了,他更知道,这人的修为,怕是在叶未央之上。 “化灵小圆满吗?”他在心中琢磨着,“而且还有……” “哼,本小姐才不屑于和你们这些平民抢。”那女子一抬下巴,不屑一顾。她身穿一件淡紫色的灵蚕衣,里面是齐胸襦裙,有着精致的绣花边与繁复的金腰带,外面披着一件极薄,连傻子都知道是极其昂贵的乳白色薄纱披肩,双肩与锁骨在下面若隐若现。“我知道你们心里不会平衡,那我出个价格:你们用多少钱买下来,我就用十倍的价格收购,可好?” 一边,妖娆的女老板的脸色有些变了。你们这些人当着卖家的面谈转手,也是过分了哦! 人群中有些沸腾了,不少人也跃跃欲试,企图捡个漏儿,明眼的都知道,这两伙人是不相识的,却因为一株干枯的灵材起了冲突,唯一讲得通的就是: 这灵材,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女子才不顾众人的眼光,略带不屑的瞥了叶未央一眼,她往云飞这边靠了靠: “那头蠢驴是你的手下吧?”她的目光灼灼的,云飞感觉到皮肤刺痛。 “既然这么说,我应该用什么动物来称呼你呢?”女子的话让他感到了本能的反感,叶未央就算再蠢、再傻,也只有他哥哥叶阑能说,你这个萍水相逢的,有什么资格? 女子细小的眼睛骤然瞪大,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你可是在讥讽我?” 云飞笑了。“你比我想得聪明一点。” 云飞的信条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但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有能力的话,动动手也是未尝不可的。 “我是上官家的人,你就这么对我说话?”女子诧异的看着他。 这下,金银殿堂中的人可都听见了,投向女子的眼神,也变得尊敬了起来,南戴北上官,东玉西黄安,这是目前最大的四个修炼家族,在修炼世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无人愿意触碰那些禁区与边缘,这丫头说的,可是那“北上官”的上官家族? 对于四大家族的事情,云飞也是略有耳闻,但是他毕竟初入修行世界,并没有太多根深蒂固的卑微感。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话之前还要先打一遍草稿?”云飞反问,他不管什么上官不上官,反正只要有人踩到他头上来,即便头断颈折,他也要将其狠狠的甩下! 女子一脸惊异的望着他,上下打量他,各种凝视他,半晌,她摇了摇头。“是个硬骨头呢。” 她又上前一步,距离云飞更近了,甚至能感觉到他喷到自己脸上的冷淡的呼吸。“你能看出地宝,是不是也有植物型的伴生物?” 她说出来了!云飞收了收下巴,没有点头抑或摇头,刚看到这女子的时候他也猜测,两人之间素味平生,能这样大张旗鼓抢东西的,说不定也是同类的伴生者, “你的言外之意可是,自己也是植物型的伴生者?” 那女子的眼睛动了动,她已经确信了,面前蠢驴的主人有着很强大的植物伴生,甚至于比她的要强大……不然,她明明比两人更先进金银殿堂,怎么就被抢了先呢? 她思量着,后退了一步表示退让,眼睁睁的看着人妖掌柜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那只干枯的灵材人参抱起来,恋恋不舍的送到云飞手中。 她忽然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比那人参之中的地宝更加珍贵的东西。 她粲然一笑,虽然没有倾城之貌,但也如同碧潭中的一股活水。两只黑晶晶的小眼睛含着笑意盯紧了云飞。 “看什么,是不是我哥们太帅了,整个人彻底被征服了吧?”叶未央的嘴是真贱,但云飞也不得不说这人的脾气是真好,什么是不较真,也不生气。 女子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她完全不想跟叶未央说半句话,这人她看着就不顺眼。女子伸出手来,放到了云飞的眼皮底下。“我叫上官玲玲。” “哦。”云飞点了点头,抽身就要走。 “你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吗?”上官玲玲不满的努了努嘴,侧面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云飞瞟了她一眼。“你刚才差点跟我们动起手来,现在却主动示好,何解?” “没错,和解。”她故意断章取义,依旧举着手。“人生不打不相识,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更好?” 云飞勉强挤出一缕微笑,从那手边擦了过去。他不喜欢她,从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不喜欢,自己自然没有义务与她握手、交换互相的信息。抽身过去的时候,上官玲玲的脸抽搐了一下,手指同样缩了缩,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倏忽间她的掌心竟然一热,被一只大的,硬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温……”上官玲玲抬起头,她震惊了,当看到叶未央那张欠揍的脸时,她彻底呆住了。她想将手抽回来,但整只胳膊好像麻木了,一动不能动。 “完蛋了……”这是她唯一的一点想法。 “温柔的名字,跟你完全不像,果然人和名字是相反的。”叶未央嘴角咧了咧,很嫌弃的说道,“你就没想过要改个名字吗?” 上官玲玲的脸白了一下,立刻又红了起来,她飞快的抽出手,憎恨地往衣摆上狠狠的抹了抹。“再说话,弄死你!” 这时云飞已经走到金银殿堂门口了。 “那丫头挺有意思的。”两人并肩走了很久,没有说一句话,能有一刻钟之后,叶未央忽然念叨了一句。 “那丫头?”云飞挑着眼睛反问。 “对,那丫头。” “你不是眼瞎了吧?” 叶未央笑了一声,指了指云飞。“那丫头和别的姑娘不一样,有个性。你小子要是个丫头,也会招人喜欢。” “呵,”云飞不屑的一笑。“你这可猜错了,我要是个丫头,绝没人敢娶我。” “没人敢娶,但有人喜欢,这不一样。” “不一样吗?有什么不一样?” “喜欢,就是喜欢,愿意跟你在一起,看到你就开心。而嫁娶不一样,是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会厌烦的。” “你这意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呵呵,不是,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爱情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婚姻是要找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为什么?” “喜欢的变成不喜欢,总会让人感到失落,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永远不会变,一旦有可能变成喜欢,那是多让人喜悦的事!”叶未央背课文似的说着,仰头望天。 “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云飞哂笑,不赞成的摇了摇头。“谁跟你说的?” “我哥。” “团长吗……”云飞的眼眸低垂下来,叶阑看着也有二十四五了,从没听人说过他有过女人。 不过他不想在叶阑的问题上做过多的停留,由于保留着对于那人的尊敬,他甚至不想知道叶阑的私生活。云飞岔开话题,“那你这话里话外,是喜欢那丫头了?” 叶未央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下巴。“目前,喜欢算不上吧,不过要是再能碰上,真想再好好‘认识认识’。” “那我就祝福自己,别再碰到她了。”云飞无奈的掀了掀眉毛,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运气,从来不好。“再往东走就到了日暮镇边陲了,那个据说是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中最混乱的地方,没过去,真是想象不到,呵,说起来,云靛儿还是从那儿来的呢。”他下意识的往身边看去,但因为怕惹上麻烦,叶阑把那女孩子带在身边了,也让她一路上能消停点儿。 “男人的圣地,女人的市场……”叶未央念叨着,忽然眼神一变,往云飞耳边凑去。“兄弟,窑子,去不去?” 云飞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他,掏了掏耳朵。“有屎落到我耳朵里了。” “别害羞嘛小朋友,”他大咧咧的拍了拍他,“今年多大?16?不会还是……” 云飞一把扯住他的脸,揪起叶未央腮帮子上的一大把肉来,瞪起了眼睛。后者感觉不妙,赶紧闭上嘴巴,将剩下的几个字 “呜呜”的吞了回去。 ------------ 第三十七章:日暮乡关何处是  日暮镇位于日暮森林的边陲,是从文明进入到野蛮的最后一寸屏障。到这里来的,除了那些在刀刃上舔血的佣兵,便是将性命挂在枪尖上的试炼者了。在修行世界,修为并非代表着一切,能力是从实践经验上培养起来的,只有手上沾过温热的血,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们才会知道,今后该要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与曾经世界有所不同的生命。 很多修行者的第一次杀戮始于日暮森林,但更多人也将最后的一口气息留在了这里,没人统计过进入此地未能出来的有多少人,成千上万,或者干脆是无可计数?修炼者以灵兽为资源、衣被,而灵兽同样以闯入它们家园的修者为食,每年丧生于刀刃下的灵兽几乎可以与被吞食的修者数量相等,日暮森林以这种方式维护着人与非人之间的平衡。 因此,有一点必须要承认,那些在街头贩卖的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幼小灵兽无异于人类的婴儿,而那些鲜血淋淋的皮毛与白骨实际上是人的皮与骨。 刚一踏进那残破不堪的城门,云飞便下意识的觉得,他眼前的这一座用皮骨铺路、以汗血浇灌的城池,是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之中最为衰败的一座。 “说来你也许不信,但是日暮镇的确是你能叫上名字的地方里数一数二的富裕地。”一眼瞥到他嫌恶的表情,叶未央语气浮夸的解释道。“三不管的地区自然也有它的规则,而且由于不受束缚,发展的空间和方向更加数不胜数。而且它可是这48个地域中唯一一个不交赋税的城镇。” 云飞曾经学习过国家的经济组成。赋税——可谓是国家存在的支柱,任何地区、任何人都无法逃脱赋税的笼罩,凡人、修者皆无例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是如果说有一个地方被拒收赋税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就已经不能算是国家的一部分了! “不交赋税……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啊?”云飞摇了摇头,两人并排走进泛出血腥与腐臭味的破烂城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算得上是进入日暮森林的边缘了。” 刚刚进入日暮镇还没有一刻钟,云飞便发现叶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边。他穿着一身黑衣,戴在头上的兜帽遮住了眼睛,很有世外高人的色彩,身边的云靛儿也被换上了一身男装,束起头发来,眨着略带青色的眼对他一通傻笑。 “团长不是说‘暗中观察’吗?”云飞拍了一把叶未央,那傻子这才注意到自家哥哥竟然冒出了头来。 “日暮镇不比寻常地方,恶徒盛行,蛮不讲理。我出来镇一镇那些不安分的,也省得你们与其遭遇。”叶阑的语气很轻慢,似乎浑然不在意,但云飞知道他比任何人都重视这件事情。 “假如,我们不小心与一些恶徒遭遇了,会怎样呢?” 仿佛是在回应云飞的疑问,旁边贩卖幼兽的摊子忽然间出现争执,他们只看见那摊主从旁边抄起一只明晃晃的菜刀往买者头上剁去,那个刚刚还叫嚣的光头见惹不起,身子一闪避开那汹汹而来的菜刀,却被摊主反手抓住手腕,“咔”的一声,瞬间卸下了一整只胳膊! 不知争端是因何而起,也不知双方孰对孰错,甚至连他们呼喊的语句都没听清楚,云飞只看到一大股鲜血像喷泉一样,从那个光头的断臂上喷了出来。下一瞬间,只听见那光头口中爆发出一阵不成形的怒吼,离弦的箭一般扑了上去,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按住摊主,张嘴就往那人的喉咙上撕咬去! 国都里的人都带一张君子的脸,就连那里的狗都文质彬彬,相互见面的时候只礼貌的闻闻屁股,叫声温柔,吠不露齿,因此即便是狗子打架云飞也很少见到。但是他这次亲眼看到了两个人在地上如野兽一般的撕扯、抓咬,阴阳二气“乒乒乓乓”的碰撞,就像是无数雪亮犬齿忘乎所以的交错,它们以撕裂对方为目的,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别看热闹,走了。”叶阑从来不是怕事之人,但在那个时候他却拉了云飞和叶未央一把,挤出人群,从小路往另一条街道上去了。“这不是战斗,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斗殴’而已,而且在日暮镇,游手好闲之徒最喜欢这种混乱,他们会在其间推波助澜,将其演变为群战。而且这些亡命之徒一旦下手便是杀手,只要你们置于人群之中,就很容易受伤。” 在日暮镇,每天最容易发生的只有两件事:杀与被杀。这里的人与外人不同,这里的修者也与外面的修者相异。人,要符合道德的准则,对待杀伐需要考虑再三;而修者需要符合国家的准则,不可不杀亦不可滥杀。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里的修者,算不上修者;这里的人,也不是人。 “团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地方。”在这里,云飞有一种置身于野兽笼子之中的感觉,他本能的想要快速离开。 “今天天色晚了,明天吧。”叶阑看了看渐进黄昏的天,“这里的夜晚虽然可怖,但毕竟是人间,你如去过日暮森林便可知,那里的夜,才是真正‘非人’的夜。” 莫名其妙的,一个叶阑话末的 “夜”字让云飞一下子想到了妖夜,记忆刹那间如同泄洪的江水,滔滔不绝的奔腾出来。云飞告诉他的三个大墓中,一个在日暮森林泻湖边,一个在未名教东郊,还有一个就在这日暮镇中。分别有三个月了,他找到妖皇之墓了吗?或者说会不会真的那么巧合,在这混乱无极的日暮镇上,又会偶遇? 当日夜,群星隐耀,山岳无声。云飞和叶未央窝在一个日暮镇边缘的客栈之中,百无聊赖的将茶水中浮起来的茶叶挑到桌面上。叶阑留下一句“置办物品”就带着云靛儿走了,还命令他们说什么也不能离开客栈,到街头闲逛。 “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叶未央拄着脸,含着口茶水呜呜啦啦的抱怨着。“不是说日暮镇是男人的天堂吗?我们现在就是被天堂拒绝的男人。” “你就老实待着,歇一会儿吧。”叶阑怕这个弟弟不听话,临走前嘱咐了云飞盯住他。“放你出去你要干嘛?吃?喝?嫖?赌?这里活跃的人你又不是没看到,你怎么吃得下,喝的稳,嫖的快活,赌的尽兴?不如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等团长回来,我们明天出了这里,就去‘永安区’,那一个大区中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怎会比不得一个小小的城镇?” “小朋友,你这就是不了解成人的世界了。”叶未央懒洋洋的歪在一只胳膊上,抬起眼睛对他说。“你觉得吃就是大快朵颐,喝透彻心脾,嫖就是温香软玉,赌就是一掷千金?古人说,‘食色,性也。’有些人天性喜吃喝,就是剩饭残羹、雨露冷水也挑剔不得;有些人天性喜嫖赌,即便是雌猪母猴,两人对弈也自得其乐。所以不达到‘优秀’的标准干脆不玩乐?这是被什么嬷嬷奶奶管教的傻了吧?” “简直……无理取闹!”其实云飞很想据理力争的反驳他,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样说出来,所以干脆摆出赌气的姿势。也许是因为当时他觉得,叶未央虽然平日里有些傻癫癫的,但是他这时的话,也不无道理吧? 当然叶未央也并非真的傻子,他看出了云飞的理亏,并以此为乐,一遍一遍的反问他,直到把云飞问的烦了,扬手一个茶杯扣到他的头上,里面浑浊的茶底混着茶叶,从他的发中淌了下来。 “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就动手呢。”叶未央赶紧挣扎着把头上湿漉漉的东西掸下去,用运转阴阳二气烘干。这时候,客栈古旧的木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当然,如果是平常的开门也不值得惊奇,毕竟客栈又不是他们一家租下的,有人来来往往很正常,但是这一次开门,云飞和叶未央都警觉的抬起了脑袋,因为在那“吱呀”一声之后,根本没有人进来! “是人吗?还是风?”叶未央轻声低语道。他们住的客栈地处偏远,客人稀少,因此在哪“吱呀”一声响后,整个大厅的十几个人,二十几双眼睛都一起黏到了门上。 门外本是没动静的,但是那门却莫名其妙的开了,人们都觉得诡异,没人去问。半晌,从那黝黑黑的黑夜里,悄悄探进来一半黑色头发的人头来。 “找人,不好意思。”那人笑嘻嘻的探进来半个身子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两只黑晶晶的大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着。 云飞长叹口气,一只手盖在眼睛上假装看不见。叶未央这边眼睛里瞬间放出一阵闪电光,单手支着头,懒洋洋的往桌子上一倚: “妞儿,找爷呢?” 上官玲玲看到了这边,顿时眼睛鄙视的一眯,假装看不见他。“云大哥!你还记得我吗?”她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她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叶未央用胳膊肘怼了云飞一下,很不满的哼哼一句。 不说云飞也知道,这丫头八成是出了金银殿堂就开始跟踪他们了。既然这样的话,她也应该知道叶阑保护他们的事情,所以赶在团长出门的时候露头。 “云大哥,哎呦,我们真有缘分,在这儿看到我,是不是很开心啊?”上官玲玲扒在他们的桌沿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眼巴巴的望着云飞。 “你不觉得我们也很有缘分吗?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不是?”叶未央一脸坏笑的凑过来。 上官玲玲瞪了他一眼,完全不想说话。她转脸对云飞笑道。“云大哥,我都‘有缘千里来相会’了,你也不请我坐坐,看茶呀?” 云飞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当然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就赶紧赶这丫头走,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她明明就是在打着那大人参的主意! 但是自己的意思是如此,他又不能不考虑到叶未央的意思。那人喜欢她,自己又不瞎,自然看得出来。 云飞揉了揉眉心,感觉到了头疼。“上官玲玲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一来,我们身边的那位出去置办些东西,随时都可能回来;二来,你就是一直跟着我们,跟到未名教,我也不会把那只人参给你的。” “你们要去未名教呀?”上官玲玲机灵的捕捉到了云飞话语中的信息,眨了眨长睫毛的大眼睛。 云飞绷起了嘴,挑了挑眉毛。“怎样?” “我也要去未名教,道友。”她起身,坐在云飞对面,笑的不怀好意起来。 云飞眯起眼睛来,这女子比他想的还要难对付。他双手撑着桌子,两只眼睛认真的盯着她。 “我们同行吧?”上官玲玲款款的说道。“反正入教之后,我们就是同窗,现在提出这个邀请,不过分吧?” 云飞的身子向前倾斜,那一双眼睛仍然逼视这她。半晌,他缓缓的说道: “你认为,有着入教令,就一定能进入未名教?” 上官玲玲笑了,她的模样虽然不动人,但这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甚是好看。“这话倒是我想问你们的,那家伙虽然是化灵境界,但没有伴生物,先天落后人一步;而你……云飞,极致初探,我真的更加好奇,想问:‘你认为,有着入教令,就一定能进入未名教?’” 云飞听闻叶阑说过,如果想进入未名教,除了入教令这个“门槛”,还需要进行一场全员比试。这比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因为是在所有人中淘汰百分之五。它的简单之处在于,成为这胜利的百分之九十五很容易,但难处在于,如何让修为低浅的自己,不“被”成为那淘汰的百分之五。 云飞思量一会儿,笑了。这丫头比他想的要聪明,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而且她也有足够的资本 “威胁”自己:假如不好好做朋友的话,就在全员比试中把你这个小小的极致初探一脚踢出去!云飞他笑着说:“你是上官家的女子,怎么有闲心管起我们这些平民的去留了?” 上官玲玲的眼神忽然凌厉了一下。她一把抓住云飞的手,就在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信息冲到了他的脑海之中:温飞卿,蓝田县,18201。 “你……”云飞惊起,差点带翻了桌子。 “的确,我不是上官……”上官玲玲撇开头。 “你……是在叶未央的后一个!”云飞的瞳孔疏忽放大,好像见到了什么世间的不得了之事。“你的号码,在叶未央的后一个!他也是在蓝田县注册的台土,是18200啊!” “啊?”上官玲玲的那一刻的表情极为戏剧性,既懵逼又怀疑。 “啊?”叶未央也跟着啊。 “你‘啊’什么?”云飞怼了他一下。 “我没注意到哦。”叶未央一脸诧异的望着上官玲玲,默默的伸出手来。“再握一个?” 反观上官玲玲,一脸看鬼的眼神看着他们。“你……难道不应该惊讶于我的名字吗?” “……哦,名字,对哦……”云飞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 “你叫……温飞卿是吧?嗯,名字挺好听的,正好跟人相反。” 云飞不知道她那一脸紧张是为什么,只得不咸不淡的评价一下。 “你……不和你争辩!”上官玲玲翻了翻眼睛,云飞没露出她想象中的惊讶表情,她感到有些失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是上官家的人吗?” “你告诉他了?”上官玲玲忽然想到什么,锐利的眼神刺向叶未央,后者摊了摊手。 “我知道你不是上官家的人,一早就知道。”云飞翻看着许久未剪的指甲,说的有点心不在焉。“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冒充上官家的女儿。” 上官玲玲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她完全不敢相信。 “你无非是想挂上个修炼世家的名号罢了,而岭南戴家向来行事猖狂,树敌无数;蓝田玉家人丁稀少,力量式微;西川黄安内部复杂,你又搞不懂;而北冥上官家族神秘而又强大,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因此一个叫温飞卿的人才决定改姓‘上官’。” 叶未央眼珠子溜溜的转,云飞说的这些连他都未尝听过。 “而上官家族,”云飞继续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你却不知,其中的长老是多么精明,早就知道这种形势下会有些心怀鬼胎,或者狐假虎威的人冒充,败坏其名声,扰乱其秩序,因此他们规定:上官家一律人等,不得在外以上官姓氏相称!” “真的假的啊?”叶未央听着挺玄乎的。“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有很多像那丫头一般的人,冒充上官之名?” 云飞微微一笑。“北方的环境一直不太平,而上官又是北方的地头蛇、土皇帝,自然有人觊觎着‘树大好乘凉’,沾沾那姓氏的光。”他看到上官玲玲沮丧的叹了口气。“不过你若是真的执着于修炼世家的姓氏,我建议你姓‘黄安’,那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组织,庞大,但却鱼龙混杂,缺少管理,姓这个姓氏的人大多互相并不认识,就像你自称是‘未名教’或“凌云教”的弟子一样。” “哎?”上官玲玲眼睛一亮,云飞这是在安慰她吗?“那……我以后就叫‘黄安玲玲’了?” “呵,”云飞笑了一声。“你见过哪个人姓‘黄安’二字的?那里面,内门的姓‘黄’,外门的姓‘安’,还要以十年为一辈来讲究犯字,嗯,别说,这十年内还真的是犯‘玉’字,不过你也要注意‘玲玲’是否和这十年中的其他人名字冲突……哎,你怎么了?” 自从那次后,温飞卿对于换姓之事只字不提。 ------------ 第三十八章:灵兽暴动  至于叶阑回来的事情,已经是十二点了。那个时候客栈里的客人大都上了楼,只有零星的几个在大厅中吃着迟迟来到的宵夜,叶未央和温飞卿又在因为一点小事而低声吵嘴,云飞被晚上窗外来的凉风吹得昏昏欲睡。 门开了。云飞睡眼惺忪的抬起头,隐约看到一个人架着另一个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随后,他的桌子很快发出“当”的一声响,叶未央撞翻了椅子冲了出去。 再揉揉眼睛,他看到云靛儿一身狼狈的男装,头巾也被扯烂了,正用一双可怜巴巴的淡青色眼睛望着他。 “爸……云大哥……”她嘀嘀咕咕的说道。 云飞这才反应过来,云靛儿架着的那个人,正是叶阑! “团长!团长你怎么了?”云飞跟了上去。叶未央将哥哥扶到椅子上,再一抽出手来,发现掌心都是沾了鲜血的泥巴。 “哥!振作点啊哥!”叶未央的手开始抖了,眼泪差点飙出来。 “憋回去。”叶阑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抬,不满的皱眉。“我还没死呢,别嚎。” 叶未央喉头“咕噜”一下,听着哥哥的声音不像是奄奄一息,他平静了下来。“哥,你去哪儿了?怎么受伤了?” 叶阑俯下身,掀开腿上的衣摆,云飞看到他的小腿上有伤,正在汩汩的流着血。 “团长难道是……进日暮森林了吗?”云飞小声问道。 “嗯,该用的东西买完了,我去那边转了转,没想到……呵,情况不妙啊。”叶阑低头看了看左肋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嫌弃的“啧”了一声,两个呼吸间,那逐渐渗出来的血就被冻住了。“我听闻此处有‘断山断水’之事,本想走去瞧瞧状况,不成想那断的“水”正是那泻湖,诡异非常。” 叶阑不甘心的叹息一声,仰头往椅背上一靠。“那泻湖是千年之前形成的,曾经据说是一出胜地,下面不知道埋了多少奇珍异宝,这下可是够人世间沸腾一阵儿的了……不过吗,我们运气倒也不算坏,反正身在日暮镇吗,干脆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云飞的嘴角抽搐,“好好享受生活”这种话若叶未央说倒不奇怪,但从叶阑嘴里出来可就让人瞠目结舌了。“团长,你这……自暴自弃了都……” “所以,叶大哥的伤,是如何造成的呢?”温飞卿此时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把脑袋凑到叶阑面前,后者睁开眼睛,肉眼可见的吃了一惊: “这丫头谁啊?”叶阑盯着她。 “啊,这是那个……之前在金银殿堂里碰到的吗……”叶未央赶紧跳出来圆场,哈哈哈的说道。 “哦……”叶阑低吟。“当时我没在,喝酒去了。” 云飞一口气差点卡住喉咙,“团长……你不是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么?”就是因为知道叶阑在身边,云飞一路上才无所顾忌,对于危险也未曾有意避讳,现在想起来不由得有些后怕。 叶阑没说话,就像没听见一样。其实云飞知道他听见了,只是懒得回答而已。 “灵兽暴动了。”他忽然幽幽的说道。“你们明日离开日暮镇,绕路走吧。” “我们……?” “你们。”叶阑抬起眼睛,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中,已经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留在这儿,养伤,你们带着她,自己走吧。” 云靛儿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望着众人,宛如地主家的傻儿子。 “哥,你不是说……” “哈,”云飞佯装开朗的拍了下叶未央。“团长送了这么远了,剩下的路自己走怎么了吗,你真拿自己哥哥当廉价劳动力啊?” 叶未央张了张嘴,倒是没什么可分辩的。 “行了,你们也都回房睡吧,我送团长上去。”云飞摆了摆手,二话不说担起叶阑,往楼上走去。 “嘎吱”一声,门关了,云飞望着倚在床边的叶阑,渐渐皱起眉头。 “团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阑摇了摇头,眉宇中露出疲惫之色。他轻轻拽下长衫,云飞看到在他的腹部、胸肋上,有几道深深的、刀剑斩过的痕迹,特别是左肋上的那一道,皮肉向外翻着,深得可见森森白骨。 “不是灵兽暴动?”云飞蹲下身来,查看他的伤势。的确有些浅一些的伤口像是利爪的抓痕,但是更多、更严重,切口相当平滑、干脆。 “是灵兽,也是暴动,不过……”叶阑拉过他的手,轻轻一拍,从芥子中掉出一只沾满泥土的根来。 “这是……”那东西入手,竟然动了一下,云飞赶紧抓住它。一时间,一种精粹的、汹涌的波动从手心一下子卷到心脏灵台,玉灵芝动摇,枝叶在云飞的体内微微摇曳。 “你有植物伴生,应该能感觉到什么。”叶阑深吸口气,拿起手来。“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但是肯定不俗——在地宝之中,肯定不俗。” “地宝……”云飞的手指紧了紧。“难道团长说的灵兽暴动,是因为这只地宝吗?” 叶阑叹了口气。云飞低头看向他左肋的伤口。“是有人企图抢夺灵兽守护的地宝,双方交战,而团长……坐收渔翁之利了?” 叶阑无奈的笑了。“可惜了,我不是什么‘渔翁’,只不过是只倒霉的鹬鸟罢了,不过这次,是我这只鸟,赢了。” “他们……” “他们还会来的。”叶阑放低声音。“而且他们中的一人同样拜在未名教门下,若是知道我们是一伙的……呵,那可就不好办了。” “一人在未名教?是某个世家吗?” “岭南县戴家,”叶阑啧啧两声。“不好惹不好惹啊。” “戴家?”云飞皱了皱眉,“在未名教的是哪个?” “听他们叫的是……‘玉琪’,戴玉琪。” “小霸王戴玉琪……”云飞听到岭南戴家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没想到还真是歪打正着了。“这人我不晓得修为怎么样,但却是戴家的最小的公子,唯一的嫡子,今年24,上面有八个姐姐,最大的以经四十多了,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你熟悉戴家?”叶阑有点不敢相信,云飞说的这么具体,好像自己就是出身于戴家一样。 “嗯……听别人说过一嘴,就记得了。”云飞挠了挠头,记性好不怪他啊!如果叶阑愿意听的话,他能把这个家族当代的所有嫡系、旁系成员背给他听。 而且在心中,他更是下意识的对这个“岭南戴家”格外注意。戴玉琪最小的姐姐——戴家第八女名叫玉琏,如今26岁。这人自从十二岁那年起三入国都,传闻难逢敌手,不可谓不惊艳。但是云飞可是从洛清嘉的灵魂过魂来的,他会说就在此时,那个让人头疼的“玉琏姐姐”正在她家白吃白喝、沾沾炫耀的吗?当然不会!而且他会说戴家企图攀上世俗中的婚姻,意图将那个翘着孔雀尾巴的小姐嫁给他二哥洛清秋的吗?更不会! “戴玉琪没有出手,也不知道他是为何执着于这只地宝,但是我听他们说什么突破境界……这些植物的事情我不懂,只能猜,它应该是一个,嗯,很有营养的东西。” “很有营养……”云飞一下子被逗笑了。他把地宝推到叶阑手中。“吸收了它,你的伤就会好起来,说不定……修为还能更进一步。” 叶阑嗤笑一声。“我若是有意自己用,何必把它拿出来?”他缩手不接,一脸正色的望着云飞。“而且还有一件让我很奇怪的事情。今夜的气温低的惊人,因此我的状态已经一步迈到了巅峰,戴玉琪手下的人没有通天境界,所以只要我想走,他们绝拦不住……” 叶阑说着,右手往左肋处的伤口摸去。 “这伤……”云飞听出了叶阑的言外之意。“不是因为戴玉琪等人?” 叶阑低沉的“嗯”了一声,房间里只有一盏被匆忙点起的微弱烛光,火焰摇曳,叶阑脸上光影变幻。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人了?”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微微仰起头,在他苍白的脸上,云飞看到了些许疲惫。“三个月前在青川镇大摆玉宴,还在我们夜狼留宿几日的那人。” 云飞的心中“咯噔”一惊。“妖……妖夜吗?” “妖夜?呵,现在他倒是一个——妖孽了。”叶阑咳嗽两声,嘴角流出血来,云飞赶紧扯出张白帕给他轻轻擦拭干净。 “团长在森林中遇到妖夜了?这伤……也是因为他?” 这个时候妖夜会在日暮森林与日暮镇徘徊,云飞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在青川的时候夜狼留他住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这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般反咬一口? “我抢到地宝之后没有恋战,并且很快甩掉了戴家的人,正当我和那丫头在日暮森林外围停息休息的时候,树影中有个人冲了出来。我虽疲惫但却没有降低防备,但能在我的警惕下无声无息击伤我的人——至少也要是通天之上!” “那时候我只看到有青绿色的光一闪,还以为是那丫头,但下一刻就觉得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血流了出来。那人一击命中,再度发难,我勉强躲了过去——借着月光,我看到了他的脸。” 云飞忽然觉得手脚冰冷,他怎样也无法相信,妖夜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喊他的名字,他愣了愣,问我是谁,我说我是青川的叶阑啊,三个月前你在青川摆玉宴,还在我这儿小住了几天,不记得了?” “这个时候那丫头忽然跳了起来,把我往肩头一扛拔腿就跑,她是灵兽化形,对于杀意和危险比人类更敏锐。那丫头带着我,速度依旧快的惊人,很快就将妖夜甩在了身后。” “但是突然,我感觉到脚下震动,好像有什么远古的生物从地下钻出来了一样,夜色太暗了,就连仅有的一点月光也被树影当得严严实实,我与那丫头被掀翻到一边去,那生物呼啸的扑了上来,我只好祭出伴生物作为防御,结果……” 叶阑的话音一顿,冰凉的手指攀到他的手腕上来,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嗡鸣,云飞的眼前呈现出一副奇异的画面! ------------ 第三十九章:凌云教、小天地、洛清寒  有冷风吹透了骨,有冷水冻彻了魂。就在那双手搭在他手腕上的那一刻,云飞好像被拉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那里冰封三千里,峭风梳骨寒。有山脉,是雪山;有平原,是雪原。雪原上有浅红色的冰花,宽宽的,断断续续的蜿蜒着——是血路。 顺着那条血路,云飞在冷风肆虐的雪原上艰难的走着,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似乎被冻得麻木了,良久之后,仿佛走出了那片无边无际的雪地一般,他看到了一个面积巨大的湖。 他顶着风走到湖边,血路曼延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伸手去探那冰层断裂处的湖水,但还没等挨到就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寒冷从他的手指,一直蔓延到胸膛。 云飞的心被冻住了,缓慢的跳动着,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企图通过装死来躲避迎面而来的死神。云飞呵着手站起身来,这才发现眼前的并不是什么“湖”,而是一个巨大的冰窟窿。几十米的冰层好像是被巨力强行破开了一样,犬牙呲互的岸边还沾着冻结的血迹。 忽然,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飞快倒退了两步。 脚下的冰层震动起来,他想起了叶阑之前与他说的、从地下钻出来的远古生物。他想跑回去,但只听脚下“嘎吱”一声脆响,裂缝伸展开去,如同树木的根系在土壤中撑开了伞状巨网。 连一声呼喊都没来的及发出,云飞整个人跌落到冰冷的水中…… 没有冰凉的刺骨感,没有紧迫的窒息感,甚至于在水中他还能睁开眼睛。云飞手脚一划,身子往前游去,左右张望着。外界是飘雪的阴天,头上又有几十米厚的冰层遮挡,因此这水下就很昏暗了。他不知道这是“湖”还是“海”,也判断不出来究竟有多大,视线之所不及的远处,皆是“未开放区”。 这时,云飞看到了一豆黄光,忽闪忽闪的,像是水下燃烧的蜡烛。飞蛾扑火一般,他向着那光亮游过去,黄色的烛光愈大、愈亮,从一点烛光变成反光的圆盘,再变得和他的身体一样大、比两个他还要大…… 云飞停止了游动。 他停在了那三米来高的圆光前。 他伸手触摸温热的光源,光源中足有人半个身子大小的黑点转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对视着。 忽然间,水流如同强劲的大手,将云飞裹挟起来,冲天而起。头上几十米的冰层未若一层薄纱,摧拉枯朽的四散裂开,化为小型冰山在水中沉浮。下一瞬,云飞看到了苍白色的天,支离破碎的冰,还有他眼前的,硕大无朋的黑色大鱼。 ——鲸。 不过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一只长着尖锐长角的鲸鱼.抬头仰望,那鲸从水中探出半个身子来,不时歪头,黄色的小眼睛交替打量着他。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当然云飞也没有见过那传说中的“鲲”,但是当这么大的一条黑鱼横陈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将这两种生物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叶阑的伴生物,北冥冰洋中的‘冰鲸’。” 似乎听懂了云飞的话,那条大鱼开心的朝天喷出一条冰白色的水柱,那高度如同能刺穿苍穹一般,但待到水珠落下的时候,早就结成了纷纷扬扬的冰粒。 冰鲸一个翻身,跳入水中,庞大的身形真是见首不见尾,更多的冰粒扑到云飞身上,埋住了他的大半身子。这个时候他竟然看到,在那些雪白的冰粒中,竟然还夹杂着浅红色。 “血……” 他抬头一看,几条几乎将鲸鱼拦腰斩断的伤口出现了,伤口在眼前缓慢的划过,长、深而且狰狞,翻起的皮肤、脂肪与血管清晰可见,并依旧往外翻滚着红色的潮水。 “哗啦!”鲸鱼整个没入水中,尾巴掀起的水花化为雪崩时滑落的积雪,将云飞严严实实的埋在下面。 他从那场“梦境”中醒了过来,全身冷汗淋漓。 一切的场景与之前无异,蜡烛在徐徐燃烧,落下一滴新的红泪,叶阑半袒衣衫,处理着左肋处的伤口,深、长、狰狞,让云飞一下子联想到冰鲸身上那令人恐惧的伤。 “伴生物……为团长挡了一击吗?” 纵使挡了一击还伤的这么严重,可见妖夜的杀招是多么恐怖。 “但是妖夜的修为最多也就是通灵小圆满,就算有着绝世的杀招,将团长伤成这个样子恐怕……也不容易吧?”直到现在,云飞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是吧?这一点也是我很奇怪的,就算是九天十地的公子,也不至于有这么强的攻击力,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你不觉得这有点像刀剑斩过的伤痕吗?” 刚看到的时候,云飞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能造成这样伤痕的应该不是伴生物,而是‘神器’,不过即便是在九天十地中也要等到四五境界才能炼制神器,区区化灵……至少我是不相信的。” 之前他们在玉牌坊中与林德彪对峙的时候,妖夜的身后出现了重瓣青莲,林德彪唯一的一句话就是“神器”,难道说伤了叶阑的,正是那青莲吗? “或者说……是别人的神器?妖地既然是九天十地的一个家族,自然有精于炼器的人存在。” 但叶阑还是摇头。“神器与使用者的契合度很高,达到了‘如指臂使’的程度,这是非本人炼制不能达到的。” 叶阑话锋一转,不在谈及妖夜,说实在的,就算那人能在化灵境界炼制出绝世神器来,那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这次亲自来送你们,我个人也是怀有一点心思的。”叶阑忽然说道。“我本意……是不想送未央去未名教的。我一向是将修行当成职业,因此觉得为其送命是远远不值得的。但事实上,九成的修者之死,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私斗。” 云飞的脑子是何等的灵光,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叶阑的意思。“团长是怕叶未央……去未名教查当时你被,嗯,迫害出去的事情?” 叶阑冷笑。到如今为止云飞对那件事只是略有耳闻,由于整个夜狼都忌惮,因此很少有人提起。 “你们到了之后,就好好修行,不要管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更不要想什么——报仇。” “我会看好叶未央的。”云飞攥紧了地宝,向他保证道。“但是团长至少告诉我始作俑者是什么人,我好尽量防止他们碰面。” “你只要看着他没事少打听就行。”叶阑叹了口气,仰头往后靠去,似乎在那一瞬间身心俱疲。“始作俑者吗……你们不会碰到他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未名教。他是凌云教的人——凌云教小天地。” “凌云教小天地?”云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不逾,但是按照叶阑的说法,宋不逾是在他到青川之后认识的,而且又是交情颇深,应该不是“始作俑者”。 “凌云教,小天地,洛清寒。” 月亮苍白的光从乌云中爬出来,挣扎着将一大片黑色推开,长长出了一口闷气。月光长了脚一般,纷纷空降到地面,开会走动,流转。云飞回头,看到客栈中的烛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加了几盏,烛光便不再闪烁,只将破旧门槛的影子一直送到他脚边。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渐渐再听不到声音。夜晚是寂静的,同样冰凉。偶尔有风,吹得人心都打颤。现在不是十五,但是却千里共婵娟。他忽的想到如今远在国度的家人是不是也在长廊外偶然一撇月亮,想到些什么。 应莲是不是在对着月亮发呆呢?云飞忽然想。但是她的身份如今是洛家小姐,欲问心中事,脉脉有谁知? 大约二哥会知道吧?云飞想到,他是整个家中最熟悉、最心疼自己的人了,但是母亲大概也会察觉吧?她年龄大了,身子也不似从前一般硬朗,不知也罢!可能洛家的管家会知道吧,还有自己房中的丫头们……反正,有一个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平静如水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大哥——洛清寒,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 第四十章:伴生之物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云飞再一次走到了叶阑的门前。冬天的天亮的晚,他猜现在大概有早上六点左右了。叠指轻敲两下,他没有听到“进”,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团长?” 叶阑盘坐在床上,能看到他的阴阳二气如同仙山边缥缈的云彩,在身侧氤氲的浮动。这就是四五境界的奥秘,极致境界是重在锻炼肉身的极致,化灵在于阴阳二气的自在变化,而这第三个境界——四五便是用体内之气贴近于四象、五行,逐渐将自身与自然融合起来,进而炼制属于自己的“神器”。 他往床铺上看,发现叶阑身下垫着几块被胡乱切开的原石。云飞知道那些冒着白烟、不断蒸发的东西必然是罕见的冰灵脉。 叶阑入定,专心疗伤,这时候外界的事物很难打扰到他,将他惊醒也并非善事。云飞凑近了看了看,腹部的伤口还鲜红鲜红的,不再流血,但也未见恢复。妖夜的杀招伤的他太重了,按照这种速度恢复下去,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手掌一展,唤出了伴生物。玉灵芝舒展枝叶,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白光。很快他就要叫醒叶未央和云靛儿,连同那个热衷于姓他人姓氏的丫头,踩着清晨的第一道光线离开日暮镇,但那个时候叶阑不一定会醒来,就算醒来,他的伤不好起来,等到戴玉琪等人追来了,即便是处在一年中最巅峰的时期,叶阑也有可能被永远的留在日暮镇! 云飞看着玉灵芝,咬了咬牙。叶阑待他不薄,而佣兵团又是他修行的开始,他就不能任由这可怕的“可能性”肆意发展。手抚上玉灵芝的枝叶,云飞咬紧牙关,眼睛一闭,只听一声清脆的“啪”,他折下了一片最大的玉叶子! 自从修行以来,云飞就时刻注意保护,没有伤到过玉灵芝,害怕伴生物的损伤会影响到肉体与修为,但是他这时却劝慰自己:不过是一片叶子而已,随着修为的精进,一定会长出来的! 然而就在叶子被折下的那一刻,时刻严阵以待的他并没有感觉到钻心的痛楚,反之,涌来得竟然是一种皮肤被划破个小口的感觉。他觉得身体的某处一麻,过了一会儿,就有一种冰凉的东西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像血一样,却没有丝毫滚烫的感觉,云飞这才知道,那是玉灵芝流下的汁液。 “原来伴生物并非我肉身的一部分,只不过是以‘伴生’为手段相连了而已,与我的身体相伴成长,而它的损伤,反馈到我身体中也不过是九牛之一毛。” 云飞拿着那只晶莹的白玉叶片仔细端详着,虽然它脱离的植株,已经是无本之木,但仍然含有旺盛的生命力,不曾产生枯萎的迹象。 “是因为玉的性质,改变了植物本身的特征吗?”他这般思考着。 与此同时,回归到云飞体内的玉灵芝竟然一反之前施施然的平静,开始缓慢的波动起来,白玉色的阴阳二气不用催动,也缓缓在体内流转,运行由经脉组成的“大周天”。 “是玉灵芝对于意外损伤的反应吗……”见神力运行没有异样,云飞也没再管这回事,阴阳二气既然想动,就让它自己动去吧。 将白玉叶片放到叶阑的脚下,云飞转过身,悄悄关上了房门。 很快,叶未央就被云飞从舒适的梦中叫醒了。他刚想迷迷糊糊的“啊”一声,立刻被那人飞快的捂上嘴。 “嘘,别出声,我们要走了。” 叶阑之所以让他们一早动身,大概是忌惮戴家会在晚上满镇搜捕流窜之人。但是天一亮,街上的人不管昨晚是否有人发现地宝,“呼啦”一下子多了起来,几个人也能趁着混乱赶紧离开日暮镇。 “我哥他……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昨天叶阑一回来本来打算跟两人当面宣布这件事的,但碍于温飞卿也在场,就被云飞扶到房间中,就此入定,因此叶未央至今也不知道昨晚叶阑在日暮森林中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们先离开日暮镇,事情的经过我回头再跟你讲。”云飞拉他起来。叶未央慌忙套上衣服,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便匆匆出了门。 “那丫头呢?她得跟我们一起走吧?” 云飞就知道叶未央放不下温飞卿,便提前叫醒了她和云靛儿,两人顶着淡黑的眼圈,神色迷离的坐在楼下的一张长椅上。 “现在就走?”温飞卿边说边慢慢张嘴,打了个冗长的呵欠。 听了叶阑的事情,叶未央便低头沉默不语。温飞卿看他沮丧又担心的样子挺可怜的,就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但是话到了嘴边,在舌头上转了一圈后,又被囫囵个咽了下去。 “我哥的伤势怎样?” 云飞向他表示叶阑的伤虽然严重但并不致命,以他四五境界的修为,有玉灵芝叶片的滋养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好的七七八八。 “你们说的那个戴玉琪,是怎样的修为?”温飞卿插嘴问道。 云飞摇头,他当时在国都的时候只是凡人,因此不懂修行中事,也不曾关心与过问。“团长说他没出手,不知修为。戴玉琪今年24岁,他是从15岁时开始修行的。修行九年,普通的人会达到什么地步?” “我12岁开始修行,至今六年,有伴生物,所以能达到化灵小圆满,如果那个戴玉琪没有伴生物的话,九年之间应该不会过四五境界,但是如果有的话……应该在通天之内,大约和叶大哥差不多。” “而且戴玉琪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八成是戴家的长老。那一晚虽然灵兽暴动,但是团长身上灵兽的抓伤并不深,反而是那一道兵器所伤最重……”云飞避免说道妖夜,有意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戴玉祺身上去,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他认识的那个妖夜,不是那种会反咬一口的白眼狼,他话音一转。“你们说……戴家真的会找上门来吗?但就算是巅峰状态,团长他孤身一人……” “森林。”叶未央长久沉默的口中终于冒出了两个字。 “日暮森林?” “他不是孤身一人,”叶未央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我哥虽然喜欢打打杀杀,但也绝对不是鲁莽之人。假如戴家真的上门,他不会在日暮镇与他们冲突的,他会潜入森林之中——你记不记得夜狼中经常传闻他在冬天就孤身一人来到森林之中,猎杀灵兽,做任务委托……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城市不适合我哥生存,但是森林则不同。从日暮镇进入,往西不到百里的地方,就有一个林中泻湖。” “泻湖……”云飞记得这回事,叶阑昨晚回来的时候还说那泻湖被斩断了,成为了深渊瀑布。 “那条泻湖被日暮镇当地人称为‘林海子’,而我们称它为‘白虹泊’,是白水下游漫溢形成的。这个泻湖是长条形,贯穿半个森林,终点靠近日暮镇,起点就在未名教山脚下,当时哥哥被逐出未名教的时候,害怕遭人追杀,就是顺着它来到日暮镇,最后落脚青川的。” “如果这样的话,也不用担心。”云飞这才觉得松了口气。一行人脚步变得轻盈了起来,很快便出了日暮镇。 云飞此时心情大好,虽然后面的旅程失去了叶阑这一强者的保护,但一想到这人不仅没事,还有可能阴戴家之人一把时,云飞就觉得心中畅快。修行可真好啊!他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叹,该出手就出手,快意恩仇,不用受到世间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实力强大了,修为高了,就有说话的权利,就有保护的能力,所以修着眼睛看的,心中想的,就不再是什么偷奸耍滑、左右逢源的虚伪左道了,而是能走上一条更正、更宽的康庄大道。 所以当他们走在城郊的一条小路上,温飞卿小心翼翼的提出要比试一下两人伴生物、半生缘的时候,云飞不但没有冷着脸拒绝,反而笑着说: “有什么可比的?我们修为差了一整个境界,我又打不过你!” 温飞卿兴奋的眯起了眼睛。 “我们就在这里比,”温飞卿得到了云飞的许可,几乎高兴的摇起尾巴来,她迫不及待的把云飞拉到一片隐蔽的小树林中,鬼鬼祟祟的,就像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越是不让凑过来,叶未央就越要凑过来。他和那丫头站的很近,摆出一副“裁判”的神气来:“云飞还未到化灵,他如何和你能比?想欺负人就直说嘛。” “班门弄斧,自作主张。”温飞卿闷哼一声,她和叶未央相当不对付。“没有伴生物的人就不要胡言乱语。伴生物的比较,比的是品种,性能,发展前景,跟修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嘲笑叶未央,然后将目光转到云飞身上来。“云大哥,我们不理他。” 云飞笑笑。“那就我们两个来说道说道。到底要怎么比?” “首先,先要报出自己的‘伴生缘’是什么。”看到云飞的眼神有些迟疑,温飞卿便猜到了他的心思。“这是规矩,并非我在诳你,伴生物的比试是友好的,但是要求双方对于自己的不能藏着掖着,要坦诚相见。” “‘袒诚相见’……”叶未央煞有意味的笑了一声。云飞狠瞪他一眼。 她顿了顿,然后问道:“云大哥现在还在极致境界吧?” “嗯。”他点点头。 “伴生包括两种形式:伴生活物和伴生死物,伴生活物会得到‘伴生法’,伴生死物会得到‘伴生缘’,而在一般情况下,伴生活物的人能力要比伴生死物的强,但是在我看来则不然。不知道云大哥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半生缘的形成代表着你身体的一部分,走到了巅峰的状态,可以称之为:极致的极致。” 叶未央陡然一惊,瞪大了眼睛盯着上官玲玲。“你……说‘极致的极致’……?” “当然,门外汉兄弟。”那女孩子冷笑一声。“这是伴生者的优势,某些废材修者无法企及的高度。” 她忽而一笑,有些神秘的说道:“或者说是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人类”二字可谓是意味深长。 “在夜狼的时候……”叶未央清了清嗓子,“我听哥哥说,凌驾于灵兽之上的,有一种叫做‘魂兽’的生物,极其罕见,也许一片百顷、千顷的林子中只有一只罢了。人们不知道这种血脉从何而来,因何而成,但传闻魂兽生来便可幻化人形,天资高的难以想象。有人说这种绝世的天资是因为它们的体质特殊,便是……”叶未央仔细看了他一眼,有些颤抖的说。“极致的极致。” 云飞微微愣了一下,他对“魂兽”没有什么概念,因而并不觉得多么惊艳与恐怖。“那又怎样?极致的极致,天赋绝代?绝代的人多了,难道还要有个标准不成吗?” “当然不是!”上官玲玲对叶未央不屑的笑了笑,认真的对云飞讲道。“在极致境界,人类是远远无法达到‘极致的极致’,因此很多修为通天境界的强者会一边修灵魂,一边再走一遍这四个过程。因为据传闻,如果能像魂兽那般,全身达到‘极致的极致’,才有资格——长生!” ------------ 第四十一章:天材地宝之上  “长生?” 这下云飞可真的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在修者世界这个词代表着什么,但是在他的意识中,这两个字可是轩辕皇族从建国以来就开始追求的东西!代代如此,不曾停息,为此他们去过海外仙山,拜访过各式各样的修者,但是还从没有人得到过长生! “修者的生命……有多长?”云飞颤抖的问道。 “与天资有关。”叶未央冷静的说。的确,修行算是一份职业,并不是那种可以益寿延年的路径。“天资尚在时,即便是百岁老人也能生机勃勃;一旦天资耗尽,生命可能会在第二天完结。” “而且修者常常争夺机缘,免不得刀剑相交,命悬于一线,因此真正寿终正寝的实属罕见。”温飞卿有些悲观的补充道。 云飞忽然觉得有些恐怖,怪不得当初步入修行的时候,叶未央很严肃的告诉他:这是一条不归路! “不说这个了。”温飞卿也觉得很沉重,她扭转了话题。“我的伴生缘是玄冰手,可以说我的手达到了极致的极致,百毒不侵,水火不坏,给你看一看。”她将衣袖撩上去,伸出手来,运转神力。的确,那手在有意识的催动下变得透明,好像水晶铸就一般,看不到肌肤与血管。 “我的伴生物是一滴血,我称它为‘赤水断’,寄寓‘入世非俗,斩断万物’之意。”云飞伸手出来,那滴血从他手上的血管中滚落出来,附着在掌心,那种红是玛瑙一样深沉的红。它如同小海豚一般,老老实实的待在云飞手上,晶莹剔透。“能力不太清楚,但是穿透力很强。” “血液?这倒是少见,大部分的伴生缘都是身体外部器官……当然也没错,血液也算是‘器官’吧?”温飞卿很好奇,似乎想上前摸一摸。但是她知道修者视伴生缘如生命,一旦显现出来就不得让外人触碰,一旦相碰便是反目成仇之时。 “接下来。我的伴生物是地宝·紫金藤。可无限生长,上可冲天,下可彻地。”温飞卿玄冰手的光淡去,手头上渐渐的缠绕上一条条的紫金色藤蔓来。“而且人们都说天材是天子,有飞天之神能;地宝是地灵,有遁地之绝学。所以伴生地宝,使得我即便没到四五境界,也有遁地、控土的能力。” 旁边,叶未央咬着手指,心中寻思着:开始只认为这丫头是个爱趋炎附势的人,没想到手中也是有着几把刷子的! “我的伴生物是玉灵芝,不清楚是什么品级品质。”云飞收回第一滴血,开始调动玉灵芝。那植物先是从掌中探出头来,然后一点点的伸出半个身子,抖着叶子“长”了出来,云飞尽量让它保持最好的状态,肥肥的灵芝头被太阳光打亮,玉质反射出柔和的光晕。“相传灵芝是百草之王,可起死回生。因此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可以不死。” “厉害了我的云大哥……”温飞卿瞪大了眼睛,这才真正被震慑到了。 “玉灵芝有着跟玉灵脉相似的属性,可以探测到石中灵脉,温养人身。其他的就没什么别的了。” “玉质的?是天材地宝吗?”温飞卿张大了小嘴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是天材地宝也是植物,未能脱离草木的限制,会有玉质的吗?”她在心中自问道。 叶未央也看呆了,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云飞祭出玉灵芝。除了多了十几片奇怪的小叶子,那只伴生物和寻常的灵药灵芝没有太大区别,它的质地,就像是玉雕的一样,但却随风摆动,柔软异常。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见过类似的吗?”云飞见两人半天没有动静,开口问道。 温飞卿失望摇头。叶未央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跟云靛儿往旁边大石头上一坐,看起了热闹。 温飞卿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同时,她也在心中小声“耶”了一声。他知道云飞虽然不过极致初探,却有涉足未名教的想法,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但是看了他的伴生物后她才明白,这样的伴生物,是有站在修行巅峰的可能的! 她看向云飞的目光忽然暧昧了起来,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一寸寸的细细打量着,看的后者有些不自在。 “云大哥你的伴生物,不会是……‘至尊叶’吧?”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那是什么?”云飞看了眼叶未央,他的眼神也很迷茫。 温飞卿苦笑着摇摇头:“天材地宝之上的神物,之所以叫‘至尊叶’,是因为它的强大无可匹敌,相当于药材中的魂兽,甚至有传闻至尊叶可以窥探到长生的秘密。但是如其名,它在世间留下的只有一鳞半爪,最多不过几片叶子而已。” 说到这里。那丫头停住了,带着捡漏似的表情。“如果说你的玉灵芝是至尊叶的话……” 云飞赶紧摇手,暗示她绝对不可能。但是他的心却因此而动摇了。魂别尘既然是云飞的父亲,给他留下的东西自然不凡,难道真的会是这种生活在神话故事中的神物吗……他忽然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人常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论这是什么东西,在证实之前就都当它是一株普通的灵芝,至尊叶什么的,想想就好了,可别给我扣大帽子。”云飞语气平淡,但却不由得背上有些发凉。这东西要真的是至尊叶的话……那他不亮则已,一旦在人前亮出,岂不是让自身成了众矢之的了? “当然了,怎么可能是至尊叶呢?那东西在整个世间的数量屈指可数,只有三教的高层,九天十地的主人才有资格拥有,我等不过是外出求学的小修者,哪儿来的这般大气运,大底蕴?”温飞卿看出了他的心思,连连摆手说不可能。 一旁,云靛儿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最后忍不住抱着肚子,靠到叶未央身上。 “你这丫头怎么了?”叶未央肩膀一抖想扶她起来,但是后者全身都笑软了。 “爸爸……哈哈,爸爸的灵芝,生虫子了……”她咯咯的说,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飞,好像世界上除了这个人,其他的都是死物一般。 “什么生虫子了……我看是你脑子生虫子了。”叶未央说着,敲了一下她的头。云靛儿吃痛了,一下收回笑脸,嘴巴一撅,两三滴眼泪瞬间“啪嗒啪嗒”的掉了出来。 看到她哭,叶未央也慌了神,赶紧好言好语的哄过去。 另一边,云飞和温飞卿有说有笑的说着什么,由于离得太远,而叶未央的心又都在云靛儿的眼泪上面,所以没听清。但是过了一会儿,只见云飞好像被什么震惊了一样,转头看了一眼叶未央,然后飞快的摇起头来! “我跟你开玩笑的啊,云大哥。双修的要求是很严格的,不是说说就成,而且结成道侣要一生一世不分离,生不同地,死必同穴。”温飞卿掩唇笑了,云飞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果然也是个小孩子性子,说什么他都信。 “不谈什么双修道侣,我们今后可就是同伴了。同伴的话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分彼此,坦诚相见。”上官玲玲依旧偷笑,腮边有两个莹莹的小酒窝。“那么就把那只人参拿出来,让我看看里面的东西吧?” 云飞这才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好丫头,深藏不漏,竟然是奔着这个来的! “我只看看,我又不拿!”温飞卿嘟囔道,贪婪的小白手无意识的向大人参摸去。叶未央看见两人气氛不对,赶紧从大石头上翻下来。 “女人的这种话是最没有说服力的。看到好吃的就说‘我又不吃’,最后比谁吃的都多;逛街的时候就说‘我看看,又不买’,结果差点将人家店里的东西包圆……”云飞抱着人参,闪身躲了过去,嘴里还在碎碎念。 “哎呦,这话说的,云大哥倒是挺懂女人的啊?”温飞卿眼神忽然狡黠了起来,正巧这时叶未央走上来。一看到他,她心中就不痛快。 “小子,问你。要是一个女人跟你交手的话,你有几成把握能打赢她?”她扬起白色的小拳头,仿佛叶未央回答错了,她就要一拳打上去一般。 “十成。”叶未央立刻夸下海口,但很快“嘿嘿”一笑,话锋一转。“不过跟你打的话,我还要再让一只手。” “怎么,看不起我?”温飞卿知道叶未央无论是从修为还是天资上都不敌她,不过是想拿他开涮罢了,谁想这家伙回答的竟然这么果断。 “这不是,害怕伤到你吗。”叶未央下巴一拖,“深情款款”的说。当然,不看也知道,那种“深情”配上叶二爷那张漫不经心的脸,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 “噗……咳咳。”还没等温飞卿有反应,云飞率先憋不住了,他差点笑出来,并为作掩饰假咳两声。 “你笑什么,啊?”叶未央很不满意的看着云飞,不知道他这么美好的情话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笑点。 “没,我有点……膈应的慌。”云飞小声嘟囔着,心想这是叶未央对温飞卿说,以前只要小伙伴李重湖敢拿他那张贱兮兮的脸在他身边说什么膈应的话,他准找准破绽,一掌下去,用“老汉推车”的奥义将他打翻。 当然,面对这种土味情话,温飞卿明显比云飞更有经验,真可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她“嗯”了一声,脸上表情变都不变,就像是听到风中夹杂了一声屁响般,彻底无视了叶未央。 她轻飘飘的往云飞这边“飞”过来,看到那只干瘪瘪的金色人参时,差点口水又流下。“虽然水分流失的差不多了,但其中的灵性还在。云大哥,这东西可是大补,用修者的方式吸收完全是一种浪费,最好把皮削掉,放在水里泡上一整天。等它吸饱了水分再切两半,一半炖汤,放点儿盐,香油,香料,加些灵萝卜,放几块带着筋头的牛肉……嗯~”她说着自己吞了吞口水。 “另一半凉拌,切成丝,加糖,加一点醋,放些粉丝,再加上爆香了的红辣椒,洒上一层刚出锅的油……” ------------ 第四十二章:女子之阳谋  叶未央见自己的情话没奏效,又死皮赖脸的凑了上去。就连云飞也瞪大眼睛,一脸认真的看她。 “为什么要加糖?”他忽然问道。 叶未央刹那间惊呆。 “因为要糖醋口味的。”温飞卿同样认真的回答。“我喜欢甜食,比如说‘挂浆’,你听说过这种做法吗?将糖融化了,然后将薯类切成小块,煮熟,装盘,然后将糖淋上去……”温飞卿说着贪婪的咽了咽口水。“手艺好的淋得均匀,一凉了之后,薄薄的一层,脆脆的,就像糖葫芦的糖衣外壳一样。” 云飞一只盯着她看,最后还是忍不住轻轻吞了一下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好像她说的那东西活生生的摆在他眼前一般。“那味道一定很好。” “当然!”温飞卿颇有信心的说。“而且我会做!要不是要走修行之路,我职业就是厨师了!等有时间我做给云大哥吃!” “嗯嗯嗯!”云飞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而且舔了舔嘴唇。 “哎,云大哥你知不知道,俗话说:要想留住一个人的心,就要留住一个人的胃……” “咳咳咳!”叶未央赶紧用一阵肺痨似的咳嗽声打断,而且埋怨的看了云飞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明显就是: “死小子,别挖老子的墙角!” 就在这时,云飞感觉到怀中的干瘪人参似乎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温飞卿也有察觉,叶未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忽然察觉到什么的两个人,就连云靛儿都凑上来了。 四个人,八只眼睛一瞬间盯紧了那卖相堪忧的东西。它从开始的干瘪,一点点水润了起来,发出金色的光芒。温飞卿没忍住,伸出紫金藤小心的触了一下,金黄色光芒立即变成了类似于豆青的颜色,这时她也不再拘谨了,轻轻将手伸过去,运转伴生的地宝之力,那豆青光团一下子如同触到了针尖的软体动物一样,赶紧缩成一团。 “的确是地宝。”她低声说道,语气兴奋。“我看到了一点,是一株绿色的,个头不大,应该处于幼年阶段。而且既然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人参体内,应该并非在其中沉睡,而是:寄生!” “寄生……?” “寄生类型的地宝,不算宝贵,但着实是罕见。”温飞卿用看挂浆人参一样的眼神盯着它,顺便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同时,叶未央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他小心的一抬头,发现温飞卿用一种如狼似虎的眼神看着他。 那时候叶未央感到的不是欣喜,反而背后冒出几滴冷汗来。来者不善啊……他的心中想到。 温飞卿忽然笑了,大眼睛骨碌碌一转,一看就是居心不良:“对于某些已经有伴生物的人来说,寄生类地宝虽然难得,却不是值得垂涎之物,但是对于某些并没有伴生物,却想要在修行中不落于人后的人来说……呵呵,那几乎不啻于一次可以脱胎换骨的机缘。” 这句话当然是说给叶未央听的。云飞皱了皱眉头,先天伴生——就是像他自己一样在达到极致境界之前与伴生物相合——理论上来说是有一定危险的,如果伴生物的力量太大或者过于狂躁,便会使人体无法承受。如果说后天伴生的话……他没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但是若是将这种地宝级别的伴生物寄生在人体中的话,想必是九死一生的! “别怂恿他,这简直就是蛊惑。”他赶紧插话。“如果真的有后天伴生之法的话,我们可以寻找一些温和的植物、生物——就算是地宝,也要那种比较……有营养的。” 这时他忽然想到叶阑昨晚塞给他的“很有营养”的地宝,难道团长是在意“后天伴生”之事,所以舍命给叶未央寻资源吗? 叶未央的眼睛转了转,没有说话。他也不傻,知道其中的危险性。 温飞卿不笑也不怒,悠哉的背起了手,在原地慢慢的踱着步子。“刚才你们也应该看到了,这只人参一开始是干瘪的,后来由于地宝的苏醒而晶莹了起来,也就是说人参枯萎是自然现象,而地宝的活动让本来将死的人参焕发生机。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寄生地宝所寄生的人参没有衰弱,甚至药性变强,几乎能够突破‘灵药’的限制。如果有人愿意让它寄生在自己体内,扎根于血肉之中,生长于经脉之上,他再用与寄生地宝亲近的机会,获得这种‘寄生’力量的话……随着地宝的生长,这人的身体可能……也会发生实质上的蜕变,不断向‘先天伴生’靠拢,弥补起跑时的落后。” 叶未央微微吃惊。“真的?” 温飞卿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不信的话,可以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只人参很快就能突破‘灵药’限制。” “那你……为什么不尝试让它寄生在你的紫金藤上?”云飞忽然开口问道。温飞卿的话很有诱惑力,但同样蛊惑,他在心底有些怀疑。 “云大哥,这是自有伴生物以来就存在的规矩:就像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大脑、一只心脏、一道灵魂一样,也只能伴生一物。自古以来肯定有人尝试多物伴生,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形,但是肯定的是,这些人,都未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 此话一出口,温飞卿的声音都在颤抖了。“伴生难得,即便在修炼世家中伴生者也不是举目皆是,如果我先天没有伴生物的话也不妨孤注一掷,但是如今有地宝伴生……我,舍不得啊!” 云飞叹了口气,他听出了温飞卿语气中的真切,便也不忍再开口怀疑她。也许这话是真的,假如他自己也只是一位没有伴生物的平平修者,大概也会有这种孤注一掷的念头吧? 当天夜里,他们住进了落星镇近郊的一家客栈中。云飞和叶未央本是骑着坐骑来日暮镇的,但城镇、区县有规定,在街道主路上不许坐骑同行,因此一进入小镇他们便将其放入专门的“芥子囚笼”里面,只有在赶长路的时候才牵出来。 灵兽在芥子中会受到里面放置的特定香料的影响,便会一直睡觉,直到主人将他们拉出来放风。这种芥子虽然能够装活物,但却决不能放人,因为灵兽在其中睡觉,一动不动,实际上是相当于死物的,而且这种长时间睡眠对于身体强大的兽类来说不算什么,如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让他受香料的影响一睡十几个小时,折腾几次便会力竭。 温飞卿也带着坐骑,是一只叫做“白灵”的白虎,同样也是灵兽。由于心疼那只大猫在囚笼中呆的委屈,因此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要将它放出来透透气。温飞卿的白虎已经四岁了,体型庞大,接近两米高,三米来长,时常吊着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看着两个 陌生男子,呲着牙威吓他们离自家主人远点。 那晚,他们落脚后,温飞卿的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就开始发起牢骚:“这地方能住人?”她指着桌子上的一块油腻。 “别要求那么高吗,又不是豪华旅游。”云飞靠在椅背上就有点困了。他的修为不及两人,膂力也差很多,所以一天走下来就会觉得全身乏力。 “如果这里不能住的话,你可以住在这儿——我的心里。”叶未央不知什么时候迷上了这种土味情话,一路上就说个不停,现在还要折磨几人的耳朵。 虽然云飞觉得听着头疼,但温飞卿丝毫不以为意,她拿出了自己的必杀技“坐视不理”,进行还击。 “云大哥,你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在赶路的时候分一点神,运转伴生物,专治困饿累乏。我们这些伴生植物的就是有这种优势,在阳光下能自动进行‘光合作用’。” 云飞闭着眼睛,呵呵的笑了。 “爸爸,你要生虫子啦!”云靛儿在一边嘟嘟囔囔的叫他。“爸爸,你动一动,要生虫子啦!” “谁是你爸爸——叫哥。”温飞卿耐心的纠正她。而且还神秘兮兮的在她耳边嘀咕道:“叫我嫂子就行。” 当然这话怎么能逃过叶未央的“法耳”,他赶紧一脸严肃的更正这种误解:“这个嫂子是叶家的嫂子,你那个爹他未满十八岁,不能谈婚论嫁。” “哎哎哎,脸往哪儿放?”温飞卿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她挽了挽袖子,好像叶未央下一句要是不对她的胃口就要一拳打上去。 “把我的脸放在你的眼前,你一睁眼就能看见……” “……我先出去走一走。”云飞听够了叶未央的土味情话,看到他们吵架就更头疼了,好像脑仁都要蹦出来了一样,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 天几乎是在他走出来的那一刻暗下来的。肉眼可以看见太阳最后一线光亮被黑暗吞了进去,邻家纷纷点起昏黄的烛光,影影绰绰的摇晃着,一下子将窗格的影子拉到街上,烛火愈断,疏影愈长。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听到一阵骚动,黑暗中一下有两之绿色的眼睛闪现。定睛一看,原来走到了“灵厩”处。“灵厩”就是在人住的客栈边搭起来的灵兽的简陋客栈,温飞卿也正是看到这块破烂的小地方,嚷嚷着她的白灵终于能呼吸一晚上新鲜空气了,这才“勉强”下榻此处的。 叶未央的幽灵狮子正悠悠睡着,一只白色的大老虎正不耐烦的呲着牙齿,凶那只畏畏缩缩的白羊。云飞看自己的坐骑折着腿趴在角落,顿时觉得有些生气。人分三六九等也就算了,坐骑也搞种族歧视? 他走近了几步。白虎转过头,拳头大小的绿眼睛闪亮亮的,皱着鼻子叫他滚远点儿。这家伙真是不友善,大约是以前被温飞卿惯坏了,住惯了高档包间,嫌弃这里有小又挤,正在大发脾气。幽灵狮子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睡着,它据说是一只等级不低的灵兽,因而有着与白虎平起平坐的力量,并不在乎它的臭脾气。 白虎“呼呼”的威胁着,甚至还支起身子,像是要扑过来的样子。云飞笑了一声,竟然一只畜生也敢跟他吹胡子瞪眼睛?他走近两步,捡起一块土石挑衅的扔过去。 “还凶呢!欺负我的坐骑,你该当何罪吧?” 当然云飞是没那个闲心与它兴师问罪的。白虎吊起眼睛,很危险的呲着牙齿,吓得白羊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云飞没想到他这一下子竟然将自己推到刀口上。温飞卿的坐骑不知是哪儿憋着一把的邪火没处发泄,又受到了土石的挑衅。毫无预兆的,那只白色的大猫疏忽腾跃起来,一跳就是三丈远,直扑到云飞身上! ------------ 第四十三章: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  同体型下,猫科动物可以完虐犬科动物。这只大猫虽然长到了可以给人当坐骑的大小,但是身体却异常敏捷,安如山,动如风。云飞的反应并不是慢的,但是当他意识过来的时候,那只带有条纹的雪白爪子已经伸到面前了! 区区一只坐骑,竟然已经达到极致巅峰! 他赶紧闪躲,但是人类的身体终究比不上动物,他刚一动作,白虎就已经将路径看穿,半空中身子微转,竟然凌空跟了上去! “这怎么……不栓链子啊!”云飞慌忙中只能倒下,从地上往远处滚走。在一只野兽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简直是丢死人了! “你不怕我告你的状吗?你的主人上官……温飞卿可……” 那白虎一定听得懂,但是云飞却低估了它的怒气。只见那雪白的爪子飞起,迎头拍了下来。 “这下惨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但是就在他拼命要躲过去的时候,竟然有一道微芒悄然滑过脑中: “砰!” 如同平地惊雷,连厚实的大地都抖了三抖,白虎沉重的身躯就落在云飞脚下,绿色的眸子一灭,忽然又闪烁起来! “呜……”它在黑暗中发出一阵低吟,听着到不像是威胁,更类似于求饶一类的语气。 云飞这才缓过神来,他不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但是现在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的精神如同一只大手,直接穿透了白虎的身体,一把抓住它又小又脆弱的灵魂。极致巅峰的猛兽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直接就屈服了!因为它虽畜类,但也能感觉到灵魂在那大手中的战栗:在用上一点点力道,它觉得自己就要土崩瓦解,命丧黄泉! 云飞疑惑的收了收力量,轻轻放开它:白虎不敢动;再轻轻抓住,它依旧不敢动一丝一毫。这并不是肉身的禁锢,而是它怕自己一动,对方惊悸之余便会大手一攥! “完全凭本能反应啊!”云飞感叹道,刚才那一瞬很匆忙,他甚至还没等想起来自己用了魂术,就动用了出来。“不过这‘摄魂之术’,倒是意外的好用吗……” 摄魂之术是云飞学到的第二魂术,而且是花费了好大代价才得到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耸肩笑了笑。 他松开白虎,那只大猫瑟缩的逃了回去,一头钻进稻草堆中。床铺一动,幽灵狮子被吵醒,看到一边炸了毛的长尾巴和毛屁股,二话没说,直接跨了上去! 云飞即便在思索着,也被响动声吸引过去,然后刹那间惊呆!怪不得那只白虎看到他,怎么像是隔世的仇人一样火大!原来它是把自己与叶未央一类的臭男人等同起来了啊! 一阵不可描述的动作和响动之后,幽灵狮子爽呆呆的甩甩尾巴,继续窝到稻草上去打瞌睡。白虎使劲一钻,整个毛身子都淹没在稻草中,只留一截粗尾巴在外面,时而羞愤的甩动一下。 云飞干脆将魂术的事情抛到脑后,嘴咧了咧,做了个夸张的苦笑。他忘了那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子养雄兽,女子养雌禽,所以这只凶神恶煞的大白虎……也是个妹纸啊! 他不由得窃笑一下,不知道温飞卿知道这件事情会是什么表情,但是明天还是最好告诉他们雌雄有别,分厩饲养,也省的两只大型猫科动物教坏了他的小白羊。 带着“科学分厩饲养”的念头,云飞走回客栈,但是却发现大门紧闭,里面的灯还亮着,从门缝里透出一闪一闪的光来。 “睡了?”他难以置信,这两个人竟然在没人劝架的情况下自动分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叠指敲了敲木门,里面依旧一片寂静。他再敲,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谁呀?” “我,我云飞啊。”他觉得很奇怪,这间客栈偏僻,算是被他们包场了,何时又住进一个老头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云飞先将头往里探了探:叶未央和温飞卿面对着他,还有两个椅子上绑着两人,背对着他,开门的是个带着大兜帽,看不见长相的黑衣人。 “这两个是谁?”云飞见没有异样才走进来,绕过去看他们的脸。 “这人叫刘乌鸦……咳,柳无涯,是落星镇柳家的人,另一个你应该认得——凭你的记忆的话。”温飞卿一把掀开了一个人的帽子。 云飞眼睛一扫就认出来了,另一个同样被堵住嘴,眼睛外凸的人,长相非男非女,鲜红的口红大半蹭到了口中的布条上。正是他们前几日去的那家金银殿堂的“张三”掌柜! 这人长得这样草率而又别致,就算云飞没有过目不忘,也不会不记得这张脸。 “是……人参引来的?”云飞只想到这一种可能了。但是忽然,他就觉得后怕了起来。如果说这个掌柜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的话,大概是碍于叶阑没法动手,所以说昨晚团长在日暮森林中抓地宝并中了戴家的“渔翁套路”,其中会不会也有他的一份力呢? 他的目光变得冷冽了起来。如果说那个刘乌鸦……柳无涯是落星镇当地人的话,这个张三可能是一路上走到哪儿都掀动一下他所遇到的势力,找他们一行人的麻烦,那么叶阑“偶遇”戴玉琪,说不定真的是…… “行啊,小子,挺会玩啊。既心怀鬼胎又坚持不懈,你这资质不当奸商、鬼党,屈才了啊!”云飞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这时叶未央忽然递给他一只锦布卷轴:“你也来看看。” “什么东西?”云飞接过来,别看那厚厚的一只轴子,但分量到是很轻,从手感上看应该是蚕丝织成的绸缎,非千两银钱不能购得,里面的字也都是精细刺绣的。 “这位乌鸦兄身上搜出来的,远道而来之物。”叶未央说的神秘兮兮。 “传说中的洪水猛兽……”这几个字绣的大大的,看的云飞一头雾水。 “莫愁鸢,魂兽也。通体赤金,双眸褐黄,身长半尺,尾羽一丈。凤凰之遗族。其鸣如自呼。曾有二人见于山间,翩翩然如神凰降世,啼鸣 ‘莫愁,莫愁’。一人闻之,心旷神怡,遂与之俱去。一人归返,终其余年。暂无尸骨存于世。” 云飞挑了一下眉毛,继续往下看去: “离火神牛,魂兽也。通体黑玄,双眸流焰,体如牤牛,角如钢叉。夔牛之遗族也。曾有一家族欲取其性命,夺其精血,然举家灭亡,无一生还。传其眼能观看六路,其角能震慑千里,其骨有九天雷霆之力,其皮隔绝万象气息。有两具尸骨存于世。” 卷轴虽然很长,但却没有多少字,到这里就结束了。云飞看的很不尽兴,往桌子上一丢,眼睛盯住了柳无涯:“你……还有吗?” 柳无涯的眼睛都瞪红了,但奈何嘴被塞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的哼着。 “轻点,别弄坏了,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叶未央赶紧抱怨着收起来,小心的拍打着。“这是绫罗县韩家的大手笔,名为‘锦书卷’,专门记载魂兽的信息,且不断更新,三年前传闻有二百三十六卷,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增加。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奢侈品吗……”云飞听得干笑一下,他现在搞明白了,这东西的价值并不在于它记载的是魂兽的模样于历史,更重要的是……这玩意是收藏品,珍藏品!和那些千金不换的瓷瓶、玉器的古董大同小异啊! “一共有二百三十六卷吗?每卷记载两只魂兽?”云飞有些吃惊。他听闻魂兽相当罕见,但是这样一算……还是挺多的嘛! “这可是记载世间的所有魂兽!一共才四百七十二种,还算多?而且不是传闻在同一时代,每种魂兽只会也有一只吗?也就是说在红尘、九天十地中,总共才有四百多只魂兽!” 她赶紧抢过的卷轴,像是抱着一只猫宝宝或者小雏鸟似的,小心意义的放进芥子中。她的脸红了,眼睛却闪闪的亮着。 一边,柳无涯早就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只。 温飞卿将它归为己有毫无疑问,因为逮住两人的人是她,要不然云飞,或者叶未央很有可能被背后一棒子打晕带走,连凶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冷静下来之后,三个人开始坐下来思量对策:怎样处理这只被他们打劫了“锦书卷”的乌鸦二人。不用说,温飞卿是绝对要留下这卷锦书,但她假惺惺的叫嚣着什么“想伤害云大哥和叶未央的人绝对不能轻饶”引来了两人不礼貌的白眼。但是话说回来,他们途经这里,并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想引一个“落星镇土豪家族”在屁股后面追着。 “不能放他们。”最后叶未央说。“也不能不放。” 温飞卿罕见的没有讽刺他说的如同废话。 “要我说,能放,也能不放。”云飞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这事情有些复杂,毕竟要牵扯到一个落星镇柳家,但是他已经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 第四十七章:地宝·紫金葫芦    云飞回到房间就倒在了床上,然后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一直到第二天正午。过度消耗的感觉真是让人辗转反侧,曾经单纯的他以为只有风寒发热才会引起这种恶心与难受。 醒来的时候头脑还是阵阵眩晕,喉咙干的要死,似乎要效仿干燥的大地般裂开。他迷迷糊糊的晃到桌子边,抓起一个杯子,也不管有没有水就往喉咙里倒。 “咳……扣扣……咳咳咳……”水喝的太急了,甚至倒进了鼻子里,云飞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将杯子扔回去。 他现在思绪很乱,恍如隔世。隐约记得好像自己的法决修行堪忧,然后叶未央寄生出了问题,然后……“嘶啊!”云飞一把抓住头发,太阳穴生疼,他还从没有在回忆过去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 “我的记忆竟然模糊了,这是消耗太大对于身体的影响吗?”云飞自问道。 他撩开窗帘,推开轩窗,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现在快到十二月了,但是永安区的空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实际上,他们住的小旅店背后就是一座小山,挡住了南下的北风,将这一小块凹地保护的严严实实。 天高云淡,蔚蓝如洗。太阳早就爬到屋檐背上,洒下的光瞬间变成满地阴凉。“这天气,不出去走一走简直是暴殄天物啊。”云飞半陶醉的说。 但是他还没有心大到出去浪。叶未央不知道怎么样了,温飞卿的心是好的,同样怀有愧疚,但这人一向不太靠谱,云飞不敢将他交给她。 他轻轻推开门。三人的房间并排,所以每一个大举动都有可能吵到他们。刚把头一伸出去,就有个人从走廊走过,匆忙的擦肩,差点撞到云飞。 “小心点儿。”他闪了下身子,嘟囔一句。 今天叶未央的精神好了许多,终于有跟温飞卿说土味情话的体力了。云飞给他检查一下,夕颜花生长的很快,整朵已经全部开放过,现在开始衰败。同时,藤蔓长了一倍不止,攀援在叶未央心上,只不过温柔些,并没有生刺罢了。 他带叶未央看了看自己的伴生物,并给他解释半生缘的形成和伴生物应该居住在某根经脉中的事实。温飞卿不置一词,从把叶未央“搞坏了”之后,她对云飞总有些畏缩。 “我刚开始与它沟通,近一段时间应该无法引导它到我的经脉中。而且寄生不同于伴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半生缘……但是由于从小养的,我对它的能力有了些大概的认识。”叶未央与他分享道。“我想如果真的能成功,我可以从它的身上脱胎出一份完整的‘伴生法’。” “‘伴生法’?”这次连温飞卿都按耐不住了,顺便,她也瞪了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事叶未央真是守口如瓶的,对她半个字没提起过!简直是重友轻色! “关于地宝秘密的法决。”叶未央说的很含糊。“我一直以为只有动物伴生才会产生伴生法,但是我却觉得能在这个夕颜身上学到地宝的某种特征,我有的时候甚至想:我会不会最终也变成一只地宝?” 门外轻声一响,云飞猛地一惊。“有人!” 叶未央拉住他。“不管他了,不知道是谁,从昨天就开始在门外窥视,跑的又特别快,等你走到门口,他早走的没影了。” 云飞挑了挑眉毛。 注意起叶未央的话来,云飞真的有了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叶阑不在了,几个人总有些疑神疑鬼。 早餐沉浸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之中。桌上菜吃了一大半,温飞卿也没有心思下筷;茶早就凉了,几根叶梗还垂直飘在水面上。 “我觉得不安,今晚我们换个地方住吧。”她四顾,说道。 这时云飞听到了响动,他抬头一看,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下来几个人。看仪仗是三四个白衣人围绕着一个黄衣男子。温飞卿立刻住了嘴,紧盯着他们。黄衣男子微笑,敷衍的招了招手。 “温小姐,无巧不成书啊?” “郑冬青……你又挑事端!” 温飞卿看似与他很熟,但云飞可是第一次看到他。消瘦空旷的脸,他第一次见,黄色的连衣,上面的蝙蝠纹,腰间的白玉带,垂挂的紫丝绦香囊,脚上的文曲金丝履……他都是第一次见。 “这人应该是先我们一步到,偶然看到温飞卿,特意避着我们了。”他在一瞬间想道。 “他很强,化灵巅峰,而且比寻常巅峰的气息要强一些,可能马上就要点破灵犀一点了。”叶未央在云飞耳边小声说道,提醒他小心。“现在我的状况不佳,只靠那丫头一个人准是不敌。我们尽量不要动起手来……” “砰”的一声,两股力量交错在一起,身边的桌椅板凳瞬间破碎乱飞。叶未央扶额叹了口气。“我特么这嘴是开了光的!” 郑冬青没怎样,温飞卿却被震得后退。云飞赶紧上前扶住她,但是刚一接触,就觉得一股战栗的感觉从掌心一下蔓延到心脏。 “神力余波……”他忽然想到。没想到相差一个大等级,竟然有这般天堑之隔,就连对方的余波,都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温家的祖先不过是个四海为家的医者,后辈却非要染指修行世界,做什么炼药师。”郑冬青笑道,优雅的走下楼梯。“结果连治病救人的老本行都忘了,出了事还要哭啼啼的求别人相助……简直是可笑!” 温飞卿的脸都气青了,她咬住下唇,忍住让自己不骂出来。 郑冬青哈哈一笑,伸手召出一个比他还消瘦的青年来。“猴子是我遇到的本事最到家的金手指,管你修者、凡人一样偷,我就问你们服不服?” 郑冬青说着,从芥子中抖落出一些东西来。温飞卿首先看到了两卷锦书卷(乌鸦的一卷,她自己有一卷),一大堆白白黄黄的银两,三枚入教令,还有的就是一本灰扑扑的黑色硬皮本。 看到那本子掉出来的一刻,云飞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 温飞卿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芥子,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了。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芥子保护最严密的地方,又被我们随身携带,你怎么可能有机会……” “小姐,小奴是永安人,自然有天生的偷盗本事。”那人含腰点头,说话声音很轻,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他名叫猴子,生的同样对得起这名字,尖嘴猴腮,一双大手瘦长瘦长的。 “永安区曾经出过一个飞檐门,这里的人大都有做‘偷者’的天赋,只不过是愿不愿意培养罢了。”郑冬青得意的说道。真不知道“有做偷者的天赋”有什么让人得意的。 说话间,他身边的人忽然四散而去,飞快守住了几个出口,并熟练的将门锁死。有几个饭桌上的客人也坐了起来,加入包围阵营。“我并不是为你而来的,偶遇而已,但是我却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郑冬青恶心的笑道,眼中闪过锃亮的光。 “你想要什么。”温飞卿知道不敌,而且处于绝对的下风,她语气妥协的问道。 “要什么不敢,不过是想求温小姐一件事儿罢了。”郑冬青说的很轻松,就像要别人给他炖一锅白菜土豆汤一样。“温家的炼药术在蓝田是出了名的,但是温老爷子对我们郑家……好像一直有些成见。”他淡淡的叙述道。 温飞卿心头一沉。 “飞卿小姐虽然不被父亲待见,却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必定是得到了真传教导,所以……还想请小姐,帮一个小小的忙。”郑冬青说是“请”,但却没有丝毫让她插嘴的意思,继续说道。“请小姐,帮我炼一副‘断肠散’。” “我不会!”温飞卿想都没想,立即叫道。 “那就请小姐把药方借我观摩两日。”郑冬青立刻开出相似的条件。 温飞卿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也太看得起温飞卿了。那是禁忌丹药,即便是我想偷炼,也绝找不到药方的。” “那你就跟你爷爷说,你欠了我一大笔人情、金钱,必须用那张药方来偿还,不然就给你宝贝孙女收尸吧。”郑冬青笑的让人不寒而栗。 温飞卿冷笑。“别说是我拿不到药方。就是它现在在我手中,这么作孽的事……你认为我会给你吗?”她狠狠的将牙齿磨出响动。“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我不知道你瞧上的又是哪家的无辜女孩,但却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做梦去吧!” “啪”!长鞭所及,厚实的大地被狠狠削下去了块儿,蹦起的不是飞沙走石,是大块大块的神力碎片,飞溅的水一般直扑了过来。温飞卿拽着云飞飞快躲闪,但还是被一块刀刃刮到,刹那间血流不止! “嗖嗖嗖”,伤口处刹那间被无数条细密的紫金藤蔓包裹,然后紧紧一勒,止住了血。 “呵呵,头一次见哈,有伴生物的真是嚣张!”郑冬青的眼睛恶毒的盯上了她,还有手臂上的一片紫色。 “哗!”长鞭化为长剑,一共三柄,悬在他们头顶上。郑冬青自信的操纵着,早就到达化灵巅峰的他,对于这简单的“化灵”手法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斩!”轻慢的命令,三只长剑迎头斩下。紫金藤出体,漫长的枝条无风自舞,忽然编制成一片紫色织锦,挡住了落下的长剑。 “不痛?”郑冬青诈笑,眉头一拧,长剑发光,似乎更加沉重,更加锋利。温飞卿不说话,紧闭嘴唇,神色严肃。 “咚”的一声闷响,三柄长剑倒飞出去,一下脱离了郑冬青的控制。他眉头一皱,挥手散去神力。“怎么回事?” 温飞卿头上紫金织锦退去,有一物缓缓落下。她伸手,接到掌中,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紫葫芦。“宝贝未成,算你走运。” “葫芦藤……”郑冬青喃喃念道。“紫金藤竟然是葫芦藤……你竟然还有一只地宝葫芦!?” ------------ 第四十四章:九天、十地  “这就是你所谓‘不错的主意’?”叶未央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话都说得吞吞吐吐的。温飞卿也累得够呛,但她却笑吟吟的跟在后面。 “云大哥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识时务?我看他就是小财迷,看到钱就走不动路!”叶未央倚着树坐下,跳出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喘气。“现在好了,我们连理都不占了,完全成劫匪了!” 云飞抹了一把汗:“首先,‘小爪要会划拉钱’这件事是你教会我的,我说大了也是个失足青年;第二,面对大家族我比你清楚,占理没用,还不如来一些实惠的,先把自己喂饱了再说;再者,你们也都说了,柳家并非一流的家族,在本地能搅起些风雨,到了外地就捉襟见肘了,我也是考虑了这一方面。” 云飞说的一本正经、大义凛然。若是洛清秋看到自己宝贝妹妹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是哭是笑。 温飞卿眼睛眯缝这,笑眯眯不说话。摸了摸自己累趴下了的白虎。“你们这一下捞到多少钱?” “这个数。”云飞颇为得意的伸了五个手指。“五十万白银票,还有不少黄金,大约千两。所有的灵药也能值五六万。” 叶未央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找水给自己的狮子灌下去。他们的这些食肉动物可不如小白羊方便,口渴了随地找些鲜嫩的牧草嚼一嚼就能挺过去。 “这么多?”即便是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可是金银殿堂,最不缺的就是钱。那个张三打我们的主意,我们则坑金银殿堂一些钱,不算过分。”云飞算的还是很明白的。 “而且我们马上前往永安区,那里的家族更大,背景更深厚,纪律也不同于此地,柳家应该不敢冒险追到那里去。”温飞卿在一边提醒道。 云飞一笑:“他们追来,我们就躲,躲不过的话就来了‘卞和献玉’,把这锦书卷往个大家公子手里一交……让他帮我们收拾柳家。反正若是逼得我走投无路,老子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柳公子一被放回来,整个柳家刹那间炸了锅。看到他除了有些憔悴并无大碍,老祖母在垂泪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这我不能忍!绝对不能忍!”柳无涯在家中大发雷霆,吓得院外的大黑狗躲在窝里低嚎。“有人抢东西抢到我身上来了!我的限量版锦书卷!我的金银殿堂(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些钱要他来赔)!天杀的混账,狗日的!” 院中的狗听到点到了它的名字,立刻不敢出声了。 柳家是当地大家族,但同青川镇的李家一样,修者数量不过十几个个,而且数他最厉害。 “我想好了,爹,我要去凌云教修行!我昨晚听那几个混蛋算计着要去凌云教,他们认为能摆脱我,但绝对想不到会与我同路!等到了那里,我再结交几个厉害的公子,我看那三个混蛋能逞什么威风!” 柳无涯怒发冲冠,院中鸡飞狗不跳。 额……但他的确是理解错了,昨天云飞忽然问道凌云教,是因为想知道其中“小天地”的消息,并不是欣然欲往。所以事情就是这么奇妙的顺理成章了,柳无涯怀着报仇的心理前往凌云教,找了他们四年,也没找到半个人的影子…… 永安区的大小不是那些妖艳的县和城镇能够比拟的。县一般比城镇大五到十倍,那么区就相当于县的二十倍。就占地面积来划分,城镇最小,大一点是县,再大一点是三教两门一国都,最大的是区。至于为什么大教和国都都比区面积要小……没人知道。 “永安”的意思是永远的安定,但实际上这地方鸡鸣狗盗盛行。刚一进入边界,他们就逮到一个企图摸走腰包的小贼。还好云飞将抢银行的钱一分为四,四个人各自揣着,都包好放在芥子中,不然就凭那娴熟的惯犯手法,绝对给摸得一分不剩。 “呀!”那小偷也吃了一惊,赶紧缩回手来,“竟然是修者!真是冒犯了!” “当然是修者……不然这狮子老虎的牵着走,我们是疯了吗?”说道狮子老虎,他们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永安边界,要将这几只坐骑收到牢笼中了。 “我以为是外乡来的商人,过来卖畜生的……”小偷赶紧解释道,立刻被狮子和白虎呲牙凶了一下。“这条路是商道,多有人来往,贩卖,我才……嘿嘿嘿……” 说到后来他竟然呲着黄黄的牙笑了起来,真不知道当一个小偷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修者们见谅,见谅啊,干这行不容易,都是生计所逼,不然谁也不想是不是?” 最后叶未央竟然将这人放了,让他继续祸害些来往的商人。云飞不懂他这是什么观念,“祸害人”的职业难道还能提倡不成? “这是‘生态平衡’,”叶未央故作高深的解释道。“商人暴利,就要有小偷去偷,如果没有了扒手这个行当,国家就会更美好吗?不一定。” “这是什么歪理论?”云飞给气笑了,“你怎么知道他就只偷商人?不偷平民?鸡鸣狗盗之辈本来就应该铲除,哪有什么‘生态平衡’的道理?” “那就是职业尊重,”叶未央脸不红心不跳的改口。“每一个职业都有它可敬的一面,我们不能有歧视……” 云飞不理他神棍的一套,转过脸去。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温飞卿突然插嘴道。能让她同意叶未央的话,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云大哥听说过‘飞檐门’的传说吗?” 云飞摇了摇头,就连叶未央也是一脸好奇的凑过来:“什么‘飞檐’门?” “顾名思义,‘飞檐走壁’的意思,也就是指小偷。”温飞卿耸耸肩膀。“现在的‘三教两门一国都’中的两门是‘玉门’和‘棋门’。但是很多很多年前,传说是没有‘棋门’的,有的叫做‘飞檐门’。这一门祖传轻功,飞檐走壁无声无息,无人能企及。但是随着修行下移,红尘中的人有了修行的权利,三教逐渐形成,‘轻功’就再也赶不上‘阴阳二气’了,飞檐门也渐渐衰落下去。” “这就是传说?”叶未央听后,半信半疑的问道。 温飞卿继续说下去:“相传飞檐门的老祖单名‘跖’字,后人们称他为‘盗跖’。他曾经偷过一样东西,区区凡人,竟然差点成仙,得到永生。” “什么东西?”两人都很感兴趣。 “当时不知道叫做什么,现在大概称为‘天帝的传承’。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偷出来的。但是后来等到人们意识到那东西的存在时,一群人已经杀到了飞檐门的门口,二话不说,直接灭族!” 叶未央歪了歪头。 “飞檐门虽然轻功出神入化,但是几乎是瞬间灰飞烟灭。整个一大片区域,血渗透了焦土,殒命者不计其数,连一条狗都没爬出来。当日夜,那群人在血地上休憩,内部发生争执,开始大打出手。他们灭亡飞檐门的时候只是弹指一挥,但内斗时却用出了浑身解数。七天七夜,周围的几个区县皆是黑云翻墨。时而雷霆滚滚,时而白雨跳珠。最终有人离去,少有重伤幸存者留下。人们猜测,那应该是最早的一批教授红尘中人学习修行的启蒙者。” “你说的可是……燕山之战!”叶未央忽然想起来,惊叫道。“我只听说过是修行的起源,却不曾知道的这样详细!” “是‘红尘中修行的起源’。”温飞卿纠正道。“在红尘中之人开始修行之前,九天十地早就已经掌握这一规则了,说到底修行的真正起源,还是九天十地啊!” “九天十地吗……” 这个名词再次出现,云飞听得直皱眉头。“总是听你们提到这个词,九天十地到底是什么?指的是家族吗?那有为什么要以‘天’‘地’来命名?” 温飞卿得意的扬了扬脖子, 让云飞知道他是问对了人。“九天、十地,一共十九个家族,处于北方的九个家族称为‘天’,位于北冥之北;处于南方的十个家族称为‘地’位于南岭之南。每一个家族的占地面积巨大,十九个地方众星拱月一般包围着我们居住的地方——红尘。” 云飞笑了一声,说是“众星拱月”,但是若站在九天十地的角度上看,“红尘”可能只不过是一块众家族势力有交集的一块“未开放区”罢了。 “就像是十九个超级大型的修炼世家一般?”叶未央好奇的问。 “实质上就是十九个超级大型的修炼世家。”温飞卿擅自下了定义。“九天十地中的人不太屑于与我们交流,但红尘中的人却对于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憧憬与向往,因此用两首七言四句骈诗记录了这十九个家族的族号。其中十地是: 重阳疯仙魂未消, 美玉琪瑄万世妖。 焚炎化生焚炎火, 奈何轮回奈何桥。” 云飞在心中默念一遍,倒觉得即便是没有过五感不忘的本事,也不难记下。 “第一句包括四个家族:重阳地、疯地、仙地、魂地;第二句有琪瑄玉地、妖地;第三句是焚炎地和化生地;最后一句是被称为‘不奈何’的奈何地、轮回地。” 叶未央扳着手指数了一下,果然刚好是十个。“那么‘九天’又是些什么家族呢?” “同样是七言四句骈诗: 阴阳齐物常烦扰, 贝母蹒跚摆琼瑶。 良辰好景青楼梦, 九天穹顶碧云宵。” “第一句是三个家族:阴阳天、齐天、梵天;第二句是贝天、蹒跚残天、琼瑶玉天;第三句代表良辰天与青天;最后的一句只有一个家族——被称为九天十地穹顶的存在——‘碧云宵’碧云天。” 那是云飞第一次详细的听闻九天十地的故事,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模糊的认识到,自己之后的是是非非不仅关乎红尘,更与这十九个家族脱不开关系。 ------------ 第四十五章:叶未央的安排  踏进了永安区,就像踏入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一样,这里虽然不甚新,有着不少破败的街道和商铺,但是却时时刻刻透露着一种磅礴的威严。没有了叶阑的护佑,他们更是小心行事,选择一个边缘的客栈住下。虽然是在边缘地带,但是这家客栈却不旧,桌子椅子都擦得锃亮,得意洋洋的昭示着掌柜的洁癖于手下人的勤劳。 可能是很多修者都喜欢途径这里,所以这间客栈有不少人下榻,其中夹杂着三五个修者。三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点了些招牌菜,就开始预计接下来的行程。 “我们要绕过日暮森林,途径三个区,三个县,六个城镇,大约要走两个月。这两个月十分关键,我会努力达到化灵小圆满,而云飞,你也一定要注意修为。虽然未名教的录取不关乎修为,但是修为低的会在第一轮的‘淘汰赛’中被刷下去,所以还是尽量不睬那条危险线为好。但是话虽这么说,你也不能性急,修行刚开始的极致境界是最磨人的,主要淬炼全身,当心欲速则不达。”叶未央对他说道。 “恩。”云飞点点头,但在心中还是隐隐琢磨——这话似乎是叶未央安慰他的。一年了,他的修为还在极致初探,此事他也问过叶阑,却同样没有实质性的办法。 而且他的修为……不会一直停留在此吧?云飞忽然这样想。 “极致的下一个境界是‘化灵’,即“以气化灵”,用阴阳二气幻化出具有特定性质的器物进行攻守,当然还有伴生物,它们与我们相连,需要特殊的照料,伴生物不同需要的东西也不同,得特别留心。而且半生缘的用法多种多样,没有固定的方式,只要能发挥出最大效用,就是最好的办法。”温飞卿补充道。 “化灵、伴生物、伴生缘,记住了。”云飞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温飞卿补充说。“法决。云大哥你修行有一年了,应该已经学过‘法决’了吧?” “哦,对。”叶未央突然想起什么来,伸手在云飞鼻子下面打了个响指。“我哥在临行之前给了我这个,说等到你修为稳定的时候给再你。”叶未央从芥子中掏出一卷黄皮纸递给他,“小迷幻术·完整版。这是夜狼的人都要学的,本来是想等到你化灵了之后……咳咳,给你。” 他又拿出一个,是个红皮的小卷:“‘淬火叠指’,这是我哥私藏的,是一个单体攻击类型的法决,一共三卷,这是第一卷,给你,看完还给我。” 云飞惊讶的飞起了眉毛,他记得叶未央跟他提起过叶阑有一个很厉害的攻击法决,但是神秘到连他都不传,现在虽然只有第一卷,也是破天荒地了。 “没事儿,我不用,你给我看一眼就行。”云飞赶紧扯了过来,四下一扫,几百个字的“淬火叠指”第一卷就全都印在脑海里了。 “这都可以……”叶未央咧了咧嘴,他知道云飞的看家功夫,但是用起来还是很吓人。“那以后你找个机会混到未名教藏经阁中一次,把那里面的书都背下来,然后讲给我们听呗?” 云飞瞪了他一眼,哪有这么容易?他又不是自动扫描机! 回到房间,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小迷幻术”了。他不曾修习法决类,一来是专攻玉术,无心他顾;二来也是因为两个魂术的顺利吸收,让他觉得有所依仗。 云飞一屁股坐到床上,盘起腿,在膝盖上摊开卷轴。内容很多,写的满满登登的,两边一直拖到床上。云飞不着急,反正他记得住,就从开头开始看起,而且看了两遍,才不过一刻钟。 介绍并不难懂,也并非晦涩的书面语,倒有些口语的意味。云飞想这个法决应该年头不长,大约百年,因此没有任何语言障碍。 “子字阶,一等法决。”他又将小迷幻术在头脑中过了一遍。他曾经问过叶未央关于法决的等级。子丑寅卯辰巳,从弱到强。 “入门法决吗……看上去不难的样子。”云飞的打了个哈欠,觉得头脑中昏昏沉沉的。很不幸,法决上他可没有魂术的天赋,根本不能一看就会,游刃有余。 他只能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理解。但是良久,全篇都被分析的透彻,他依然不知道该怎样修行。他挠头,叶阑真是太看得起他了,这“小迷幻术”没有半个字注解说明,也不告诉你先怎样,后怎样,怎么隐藏血脉,怎么隐藏气息…… “怎么办?然后怎么办?难道要找叶未央说:我看不懂怎么破?有注解咩?”云飞抓头发,指缝间瞬间多了几条细软的黑色。“但问题是我之后该怎么办啊?一等的都看不懂,寻求注解,要是拿来最高级的六等我还不得吐血?背下来顶屁用啊!” 他跳下床,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看前面的定位,‘小迷幻术’是辅助类的法决,可能我不擅长修炼辅助类的呢?这也说不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再说老子一个魂术天才,怎么能对区区法决屈身?”云飞忽然乐观的想到,同时,他立即调动记忆中的“淬火叠指”。 “单体攻击,嗯嗯嗯,不错不错,然后是……” “……????” “……老子日了狗了。” 于是在深深的怀疑和悲痛中,云飞在房间中从中午一直坐到太阳落山,等到最后一点点血光收敛之时,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我的法决之路,还没开始就要断了吗?” 云飞的眼神悲壮,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魂术一看就会,却完全读不懂法决,这应该不是脑回路的问题了,而是一个更艰巨的词——天赋。 他难道没有修行法决的天赋吗? 但是这种事偏偏不能跟叶未央提起,不然光是魂术的事情就够他解释两天的了。他已经厌倦编造无聊的谎言掩盖自己的身世了,因为只要第一个谎撒出去,就会用十个谎去圆它,再用一百个谎去圆那十个……他宁愿选择缄默不语。 云飞不甘心的踢翻了凳子,他不愿相信有出奇经历、有玉灵芝、有智商有情商有魂术天赋的他竟然会败在区区法决身上。走出夜狼的时候,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对前途可是抱着雄心壮志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又让他看到能力的不足——简直是死路一条! 他忽然翻手,从戒指芥子中掏出一本书来。又硬又厚的皮让他感觉到一丝心安,这是魂别尘给云飞留下的东西——是父亲给他留下的,也是他如今唯一能学的东西。 他谨慎的翻开书,前三页是打开过的,已经解除了禁制。他手指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的翻向第四页…… 一动不动。 他以为会有更严厉的警告与惩罚,例如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将他劈的血肉模糊,但是仗着有玉灵芝的超级治疗功能,他可以硬着头皮上了,没想到给他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是我的修为不够,所以根本无法撼动?”他疑惑,轻轻用神力挑拨,依旧无能为力。 他有些气愤,心中的闷火终于要发泄出来了。翻手一劈,一道白色光芒如同神剑,直接打在硬皮书身上。 “砰”的一声,云飞立刻后悔了,他不该用一本书来撒气,更何况书又没做错什么。他赶紧去捡,却发现那书竟凭空消失! “怎么会……” 当在床底下找到那本灰蒙蒙的硬皮书时,云飞的心情是复杂的。特别是看到它从封皮到纸张都有些皱缩,好像是刚刚打了个大寒战,还没恢复过来似的。 难道书本有灵智? 这是他唯一的一个想法,同样是最让他胆战心惊的。为什么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会无声无息的躲开,难道真的有灵吗? 这样说就吓人了。如果书本有灵智的话,那么他的玉灵芝恐怕也……将一个潜在的灵魂伴生在自己体内,光是想一想,云飞就觉得头皮发麻! “轰”的又是一声,这下来的猛烈,连地都颤了三颤,云飞直接抱住书本趴在了地上。当他惊讶的抬起眼睛时,温飞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一脚直接将木门踹开,冲了进来。 “云大哥!” “怎么了?”云飞赶紧站起身,把硬皮书往床底下一推。 她似乎经历了什么噩梦一般,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有些黑色灰尘,衣服更是皱皱巴巴。 “云大哥,我……我把叶未央……弄,弄坏了!” 她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还是羞愧,云飞忽然觉得不对劲,本能的往芥子中一摸,发现放在他身边的那棵大人参不知何时不见了! “叶未央……拿去了?他……对我用过幻术!”他眉毛拧了起来,难以置信。 “他……他说等到成功了再告诉你,不然怕你阻止……”温飞卿吞吞吐吐的说。 “然后你们两个合着伙骗我?”云飞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跳起来,往前一步,吓得温飞卿连连后退。“什么我不拿你当‘自己人’?真是笑话!我看倒是你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吧?” 他冷笑,眼中凌冽。 “云大哥我错了。”温飞卿赶紧去扯他的衣角。“是我的错,是我怂恿的,叶未央只不过想要一个伴生物而已!但是你一定要帮帮我们!他……他失控了,我的紫金藤压制不住他,天材地宝已经压制不住寄生在他身上的东西了!只有玉灵芝才有可能一试!” 云飞狠狠的咬了咬牙,他用力一跺脚,震得自己脚跟发麻。这两个人,一个不长脑子,一个丢了脑子,没一个好货! ……不去! 老子,怎么能不去! ------------ 第四十六章:寄生夕颜  他顾不上自己的烦恼,立刻冲了出去。走廊里闹哄哄的,一群不明所以的凡人伸脖往里看,还有两三个修者也打量着这边。 “让开,都让开……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远点儿!”云飞火大,直接将人群一推,飞快冲了过去。“呼啦啦”的涌动,人只多不少,一点点的继续凑过来。 而这时云飞终于挤到了叶未央的房间。推门进去,然后回手严严实实的锁上。叶未央如今的情况让人咋舌。他蜷缩在地板上,身上捆着几条紫色的藤蔓,毒素麻痹了他的半个身子。这是温飞卿最后能做的了。 “疯子……”云飞低声说道。他唤了叶未央几声,但听不到回答,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一味的挣扎,抽搐。 他拽起他的手,一点点将玉灵芝的触须探进去。肉眼能看见的,叶未央手腕处如同透明,青红色血管清晰可见。玉灵芝走到哪里,哪里皆是这般效果。 云飞顺着寄生物的路径走。他不敢分心,操纵玉灵芝。一路上,他看到绿色藤蔓纷纷退去,有的似乎不甘,拼命的挣扎。藤蔓挣扎的越厉害,叶未央的反应就越大。 温飞卿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看着,不敢说话。 他一路走下去,从手腕一直走到锁骨,这条路径是被寄生物打通的,叶未央的血肉都模糊了。好像是什么喜欢钻洞的生物,将人体当做沙土,一个劲儿的钻下去……云飞想着就忍不住打哆嗦。 玉灵芝沿途洒下点点白光,那是它流下的汁液。灵芝乃药王,药效若是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后方,模糊的血肉逐渐闭合,断裂的经脉,血管缓缓复原,肉眼可见的蠕动着。云飞想,等会儿他出去的时候可以顺着修复好的经脉与血管游走,就不会造成这般毁灭性的伤害。 终于,他到了心脏的位置。刚刚伴生的时候他曾经内视,看到自己的心脏被玉灵芝包裹,如同穿上一件白玉镂花铠甲,但那是正常伴生。如今叶未央的心也是这般,披上一件绿色铠甲。但是细看可以发觉,那每一根柔弱的藤蔓都有一根尖利的刺,深深的刺入心脏之中,贪婪的吸收其中的血液。它还伸展,进入到无形的经脉中,吸食其中的神力。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危害!理论上皆大欢喜!”云飞咬着牙关道。 温飞卿一声不敢吭。 云飞调整一下,立刻将触手伸向心脏。绿色藤蔓一收缩,叶未央整个身子都在无意识的挣扎,差点将云飞撞翻在地。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云飞赶紧叫温飞卿。 与此同时,他将白玉触手伸到了绿色藤蔓眼前,飞快的扯住了它。藤蔓怕玉灵芝,但并不就此束手就擒,它疯狂的收缩,压迫心脏。距离这么近,云飞能感觉到心脏在不安的悸动,狂躁的抽搐,光是看着,他都觉得疼。 云飞咽下一口气,刹那间灵芝发光,白光阵阵,视之既眩。玉灵芝伸出千万条根须,在藤蔓的空隙中穿梭,尽可能的包裹住心脏,不然他担心寄生物狗急跳墙,可能会选择鱼死网破。 但好在寄生物并没有那样的灵智,驱使它的完全是本能。它恐惧玉灵芝,被它的光芒震慑,为它的气息折服。在玉灵芝的驱赶下,寄生物不情愿的将带刺的藤蔓从心脏中拔出来,还没等鲜血涌出,玉灵芝赶紧将汁液灌进去,埋种子一样小心修补着。 大约拔出来有一半的时候,叶未央清醒过来了。云飞终于松了口气,他没什么事实在太好了。 “别动,还有一点。”他小声说。 等到只剩最后一点藤蔓的时候,绿叶移开,云飞惊讶的发现,在这一堆叶片下面,竟然有一朵打成骨朵儿的花! “它……它是要开花了!不然怎么会在人体中这般泛滥!”云飞惊呼。 这时他感觉到叶未央意味不明的看了温飞卿一眼。从云飞背后小心的传来一个心虚的眼神。 “在它要开花的时候……”叶未央嘟囔了一句。“是最佳的寄生时间。” 云飞差点儿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他猛地一用力,一根刺飞快逃了出去,血液刹那间喷涌出来。 “嘶啊……疼,轻点儿。”叶未央轻嘶道。 “你也知道疼啊,疯子?”云飞冷着脸对他说。 叶未央的嘴唇动了动,云飞这个状态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你知道……我哥是为什么被未名教赶出去的吗?” 云飞摇了摇头。 “我同样不知道……”叶未央的声音很苦涩。“但我怕我不会知道了。他曾经很强,很风光,听说在其中都是前十的存在,但是依旧受到这般不公正的待遇。我的天赋不如他,可是如果不达到那个高度……我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 云飞愣了一下。 “现在你知道,我在坚持什么了吧?” “你哥哥……”他清了清嗓子。“团长他,不希望让你追查这件事。” “我知道,”叶未央虚弱的闭上眼睛。“而且他受伤的那一晚,也是拜托你看住我的吧?” “哼,”云飞侧头轻笑一声。 “你看不住我的。”叶未央眼睛睁开一道微弱的缝隙。“人们总是为了某些目的而修行,而所有修者的身亡,大都也为了这‘初心’。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要修行,但我的‘初心’,就是这件事。” 云飞忽然走了神。是啊,他又是为了什么而修行呢?当时那个人不惜使用过魂之术,也要保全应莲的肉身,并让他去未名教,去国都找那在洛小姐身体中的灵魂……那个人是为了保全自己爱的女孩而修行的,而自己作为“始作俑者”,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走上这条路的呢? 云飞不喜欢给他肉身的那个人,觉得他太懦弱、太颓丧了,有着流着紫血的身体、玉质的伴生物、满满一本子的魂术却甘心隐居山林,布衣蔬食。自从自己的魂魄转换到这个身体之中,他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如果让自己做“云飞”的话,肯定会更强大、更出色,肯定会掀起一片天,搅起一阵波澜! 但是听到这“初心”二字,他不禁又隐隐的羡慕起那人来,他本是那般懦弱,但却能为了应莲而矢志不渝,他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了想要的东西,勇敢的去赴汤蹈火,哪怕九死一生。 自己……也能那样的坚定吗? 自己……也能找到一个,能够为其坚定的事、值得为之坚定的人吗? 最后剩下的几根尖刺,在残喘的那几秒钟,还拼命的吸取着叶未央的血液与神力。它供养着花儿,渴望看到绽放,也太怕等不到那一刻。 云飞终于默不作声的叹了口气,不再驱逐寄生物的藤蔓。他放松玉灵芝,抬头看了一眼叶未央,又扭头看了一眼温飞卿。 “按你们的说法,要怎么做吧?” 夕颜,牵牛之美名也。牵牛朝生暮死,古人念其弹指一挥间,故命之为“夕颜”。夕颜万种,形态不齐,红为喜,紫为愁;黄为乐,青为忧。曾有人叹云:“夏虫一何愚,不能语之冰;断红一何哀,偏爱水薄情。杜蘅一何芳,终盈他人袖;夕颜一何短,不知春与秋。” 叶未央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床上,温飞卿赶紧心虚的围上去,嘘寒问暖,端茶送水。云飞席地而坐,安静的调理一下经脉。虽然玉灵芝是他的伴生物,但是运转起来还是需要精力的,过度的消耗,让他身心俱疲。 那毕竟只是伴生,不是身体中的“土著人”。玉灵芝一旦感觉到消耗,就会反过来向他的身体索要养分。用血肉滋养,用神力灌溉,这样的“自私”给云飞带来双倍的负担。 他甚至想,如果今后真的在实战中碰到这种情况,自己处于疲劳期,本就是下风,玉灵芝又在此时疯狂的索要……他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来,特别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疲惫。须臾,他站起身来,强打起精神: “他怎么样了?” 叶未央此时的意识还不算清醒,他可能是在调理身体与寄生物的关系。温飞卿简单的敷衍一下,大致说的是一切平稳,不要担心。 云飞刚才小心的斩断了藤蔓,只留一朵花和一根棘刺。荆棘插在心脏中不曾拔出,夕颜花的营养也完全来自那里。于是他就一点点的看着那朵花,缓缓的张开了花瓣。 这朵牵牛跟他从前看过的不同。国都的富饶举世无双,重瓣的牵牛他见过,但却从未见过这样妖娆的。此时叶未央也很尴尬,他一个大男人,看着自己的心上一点点开出一朵妖艳的大花,胸口的皮肤都被染上了红粉色——说是“吹弹可破”一点都不过分,他更宁愿晕过去。 “寄生毕竟不像伴生,不可控性太大了,我怕最终会有反噬的危险。”云飞单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说道。“当然,这话说的也没什么用了。” 温飞卿羞愧的看着他:“云大哥,我想过了。要是叶未央今后因此而出了事,我愿意……照顾他下半生。” 云飞挥了挥手,淡淡说道:“要是真的出了事,那他大约就没有下半生了。” 温飞卿低下头。“是我太莽撞了……但我也就当时那么一说,没想到他后来真的拿着夕颜找到了我。当时我被吓了一跳,但是……我想也没什么不,不妥,反正他想寄生,我想……看看结果……”她的声音越说越小,随后完全将话含在嘴里。 云飞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他是有执念的。他因为团长决心前往未名教,但是正如你说的,身份,实力的差距,太难弥补了。”云飞忽然停下来,盯住了温飞卿。“你记住这个人:叶阑。等到了未名教,你可以暗中查一查他的事情,不过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涉及到外教,便立刻终止,听到了吗!” 他用手指在温飞卿的掌心写下这名字。“你若是觉得亏欠于他,这个人,是你能帮他的最好方法 。” ------------ 第四十七章:地宝·紫金葫芦   云飞回到房间就倒在了床上,然后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一直到第二天正午。过度消耗的感觉真是让人辗转反侧,曾经单纯的他以为只有风寒发热才会引起这种恶心与难受。 醒来的时候头脑还是阵阵眩晕,喉咙干的要死,似乎要效仿干燥的大地般裂开。他迷迷糊糊的晃到桌子边,抓起一个杯子,也不管有没有水就往喉咙里倒。 “咳……扣扣……咳咳咳……”水喝的太急了,甚至倒进了鼻子里,云飞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将杯子扔回去。 他现在思绪很乱,恍如隔世。隐约记得好像自己的法决修行堪忧,然后叶未央寄生出了问题,然后……“嘶啊!”云飞一把抓住头发,太阳穴生疼,他还从没有在回忆过去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 “我的记忆竟然模糊了,这是消耗太大对于身体的影响吗?”云飞自问道。 他撩开窗帘,推开轩窗,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现在快到十二月了,但是永安区的空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实际上,他们住的小旅店背后就是一座小山,挡住了南下的北风,将这一小块凹地保护的严严实实。 天高云淡,蔚蓝如洗。太阳早就爬到屋檐背上,洒下的光瞬间变成满地阴凉。“这天气,不出去走一走简直是暴殄天物啊。”云飞半陶醉的说。 但是他还没有心大到出去浪。叶未央不知道怎么样了,温飞卿的心是好的,同样怀有愧疚,但这人一向不太靠谱,云飞不敢将他交给她。 他轻轻推开门。三人的房间并排,所以每一个大举动都有可能吵到他们。刚把头一伸出去,就有个人从走廊走过,匆忙的擦肩,差点撞到云飞。 “小心点儿。”他闪了下身子,嘟囔一句。 今天叶未央的精神好了许多,终于有跟温飞卿说土味情话的体力了。云飞给他检查一下,夕颜花生长的很快,整朵已经全部开放过,现在开始衰败。同时,藤蔓长了一倍不止,攀援在叶未央心上,只不过温柔些,并没有生刺罢了。 他带叶未央看了看自己的伴生物,并给他解释半生缘的形成和伴生物应该居住在某根经脉中的事实。温飞卿不置一词,从把叶未央“搞坏了”之后,她对云飞总有些畏缩。 “我刚开始与它沟通,近一段时间应该无法引导它到我的经脉中。而且寄生不同于伴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半生缘……但是由于从小养的,我对它的能力有了些大概的认识。”叶未央与他分享道。“我想如果真的能成功,我可以从它的身上脱胎出一份完整的‘伴生法’。” “‘伴生法’?”这次连温飞卿都按耐不住了,顺便,她也瞪了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事叶未央真是守口如瓶的,对她半个字没提起过!简直是重友轻色! “关于地宝秘密的法决。”叶未央说的很含糊。“我一直以为只有动物伴生才会产生伴生法,但是我却觉得能在这个夕颜身上学到地宝的某种特征,我有的时候甚至想:我会不会最终也变成一只地宝?” 门外轻声一响,云飞猛地一惊。“有人!” 叶未央拉住他。“不管他了,不知道是谁,从昨天就开始在门外窥视,跑的又特别快,等你走到门口,他早走的没影了。” 云飞挑了挑眉毛。 注意起叶未央的话来,云飞真的有了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叶阑不在了,几个人总有些疑神疑鬼。 早餐沉浸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之中。桌上菜吃了一大半,温飞卿也没有心思下筷;茶早就凉了,几根叶梗还垂直飘在水面上。 “我觉得不安,今晚我们换个地方住吧。”她四顾,说道。 这时云飞听到了响动,他抬头一看,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下来几个人。看仪仗是三四个白衣人围绕着一个黄衣男子。温飞卿立刻住了嘴,紧盯着他们。黄衣男子微笑,敷衍的招了招手。 “温小姐,无巧不成书啊?” “郑冬青……你又挑事端!” 温飞卿看似与他很熟,但云飞可是第一次看到他。消瘦空旷的脸,他第一次见,黄色的连衣,上面的蝙蝠纹,腰间的白玉带,垂挂的紫丝绦香囊,脚上的文曲金丝履……他都是第一次见。 “这人应该是先我们一步到,偶然看到温飞卿,特意避着我们了。”他在一瞬间想道。 “他很强,化灵巅峰,而且比寻常巅峰的气息要强一些,可能马上就要点破灵犀一点了。”叶未央在云飞耳边小声说道,提醒他小心。“现在我的状况不佳,只靠那丫头一个人准是不敌。我们尽量不要动起手来……” “砰”的一声,两股力量交错在一起,身边的桌椅板凳瞬间破碎乱飞。叶未央扶额叹了口气。“我特么这嘴是开了光的!” 郑冬青没怎样,温飞卿却被震得后退。云飞赶紧上前扶住她,但是刚一接触,就觉得一股战栗的感觉从掌心一下蔓延到心脏。 “神力余波……”他忽然想到。没想到相差一个大等级,竟然有这般天堑之隔,就连对方的余波,都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温家的祖先不过是个四海为家的医者,后辈却非要染指修行世界,做什么炼药师。”郑冬青笑道,优雅的走下楼梯。“结果连治病救人的老本行都忘了,出了事还要哭啼啼的求别人相助……简直是可笑!” 温飞卿的脸都气青了,她咬住下唇,忍住让自己不骂出来。 郑冬青哈哈一笑,伸手召出一个比他还消瘦的青年来。“猴子是我遇到的本事最到家的金手指,管你修者、凡人一样偷,我就问你们服不服?” 郑冬青说着,从芥子中抖落出一些东西来。温飞卿首先看到了两卷锦书卷(乌鸦的一卷,她自己有一卷),一大堆白白黄黄的银两,三枚入教令,还有的就是一本灰扑扑的黑色硬皮本。 看到那本子掉出来的一刻,云飞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 温飞卿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芥子,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了。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芥子保护最严密的地方,又被我们随身携带,你怎么可能有机会……” “小姐,小奴是永安人,自然有天生的偷盗本事。”那人含腰点头,说话声音很轻,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他名叫猴子,生的同样对得起这名字,尖嘴猴腮,一双大手瘦长瘦长的。 “永安区曾经出过一个飞檐门,这里的人大都有做‘偷者’的天赋,只不过是愿不愿意培养罢了。”郑冬青得意的说道。真不知道“有做偷者的天赋”有什么让人得意的。 说话间,他身边的人忽然四散而去,飞快守住了几个出口,并熟练的将门锁死。有几个饭桌上的客人也坐了起来,加入包围阵营。“我并不是为你而来的,偶遇而已,但是我却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郑冬青恶心的笑道,眼中闪过锃亮的光。 “你想要什么。”温飞卿知道不敌,而且处于绝对的下风,她语气妥协的问道。 “要什么不敢,不过是想求温小姐一件事儿罢了。”郑冬青说的很轻松,就像要别人给他炖一锅白菜土豆汤一样。“温家的炼药术在蓝田是出了名的,但是温老爷子对我们郑家……好像一直有些成见。”他淡淡的叙述道。 温飞卿心头一沉。 “飞卿小姐虽然不被父亲待见,却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必定是得到了真传教导,所以……还想请小姐,帮一个小小的忙。”郑冬青说是“请”,但却没有丝毫让她插嘴的意思,继续说道。“请小姐,帮我炼一副‘断肠散’。” “我不会!”温飞卿想都没想,立即叫道。 “那就请小姐把药方借我观摩两日。”郑冬青立刻开出相似的条件。 温飞卿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也太看得起温飞卿了。那是禁忌丹药,即便是我想偷炼,也绝找不到药方的。” “那你就跟你爷爷说,你欠了我一大笔人情、金钱,必须用那张药方来偿还,不然就给你宝贝孙女收尸吧。”郑冬青笑的让人不寒而栗。 温飞卿冷笑。“别说是我拿不到药方。就是它现在在我手中,这么作孽的事……你认为我会给你吗?”她狠狠的将牙齿磨出响动。“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我不知道你瞧上的又是哪家的无辜女孩,但却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做梦去吧!” “啪”!长鞭所及,厚实的大地被狠狠削下去了块儿,蹦起的不是飞沙走石,是大块大块的神力碎片,飞溅的水一般直扑了过来。温飞卿拽着云飞飞快躲闪,但还是被一块刀刃刮到,刹那间血流不止! “嗖嗖嗖”,伤口处刹那间被无数条细密的紫金藤蔓包裹,然后紧紧一勒,止住了血。 “呵呵,头一次见哈,有伴生物的真是嚣张!”郑冬青的眼睛恶毒的盯上了她,还有手臂上的一片紫色。 “哗!”长鞭化为长剑,一共三柄,悬在他们头顶上。郑冬青自信的操纵着,早就到达化灵巅峰的他,对于这简单的“化灵”手法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斩!”轻慢的命令,三只长剑迎头斩下。紫金藤出体,漫长的枝条无风自舞,忽然编制成一片紫色织锦,挡住了落下的长剑。 “不痛?”郑冬青诈笑,眉头一拧,长剑发光,似乎更加沉重,更加锋利。温飞卿不说话,紧闭嘴唇,神色严肃。 “咚”的一声闷响,三柄长剑倒飞出去,一下脱离了郑冬青的控制。他眉头一皱,挥手散去神力。“怎么回事?” 温飞卿头上紫金织锦退去,有一物缓缓落下。她伸手,接到掌中,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紫葫芦。“宝贝未成,算你走运。” “葫芦藤……”郑冬青喃喃念道。“紫金藤竟然是葫芦藤……你竟然还有一只地宝葫芦!?” ------------ 第四十八章:染血的手   在她的掌中,紫金葫芦小小的,刚刚具备葫芦的形状,头上连着一条细细,柔韧的紫金藤。它周身散发紫光,莹莹的,像是里面有个未出生的紫太阳。 “紫金藤本来就是葫芦藤,它与我伴生,在我体内开花,结果……是你们的信息错误了,姓郑的,最拿手的领域出现纰漏,我真的很欣赏你现在的表情!”温飞卿咬唇冷笑,神色一下子傲慢了起来。 郑冬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往前两步,咬牙狰狞。“看来真的要我带你的尸体找那老头子了!” 温飞卿微笑,一脸若无其事。但是离着这么近,云飞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更何况你死了,谁知道是我干的呢?你的狗们——这两只?”郑冬青冷笑,他用下巴指了指叶未央和云飞。“一路上养了不少狗吗。” “拉完屎没擦屁股吗?”叶未央一脸嫌弃的道。 “呵,这只狗的牙没拔干净,我来帮你!” 只听到一阵风响,本来距离就不远,更何况郑冬青的速度飞快,云飞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近身了! 一拳打空。郑冬青与叶未央擦肩而过。错过的那一刹那,叶未央翻手就是一拳,用寸劲儿将他打飞,撞到墙上! “好!竟然让我吃亏了!”郑冬青从尘埃中站起来,满脸冷青色,“卡巴卡巴”的掰着指节。 再一拳,同样打空。叶未央同样赠送了他一脚,郑冬青的脚紧紧抓住地,出溜了十几米,撞飞三四张桌椅。 “我知道了,幻术!是不是?”他终于看出端倪,不然那小子根本没动,自己怎么会次次扑空?“辅助类的法决?哼!迫不及待吗!那就看看我的法决吧!” 郑冬青拳头一攥,一阵炒豆子的脆响发出,叶未央还没等他动作,立刻拉着两人蹭蹭后退! “冲出去。”他盯紧郑冬青沉声命令。“攻击类的法决我接不下,快走!” 他的境界本来就弱于郑冬青,而且由于地宝·夕颜的影响,修为并不在最佳状态。小迷幻术不过是子字阶,一等法决,就是同样一等的攻击法决他都接不下,万一郑冬青的法决更高一筹呢! “开……开什么玩笑!人是冲我来的,我怎么又走的道理!”温飞卿立刻否决。 叶未央哼了一声,不知是不屑还是欣慰。他站定,捏了一个指法放在唇下。忽然,身边的空气如同铁一般凝固了起来,他咬定牙关,眼中迸出几条血丝,低声唤道: “心魔!” 幻术极致,无形化为有形。只看到一个透明的影子“呼啦”一下向郑冬青扑了过去! “趁他受干扰,走!”叶未央命令道。 “哗啦啦!”如同纸片被捏的疼痛作响,沉凝的空气出现一丝裂缝,然后轰然崩碎!一拳之威竟有如此力量,叶未央愣了一下,但是化灵巅峰的速度让他防不胜防,一个呼吸间,郑冬青已经冲到了三人中间。 “先你!”他伸出一只手,包裹着金灿灿的光泽,一把,破碎幻境,直接扼住了叶未央的喉咙! “……!”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叶未央就发现自己被提到了半空中,幻境破碎,神力在体内刹那间混乱,又顶着外部金色手掌的重压,他不由喉咙一腥,一丝血从嘴角的空隙中淌了出来! “……走啊!”叶未央拼命发声道。 “谁也别想走!”郑冬青头发散乱,眼神邪恶,那目光一扫过温飞卿,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郑家,明明不是以修为闻名的,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强的后人了? “温飞卿,你是蓝田名门。打狗还要看主人,我就问你:这个药方,你给是不给?!”郑冬青勒着叶未央的喉咙威胁道。 温飞卿彻底慌了神。温家的禁忌,她当然没有,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她只有答应的份儿!但是经验告诉她,和郑冬青携手合作的人,都,很,惨! “我……”她眼巴巴的望向云飞,都要哭出来了。 叶未央使劲掰住郑冬青的手,挣扎着。 “放了他。” 郑冬青的头骤然一扯。“你说什么?” “我说:放了他!”云飞正视他的眼睛,声音冰冷,面色铁青,一步步走到面前来。 郑冬青的眼神可想而知,充满的尽是鄙视与不屑。“你的狗叫的可真不是时候。” “往常都是狗咬人,今日我倒想试试人咬狗。”云飞不颦不笑,却说着这样冰冷的笑话。“不过放了他,我绝不咬你。” 郑冬青呵呵一笑,他从未将云飞放在眼里过,无论是修为,模样,身份都一样。但是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如同看一个跳梁的小丑,期待着他惹人发笑的表演。 云飞不理会他的眼神,实际上他并不赞成与郑冬青针锋相对。想想面对一个小小城镇的柳无涯,他们仍然决定放掉,自己逃窜,怎么会想惹带着不少人马的郑冬青呢?但是事情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云飞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认为他有十足的把握吗?错!表面平静,内心实则早已风起云涌。想想看,他们两人相差一个大境界,郑冬青的余波都震得他一时失色,他何德何能与一个化灵巅峰的人相抗衡? 而且他对于法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唯一值得一试的……就只有那一招了! 云飞暗中咬了咬牙,恨自己为什么在意识擅长魂术的时候,就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天才”心理,没有好好练习过。这是他第三次使用,第一次摄的是晚餐,第二次摄的是只白虎,虽在极致境界却不过是只畜生。他完全不清楚这一招打到人身上会是怎样的反应! 而且现在,若问他最怕的是什么?——莫过于失手了!白虎的智商比人类逊色不知多少,它不知道躲开。但是人呢?特别是郑冬青这样境界远远高于他的人呢? 云飞陷入了无尽的茫然之中! 他迟迟不肯吱声,但是事实又逼得他不得不站出来!真是事态弄人! 郑冬青在盯着他。他完全不将他当回事,就当含着一块鸡肋,想吃就吧唧吧唧嘴,不想吃立刻吐掉。云飞也不多说,上前,伸手拽住他的手臂,直接拉扯! “哼!”郑冬青本想冷笑,但实际上却闷哼了一声。一股尖锐的刺痛穿透了他的手臂,他隐约看到一滴紫色的东西滴到他衣服上,然后渗进去一般下沉——直接穿透了他的肌肉与骨头! “混账!”他另一只手一拳轰了下来。 云飞盯着他的眼睛,集中了万分精力,忽然,他能感觉到罡风袭来,郑冬青身体中本来模糊如雾气的东西,随着攻击,刹那间聚为一点! 灵魂中心点! 云飞不清楚摄魂之术的用法,但是他很聪明的模拟出当初白虎攻击他时候的场景:那只野兽毫无预兆的扑过来,带着风和撕裂的感觉……他一把攥住了一样东西…… 这时他明白,他当初攥住的是白虎集中起来的灵魂!灵魂的状态本来是散漫的,但是在你看向一点,注意力集中在一点时,它就会汇聚。因此在攻击的时候,灵魂会刹那间变成一小团,形成一个明显的灵魂中心点! 绝对——不能失手! 似乎那个拳头已经到达身侧了,但是云飞的心意并不在此。他集中精神,摄魂之术刹那间发挥到最大,意识中,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九天之上狠狠的拍了下来! 他不敢抓,害怕郑冬青的灵魂侧身逃脱,所以电花火石之间,云飞选择一掌拍下!就是像郑冬青对待唾手可得的他一样,狠狠的一掌! “咔吧!” 云飞的意识一下子恍惚了。他甚至不清楚那个声音到底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郑冬青身上。然后,他感觉到疼痛,不是身体,而是头部,太阳穴的生疼,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可能受到了碰撞! 疼痛感剧烈,但是一闪即逝。他从光明到黑暗,又一下子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叶未央坐在地上,震惊的看着他。屋子里一片寂静,就连周围那么多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云飞看了看脚下,郑冬青的眼睛大张着,黑色的眼仁已经变成血红,然后,血液顺着眼球流淌,蔓延,染红了眼白,流到鼻子,嘴里。 他刚刚还看到了他的灵魂,但现在无论怎样都感觉不到了。云飞的腿微微颤抖,他想蹲下,但是觉得身下的是两条僵石柱,冰冷、毫无感觉,根本不曾属于过他。 “我……杀,杀人了……?” 他环视四周,所有的人都张大嘴巴看着他,那种看鬼一样的眼神让云飞心焦意乱。郑冬青流出来的血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腥味,如同地狱中的冤魂一样扑到云飞身上,往他的口鼻中挤进去……他感觉到胃中翻滚,一阵阵的想吐。 他希望此时叶未央和温飞卿能说一句话,叫嚣的、鼓励他的、骂他的,都好,至少不要再用那种警惕异类的眼神愣愣的盯着他,那会让他觉得仿佛是全身赤裸的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只不过他们都在缄默。 为什么要缄默?! “哎呀哎呀,真是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啊。”角落中传来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投石惊破水底天,众人“啊”了一声,同时回过神来,转身往那声音处望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早餐吃不好——可是一整天都要没精神的啊!” ------------ 第四十九章:故友何有  有些场景如同梦中曾见,一旦经历,便有恍然隔世之感。 好像溺水者身边漂流的浮木,口干舌燥时杯中的最后一点残茶,那个打破死寂的声音向云飞伸出了手,用力的拉了他一把——他从焦躁与恐惧之中清醒了过来,闪身往后躲了一步。 郑冬青的随从们也回过神来,又有几个白衣人从楼上“呼啦”一下跳下,十几个人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将主子渐趋冰冷的尸体围的严严实实。有一个看似是医者的上前把了把脉,皱眉、闭眼,摇了摇头。 另一边,角落中发声的那个人已经推开散乱的桌子,走了上来,他掀开黑色的斗笠,露出一张笑的不羁的俊美面孔,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眯得窄窄的,微微上挑的凤目。 “不遮掩了,都是故友啦。不过你既然声称自己‘过五感不忘’,想必也一定能听出我的声音来吧?”年轻的公子丢了斗笠,理了理黑衫上的纯白领口。“不过我不得不说这是你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呢,现在我一看到斗笠……就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云飞的腿竟然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他蹒跚的后退了一步。 “妖……妖夜?……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身后,叶未央咳嗽了两声,也认出了这人来。 “你是那个两个月前……” 妖夜偏了偏头,疑惑的看着他。“这谁啊?”他小声问云飞道,说是“小声”,但实际在场的人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住在佣兵团的时候妖夜深居简出,一般只有太阳落山之后才到养龙鱼的池子边活动一下,因此和叶未央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我是青川镇夜狼佣兵团的叶未央,你应该还记得我哥哥——叶阑。” “惨了!”这是云飞的第一个想法,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却明摆在那里:妖夜可是重创叶阑的罪魁祸首!他赶紧挪动脚步,挡在妖夜与叶未央之间,如果妖夜真的是有意击伤叶阑的话,那么这人的亲生弟弟,如今正站在危险的风口浪尖上! “啊,叶阑啊,团长吗,我记得。”妖夜拍了下脑袋,挑起嘴角笑了笑,那不含任何杀意的笑竟让云飞感到迷惑。“叶阑呢,他没来送你们吗?这个哥哥当得可不尽职啊!” 云飞赶紧打断他们,这样的谈话进行下去可非常不妙,他只告诉了叶未央叶阑是因戴家受伤的,却含糊其辞的省略掉了妖夜的出现。他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赌一把,暂时认定妖夜是清白的。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了,”他指了指郑冬青愤而站起的随从们,“你们……准备帮我善后吗?” “帮你?”妖夜轻哼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如果被救了一命都算是‘帮你’的话,那我以后可是得好好‘帮帮你’了!”他俯下身子直视他的眼睛,忽然笑的很邪魅,云飞感到心中一抖。 妖夜凑过头来,贴到他耳边,启唇耳语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用的是‘魂术’吧?未过通天境界就能掌握魂术,你该不会是……”他的声音顿了顿,“璇灵魂体……吧?” 耳边的风吹得云飞痒痒的,他下意识地躲了开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不要和我贴的那么近说话。”他揉了揉那只耳朵。 妖夜眯起凤眸,像是从未见过他一般打量着,忽而,他爽朗的笑了,摆了摆手。“你这蠢人,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说罢,他忽而一抬脚,将身边的一张木椅子踢了出去。“咔”的一声,椅子砸到了一个正要悄悄扑过来的随从身上。那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连一声都未吭,在地上一个翻身,返回到郑冬青的尸身旁边去。 “练过啊。”妖夜扬了扬眉毛。 “蓝田郑家擅养死士,以情报收集和暗杀之术立家,要格外小心!”温飞卿架起叶未央,在身后提醒道。“你如果愿意帮我们的话……我可以与你并肩而战!” “哈哈,免了吧,”妖夜轻慢的摆了摆手,“我说,当一个人想要‘卖人情’或‘逞英雄’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呢。”他侧头,伸出手指对温飞卿“嘘”了一声,委婉的让她闭嘴。 “但即便是随从,也都是化灵境界的存在……”还没等温飞卿的话说完,十几个白衣人中,有五个同时出手了,他们主修暗杀术,因此攻击的时候技法狠辣,配合默契:一个人是从正面而来,吸引妖夜的注意力;有两个是从左右包抄,形成夹击;剩下的两人则是借此机会绕到后面去,寻找死角借机补刀! 云飞赶紧两步贴上去,与妖夜后背相对,双手都捏紧了摄魂之术。俗话说猛虎难敌群狼,妖夜的修为虽然有化灵巅峰,但是如果要面对十几个化灵境界修者的话……结果还是未可知的。 “喂喂,这算怎么回事啊?我好心要保护你,你就连一次出风头的机会都不给我吗?”感觉到有人靠在他的身后,妖夜略带不满的笑道。“还是说你担心,我这个‘守者’,护不了你周全啊?” “乒乒”的打飞正面的三个人,妖夜转过身子来,一把抓住云飞,反手将他推向叶未央等人一边。“乓乓”两声,从后面偷袭的两人也被重重的踢开,撞翻了一片桌椅板凳。 “若是说‘强攻’我可能稍欠,但作为‘守者’,我的伴生物可敢称是九天十地的第一呢!” 妖夜身侧,重瓣青莲绽开,一人多高的莲瓣上流转着青绿色的光泽。那还是云飞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这人的伴生物,看似无害的外表下,散发出一种连他都要战栗的威严。 体内,玉灵芝震颤,上扫神庭,下系灵台。一旁,同样是植物伴生的叶未央和温飞卿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仅仅莲立于此便能镇压万物,若是真的运转起来,岂不是要气势滔天,厚土惊颤? “这种压迫……怪不得叶阑会被重创!”玉灵芝的灵芝头扫着神庭,让云飞能够保持意志上的清明,他摇晃的站起身来扶着两人往墙上靠去。“即便是伴生活物的叶阑都不是敌手,妖夜的这个伴生物,究竟是……” “神器!”十几个随从中有个年龄最大的,他忽然惊呼一声。白衣人不再试图攻击,而是以郑冬青的尸体为中心,围成一团,合力用神力撑起一大片防护罩。 “伴生物……神器……这怎么可能?妖夜的伴生物……难道是这青莲状的神器吗?”云飞睁大眼睛,企图透过青莲体表朦胧的青蓝光看到些什么,可惜无功而返。像是笼罩着一层欺天物质一般,云飞只能看到它模糊的形状,却看不清其质地、纹路。 疏忽间,青莲升起,渐渐解体,莲瓣脱离莲心,片片脱落,如同一层层青色的铠甲,围绕着妖夜、云飞等人快速飞转。感觉到压力渐小,郑冬青的随从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尽数出击。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青莲的威压有目共睹,假如不为刀俎的话……只能任人鱼肉! 十几个人,从前、后、左、右、左前、右前、左后、右后、头顶、脚下合力攻来,他们是蓝田郑家这一代最精良的暗杀团体,有着足够的实力与默契,这般同时出手,就是四五小圆满的强者也难逃此劫! “小心!”云飞惊叫,三十六片莲瓣在四周飞转,虽然能将左右护得到严实,却防不住头上、脚下。“铮铮铮”,四面而来的随从被莲瓣挡下,刀剑与青莲碰撞出钢铁崩碎的声音,有断裂的刀刃被弹射出去,“锵”的一声深深插入墙壁之中。 “咚!”两个人从二层借物下跳,稳稳的落到莲瓣的保护圈之中,从妖夜背后徐徐靠近。 “哗啦!”两人贴着地面滑了进来,提着雪亮的短刀逼向云飞等人。温飞卿绷紧了身子,试图祭出伴生物来,但是散开的莲瓣距离他实在太近了,即便是有地宝伴生也感到力不从心。 突然,云飞感到大地发出一阵不安的震动,仿佛有什么远古的生物要从地下钻出来了一般,客栈中的栋梁发出脆弱的“卡巴巴”声响,左边的屋角已经应声倒塌下来! 眼前一黑,云飞觉得自己如同被一只巨大的生物,一口吞进黑暗而又温暖的腹中…… 等到眼前再次看到光明的时候,云飞发现头顶竟然是蔚蓝的晴天。 身边,客栈早就坍塌成了一片废墟,零星的能看到血迹、断刃以及灰蓬蓬的人类肢体,叶未央和温飞卿都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力竭般晕了过去。 云飞挣扎着爬了起来。 妖夜呢? 妖夜在哪儿呢? 不会……埋在废墟之下了吧? 他张口打算高呼那人的名字,但是却发现嗓子早就哑的说不出话来了。 妖夜难道真的为了救他们…… “喂,找什么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云飞赶紧回过头去。妖夜坐在一角废墟上,身上的长袍乌黑,没有沾染半点灰尘。 “你……”这一个字刚说出口,声音就干涸了。 “哎呀哎呀,地方太小了,展不开手脚啊,最后到底是都给拆了。”他摸了摸头顶,“我的斗笠还在下面,大概是找不出来了,记得下次见面的时候赔我一个。” 担忧才下眉头,立刻化为一点淡淡的笑意爬上嘴角,云飞弯弯的眯起眼睛。“你若是想要的话,我便把全天下的斗笠都赔给你。” 妖夜看着他,眼中青蓝色的光泽渐渐消散下去,他哈哈笑道:“先不说别的,你先赔了人家的客栈倒是真的!” 他轻盈的跳下废墟,走过云飞身边,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太子可是长期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口,打架的话倒还绰绰有余,其他的吗……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萦绕在云飞的耳畔。 “你要去未名教?那便后会有期了!”这是妖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自己还没问他在那片黑暗之时发生了什么, 还没问他有没有找到妖皇之墓, 还没问他为什么要重创叶阑, 还没问他…… 啊,算了吧。云飞心中轻松的想道。反正,又不是不会再见了! ------------ 第五十章:未名有仙  托妖夜的福,手刃郑冬青并没有给云飞留下心理上的阴影。他坦然的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且告诉自己,在修行的世界中,杀与被杀时有发生,只要自己坚定本心,不滥杀;怀有原则,不枉杀便可,这样不失为一位自律的修者,也不会成为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 而且实际上妖夜似乎也怀有同样的想法。十几个人中只有两个重伤,四个轻伤,剩下的都被坍塌的客栈砸晕了过去。三个人将他们一一挖了出来,摆成一排,云飞用摄魂之术捉出他们的魂魄。一半威胁一半劝诱,这些人说既然郑冬青身死,就是回去他们也要被按照渎职处死,干脆从此浪迹人间,不在踏入蓝田半步。 不知道这十几个人之言是否属实,但云飞还是放了他们。杀人灭口他是肯定做不到的,不然难道要留在身边“壮大家业”吗? 温飞卿表示赞成,说郑家虽然有些底蕴,但蓝田县由于有“玉家”坐镇,哪个家族都不敢过分猖狂。 别了妖夜之后的两个月过的飞快,一路上他们更加谨慎行事,也再没遇到类似于郑冬青之流挑衅之徒, 一月二十九,他们踏进了未名教的边郊。 未名教是独立于“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的地方,因此它屹立的区域是独立的,大小和一个区差不多。当然,与周围地域的交界处并没有地标指示。 但是云飞却明显感觉到这种“指示”。就在前一刻他的心还是平静如止水,不知道哪一步迈出,他就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他的身心都为之振奋。他站住了,一脚前一脚后,深深吸了口空气。 “你们感觉到了吗?” 两人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我好像感觉到一股纯净的气息。”温飞卿声音带着雀跃。“气息甘冽,嗅者忘忧。” 叶未央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虽然是冬天,但我总觉得这个区域是鸟语花香,桃红柳绿的。” 云飞将另一只脚也踏进这无形的屏障中。但就在收脚的一刹那,一股清流流过他的脑中,旅途的疲惫一下子如同薄盐遇水,瞬间消失殆尽! 下一秒,他感觉到腹部忽然“登”的一下,体内经脉瞬间欢腾了起来,莫名的冲动从小腹位置缓缓涌出。 “我……”他难以置信的抬起手,玉灵芝的白玉枝叶从其中舒展开来。“我竟然……突破了?” 他都不能相信这种神奇的变化,一年了,他的修为在极致初探纹丝未动,甚是他渐渐的怀疑自己能否更进一步,但就在身子完全进入这片区域的一刹那,神清气爽之后带给他的,竟然是修行中的一点光亮! 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极致小圆满了!而且站在那里,云飞觉得,他的修为还在攀升,甚至有接近极致巅峰的趋势! 他的体内,阴阳二气自行流转,玉灵芝舒展枝叶,白玉的支柱上竟然荡漾起七彩的流光。 “你也觉得开心吗,玉灵芝?”云飞在心中问它,用神力轻轻拂过叶片,玉灵芝收了痒一般颤抖起来。 云飞回过头,看到叶未央和温飞卿肩并肩坐在地上,他们也感受到了那股纯粹的灵力,似乎也要突破。放眼望去,几乎所有走到这里的人都席地而坐,静心参悟修行之道,人越来越多,形成一道“人墙”。 “如今几时?”云飞转头问云靛儿。也许是因为没有修为,云靛儿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下午两点二十一分。”云靛儿说了个很准确的时间,说来也奇怪,大概是灵兽的时间观念异于常人,自从云飞教了她计时后,她就能在每时每刻给出他时钟一样精确的时间。 “我们踏入这里的时候呢?” “下午两点一刻。”云靛儿一秒都没犹豫,对答如流。 “两点一刻。”云飞看着排成“人墙”的各位修者,喃喃自语,这里在他们踏入的时候本是空无一人,在六分钟之内竟然聚起来超过百人,果然未名教地区这种奇怪的“修为提升”现象,是有时间限制的。 这时温飞卿醒转过来,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又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云大哥,听我爷爷说,这片区域始终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笼罩,因为这里传闻——有仙!” “……仙……?!!!!” “走一走看一看啊~仙人大酒店今日特价,订购双人间立减百两纹银,只要九九八!”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谪仙堂隆重开业,所有未名教纪念品:一律半价!” “黄大仙珍品阁,跳楼价大甩卖!老板跟小姨子跑了,全场清仓,一件不留!所有真品玉石、罕见宝石、灵兽骨架、神奇丹药,一律三十,四十,五十……哎,仙子,你别这么说,什么耗子?这是精品的三品灵兽黄金鼠!什么掉色……不是……” 云飞四人走在路上脸都黑了,什么地方这都是……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的,有,“仙”! “我看你印堂发黑,必定命运不长!我给你算上一卦!”正走着,一个白须白发,顽童一般的老头撞了上来,看到云飞,立即担子一撂,摆出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表情。 云飞何止印堂黑?整个脸都黑了!他瞟了一眼那人的担子,一杆白旗上用毛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未名大仙尊者! “托您的福,我能活到死。”他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拉着云靛儿赶紧从那人身边绕了过去。 “哎,我看你印堂有黑气,也是短命的相!”那人见云飞不理他,看了一眼叶未央惊叫道。 “额……”在这大教脚下被人说短命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叶未央尴尬的摆了摆手,让了过去。 “老人家,你给我看看,我的面相怎么样?”到是温飞卿有兴趣,蹦蹦跳跳的凑上去问道。 “你呀……”那老头眼珠子一转,狡猾的像只狐狸。“你跟他……是一对儿的吧?” 叶未央惊讶的看到那个指头指向自己。 “……您这是什么眼神啊?”温飞卿只得咧了咧嘴。 这片区域人员复杂,但最多的还是来自于四海八方、寻求进入未名教的各家弟子。他们更加提高了警惕,不愿惹上类似于郑冬青之流的纨绔修者,于是他们化装成商人的样子住进酒店。 云靛儿打着哈欠说自己累了,要上楼去睡觉,也不想吃东西,云飞只得将她送到楼上的卧房中去。下来的时候,他看到叶未央和温飞卿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桌子的另一边还站着个倚着白旗的老头。 “这人……也在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云飞的嘴角抽了抽。店小二赶紧迎了上来,招呼云飞落座。 “几位客官别理这糟老头,他是这一片儿江湖骗子,混饭吃的。”他将那人轰到一个小角落中,然后殷勤的给他们端茶送水,介绍点菜。 “他是骗子?”温飞卿竖起耳朵问道,看了一眼叶未央,那眼神颇为复杂。“现在的骗子都这么夸夸其谈、不接地气儿了吗?” “这边出了名的,你看,等会儿他就挨个桌问,直到找到一个愿意请他一顿饭的人,他就给那人算命。伙食不用太好,一菜一汤,菜要能看见肉沫,汤要有油花盖满,他从不吃饭,因为说‘要饭’不好听。”伙计殷勤的介绍道。 叶未央哂笑一下,摇了摇头。温飞卿则是不管桌子上是否油腻,一只胳膊拄在上面,眼睛懒洋洋的跟着那老头的背影。 “这倒还是个名人?”云飞笑了一声。“等会儿他要是接不到中餐,咱们请他一顿。我倒想看看……我和叶未央是怎么个‘印堂发黑’法。” 也许这客栈中主要是本地人,人们也大都熟识了老头的套路,一轮下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胡言乱语。终于走到云飞等面前,他冲那人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聊。 “你认得我们吗?”云飞问道。 老头打量了他们一番,怀疑的摇了摇头。这种人一般在路上逢个人就截下来说三道四,基本上说的话都是差不多的,而且遇到的人又杂,若是没有云飞的记忆,根本记不下这么多张脸。 “听说你会算命?”云飞明知故问。 这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老头下巴一扬,开始气势雄雄的给他们讲起了他的辉煌历史。什么他是最远古的时候成仙的一辈,经历了沧海桑田,活过了万千岁月,见识过千人千面,最后才勉强选择在未名教地区定居,来为这一代的年轻人指路。 叶未央完全不在意,滋溜滋溜的喝着茶水。温飞卿起初还饶有兴趣的听着,知道那吹牛的话滔滔不绝,她才失去了兴致,专心等起没上桌的甜品来。 “你说你成仙了?那么你的修行一定能惊天泣鬼了?”云飞假装将他的话当真了,追问道。 老头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嘟嘟囔囔的说:“我们……我们成仙的时候根本不用修行,一下子就成了,哪像你们这么麻烦……” 云飞抿嘴笑笑。 给他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一盘炒白菜,果然只能看到些许肉沫,一碗萝卜汤,除了一层油完全是清水颜色。老头高兴的接了过去,“吸溜”喝了一大口,沾的胡子上都是油。“别的我到不爱吃,就喜欢萝卜白菜!” 云飞眼睛一垂,瞟到了他衣服上的破烂与补丁,顿时心中升起些怜悯。他大约比自己死去的爷爷年纪还要大,竟要每天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说是算命,其实与乞讨差不多了! “你……有家人吗?”云飞忽然问道。 “嗯?”老头正在往嘴里扒拉白菜,眼睛往上一挑,鼓着腮帮子嗯了一声。然后他赶紧吞下去,眼珠子又转了转,凑近云飞小声的说: “我说了,你可别吓到。” “你这么说我可有点儿吓到了。”云飞笑了一下,凑上耳朵去。 “告诉你,丫头,我的子嗣……嗯,是现在国都中的……轩辕皇族!” “啊?”云飞叫了一声。 “怎么样,吓到了吧?”老头很得意的扬了扬眉毛,擦了一下嘴巴。 “有点儿。”云飞讪笑一下。 老头见他不相信,清了清喉咙,神秘的小声说:“你不会是国都来的人吧?” “额……不,不是。”云飞赶紧摆手,“我是青川镇的人。” “我说嘛……”老头松了口气,然后又叽咕叽咕眼睛。“但我看你的面相……可能是皇族的后嗣!” “开玩笑……哎,你占我便宜是不是?”云飞刚否认,立即发现不对。他要是皇族后嗣,岂不是这老头无数代后的孙子辈? “哈哈哈哈,还是小孩儿有意思。”老头大笑一声,喝光了最后一口汤。“来,我给你算算命。” ------------ 第五十一章:江湖道士的胡诌八咧  桌上的菜上全了。金黄的拔丝山药油亮油亮的,还有几个硬菜:酱香牛板筋,糖醋净排,清蒸河渠中的大个野螃蟹。素菜略少,只有一个醋溜藕段,是叶未央喜欢的。 温飞卿继续等着她的炸香芋球和炸鲜奶,叶未央则是将每道菜都规规矩矩的一分为二,然后立刻将自己那份一扫光。 “你看我印堂……黑不黑?”云飞指着自己的脑门问道。 那老头看了一眼,立刻摇头:“谁说的,准是骗子!听我的,你能长寿!” 叶未央被呛了一下,抬眼看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扫光”。 “那你说:我能活多久?” 云飞抱着一种猎奇的心理。其实算命都不是真的,但是人们就是愿意无聊时候算上一算。而且关注的无非就那么几样:财富,姻缘,健康,云飞虽然不信,但他还是想听听。 “你呀……”老头仔细的看了看他,细细的眯起了眼睛。“你能活好久——但是你会死。” 叶未央一下子没忍住,一块骨头喷了出来。“恭喜你,云飞,你能一直活到死。” 云飞瞪了他一眼,顺便抛给老人一个“你逗我”的表情。 “丫头,你可别把这话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老头的神色忽然正经了起来。“你不会成仙。” 云飞着实愣了一下。 “那我猜我也不会成仙。”叶未央吃完了,抹了一把嘴,嘟嘟囔囔的说道。 “这小子贫得很。”老头评价道。“而且你印堂有黑气,这是凶兆,你的寿命,大约就是这几年了。”老头顺便高傲的瞪了他一眼。 “那我呢?您看看我怎样?”温飞卿同样被“成仙”两个字点的痛了,凑上来问道,连她的香芋球送上来都浑然不在意。 老头吃惊的看着她。“你不是跟那小子是一对儿的吗?” 叶未央放下筷子,抱着肩膀,开心的眯起了眼睛。 云飞虽然对“你不会成仙”的评价惊诧了几秒,但最终还是没放在心上。他和老人分吃了剩下的菜,又给了他十几两银子购置些像样的衣服,也算是年轻人对于老头的尊敬了。 后来他渐渐忘记了那件事,将注意力转移到途经的金银殿堂上。这个区域浑然像一个国度的中心,金银殿堂遍地都是,到了不到三里,就发现了四个,一个比一个辉煌,最后一个干脆充满了一条街,他们在门口转了一会儿,硬是没敢进去。 “我现在才知道,银子在这里几乎一钱不值。”叶未央数着芥子中的贴身财宝,悲观地说。三个人一路上的吃吃喝喝,再加上赔了妖夜毁掉的客栈(不止是客栈,重瓣青莲一出整条街都坍塌了一半),本来稍显富裕的囊中也渐趋羞涩了。 “金子也不值钱啊。”温飞卿也有些丧气,未名教区域的繁华在边缘还没显现出来,越往里走,越觉得自己就像个进城的小乡巴佬。 “以物易物,这简直是否认了货币的存在,修行世界的高层都是这样的吗?”云飞同样对从前的货币观产生了怀疑。但是眼睛一扫,他忽然笑了起来。 “得啦,黄金有价玉无价——咱们去看看赌玉如何!” 街角就有一家玉牌坊,规模中等,牌匾也并非金光闪烁,完全符合他们不想招惹是非的心理。 走进去,空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小一些,正对面的是柜台,左右摆着一直顶到矮矮顶棚的木头货架,上面一格一格中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 “价钱在上面,这边交钱。”柜台上趴着一个懒洋洋的胖男人和他的长毛猫,见到有人来,男人慵懒的说了一句,再就没有后文了。 叶未央耸了耸肩,这地方太寒酸了点儿,但好歹还是在主干道上,怎么就没有点儿样子。 “你们懂玉石吗?你肯定不懂。”温飞卿随手拿起一块,神气的瞟了叶未央一眼,然后小声说。“云大哥你伴生的是玉灵芝,应该能认得玉吧?” 云飞随手掂了一块,笑道:“如果完全就‘玉’而言,不用玉灵芝,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你给我猜猜,这是什么?”温飞卿不太信,这石皮这么硬、致密。就是修者,没有过硬的实力,猜中的几率最多是一半。 云飞打眼一看,顺手接过来:“这块是假的,是在石头中掏一个洞,把玉粉填进去,压实形成的。” “老板,我要这个,切了啊!”温飞卿回头知会一句,从芥子中掏出个薄刃的小刀,三两下就剥开了石皮。 “哎,准了哎!”她很奇妙的看了云飞一眼,又拿起一块儿。“这个呢?” 这里的玉石很基础,云飞一上手能就知道。“有大约三四块小玉分布在其中,但是有空隙,应该也是人为做的。” 温飞卿又试了一次,果不其然。 “云大哥你真神了哎!”她的眼睛开始冒星星。 叶未央在身后意味深长的一笑。云飞在夜狼当过一年的玉师,别说是玉,就是灵脉,由于玉灵芝的属性固定,所以衡量各种灵脉也差不离。 “跟你说,云大哥,你这种本领可是很有前途的!现在人们都会玩了,所以赌玉变成了飘红产业,一路走俏,玉师也逐渐成为热门职业。哎,云大哥,听说未名教的‘一百零八峰’中便有一处名为‘玉峰’,是专门培养玉师的,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温飞卿眼光闪闪的说道,将云飞当成一座未开采的金矿。 “玉师吗……”云飞淡淡的说道,继续去摸那些看上去应该有些“内涵”的原石。“这还不清楚了,我向来只是爱玩玉,当成今后职业什么的……” 他的手顿了顿,摸到了架子底层一块沉重的原石,这块原石的颜色很让他疑惑。云飞费力的掏出来,勉强抱着掂了掂,他才能确定那是什么。 “要这块。” 这块石头简直是天价。由于店面装潢不新,规模狭小,所以正常的石头多半不超过百两白银,但是这一块,竟然卖出了一千一百两的高价! “就是成斤卖,也值。”云飞看了一眼它的价钱,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到柜台结了帐。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往客栈去的路上,温飞卿眼巴巴的问道。 “灵石。”云飞看着前方,小心的和叶未央抬着它。“听过吗?” “我想想……哦,有点印象,是不是那种可以吸引空气的石头?”她不太确定的问。 “吸引空气?到可以这么说。从理论上讲,灵石放在空气中,能形成一个小漩涡,从而‘吸引空气’;放在水中,会明显看到它的上面是真空,水往中间汇聚,场景及其惊人。要说原因……就是因为它的质量——太重了!” 叶未央跟他一起抬着,难以置信的扫了一眼手中的大石头。“你是说……他是块灵石?” “当然不是一整块,我掂着……最多也就大姆手指盖大小,而且包裹灵石的石头天然没有重量,甚至还能抵消其中灵石的某些重量,也就是说我不就地切开,是怕我们加在一起都抬不回去!”云飞换了只手,喘气道。 “厉害了我的云大哥……”温飞卿左看右看,顺便上手摸了一下。“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买这么个重家伙呢?” 云飞顿了一下,思量了两三秒。“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有些麻烦了。如果我说我有收集稀有玉石,宝贝,古董的癖好,你们会信吗?”他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看两人。 叶未央愣住。 还好这块灵石并不大,所以重的并非离谱,他和叶未央又都是修行在身,身体极致,所以只是出了些毛汗,并没有手臂酸痛的感觉。 倒是给温飞卿累坏了,“巴巴巴”的说了一路,回来赶紧跑到桌子上找茶水喝,还含着水叫道:“云大锅……快切开给窝看看吧。” 云飞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也迫不及待的找来尖刀,拍打一下,从原石的一端下手。他的切法很特别,将神力灌输在刀具中,不剥皮,反而从一点下手,像是个钻头似的往里面挖进去。 “这是为何?”叶未央大约也没处理过灵石,问道。 “这个大石壳要留着,不然灵石太重了,芥子承受不住,我们带不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不停,精细的一点点掏着。大约到了石头中心位置,只听清脆的一声“当”,云飞停下手,兴奋的搓了搓。“有了。” 两人闻声赶紧凑过头来。云飞换了个更小的刀一点点的刮下层层石皮,最终,他们看到了一块黝黑的东西。 “成色越黑,质量越好,这个算是上中等的了。”他见了宝贝,真的是眼睛都发光。“我不一定能拿得出来,先试一试。” 云飞转手,右掌忽然间变成白玉色,上面涌动的,波光粼粼的,全是精纯的神力。“一,二,三……哎呦!” 他的修为虽然不高,却也有极致小圆满。但当他用尽全力,伸手去挖石中灵石的时候,还是吃痛的叫了一声。 云飞的脸上布满惊讶,手臂颤抖着缓缓将那块小小的黑粒儿一点点的“扣”了出来。 但是实际上他的预测还是产生了些许偏差。那块灵石比想象中的要小,只有一个黄豆粒那么大,圆滚滚的,黑得发亮。 他只拿了一两秒,便将它轻放在地上,“嗡”的一声,叶未央感觉到脚下的地都在颤抖。“我试试看?” 就是双手,他也没能坚持过十秒,落下的时候还有些急了,只听“嘎吱”一声,厚厚的地板差点裂开。 “你说这玩意儿能吸引空气?”他甩了甩手腕,怀疑的问云飞。 云飞开了窗户,一会儿,恰巧有风吹进来,只看到灵石珠岿然不动,在它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如果它够大或者质量足够好,而且风够猛烈,中间就会产生那种像台风中央一般的真空地带,所以灵石也有另外的一个名字:定风珠。” ------------ 第五十二章:入教竞逐,孰胜孰负 “哦?”两人同时惊叹了一声。“大名鼎鼎。”叶未央点点头。 “但是定风‘珠’吗,必然是极品灵石,像这种,真空领域不够,不能真正‘定风’,但我却发现了另一个用处。”云飞从窗口走过来,蹲在地上。“你们同样有天材地宝,离近点儿,让它们伸出头来,看看有什么反应。” 两人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温飞卿的感觉不明显,但叶未央却惊呼说,他感觉到他的夕颜藤蔓竟然在缓慢生长! “它吸引了周围有灵力的空气,能够促进生灵生长?”温飞卿终于察觉到了其中的深意。 “这里下午两点一刻时候会产生一种神秘的力量,我们当初来的时候刚好赶上那时间,所以修为迅速突破,而经历过一次那样的洗礼,我猜下次的效果应该就微乎其微了,不过用这块灵石招徕空气,汇聚灵力,会对对修行大有裨益。” “但是可惜了,紫金藤并非幼年体,不能再生长了。”温飞卿占领了虽好的位置,但还是皱眉头,半艳羡半嫌弃的看着叶未央。 “紫金藤虽然不是,”云飞意味深长一笑。“但……那个葫芦难道不是吗?” 于是这两个人在云飞的房间中怎么赶都赶不走了。他们时而打坐修行,醒了后还要拌拌嘴,顺便享用云飞送到不远处桌子上的晚餐、宵夜,简直就是五星级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这片区域中的空气怪异,似有灵力,几乎大半修者身子没入此地,修为便瞬间突破,身体也刹那间神清气爽。有人说这里有仙,那是“仙气”,但是更多的人并不信这一套。 “听说未名教立于一座巨大的矿山之上,里面的东西没有别的,全是各种属性的灵脉!”云飞下楼,偶然听到这样的对话。 “傻了吧,灵脉就是由于产生地点,环境不同,才有不同的属性,怎么可能共生于同一片区域?”有人当即反驳。 这家客栈位于十字路口,因此人来的不少。隐姓埋名一路,各路修者也觉得该了解一下这里的世界与规则了。 “这几位都是未名教同僚?”邻桌,一个青衣公子走过来问。 “我们两人是。您贵姓?”那人也很客气。 “免贵姓刘,愚名长歌。”那人回答道,然后应邀坐下。“两位……?” “我姓王,名山泉,这位是赵公子,赵瑞秋。”一个人说道,刚一见面,几个人警惕性都很高,不握手,只是报了名字,不知道孰真孰假。 客套了几句,刘长歌就礼貌的告辞了,离着不远,他一回头恰好看到云飞,淡淡一笑,走了上来。 “小兄弟也是未名教弟子?”刘长歌面色偏白,二十岁出头,模样平常,但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我… …路过。”云飞不知道暴露身份对他现在的处境有没有好处,所以干脆装傻算了。 “呵呵,说笑了!这几日可是未名教入教的日子,如果不是教中或者持有入教令之人,怎会赶这样一个高峰期过来?”刘长歌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云飞只是极致小圆满,以为他隐藏了实力。“不过这片区域是归未名教管的,因此有规定,凡是未名教弟子候选,均不得当众大打出手,不然可是要被剥夺资格的。”!!爱奇文学 !…最快更新 “是吗。”云飞抓了抓头发,心想这么重要的规定他怎么不早点知道。 “按照未名教的一句浑话君子报仇,不在朝夕。就是说不管在入教前有多大的仇恨,等到入教竞逐的那一天一起报!”刘长歌说罢一笑,摆了摆手。 “入教竞逐?呵呵,这么多人混在一起团战,只淘汰百分之五。想必能找到‘仇家’的机会也不大吧?”云飞笑着敷衍他道。 “团战?哈哈,小兄弟看来还不知道竞逐选拔的规矩呢,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刘长歌四处看看,很熟络的坐在云飞身边。 “竞逐”的核心意思就是“考核”,每个大教都会有,只不过形式、时间、结果不同。光看从未名教来说分为四项入教令关,修为关,淘汰关和排位关。 “前两个就是所有人的都知道的‘入教令必须持有’和‘修为不高于四五境界’,后者怕在淘汰关中发生作弊现象。淘汰关就是公子说的‘淘汰百分之五’,并确定入选人名单,但是在竞逐中未名教的人也想分出个优劣好坏来,所以就设置了这下面的一关——排位关。”刘长歌细心地解释道。 云飞嘬着牙齿认真听着。 “排位关是在所有挑选的人中,通过抽签的方式暂时确定进入一百零八峰的人数,这些人会被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并不断接受其他人的挑战,只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能最终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并获得进入一百零八峰的资格。”刘长歌认真的摆着手指说道。 “未名教一共有一百零八峰,其中有八座被称为‘长老峰’,学员进入是要长老钦点的。只要在排位赛中获得名额,就有进入一百零八峰——包括长老峰的资格,但是人们都知道这八座山峰的强大,所以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去,这样就会导致一个问题强大的山峰人丁兴旺,越来越强,稍弱的山峰最终会荒芜消失。所以为了平衡各大山峰,未名教规定每个山峰一次最多收十名弟子!” “十名弟子,一共一百零八峰,那就算是饱和的状态也最多容纳1080人啊?假如今年的报名人数超过1080人,剩下的那些没有挑选山峰资格的人,怎么办呢?” “上选修课。”若不是刘长歌一脸严肃 的回答,云飞准会觉得他在瞎掰扯。“按规定,有山峰的弟子是不能上选修课的,因为山峰上配有专门的老师,但是没有选上山峰的人却可以上固定时间开设的选修课,都是名家讲解,但是由于你一言、我一语,内容杂乱,甚至会产生主张、理论冲突的现象,所以教中学员对于选修课都不太欣赏。” 云飞“呵呵”的笑一下,这个规定可有点意思。选择山峰的人是走“专攻路线”,没选山峰的人则是“吃百家饭”。“那刘兄,有没有人既选择了山峰,又上选修课的呢?” 刘长歌向他投来一个惊恐的眼神。“没有,而且想都不要想。这是未名教的底线,如果被抓到有这样的弟子,直接赶出去,‘毕业证’都不给发!这要是没有‘毕业证’啊,就是这四年的修行都白费了,人家外面不认你的啊!出去找不到工作不如回家去种田,找不到媳妇还要被逼着相亲……” 就在云飞的面前。刘长歌说着说着,突然敞开了话匣子,后者就这样怔怔的坐在原地,一脸震惊的呆望着他…… 云飞别了刘长歌,开始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到后院去品尝夜色,顺便散步。就现在而言,他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十分不利的位置首先,他的修为不高,根本没有到能保准入教的层次;其次,他对于刘长歌口中的“选修课”颇感兴趣,但看起来这种“杂乱”的课程是为了那些未能选择山门的人准备的,质量的话…… “而且……!”云飞想到这里咬牙切齿。他从小就是争强好胜的人,现在得到了男子身份、不俗的伴生物,更是不甘落于人后,这要真的连进入一百零八峰的资格都没有的话……就算是成为了未名教的弟子、四年之后拿到了毕业证,他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 “这一百零八峰,我一定要进!”他哚着牙齿,不满的嘟囔着。 但是冷静下来后云飞知道,这一切可都由不得他若是说淘汰赛还尚可,一旦到了排位赛,叶未央和温飞卿就再也帮不了他了,他就必须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法决什么的对我一点都不友好,小迷幻术和淬火叠指一点进展都没有,自然不能指望。摄魂之术我练习过无数遍,几乎菜市场的所有鸡鸭都被我抓了一遍,应该能足够我将扑来的人瞬间控制住,然后踢出去。”他盘算着自己的魂术。“但是过魂之术用起来就很麻烦了,需要恰当的时机,如果是在一瞬间分胜负的排位场上……可谓是鸡肋。” 他当然还惦记着那本厚皮书,它现在更奇怪了,云飞只要一试着打开它,它就贼溜溜的来个“瞬移”,跑的比兔子都快,云飞寻思着是不是魂别尘的本意,是让他在一个修炼境界中不能学习 超过两个魂术。 “离二月二还有三天,这段时间我就是把此地的仙气都吸收进去,也突破不到化灵境界。那破书,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碰都不让人碰。若是真的化为惩罚我也认了,这让人看得到摸不到,算什么啊?”他踢了一脚前面的木桩子,嘟嘟囔囔的说。“要是能用个什么手段骗过那该死的本子……”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这句无心的话给了他启示。“用手段骗过它……这办法说不定行得通!”他忽然狡猾的笑笑。“修行世界不乏禁忌力量,但是更多的人想要走捷径,寻找其中的机缘财富,那就说明……我需要那种能够抵挡、欺骗禁忌力量的物质——欺天物质!”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五十三章:倾城冯家 他原地蹦起,“蹭蹭蹭”的往楼上跑去。 叶未央迷迷糊糊的被从修炼状态晃醒了,呆滞的看着他。从内视到外视,这转换着实太快,他有点头晕。“你说什么?” “欺骗禁忌力量的物质——欺天物质!”他同样摇醒温飞卿,两人一起迷糊的看着他。“我曾经和妖……咳,曾经在赌玉的时候用这种物质隔绝自身的气息,骗过了四五境界的人,现在我需要更高级的类似物质!”云飞有些激动的晃着叶未央,后者觉得头晕眼花,赶紧止住。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印象。”温飞卿咳了一下,嗓子有些干涸。“你说的‘欺天物质’是一个统称,包括比如欺天棉,欺天灵兽,欺天石之类的,哦,还有你看过锦书卷,里面有离火神牛,它的皮可以隔绝万象气息,也算是欺天的一种。” 叶未央听后哂笑一下。“离火神牛是传说的魂兽,虽然有尸骨留下,但可能已经灭绝。不过如果有人模拟他的特点创下法决的话……那就又是一种欺天的方式了。” 他继续补充道。“当然这些说的都是正规的物质。但欺天物质如果不是完美无缺的话,一般不难见到,特别是用欺天石和一种叫做‘水晶灵蚕丝’做的衣服,都算是基本物品。但是毕竟在修行世界中算是“投机取巧”,所以正经店铺很难找到,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更难知道哪些‘不正经’的店铺身在何方。” “那你的意思是……”云飞被他绕糊涂了。 “有一个地方,鱼龙混杂,圣物也有,邪物也有,而且招牌打的遍地都是。我们不妨去那里看看。”叶未央狡黠笑道。“地下拍卖场。” “拍卖场”只要不是一个大家族承办的,只单纯归地方所有,规模一般不大,而且人员三六九等,宝贝鱼龙混杂。正因为如此,不少人来这儿的心态都是“捡漏”而不是“买”,也同样是这种不太正规的地方,出现欺天物质的可能性最高。 那天去的时候他们被告知此地是地方拍卖场只有每月的十,二十,三十号才开放。叶未央诽谤说这片鬼区域是他见过的最猖狂的地方,那人理都懒得理他。 “拍卖场开放还分日期?你当是博物馆那?”叶未央不满,嘟嘟囔囔一道,温飞卿笑他。“那就去别的地方喽?这么大的地区,又不只有一家。” 于是他们逛了十几条街才找到一个规模比它还小的拍卖场,看门的老人须发皆白,耳朵也不太灵光。 “什么?我多大岁数了?我今年八……八十好几了,呵呵。” 温飞卿一脸无奈。“不是问您多大岁数,是问这拍卖场什么时候开门营业。” “啥?哪儿的灯灭了?” 语言障碍逼得他们退缩,三个人 只能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几条街,突然人变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往一个方向挤。“这是怎么了?”叶未央拦住一个人问道。 “倾城冯家小姐过路,富到沿路往下撒宝物!围观的人可多了,谁不想捞一块冯家的东西?”那人有些肥胖,兴奋到满脸通红的说。 “倾城冯家?什么鬼名字。”叶未央嘲笑一下,被旁边的人听了个正着。 “小兄弟,祸从口出,”那人小声说,食指在唇前一比。“倾城冯家是这片区域最有钱的家族,而且是修炼世家,没人敢惹的。” 叶未央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我们出来就碰到一个修炼世家的排场,真是巧了。”他的语气有些酸,云飞知道叶未央是有仇富心理的。 “我们绕道走,不去凑这个热闹。”云飞拉他们往旁边去,躲开人流。 “哼,还真有看不上那几个臭钱的,有前途。”一个身穿黑衣,面色苍白的男子从他们身边擦过去,只瞥了一眼,轻慢说道,就像他们是几尊矗立的石像,只能任人品评。 “能听到我们蒋少爷的声音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荣幸。”他一扫而过,跟在身后的一个家奴同样傲慢的瞥他们一眼,翘着尾巴说道。 三人盯着他们看了好久,直到走远了,叶未央才皱着眉头来了一句 “这儿的人都是什么习惯那?” 这片区域偌大,光是修炼世家就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他们还是奉行低调行事的作风,被人说了就说了,轻慢了就轻慢了,反正又不掉一块肉,犯不上因为小小的事情惹上是非。 他们绕过一条街,走到一片较为空旷的区域,起初他们还说怎么这里没人,后来抬头一看才知道,将近一里的长街,建筑竟然是古旧典雅、连成一片的,往中间走去,途经几个侧门,终于看到那明晃晃的黄金招牌 “倾城拍卖场!” “是冯家的产业?”他们寻思着,正巧看到一台轿子从街角拐过来,后面呼啦啦的跟着一大群人。 “冯家的那位小姐。”叶未央指了指,三个人都往后闪,躲到另一面建筑的阴影中。 轿子这种行具按理说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了,但是冯家却将这东西再次用了起来。浅金色的轿子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却轻盈的如同羽毛一般,兀自浮在空中,顺着佣人行进的方向飘动。光是看着就知道一定要比乘坐骑舒服,因为它与地面保持的距离不变,因此十分稳当,坐在其中应该感觉不到任何摇动的痕迹。 “有钱人真会玩。”叶未央不满的哼了一声。 一行人转过街角,后面跟着的芸芸众生就被疏散了。轿子旁有四人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兜帽人,两个青衣丫鬟,穿着、长相皆是一模一样 ,还有一个一身白衣、戴有镂空金色盔甲、身材姣好的护卫女子。 那白衣女子的美貌拿到外面都算是倾城了,但是在这里只能当一个护卫。她警惕的四处一扫,三人瞬间缩头。 她见四下无人,便稳住腰间纤长佩剑,伸手解开高高束起的发辫。发丝柔顺,随着丝绳的移除,“呼”的一下飘落下来,刹那间清香阵阵,三人也是清晰可感。 “头发?”温飞卿不解。 当他们小心的探出头时,正好看见那女子长及脚跟的头发忽然飘起,形成一片黑色,密不透风的帷幔。与此同时,金丝轿门悄然张开,只能看到一点金色的头发,和半截洁白如玉的藕臂。 “肯定是美女啊……”叶未央恨不得将那黑发烧毁,一探究竟。 但云飞曾是女子,自然不会因为女人的美貌而动容,但是自从那清香过后,他觉得不对劲儿,却找不出缘由。温飞卿忽然一拉他,低声道 “伴生缘!”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种奇怪的感觉是遇到了伴生者,而且很有可能同是植物伴生。 “伴生什么?”他微微转头,小声回问过去。 温飞卿没料到他会转头,一下子愣在那里。一瞬间两人的嘴唇离得很近,几乎就要碰在一起了。 她回过神来,赶紧躲开,脸上一阵阵暗自潮红。“我……看不出。” 但是云飞的精力全在那女子身上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细节。他摇了摇头,忽然悄然运转玉灵芝,眯着眼睛,如同看药力那般看过去。 女子的黑发一下子被看穿。玉灵芝大约凌驾于所有灵药、甚至于天材地宝之上,所以不仅可以看透,还能不被发觉。 “伴生灵药?紫藤萝?”他看到了女子心口处缠绕的植物,简单识别一下。虽然并非天材地宝,但那可是一个伴生修者,竟然甘心做佣人,冯家的底蕴几乎不可思量。 他看得透那女子,但还是看不透冯小姐。黑发之中是一团金光,模模糊糊的,根本不像是人。云飞挤了挤眼睛,恢复原状,这样运用能力很费神,而且极其容易疲劳。 一行人款款、安静的走进大门,黑色发丝帷幔在冯小姐周身形成屏障,隔绝了大多数人的目光。等到安稳了,三个人才轻声走出阴影处。 “你是不是能……” “我看不透她!”云飞在叶未央一开口的时候就立刻打断,然后赏了他一个飞天白眼。他刚才透过玉灵芝观测的时候,泛着白光的眼眸被叶未央捕捉到了。但那人开口时,脸上却带着一种邪恶的笑意,云飞脑子一转,知道他问的绝对是“那种事”。 “你想多了!我绝没有看到她的……嗯,裸体!” 叶未央看到云飞那一脸谨慎的表情,笑了。有 温飞卿在场,他自然不能传授他一些“那方面”的审美,但是这些到不着急。 温飞卿听着话锋不对,想要开口反驳,顺便拌嘴,但她却还为之前的那个“近距离接触”心中小鹿乱撞。 又走了几条街,他们已经不知道离客栈有多远了。眼看天就黑了,云飞摇了摇头,打算就此结束。 “回去吧,这里的街道布局很相似,天黑了我怕找不到路。” 结果乘兴而来,扫兴而归。三个人原路返回,一直走到了月亮高高挂在头上的时候。路边,碰到那耳背的白胡子老人笑眯眯的冲他们点头,才知道回来的路线没有偏差。 “我们应该熟悉一下再出来的。”云飞的语气有些沮丧。 “不出来怎么熟悉?”叶未央强行安慰他。“要是不陪你出来,我跟那丫头也要到处走一走的,在房间里呆太久,都要长蘑菇了。” “新鲜的山蘑菇,一两银子一袋。”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婆婆途经身边,随口叫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人一下子变多了呢?”叶未央张望一下。果然,刚才还灯光零星的街道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许多,街边的灯也点着了,星星火火,点点闪闪。 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而来,从芥子中取出架子、木板,两下一合就拼成个货摊的雏形。然后只听“哗啦啦”的响,无数货物被倒在木板上,有的很快拍好整齐的队形,有的直接一坨坨堆着,任由路人挑选。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叶未央的眼睛亮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夜市!”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五十四章:地摊总动员 “夜市有什么好稀奇的?”云飞和温飞卿一起鄙视他。这世间还有人没逛过夜里灯火幢幢的大众市场吗? “等到找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你们再鄙视我。”叶未央笃信的摆了摆手,拔腿就往里走去。“你们逛得是凡人的夜市,还是修者的夜市?” “凡人的。”云飞特别诚实。 “当然是修者的。”温飞卿耸耸肩,理所应当的语气刚好掩过云飞的呢喃。 “那我问你们,‘鬼火幢幢,不知其短长’知道说的是什么吗?”叶未央一脸教导的表情。 “你多聪明啊,净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玩意。”温飞卿不屑的摊手,表示无所谓。 “那我问你,修炼界三大不正经的市场是什么?”他轻蔑一笑。“像你这种大小姐一定不知道我们的民间俗话。” 温飞卿朝他吐舌头,表示根本不想听。 “首先,拍卖场,而且是那种低级一点,不正规的拍卖场,那真是鱼龙混杂;其次夜市,一般横贯几条街,而且只有当地人知道它每天变化的位置。夜市的街道中必然有一条没有一丝亮光,叫作‘鬼市’,那里卖的东西质量参差不齐,而且只能远观,不可触摸,一旦碰到就要付钱,过了今夜概不退换(退换一般也找不到地方);第三,冥王井,卖的一律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 叶未央得意洋洋的科普道。 “所以?”温飞卿满不在乎的问。 “所以小傻子,我敢百分之百肯定,这里的鬼市中,绝对有你云大哥要的欺天物质。而且如若运气好,说不定能拿到个接近完美的,价值千万白银!”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温飞卿翻了个白眼。 如果说夜市连亘三条街,那么鬼市只有窄窄的一个黑胡同。他们一路走下来,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小地方。里面阴森森的,每一个模糊的地摊上都放着一盏青豆灯,幽幽闪闪,真的如同鬼火一般。 云飞想,若不是叶未央带他来,他就是闲到融化也不会踏入这种古怪的地方半步。再次嘱咐他们所有事情,只要手摸到了就要买,三人才小心翼翼的踏入此地。 心灵相犀般,三十几个摊主竟穿的都是一样的兜帽黑斗篷。 “这是鬼市贩卖者的标志,所以看到这一身打扮,你首先心中就得抖三抖没有背景、手段的人,是万不会再这黒巷子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叶未央小声说。 三人安静的行进,低头一件件扫视脚边的东西。途径之处,那些黑兜帽们目不斜视,就像黑漆漆的石头雕像般冷漠。 云飞眯起眼睛,拿出看家本事。在黑暗中难以看出他的变化,但实则两只眼睛瞬间笼罩上了一层白雾,玉灵芝运转,帮他识别珍品。 他听从叶未央的告诫,看到想要的,首先蹲下,然后不苟言笑的往上面一指,黑兜帽下面就传出一个沙哑的“一百两”,然后芥子取物,瞬间钱货两清,他才能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什物,还要保证不碰到其他东西。自始至终自己都不需要说半句话。 他的眼力很准。走完不到一半就收获了两块玉灵脉,一株垂头丧气的极品灵药。同时他注意到,身边两人也在用尽毕生所学,眯着眼睛使劲观看。 走完一大半,叶未央歇了口气,愤愤的对他抱怨道“今天爷儿我运气不好,摸到的三块欺天物质都是假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云飞依旧感到心头一热。“像他那种蠢人怎么能找到真的?”温飞卿日常鄙视,将一块还热着的石头塞进云飞手中。“拿着这个,虽然不能欺天,但我炼药的时候常用它,可以对自身形成一层坚固的防护罩,其中的力场与外界不同,而且可以微弱调节。” 不知道是那石头热还是被温飞卿捂得,反正云飞忽觉得手心被烫了一下,他赶紧紧紧抓住。 “谢谢你们。”他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没听错吧?你还会说这么高级的话?”叶未央的语气听起来很惊讶。 “你是在说我从来不懂礼貌么……”云飞心中诽谤。 “嘿嘿,我现在当然得讨好你,我以后可是要靠云大哥罩着呢。”黑暗中都能看到她那亮闪闪的白牙。 云飞“……” 走马观花的大致扫过地摊,云飞忽然被一样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眼球。那是一只金色的步摇,钗头双鸟,玲珑精致,鸟嘴中还衔着两颗碧绿的翡翠珠,晶莹剔透,成色相当好。 “怎么还有卖发簪的?”云飞问了一句。 “可能是戴在身上,兼有装饰和辅助功能的饰品。”叶未央猜测。 出人意料,等到云飞转向温飞卿时竟发现这丫头并不喜欢这些玲珑首饰,反而买了旁边的一个小炉子,说可以融入她的药鼎中。 云飞犹豫的看了一会,然后趁两人不注意,蹲下身指了一下那根金步摇。 “一万两。”从黑兜帽下面传出一个细弱蚊蚋的声音。 “这么贵?”他压低声音惊讶问道。虽然材质是金,而且镶有宝石,但就算放在国都最豪华的卖场,千两已经是多的不能再多了,这一下就翻了十倍啊! “如果你只是单纯觉得它好看,或者是给恋人寻的,那劝你离开。”细微的声音继续发出,好像是人咬着嘴唇说的。 云飞偏头思索一下,觉得很奇怪。“难道它有别的用处吗?” “它是有主之物,上面还刻着主人的名字。”细微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是替人卖的,而且那个人依旧在世,她今后 的某日,会取走这件东西。” “那算是……租的?”云飞判断一下。 那声音一顿。“……对。” “租给人便一万两,那你要找的顾客大约不会出没在这鬼市中吧?”云飞被逗笑了,反问道。 “你不买,有人买。”那声音说道,语气未变,但似乎有些恼了。 云飞又仔细看了看那只金步摇,不知道是卖着故弄玄虚还是这中间真的有些事情。“你还没回答我它有什么用处呢。” 声音沉默了,良久,只说了四个字 “自成世界。” 云飞就是听着都倒抽了一口气。 他很想问是真是假,但是王婆卖瓜尚且懂得自卖自夸,应该没有卖者说自己的东西是假的。 他的眼睛转了转。压低了身子,轻声说“我有意于此,能给我看看吗?” 没有做声,一片沉寂。半晌,兜帽动了动,一只手从斗篷里缓缓伸出来,悄然捻起那只金步摇…… 云飞的目光落在那手上,不由得轻笑一声。即便在黑暗的夜色中,他仍能看到它洁白到透明的质地。他轻轻接过金步摇,上面的两只金鸟儿在不断震颤,连同下面衔着的绿翡翠一起摇摆不定。冰凉的玉石落在云飞手背上,他轻轻一碾,将金杆翻动一下,果然看到一块刻印。 “荆卿……” 洁白的手微微一颤,正准备接过那只步摇,忽然云飞翻手,芥子取物,一大袋沉甸甸的东西落在那只手上。 “我从前视金钱如粪土,但是出来混了才知道,很多事情,还只有这东西管用。”他松开手,沉重的袋子完全落在那只白手上,压得它硬是一沉。“不知道你以后怎么能找到我,但是这些钱——应该够你眼下暂用了。我叫云飞,下次见。” 他利落的起身,带着一阵萧萧风声,头也不回的走出鬼市。 叶未央和温飞卿不会欠到问他都买了什么东西,他也没有将荆卿的事告诉他们。那女孩子伪装的实在太烂了,就算不是云飞,其他人也会分分钟识破。 经过推测与脑补,云飞越想,越觉得这女子跟他的经历着实有一拼。都是大家族,都是孤身流浪在外,同样经历了经济困顿时期。只不过她还是女子,而自己却彻底改变了性别。 “不知道我若是约她同行,她会不会答应?”云飞甚至这样想过,但仅限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交感,而且他下意识觉得,这个荆卿可能来自于一个了不得的大家族,甚至有可能是修炼世家! “自成世界……”如果是真的的话就太可怕了,云飞很难相信,但是荆卿说会取回金步摇的话却让他又不得不信。 但会不会只是一场骗局呢?云飞时而清醒过来这样想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 太蠢了,他可是把全部家当挥手给出去了啊! 转眼间,便迎来了二月,他每天勤奋修行,借着这片区域得天独厚的“仙气”和一些玉灵脉的滋养,他的修为缓缓提升,但终究未能突破极致巅峰。同时法决依旧迟迟不开窍,这让云飞还是有些沮丧的。 “扬长避短方为上策,我清楚这个规律。有长处,自然有短处,所以我不能只着眼于自己法决不通,修为不济的事实,而要发挥长处,避开它们,照样能与人争锋。”云飞努力保持头脑的清醒,这是最大的隐形财富。 温飞卿的石头和金步摇在手,他准备用二者隔绝空间,将这本书圈在其中,一来能防止它逃跑,而来也能将其迷惑,保证顺利开封。 “摄魂之术强是强,但是不善于群攻,一两个我还能应付,但要是十个八个人一起扑上来,只能控住一些,剩下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云飞在房中窗前,迎着阳光盘坐。木窗大开,将热量迎进来,微微清风拂过,更让他觉得清爽万分。 厚皮书摆在膝盖上,他将石头垫在腿下,按照温飞卿说的方法将小范围内的温度调到自己的体温。三十六七度并不凉爽,云飞体内的阴阳二气自动流转,防止他留下汗来。 “希望是一个群攻型,或者防御型的魂术。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五十五章:第三魂术:锁魂之术 他从芥子中拿出金步摇,勉强用它挽起头发来。男子虽然流行束发,披发,但是远不如女子的头发柔软纤长,云飞带着生疏又熟悉的感觉,用步摇在头上盘了一个规整的发髻。 轻轻呼吸,他能感觉到头上的鸟儿在颤抖,衔着的两只玉珠碰撞,发出细小的“叮当”声。忽然间,他升起一种想要穿女装,带金玉首饰的冲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其中女子最甚。云飞虽然曾经并不像其他小姐般喜欢华服首饰,但是自从化为男子,已经有一年多没碰那些东西了,心中不觉有些思念。 “头上委堕髻,耳中明月珠;湘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他轻声念道。 头上金步摇轻晃,仿佛又将他带回到国都洛家,回忆像是翻涌的江水,去而又来,抽刀不断。 “等我四年,”他自言道。“四年之后未名教放行,我便回去国都。有成也好,无成也罢……我要回去看一看,用云飞的身份,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得也罢,失也罢,最坏不过一死——反正人终有一死。”他轻笑,眼中清明,笑声清冽。 他忽然翻手,趁那本书不注意飞快扯开第四页。出乎意料,那书果真中了欺天物质的圈套,没有反应,待宰的羔羊一般老老实实躺在他的腿上任其蹂躏。 但还没等云飞高兴起来,只听“噼啪”的一声,垫在腿下的那块石头忽然崩碎,石沫纷飞! “不好,小范围的变化不管用,被识破了!” 但是那本书却没有动,它被翻开了,赤裸裸的敞着胸怀迎接外来者。 云飞咬紧牙关,目光坚定的往下看去。 “嗡”的一下,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一白。他还什么都没看到就觉得自己好像要晕过去了。不过很快,光线射入眼底,呈现出一片屋中的景致。 他感觉到了那本书发出来的致命一击,不过那种痛楚并没有到达他的身体。虽然没有看到,但他感觉到头上的金步摇在震颤,金光粼粼。 它竟然为云飞抵消了那阵攻击! “绝对防御吗……” “当”的一声,金步摇从云飞发上滑落,他的头发披散下来。金光射到窗上,墙上。整个房间之中忽然间变的金碧辉煌。 “不是防御,”他低声呢喃。“既然荆卿没有骗我,那么这个所有‘自成世界’的力量是……空间之力!” 他转身捡起金步摇,翡翠玉珠碰撞,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响动。鸟儿口中的绿珠越来越亮,云飞正专注的看着,只觉得腿下一镇硌痛,伸手一摸,竟然是温飞卿给的那块石头! “变回来了?刚才明明化为飞灰……又变回来了?”云飞疑惑,他盯紧了鸟儿口中的翡翠绿珠。“不会是……时间之力吧?这根金步 摇上,蕴有时空之力?” 问世间何为流逝,是道风物难复,过往难追。但是这区区一根首饰,竟然蕴含着两种逆转世界的力量,简直不可思议啊! “不得了,不得了啊,这该不会是……神器吧?那荆卿的声音听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竟然有四五境界的修为?她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云飞叹息一声,低头看去 “锁魂之术。天为枷锁,地为囚笼;无我之命,无处逢生。” 云飞一遍看过,似乎很不满,“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 与此同时,金光、绿光全都幻灭,消失不见。 他定睛看了一会儿窗外,忽然皱起眉头。这一次的感觉不像之前,并没有那种念一遍就茅塞顿开的感觉,反而有点像雾里看花,模模糊糊。 “是因为这个魂术比前两个更难吗?”他想到这样一种可能,但又失望的叹了口气,魂别尘不让他看果然是有原因的。“不过好在并非不懂,只是有些迷惑而已。锁魂之术,另一个单体攻击的魂术,效果与摄魂相似,更方便长期控制对方,并可以通过‘锁链’与被锁住之人进行远距离联系。。” 用心感受一下,云飞一点点的明白了该魂术的用处,但也是在这时,他觉得更加失望了。“我既然不想要锁一个仆从、奴隶,也不想和人远距离通讯,只不过是想顺利进入一百零八峰罢了,这样一个鸡肋的开头,焉知非福啊……” 金步摇的时空之力给云飞带来的吃惊有多大,锁魂之术的失望就有多大,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还抱着意思侥幸的他,现在简直是穷途末路,最后确认一下法决一窍不通,他垂头丧气的走出房间。 今日天阴,愁云惨淡。客栈中的人一下子缩减到零星,这儿一点,那儿一滴,分散在各个角落。勤快的小伙计呆坐在门槛上,肩头的汗巾灰白,就连掌柜的都放下油腻的木算盘,懒洋洋的靠在旧软椅上,不一会儿就微鼾起来。 云飞兴致缺缺的找个角落坐下,连午饭都懒得吃,顺手拿起桌上的缺口茶壶。倒出微黄的液体,旋转在渍满茶垢的瓷杯中。 正在他还思忖着二号时入教考核的事情事,懒洋洋的客栈中突然进来了几个人。起初他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直到“咔吱”的一声,一个笑吟吟,走在后面的青年一脚将门槛踏断,刹那间木屑飞溅。 前面的一个人挂着张冷漠的长脸,转过头去,瞟了他一眼。 “这地方的门槛真是高啊!”笑吟吟青年说道,一手中拿着扇子,在直愣愣站在门口的小二脸上轻慢的拍了两下。“备个雅间。” 小二的嘴角抽搐两下,云飞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三个人皆穿着青白色的长衫, 束着发髻,头上青色高冠,冠顶云状。 走在最前面的长脸人说了声“不”,掌柜的一下子弹簧般跳起来,蹬蹬蹬的往门口跑去。 “把这些人都赶出去吧。”长脸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时候掌柜已经冲到那人身边了。胖脸上挂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的恭敬行礼,一丝不苟的鞠躬。 长脸人注视着他,没说什么,不知道满意与否。没有得到知会,掌柜就开始颤巍的转身,挨个桌低语几句。呢喃之中有人往门口投了个惊异的眼神,收拾东西走出去了,还有的与同伴低语几句,恨恨的甩了个微妙的眼神,也从后门出去了。 很快掌柜走到云飞面前,胖脸已经汗津津的,如同挂了露水的茄子,又红又紫。 “这位公子……”他刚一开口,云飞挥手打断。他主动反问道“这几人什么来历,为什么掌柜要给他们这么大的面子?” 他像前几个人一样瞥了眼已经安然坐下来的三个人,目光没有太多意味,多数竟是好奇。 “公子麻烦你了,他们可不只是未名教的弟子,而且是一百零八峰的成员。虽然小的也不知道是哪一峰……但是未名教成员背景皆是身后,小店不敢得罪……还请公子给个方便,以后入了教,公子也好做人不是?”胖掌柜一边说一边用袖口擦擦鼻子,将红鼻头上要滴下来的汗揩下去,陪着紧张的笑。 云飞只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只推了下盘子。“家中有背景?别开玩笑了,在这外郊的客栈下榻,还装什么大瓣蒜——当然我没有说你家客栈不好的意思,这是就事论事。” 掌柜又揩了揩鼻头,一个劲的“嗯嗯”。 “怎么还不走,想留下来要饭么?”第三个人脾气暴躁,见云飞不动地方,立刻怒道。他没有带冠,留的是齐耳短发,根根竖起,像是发怒的狮子王。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疑问,自你们刚进来就有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中响起来,云飞这才注意到现在除了他,这里竟然还有个“外人”,他衣衫破旧,像是叫花子和旅者的集合体,戴着顶卷边的草帽子。坐在云飞正对面的那个角落中。 他说话的时候,隐约能看到一口白牙。“你们是哪一峰的弟子?傲慢峰的吧?要不就是傻缺峰,又‘傻缺’又‘疯’……既然是山门弟子,怎么穷到只能在一个街角小客栈包场的地步了——当然我也没有说你家客栈不好的意思,掌柜的。” 这句话挑衅意味明显,三人中那个暴脾气的当场就炸了。他生的粗壮,一下子站起来,一脚踢碎凳子。“要饭的你再说一遍。” “要饭不是我的行业,要是说的文雅点儿,这是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所以 我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蓝缕。”那人的语气不变,流里流气的,依旧用大帽子遮着脸,只露出白牙。 未名教的人才不管什么“褴褛山林”,直接横着往那个可怜的小角落走去,伸手就要掀叫“蓝缕”那人的桌子。 掌柜“哎”了声,意欲阻止,但是云飞飞快拉住他,暗示不要动。 蓝缕不慌不忙的伸出筷子,夹面前的青菜吃。但桌子边沿被抓住,钉死的桌面被一下子凶猛的扯开,往上一翻,什么汤啊,水啊,饭啊,菜啊,全都洒了出来。 “叮……当,当,当!”只听到些清脆的响声,桌板漂浮起来,杂技一般的,一个个接起翻飞的碗、碟,接住飞了漫天的汤水饭菜,甚至于落下来之后,饭菜分明,汤面平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细看,那桌面并不是悬浮在空中的。从云飞的角度可以注意到些许异样,看清楚后竟发现蓝缕站在凳子上,一双筷子铁夹般紧紧夹住桌面,硬是将本应一片狼藉的场面接了下来!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五十六章:专治学长的猖狂 脾气暴躁的那人当场愣住了。“有点儿本事么。”云飞轻动嘴唇。 “有当看客的功夫,都不来帮帮忙?”蓝缕一只手夹着硕大的桌板,气息竟然分毫不乱,气贯中通,口气相当不满的说道。 云飞明知道那就是在指自己了。他之所以拉住掌柜的是有原因的,那掌柜是一个区区凡人,帮不上忙,而且他开始就认定这个蓝缕绝对是有手段的,敢挑事儿的人,必定是艺高人胆大。 “我不过是个拖油瓶罢了,帮不上忙,倒要拖了后腿,”云飞当然不会出头,那几人至少是化灵初探,他连个法决都不会,就想插手打架斗殴的事情吗? “胆小鬼。”蓝缕哼了一声,手一松,“咣”的一声,笨重的桌板摔在地上,汤水也洒了,饭菜倾侧。 “未名教的弟子?装什么大瓣蒜!一群下等穷鬼!报上你们的山峰,等哥哥进了教,先宰你们开刀!” 他一脚踏在凳子上,气势瞬间改变——说是“改变”,其实是比刚才更恶劣、流氓了。但是由于他的身板过于瘦弱,衣衫又破烂,因此这流里流气的威胁并没有什么力道。 一边,长脸冷笑一声,不知道是怒了还是嘲他的不识泰山。“师弟,我们未名教是修炼圣地,不是丐帮垃圾场,你明白什么意思吧?”长脸根本不屑于自己动手,知会暴脾气道。 “知道,师兄,以后在未名教不会出现这东西。”他傲慢的冲着蓝缕点点下巴,似乎不屑于将他当成人。“你就是……” 余音未了,他已经飞出去了。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一拎,直接甩出门外,快的只在一瞬间。 连长脸都没看清,更何况是修为在众人之下的云飞了。他只看到什么东西一晃,就听“砰”的一声,接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啪啪啪”……一阵轻慢鼓掌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一身青衣,笑吟吟的青年依旧带着不明笑意。“不动一根手指就能甩开一个化灵初探的师兄,看来这次入教排名,你有进长老峰的希望啊?”他高傲却并不鲁莽,避重就轻,将清场带来的尴尬话题岔开了。 “长老峰敢说,但本人倒是极想进‘胭脂峰’,关键是里面有不少漂亮的小姐姐,不去瞧一瞧的话人生有憾。”蓝缕轻巧的将桌板撂下,继续露出白牙,笑嘻嘻、很谦虚的说。 屋内剩下的两个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半晌,笑吟吟青年扯了扯嘴角,一般怀疑一般嘲讽“古人曾说‘登徒子好色,终不成大器’,既然学弟这么执着于胭脂峰的话,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说完,连坐都没落,赶紧敛衣而去。 云飞和掌柜面面相觑,不清楚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虚虚实实,兵家之道,我要是真有进入长老峰的能力,还用在这儿跟他们费尽口舌?”蓝缕自嘲,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根本不像个修者。“来来来,没事了,该吃的吃啊。” 他瞥到云飞,眼中更是带着古怪的笑意“胆小鬼,吓尿了吧?赶紧上楼换个裤子,擦干你的小弟弟啊,哥哥在下面给你看着人。” 云飞顿时觉得脸一红,他还没开放到能跟个男人面不改色的谈“脱裤子”的事情。但是这个细节很快被捕捉到了,云飞越窘,蓝缕就越高兴。 “脸红了!我的天哪,你是小姑娘吗?还会脸红!” 云飞气的咬嘴唇,恨不得吃了他。但是君子不与小人动气,他还是一甩袖子,愤愤的回了楼上去。 “世界上就没有这种人!简直是流氓,小混混!怎么什么人都能修行?这什么世道啊?”见到叶、温,云飞开始大加抱怨。 叶未央与温飞卿相视,他们也听说那个叫作“蓝缕”的人了,那痞子是个自来熟,住到客栈还没一天就大咧咧的“拜访”了每一户的住客,叽哩哇啦的不知说些什么之后,礼貌的鞠躬告辞了。 “那人有病吧……肯定是有病的,脑子不正常!”云飞抱怨,很少有人能引他这般抓狂,但是那衣衫褴褛的流氓痞子轻易的做到了。 “既然知道他不正常,就少招惹这种人,过两天就要开始入教仪式了,听说今年人数多的吓人,客栈全部客满,昨天我们才把云靛儿从单独的房间中挪出来——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要抱怨一下,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管,云靛儿那丫头又开始挠墙了。” “挠墙?”云飞诧异的望着他们,云靛儿是灵兽化形,他怕在此地引起什么事端来,就一直把她锁在客栈角落处的一间房间中,就没再理会。反正那丫头喜欢一个人望着窗外静静的发呆,像只猫一样乖觉得很。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撕家。”温飞卿斟酌用词,以便让云飞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闺女这两天都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那个房间整个被拆了,什么床、桌子都成了木屑星星,门板也被凿穿了,我就说这丫头是什么灵兽啊怎么这么凶……” 云飞略一思量觉得不对,他在夜狼的时候也经常把云靛儿一个人留在家里,从不见她搞破坏。他揉着眉心想,难不成是因为此地“仙气”的影响吗?…… “她在哪儿?我去看看。” 那两人犹豫了一下。“在……嗯,芥子囚笼里,嗯,在睡觉。”温飞卿用胳膊肘狠怼叶未央,后者挠挠后脑勺,吞吞吐吐的说道。 “她是人啊!你们怎么能把她放在关灵兽的地方?!”云飞怒了,一下子眼白迸现出血丝来,逼得叶未央心虚 的后退一小步。 “云大哥,她是灵兽……这是你说的,她是——灵兽化形。”温飞卿不去碰云飞的怒火,旁敲侧击道。 “她是人形啊!”云飞咬紧了牙关,他感觉到自己的内脏都在气愤的颤动。 “即便是人形……但她的骨子里还是灵兽。云大哥,灵兽与人不一样,一旦它们的兽性战胜理智的时候,即便你之前对她再好,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亲人……她依旧是不认的。”云飞的身子颓然一倾,跌坐在椅中。他知道云靛儿是灵兽,但却从没有将她当成灵兽,假如真的有兽性胜于理智的那一天,她真的会……连自己都不认得吗? “把她放出来,我来处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用手指顶住太阳穴,云飞发现那里“蹦蹦蹦”的跳的很快。 云靛儿很快被叶未央从“芥子囚笼”中放了出来。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爸爸?” “你没事吧?”云飞站起身来,拍了拍她乱蓬蓬的脑袋。 “嗯?” 他这时才意识到,灵兽的体质是何等的强大,这种不规律的睡眠对它们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你不必呆在……”云飞的话才刚起个头,只见云靛儿的耳朵一动,两只眼睛瞪出警惕的神色来。她往前一扑,蹦到云飞的身边,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爸爸,让我进去。”她在他的耳边低声说。 接着,不容云飞质疑的神色成型,云靛儿抓起他当做挂饰的“芥子囚笼”,一个纵身,钻了进去…… 云靛儿古怪的举动让云飞很生不解,他尝试将她从芥子囚笼中唤醒,但每次都失败了。难道灵兽真的喜欢这种只可沉睡的环境,还是说这片区域,真的有什么不对劲吗? 云飞本能的感觉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带着这种“感觉”,他心事重重的到楼下大厅中吃午餐,宫保鸡丁的颜色红火,热情洋溢的朝他炫耀着自身的鲜美,但他依然觉得食之无味。 很快,更让他食之无味的东西又来了——云飞很执着的把那玩意称为“东西”。 “怎么,丫头,不开心了?女人的心情总是善变,翻脸比翻书还快。”蓝缕抱着一大杯的米酒,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滋遛滋溜”的喝着。 “再跟你说一遍,在你跟一个人说话之前,首先要看好他的性别。”云飞嚼着一口米饭,不满的说。 “别装了,云……云啥?小云彩,我知道你不是男人。” 蓝缕诡异的笑着,邪恶的眼睛不断扫视他,云飞疏忽间抬起头来。 忽然间空气变得寂静,云飞一口米饭还没咽下去,惊愕与恐惧便骤然爬上心头。他的口中突然变得干渴,仿佛刚才咀嚼的并非香滑的米粒,而是大漠中 扬尘而起的飞灰。 “你……说,说什么呢……” 云飞真的不曾想过,他过魂到这具身体的事情,竟然会——有人发现! 现在怎么办?坦白还是……坦白什么?坦白个屁!要坦白,疯了吧?!云飞喉结滚动,僵硬的咽下那口米饭,一只手瞧瞧降到桌下。 单手捏住了摄魂之术,他的身子随着悸动紧绷了起来,他紧盯着蓝缕的嘴唇,心“砰砰”的不安跳动着。等他再说一句话……云飞心想,眯起眼睛来,集中精神,寻找起其灵魂的中心点来!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五十七章:抓奶龙爪手 “你是女扮男装的,对吧?”蓝缕眯着眼睛,狡猾的审视着他。 “你说什么?”这句话可真的把云飞问蒙了,他拿起降到桌下的手,筷子都掉到了桌子上。 “还在装是吧?好,你和你最后的倔强,非要我给你‘验验身’吗?”蓝缕摆出一张流氓脸,嘿嘿的搓着手心。“小妹妹,哥哥的伴生缘的是这只眼睛,称为‘猫眼’,你那种拙劣的演技,哥哥一眼就看得透。” 看到云飞继续懵逼的神情,痞如蓝缕,也有点坐不住了。“按理来说,你们这种被拆穿的人不是应该面如死灰,然后不断的问‘不可能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你这表情不对啊?为什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云飞还真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笑了笑。“哦,是这样。不可能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可能是这语气过于干瘪无力了,或者仅仅是将蓝缕的话重复了一遍,后者感到很不满,甚至有一种被人看扁了的感觉。 “你这是‘空城计’,虚张声势,诳我?”蓝缕的神情严肃一秒,然后立刻流氓起来。“要不要哥哥真的给你验验身啊?” “验啊,只要你别怂。”云飞真的大义凛然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刚才蓝缕的一席话真的让他受惊,不过那伴生物“猫眼”不过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如果只是怀疑他是男扮女装的话……那他就能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了。 “纯爷们啊,如假包换。”云飞斜眼看他,语气中倒有些嘲笑的意味。蓝缕半信半疑的绕着他转了一圈,犹豫着自己到底是下手,还是停手。 “既然你这么说的,那我就验了啊,别后悔啊。”蓝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面对着云飞,沉下一口气,低喝一声 “抓奶龙爪手!” 云飞眼神冰冷的看着他,身子屹立,岿然不动,蓝缕在他的胸前抓了两把,两只手开始变得疑惑起来——其实在此之前,他的心里不知道疑惑了多少遍。他的“猫眼”不会看错的,这人的身上有一个影子,从形态上看并不是男人,他猜测这人八成是用了什么欺天的手段骗过了别人的眼睛,只可惜,骗不过他。 骗不过他……么? “抓好了?”云飞语气冷淡,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等一下,二验。”蓝缕依旧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反手往云飞的胯下抓去! “你……干什么!非礼……变态啊你!”云飞疏忽间感觉下身一紧,赶紧往后跳开,把他的手打落。 这个时候蓝缕的表情可以说是很搞笑了。充满了不解和惊诧,又挣扎又沮丧的,他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这……这玩意…… 总不能造假了吧…… 忽然间,只见那个刚才还痞里痞气的小子站直身体,一脸严肃的凝视着云飞,然后标准的,鞠了一个夸张的90度躬 “对……对不起!非常抱歉!” 下午的时候,阳光温暖,催人入眠。但是却有在世间游历了大半天的阳光偶尔误入这客栈的大厅中来。大厅所在的街是南北走向的,因此这就限制了中午充沛的阳光进店休息。大厅中光线昏暗,甚至还点着几盏油灯。灯下,云飞和蓝缕正面对面的坐着。 “实在不好意思,认错了,认错了哈。”蓝缕虽然痞气,但绝非不讲理之人,他第三次向云飞表示歉意。 “我自小丧父,和家中的堂姐妹一起长大,因此可能染上些女人的习气……”他给自己找着简单的借口。 “啊哈哈,啊哈哈哈……”不知道蓝缕听没听进去,他只是装傻笑着。但是这人心中也犯嘀咕既然他并非女子,“猫眼”又不会看错,那么附在他身上的那个女子的轮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的‘猫眼’,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象呢?”云飞忽然两只胳膊拄着桌子,身子微微前倾,面带好奇的问。 “哈,只知道你姓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来握个爪吧。”蓝缕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坦荡荡的伸出手来。“算我赔偿你的。” “赔偿握手吗……”云飞嘀咕着,犹豫的将手握了上去,一股信息瞬间冲入他的脑海之中 “北冥区,上官铝,452235” “北冥?你是……”他忽然触电般的甩开手,觉得那只手的指尖冰凉。“你是……北冥上官家的人?” “啊哈哈,认识我哈。”蓝缕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抱歉了,上官家规,禁止用原名本姓行走于外,我就给自己起了个挺好听的名字。” 但云飞很快意识到了不对。“按照上官家的犯字,你们这一代不应该犯‘玉’字吗?你怎么……犯“金”字?” “啊哈哈,你知道的还挺清楚的嘛。”蓝缕不感到惊讶,也不生气,将摸完后脑的手往裤子上抹了抹。“这一辈虽然犯‘玉’字,但我并不是这一辈的人,我是……上一辈的,哈哈哈,他们的小叔叔。” 云飞上下打量着蓝缕,那人邋邋遢遢的,痞里痞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上官家的。但是他的记忆告诉他没有错的,上官铝,的确是已故家主上官老爷子最小的子嗣。 “我有个朋友,对上官家很感兴趣,她如果见到你的话,应该会更加诧异。”云飞说着微笑起来,温飞卿曾经想极了做上官家的一员,甚至将自己的名字都改了。 “和你同行的那两人中的一个吗?”蓝缕这才收起了装傻之笑“啊哈哈哈” ,又摆出一张痞气的脸。“希望不是那妹子,她不是我的菜。” “是吗,那太好了。”云飞支起下巴,斜着脸看他。“她是——我兄弟的菜。” 至于后来蓝缕有没有跟那个“对上官家极有兴趣”的温飞卿有过面谈,云飞便不得而知了。他回房时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打斜,从窗棂边往里面偷偷探视着。蓝缕的事情让他虚惊一场,但云靛儿的事则更让他担心。 他从芥子囚笼中将那睡的迷迷糊糊的丫头唤醒。云靛儿揉着淡青色的眼睛,呢喃着“爸爸我睡饱了……” 转眼一看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云靛儿憨憨的笑了,她最后揉了一下眼睛,往云飞怀里蹭去 “爸爸,靛儿都想你了。” 云飞任她将睡的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的衣襟上蹭。他刚接触这丫头的时候,她感激他,但却心怀戒备;后来她的戒备少了,就开始这样往他身上蹭;一年了,她还喜欢这种亲近的方式,跟只猫一样。 “好了好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是爸爸不对。”云飞揉着她的脑袋,把本就毛茸茸的头发弄成了个乱蓬蓬的鸟窝。“我也不会再让人把你关在芥子囚笼里了。” 听了这话,云靛儿抬起头,露出一只小虎牙,甜甜的笑了。 “想吃什么,我下去买上来给你。”云飞两只手掌挤了一下她圆圆的脸,温柔的笑道。 云靛儿开心不已的胡乱点头,但很快,她皱起了眉毛。“爸爸,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囚笼,但还是要待在里面的。它能隔绝我的气息,让他们找不到我……” “他们?他们是谁?其他化形的灵兽吗?”云飞上午看到云靛儿急着往芥子囚笼里面跑,就知道这里有大问题。 “嗯……是吧,如果爸爸非要这样问的话。而且如果运气更差的话,在这边活动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他’!” “他”,说道这个字,云靛儿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在怕。 “‘他’是谁?” “小小黑,”云靛儿嘟囔着。“小的时候我们都这样称呼,他的祖父是黑王,父亲就叫小黑,到他这里……就是小小黑。” 云飞嘴角抽搐,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他很厉害的,爸爸,我早晚是要被找到的。如果是他来的话,是必定要带我回去的!” “回哪里?” “……”云靛儿的心中挣扎了几秒。“日暮森林。” 云靛儿坐在一旁的窗台上,神色沮丧的盯着地板。 “日暮森林……是你的家?”云飞也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半晌,他开口道。 “嗯。” “你应该回家的。” 他以为云靛儿会在下一刻热泪盈眶,但她却没有。她抬起头,从那 双淡青的眼眸中,云飞看到了气愤,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怒火。 “他不是好人,小小黑,他是恶人。”云飞第一次看到云靛儿咬牙切齿的说话,她的小虎牙恶狠狠地,磨着嘴唇。“他杀了自己的孪生兄弟,将他变为伴生物,这样他就能横行森林了——黑虎本就是森林的王者,形单影只,从不结伴。如果是两只同行的话,那便可以——称霸森林,举世无敌。” “实际上,他也正是这样做的。他把身边的人都赶出森林,然后非要决出什么‘王者’,大开杀戒……我离开的时候他的手下已经有三条性命了——我们的数量本就稀少,他竟然还要自相残杀!还当着前辈的面……” 云靛儿不再说下去了,她将脸埋在手掌里,不只是在喘息,还是在低声哭泣。 沉默良久,云飞叹了口气。“我不会让你被带走的。” “爸爸,答应我两件事。”云靛儿将脸从手掌里抬起来,眼圈都红了。“我对你说的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 “自然。”云飞毫不犹豫的答道。 “把我留在未名教脚下,如果有一天小小黑来找我了……千万不要和他打照面。” “我不会让他带你走的。”云飞又重复了一遍。“我再搞一张入教令来,你跟我去未名教,那个人不敢出现在未名教中的。 “不,他敢的,爸爸。他是疯子,他什么都不怕,就是九天十地,他也敢一个人独闯!”云靛儿沉默下来,垂下了头。“爸爸,我不怕他,我们从小就认识,我跟他一起长大的,我只是……”云靛儿大人一般叹了口气。“他看到血会兴奋,他喜欢杀戮,毫无理由的屠杀弱者,挑战强者……前辈也管不了他,他就是一个——兽性强于理智的魂……淡!” “如果见到你,他会杀你的,爸爸。也许现在不会,但等你强大起来的那一天,他会的。他既然出来找我们,就说明他胜了,整个日暮森林都没有他的对手,更何谈人世间呢?”云靛儿跳下窗台来,两只小手抓住云飞的胳膊,掌心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我不想让他杀死爸爸,同样不想……让爸爸杀死他。”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五十八章:与Al同行 云飞感觉到周身蓦的一震。 “爸爸你也感觉到了吧?你的伴生物玉灵芝,正在发生着变化。”云靛儿指点他的胸膛。“从前需要主动催动的阴阳二气自己就能流转了,如果你告诉那只鱼——叶阑,他一定会吃惊的,因为只有伴生动物性生物的人,才会产生这种变化……” “你是说我的玉灵芝……有,灵智?”云飞觉得像是喉咙被人掐紧了,口舌滞涩。在发现那本硬皮书可以躲开他的时候,他就隐隐猜测,会不会那人留下的伴生物——玉灵芝也同样拥有灵智呢? “不是的爸爸,既然产生了伴生缘,就说明伴生的肯定是植物。我的意思是,你的玉灵芝上面——有活物。” 云靛儿的眼眸眯了起来,头一次,这丫头让云飞感觉到心惊胆战。 “什么‘活物’?”他口干舌燥的问道。 “虫子,”云靛儿攥着指尖,忍住了再点云飞的胸膛的冲动。“你给那条鱼,嗯,叶阑的那片叶子下面,有一条小虫,摘掉叶子的时候,它被惊醒了,所以显示出了动物伴生的特点。它……可能也想成为你的伴生物。” “寄,寄生吗?……”云飞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心口,在那里,玉灵芝展开枝叶,向上生长,一直到覆盖眉心的神庭。 “不是寄生,是你在伴生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也带进去了——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怎样称呼他,至少我们叫它——杀机。” 那两个字听得云飞的后脊梁骨一凉,他打了个寒颤,心中苦笑。 “杀机,既是杀意,又是机缘,既是令人望而却步的,又是可遇而不可求。”云靛儿抬起手来,无意识的咬指甲。要是它敢对爸爸有杀意的话,我就把它从玉灵芝中啄出来,吃掉!” 那天云飞没能跟云靛儿多说上几句话,后者再次受惊似的钻到了芥子囚笼中。云飞瘫坐在椅子上,心中升起各种各样的惊与疑自从进入未名教区域以来,云靛儿便一直这样躲躲闪闪的,难道说现在,那个叫做“小小黑”的日暮森林之王,正在附近游荡吗? “伴生孪生兄弟……”云飞将身子往后靠,翘着椅子的两只脚,心中琢磨着。“他真的杀了自己的孪生兄弟来做伴生物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不说战斗力成倍增长,就是在伦理上,也让人无法接受啊! “呵,伦理……我忘了,他是灵兽,怎么会讲‘伦理’?更何况,靛儿说,他是个‘兽性大于理智的混蛋’……” 云飞自嘲的笑——那的确是自嘲。傻的是他自己,竟然以为所有化形的灵兽都与云靛儿一样,像个半大的傻孩子般。 “他有多强?极致?通天?或者……通天之上?能统一日暮森林的人, 大概不是什么软柿子吧?”想到这里,云飞不由得有些许的期待。云靛儿说他可能会比小小黑更强,凌驾于那个以孪生兄弟为伴生物的黑虎之上,因为——他的伴生物。 云飞伸手唤出玉灵芝。他不认为云靛儿是在说谎或者奉承,至少那丫头还没学会这么高级的操作。她看出来了——她的本体是灵兽,对于世界万物的感悟都要比人类敏锐——所以她看出来了。 云飞的手上开出一朵一尺高的玉灵芝,它并非成年,它还在生长。植株在不断变高,叶子在不断伸展,灵芝头在不断变得晶莹与肥硕。云飞仔细查了一下,它现在大小叶子算在一起一共八片,算上撕下来的那个,一共有九片厚实精致的叶子。 他定睛看向曾经摘掉叶子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无论是虫子、虫卵,虫屎都没有一颗,但是体内的阴阳二气的确在自动流转,也警告着他,那只想做他伴生物的虫子,在一点点,一点点的醒来。 如果它醒来的话……云飞如今抱着玉灵芝,心中雀跃不已。如果它醒来的话,并且成功的伴生在自己身体中的话——他就要有两个伴生物了!更快的修炼速度,既有伴生缘又有伴生法,还能运用那只虫子的某种天赋特征……云飞对着空气开始傻笑。 到时候,他就真的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了。什么国都,未名教,全都横着走,在冰洋上他会比叶阑还要强,大哥洛清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 “嘿嘿嘿,嘿嘿嘿……”云飞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的确,口水真的差点流出来,因为他从洛清寒想到了国都的美食,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抗议了。 中餐,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在客栈中解决。这儿的饭菜不贵,因此一到中午就有大把大把的人踏着午时,争先恐后的赶来“抢饭”。当然像他们这些住店的人是不怕没位子的,但是那上菜速度吗……简直让人不忍提及。 云飞等了半个时辰,硬是就着咸萝卜干往嘴里扒拉了两碗白米饭,都没见到他的油焖大虾的半根虾须子,他有点儿气不过了 “小二,虾呢?米饭我都要吃完了,虾呢?你们跑河里抓虾去了?” 店小二肩上搭着一条浸满汗水的白毛巾,手里拿着两块油腻腻的脏抹布,闻声而来。“哎呦,客官,不好意思啊,您看这人多……您再等等?米饭不要钱!” “是,我知道……”云飞苦笑着摆了摆手。“得啦,你们也慢着做,做好了给楼上地字间三号房送去,多给他们盛点饭。” 他坐起身来,往桌上洒一把碎银就走,但想到正赶上正午吃饭的时候,哪儿人都多,又觉得很头疼。 “哎,兄弟吃 饭去啊?带我一个!”还有走出门,云飞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回头,蓝缕腆着一张不怎么要脸的痞子相正在勾勾搭搭的拍他的肩膀。 “你也没吃?” “哎,正是呢。不过说好啊,出去呢,你请客。”蓝缕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也完全不要脸。 “你好歹也是上官家的人啊,要不要搞得这么拮据?”云飞跟他一起出门,两人沿着街道走下去。 “这不嘛,出门忘带钱了。”蓝缕摸着后脑勺,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好记性啊……”云飞听了后都不由得想给他竖大拇指了。“那你从北冥区到这儿这么远,怎么来的啊?” “啊?啊哈哈哈……”蓝缕又开始傻笑,云飞白了他一眼,知道这人又在在装傻了。 “你应该不是忘带了吧?”他的眼睛怀疑的眯起来,质问道。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在国都赌了两把,输光了啊……” “赌?”云飞眉头一皱。“赌石?” “是啊,就在那条广百西路,有家玉牌坊。那儿有个人姓郭,名叫‘不要脸’,是那里的头号玉师,号称‘料石如神’,可猖狂了呢,那次我去的时候他还企图跟我抢妹子……咳咳,不说这个。不过那人到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石头过手一摸就知道是什么,正确率八成。你想啊,正确率八成是什么概念?未名教玉峰的人都不敢这么说吧——虽然那一峰根本也没什么人。那我肯定不信啊是吧,不信怎么办呢,就去会会他呗?那会完了怎么样了呢?就没钱了呗?” 云飞被蓝缕这种理直气壮气到了,心想这天底下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那个姓郭的玉师看玉,果真有八成?” “不知道,谁知道他作没作弊啊?反正那次的话……是有的。”蓝缕有点不解气的说。 “你有伴生缘猫眼,看不破石皮吗?” “啊,赌石吗,图个乐子,我也用不着猫眼看,全靠真本事。”蓝缕说的挺自负的样子,貌似自己只是失之毫厘。 “那你‘裸眼’,几成胜率?” “两成五。”他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云飞扶额,重重叹了口气。这人怎么这么废物啊? “一般玩玉的人也有四成左右的胜率啊?”他反复吞咽几遍,后来实在觉得不问出这句话来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啊,一看就是外行。”蓝缕可嫌弃的看他一眼,开始讲起课来。“我跟你说,赌石没那么简单的,你要不作弊啊,那整个世界都对你不友好。你们这些外行看着一块石头‘开窗’、小灯往里面一照觉得不错,就以为是稀世美玉了?错错错!那都是店家的幌子!都是假哒!” “额,我其实没……” 云飞本想解释一下,后来一寻思算了,跟个废物有什么好解释的?直接一把拉上他“广百西路的那家店在哪儿?带我去。不花一分钱,给你连本带利赢回来。” 说着,云飞一把拉住蓝缕,转身就要走。 “嗯?”在被拖着的一刹那,蓝缕摆出一副“猫吃了柠檬之后怀疑喵生”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确定了云飞此言非虚时,他便开始大嚎起来 “嗷!别,别价啊……你赢不回来的,这边利息高!……”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五十九章:半斤三两天水碧 但是即便是在最拿手的“赌石”一行,云飞也差点遭遇“门槛太高”的命运。 广百西路玉牌坊,算不上是顶级,但也足足填满了半条街,人满为患。那门口站了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只扫了两人一眼,就不耐烦的伸手拦在云飞胸前,下巴指了指门口的告示。 “宠物,娼妓,行乞者不得入内……”云飞先是有些迟疑,但往身后一瞧,看到蓝缕一脸坏笑,衣衫褴褛的样子,脸当场就黑了。 “你不能换件衣服,洗个澡吗?!”他尴尬的走下台阶,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谁想那人不但不羞,反而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兄弟,我的一万两就包在你身上了!连本带利,不多不少哈!” “一万……”云飞一口气差点没噎到,即便他能在未名教区域的玉牌坊中放开手脚,但这一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啊!“你一万两白银都输在赌石上了?” “啊哈哈哈。”蓝缕又在装傻,直摸后脑勺。“其实本金就五千两啊,我不跟你说这边利息高吗……” 那一刻,云飞真的想一拳揍在那张傻笑的脸上。“那你倒是想办法让我进去啊!” 蓝缕笑脸一收,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其实说真的,云飞,我一直特别看好你,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普通人……” 云飞懒得听他啰啰嗦嗦,他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然后拎着蓝缕的后脖领,拖上台阶去。 “这玩意不是乞丐。”他挺了挺脖子,不去看那大汉的表情。“是我的赌注,我要在这里,把他兑出去。 虽然目不斜视,但他能感觉到那大汉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打转,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又看了一遍…… 他让行了!蓝缕本想在下一刻说几句煽风点火的话来,但他没料到,那大汉居然腾挪一下身子,放行了! 云飞挺直脖子,看也不看他,拖着蓝缕,就像拖着一个蛇皮口袋般,径直往里面走去。 “我去……你也太6了……”蓝缕丝毫不介意被拖着,反正也省的走路了,他在地上感慨道。 “闭嘴!” 广百中路的玉牌坊,从外面看就不小,从里面看则更大。从下往上瞧去一共有三层,随着雕花的楼梯扶手一直旋转上去。最下面的一层人最多,摩肩接踵的伸展不开,第二层人就少得多,第三层是隔间,根本不清楚里面坐着多少人。 “今天我的目标,就是在这里——”云飞站在门口的位置,抬头仰望,喃喃说道。“赚上一万两。” 说罢,他活动一下胳膊,手腕,确保其不会因为灵魂转换而锈死。“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拿你来开刀吧!” 他分开人群,随便挤到一个摊位前面,丢下手里拖着的蓝缕。 一楼主要出售原石,都是分成几堆,放在四张巨大的台子上,这些价钱比较便宜;还有一些单独摆放的石料,价钱要贵很多;几个摆在展柜里面的,不让摸只让看,那些就都是天价了。 云飞在其中的一个台子上上手摸了几个,大多是些顽石或者是杂料,切开以后还不抵买来的价值。 “真是赌石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他感慨,继续摸着。 “‘不花一分钱,给你连本带利赢回来’……不花一分钱,你怎么买石头啊……”蓝缕像个重病患一样窝在台子下面,嘟嘟囔囔的说着。他从一见面就喜欢跟云飞抬杠。 “用不着你管!”云飞听得烦了,转个方向,眼不见心不烦。他再掏,摸到了几块“假玉”,这是商家故意伪装起来的,外表和手感上都会给那些自称“赌石行家”的人一种“捡漏”的心理。 “开玉店的人往往最懂玉,要想捡他们的漏,必须比他们更专业才行。”云飞一边摸索,一边评价道。 但要说到“专业”,云飞真正敢拍着胸脯说,国都之内内,凡人之中,洛清嘉若是称第二,就没人敢觊觎第一。倒也不是传的神乎其神的、认为洛小姐有“慧眼穿石皮”的超能力,他只不过,用了一些死记硬背罢了。 在国都随便拦下一个人,问他国都的第一才女是谁,八成的人脱口而出就是“右相府邸洛三小姐”。当然这也不代表着洛清嘉面对春花秋月能够脱口成诗,面对国家政事能够对答如流。 有一种本事是天生的,任何人都学不来,学不会的,叫做“过目不忘”。但洛清嘉觉得这个形容有些牵强,按她自己来说是过五感不忘。 过目,过耳,过口,过嗅,过手,走脑,走心——不忘。 赌石,因此而变得简单了,前提是,你要有足够的金钱,摸过足够多的玉原石。 洛家有的是钱,承蒙小姐喜欢,因而藏了不少玉石,书画,古董之类的玩意。其中洛清嘉钟爱玉石,也爱赌——所以赌玉的门楼中常常能见到她与些狐朋狗友的身影。 虽然没有通玉的资质,但是她却牢牢的记住了每一种玉石极其原石的模样,密度,颜色,质地,味道……只要挨过了洛小姐的感官,它们就像些微小的分子被储存在巨大的人脑仓库中一般,牢牢的锁住,然后等待召唤与挑选。 “这块。”云飞终于从石堆下面抽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仔细的颠颠,小而不轻,说明其中有着比石头重的料子;外表光滑,说明它的形成有不少年头;完好无缺,说明石皮坚硬,必有好玉。 “这块‘天水碧’可是有将近一斤重啊……”云飞抛了抛石头,估量着。天水碧是一种玉的名称,这玉本身不值钱 ,而且硬度较低,但由于其呈现出一种让每个女人动心的绝妙颜色,所以常被做成首饰簪花,往往供不应求,因此在市场上价格虚高。 云飞也对于这种色彩情有独钟,所以此玉料,他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 “那就剩最后一步——切玉了。”云飞抱着他来到了切玉处,早早的做好了被人拦下的准备。 “一百两。”切玉人切玉,顺带收钱,将石料往青石板上一撂,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道。 “先切,然后付你钱。” 那人这才抬起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没这规矩,先付钱,不付就不切,后面的人等着呢。” 这一次云飞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俯下身子,神秘兮兮的对那切玉的道“知道我是谁吗?过我手的璞玉,九成五的概率看的准,人送外号玉王!你先把这块切了,价值至少千两,我分你三成。” 两根手指晃过切玉人的眼前。那人狐疑的盯了云飞一会儿,半晌放下玉刀,站起身来。 “王黑子,这人要赖账,把他赶出去。” 门口负责安保的大汉晃晃悠悠的过来了。云飞眉梢挑了挑,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那大汉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首先认出了衣衫褴褛的蓝缕,指着他,问云飞道 “他不是你的赌注吗?” 说到赌注,这倒提醒了云飞,他一把抓起蓝缕来,带到切玉的青石板前来,把他的手往上面一按—— “这个人值五千两,你把他的手切一只,抵一百两。” 门卫大汉都惊呆了!但是切玉人才不是那种不识大场面之人,他半信半疑的扬了扬眉毛,真的举起雪亮亮的刀子,带着风声和玉沫,朝蓝缕的手“咬”了过来! 蓝缕轻轻一笑。他也不躲,也不眨眼,两只眼睛同样雪亮亮的,紧盯着云飞。他看到那人就在白刀子落下的那一刻,一把扯出了自己的手,将那块原石往刀下轻轻一拨—— “刷”的一声。那刀真是快呀!一刀下去,厚厚的石皮就被片掉一层,刚好露出里面惊艳的淡青色。 “是天水碧……”切玉人虽然没有说出生来,但是看那口型,云飞知道了他的心思,他幽幽的说道“玉是我拿的,也是你切的,纵使我的手段不光明,你的松懈也不敬业。” 将手按在玉原石上,云飞神秘的挑起嘴角。“你把这块玉切开,我将典当它来的钱上交一半作为买原石的费用,当然为了让你服气,我们来打个赌我说,这里面是半斤三两的天水碧,要是偏差了一两,我就输你一万两白银,怎么样?” 看到切玉人的眼光略有怀疑,他立刻又补了一句。“你不想让事情闹大,是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有点不好意思。” 切玉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分钱不拿就来玉牌坊,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吗?不过这人的话,真的让他有点动心了。 “半斤三两的天水碧……要是差了一两,都算我输。” 这小子看上去是外行人。行家赌石一般只会说近似的种类,价格,而不会说重量。只有那些传奇的大师们才喜欢炫耀才学,估摸斤数。但那最多也就是一斤,两斤,不会精确到几两……切玉人吊起眼睛盯住云飞,细长的小眼睛好像要看到他的心里似的。 这小子是傻的,还是太过于狂傲呢? 但是无论是傻也好,狂也好,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玉牌坊不会有一分钱的损失,唯一可能损失的,就是这小子本就空空如也的腰包! “开就开,这么多人在场,也让大家给做个证。”切玉人下定了决心,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于是,就在云飞满足的笑意中,切玉人下了刀子。 随着指针的晃悠,人们的心也都吊到了嗓子眼。“黄金秤”时候专门用来称玉的,纯金的指针和内部的精细构造能让它精确到“钱”,切玉人刘六六两只眼睛紧张的盯着不断摇摆的指针,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上手一掂,刘六六身后的专业知识告诉他——这玩意真的有半斤多!心虚而难以置信的瞟了一眼看戏表情的云飞,他的手心忽然就冒汗了 该不会,真的是半斤三两吧? 众人催促着,期待看到结果。他只好抱着那原石,极不情愿的往黄金秤走去,刘六六忽然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漫长,将那玉放在上面之前,他还用围裙狠狠的抹了抹,恐怕自己的汗水会增加它的重量。 不会……真的是半斤三两吧?刘六六现在肚子里真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心脏和指针同抖,但他忽然又想,半斤三两不就是八两吗?那小子为啥不说八两,非要说半斤三两呢?他是有病吧? 刘六六的眼睛紧紧盯着指针盘,脑子里还想着那个八两的事情,他的呼吸,就在金指针停止的那一刻,也跟着停止了! 但是他的声音,却像声带失控了,自己发出来的一样 “半斤,三两……三钱!”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六十章:重湖、叠巘、清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半斤三两”,好像这是在证明云飞的正确一样;而且同样,不清楚为什么要精确到“三钱”,仿佛是在无力的抗争云飞的失误一般。 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皆是屏住呼吸,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的黏在了云飞身上,但那人只是简单的摊摊手,单手伸向刘六六,摆出个“拿来”的姿势。 刘六六的手抖了一下,他和安保大汉对视一眼,但却挡不住那么多视线的拷问,相当不情愿的三步化成五步,磨磨蹭蹭的将一大块天水碧递到云飞手上。 云飞接到手上,心不在焉的掂了掂。“这儿兑玉吗?” 切玉人刘六六现在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过其中添加的是提防与警惕。 “兑,你后面,直走左转。”他细如柳条一样的干枯手指指了指云飞身后。 “天水碧现在市价多少?”云飞看上去并不急着换钱,继续心不在焉的掂着玉,询问着。 “五十六两纹银一两,八两的话一共四百四十八两银,就是四百五十两。”刘六六不仅切玉功夫到家,心算更是一流,云飞还默默算着,他连个犹豫都没有。 “掉价了是吗?” “正值高价时期。”刘六六纠正。 “高价……”云飞嘟囔着,漫不经心的玩着手中半斤三两的天水碧,他是会看玉,但不太会估价,市面上的天水碧售价很高,到了玉牌坊里竟然开的是半价。 四百五十两……他刚才已经夸下海口给刘六六千两的三成——至少三百两的切玉钱,这样一核算下来,自己玩了一溜十三招,只赢了一百两白银。 人若言而无信,便不知其可也,所以云飞不打算在这里赖账。从兑玉的地方换到百两白银,他只好回到大厅中央的那四个石堆中,继续“淘宝”。他这次必须在这几堆石头中淘出比天水碧单价高几倍的玉来,不然收支始终相抵,那天杀的一万两白银就是十年也赚不回来。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玉牌坊的老板手下必然有着顶级玉师,他们会在原石入牌坊之前仔细甄别,将价格类似的放在一起要价,并把真正价值连城的玉石留下作为镇店之宝,在这些人手中捡漏,那概率简直就是海底捞针啊! 摸了一个时辰的石料,云飞也只找出了两块羊脂玉,都不足手掌大小。手中的白银勉强增加到千两,这时云飞意识到,他必须要转移阵地了。 他和蓝缕揣着轻飘飘的一千两爬上了三楼,在那里,云飞用五百两买了一块人头大小的原石,意料之中的切出一大块完整、晶莹的血玉。二楼的玉料比一楼不知道优质了多少倍,转手便卖出三千两的高价。继而他又一头钻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原石之中。 蓝缕一 开始还懒洋洋的坐在一边看着,后来见云飞来回跑了几次,便把一大包沉甸甸的东西往他身上一丢,理所应当的拍了拍手 “一万两。” “真的假的?”蓝缕急忙打开袋子,里面都是大锭的银,散乱的堆在一起,的确有万两之重。 转头看见云飞又要钻到石堆里面去,蓝缕赶紧拉住他“走吧,一万两都到手了,还去干什么。” 但是在拉住那只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异样。云飞的脉搏跳的很快,在他的手中“砰砰砰”的响,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上瘾”一词的含义。蓝缕甚至有点后悔撺掇云飞来赢回一万两了,因为他看到了云飞转过头时,眼中无尽的欲望与疯狂。 “回去,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云飞虽然看着他,但却说得心不在焉,他的心啊,全都扑到了那些石皮朴素,切开后却有着闪烁内核的宝玉上面了。 蓝缕拉不住他,他不曾玩玉,自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嗜玉如痴”;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即便把家产、妻儿都赔得一干二净,还欢喜于切开玉的那种胜利;更不清楚为什么无论是红尘中、修行界,都把赌石赌玉看成是风雅之事,‘玉师’职业的热度从来居高不下,高于修行、涉政与从商。 赌博,无论是赌石,赌酒,骰子,皆是大起大落。你可以在一注之间富可敌国,也可以在一瞬间倾家荡产,云飞始终认为,自己是前一种人。他的记忆从未出过错,因此他从未输过,也正因如此,他能够将玉牌坊当成金银殿堂,将赌石看成一种理所应当的行为,也正因如此,他比其他人对玉更加执着,也有更大的“瘾”。 云飞随玉而走,转到一个昏暗处,那里的光线不太好,因此亮着一盏青铜油灯,豆大的火光照亮了灯下小小的一张木桌,上面摆着几块灰扑扑的原石。 灯下看美玉。这样昏黄的火光下最适合看玉,这一点是云飞擅长的。玉都是要在强光下看的,光线一照,透不透,颜色正不正,是不是冰种,眼睛毒的一眼就能打到十环,但是有一些玉却不同。 有一种叫做“混沌火”的玉,产自以玉闻名的蓝田县,人称“蓝田日暖玉生烟”。这种玉最好的成色是红色,如同有火在其中流动一般。但是若在阳光下,那玉的颜色却如同凡石,只有在这种昏黄模糊的灯下,放在眼前,从石里观灯,才能看到其中鲜红火焰在流动、燃烧。 “这块原石什么价?”他看到桌边坐着个闭目养神的老头,应该是管理这片的人,便问道。 老头也不睁眼,只敷衍的抬起手,比了个“五”的手势。 云飞点点头,就算是拳头大小的“混沌火”原石,卖50万两也不算高,假 如里面有条黄色的线,即所谓的“混沌种”,那50万两可是真的捡大便宜了。 正想着这些,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缓缓的回头。借着昏暗的光,云飞隐约看到背后走来的是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公子,二十出头,身材很挺拔,看不清容貌。服饰虽然不算华贵,但是腰间却有一枚青翠的玉扣,灯光在上面流转如同月光在水波中泛起的涟漪,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走到云飞身边,也拿起桌子上的一块原石来,仔细的把玩着。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没有注视他,云飞也没抬头,继续掂量着手中的“混沌火”。 “哎呦!公子好眼力!这是上好的翡翠原石,拳头这么大,都开窗了,翠绿翠绿的颜色,可遇不可求啊!”与那公子同来的似乎是个玉牌坊的工作人员,长了张黄牛一般的脸,声音谄媚、直摇尾巴,笑嘻嘻的搓着手,介绍着。 “哦,那切吧。”那年轻公子也不再仔细看看,淡淡的说道。熟悉的声音在云飞的耳边转悠一圈,“嗖”的一下钻了进去,后者没由来直接打了个寒颤。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他抬起头。两人距离很近,云飞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人的脸。没错的,就是他,即便是相隔百年再见,他也不会认错的…… “喂,”云飞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你能不能,把那块石头,借我颠一下?” 那位公子愣了一下,但是看玉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很显然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哦。”他疑惑的凝视云飞良久,然后缓慢的,将原石递了过去。 “你是……?”他不觉得自己认得这个人。 云飞笑了一下,接过原石,沉甸甸的,好像真的有一块巨大的翡翠在其中蛰伏休息。他伸手将玉递到灯下,眯着眼睛看开窗的地方。半晌,云飞再次颠颠重量,把玉交还给那位公子。 “翡翠的成色倒是不错,但是却没有那么大,最多食指蜷起来大小。”云飞说着,蜷起一只手指头示意道。“如果你是想靠它赚钱,不建议;但如果是为了收藏,佩戴,或者送人,那便另当别论。” “真的?”那年轻公子有点儿不信。 “当然,我敢保证。”云飞抿起嘴唇笑起来。 跟在公子身边的工作人员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了,从喉咙中发出“吼吼”的声音。他狠狠的瞪了云飞一眼。 “你既然犹豫了,就是想做玉的买卖,赚石头的钱吧?”云飞将手中的“混沌火”推给他。“拿这块,去市面上兑换。价格我不太清楚,但肯定不少于百万。” 听着他的话,那公子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变向的推销呢?” 云飞摊了摊手,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碰上真正的 推销不闻不问,却怀疑他这个心地正直的好人来。“那你就那着它,问问那个和你一起来的人——不是这个,”他指着那位工作人员。“姓吴的那个。” 听到这话,那位公子开始正视起他来。“在下李重湖,国都中人,公子贵姓?” 云飞轻笑一声,将右手伸过去。 李重湖闪身一躲,摇了摇头。“再下不曾修行。” “哦,忘了。”云飞缩了缩手,“我姓云,单名一个飞字,青川人。” “嗯,”李重湖思考着,鼓起一个腮帮子,认真的点点头。“所以说,你认得我,我却不记得你?” 云飞笑了。 二十年前,在清嘉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左相洛家,吏部李家户部吴家之间的关系就如铁三角一样稳固,而且李家的长子,吴家的次子,洛家的长女同样出生在夏天,所以三家长辈就商定,三家友谊永固,并用前人词中的一句“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将三个孩子起名为 李重湖,吴叠巘,洛清嘉! “你不记得我正常,我记得你们,是因为两位的名字,实在是好记。” “如何‘好记’?” “古人诗词有云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重湖’与‘叠巘’并列词中,难道不好记吗?” “哈哈哈,”李重湖朗盛而笑。“云公子可真是神人,但你可知,这‘重湖叠巘’之后的‘清嘉’指的是什么人?” 云飞抿起了嘴唇,嘴角不住的上扬。“国都洛家三小姐,洛清嘉。” 李重湖眯起眼睛,微微凑过头来,笑着问他“那你可知这‘洛清嘉’,现在何处?”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六十一章:若回首,犹记故友 云飞无论现在也好,过去也罢,都以“聪明人”自居,因此他不喜欢智商在他之上的存在,故而在重湖和叠巘之中,他更喜欢李重湖。但是在那一刻,那个人笑嘻嘻的问他“洛清嘉现在何处”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李重湖这个人在他心中,从熟悉变到了陌生。 “洛清嘉……自然在国都。”他害怕李重湖看穿自己的心思,因此不敢有任何大动作。 “朋友,别着急吗。”李重湖揽过他的肩膀,两人往一边走去。“我为什么这么问呢,这样说吧,洛清嘉是有身份的千金,她认识的人其实不多,而这些人……我恰好都认得。” 李重湖的笑让云飞有些不寒而栗,他苍白的“哈哈”两声。 “当然,她的才女名声不小,你曾有耳闻也是无可厚非。”忽听他的语气一转,云飞更加摸不到头脑了。“最近清嘉的事情把我弄得神经过敏,希望你也能体谅。” 李重湖拍了拍他的手,云飞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但是看李重湖的神色,他八成已经知道如今国都中,洛清嘉的异样了! “清嘉的事情……”他的心中百转千折。“难道已经有人看出,洛清嘉的异状了吗?” 肯定会有人看出来的。他过到应莲身体中的时候都被云飞识破了,洛家那么多人,千百双眼睛都盯着洛清嘉,怎会不被发现? “难道二哥没把事情压下去吗?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秋哥应该一手操办才对,不会泄露到宅邸之外的啊?还是说他想找回我,故意泄露出来的?” 云飞觉得不安,过魂这件事必然有人在后面操控,但万一这个消息的泄露会让那些人感到恼怒的话……洛清秋,洛家,如今可是头顶悬剑,足下深渊! “哦,我和洛小姐相识,是蓝田县时候的事了。我曾到那里游历,在玉牌坊中恰好遇到她,我们因玉相识,曾共游过几日,因此知道国都的事情。”他稳下心绪,尽量不让李重湖看出来。“敢问洛小姐……如今怎么了?” 李重湖看上去不太愿意告诉他的样子,不过环顾周围一圈,他还是小声的在云飞耳边说了三个字 “失心疯。” “失心疯?”云飞挑起眉毛,难道家里人并不知道过魂的事情,只是以为她一夜之间疯了吗? 不过这说来也顺理成章,洛家的修炼者只有洛清寒,而他又常年离家不归,红尘中的凡人自然不知道“魂术”之事。 “嗯,洛家说那病会传染,就把她送到个偏远的地方去了,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李重湖继续对他耳语道。 云飞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而且怎么说,传闻吧,有人说她落得这个样子,并非‘失心’,而是‘失魂’!” 李重湖不再说下去了,只直起身子来,耸肩,摊了摊手。 云飞感到心头揪了一下。 “谁人‘失魂’,谁人‘失心’?”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脚步沉稳的从拐角处走过来,正是吴叠巘。他缓步走到两人身边,伸手轻轻往李重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叫你嘴别那么快,到处乱咧咧。” 李重湖步子一缩,吐了吐舌头,大拇指往云飞身上一指。“熟人。” “你跟谁都熟。”吴叠巘沉下声音,语气相当不满。他审视着云飞,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审视着,挑剔的品味他的衣着体貌。“极致小圆满,你应该是这一届准备入门未名教的学员吧?” “你脑子这么好使?”李重湖侧过头,小声的惊叹一句。 “那是因为你出门根本不带这东西。”吴叠巘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继而又盯着云飞,警惕的问“不好好准备‘入教仪式’,跑到这儿玩来了?” 吴叠巘这个人警惕性高,心机也颇深,而且嘴很硬,说出话来就没有好听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 “到玉牌坊的吗,不都是来看玉的吗。” “那就可惜了。”吴叠巘冷笑一声。之所以说是“冷笑”,因为这人从来面不带笑,说起话来语气居高临下,吞吐呼吸则像是冷嘲热讽。“说是来‘看玉’,却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上面有人赌玉,第一轮就开出了一块冰灵脉,足足有二斤重,成色极致,刚切出来的时候房间里都结上了一层薄冰,修为弱些的阴阳二气都被冻住了。” “赌玉?”听到这两个字云飞的眼睛都亮了,不过很快,他立刻兴致缺缺。“现在的赌玉,哪还有赌玉的样子?就是个高级点的赌石罢了,最多到第三轮就都罢手,谁也不愿意以命相赌。” “非也,”吴叠巘哂笑。“这次遇到的两个人,可是玩真的了。一个是玉牌坊的职业玉师,叫嚣‘料石如神’,他开的玉正确率能达到八成;另一个……哼,是个书生。” “书生?”李重湖被逗起了兴趣。“这年代书生不好好念书,都出来‘发家致富’了吗?” “哼,那书生和玉师起了摩擦,主动提出要赌玉,斗满五轮,他赢了,就要砸了这家玉牌坊。” “五轮斗转分输赢,刀山火海从军令……”云飞轻声念道。 “我听说那玉师,在这一片挺有名的,说是未名教玉峰杰出的弟子。那书生恐怕是要提到铁板上了吧?”李重湖整个是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跃跃欲试的就想往三层跑去。 “没劲,别去,”吴叠巘拉住他,一脸嫌弃。“那玉师第一块切出来的就是极品冰灵脉,书生输定了。” “他们因为什么赌起来的? ”云飞看到李重湖像只见了骨头的狗一样,就差摇尾巴了。 “女人。玉师轻薄了书生的妻子,书生当场就不干了。” “那女人长得好看不?”李重湖开始拽他的袖子,吴叠巘不动声色的扯了开去。 “好看。” 云飞忍不住想笑,吴叠巘这个面瘫还能说女人“好看”?真是百岁的老汉养儿子——得之(子)不易啊。 “有多好看?”李重湖在国都就是个花花公子,爱好一切玩乐与女人。他眼睛一转,笑嘻嘻的问道。“有没有清嘉好看?” “嗯???!!!!”云飞腮帮子一鼓,眼睛瞪得老大。 “啊,”吴叠巘疲惫的叹了一声。“比她好看多了。” 妈的! 云飞两步走上前来,一把推开吴叠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三楼吗?”他咬牙切齿的问。 纵使是始终面不改色的吴叠巘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他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半张着嘴,半晌才说道“第三间。” “谢过!!” 虽然云飞并不认为洛清嘉的容貌举世无双。但是至少还算可以,身子纤长,头发浓密轻软,皮肤也算白皙,虽然没有美人的鹅蛋脸,却也算标志,特别是那眉眼嘴角,娴静时就是文静的大家闺秀,但只要浅浅轻笑,准能露出浑然天成的狡黠与神秘,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 同样,她也不否认世上美人千千万,她也喜欢长得好看的妹子,有时候跟洛清秋偶尔出门去,她也会用胳膊肘捅捅哥哥,狡黠的低声说“秋哥,你看那妹子,好不好看,是不是你的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不足为奇。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呢,女人啊,就是种麻烦的生物。她表面上跟你嘻嘻哈哈的跟你说这个好看,这么娇艳,但你要一掉过头对她说“这人比你好看”,她就立刻不干了。 “老娘天下无敌美,你看不见?眼睛瞎了吧?别人什么都好!吃里扒外,要你何用!” 她大概会这样说。 至少云飞是这样说的。 “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你们何用……”气喘吁吁的爬上三楼,云飞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被气得“扑通通”跳。当然他也没有什么该生气的,只是单纯觉得超级不爽而已。 “是怎样漂亮的女人,让吴叠巘那么面瘫都觉得……” “刷拉”一声,他拉开了第三间的门。 “好看……”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般美丽的人。 房间本就不大,如今更是被围观的人塞满,人头攒动中,你不难看到窗边坐着的身影。 云飞的身边,喧哗而拥挤,而她的两侧,则如同天空一样安静。他们明明距离那么近,却如同相隔两个世界。红木轩窗透进的光在地 板上打出一道轻柔的弧线,如同太阳头上的皇冠,而她,则是那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若说她哪里美丽,那真的是难以赘述,也许她的美丽,根本无法形容。人眼的艳羡,配不上她的高贵;人心的倾慕,配不上她的无暇;一指一点,污不得她的清雅;一口一舌,诉不尽她的风华。 云飞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女人,可以这样美丽。 但是她一动不动。像一只被放在椅子上的小木偶一样,乖觉的坐着,老老实实的任人摆布。她不动,似乎连呼吸也不喘一下,与她身边的空气,共同形成一片真空的领域。 微微侧头,云飞看到了吴叠巘口中的“书生”。 他嫉妒了。云飞的心中只有这四个字。吴叠巘,他一定嫉妒了。 从今至古,自是佳人,合配才子。 不谈容貌,只是那白衣,便晃花了众人之眼。 他不愠不怒,不颦不蹙,不悲不喜,坐在玉师对面。那人看着他,嘲讽的看着他,轻蔑的看着他,手指在冰灵脉上反复摩挲。但他的目中无此人,心中无此事,身前无此地。他坐在那边,如同休憩在云间。 “呵,”云飞目瞪口呆的笑了,这一对才子佳人,是怎样的人啊。 那个可怜的郭玉师,又是惹了,怎样的人啊。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六十二章:猫鼠游戏 那男子静静地用右手拇指摩挲着原石,既不急躁,也不轻慢,他仿佛在戏弄着众人的耐心。 “喂,快切啊,怎么不动了?认输了吧?”有人沉不住气了,在人群中嚷道,很快就引起了一片喧哗之声。 窗边那绝美的女子仍在痴痴的坐着,如同对镜沉思,更似失魂落魄。 “算了算了,都散了吧,他认输了。”有人终于失去耐性,夺门走了。“原石中能切出的东西就那几样,灵脉已经是顶峰的了,而‘不在五行之中’的冰灵脉更是峰顶之石,难以被超越。” 众人叹一声“是啊”,散去了大半,如今的赌玉啊,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没有看头。赌玉玉与赌石不同,赌石是一个想赌、一个愿赌就能凑成一桌赌局,而赌玉则是有严密规则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法律效力”,认赌服输、不能耍赖、公正公开,这些不只是说说而已,也是赌玉双方必须做到的。 也许是觉得“赌玉”的规矩太严苛了,世间渐渐出现“赌石”这种游戏,因为人们也觉得“赌”只是不过是个游戏,真要到“刀山火海从君令”的境地就太划不来了,所以赌玉逐渐演变成一种“公报私仇”的手段,曾经结下的梁子,就在赌玉场上还。 所以说是赌玉,赌的,其实是人啊! 等到房间中观望的人走了七七八八了,男子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鹅蛋大小的原石,伸到窗边的女子眼前。 “明珠,你来摸一下,必定能出绝世之宝。” 那是云飞第一次听他说话,声音太轻了,就像是在喉中轻颤一样,但人们却听得清——何止听得清,那声音,像是涓涓之水一样,从遥远的山间,一直流到人的心田。 男子轻轻捉起女子“明珠”的手,放到手心的原石上。他看着她,眼中没有急切,也没有柔情。 那女子的眼睛一直盯着脚下某一点,不抬头,也不动,就这般心甘情愿的任人摆布。 “这人看着是个文雅清秀的书生,但那绝美的女子举动过于奇怪,不会是被他操控了吧?他不会……是人贩子吧?”云飞耳边,有人嘀嘀咕咕的对同伴说。 “嘿嘿嘿,要我是人贩子的话,也要贩这么漂亮的……” “若真是这样,我们就趁他不备,来个‘英雄救美’,既能大快人心,做一回好人,也能抱得美人归,岂不是快哉?”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也凑过头来。 “人贩子吗……”云飞在心中暗想,在看那背后是轩窗、阳光的一双璧人,那个想法很快就变成了苦笑。 诚然,男子的眼中的确没有声色与波动,没有爱恨与情仇,但也看不出其中节候的更替,风物的交叠,那一双眼,如一对被黑 夜晕染的翡翠,万事万物都不曾铭刻,轮回因果也不曾沾染。他的眼中,只有她而已。 轻轻将她的手放回原处,男子坐回到位子上,对面的玉师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好戏,支着下巴饶有趣味的欣赏着。 男子拈起手边的刀子,流畅的切起玉来,一层层的石皮落到桌子上,竟然大小相似,薄厚均等,规规矩矩的叠在一起。 “这手法……”留在这里的人这才正视他起来,“这手法精到准确,毫不犹豫,必然是要长年的练习而成,难道这个书生……也是玉师吗?” 这时候,剩下的人至少有一半觉得自己“不虚此留”。 玉牌坊“料石如神”的玉师眉头一皱,也觉得这人不简单,这书生虽“痴”,但却不“傻”,自然不会以一无所有之身招惹一个正确率八成的顶级玉师,他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哼,还有点意思……”那玉师摸了摸胡茬丰富的下巴,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他已经打好算盘了,第四轮赢了,这书生的命就在他的手中了,等到第五轮他叫他把那女人送给自己……那他郭表连的人生可要圆满了! 他曾是未名教玉峰最杰出的弟子,辛苦修满了四年的课程,顺利通过了毕业考试,在周边做了个“专业对口”的玉师。玉峰的名头不如其他山峰那样响亮,在国都、北冥等地虽然不被认可,但在周边地区还是认的。而且玉师这个职业是暴利,只要混出些小名声,油水多的数不胜数,而他也的确是向着那一条路发展的。 寻常的原石,只要里面是玉,他的正确率能达到九成;若其中是灵脉等“奇石”,用上玉峰的功夫,也能达到八成,他有时甚至沾沾自喜的觉得,未名教玉峰那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怎么教出了他这么个“天纵奇才”! “蓝田日暖玉生烟。我的原石中并非奇石灵脉,单单只是玉,名为混沌火,六钱八两,火种寸长。”男子一边优雅的切着原石,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随后一刀刮下去,仿佛是切到了手指般,一股鲜红的液体,从其中缓缓的流了出来。 好成色!云飞挤到前排,抻着脖子往里探望,心中暗叹一声。这块混沌火的成色不知道要比他推给李重湖的好上多少倍,形态上竟然是上品的流体,鲜红中带有金光,应该是其中罕见的“火种”。 六钱八两,重量不轻但形态却很小,可见是浓缩之后的精华部分……六钱八两?云飞忽然觉得有点别扭,一般人说重量的时候不都说是“八两六钱”吗? 待到整块的“混沌火”面世时,总是手握冰灵脉摩挲的玉师也有点不淡定了。这是一块玉没错,而且按理来说玉的价值不会胜过奇石灵脉,特别还是“不在五行之中” 的冰灵脉,但是怪就怪在这块混沌火的成色实在是太惊艳了,通体鲜红,在石皮中如岩浆般流淌,接触到空气则渐渐凝固成型。一条金色的火种从一头贯穿另一头,如同一条极细的发丝,仔细看去,它却是如金色火焰一般在缓缓燃烧…… 不妙啊。玉师心中诧异,这场赌局,不妙啊;那书生的根底——更是不妙啊! “拿黄金秤来!”人群中有起哄的,也有故意刁难男子的。“他说的六钱八两,倒要来称一称!赌玉不说则以,一说便要有十成的把握,可以不出彩,但一定不能出错!要是差一钱,都是他出错了!” 云飞眼瞅着有人欠儿欠儿的抱上黄金秤来,摆在男子面前。他在心中暗笑一下,不知道这人的心中怀的什么打算,反正自己赌石、赌玉的原则就是:没有十成把握,决不言之凿凿;如若妄下断言,必定胸有成竹! 混沌火被摆上了秤。黄金秤是专门测量玉石重量的器具,由于是特殊锻造,因此异常精准,而且忌惮有人在重量上动手脚,所有的黄金秤,一概无法调节! 随着指针渐渐稳定,玉师的眼睛也逐渐瞪大,下颌慢慢张开,有一缕口水漫不经心的流了出来。“八两……六钱八两!”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先说“八两”,就好像是在无力的抗争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要按照那书生的说法讲“六钱八两”,就好像实在证明那人的无误一般。 男子抬手将混沌火拿下秤来,放在桌面上,潇洒的单手往前一推。“平局?” “平……平局。”玉师郭表连的口齿已经有点儿不利落了。他在广百西路的玉牌坊干了十年,当了五年的招牌玉师,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大赌局没参加过?但是这次,这位郭玉师真正感觉到了危机。 “平局,哈,平局好啊,平局……”他叨念着,有些恍惚的站起来。男子抬头看他,忽然莞尔一笑。轩窗中透进来的阳光渐渐黯淡了,一大片洁白的云彩挡住了太阳的脸,好像是连日色天光都觉得惊艳。 “你……你笑什么?”一脸无波的书生忽然笑了起来,郭表连也被吓了一跳。男子伸手玩弄着那块混沌火,心不在焉的回答他: “我最喜欢的过程,只有两种:平局,和输。” 我最喜欢的结局,唯有一种,是赢。 云飞读出了他话中的隐喻。在国都的时候,洛清嘉赌石、赌玉时往往锋芒逼人,一上场就用大价值的宝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得不认输。后来洛清秋对她说:嘉儿,你玩的方法,走偏了。 洛清嘉疑惑:我如何走偏了呢? 洛清秋说:你要先假装输,让对手觉得有机可乘,他才会一直和你赌下去,倾尽所有的跟你赌。 而你,只需要在迫在眉睫的那一刻狡猾的“险胜”便可。 洛清嘉不解:我能赢的时候,为什么要认输? 洛清秋对她说:也是“游戏”,这是“战略”。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 “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云飞想,那个男子的心情,应该大致如此吧。 这已经不是赌玉了,连报仇都不是,这完全是一场……猫鼠游戏! (本章完) ------------ 第六十三章:魏倾璇 下一场取石。云飞跟在男子身后,他想看看他选原石时的方法,态度,关键是——他想与他言谈对话,想要结识此人。 三层一共有对面而设的六间雅间,走过这里便是琳琅满目的原石。摆在柜台上的,供在木龛里的,还有不少散落在脚边地下。男子往一边走去,郭表连走向另一边。 云飞跟着他,如影随形,他想看看在第二轮中,他能拿出什么样的石头来。 有不少人都随这书生而动,云飞跟得紧,很快走到了女子“明珠”的身边。他好奇的侧过脸看她,但却觉得在那一刻,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了过来。 云飞不过极致境界,他的行动要比那气息迟缓很多。冷气入体,他感到如坠冰窟;冷气游走,所过之路,他竟然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了! “哗”的一声,玉灵芝枝叶展开,在云飞体内摇曳,它的根牢牢的扎在灵台之上,它的头轻轻扫过神庭。灵台稳固,心脏促使血液在身体中飞快流淌;神庭清明,他的眼尖耳聪,灵敏的躲避不断袭来的冷气。 “砰!”云飞从明珠身边跳开了。那绝美的人不曾看他一眼,只低着头,被书生牵引着,一步步缓慢的移动。 “好诡异!”他心中惊惧。但此时他注意到男子的目光似乎被明珠的异动所惊扰,一双乌黑的瞳眸,目不转睛的看向这边来! 云飞盯着他,不知道是该惧还是该喜。 男子停下脚步来,云飞停下脚步来,众人也随之一动不动起来! “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出来。 “你?”他亲眼所见,男子的眼中流露出三分惊讶。 如果这场景一直持续下去,可真是太令人尴尬了。还好男子圆场一般的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也在不曾停住脚步。 他一步未停,一直走了有一刻钟,手边的原石碰也不碰,只淡淡的用目光一扫。跟着他逛完整场两圈后,云飞实在不想动了,他找个僻静的地方,坐在一块石凳大小的原石上稍加休憩。 半晌,他感到有人过来了。随后便是一个声音,缥缈却纤细的,在他的耳边响起。 “抬一下身。” “啊?”云飞抬起头来,刚好与那双黑夜染黑的眼睛碰了个正着,他慌忙欠起身来: “不好意思啊。” “别走。”两人擦肩而过,他被男子叫住了。那一刻云飞已经没有想要结交他的愿望了,他的心有七窍,每窍装着七个心思,一共四十九个想法汇聚成一点,只有: 他不会要跟我赌玉吧? 我可没碰他的女人啊! 宇宙洪荒天地玄黄,太上老君观音娘娘,可饶了我吧! 云飞很不情愿的停下脚步,那男子侧过身来,仔细的用一双黑眸打量着他。光线很暗 ,但是他的眼睛却很明亮。 “不成想吧?”他轻声道。 “是……是不成想……”云飞尴尬的咧了咧嘴角,巴望着赶紧离开。 “不成想在这里碰到我?”男子带着一种莫名暧昧的语气。“我也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你。” “啊?”云飞一脸懵逼的表情绝不是装的。男子看在眼里,微微叹口气。 “我名魏倾璇,蓝田魏家的魏,倾尽天下的倾,璇灵魂体的璇。” “你……你在说什么啊?……”云飞有些怯怯的后退一步,这人的语气毫不生疏,该不会是认得他——认得给他肉身的那个人吧? 魏倾璇的眼中如流星般划过一丝失望,他侧过头去。“这位是吾妻逆鳞。” “嗯……逆鳞姐好。”云飞思忖一下,既然这个人可能认识“云飞”,那自己叫他妻子一声“姐”也不过分吧? “嗯,”魏倾璇点点头,俯身搬开云飞刚才坐着的大石头,从后面摸索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来。“你到这边来,为何?” 这也太迅速的进入“家常模式”了吧?云飞只得如实回答。“二月二是未名教的入教日,我也有意与此。” “懂玉吗?” “懂,懂一点。”云飞说的很谦虚。 “看看这个。”魏倾璇也不问他同意,把刚掏出来的,沾满灰尘的原石往他手中一送。“能看出多少来?” 云飞仔细掂了掂,又找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研究了下石皮的颜色与质地,最终沮丧的摇了摇头。 “你只看玉?”只观其动作手法,魏倾璇足够了解的一清二楚。 “嗯,我……不怎么能看好奇石,灵脉什么的还好点儿,其他就……”云飞的语气有些丧气。 “看玉的正确率有多少?”魏倾璇问的相当直接,或者说是“不留情面”。 “大概……九成五吧,如果只是玉的话。”云飞斟酌用词。 “这还像话。”魏倾璇提起眼眸看他,神色中竟然有了几分笑意。“那你差的,就只有修行喽?” “大概是吧,”云飞喃喃的说,想到那些怎么也学不会的法决,他又有些愁上心头。 “修吧,那能怎么办呢?”魏倾璇拿过他手中的石块,牵起明珠的手。“进展很慢吧?” “嗯?” “正常。”他们从他身边往外走,云飞快步跟了上去。 “法决修不出……也是正常?”他很小心的问道。 “那是因为你笨。”魏倾璇可以说是很不留情面了,云飞只有苦笑的分。他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这一块,是奇石。”魏倾璇不看他,只掂着手中的石块。“奇石包括各种灵脉以及‘琥珀’,这一块便是‘琥珀’。” “琥珀……吗?”云飞加快脚步以 跟上他们。 “正解。”魏倾璇抛起石块后潇洒的接住。“琥珀的价值不在外面包裹的玉上,而在古人曾经埋下的宝物,真正的玉师只要稍稍眼观,就能知道它埋藏的年份;轻轻一颠,就大致能判断出其中的物品。” 云飞盯紧了魏倾璇手中的石块,想要“格物致知”。“真的?” “不是用眼睛看。”魏倾璇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他的头。“是用心。” 云飞感到身子一颤,但那手却很快收回去了。“跟你说了也不懂,相当于白费口舌。” “那你就……别说!”云飞磨着牙齿,小声反抗道。 魏倾璇收好奇石,又随便挑了一块另外的,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到雅间。不大的房间中人又多了起来,不少人闻风而来,想要睹一睹能与郭玉师打成平手的不凡书生。 之后两局,他采取迂回的策略,输掉了金与珍宝。郭表连这才喘匀了一口气来,三局两胜,说明自己并不是没有希望。 “你若入未名教的话,可以考虑玉峰。”在那次出门选石的时候,魏倾璇忽然对他说。“那个‘不要脸’能看出原石中的欺天玉,这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可见他在玉峰学的本事也并非花架子。” 云飞低着头不说话,他连自己能不能进去还有些担心,自然未曾考虑选择哪一峰的事情。 “长老峰便可不考虑,你需要系统的学习而不是放任自流的自由。” “搞得好像未名教是我家开的,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似的……”云飞小声嘀咕。 魏倾璇古怪的看他一眼。“那些长老若看到你了,岂不是都要争抢?”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魏倾璇竟然反问。 云飞不开口了,两人之间又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 第四局,郭表连开出了一块人头大小的玉灵脉.到了第四局,他不敢保证自己会赢,但至少开出了奇石,他就绝对不会毫无希望。 “又是灵脉啊,麻烦啊。”魏倾璇掂着手中巴掌大小的一块薄石头。“这一次我可不太想输或者是平局了。银啊,金啊,珍宝啊,我都不感兴趣,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魏倾璇唇角轻笑,说的清淡而自信。他飞快切开原石——又是一块玉,并非奇石。和第一块“混沌火”不同,这块玉石只有黄豆粒大小,而且暗淡,毫无光泽。不光是围观众人,就连云飞也皱起了眉头,这虽然是玉,但他却——从未见过。 两只手指小心的拈着这么个小巧玲珑的东西,魏倾璇伸展手臂,在郭表连眼前一晃。“认得吗?” “哈哈。”这次郭玉师可放心了。不过是玉而已,而且又那么小,成色也差。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奇石更似 水中花,玉在先天的价值上就逊于奇石,就算是在品种上出奇,那最多也就是与灵脉等价。 “笑什么?你看清了吗,就笑?”魏倾璇也笑了,脸上依旧是那种“猫捉老鼠”的悠游自在。“看你这么开心,应该是不曾见过‘古玉’吧?” 他将那“黄豆粒”的最后一层膜剥落,同时间,云飞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那不是花草香,也不是饭菜香,而是一种让人一闻便有神清之感的味道。 “古玉?……是什么?”看来不光玉师没见过,观玉的人也不曾听闻。他们个个交头接耳,小声问道。 “无人解我意,笑我空言痴。”魏倾璇自嘲一笑,“换种说法吧,玉师这种职业是从‘炼药师’中分离出来的。炼药的初衷很明确,无非是‘寻仙道,求长生’,但是后来,很多炼药的人放弃了本行,转为玉师,因为他们发现,光靠炼药、成丹,是无法长生的,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寻得个——” “起死回生之法。” 云飞感觉下巴无意识的掉了下来。 “他们发现,玉是天地诞下的宝物,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任何生灵一旦能活过悠久的年岁,便会获得一种——超越物种的力量,所以他们觉得,像玉这种东西,如果埋藏的年份够久,在其内部,也应该会发生质的变化。所以大量的玉师会费劲一生的心血,收集这种发生了质变的‘古玉’,炼制——” “还魂丹。” (本章完) ------------ 第六十四章:五轮斗转分输赢,刀山火海从君 “你……你说的可是真话?”沉默半晌之后,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玉师打诳语,可是死罪,人人尽可诛之。”魏倾璇抛起手中的古玉,馨香如水波般一股股的朝众人涌来。 “公子垂爱,这古玉……可售?”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在场的也有感叹:这第四场的精彩程度是前面无法比拟的,不仅看别人赌了一条命,竟然还有可能买下一条命来! “……售!”魏倾璇一转手,将古玉轻拍在桌板上。“也让我看一看,它的世面价值几何?” 那是云飞第一次亲眼见到,一块黄豆大小的玉,被众人疯抢着,卖到了一百万两——黄金。 魏倾璇并不吝惜能练出“还魂丹”的机会,而且云飞甚至觉得,他更不在乎钱,这个时候假如有个人可怜巴巴的朝他求取这块“古玉”,他可能也会毫不犹豫的免费给出去。 “果然玉师从来不缺钱么……”云飞摇头苦笑。 郭表连僵坐在位子上,捧着晶莹的玉灵脉,彻底傻眼了。他赢了金,赢了珍宝,却在这关键的第四局输掉了性命……他抬头看那白衣书生,他在温和的朝自己笑,在他背后,那个女子“明珠”风华依旧,坐在小轩窗前纹丝不动。 他会杀了他的……郭表连在心中反复念道。他说了的:他不要金,不要珍宝,只要……他郭表连的命。 那时候,他突然后悔了当时为什么手欠,在人群中去牵那女子“明珠”的手,自己这不就是作的吗?怪不得别人,就是作的啊! “来啊,第五轮,我几年没跟人斗满过五轮了。”魏倾璇搓搓手,说不上激动,但也有点小小的欣喜。“就算走个形式,我也不会在意的。这样安慰你吧:假如第五局赢了的话,我同样会遵守‘刀山火海从君令’的规则,你可以让我放过你的性命。” 魏倾璇说的胜券在握,所以这话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安慰”,反而更似“嘲讽”。 “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吧?”云飞听到身后有人嘟囔。 “圣母婊,母爱泛滥。赌玉就要遵守规则、法律,又不是谁逼着他赌的。再说要是那书生输了,你觉得郭不要脸会放过他和那漂亮女人吗?”立刻有人撇嘴骂道,语拙理真,噎的刚才说话的女人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赌!反正老子命都豁出去了,一定要赌!”郭表连发狠了,一拳锤到桌子上,并想象着那是打在面前的白衣魏倾璇身上。“砰”的一声,结实的实木桌裂开一道深深的缝。他恨恨的瞪了魏倾璇一眼,“呸”的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寻玉去了。 “这么大火气……”魏倾璇挑了挑眉毛,那语气让人听了真的有点欠揍。他不动身,只轻轻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 你赢了他的命,还让他没有火气?”云飞走到他身边,小声道。 “呵,这命啊,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魏倾璇眼睛微微睁开,露出黑的迷蒙的瞳孔。“小的时候父母生养,这命是他们馈赠的;少年之时埋头修行,这命是时间掌握的;青年之后婚配嫁娶,这命成了两个人共同的……何时,又是自己的?” “你赢了还说这丧气话。” “呵呵,人啊,是不会常胜的。”魏倾璇凝视着天花板,伸手扯住云飞的衣角。云飞低头一看,他的左手上,竟然没有大拇指! “你这……” “年轻的时候跟人家赌玉,输没了。”他翻看着自己的左手,神情中没有可惜与愤怒,反而是彻底的平静。“只可惜是掰断的,不是切的,整块骨头都不见了,长也长不出来。” 他欣赏着自己的左手。“不过也还行,我把断面的皮肤修了修,看着倒也顺眼。” 若是他露出一丝丝的惋惜与仇恨,云飞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觉得心中难受。是的,他不知为什么为魏倾璇感到难受,倒不是因他的断指,而是为他断指后的那种淡然。 金银锦绣,身体发肤,甚至于……性命,真的也能置之度外吗? “你如今不去寻玉,是要拿之前的那只‘琥珀’做赌吗?”他侧过头去,不再看那只让他难受的断指。魏倾璇“哈”了一声。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从玉牌坊分发的“测重眼”中掏出那块琥珀。“你玉灵芝的伴生缘是什么?” “额……”云飞面露难色,魏倾璇对他的了解也过于深入了吧?“在……在这儿说吗?被人听去了不好吧?” “有意则隔墙有耳,无意则闹室为庐,如果说有‘无意之地’,那便是此处了。”魏倾璇直起身子来,微微笑道。“倒是你五年未见,怎么好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一样?” “我哪……哪有。”云飞倔强的挺着脖子,假装不可置疑的样子。 “手伸出来。” 云飞不得已,只好乖乖伸出手来。魏倾璇利落而准确的按住他手腕的经脉,一股精粹的神力顺着那条通道,“嗖”的一声窜入到胸口处来。 “咚!”赤水断所在的那条血管震动,那股精粹的力量也不扰动它,沾之及离。玉灵芝警惕的审视着这股神力,小心的与之周旋着,它枝叶伸展,下至灵台,上及神庭。 “血液极致?”魏倾璇抬起手指来,正色的看着他。“这个伴生物难得,你要好好开发,切莫让它怀才不遇。” “如何‘开发’?”云飞收回手来,疑问道。 “血液的好处在于,它是身体力量的来源,而且是可以移动的。你将它移到手上,你的手就能达到极致的极致,移到眼上,双眸能 成为新的伴生物,你懂我的意思吗?” 云飞重重的点头。 “但是它的坏处也就在此处。一滴血液能供给的范围毕竟有限,所以你可以尝试一个方向:用这滴赤血,染红你全身的紫血,让全部血液,达到极致的极致。” 这话听得云飞脊梁骨一阵发寒。“这……真的能做到吗?” “不仅可以做到,”魏倾璇唏嘘的摇头。“而且……是正途。” “什么‘正途’?” “成仙的正途。” 他们谁也不再说话了,虽然还有大半的人留在房间中,但云飞从未感觉到,世界竟然如此安静。 魏倾璇一直在“测重眼”中留着那只“琥珀”的原意是“有备无患”,但事实上,第五局一开场,郭表连就想要用猜测原石中成分的方式来镇住魏倾璇,结果出错了!按照赌玉的规矩“可以不出彩,但一定不能出错”,即便是他自称“料石如神”,有着八成的正确率,但是从出错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郭表连的早已乱了方寸。魏倾璇对云飞说过,原石是要用“心”去看的,方寸混乱、灵台不稳,又急于表现、不顾大局,就算有着十成的正确率,郭玉师也是力所不及了! 魏倾璇用手指摩挲奇石“琥珀”的外皮,面色波澜不惊,不喜也不怒。单向的虐人,这种赌局对他是没有趣味,也是没有意义的。他抬头看着郭表连,那人已经如同被猫儿玩弄了良久的老鼠一样,瘫倒在靠椅中,四肢僵硬,面如死灰。 “认赌服输吧,”魏倾璇伸手将琥珀往前一推,“当然我现在也发现,如果说让你砸了这玉牌坊这件事不太现实,那便去门口砸碎那碍眼的招牌吧,然后随便找个喜欢的地方自我了断,形式无所谓,我不是那种重视形式的人。” 魏倾璇的语气就像是与陌生人随意的闲聊一般,声音很轻,根本不像是在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去留。郭表连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被一个高大的根本触摸不到的人,判了死刑。 “麻烦快点,在我走出玉牌坊之前,要不然你可以跟我一起下去。”魏倾璇挽起明珠的手,温和的催促他,径直往门口走去。 “太猖狂了吧……” “你要是赌玉赌赢了,比他还得猖狂!要不怎么人们都不愿意赌玉,或者干脆斗三局就停手呢!” 有人留在原地看好戏,有人直接散去了。赌玉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好玩,甚至还有些残忍,一些人——特别是女子居多,对此感到难以理解。 “走啊?”魏倾璇转头问云飞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我跟人……小心!” 人群刹那间被分开,郭表连暴怒的狮子一样 跳了起来,朝魏倾璇扑去,抱着横竖是死的心态,他已经不所畏惧了。是啊,连最坏的结局都注定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大不了就是死,若能来个鱼死网破,那就是赚到! 魏倾璇很轻巧的闪身躲开了。他搀着明珠还能动作那般轻灵,云飞猜他的修为应该至少在四五境界。 “别赖账啊,赌玉就像下棋,举子无悔,耍赖了——就没意思了。” 他再扑过来,魏倾璇轻慢的拨开他的手,借着四两拨千斤的力量将他推开。他不仅修为足够,身法也相当不错,云飞一时间竟然觉得这人只能用两字来形容—— 完美。 (本章完) ------------ 第六十五章: 流转一汪翡翠瞳 “这么着急的,是想让我送你一程啊?可惜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杀人了。”魏倾璇再次挥手,轻柔的掌力逼得郭表连后退几步。后者怒发冲冠,早已丧失了理智,往芥子中一摸,取出一根接近一丈的金尖长矛。 “神器?”在场人修为精的围了上来,修为差的赶快退却。“这个郭表连竟然有四五境界的修为吗?而且据说玉师这个职业不重修行,他竟然还有着这样静心炼制的神器!” “呦,”魏倾璇也有几分惊异,他侧头对云飞道:“我说什么的,未名教的玉峰的确有几分手段,他们的玉师走的路,都与寻常不同。” 枪尖金湛湛的,挑拨着空气。神器在手,郭表连冷静下来。他开始狞笑: “你如今还想让我自我了断吗?” “不过这种言而无信的行为不知道是不是玉峰的传承,建议你不要学。”他还忙里偷闲的对云飞唠叨,后者眼睛盯着那亮闪闪的枪尖,耳朵里听着魏倾璇的轻声,不得不一心二用。 “小心!” 郭表连挺枪冲了上来。不知道他的身法怎样,但那金尖神器的确凶悍。郭表连的修为大概在四五初探,但那灿灿神器,却给人感觉比他要危险的多。 “躲开啊!”云飞闪过身去,不过魏倾璇并没有动。他的双眼,全神贯注的,盯着那迎面而来的金枪神器。 他要徒手接吗?云飞头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魏倾璇的修为应该和郭表连差不离,并没有那种可以“一招擒下”的优势,而且那人手中的神器给人的感觉太锋利、太危险了。俗话说见刀剑来要“避其锋缨”,魏倾璇这是要迎难而上吗? 不……云飞忽然警觉,魏倾璇与他的处事风格相似,没有极大的胜率就绝对不会冒险,他既然站在那里,必然有着能徒手接下神器的本事……徒手?云飞刹那间明白了,那人说不定也是有伴生物的,那么他的伴生缘如果和温飞卿一样是在手上,接下神器来可能不是什么难事! 金色枪尖近在眼前!云飞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 你倒是接啊!用伴生缘接啊! “叮当!”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一声细小的,金石碎裂的声音。在枪尖刺到魏倾璇眼前的那一刻,停住了。两个呼吸之后,从金尖的位置,一道细小的裂缝,蜈蚣一般,快速的爬向郭表连的手边。 魏倾璇伸出手指,轻弹一下几乎刺到了他鼻尖上的枪尖。“哗啦”!刚刚还是无比坚硬、锋利、让人心惊胆战的神器,立刻碎成了片片金属,轰然委塌在地上! “眼睛……”众人目瞪口呆,无数双瞪大的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他的眼睛……变绿了……” 魏倾璇的眼睛没有变绿,而是蒙上了一层耀眼 的翠光。就像是夏日里太阳下茂密油亮的新叶一般,他的眼中氤氲着同色的雾气,看不清眼仁与眼白,只看得到其中璀璨的,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光。 水晶帘风微动,流转一汪翡翠瞳! 有风吹来,轩窗上的青铜铁马叮咚作响,如同水晶落地时的清脆破裂声。女子明珠站在人群之中,但窗外的光好像只能投射到她一人身上。她对外界的是非充耳不闻,似乎她是一道隔世的灵魂,来自地狱,去往天堂,只路过人间。 “伴生缘,翡翠瞳……”云飞赶紧压住胸口,他觉得心脏胀痛,玉灵芝的根更深的扎入其中,灵芝头扫过神庭,他觉得头昏脑涨。枝叶伸展,如同鸟儿要腾飞一般,同时位于某根血管中的“赤水断”也沸腾起来。一滴血的沸腾,搅得整根血管不得安生,云飞死命的压制它,不得不蹲下身来,吃力的用手支撑着地面,咬紧牙关,额头鬓角有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魏倾璇的眸中褪去翠光,他的双眼黑白分明,瞳仁依旧如被夜色染黑的翡翠一般,云飞挣扎的抬头,他看到郭表连瘫软在墙边,在他的头上隐隐飘起一股白色的青烟。 “灵魂?”云飞眼看那青烟渐渐成型,如同老叟吐出的烟泡一般,不安的波动着。 “魂,来!”魏倾璇一声清喝,将手一招,郭表连的灵魂迅速飞了过来,没有一丝不情愿的意思,在他的掌心中逐渐凝聚成一颗小小的灰色石珠。 “真是一个平凡的灵魂啊……”魏倾璇自言自语,伸手拉云飞起身来。“你的伴生物见到我,好像很欢喜。” “不,它只是单纯的讨厌你罢了。”云飞伸手擦去头上的汗水,觉得四肢百骸一阵脱力似的空虚。 “到没见哪只玉灵会讨厌我啊,”魏倾璇自嘲一笑,拉起明珠的手。“你跟我走还是……” “我等人。”云飞赶紧说。 “也好,”魏倾璇沉吟一声。“今后若是有什么麻烦,便来玉门关找我。” “玉门关?”云飞被这个名字吓了一跳。“春风不度玉门关?‘两门’中的‘玉门’?” “哈哈哈,这世间,哪有什么玉门?”魏倾璇朗声而笑,挽着明珠的手转身离去。“只有玉门关——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再转过头去寻李重湖和吴叠巘,两人已经不见了,就好像是给云飞指路的土地老儿一样,转眼便消失无影。他在二层找到蓝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玉牌坊中拿到酒的,反正云飞去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角落里和几个萍水相逢的人喝的烂醉,大着舌头叫什么“小姐姐”。 云飞毫不留情的把他拖走了——付了天价的酒钱。他真不 明白为什么男人会喜欢喝酒,酒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辣,喝了就会醉,醉了就会说胡话。他把蓝缕拖回旅店,就丢在门口的台阶上,让进出的人都可能会很“不小心”的踩到他。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冬天的天黑的早,如今已经渐驱暗淡,趁用餐晚高峰还没到来,云飞快速点了点儿便餐,飞快的吃了。 明天就是未名教的入教仪式了,刘长歌等人已经早早的回房收拾东西,好好调理一下阴阳二气,为的是明天发挥出最好的水平来。 云飞同样上楼,但他为的则不是调理经脉,他有事想问温飞卿。 温飞卿依旧和叶未央在一个屋里絮絮叨叨,云飞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可说的话,而且在外面光明正大的说还不行,非得躲在房间里说。 “云大哥,你回来了。”看到云飞推门进来,温飞卿赶紧迎了出来。“我和未央正在商量明天的战术,你也坐下来听听吧!” “我和未央……?”云飞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叶未央,只见那位优雅的一拄下巴,得意洋洋的朝云飞浪荡的挑了挑左眉毛。 云飞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暗中朝叶未央竖了个大拇指。 他坐在温飞卿推来的凳子上,面对着这两个人。金色的烛光微微摇曳,隐约还能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没准这两人刚好吃完烛光晚餐。 “什么战略?团战的话应该没有问题,排位的时候又只能孤军奋战,我如今就这两条‘战略’。” “所以,我可以很欢喜的告诉你,如今一切都不用这么麻烦了,”叶未央看似欢快的说,实则带着苦笑。“去年未名教因为老教主过世没有招收弟子,所以今年拿着入教令守在这里的人----特别多!多到什么程度,有人这两天做了统计,在可知的范围内,有六百多四五境界的人,甚至还有十个左右通天境界的,化灵境界则是数不胜数!” 云飞默算了一下,如果按照这个比例的话,即便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温飞卿是化灵巅峰,是否能排位进前一千零八十,进入未名教的山峰,都是未知数! “且不说去年没有招生的事情,平常年份中也有这么多四五、甚至于通天境界的学员入教吗?” “从未有过。四五境界是修行的中点,一般用它来区分‘寻常修者’和‘杰出修者’,所以一般有意进入未名教、希望拿到毕业证的人大多都在化灵境界,少有四五。而通天……更是前所未闻。” “那这一次为何……” “我听说了一点传闻。”温飞卿插进话来。“按未央的说法,有个欠欠的人非要参加未名教的入教仪式,进入排位一千的都有机会得到他的指导甚至赐教,所以就 连四五、通天境界的人都来了不少。” “这哪还是什么‘入教仪式’啊?这他妈都‘见面会’了!”叶未央在一边不满的嘟囔着。 “而且我也想要给你一句忠告,云大哥。”温飞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有什么手段……就别藏着掖着了。” 云飞先是顿了一下,继而微笑起来。自从郑冬青的事情之后,虽然他没有点破,但两人对于他会魂术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心知肚明了。 “放心吧,只要我能进,就算挤破了脑袋,也要迈上未名教玉峰的门槛。”云飞拍着胸脯,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自信,但是相对于混乱的团战,两人对决让他更有针对性,能够放开手脚使用魂术。 (本章完) ------------ 第六十六章:魏家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那我们就先来说一下团战,”叶未央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沓纸来,攥着只毛笔在上面歪歪扭扭的画了几笔。“团战的指挥我不太懂,但是一般都要具备这样几种人:攻、守、观测、辅助。其中‘观测者’一般是全队的指挥,负责保护攻防两人。按照我们三个的伴生物来看,飞卿的紫金藤灵活,可以做‘观测’,而她的葫芦中孕有一口仙剑,是出其不意的攻敌利器,算是半个‘暗手攻者’。而我的‘地宝夕颜’也是植物藤,同样算是‘观测’,而你的‘玉灵芝’……算是个治疗回复的‘辅助’吧。” “算是个治疗回复的‘辅助’吧。”云飞学着叶未央那种很勉强的语气说。“这么说来,我们这个‘小分队’里既没有‘攻者’,也没有‘守者’,两个观测一个辅助在开开心心的讨论‘战略’?”云飞打趣的看着他们,叶未央竟悲凉一笑。 “不好意思,点儿就是这么背。” 云飞的打趣僵硬在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良久的看着叶未央。“假如以这样的阵容上场,遇到同等级的对手,会有怎样的结果?” “未央,告诉云大哥‘阵容碾压’的结果是什么。”温飞卿用胳膊肘怼了怼叶未央。 后者苦笑着一咧嘴。“秒杀。” 不妙啊……云飞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样一个弱鸡阵容,而且又有他这么一个修为羸弱,毫无实战经验的人。搞不好在团战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淘汰下来! “团战中……有人数限制?” “公平起见,最多五个,这也是修行界的规矩。三,四,五,都可以。” “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云飞摸着下巴,靠在椅背上转了转眼睛。“蓝缕那个家伙肯定是没人要的,他要不就单干,要不就跟我们一起……傻子都不会选前者。而且他若是‘攻’‘放’更好,若也是‘观测’,四个总比三个强,更何况他是上官……”云飞看了眼温飞卿,收了嘴,没再说下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我叫他来‘聊聊人生’,”云飞坏笑一下,伸手转了转桌上空空的酒杯。“但我现在还有件事想问你。” 温飞卿很吃惊的看着云飞的手指向了她。 “不用问她,问我就行。她知道的,我也知道。”叶未央带着一脸贱贱的笑凑上来,被云飞一把推开了。 “小丫头,你是蓝田县的人,那你应该知道‘蓝田魏家’吧?” 云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滚烫烫的盯着温飞卿,那丫头忽然感觉脸上也是滚烫烫的,但她却直视着云飞,很坦然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啊。” 见她笑的那样坦然,云飞以为是在逗他,他欠欠身子,一把抓住 了温飞卿的衣袖。“你哄我?” “没哄你,”温飞卿抬起手来,告状似的给叶未央看。“未央的父亲是蓝田节度使,你问他也应该知道,蓝田本就没有什么魏家,倒是云大哥给人骗了吧?” “我给人骗了?”云飞嘀咕着,这该不会吧?魏倾璇那样不问世俗的一个人,又与自己曾经相识,骗他做什么?“你再想想,不说魏家,有没有什么很著名的,姓魏的人?” 温飞卿歪了歪头,眼睛转转,沉思一会儿。“姓魏的……魏书生算不算?” “书生?”云飞皱起眉头,在广百西路的玉牌坊里,很多人都说魏倾璇是个“书生”,难道温飞卿口中“魏书生”就是魏倾璇吗? “魏书生是个怎样的人?”云飞赶紧追问道。 “这个……我到不太清楚,甚至于有没有这个人都不明了,关于他的只有一段传说。”温飞卿清了清嗓子。“传闻魏书生只是个进京赶考,汲汲于功名的一介书生,路过蓝田县,与玉家一女子相恋,但那女子是玉家直系嫡女,长辈争相反对,无奈两人只好私奔。但只要没逃出蓝田县,就无法逃脱玉家的掌控,最终女子被留下,魏书生一个人被玉家送到西洲。” “西洲?” “荒凉之地。”温飞卿叹了口气,抬着眼睛看墙壁上的蜡烛火光,仿佛在其中看到了西洲小院,宅门生铜锈,瘦马肌骨寒。“书生多年未还,玉家女子还写了首民歌,谱上了曲,在蓝田人人传唱。” 温飞卿扫视他们一眼,看到叶未央兴奋的轻声拍手,便两颊微红,清清嗓子,轻声哼唱起来: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民歌曲调婉转,顿挫悠扬,温飞卿的歌喉又相当优美清亮,云飞只听那耳边的旋律,就要听醉了。他眯起眼睛,幻想着那玉家的女子在一一风荷举的碧水上,撑一尾小船,袖盈莲花、轻弄莲子的场景。虽然不知女子容貌如何,但那副缥缈的画面依旧很美。 “后来呢?”叶未央盯着她,追问道。 “后来……就没有结局了。魏书生始终未还,而女子也在无尽的等待中,亡故了。” “亡故了?”叶未央很失望的问。“那个男人,魏书生,后来怎样了呢?” “有人说他回来过一次,得知女子亡故怅然若失,动身去了玉门关区----就是现在两门之一玉门所在的位置。” “玉门?”云飞心中震颤,不由得觉得喉咙都在颤抖。如果这段传闻是真的的话,那个书生可能就是如今的魏倾璇,那个玉家的女子,已经死去的玉家嫡女,就是当时在玉牌坊中惊艳了众人的“明珠”----逆鳞! 但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些小问题。玉家的家谱他曾经看过,并没有“玉逆鳞”这个名字,甚至根本就没有犯“逆”“鳞”两字的辈分,这又该怎么说呢? 而且魏倾璇的年龄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应该是同一辈的人。同为蓝田县的家族,温飞卿应该不至于连同辈的玉家嫡系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再说这一代玉家家主玉念奴刚刚成年,未曾婚配,更没有嫡系子女…… 这么想着,云飞开始有点糊涂了。 第二天蓝缕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时,他警惕的双手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的看着冲他微笑的两男一女。“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云飞摸出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迹的黄纸,在蓝缕面前晃了晃,一脸释然道。“放心,我们会对你负责的。” 蓝缕的脑袋跟着那张纸转,他看不清那大片的字迹是什么,只见得后面签了个歪歪扭扭的“上官铝”,还有个红彤彤的大手印。 “你们……”蓝缕深吸一口气,尽量将脖子往后仰去,可怜巴巴的嚷道:“那不是我写的!是酒精!它控制了我的身体!” 叶未央嘿嘿的笑两声,如果说什么是“喝酒误事”,看看现在的蓝缕就知道了。这家伙昨天可是大义凛然的以参加“小分队”为代价,换取云飞给他赢回来的银子,还得意洋洋的给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伴生物——看到那个时,叶未央就拍着胸脯保证,这次团战他们可以闭着眼睛躺赢了。 蓝缕不想就范,挣扎着去抓那纸契约,被温飞卿按住了。“现在七点一刻,八点的时候就要在山脚下集合,你若是故意放水了,我们就当场曝光你的上官身份,让所有人都看看,北冥上官家的后人竟然连未名教的入教资格都拿不到,羞煞人也!” 蓝缕撅着嘴,皱着眉头,气冲冲的盯着温飞卿。 简单的吃罢早餐,四个人不紧不慢的往集合地点走去。云飞没有听从云靛儿的话,他卖了那只白羊,换了个更大,更舒适的芥子囚笼,让云靛儿在里面沉睡着。但他并非一意孤行的莽夫,在黑虎“小小黑”离开未名教地区之前,他都不打算让云靛儿出来。 集合地点离他们的客栈不远。广百西路再往北四个街区,就是该地区最大的露天广场:拜师 台,也是历年来未名教招收学员的地方。这是一个正圆形的区域,容纳万人也不是问题,正中间有十来个凸出高耸的方形平台,那大概是排位比试的地方。 云飞四处张望,他看到了刘长歌、王山泉、赵瑞秋等人组成了一个小队,向他招了招手,随后很快混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叶未央说的不错,快到八点的时候此处便是人挤人了,人们都围在那十几个方形平台周围,云飞估算了一下,至少也有三千多人。 “三千多人,淘汰近二百人,一千人入山峰,几乎两千人上选修课……这未名教的教学质量堪忧啊。”云飞心中盘算着。 蓝缕开心的四处打量着对手,当然,他的眼睛只限于女子——漂亮的女子。过了会儿他凑过头来对云飞说:“有三组,我们遇到只能防御,最好看到就跑。里面有五六个妹子是我的菜。” 云飞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正在众人审视周围的时候,他们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咳嗽。 “喂,喂?”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们看到某个耸起的石台上,有个黑点正在缓慢的移动着。从一点,到半个脑袋,再到整个肩膀,最后,他整个站在石台上时,人们才看清他的面貌。 “主持人吗?”有人小声交谈。 (本章完) ------------ 第六十七章:新教主的“见面会” 那人看上去年龄不大,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粗布的麻色长衫,头发乱蓬蓬的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草鞋的鞋尖上还带着半干的泥巴和草屑。 “现在的主持人都这么不修边幅吗?”甚至有人哂笑。 “额,我这个‘扩音筒’好像……哦,能听见啊?啊,好好。什么?大点声?哦,离嘴远点儿,好好……” 那个粗服乱头的主持人又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扩音筒’,小心的试音:“喂,喂?” “能听见啊,大叔,快点开始吧!”有的人已经不耐烦了,用手笼着嘴,朝台上喊道。 “啊,啊,好,这位小道友,麻烦你往边上站站。”主持人似乎有点紧张的笑道,朝他挥了挥手。 “啊?什么?” “就是,你站到这个,嗯,边上去。”他的手在大腿两侧的长衫上抹了抹,又指了一下广场外围。 “什么意思啊?”那人皱着眉头,一脸疑问。 “这么说你不明白,那我就换个说法吧,就是你,滚出去。” 那一刻,原本窃窃私语的广场安静了,交谈的、嬉笑的、吃早餐的、啃零食的,无一例外的将目光投向方台上的那个麻衣主持人。 “啊,啊,这么说你们也不明白,真是没有慧根。再换种说法吧,从现在开始——当然刚才也算,所有质疑我话的人,全都——滚出去!” 那人说的就像是开玩笑一样,脸上还带着得意洋洋的神色,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难以相信。 “凭……凭什么啊?”最初被勒令“滚出去”的人这才意识到,如果要按照这人的说法,自己早在核对入教令、修为之前,就已经惨遭淘汰了! “凭我是教主呀。” 他说的轻巧,表情还是洋洋得意,就像是半大的孩子在炫耀自己出身名门一样。这下所有的人竟然都统一了口径,异口同声的叹道: “不——会——吧?” “哎,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就不能在上学之前多了解一下学校信息吗?你瞅瞅你们啊,不看书,不看报,天天就知道瞎胡闹,一碰到委曲就回家让妈妈抱。”那人啧啧有声的感叹,说的还特别押韵,云飞的嘴角不住的往上翘。 “啊,啊,好吧,我就再说一遍,虽然这事儿不该我说,怪麻烦的……那什么,之前的那个教主,叫何……啥?啊,不用说名字啊。何教主他驾鹤西去了——就是翘辫子了,所以我就接替了这个位置。啊,有人就说啊,他不死你怎么上位啊。啊,是,的确这样,但我现在都接任教主快一年了,这整个未名教也没几个人听我的,这让我感觉,嗯……很不爽。” 那人“啧啧”两声,抿着嘴唇摇了摇头,随后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台上,垂着两条腿,晃悠 着两只沾了泥的草鞋。 “然后呢,我就跟魏先生,就是那边长得最帅的那个,对,媳妇最漂亮的那个。”他一指远处,众人的视线全都随之而去,眼尖的看到在广场的外围,有个一身黑衣,皮肤晶莹如玉的男子含蓄的笑了笑,他牵着一个美丽异常的女子,那女子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 “我就跟魏先生说啊,我这个教主做的挺憋屈的,没人听我的啊。然后魏先生就说了,哦,他说别说是他说的。他让我‘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就是先把最底下的人管好了,再搞上面的顽固派。所以我就算了算,这最底下的是什么呢?嘿,就是你们了。” “额……”全场众人的表情相似,皆是直抽僵硬的嘴角。 “啊,为什么说这些呢,啊,说话好累啊……我要表达的就是,你们要听话,嗯,别总一天天挑刺儿的。哎,你怎么还在那儿?滚出去,别当我没看到,我眼神儿好使的很。嗯,好孩子就要听话……老魏你赶紧上来说两句,我要编不下去了。” 麻衣主持人——或者说未名教教主转头过去求助。很快,那黑衣白衣的一男一女就走上了方石台。别人不清楚别人怎样,反正云飞是看到自己身边凡是女子,无一不面露桃花,双眼闪烁,痴痴的盯着台上的黑衣男子。 “哎,温飞……算了吧。”云飞下意识的一拍温飞卿,那丫头却像失了魂儿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一男一女。面带傻笑,双颊绯红。 “幸会众位,我是玉门门主,魏倾璇。”黑衣男子接过未名教主“奉上”的扩音筒。 “哇呜~!!!!!!!!” 在全场尖叫、沸腾的那一刻,云飞等男子团队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这果然是……粉丝见面会啊……”揉了揉鼻梁两侧。不知道哪位在用扩音筒嚎叫,云飞感觉耳朵都被震得生疼。 “嗯,好好,请冷静。”魏倾璇好像是知道众女子的反应一般,淡然的摆了摆手。“这次呢,应莫教主的邀请,我也有幸来到这里,目送各位走进未名教。已故的何老教主是我十分尊敬的前辈,他对于未名教的管理可以说是至善至美。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莫教主既然继任,他对于未名教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对于未名教这样的千里之堤,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因此我向他建议,可以先改革招生制度,进行自下而上的推进。当然,招生制度不会有根本上的改变,只会做一些细枝末节的调整,我们希望未名教,不错过任何一位天才,也不乱入任何一位庸人。” “好~~~!!!!!!!” 那一声叫好落到云飞耳中就是一声“嗷呜”,他忽然想到那天在玉牌坊里的好像大半是男子 ,所以才没能出现这么混乱的场面。 扩音器推到莫教主手中,那人还在一脸得意的拍手叫好呢。“啊,感谢魏先生的精彩……嗯,动员啊,好,你下去吧、下去吧、下去吧。” 魏倾璇看着他,不知说了句什么,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那一笑,使得整张晶莹的脸都明媚了起来,全场的女子更加疯狂了,她们尖叫,甚至有的人还举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旗帜,打出了“魏倾璇”三个大字。 “魏倾璇,魏倾璇,魏倾璇……” 男人们被彻底埋没了,只能傻愣愣的瞅着。叶未央拉了拉云飞的衣角:“这人……说一句‘妈的’都有这种威力?” 但同样有任对此不屑一顾,这些清一色都是男子。“切,不过是个当花瓶的小白脸罢了,什么玉门门主?他看上和那未名教主年龄相仿,过不了三十岁,修为能到几何?看来不过是个‘傀儡门主’罢了!” 这句话倒也不是空谈。云飞见过魏倾璇的修为,不过四五初探,远远未到通天,这种修为在年轻一辈中虽能引以为傲,但要说统领“两门”中的“玉门”,怕是有点儿…… 不过,同样是看过那一次出手,云飞已经在心中埋下了坚定的种子:魏倾璇虽然修为不是顶级的,但他恐怕……魂术一流! 他的思索被未名教主的“喂,喂”试音打断了,那人又在一脸怀疑的拍着扩音筒。“啊,言归正传啊,先说招生制度改革的事情。以前我们是……四个环节:入教令,修为,淘汰赛和排位,大体上就是这个样子啊。站在这儿的入教令想必都有,所以咱就走个形式,待会儿都交到我们工作人员那儿去;修为方面,我们以前是限制通天之上的,因为怕……作弊,是吧,这次决定取消这个限制,但如果真的有通天之上的道友想要入教,可以走‘绿色通道’——我们新推出了‘两年制学龄’,就是通天之上如果有意愿,可以在两年之中拿到毕业证,而且可以享受未名教资源、福利,甚至是可在学期内仅仅挂名,不必出席。啊,好优厚的待遇啊……但是这两年中,此人必须服从教内安排,承担大教荣辱,毕业之后不得作出危害未名教存亡的事情,嗯,这就没啥了,修为环节的变动就是这些。” “再往下是团战环节,哈,这个变化就大了去了……嗯,咳咳,一般一般。”莫教主撇了一下手掌,好像上面写了简洁的提示词一样。“由于上一任何教主信奉宁滥勿缺,所以基本上持有入教令的人都可以入教,不同在于是否就读于山峰。嗯,我对这一点不太认同,因为你们知道不,入教修行有四年,基本上这吃喝拉撒都是在教内的,你看这一年两千多,一年两千多,咱合计合计得有 一万人吧?啊,这么多人,住哪儿?吃啥?连授课场地都挤得慌,而且咱们不收学费,就你们平常的那点儿贡献,咱谁都心知肚明,连我这山头的土地税都不够付吧?”莫教主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正经话没说多少,又开始向众人抱怨了起来。 “三教两门不是不归国都管吗?哪儿来的土地税?”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着。 “谁说的?滚出去!”这会儿那人耳朵可灵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哎,反正就是综上所述吧,在现在所有人之中,未名教只要一千人,前540个入一百零八峰,剩下的上选修课去!” “一千人?三分之一啊!而且这次这么多四五甚至于通天的,即便是化灵小圆满也很难立足前一千吧?”人群如同一大桶火药,刹那间被点燃了,就是刚刚欢呼“魏倾璇”的女子们也都各个皱起柳眉,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啊,排位环节的变动哈……”莫教主想继续说下去,但在一片混乱之中,即便拿着扩音筒,他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安静,安静,下面说排位阶段啊……” “乱改!什么破教主!就是数典忘祖!” “就是,就是,既然要淘汰这么多,还发入教令做什么?干脆面向所有人招生算了!” “会不会招生?不会下来!你以为我们非未名教不入吗!?” 喧闹声愈演愈烈,后来干脆变成声讨了,但莫教主还坐在方石台上,垂着两条腿,晃着两只草鞋,像是好奇,又像是在顽劣的欣赏众人的愤怒。 “就知道会这样啊……”云飞听见耳边有人轻叹,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又见面了。”他用余光瞥到温飞卿回了头,一脸惊讶,然后耳朵“刷”的一下通红。“你不去帮他?” “其实,他只不过是找我来撑个场子的,按他的话就是——动员群众。别看那家伙一天吊儿郎当的,他其实,也不是凡夫俗子。你听说过‘衣锦夜行莫夜行’吗?” 云飞刚要摇头,只听见温飞卿用一种极细,极温柔的声音说:“是四年前,只身挑衅凌云教的那个‘衣锦夜行人’吗?” “哈哈哈,挑衅,我喜欢这个词。”魏倾璇看了温飞卿一眼,笑了起来。距离这么近,温飞卿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酥的融化了,她强忍着站稳,却觉得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 “小天地啊……”云飞轻叹,这个词与九天十地联系密切,因此他每次听到的时候都格外在意。 “小天地,九天十地的后院;未名教,红尘中的巅峰,这就是为什么你会站在此地、遇见我的原因,因为你我,皆在红尘中。” 魏倾璇低头看着他,目光在云飞身上烙下深深的痕迹,忽而,他又轻笑,摇了摇头,轻声更正道:“不,我于红尘,你非红尘。” (本章完) ------------ 第六十八章:“衣锦夜行”莫夜行 云飞没有听到后一句话,他低下头,不再言语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信任魏倾璇,所以那人说的每一句话,他也会反复咀嚼。 云飞推开一个激动的抗议者,抬起头,从这个角度看莫夜行,以现在的心情看莫夜行,云飞忽然觉得这个人——相当的危险。 莫夜行心不在焉的摆弄两下粗劣的衣角,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他也不说话,只是软绵绵的举起手中的扩音筒,轻轻往台下一丢—— “轰!” 喧哗声刹那间被止住了。众人皆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方形石台。莫夜行揉了揉眉心,那里皱了起来,他的两只眼角向上挑着,给人感觉好像是对于这种吵闹的厌烦与不屑。 “吵,吵,吵,烦死了,你们是猫叫春了吗?”他说话的时候感觉没用多大力气,但是声音却比从扩音筒传出来的还要响亮、深沉,以及……震撼人心。 有人晕倒了,那是极致巅峰的修炼者,只要渡过了“灵犀一点”就有机会进入化灵境界。 云飞也感到头晕,他的灵台上,玉灵芝摇动枝叶,净化着他的身体。“伴生缘吗?他的伴生缘——是喉咙?” “你们不想来啊?告诉你们,老子还不想来呢!知道为什么去年没有招生吗?实话说吧,我嫌麻烦。未名教从来不缺人,缺的只是能指引时代的人。你觉得你们自己很厉害?哦,各地的土豪劣绅,修炼世家的传人——要我说,算个屁啊?土豪劣绅的,上数三辈,皆是贫农;修炼世家的,五代之前,未闻修行。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资本?以为有个入教令就拿了万能通行证了?告诉你们,可笑的少爷小姐们,你我,任何有念头进入未名教的人——皆在红尘中!” 云飞回头看了一眼魏倾璇。 “你们觉得修行是为了什么?入大教又是为了什么?是,我知道,就跟考进士一样,为个文凭,为个毕业证吗?嗬,有未名教的粗纸大红印,出去做个炼药师啊,炼器师啊,驯兽师啊,哪儿不要啊?我呸去死吧!我要是说我今年就不发毕业证了呢?我要是说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废物根本不配修行呢?都给我滚去转行吧!” 莫夜行几乎是在台上破口大骂了。倒也奇怪,他娓娓道来的时候众人气势嚣张,等到他强硬起来了,到没有人敢说话了。 “呵,修行是职业,修行是一条出路,要是我生在几百年前,肯定要打死说这话的人。修行不是职业,也不应该是职业,修行是凌驾于红尘之上的,不应该与‘职业’混为一谈。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见,我也不会那么无耻的去推销自己的价值观。我只觉得:那些将修行作为职业的,我鄙视你们;那些将修行作为炫耀资本的,我打击你们;那些将修 行作为爱好的,我敬佩你们。我,莫夜行的修行,只有一个目的:” “成仙!” 莫夜行紧抿着嘴唇,两只上挑的黑眼睛严厉而又坚定的看着茫茫人海。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很多人认定了,未名教区域,是仙家之地。这个地方有仙人,每到下午两点一刻的时候便会有仙气滚滚而出,有人说那个时辰——便是当年仙人成仙的时刻。” 莫夜行的眉眼缓和了下来,他毫不保留的向众人展示他的蓝图与愿望。全场寂静无声,云飞不知道他们是失望了,还是心动了。 他坐了下来,平静了下来,还是垂着双脚,不过神色却有几分落寞。“下面开始进行团队赛,参赛的人将入教令交到西南、东南、西北、东北四处,弃权的人从东、西、南、北四面有序离开。” 众人开始骚动起来,云飞听到身边的男男女女在很快的说着什么,不过他们的语言是其他区县的方言,他听不懂。终于,有第一个人往东边的出口走了、出去了、身影渐渐消失了,人们才知道莫夜行没有半点哄骗他们的意思。 “我们也走,去凌云教,不受这白痴教主的洋气。”附近的一个锦衣男子扯着同伴要走,后者则犹豫了一下。“不入未名教的话,去凌云教?那里的风评并不佳,只能算二流大教。阴阳教的话……只有结为道侣才能双修,而且永远不可分割……还是要三思的。”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离开了,叶未央没有走,但却皱着眉头跟温飞卿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云飞站在人群之中,就像个孤独的行者一样,每一张面孔都是陌生的,每一个方向都不是他的道路。 “大叔,有问题!”一个人拿着扩音筒叫道,这个声音很熟悉,人们都往那边望去。“那个啥,我还用滚出去吗?” 众人一愣,继而都忍俊不禁。 “大叔,还有问题!”有个人学着前一个人的语气尖着声音叫道。“那个啥,咱这儿有奖学金吗?” 云飞听得出那个声音,竟然是蓝缕在其中趁乱起哄。 “大叔,这儿,这儿!”更多的人在扩音筒中叫起来。“寒暑假放假多少天?” “这边的住宿条件怎么样?” “食堂呢?我吃不惯北方的菜,我要辣子!” 越来越多的扩音筒举了起来,叽叽喳喳的传来起哄般的询问声。莫夜行不曾预料到这样的场面,他愣住了,垂着两条腿,脚趾上挂着草鞋。云飞听到身后有轻轻的笑声。 “你看,即便是在这红尘之中,也有不少‘疯子’吧?” “以成仙为信仰,有何疯狂?”云飞不明其意。“难道你是为他捧场的,却不相信他的信仰吗?” 魏倾璇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留下 的人,基本都过了极致境界,而他们在进入化灵的那一刻起,便更清楚的看到了修行的本质——修行,是成仙的基础,古往今来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修行可以成仙,同样不曾有人否认。有一些人认为,有仙游戏人间,生活在我们身边,但更多的人则一口咬定:” “这世间,本无仙。” 更多的人簇拥到方石台周围,环绕着莫夜行。他站起身来,疑惑,而又带着欣喜的看着这些人。 “那你,是哪一种人呢?”云飞也随人群拥了上去,他不曾回头,也不知魏倾璇听没听到他的问话。但是他知道,魏倾璇的回答,如同疾风中的细雨,含蓄的落在耳畔,却骤然被吹散在绵绵的天地间。 叶未央叫上入教令的时候不忘和那个小道模样的年轻人拉家常:“学长是什么时候入教的?” 那人将木质的深棕色令牌丢到一旁的竹篓中,看了叶未央一眼。他带着一顶深灰色的方冠,下面是一张白净,文弱,鼻子上带着少许雀斑的脸。 “我是前年入教的,今年读三级了。”那声音也是弱弱的,想来必然是个好说话的人。 “学长,我叫叶未央,幸会了。”叶未央交了入教令后也不走,笑嘻嘻的凑到他身边去,盯着那一大篓子密密麻麻的令牌。“这一筐,得有多少啊?” “五百多吧,”文弱的学长望了眼快到尽头的长队,叹了口气。“我这里五百,一共就是两千多。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只有一千人可以入教,叶兄弟可要加油了啊。” “哈哈哈,借学长吉言了啊!”叶未央哈哈的挠了挠后脑勺,一把抓过温飞卿的胳膊。“我们这里有最强的团队!” “别乱讲,当心树敌。”温飞卿嗔怒的锤了他一拳。蓝缕这个时候恰好也过来了,不过他是人到心不到,眼睛还盯着人家队伍中的漂亮小姐姐。 “哦?敢称‘最强’,怕是有通天级别的强者喽?”学长也看出了他在说大话,打趣道。“不过听说幸运的人还能得到魏先生的指教呢,你们若……能……” 他的声音不断拉长,最后陷入了愣住般的沉默之中。队伍只剩下三四个人了,他们都好奇的探头探脑的看过来。 这时蓝缕才把眼睛收回来,即便不用伴生缘,他的视力和洞察力也超过常人只轻轻一瞟,就看到了异样。 “这是谁的入教令?假的吧哈哈……哈……?” 他的声音也停住了,笑容凝聚在了脸上,张着的嘴巴都忘记闭上了。 在蓝缕的凝视下,那个黑头发的,身材不胖,个子不高的少年人有点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抬起头,两人刚好对视着。 云飞感觉全身不自在起来。好吧,错在他这里,他 不该这个时候才正眼看一眼布包里面的入教令。拿出来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它与其他人手中的不同——它也是深棕色的,这点蒙骗了云飞的眼睛,但是上面的图案却截然不同。甚至云飞想它应该不会是假的——有哪个不长眼的在造假时不参考一下原件啊? 随着蓝缕的那句话,已经有鄙夷的眼神投向云飞了。火辣辣的视线,刺的云飞的脸和耳朵火辣辣的疼。 “不是假的吧……”他很虚弱,很无力的轻声反驳道。 (本章完) ------------ 第六十九章:入教令有误? “北口,北口处有情况。”学长连对他说“滚出去”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激活了衣领上别着的芝麻大小的对讲装置。“教主,莫教主,能听得到吗?请往北口来一下。” “额,没有必要叫教主吧……那个我直接……”云飞感觉更窘了,他支吾的解释着,他倒不是畏惧莫夜行,不过一想到这个场景会落到魏倾璇的眼中,他就从心底觉得尴尬。 “等等,这位兄弟,你先等一会儿。”学长甚至不让他离开,好像非要莫夜行抓个“人赃俱获”一样。云飞只好无奈的被“关押”起来,一脸无辜的期望那位话唠教主能对他“轻判”。 “怎么,入教令出问题了?”莫夜行到不会再几个呼吸之后就出现。来的人是魏倾璇,他好像总知道云飞在哪里,需要他的时候,立马就会出现。 “啊?”甚至云飞还没来得及尴尬,就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魏倾璇摆出个“不”的手势,冲那个文弱学长伸出一只纤长、骨节分明的手。“给我看看。” “给,魏先生。”学长恭敬的递上去。 魏倾璇垂下眼睛,一寸一寸的看着上面繁杂的纹饰,轻笑一声。“这东西,哪是入教令啊?” 云飞在那一刻感觉到耳朵全红了。虽然他知道魏倾璇认得他,甚至于与他相当熟识,但是一想到他会把自己当成一个以假充真的骗子……云飞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留好吧,”魏倾璇一甩手,将那块可恶的木头牌子丢给他,云飞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抓住了。“在这儿交出去,太不划算了,老莫那边,我替你说明,去淘汰赛吧。” 魏倾璇简单的说两句便转身走了,丝毫不管云飞的脸是白是红。明珠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认真的跟着,一直垂到腰际的长发在微风中不摇不摆。 “还有,”魏倾璇忽然回头,明珠的脚步一顿,发梢轻轻晃动。“若是在淘汰赛真的被淘汰了,那就趁早拿把剑抹了脖子算了,不必再来见我了。” 云飞刚刚褪色的耳朵再次红了起来。他冲着魏倾璇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小声嘀咕一句:“谁要再去见你?!” 狠狠攥着那块可恶的木牌,云飞感觉到掌心的汗水都沁了出来。他的耳朵是滚烫的,腹中是滚烫的,心也是滚烫的,但是指尖足尖,却是冰一般的寒。 “你们什么关系啊?怎么感觉好像突然抱上玉门门主的大粗腿了?”叶未央悄悄伸过头来,在云飞肩上啧啧叹道。 温飞卿很不乐意的打了他一把,她的语气怜惜,喃喃说道:“闭嘴吧你!云大哥的耳朵都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飞再次站到广场上的时候感觉到莫夜行看他的眼神都 不对了。魏倾璇微笑着站在未名教主身边,一身不落世俗的气质,莫夜行就是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他瞪了云飞一眼(至少云飞是这样觉得的),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宣布团战淘汰赛的开始。根据叶未央的精确数据,在场的队伍一共有442组,除了几个通天强者之外,都是4-5人的队伍,而且大多数队伍的成员都是化灵境界起步的,同样不乏分明的组织,“攻”“守”“观测”一应俱全,“辅助”“暗手”分毫不缺,有的队伍甚至有专门的“声援者”,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但叶未央还是拍着胸脯让云飞别紧张。昨天晚上自从看到了蓝缕的伴生物,他一直处于这种自信的状态,甚至提出了要把那个醉醺醺的家伙台上客栈的财神排位,给他上几炷香…… 不过话说到现在,云飞也未曾见过蓝缕的伴生物。 “要上了,兄弟,打起精神来!”叶未央鼓舞士气般的在蓝缕的背上一顿乱敲,那人正在偷瞟人家姑娘呢,在无意识中被“攻击”,不由得脖子一缩,后背像猫一样的一阵战栗。有个短发的姑娘恰好转头看到了这一幕,只觉得有趣,不由樱唇轻抿,莞尔一笑。 看着她笑,蓝缕也展开了痴痴的嘴角。他转身重重一拍叶未央。“好嘞,哥哥,全听你的!” 叶未央顺着杆儿就往上爬,回拍他:“弟弟,你说的忒对了!” 蓝缕痴笑着拍回去。“哥哥,你忒不要脸了!” “弟弟,你说的忒准确了!” 云飞仰天长叹一口气,淘汰一千人的赛制、淘汰二百个队伍的规定,就跟着这两个二货,他真的能办得到吗…… 他们按照简单的队形排了起来,蓝缕是全队的核心战力,站在打头的位置,叶未央和温飞卿并排站在他身后属于“观测者”的位置,云飞留在最后,负责为全队回复体力、治疗伤害。在两个队伍真正进行碰撞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正面对敌,若让对方从最薄弱的后面攻击,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就在叶未央这么安排的时候,云飞余光瞥到已经有人碰撞起来了。一个队伍中有三人同时展现出了伴生物,疯狂的攻击对方,但后者虽无伴生,却有着等级不低的法决,一个“乾坤大挪移”,五个人瞬间闪了出去,来到敌队身后,悄然攻击。不仅自身毫发无损,还一窝端了敌方五人。 云飞下意识的往芥子中摸出在夜市上淘到的金步摇,趁别人不注意,两下挽起自己的头发,簪在上面。当下男子也流行蓄发,云飞的头发算不上长,但也不短,寻常只胡乱的挽个发髻,偶尔带一个头冠。 他摸索着整理了一下,将垂下摇曳的金鸟儿藏在发髻中,这样不仔细看,完全看不 出一个男人戴了女人的饰品。 队伍编好,粗略的成型了,蓝缕罕见的激动非常,摩拳擦掌。 “只要不是妹子,不照单全收,我就不姓上……蓝!”应他的愿望,就在广场外缘,他们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敌对队伍。清一色的五个汉子让蓝缕觉得足可以放开手脚,但是在第一战中他却连展出伴生物的机会都没有。 攻者先出手了,对方的主攻用的是一把长刀,那不是神器,却锋利异常。他的速度很快,两个呼吸之间就脱离队伍,冲到蓝缕面前。 “刷”!那刀刃蓝盈盈的,恐怕是涂着让人麻痹的毒。 “他们要跟上来了,切过去!” 温飞卿的动作远比叶未央的话要快,伴生地宝·紫金藤,让她有了遁地之能。还没等那刀刃到蓝缕眼前半米处,攻者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他跟上来的四个同伴被忽然出现的女子唬得愣住了,就在那一刻,攻者感觉到另一根藤蔓从自己的双脚处飞快向上蜿蜒,很快就到达腰际! “哼!”天救不如自救,那人果断的调转长刀的走向,斩向自己身侧,同时他动用法决,全身金光迸现,企图把那不断生长的藤蔓“逼”下去。 “软!”叶未央操控地宝·夕颜,牵牛花藤生出根根细刺,深深刺入它攀爬的地方。攻者闷哼一声,身侧金光忽明忽暗,趁着这个机会,夕颜藤蔓如同柔软的水管一样,突然膨胀起来。原来它竟通过细小的刺,吸食那攻者的血液! “锵锵锵!”温飞卿挥舞紫金葫芦藤,将对方射来的远箭打掉,一对四,她吃了不少亏,衣服被划破了,手臂、脸颊上也见了几处血。 “轰!”叶未央遁地到她身边,以手伏地,夕颜藤蔓疯狂的在地上生长起来,往远,延伸到对方四人脚下;往近,飞快的编织出一层绿色的护身障。 “花期!”夕颜吐蕊,开放。五颜六色的花朵,金色的,银色的,七彩的,黑、白的……每一种都像是一轮小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迸籽!”叶未央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夕颜花飞快凋谢,结出龙眼般大小的果实来,果实越涨越大,终于“砰”的一声,果皮爆裂了,无数色泽各异的种子如小炸弹般往敌方四人射去。 被防住了。对方有一位不算强,但是很靠谱的守者。趁这个机会,剩下的两个人顺势攻了上来,闪烁的阴阳二气切断脚下的夕颜藤蔓,很快,他们就站在了叶未央的护身障前面! “有机会了?”叶未央喘息着,问道。 “来了!”温飞卿微微一笑,两眼盯住站在对方守者身后最为强大也最为棘手的远程攻者,手中紫光闪烁,像是一个宝盒般的东西,在耀眼的光中微微开合: “宝贝请转身,葫芦化道剑!” 攻上来的两人一听不好,知道中计了,马上往后退去,想要护住守者身后的远攻。但是人的速度怎么有流光快呢?一道拖着尾巴的短剑倏忽间往天空中升去,然后陡然下落,以加速度和自身的力道冲出格外强硬的力量,“咔吧”一声,直接破碎了守者的防御! “不可……” 那个守者虽然不算强,但是他的防御却丝毫挑不出岔子,没想到竟然会被人直接冲破!他体内的阴阳二气震动,自身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一次那个远攻是在劫难逃了。温飞卿的道剑算是“暗手”中的一种,直接克的就是这些自身薄弱,需要队友保护的远攻者! 云飞一队毫无疑问的赢了。精确说来,是叶未央和温飞卿两个人力敌五人,不曾示弱。对方认输后,全体淘汰,云飞赶紧上前去用玉灵芝给温飞卿疗伤。 “下次你看好了,有人上了就赶紧追着他疗伤,万一那箭中带毒,他就挺不到结束了。”蓝缕作为两人战斗的见证者、丝毫没插手的人之一,酸溜溜又带着不满的说道。 “嗯。”云飞认真疗伤,很快温飞卿脸上、手臂上的伤痕就愈合了,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 不过蓝缕很快就释怀了,他踱着步,眼里看着周边的战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这五个人没有一个有伴生物的吧?都是化灵吧?那些弓箭小刀都是破铜烂铁吧?又伴生打没伴生的就是个玩啊,不算啥不算啥。” 他在给自己找慰藉,他的伴生物是一流的,但在重要的首战中竟然连面都没露,蓝缕觉得脸上没光。 “别,别找那些没伴生物的了,要找就找个厉害的。”他咋咋呼呼的指天指地,不过那边叶未央和温飞卿两人又开了一场,不到五分钟就得胜而归了。 云飞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疗伤,只留蓝缕一个人心气不顺的眼巴巴看着。还不等三个人结束,他就拉了个穿嫩黄色长衫、手拿女式小团扇的年轻少爷来,大声朝他们嚷嚷起来: “来,这个这个,我逮到一个!” (本章完) ------------ 第七十章:南北对话 “哎呀呀!你讨厌啦!干什么了啦!”果然是物似主人型啊。 蓝缕看着他一脸娇羞的挣扎着,愣了一下,却仍紧抓着那人的衣袖。“……喂,我逮到个……嗯,娘炮!” 正在这时,三人退下了场,见到蓝缕兴致勃勃的拉着个娇羞的小娘炮,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你干嘛?强抢民男那?” 蓝缕收了手,哈哈的笑了。“不说这个人,他们那个队有个厉害的,哇哈哈那个伴生物用的很溜啊!” 云飞正想着那是个怎样的人呢,从蓝缕的后面走来一行人。带队的是个高个儿,瘦长瘦长的,穿着一身金色灵蚕丝织就的长衫,披着一条纯黑的狐裘大氅,在一干穿单衫的人中显得相当乍眼。 “咱这儿有这么冷吗?”叶未央低声和温飞卿叨咕着。这时蓝缕终于回头了,两人对视一眼,那个披着狐裘大氅的人僵硬的挑了挑嘴角。 “放手。” “你这衣服挺厚啊,南方人吧?北方没这么冷,再说未名教最多是中部,算不得北方。”蓝缕嘻嘻哈哈的说道。 “放手。” “啪”的一声,那个瘦高的男人一巴掌打到蓝缕的手上。那样的响,就像是敲锣打鼓的通告一样,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两人身上来。但蓝缕躲过了,那巴掌来的飞快,蓝缕还是躲过了。清脆的一掌扇到娘炮少爷的头上,他眼巴巴的望了望巴掌的主人,眨巴眨巴眼睛,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戴大哥打我……呜呜呜……” 云飞的口中,与很多人一样,默默念道:“南戴北上官,东玉西黄安……” 蓝缕放开那个黄衣娘炮,脸色变得郑重了起来。这个就是他之前见到的人,有着很溜的伴生物,四五初探。“岭南戴家的人?真是不巧啊。叫什么?别是这辈儿的小少爷呀?”他啧啧的严苛品评道。 “岭南戴家——戴玉琪。”瘦高的人微微抬起下巴,他本来就高,又摆出那种倨傲的姿势,几乎是在用鼻孔看世界了。 “玉字辈……怎么这年轻一代都是犯‘玉’字的啊?各家商量好的吗都是?”蓝缕不满的摇摇头。 “你的家族?”戴玉琪自从说出自家来历后,更加倨傲了,鼻孔一张一翕,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尽量往大了说,不然我可没听过。” 俗话说人靠衣装,戴玉琪一撇蓝缕一副叫花子的穿着,就料定了不是什么大家子弟,故意嘲讽的让他说出自己卑微的来历,连僵硬的笑都懒得往出挤了。 “嘿,咱的家族可没有戴家那么张扬,横行跋扈,树敌众多,二了吧唧的。我们是和平主义者,不喜惹是生非。”蓝缕说着,忽然直起了脊背,挺起了胸膛,一扫以往颓丧丧的要饭形 象,气质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北冥,上官铝,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你这只南方的狗,打到吃屎。” 蓝缕闭了嘴,戴玉琪的眼睛又窄又长,眼梢微微上挑,黑色的瞳孔不知在思量着什么,缄默不语的盯紧了蓝缕。 云飞冷静的闻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叶未央听闻“戴玉祺”的名字,眼睛一下红了起来,侧身就要冲上去,被温飞卿紧紧拉住了。 “呀呀,竟然是上官家的人呀?就是那个北冥的上官家族吗?”嫩黄色衣服的少爷擦了擦脸上不值一文的眼泪,嗲着声音问道。 他的身边,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拉了拉他的衣袖,用表情告诉他别多嘴。 “北冥上官和岭南戴家可是势如水火的仇家呀……”他用团扇遮住脸,但却没有遮住他的半点声音。“北方的狼和南方的虎,今天算是对上了,嘻嘻嘻……” “你嘻嘻什么?要是真打起来你不也不是吃瓜看戏的?兴奋个什么?”叶未央嫌弃的看着那个如女子般捂脸轻笑的娘炮,撇了撇嘴,皱起眉头。 “嘻嘻嘻,就是能打残你们这些张扬而又没用的废物,才觉得高兴呀。”嫩黄娘炮在团扇后面笑的花枝乱颤,叶未央则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被打残的应该是你们,你个半男不女的东西,特别是那个热衷于抢人东西的,戴玉祺!”他咬牙切齿的反驳道。 戴玉琪一直盯着蓝缕看,看的几乎眼睛疼了,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向来神秘的北冥上官家的一员。 “约战?”半晌,他觉得实在无法说出什么“久仰大名”“适逢相遇”的客套话,干脆直奔主题。戴玉琪盘算着,这次直接把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踢出去,让他连进入未名教的资格都没有。他若不是上官家的人,则无伤大雅,若是,那便更好,好好杀一杀北冥的风头。 “约啊,约起来,不然我跟你‘相看两不厌’这么久干什么?”蓝缕大咧咧笑了一下,但眼中冷漠的神色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就在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云飞注意到了那种深深埋藏的仇恨,他不知道上官家和戴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那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打废他们,哥哥今晚请你们吃‘鸡’。”蓝缕站在三人前面,背对着他们,那话虽然听上去像是玩笑,但却说得狠狠的、咬牙切齿的。 “吃什么‘鸡’?”虽然对方有五个人,叶未央还是很够意思的没说一个‘不’字,虽然修为相距甚远,但是能以这种方式与击伤叶阑的戴玉琪一战,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未名教窑子里烤的最好的鸡。”蓝缕微微俯下身,腿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降低重心,低声说道:“辅助我,防御好,别往前冲。” 四个人都集中了精神,蓝缕说过戴玉琪的伴生物很“溜”,而且那人本身就是四五境界,不说五个人,就是一个人也足够与他们针尖对麦芒的了。 “看清他们的分工和各人修为。”蓝缕简单的指挥道。 对面,那个娘炮兴奋的挥舞团扇转了一圈,笑嘻嘻的看向他们。忽而他扇子一挥,阴阳二气化为真实的气浪,形成旋风,往四周扫射而去。 他动了!砖砌的灰色地面如同被泼上了颜料般,刹那间被染绿了。绿色以娘炮为中心,往四周蔓延开去,沾到的人无一不迅速闪避开,有来不及跑的,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草?”叶未央皱起眉头,用地宝·夕颜勾动大地。他们的面前,大地如一件衣服般震颤,抖落灰尘一样将附着在上面的草全都掀了下去。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温飞卿与他一起勾动大地,压制住了娘炮的伴生物,而那娘炮却不急,笑嘻嘻的举着团扇,再一扇,他的伴生草竟然腾空而起,扎根于半空中! “两个地宝呦?”他对周围的同伴笑嘻嘻的说道。 “怎么可能……”大地震颤,但却根本无法影响到半空中的青草,叶未央和温飞卿有些傻眼了。 “灰尘。”蓝缕开了“猫眼”,他的一只眼是正常的,另一只的瞳孔则大的惊人,闪着幽幽的绿光,似乎瞳仁充满了整只眼睛一般。“他的伴生物是最普通的青草,每一根都异常纤细,因此可以在灰尘上扎根。” “只不过是普通的青草而已。”叶未央挥舞夕颜的藤蔓,如同食蚁兽纤长又胶黏的舌头,触及之处,半空的青草半数被吸干了汁液,枯黄的掉落在地上。 “地宝就是地宝,是地上的精灵,任何植物类伴生物都不是对手。”娘炮讪讪的收回青草,将它们安置在叶未央触碰不到的范围内。 “他们在探我们,”蓝缕侧头对三人说,“小丫头,你也探探那个粗壮大汉的伴生物。” “嗯。”温飞卿答应着,同时,紫金葫芦藤在夕颜藤蔓的护送下,在土地中穿行,瞄准了那大汉的脚腕。 “化盾!”大汉纹丝不动,只喝了一声,脚底下出现了一块阴阳二气凝成的厚实盾牌。“化灵”境界的含义就是用阴阳二气化世间万物之形,看来他并没有伴生物。 “卡巴!”紫金葫芦藤穿透了化出来的盾。蜿蜒着往大汉的后心处去了。“咚!”的一声,温飞卿身子震颤,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云飞赶紧扶住她,马上运转玉灵芝查看她体内是否有伤势。 “伴生物吗?”叶未央的夕颜藤蔓也跟了上去,同样受到了那一声的影响。仿佛是一根大木 杵给人迎头一棒,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震出身体了,头脑中一阵阵的眩晕。 “伴生……鼓?”蓝缕赶紧往后退,尽量拉开距离。他的眉头紧蹙,想不到这里除了戴玉琪有两把刷子之外,还有这么难缠的一个人。 “小心!他是‘声援者’,他的鼓声能影响人的精神!”从那个大汉身后,走出一个身材瘦小,却生着一张娃娃脸的小男孩,手中抱着一个有他半身大小的鼓槌,甜甜的笑着,两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本章完) ------------ 第七十一章:全能者! 他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还很稚嫩,修为也不过极致巅峰,但是他的鼓声却能震慑到一个化灵巅峰的地宝伴生者。 “声援者过于罕见,没想到竟然这么强!”云飞的玉灵芝不断吞吐汁液,他将其化为阵阵雾气,输入到叶未央的身体中,帮他清醒头脑,镇定方寸。 “待会儿你们两个控制住防御和观测,我先废了那声援——如果能赶在戴玉琪之前的话。”蓝缕看到对方戴玉琪动了,便也摆开架势。“第五个人一直没出手,应该是个‘暗手’或者‘回复’,我来试一下戴玉……” “嘶啊!”蓝缕一听声音不对,赶紧带全队借大地之力躲开。戴玉琪的蛇扑了个空,它竖着两只黄色的吊睛,吐着鲜红的信子,冷冷的看着落荒而逃的四个人。 “伴生动物?”听叶未央的口气,似乎戴玉琪是他继哥哥叶阑之后看到的第二个伴生动物的人。“死压制啊这是!” “我试试吧。”蓝缕深吸一口气,唤出了他的伴生物——同样是一条蛇。云飞想感慨“好巧”,刚张开嘴却发现了不对。蓝缕的蛇与戴玉琪的蛇极为相似,或者不太负责任的说,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不对,这不是他的伴生物!” “他的伴生物在这里。”叶未央用下巴点了点半空,云飞这才看到,干净的半空中,竟然矗立着一面不太容易被人察觉到的镜子! “他的伴生物是……镜子?”这话说出来,云飞都听到了自己语气中的失望。镜子同样是寻常的物品,和青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镜子虽然寻常,但耐不住属性上的优势啊!”叶未央的脸激动地涨红了。“理论上来说,这种伴生物可以复制一切人的伴生物,就相当于自己是一个——全能者!” “嘶啊!”蓝缕用镜子复制出来的蛇冲了上去,与戴玉琪的蛇撕扯在了一起。两人不相上下,戴玉琪的神情严肃异常,蓝缕的额角则渗出滴滴汗珠。 “蹬蹬蹬!”戴玉琪的蛇一抽身,打道回府,震得蓝缕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挡下了!戴玉琪收回蛇,面色不善。他本以为自己的伴生物一出,就可以很顺利的压制住那小子,但却不成想被他挡了下来!纵使那个衣衫破烂的乞丐狼狈的差点坐到尘埃里,他也是——虽败犹荣! 戴玉琪拉了拉肩上的狐裘大氅。他轻敌了,不愧是北冥上官家的人,隐藏的竟然这么深,表面其貌不扬,却有着能与动物伴生物相抗衡的死物伴生! “囝囝,你加点力气,镇住他们;黑人,你保护好他,用所有的修为,一步也不许动;绿帽子,你的伴生物被地宝压制,不要往前冲,留在这儿;玩儿飞刀的,你看好我,谁要攻击我,你 就打谁。” 戴玉琪冷言冷语的布置好队形,然后二话不说便孤身一身冲了上来。蓝缕的猫眼闪烁,绿光莹莹,幽幽的如同坟地中的鬼火。他两只手按住叶未央和温飞卿。“你们去废声援者,把戴玉琪留给我。” “那我呢?”云飞在他背后悄声问道。“我跟着你,还是跟着他们。” “你谁都不用跟着,你盯紧那个我们不曾试探过的人,一旦他出手,你立刻想办法阻止。” 云飞歪头看着那一身黑衣,沉默寡言的站在远处的人。他们都没有试探过他,也不知道他是回复抑或暗手,总之他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那人的修为比他高就是了。 假如那人出手的话,我需要用魂术吗?云飞下意识的抓抓后脑勺,刚巧碰到了那根藏在头发里的金步摇。就用这个防御吧!他想,他一旦出手,我用其中的时空之力进行防御,不让他影响到蓝缕就可以了。 这边戴玉琪还没到,那边叶未央和温飞卿已经借土遁之力到了主防御的大汉身前。他虽然是队中的守者,但由于没有伴生物,根本就挡不住两只地宝的夹击。娃娃脸的囝囝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 “别欺负老实人啊,嘻嘻嘻!”娘炮出手了,这次他收回了伴生物,反而捏法决应敌。阴阳二气如流星般喷出,如炸弹般炸开,叶、温两人也被逼得不得不后退。 “趁现在!” “咚咚咚咚咚!”蓝缕和戴玉琪交手了。法决与法决的碰撞,拳脚与拳脚的较量,阴阳二气化为火星油点,四处飞溅出来。 “咚咚咚咚,咚!” 那边声援者的鼓已经敲起来了,针锋相对之时必须全力以赴,但是那一阵阵或响亮,或沉闷的鼓点却恰好集队友之精力,分对手之心神。 叶未央和温飞卿离得最近,首先被影响到了,他们如今两人联手,也只能与娘炮打成平局。叫“黑人”的大汉一动不动,专心护住身后的声援者。 再往外,蓝缕也受到了影响,肉眼可以看到的,他的动作变慢了,拳脚也显得迟缓,若不是“猫眼”能够看到事物最精密的细节,他早不知道被戴玉琪的拳头揍了多少下,被那悖时的蛇咬了多少口。 他深知自己的处境,赶紧拉开距离。随着他的退却,所有人都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屠城之技!” 伴生法! 若是实实在在的挨上这么一下,蓝缕今天就要彻底交代在这儿了。铺天盖地的寒光汇聚过来,只见戴玉琪的身子爆退,一只深绿色的,十几米长的大蛇吐着鲜红的信子,亮着足有人小臂般长的长牙,黄色吊睛大张,迎面往蓝缕身上扑了过来! 祸不单行,云飞一直盯着的那人竟然也动了!自他的手 中,弹射出一柄银白色的飞刀来,刀刃苍寒,刀尖直指蓝缕! “咚!”最强的一声鼓,蓝缕的后脚跟一软,身子往后倒去。如果是在倒地的过程中挨的这一刀一蛇,由于身体重心偏移,他将连动一动身子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办? 挡刀还是挡蛇?这是在那一刻,云飞头脑中唯一的念头。 还是挡蛇吧。要说致命,还是戴玉琪的蛇更胜一筹,那可是伴生法,强大的一塌糊涂,也许如今只有从荆卿那里换来的金步摇才能挡住啊! 但是如果蓝缕有后手呢?万一他能对付那个迎面而来的伴生法呢?那这一刀,岂不是白挨了?再说万一刀上也有连玉灵芝也清洗不掉的致命毒,那与被蛇咬一口又有什么区别呢?还是挡刀吧! 不对不对,那蛇的速度明显比刀要快,如果我能先挡下蛇,再转身去挡刀的话说不定也来得及!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云飞最终说服了自己,一把扯下头上的金步摇,黑发散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垂到两鬓、肩上。 “我挡……不对啊!”到了最后的一步,云飞才发现自己吃了经验不足的亏。他只看到了那一刀一蛇与蓝缕的距离,而没有考虑到他与蓝缕之间的远近!按他的速度,就算是拼了命的跑过去,也是要等到蛇吐干净了毒液,刀饮完了血之后了! “果然……还是挡刀吧!” “咚锵!”云飞费力伸展玉灵芝的枝叶,将飞刀打出了它的飞行路径,这是他唯一能办到的了。 “反射!”蓝缕看到那条伴生法化成的大蛇近在眼前,不顾自己是否会重重的跌入尘埃之中,召出伴生神器往面前一挡。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那条大蛇调转了头,径直往戴玉琪那边去了! “呵,可攻可守,还是个‘全能’啊!”戴玉琪的面色更加不善,眼中除了轻敌的怒火之外,还燃起了些许嫉妒之意。“人贵自知,看来我一人,是没法拿下你了!” “小心!”看到娘炮浪荡一笑,叶、温两人本能的感觉不对。那时候,他们才发现脚下,已经长满了浅绒绒的青草。 “咚咚咚咚!”但是他们已经无力他顾了,一听到这个该死的鼓声,叶未央就觉得脑瓜仁生疼。 “你知道,我也不是一个人的。” 蓝缕猛地转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脚下也遍布了青草。风起青萍末,而同时游动于草上的,并不只有风! 蛇行草上! 看到的时候,蓝缕就知道自己躲不开了,即便将猫眼睁到最大,他看到的也只是那条伴生物游弋而来的残影。太快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速度,太快了! “选择什么的,我从来是最不擅长的。”但他也没有注意到,有个人 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边。“上一次挡了刀,这一次,正好就来挡蛇吧!” 云飞一手握着金步摇,一只手变成了赤玉一样的红色。“当”的一声,那条极速而来的蛇一头撞到空间紧缩形成的淡金色防护罩上,云飞眼疾手快,伸出赤玉色的手,一把捏住了它的嘴巴! 虽然说打蛇要打三寸和七寸,但是那么精确的位置云飞是需要简单量一量才能找到的,所以他直接攻其要害,让它的毒牙永远闭在嘴里! “回来!”也许是伴生物的疼痛传到了戴玉琪的身上,他抢着要收回那条绿色黄瞳的小蛇。但是那条深绿色的长虫只能抽抽着尾巴可怜的挣扎,丝毫脱不开身。云飞不敢白手捕蛇,他听从了魏倾璇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将赤水断顺着血管,赶到一只手上来,如今他的手、手上的力气,就是极致的极致! (本章完) ------------ 第七十二章:玉树,临风 蓝缕愣愣的看着云飞。他太低估他了,纵使他知道这小子玉玩的很溜,而且是那种怀揣几把刷子、能以极致的修为在一干化灵修者中立住脚的人,但他还是低估他了! 云飞甩开了那条蛇,也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他没有时间欣赏了,赤水断已经退了下去,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它应该驻扎的那条血管之中,同时,戴玉琪又冷又惊异的目光投了过来。 云飞难道会自信自己能单挑过四五境界的戴玉琪吗?他可不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这一招是怎么赢的:攻其不备,出奇制胜。如果下一次,戴玉琪有了防备,不再丢过蛇来让他甩,或者干脆进行四面攻击,自己的好运绝不会有第二次! 既然出奇能够制胜,那么……现在就要出魂术了! 云飞本不想再团战的时候使用魂术,一旦这个秘密被人窥探到,那么他的排位优势将会彻底丧失,到时候,玉峰将会与他真正无缘! 但是谁叫他们对上了戴玉琪呢?如果现在不赢的话,他们四个人,就真是连排位的机会都没有了! “来吧,小霸王,让我看看,戴玉琏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弟弟,能不能折在……洛家人手上!” 下一刻,云飞冲出去了。他披着黑色的厚发,口中衔着金步摇,口中含翠玉的鸟儿在他的嘴角微微晃动。 他来了,以一种戴玉琪眼中近乎缓慢的速度,渐渐的逼了上来。戴玉琪面不改色,但心中却不缺警觉,赶紧运转伴生法,一条深绿色的长蛇张开了黄澄澄的眼睛,吐出猩红的信子。 “嘶啊!”它弹了上来,转眼就被云飞的金步摇弹开。是的,如今的云飞,可以说是万法不侵身了! “囝囝!” “咚咚咚!”鼓声响了起来,虽然那男孩子只有极致境界的修为,但是独特的伴生物让他在团战中相当棘手。 但云飞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他能做的只有冲上前去,触到戴玉琪,使用魂术。他的牙齿咬紧了金步摇,甚至不管在那纯金的质地上是否会留下一道整齐的牙印……他感觉到了绿光,嘴角的鸟儿口中,翠玉忽然亮了起来,隔远了看仿佛是云飞嘴里,有一颗碧绿的明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听不到那烦心的鼓声了,金光形成空间的屏障,护佑着他;翠色定格了时间的流逝,为他清空了一切负面效应,等到戴玉琪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的时候,云飞早就踩着那缓慢的步伐,站到了他面前。 “这一幕,我真想让戴玉琏亲眼所见!”云飞的手上再度出现赤色,赤水断造就了那极致之上的一只手,而那只手,如今也该决定胜负了! “摄魂……” “轰隆隆!”好像有什么远古的生 物从地下钻出来了一样,惊得大地都在不安的颤动,云飞的魂术顿了一下,接着这个机会,戴玉琪从侧面轻巧的擒住他,顺势甩了出去! “该死的!”一时分神竟然给人看出了破绽,云飞赶紧后退拉开距离,自己再次栽在了对战经验上面! “是什么人在……”他愤恨的往响动处看去,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只一丈来高的巨大莲花,与寻常莲花的淡红色的莲瓣不同,它的花瓣,竟然是青蓝色的! ……重瓣青莲! 青莲莲瓣微张,随风摇摆,看似柔软,实则有着捅破天、震裂地的威严。云飞的心脏忽然跳的飞快,扎根于其上的玉灵芝也不安的摇晃着。他实在没想到那句“再见”来的那么快,自己竟然会在未名教的入教仪式中,再逢妖夜! “看似弱不禁风,却让人觉得像是一尊绝世的杀器,这是什么人的神器吗……”他听见身边有个通天境界的强者喃喃自语道。 就在众人都目瞪口呆,难动分毫的时候,青蓝色的莲瓣开始缓慢的张开,看不到它的主人在何方,但这种小心翼翼的动作,如果不是有人操控,那就可真是见了鬼了! “那里面是……”又胆大好事的踮着脚尖往里面张望。 竟然空空如也! “切,让他跑了!”即便看不到人,众人也清楚的听到了这细微的、不满而又遗憾的喃喃自语。但云飞清楚,那个声音,的确是妖夜! “哎呀呀,没抓到,真是可惜了,定位攻击还能定偏啊,真是……啧啧啧……”莫夜行不仅话痨,而且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个扩音筒“啧啧”的有声有色,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嗯?扩音筒咋还在我这儿?你们是不是听到什么啦?” “魏倾璇,有本事就莫要躲!藏头露尾的样子,还妄想成仙吗?”声音被莫夜行一激,立刻怒了,莲花花瓣展开,花心含光璀璨,连日色也要逊色几分。“魏倾璇,你给我——出来!” “要我是他,绝对不出来,不长脑子的才会……”莫夜行把扩音筒丢在一边,众人只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不过那一声“不长脑子的”却尤为响亮。 “我又不是躲躲藏藏,只不过是你没看准罢了。” 莫夜行吐了吐舌头,赶紧回手把扩音筒打的远远的。 魏倾璇从一座石台处缓步走来,他的气质那般优雅,神色如此淡然,正因如此,洁白衣袖上的黑色污渍才会异常扎眼。 “定位攻击怎么会有误!?明明是你躲开了!”一看到他,妖夜的声音似乎要炸了,“嗷呜”一声嚷了起来。“倒是用你的伴生物接啊?你不是全能吗?!” 魏倾璇云淡风轻的一笑。“无论是单向还是全能,玉灵……可 挡不住仙器啊。” 几乎是同时,魏倾璇单脚轻踏地,以脚下为心,白玉色的线条错综复杂的在地上蜿蜒前行。之所以称其为“线条”,是因为那与叶未央的夕颜、温飞卿的葫芦藤不同,它坚硬,遒劲,所过之处竟然将大地顶的歪斜凌乱,那不是藤蔓,而是…… 根! 树根! 魏倾璇踩住脚下一点,再踏另一只脚,他的背后,“刷拉”的一声,一株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临风而立。粗壮的树干,玲珑的叶片,枝条上垂下的根须……竟然都是白玉一样的质地! 那是一棵……玉树! “果然是……玉的。”云飞捂住胸口,那里盘踞的玉灵芝再次不安了起来,它展开枝叶,努力的伸展根系,挺直枝干,仿佛要冲破云飞的身体,飞升成仙一般。第一次见魏倾璇动用翡翠瞳的时候,他的伴生物便产生了反应,那时他就猜测,这个人的伴生物,与妖夜身边的玉鸳鸯一般,应该是……与自己的玉灵芝同源! 云飞紧闭双眸,安抚下玉灵芝的躁动,他将赤水断运转到左眼上,那只眼洁白的眼底登时赤红如血,它达到了极致的极致,云飞也能察觉到外界每一寸细小的变化。 魏倾璇只身立于树下,双眸浸染翡翠绿色,虽然语气中满是不在乎,但他却不曾轻视那人,或者说,他不曾轻视那朵柔弱的青莲仙器。 两人谁也不再开口了。莲花转动,青蓝色的花瓣绽开,露出趋近于青白色的莲心。它的周围,氤氲出来淡彩色的雾气,如仙光般闪烁不定。忽然间,那聚散不定的彩光倏忽间聚拢起来,如同一道道彩虹般,蜂拥指向魏倾璇。 “合叶!” 魏倾璇身子不动,迎接绚烂的光,玉树枝条抖动,树叶婆娑,一层层的垒了起来,半个呼吸后便形成一片玉墙,横挡在他的面前。 “蹭蹭蹭!”几道仙光被挡在外面,几道被树叶的震动抵消掉了,还有几道将玉墙的薄弱处洞穿,魏倾璇挥手拨过一道瞄准了他眉心的光,它擦着那人的脸颊而过,直接粉碎了一座几米高,足有四五个人合抱粗的石台。 “呀!”有一个人被波及了,不过他的修为也有化灵巅峰,身子躲了过去,只燎到了衣袖。那淡彩色的仙光看似圣洁高贵,但却有腐蚀性,他昂贵精细的灵蚕衣,瞬间就没了半个袖子。 “脱了,快脱了。不然的话,手臂也别想要了!”莫夜行从石台上跳下来,伸手扯他的衣服,即便那是个男人,也羞答答的不肯就范。 未名教的人开始快速疏散人群,但那都是后话了,云飞的眼睛红灿灿的,紧紧盯着魏倾璇,还有,那朵青蓝色的莲花,以及其上氤氲出来的淡彩色仙光。 “别殃及无辜群众啊 ……被你这花儿伤了,可没得救啊。”魏倾璇挥手,树叶纷飞,在他的周围织成屏障,挡住了众人放眼莲花的视线。 “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相信。”声音冷笑,想必是一脸漠视。“当初玉门关里里外外死了几万人,想必不都是因为‘仙疾’吧?” 魏倾璇脸上的笑逐渐淡去了,他的眼中翡翠光芒退却,整张面孔竟然惨白的如同白玉,在玉树的映衬下更是毫无血色。 “不要再说了,妖夜。” “魏倾璇,你怕了。” (本章完) ------------ 第七十三章:何处仙器,不敌玉灵? 未名教主峰脚下,名为“拜师台”的广场形状见方,偌大异常,广场的地面用坚硬而又光泽的青石砖铺成,虽无拼接形状,却也大气混成。 广场中央,巨大的重瓣青莲莲立于此,三十六片莲瓣瓣瓣重叠,周围氤氲着淡彩色的霞光,如同仙家花池中所生,却因不慎坠落人间。 不过它可并非寻常植物,它是妖夜的伴生物,是神器——或者按照魏倾璇的说法,是“仙器”。 魏倾璇身后玉树临风而立,足足有十米来高,白玉色的枝干、叶片、根系在耀目的阳光下依旧发着莹莹的光。风轻吹,叶微动,摇出婆娑的声响,它带给人的威压虽然不及重瓣青莲,但是却让人同样难以忽视。仿佛无论在如何混乱的场面中,只要有这一棵树的存在,注定能稳定全场、化险为夷。 两人皆着黑衣,身材挺拔而匀称,对面而立,衣摆衣袖被微风吹起,这若不是紧张的对阵局面,肯定会然人觉得是一副优美和谐的画卷。 “妖夜,你再缠下去,哥哥要生气了。”魏倾璇语气沉静,但是当云飞将那滴血运转到耳朵上,他却听出了那声音中的颤抖。 “切莫厚颜无耻的以兄长自居,魏倾璇。” “嗖嗖嗖!”地下埋藏的根涌动了起来,如同黑色的风暴中,大海里不安的海蛇,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下翻滚着。“妖夜,告诉你,什么是全能者。” 树根在暗处延伸,如同鼻子最灵敏的狗一样,紧密的搜索着猎物,同时,围绕着他的玉叶墙散开了,每一片叶子,洁白的映着阳光,明明刚刚还是画中的一点勾勒,如今竟化为漫天的玉刃,铺天盖地,数不胜数,众人大多窥不到其中的奥妙,只觉得正午的天,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全场寂静,针落可闻。魏倾璇的眸中忽然碧光一闪。“抓到你了。” 大地在颤抖,玉树的根系飞快的收回,好像是叼着猎物,乘兴归来的猎犬。魏倾璇不颦不笑,只一摆手,漫天玉叶化为三只尖锐的长剑,到垂着,逼指着树根带回来的“猎物”。 青莲如同月中落下的轻柔桂子,旋转着,轻飘飘的坠在地上。“轰隆”一声,大地裂开了,露在外面玉质树根被淡彩的光照射到,竟然半数枯萎了,吃痛一样的往后缩去。 “呵呵呵,魏倾璇,魏倾璇啊。”树根飞速撤回,云飞已经能勉强看到被束缚住的妖夜。他的一只手还露在外面,轻轻一招,青莲便凭空而来。 “砍了那树!” 莲瓣离体,三十六莲瓣化为三十六柄长刀,刀刃极细、级薄,似乎连空气、流水都能斩的开。三十六把刀围住了玉树,上下沉浮,虎视眈眈的盯紧了它,伺机下刀子。 “我曾经教过你,莲瓣守心,是最 好的防御。所以无论是哪种形式的‘攻’,都……不适合你啊。” 魏倾璇不管那三十六柄对他的树虎视眈眈的刀,反而是将他的俘虏越发拉近。妖夜发出冷笑的声音,但是那巨大的、有欺天之能的斗笠盖住他的脸,让人很难想象下面该是怎样一张颜,怎样一副表情。 “莲子定位!” 自失了花瓣的莲蓬之中飞出九颗嫩绿的莲子,围住了魏倾璇,有一只忙手忙脚的攻了上去,却被对方单手捉住,绑在了树根上,不安的跳动、挣扎着。 “乱来,全都是乱来!”妖夜的攻击无效,魏倾璇倒像是生气了一般,想要单手抓过他来。后者身子一侧,竟然躲开了,魏倾璇的手只擦着他的衣领而过。 “想用魂术?魏倾璇,你这辈子只会用魂术吗?” 即便是到了这般境地,被人捆绑着,提到了眼前,妖夜的嘴也不曾松一分一毫,反而是更加放旷,更是刁钻毒辣。他似乎觉得,即便不能胜过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嘲讽,也要扰得他神智颠倒。 “妖夜,修行没有独善其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如今的状态,可是想破罐子破摔了?”魏倾璇神色严厉,倒是有些长辈教训后人的意味,但那妖夜全然不屑一顾。 “你想成仙,我可不想。你若说这修行该怎样,我偏要逆向而行。魏倾璇,我没有义务听你的!”他说的咬牙切齿,仿佛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魏倾璇,需要狠狠咬过、细细嚼碎才能解恨。 魏倾璇看着他,两人就在那里僵持着。半晌,那白衣的,面色严厉的人竟然微微笑了,眉眼轻盈,嘴角微微上挑,他的眼中都是疑问之色。“你必然,是要逆着我的意思来,才高兴对吗?” 妖夜不说话,云飞不知道他那斗笠下的脸上,是不屑,疑惑坚定。 魏倾璇目色一狠。玉树垂下的“气生根”忽然竖了起来,如同树上的千万条蛇受到了惊扰一般,抬起头,撑大颈部,“嘶嘶”的吐着信子,危险的审视着唾手可得的妖夜。 “绞杀!” 玉树的枝干上生着无数纤细的气生根摆动起来,活物一般在微风中凹出不同的形状。如今,它们则是被激怒了一般,气势汹汹的,群蚁附膻般,不过一切的扑了上来,或缠绕、或撕咬、或威胁。 当局者清,旁观者迷。众人只见得玉树的高大临风,枝条款款,但是却不清楚这只玉灵的破坏力究竟有多大,是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抑或倾城倒镇,翻天覆地? 但是妖夜太清楚玉灵的意义了。是什么样的存在,令九天十地都争抢着寻找、供奉?但是就算再丰厚的贡品,再虔诚的祭拜,又能怎样呢?这世间能够操控玉灵的,还是只有璇灵魂体啊! 眼看那密密麻麻的气生根就要掀掉他的斗笠帽了,妖夜赶紧别过头去,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挡在眼前。 “愚蠢!”即便是教训的语气,魏倾璇的声音也不似动怒,更像是谆谆劝导。“你若这般使用见仙莲,不如把它还回去算了。” 那斗笠下面一声不吱,像妖夜这般倔强的一定要争出个是非的人竟然选择沉默,云飞猜他大概是感到羞愧了。 “我……我如何使用见仙莲,关,关你什么事!”妖夜挣脱了玉树根系的束缚,收回莲瓣和莲子,愤愤不平的声音再次从乌云般笼罩的斗笠下面传出来。这时,生的两只耳朵的人都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颤抖,这个刚刚还义愤填膺、无所畏惧的人,竟然——心虚了! 魏倾璇后退两步,收回玉树。他的身后尽是劲风刮起的灰尘,脚下布满根系冲撞出的崎岖。 “回去吧,妖夜,你若真想杀我,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妖夜顶着一顶大斗笠,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大概是觉得这样铩羽而归太不风光了,他硬是将脖子一梗,道:“你要我回去,我便回去?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魏倾璇无奈的动了动眉梢嘴角。“那也好,你我许久未见,这样匆忙分别也不妥当。老莫,别愣在那儿,赶紧摆出你们的待客之礼来,迎妖太子进去。” “谁,谁要进去?”妖夜这时已经有点儿沉不住气了,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好像是怕莫夜行真的喊出几个人把他架入未名教一样。“红尘中的教派,我才不稀罕,别往自己门面上贴金了!” 他扬起了下巴,而且保持着这个不屑而又倨傲的姿势,一直到消失在广场之外、众人的视线中。 魏倾璇苦笑着揉了揉眉心,他转身看莫夜行,那人的嘴巴大张着,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不用说,这个表情魏倾璇早就预见到了。 “你这个兄弟……太有个性了……” “什么个性?完全是叛逆期吧?”魏倾璇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拿这个人毫无办法。 云飞同样摊了摊手,叶未央眯起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这个妖夜……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温飞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听闻二人曾说,妖夜是九天十地中妖地的太子,十七岁便是化灵巅峰,且伴生有绝世仙器——见仙莲,即便是在九天十地之中,这人的未来也不可限量! “我又没有问过他的年龄,”云飞嘟嘟囔囔的在嘴里小声哼哼道。“倒是有一次他问我多大,我说十八,他冷笑说,我竟然比他大一岁还这么没用……”说到这里云飞开始嘎吱嘎吱的磨牙了,一想到妖夜脸上露出的贱贱表情,他就想一拳打上去。 因为年轻,所以妖夜身上有些小孩子的任性, 但就整体上而言,云飞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无论是从人品、修为、处事、性格上来说皆是如此。但是这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云飞还是感到了惊讶——他和往常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真的与魏倾璇有所过节,从始至终,妖夜表现出了一种让云飞感到惊异的特征: 执着。 也许在千里迢迢来到红尘,挨处寻找妖皇之墓的时候,他怀着的,也是这颗执着的心吧? (本章完) ------------ 第七十四章:倚树乘凉,因树招风 这时,他们忽然想到了刚刚被打断的团战,四个人的目光齐齐的寻找戴玉琪。戴玉琪就在那里,两只细长上挑的眼睛叨住了他们,如同龙衔铜珠,死死咬住不放。 “这是要来真的了吗?”看到戴玉琪一把拽下狐裘大氅,蓝缕的眼睛开始搜寻着他的“同党”们,发现黄衣娘炮在很远的地方频频扇着小团扇,囝囝就坐在地上,好奇的望着四方,剩下的两个人也带着一副“解甲归田”的神色。 “什么意思?这是要单挑的节奏吗?他一个,单挑我们一帮?” “上官家的,算你走运。”蓝缕听不清戴玉琪的声音,但看他口型,说的应该是类似的话。“当”的一声,鸣金声起,将人们从迷惑中唤醒过来。 “结束了吗?团战结束了吗?已经有一半的人被淘汰了?”众人议论纷纷。 的确已经结束了,最后一个队伍被魏倾璇和妖夜的碰撞波及,见仙莲卷起的飓风让他们队伍中的两人力竭,莲花氤氲的淡彩色仙气又腐蚀了一个人的衣服、身体以及修为,令他不得不含恨退场,因此,仅剩的一个观测者孤立无援,选择了弃权。 四个人的霉运并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心情,反而带了一片解脱的唏嘘声。特别是那些遇到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对手的队伍,为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而拍起了手掌。 送走了1025人,219个队伍。整个广场再次沉浸在一片得胜后的雀跃之中,各个队伍间的男子们开始相互钦佩与约战,女子则叽叽喳喳的讨论哪个队伍的顶梁柱模样俊美,但比较魏先生还差了几分。 地面上还存留着玉树根系翻腾出来的碎砖与土壤,黑黄的颜色如同历史典籍中刀笔的刻画,莫夜行心疼不已的看着这一切,继而小肚鸡肠的朝魏倾璇伸出一只手来。 云飞在远处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能隐约看到魏倾璇简单的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啪”的拍了下那只黑乎乎的大手,竟然转头来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他们在谈论你吗?”温飞卿凑过头来,语气有股酸酸的味道。“云大哥,你和魏先生什么关系呀?他好像三句话不离你呢!” 云飞耸了耸肩,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一个上午的时光飞快流逝,众人被遣散回去吃午餐,下午二时再次集合,进行排位战。只一瞬间的功夫,未名教周边所有的餐馆刚刚还门可罗雀,如今全都人声鼎沸,不少商家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早早的在自家门口摆满了桌子,放端正密密麻麻的板凳。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嘈杂的声音诠释了什么叫做“闹市”。 “呵呵,我已经后悔退了那处客栈了。”叶未央费力的挤进今早辞别的客栈,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之后,心 中无力的感叹道。“而且莫教主不是说修行旨在成仙吗?我看我们是没得希望了,连这一点饭食的牵绊都解决不了!” “呦,你不是伴生植物吗?你倒是进行光合作用啊。”蓝缕打趣他,根本不为午餐的事情发愁。 “嗷,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是伴生镜子吗?倒是呈点儿食物的像出来呀!”叶未央立刻反唇相讥。 “要是真的这么方便,那我衣食住行,妹子神兵,早就自给自足了。而且不要叫的那么俗气好么?人家名为:七角星纹鉴啦!” “什么‘七角星纹鉴’?我看就是‘黄花闺女镜’!”叶未央此时也不在着意于一粥一饭了,用尽全力去嘲笑他。 当然,午餐有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就在四个人倚在广场石台的向阳处,一边啃着左手的包子,嚼着右手的饼之时,云飞看到魏倾璇孤身一人朝这边走来。 “这么惨?”他微笑着看着四个就着寒风吃午餐的四个人。 下意识的,叶未央和蓝缕将包子和饼通通塞到嘴里去,鼓着腮帮,瞪着大眼警惕的盯着他。而云飞和温飞卿则立刻将双手背到身后,眼睛不自在的撇着地面。 温飞卿脸红到了耳朵根,她霎时间觉得这回丢人丢大发了,竟然被众女想见都不得的魏先生看到自己和三个糙汉子在露天广场上大嚼午餐……真是没脸见人了! 蓝缕的嘴里一边飞快的嚼着,一边好奇的审视着他。“你也没吃呢吧?全身的体温都降低了吧?莫夜行很抠根本不给你供饭吧?” 魏倾璇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翠光,继而朗声笑了起来。“我说怎么有这般敏锐的观察力呢,原来你的伴生缘也是在眼睛上啊?” 蓝缕的喉结滚了滚,“咕咚”一声将满口的食物咽下肚去。他眯起了眼睛,又揉了揉,乏力的开阖两下。 “怎么称呼?”魏倾璇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缩回到衣袖之中。 “北冥上官,单名一个铝字。”蓝缕很清楚的明白,魏倾璇是不会与他友好握手、交换一下台土信息的,而且这样的人面前,隐藏身份简直就是孩提之举。 “我说怎么与戴玉琪见面,分外眼红呢,原来是上官家的后人啊。”魏倾璇玩弄着衣袖上的暗绣,说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上官家的老家主与我有一面之缘,可惜他先何教主一步驾鹤西去,从此我便于北冥再无瓜葛了。” “那位已故的家主,正是家父。”蓝缕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庄重一些。“家父在时,也曾与儿孙提起先生。” “说我什么?”魏倾璇饶有兴趣的问。 “倚树乘凉,因树招风。” 云飞听出了这话不善,他抬头看魏倾璇的表 情,那人只不过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可惜了,即便是上官埙上官老爷子,也躲不过红尘中的偏见呐。” 担心蓝缕那句话让魏倾璇难堪,云飞赶紧插了句话进来。“怎么不见,嗯,逆鳞呢?” “她身子不舒服,我便让她去休息了。”提到女子明珠,魏倾璇这才一改之前有些心不在焉的神色,温和的笑着,弯弯的眯起眼睛。“从玉门关到未名教,几乎跨越了半个红尘,明珠未涉修行,自然会体力不支。” “未涉修行……”云飞面不改色,其实心中则犯起了嘀咕。“魏倾璇既然是玉门的门主,必然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了,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娶了位未涉修行的女子……蓝田玉家是四大修炼世家之一,该门的嫡系千金,怎会不染修行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云飞的心思没敢在其上多做停留。主要是因为魏倾璇的翡翠瞳神秘莫测,他怕被看出心思来。 “我今天看到你使用伴生物了。”魏倾璇转移话题,语气却不像之前与蓝缕对话般心不在焉。“身体极致化的感觉,如何?” 云飞感受到身边温飞卿投来半喜半妒的目光。“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五感敏锐了,力量强大了,可能和那些伴生缘在手、眼、耳的人感觉相仿。” “相似,但也有不同,我们的极致比常人口中‘极致的极致’,更为极致!” 看云飞有点被这么多的“极致”绕晕了,魏倾璇宽容的展眉。“就是说,你别把自己的伴生物看的那样一钱不值了!” 魏倾璇在笑,笑得没有轻蔑与敌意,但是他的话却让在场有伴生物的人感到不爽快。“我记得未名教有个老师,浑称‘老淫头’,你可以去听一下他的课程,选修课。” “选修课?”云飞还没问出声,温飞卿到先“咦”了起来。“云大哥说要入玉峰,那便无法上选修课了呀?” 魏倾璇哂笑一声。“在莫夜行手下,你们很快就会明白,最大的规矩就是——不设规矩。”他微微笑,逗着温飞卿。“怎么,小丫头,害怕被未名教开除呀?” 这个时候温飞卿才深刻的感觉到,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不是露天啃包子的时候被男神逮到,而是在面对这样一张脸的时候,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什么样的选修课?”云飞接着问。“如果莫夜行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的的话,我到真希望能违规几次。”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一开始听说如果在山峰修行就不可以上选修课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有几分失落,但既然那位莫教主都不在意、甚至有所鼓励“偷师”行为的话,这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魏倾璇抿着薄唇笑了,但凭本能, 云飞的脊梁骨上汗毛“嗖嗖”竖起,后背一阵发凉。“那老头在莫夜行入教的时候就在孜孜不倦的教课了,他的课,也一向是最受男生欢迎的。生理课,也被叫做‘性’趣养成科目。” 云飞的余光已经瞥到叶未央脸上不怀好意的大笑了,他见他背着温飞卿,胳膊肘捅了捅蓝缕。 “抱歉,我确实没有‘性趣’。”云飞故作镇定的拒绝。若这是在一年之前,他的反应肯定和如今的温飞卿一样,红着耳朵,低着头,恨不得找条宽大些的地缝好钻进去。 魏倾璇胸有成竹的挑了挑眉梢,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肯定会去的,我敢用我的这张帅脸担保。 (本章完) ------------ 第七十五章: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下午二时许,人们从四面八方再次聚拢到广场上。莫夜行没有像上午一般准时出现,人们也不曾着急地寻他踪迹。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立在原地,也不言语,也不张望,他们知道下午的排位赛必然不会在两点整举行,至少要往后推迟一刻钟,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等待的就是这个下午两点一刻的到来。 周围太静了,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垂着头,垂着手,默哀一样的等待着。 下午二时一刻。 不知道是不是分秒都齐全了,众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而就在下一个呼吸间,只见未名教的主峰上,升起一道淡灰色的孤烟。 众人立在广场“拜师台”上,面向的是远处鳞次栉比的一百零八峰。就在主峰的烽火刚舔到天边的流云时,如同绵密的蒸汽一般,从一百零八峰的位置,有氤氲的山气如同潮水般,流淌向这个山脚下的小城镇。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未名教,相传是一位仙人成仙时的道场,下午二时一刻,他羽化飞升,腾起的烟尘化为烽火,震落的云朵化为仙气,时隔千年,仍然不曾间断的在每一天的同一时刻再现于人间。 仙气袭来,如春风拂面,杨柳不寒。 仙气迎面扑来的感觉,就像是身上的薄衫被湿润的海风打湿一般,不过这阵“风”,却能渗透到人的肌理之中,经脉之内,鞭策着阴阳二气的运转,滋养着血管骨骼的轮廓。 若不是并非第一次受此洗礼,必然会有八成的人忍不住要突破修行的瓶颈了。这些人最少也在此地停留了两天,对于这氤氲的仙气已经有了些“免疫力”。 “噗!”但还是有人席地而坐,紧闭着双眼,神色郑重的入定了。他的身边熟悉的人不乏低声的耳语: “初到此处之时,他便突破了化灵小圆满;七天不到,又步入了化灵巅峰……真是被仙人眷顾啊!” 语气中有少许艳羡,更多的则是酸溜溜的嫉妒。 仙气来也匆匆,去也惶惶,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就消散了,那个席地而坐的青年人喜气洋洋的站起身来,他已经站在了化灵巅峰,换句话说,如今的他,已经有能力挑战排位,跻身前五百,选择一百零八峰! 待到仙气完全退却,氤氲的山气回归到一百零八峰中,主峰的烽烟已然散去,莫夜行才穿着上午的麻衣,拖着一双不太合脚的大鞋,大喇喇的出现在方形石台之上。 “喂,喂,能听见吗?喂,啊,好啊。”日常试音之后,他又抱住了扩音筒,开始神采飞扬的唠叨起来: “啊,首先那,要祝贺这219队、995人进入我们未名教,啊,那个啥吧,反正我们这儿也没什么规矩啊,想要吃喝呢,就主要在这 个山下的小镇上,山上也有食堂啊,主要是‘炊饮峰’的老家伙……啊,老,老前辈和他们的弟子给准备,食材呢,自给自足哈;种类呢,看心情哈;价钱呢,也看心情哈;时间呢,哈哈,也看心情哈……” 众人或神色凝重,或一脸黑线的看着石台上说的热火朝天、甚至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的莫夜行,再一次感觉这个教主不太靠谱…… “玩乐呢,山北边的赌场、窑子众多,物美价廉,寒暑时期还有优惠啊,特别是那边的姑娘还有点儿西域玉门的血统,会的就更……” 身后的弟子、小童听着话锋不对,赶紧手忙脚乱的跑上台去夺下了扩音筒,人们只听到一阵杂乱的“教主慎言啊……”,就看到莫夜行一脸慌张的捂住了嘴。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他的表情透露出心思来。 台下不少男子郑重的点了点头,不忘赞许的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 也许是怕自家教主在说出什么“损毁未名教颜面”的事情来,莫夜行像被关进小黑屋一样,可怜巴巴的留在台下,再次上来的是个长一张路人脸、从发髻到衣着都与未名教众人无甚分辨的人。 “莫教主的意思是,恭喜众位成为未名教中的一员,下面进行排位赛。为了便捷、公平,规则如下:请众位到工作人员处随机即领取名牌号码,并选择自己希望挑战的人,战胜者可获得两个号码中靠前的那一个,战败者继承靠后的那一个。提示,提示:名牌号码前540者不可拒绝挑战,但可以弃权;出现重伤、亡者视为违规,立刻逐出未名教;如有不公现象,请速报工作人员,规则宣布完了!” 虽然那个路人脸看上去平凡无奇,但说话却极为清晰明了,完全与唠叨的教主是两个世界的人。因此这一规则并没有引起过多的讨论与非议,以至于他的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下台,就已经有人走向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角的管理处领取自己的名牌号码了。 这四角上午本是用大竹筐收入教令的地方,下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简陋的白色牌子,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工作人员。 “学长啊,有缘,有缘啊!”叶未央笑嘻嘻的继续去找上午收入教令的学长去了。那人生的白净,面庞规整,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小学弟,想要什么号码呀?学长给你走个后门。” “嗯……来个吉利点儿的数字吧,就是那种不用打也能进一百零八峰的数字。”叶未央说着一嘴不要脸的话,竟然还摆出个苦思冥想的姿态。 “哦,那就给你个810(不要脸)吧,然后给这小丫头一个666。”也许是看出了叶未央和温飞卿的内在关系, 学长一边往上午装入教令、如今装号码牌的竹筐里摸去,一边打趣他们。“喏,再好的号码没有了,就给你们个522、529、536、和540吧。”手中攥着三个手掌大小、刻着数字的大理石薄板,学长递给他们。 “想进‘长老峰’吗?有意的话我在给你们换个排名靠前的。” “学长好人。”叶未央顾不得别人的恶心,比了个小心心。“改天请你往北山走一趟。” 学长笑眯眯、神秘兮兮的一指自己。“有优惠卷。” “妥儿!” 因此在云飞拿到号码牌的时候,同时看到的是叶未央洋洋得意的笑脸。“我感觉咱们这次有戏,全都有戏!” 蓝缕则反复审视着手中小小的大理石薄板,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欣喜。“这我就不用担心戴玉琪了。他有四五之上的修为,又有伴生法,自然会觊觎长老峰——前四十名的位置,能找上门来才是怪事了。” 在三人都满意于自己的号码牌时,只有温飞卿在微微皱眉,有所心事。“你们说,虽然挑战五百多名的人应该不强,但若是绝妙的攻者、守者,或是诡怪的声援者怎么办?我们和云大哥都非全能,有着明显的劣势啊?” “放心吧,运气不会这么差的,相信哥。”叶未央大喇喇的搂着她的肩膀,胸有成竹的拍着胸脯。“我们绝对会入一百零八峰的——我向你保证,如果你不入的话,我就陪你上大班的选修课!” 说实话,虽然叶未央时常不太正经,但他许下的诺言,是绝对不会违背的。 于是在未名教山前的广场上,出现了如同人口贩卖般的一幕:按照号码顺序,前540人排排站,标杆溜直的在阳光底下投下一大片黑乎乎的影子。剩下的一半人则将他们围在中间,观看动物似的仔细审度着。 有两个人在云飞身边来回打转,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就差摸一摸他的肩膀胳膊,查看他的脚趾和牙齿了。 温飞卿那边也遭遇了相同的情况。三个小混混一样,衣着怪异的人不怀好意的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时而瞟几眼不甚丰满的胸部和大腿,时而露出黄牙,“嘿嘿嘿”的笑着,用旁人听不懂的家乡话交流。 “再看,本小姐挖出你们的死鱼眼,丢到锅里去炖汤!”温飞卿压低了声音,用蓝田方言怒气冲冲的威胁道。那三个混混有贼心没贼胆,看见温飞卿能听懂他们的话,赶紧点头哈腰的道个歉,飞快的跑掉了。 云飞看到叶未央在不远处,朝她比了个“6”的手势。 “爸爸,我要这个。”云飞听到腿边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如果不是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扯他的衣服,他准会以为云靛儿是不是趁他不备,悄然溜出来了。 “哦,好,那就试试这个吧,反正不过是极致境界。”那小孩子身边的男人足足高过云飞两个头,含着下巴,两只锐利的眼睛俯视着他。老子和儿子竟同年入教,这倒是件稀奇的事情。云飞想,这个大个儿男人,应该就是为数不多的通天强者之一! 排在540号的好处多多,但要非说有不好的一点,大概就是容易被当成练手的沙袋吧?云飞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孩子,那孩子也抬头看着他。 “我今年六岁,是极致巅峰,哥哥你为什么比我大这么多,修为却还不如我呢?”男孩儿好奇的抬起头来,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很认真的问道。 云飞抽了抽嘴角,竟然被一个小娃娃看扁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谭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生下来就有修为的。你要学会忍耐、容忍弱者的存在。”大个儿男人在一旁耐心的解释着。 嗯,你们说的意思我都懂,但能不能……说的委婉点儿,或者在我听不见的地方进行评论?云飞实在想把这话说给那男人听听。 “哦,”小孩子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天真的大眼睛望着云飞。“呐,哥哥,你就来做一次我的对手吧!我的拳头很轻的,但也不要轻视我呀!” “好……好啊。”其实云飞想说的是,我应该没有拒绝的余地吧? “握手,谭儿,这是排位,不是拼命。即便是面对弱者,也要表现出同情与尊敬。”大个儿男人随时随地的给儿子“上课”,就像一个播音喇叭一样,浑厚的嗓音在云飞头上响起来。 云飞张了张嘴,哎,算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俯下身,握了握小孩子又软又胖的右手,霎时间,一股信息如同天边的一道银色闪电,突然出现,钻入到他的脑海之中。 “玉门关区,45236,安石谭。” (本章完) ------------ 第七十六章:输给小孩子就太丢人了 云飞觉得自己已经认出他来了! “安石谭,为修行而生的孩子,黄安年轻一代最有潜力的人,家主安天庆的嫡系孙儿……”他的思绪飞转,心中震动。即便是曾经的洛清嘉对于修行一窍不通,但是安石谭的实在名声太响了,即便身在国都,仍然如雷贯耳。 “那这位,就应该是安天庆的长子,黄安下一代的家主安康了吧?”他偷瞄那大个儿男人,只觉得他的面色太黑,衬的整张脸都令人生畏。 黄安是盘踞在西域的大家族,但这一家族构成混乱,也不集中在一处,玉门关区,龟兹镇,楼兰镇,都有他们的踪影。其中“黄”姓与“安”姓两支共理家事,但毕竟家主只有一位,所以,十几年一次甚至于几年一次的“家主争夺战”愈演愈烈,其初只是两个姓氏财力与人丁的角逐,后来冲突升级,直至近几十年间造成了不少流血、伤亡事件,让人对于本就混乱的西域更加闻风丧胆。 国都的大人物对此也是伤透了脑筋。安抚、联姻、镇压、加税,软硬兼施,无法不用。但是西部与北部相似,都被巨大而混乱的“区”领着头,天高皇帝远的,国都觉得真正是“鞭长莫及”! “哥哥,你来自青川镇啊?青川镇很远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呢?还有你的编号为什么这么靠前啊?青川镇的人都不修炼的吗?”小孩子两只黑色的眼睛盯着他,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串问题。大个儿的安康可能也觉得解释小孩子的疑问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干脆扭过头去,就当没听见。 云飞笑眯眯的蹲下身子,十分“友好”的摸了摸安石谭漆黑厚实的头发。“小朋友,你平常,喜不喜欢哭啊?” “嗯?”安石谭疑惑的偏了偏头,不解其意。“爸爸说,男儿留血不流泪。” “那就最好了,”云飞站起身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我呀,最讨厌孩子哭了,怎么说呢,一见到哭闹的熊孩子,我就忍不住……想往死里揍他。” 他感觉到安康的视线投了过来。安石谭愣了一下,竟然奶声奶气的笑了起来。“哥哥的意思,不会是怕我输了哭鼻子吧?” 云飞向来不喜,也不关心小孩子,在他的思维中,六岁的小孩儿应该是那种连路都走的磕磕绊绊,说话毫无章法的,不过这孩子,却意外的早慧。 “那哥哥可是要失望了,”安石谭后退了两步,抬起收起笑意的脸,冷肃的望着他。“在团战中,我偶然看到了哥哥的伴生物,是玉质的、生有枝叶的灵芝。人常说,非凡的伴生物必然有异乎凡物之处,在这里,我看到了枝条上生着根系的玉树,长着枝叶的玉灵芝……我很开心。哥哥伴生这非凡之物,我也如此。” 云飞定定的看 着他,想着玉灵芝,也听着他的话。“我不曾因极致境界而轻视哥哥,而你却轻视了我。所以在踏出的第一步上,哥哥你,就已经落后了。” 云飞定定的看着、听着他的话、想着自己的玉灵芝。 他发现自己已经失了神,等到回转过来,那头脑中,只有两个念头: 我竟然……被一个小孩子鄙视了! 而且,为什么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云飞走出“540人长队”的时候,感觉众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唾弃的,甚至动动耳朵,还能听到:“哎呦呦,欺负小孩子了,这真是赢了也不光彩,输了也不好看啊!” “不会吧,输给一个小孩子?会丢死人的吧?” “那孩子可相当不简单,天生就打开了任督二脉,别看只有六七岁,可是已经修行了六七年了!” “修行六七年才极致境界?” “你六七岁的时候还在撒尿和泥巴呢!” 倒不是云飞用了极致之耳,只是那些人说话的时候太不避人,而且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小云子,要是输了就别说我们认的了啊。”叶未央笑嘻嘻向他招手,应该丝毫不知安石谭的身份。 “云大哥加油,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能再团战中胜出,必定是有些过人之处的。”温飞卿说话一向不抬杠,至少不会跟云飞抬杠。 “嗷呦,安大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蓝缕盯着云飞走过,眼睛瞪得滴溜圆。他没有多言,只是跟他们身后的那个大个子安康挥了挥手。“家兄还念叨着什么时候请安老爷子去北冥喝茶呢!” 安康看到了他,仔细辨认一番,漆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怎么好看的笑意。“家父说,可不敢去北冥喝茶,你们那儿的冻顶‘仙儿舞’太贵了!” 云飞有些神色恍惚的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脸不断闪过。嗯,输给小孩子的确有些丢人,但是话里话外他听出了,安石谭在团战的时候观察过他,了解他的伴生物、伴生缘甚至于防御用的金步摇,而自己最多也就知道他是黄安家族的嫡系、带修为出生罢了。俗话说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如今局势,已经呈现出明显的“一边倒”了! 不过顾虑归顾虑,到没有达到“慌张”的程度。他还有魂术,只要那孩子敢近他身,摄魂之术、锁魂之术一套下去,就算安石谭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做个笼中之鸟,瓮中之鳖。 但是,之后呢?他赢了,却引来了更大的猜疑与口舌:这是什么?魂术?我怎么不会?啊咦?那个妖夜不是说魏先生擅长魂术吗?这小子和魏先生……哎哎?他的伴生物也是玉质的哎?这是啥?玉灵?玉灵又是啥?…… 云飞不想和魏倾璇扯上关系。倒 不是他不喜欢魏倾璇,只是他不想做个“倚树乘凉,因树招风”之人。 是的,他不想输,但他同样不想凭借“和魏倾璇相似的伴生物”“和魏倾璇一样的魂术”取得胜利,他想……用一些自己的方式。 但是如今,有什么方式可用呢? 两人对面而站,安石谭的表情没有小孩子的欢喜与慌张,反而十分平静,似乎他的年龄与云飞相仿,只是灵魂被困在一具小小的肉身之中。 相比较而言,云飞这边则更紧张。他的大拇指不断搓着手心,那里有些湿润,就像是暴风雨之前柔软的青苔一般。 “540名排位,开始!” 众人乖顺的退到广场外围。中心处,不光云飞和安石谭两人,还有不少挑战与迎接挑战的人,一对儿一对儿的,仿佛在垂首等待大型交际舞晚会的第一声音乐强音。 “哥哥,让你先手。”安石谭笑起来,露出洁白牙齿中的一颗未脱落的乳牙。“尊敬起见,我不会藏拙的。” 云飞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有陌生的、看戏一般的眼神,还有熟悉的、关切的视线。 我不会使用魂术的。云飞咬紧牙关。但是,我同样不会轻易认输,我要,用一些自己的方法。 “所以,”云飞摆出镇定的神色,摊开右手,放出自己的伴生物。已经有点儿打斜的阳光照射到玉灵芝上,从它晶莹的白玉灵芝头、叶子、枝干中穿过,一直散射到云飞的掌心。“请?” 安石谭痴痴的望着这尊通体玉质的带叶灵芝。他父亲说那是“玉灵”,但玉灵到底是什么,在他的心中并没有概念。 他听话的、同样展开手掌,上面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竟然蹦出来一只圆滚滚的,全身银色的小兽来! “伴生动物吗?那必然是有伴生法喽?” “不好啊,那个灵芝小子处境不妙啊!” “活物伴生对于死物伴生有天生的压制,看来这少年真是要败在一个小孩子手上了!” “可以啊!黄安家族的年轻台柱,先天便打开了任督二脉,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候,本来大半对于云飞抱有希望的人也都“一边倒”了,他们稳稳的站在黄安的队伍里,称颂着这个“未来必定一飞冲天”的隐形人才。 不过云飞到不在意那些。事实上他是格外在意安石谭的伴生物的,但对于众人咋咋呼呼的评论之言却不往心上走。他不怕什么“活物伴生”,只要是攻击,金步摇都能压缩空间接下,翡翠珠也操控时间,在一瞬间清空全部伤害,不过有一点是让他心神不宁的。 安石谭伴生物的——属性。 “伴生物:玉灵芝。” “伴生物:电母。” 果然被他踩到了最不好的 点上了。云飞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万物皆是相生相克,有“全能”的修者,但在伴生物中却不存在“全能”一说。他曾经推算过玉灵芝的克星,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两点: 金石类的硬物与雷霆类的刚猛之物。 “哎呀呀,情况不妙啊。”云飞“啧啧”的叹两声,很失望的样子。不光是他,周围的人也看出来了,以玉碰雷,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光是在伴生物生死上,在属性上也是绝对的碾压啊! “啊,啊,不要沮丧吗,说不定你兄弟有什么独一无二的法决呐!”莫夜行大喇喇的一拍魏倾璇的肩膀。“对啦,他不是会魂……” 魏倾璇条件反射的转过头,狠狠瞪了莫夜行一眼。那人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识趣的打住话茬。 “不过他伴生玉灵,识货的人都知道啦,肯定会有人猜他会不会是……璇灵魂体……你如果一开始就想保护他的身份,干脆就把他暗中塞到玉门中去啦,何必还让他抛头露面……”半晌,莫夜行不由得挺委屈的念念叨叨。 魏倾璇假装没听到他的抱怨,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唇边一放,比了个“嘘”的手势。 (本章完) ------------ 第七十七章:云飞的“驯玉术” 安石谭虽然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但却大人一般带着微笑,平静的看着他。他已经确定了,即便两人修为相仿,但是伴生物及属性上的优势,已经奠定了他的胜局。 但云飞的脸上却看不出失败的苦恼,他反而放松了下来,想出些什么“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的话来。 “小孩儿,你脖子上的璎珞圈,是黄安家的传家之物不?”云飞的眼睛贼溜溜的打量着五六米外的安石谭,浑不在意的问道。 那孩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垂到胸前的饰玉圈子。“不是,配饰罢了。你若是看上,下场之后我便送你。” “那就有点儿可惜了……”云飞摸着下巴,心中想了个八九不离十。“好吧,开始了,让你先手。” 那孩子到真不客气,将手中银色的球状“电母”往地上一丢,只身冲了上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全力,云飞不敢轻视,也不敢露才,值得把玉灵芝护在胸前,将赤水断倾注到右手上。腕部的血管被点亮了,发出莹莹的红光,像是野兽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一样。 疏忽间,安石谭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刚才丢了伴生物,想要硬抗云飞,或是试试他的根底。临近了,云飞才看清楚,他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快速捏了一个法决出来! 那时候,云飞感觉到了头脑一阵眩晕,玉灵芝快速缩回体内,灵芝头护住他的神庭,微微摇晃着,仿佛想扫除一切干扰。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觉到胃部抽搐着,涌上来一阵阵的恶心。 “干扰人神志的法决……”虽然不太清楚那是个什么等级的手段,但他猜,安石谭既然是黄安家族重点培养的后人,他所掌握的东西一定并非凡品。 “我不太懂什么法决的……但只要能直接攻击到你的身体,就不用担心这些‘身外之物’了吧?”云飞强忍着想吐的感觉,迅速将那滴血移到足间。“腾”的一声,他狠狠一踏地,身子往反方向蹿出好远,直奔着安石谭而去了! “咦?”那孩子惊诧。“你的伴生缘,难道是在脚上吗?” 诧异中,云飞已经来到他身边了,那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他,说不上惊慌,但也神色不宁。“我当时看你的手……” 手。 云飞扯着他的胳膊,单手赤红,用尽手腕的力气将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碰!”安石谭落地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响声,天晓得云飞用了多大的力气! “喂,有件事情我忘了问了。”交手过后,云飞立刻隐去手上的红色,免得被些多事的人捕捉到异状。“既然不能有伤亡,那么怎么算输,怎么算赢?” “你定。”安石谭仰面躺在带着点儿太阳温度的石板地面上,抬起一只手来表示 自己没事。“扇耳光,敲脑壳,拽裤子……都行,你说了之后我防着点儿就好了。” 那语气就像是他是云飞的兄长,处处谦让着他一样。 云飞撇了撇嘴,这孩子那老成的语气着实让人不受用,但如果真的碰到一个锱铢必较的,他肯定会更头疼。 “这里吧,”云飞攥拳翘起大拇指,在颈子上横着一划,做出个“锁喉”的动作来。“在这儿划一道口子,深浅不管,见血就行。” “随你吧随你吧。”安石谭有点儿懒洋洋的坐起身来,抚摸着费力往衣襟上爬的电母。“反正,我又不会输。” 云飞这才会心的笑了,这句话应该是他说的。 两人相视一眼,如同心领神会,同时出手了。 电母带着银色的闪电,呲着两颗尖利利的犬牙,凶巴巴的张嘴朝云飞咬上来。他闪身,与那小狗一样的动物擦肩而过,伸手就往迎面而来的安石潭颈项上抓去。 “哥哥,这可不行啊,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安石潭若能这样简单的被抓住,“天才”之名可真要一夜之间成为最大的贬义词了。 “呜呜!”左臂传来刺痛,云飞低头一看,那只银色的电母不知什么时候咬到了他,尖锐的四颗牙齿齐刷刷的刺进皮肉之中,痛到不觉得,只有丝丝麻痹的感觉。 安石潭接到了信号似的,立刻近身,捏着法决打了过来。与“全面发展”的他相比,云飞的劣势实在太明显了,或者可以说,他就是那种敢于不拿枪就上阵的战士! 金步摇发出金光,钗头的鸟儿微微摇曳。云飞趁着这个防御的时间拉开距离,防止安石潭趁乱给他的脖子上来一刀。 退的时候,安石潭竟然就那样认他离开了。云飞心中狐疑,刚刚站稳脚步,便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安石潭嘴角闪过胜利的笑容。 那个时候,云飞已经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左臂了。他低头看,电母竟然还凶巴巴的挂在他的胳膊上。它的体型微小,又难以甩掉,以至于即便一直挂在那里,云飞也很难感觉得到。 劈手把它打下去,那个时候云飞不光是左臂,左腿的动作也越发迟钝了。雷霆造成的麻痹快速扩散,最多几分钟,云飞便再难行动一步! “千谨慎万谨慎,还是未能防得住啊……”他在心中叫苦,赶紧让玉灵芝封住左半身子上的几根主要血管,减少血流量,以延缓雷霆麻痹的扩散。 “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做什么无用的试探了!”云飞下定决心,虽然这种“不知彼”的方法很危险,但是如果按照现在的局势进行下去,安石潭只要能简单的拖延一下时间,就能不战而胜了! “你根本不会法决,对吧。”安石潭捉住飞回来的电母,用大 拇指抚摸着。“任督二脉、阴阳二气是修行的门户,法决则是修行之路的台阶。即便你能达到通天或者更高,如果没有身后这冗长的石板路,你拿什么证明,曾经的修行呢?” 云飞闷声笑了起来。 安石潭只看见他摇摇晃晃的站着,左边的身子往地上软了下去,看样子完全失去知觉了,他垂着头,散乱下来的头发遮住眼睛与额头,从正面的角度只能看到半个瘦削下巴的轮廓。 “笑什么?”安石潭看不透他的心思,他承认,这个人的玉灵芝的确可称神物,如果他能发挥出其十分之一的力量来,场上狼狈的就是安石潭自己了,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那样的能力,甚至于……有些不配拥有那样绝世的伴生物! 云飞抬起头来,他本应该狷狂的大笑,或者用一些激烈的言辞辩驳此时的心情,但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明朗的笑了笑,甚至于歪了歪头。 “受教了。” 安石潭眼中噙着奇怪的神情,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欣赏,他沉默片刻,突然狠狠将手中的电母往地上一丢: “电如流!” 伴生法在云飞的半个身子中发作的时候,本来麻木的地方升起了尖锐的疼痛感,他咧了咧嘴,甚至觉得现在如果吐出一口唾沫来,上面都会有银色的电流。 玉灵芝死死守住他的右半边身子,如同玉质的防火墙半,费力挡住血液中电流的冲击。 “呵呵呵,被一个小孩子欺负的这般狼狈……” “频闪!”安石潭如同操控木偶的人般,任意调试着云飞体内的电流。这一回的攻击比“电如流”要猛烈得多,云飞甚至觉得自己的半个身子在电流的反复闪烁中,发起了光来。 “丢人丢大发了啊!” 他最后一搏,将赤水断置于足上,费力一踏地,整个身子如同少了一半尾羽的箭,接着反冲力,摇摇晃晃的“弹射”出去。 在众人眼中,这种义无反顾的冲撞无异于以肉投馁虎,安石潭甚至不需要动,只站在那儿,就能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我很失望,你有与魏倾璇相似的伴生物,却根本没有他百分之一的能耐。”安石潭指尖夹一枚小巧纤薄的袖刀,不慌不忙的在云飞颈上轻轻一划。“同样,你也不该有入一百零八峰的资格。” 谁想到,云飞竟忽然举起手来。安石潭虽然失望,却不失警觉,一手拿袖刀刺下去,一手反向护住自己的颈项。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云飞抬起的那只手的那只手并非赤红的,而是泛着苍白的光泽,他也不去拦袖刀,只是指尖一动,轻轻抚摸着空气! “其实吧,我的脖子,挺硬的,你要不使劲儿来几下,怕是真的不能见血。” 云飞一反常态,语气有 点无赖,嬉皮笑脸,任由袖刀锋利的刀刃径直落到他的脖子上! 安石潭疑惑的皱起眉头,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看出些来龙去脉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当”的脆响,手中袖刀段成几截,“叮咚”的落到地上。全场静了,他们看见云飞的脖颈上竟然是一片晶莹的赤红!也许那些刚刚迈入修行的人不解其意,但是大多数化灵之上的人都深吸了口气: 这个人的伴生缘是……血液! 伴生缘会使人的身体达到极致的极致,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人想的话,他的身体都可以达到这种极致,那便与魂兽无异了! “那又怎样?”安石潭耿着脖子,颇带叫嚣意味的说。“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伤我吗?” 云飞弯弯的眯起眼睛,笑的像个女孩子一样甜蜜,露出几颗亮晶晶的牙齿: “不一定哦!”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安石潭感到脖子上疏忽一寒。他伸手摸去,随后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一缕鲜血。 “你是,怎么……” 他低头的时候,看到了真相。璎珞的一片玉上沾上了不引人注目的殷红,安石潭小心翼翼的拈起那玉片,头脑中闪过各种思绪。最后他抬起头,声音中完全失去了之前的自信。 “你那时问我,就早就做好打算了,只等到我最松懈的一刻……但是又怎么……” 云飞拖着半个麻痹的身体坐了下来,感觉像是坐在柔软的水床上,屁股也麻酥酥的。他两指一挥,玉片脱离了安石潭的控制,顺着招引飞了过来。 “龙骨翡翠,呦,还是冰种的,你要是送这东西给我,我不请你吃一顿大的,那就真是礼节不周了。”云飞摆弄着手里的翡翠玉片,嘴上说着惭愧,却没有半点还回去的意思。而那玉在他的手中,尽然如液体一般,不断地变化形状——动物,刀剑,文房四宝…… “你……能够控玉?”安石潭的惊奇盖过了失败的沮丧,竟然两步凑了上来,蹲下身子仔细观看。 “说是‘控玉’倒不如说‘驯玉’。”云飞邪邪一笑,眼神挑衅的往场外魏倾璇那里一瞟,得意洋洋的扬起了头。“所以就暂时称它为——驯玉术吧!” 莫夜行悄咪咪的摸索到魏倾璇耳边,用那种“惯坏孩子”的腔调埋怨道:“你把驯玉术也传给他了?” 魏倾璇低下了头,细长的手指不安的抚摸着干净的下巴。“没。” 莫夜行先是不解,忽而又恍然大悟起来:“你被……剽窃了!侵权了那小子!” 魏倾璇摇了摇头,头一次无奈的苦笑起来:“看来他也不似从前没心没肺的样子了,自从见面,他也对我的这几年……调查了不少吗!” 这一次,头一次,他望向云飞的眼神有了半点敬意。 “老莫,也不是我徇私抬举他,你知道‘天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本章完) ------------ 第七十八章:点名上官铝 “哦,哦,耶,齐活。”下场见到蓝缕,云飞难得的亲热拍了拍他的肩膀。蓝缕早就从戴玉琦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排位赛中三下两下收拾了几个来战的小喽啰,这会儿也没人再敢挑战他了。 “你的情报,用上了。”云飞比一个“完美”的手势,继而竖起了大拇指头。 “啥情报?我咋不知道。”蓝缕先是多看了云飞身后的女孩子几眼,然后才一面迷糊的问道。 “啊哈,魏倾璇那啥还有点本事哈,我们家老爷子看不上他,我到觉得那人没那么不堪,你就说他啊,妻子去世了也没再娶吧?说是人家的走狗也没怎么伤天害理吧?也就不到三十岁吧,人家还能自创法决,叫啥……驯玉术吧?说是能让玉变化形状、动起来啥的……反正咱们不会,感觉还挺厉害的……”云飞学着蓝缕醉酒时的口音腔调,一字不落的复述道。 蓝缕刚刚欢欣了一点的心情被大盆冷水迎头浇灭。他垂头丧气的四下张望一番,立刻跳起来捂住云飞的嘴,一脸的凶相掩不住心虚。 “孙贼,忘了它!咳……我还说啥了?都是我瞎编的!你别给我抖落出去!” 云飞瞪着两只大眼睛,“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五个大字: “酒后吐真言。” 等到太阳打斜,迫不及待的要落下去的时候,广场上那些乐于武斗之人的精神头也逐渐消减。挑战的人明显少了,而不少一败再败的也落寞的拍拍身上的尘土,往边缘退了出去,至少在第一年,他们与一百零八峰无缘了。 四个人保持着原来的名次,坐在一座石台下面,嗑起了一个热心示好的同门递来的瓜子,有些疲惫的看着还在不懈挑战的四个人。有三个还保持着体力,和坐拥名次的人小心的周旋,而另一个则被对方在伴生物上压制的死死的,已经黔驴技穷,无力回天了。 叶未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倒计时着,但还没等他数完十个数,那人就已经落败了。 “好嘞,还有三个,看完了还能赶上晚餐。”说道这儿,蓝缕不禁有些期待的搓着掌心,“你们说,炊饮峰的人,有没有女的?我喜欢那种人妻属性的妹子。” 忽然,温飞卿用手肘捅了捅滔滔不绝的蓝缕,暗示他闭嘴。她指着广场的一端,小声对叶未央嘀咕道: “又来一个。” 云飞把玩着从安石谭脖子上剥下来的璎珞,不经意的抬头望去,但等他看清楚的时候,则赶紧收起了嗑瓜子时的悠闲表情。 这回上来的人并非刚才黯然败去的“第四人”,而是一个披着狐裘的青年男子,他紧裹着那厚的夸张的披风,好像是来自于全年炎热的雨林地带,受不得一点儿寒风霜冻般。云飞 下意识的感觉不好,这个人从走上来起,那双狭长而尖锐的眼睛,就盯紧了他们这边! 戴玉琪! 云飞感觉到胃里如同打鼓般的“咚”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被淘汰了?”叶未央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疑惑的问。“还是他没有抽到前540名的牌号?” “你傻啊,”温飞卿轻轻踢了他一脚,略带嗔怒的说。“戴玉琪是四五境界,只要他想,怎样都能进一百零八峰的,除非……” 蓝缕站了起来,云飞只觉得那一个起身非常坚决,带起的凛冽的风刮得他面颊生疼。“要是他向你们挑战的话,”他压低声音,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严肃的道。“那就是我连累你们了。” 戴玉琪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看向这边,蓝缕心中清楚,那是在向他宣战呢,南戴和北上官之间的敌意,他和戴玉琪之间的不善。同时他心中也很明白,单打独斗的话,自己几乎——不是“几乎”,是“根本”——毫无胜算! 蓝缕和戴玉琪之间虽然只差了一个等级,但毕竟跨了个大境界。四五境界与化灵境界的差别,不啻于极致初探和未修行者的差距! 带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蓝缕跳下了台阶,云飞思忖一下,撇开手中的瓜子皮,叫住了他。 黑色的果壳和白色的粉末纷纷落下,蓝缕回过头,带着一脸正色。 “如果你败了——”他指着蓝缕,“按照戴玉琪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嗯。”虽然云飞说的并非问话,但他还是肯定的回答了。 “下一个人,会是谁?” 真正等他问的时候,蓝缕却不回答了,他的眼睛直值的看着云飞。 “是我,对吧。”云飞自嘲的笑了笑,他知道这四个人中除了蓝缕,戴玉琪最讨厌的应该就是他了。“敌不过的话,就认输。” “那场团战,”蓝缕清了清嗓子,尽量用轻快的声音说道。“他没有尽全力,或者说连三分之一的能耐都没有用出来。” “我知道四五境界的实力。”云飞摸了摸下巴,回想道。他曾看到叶阑出手,隔着十几堵墙,百米来远,那种威力还是让人触之则胆寒。 “你的那一招,驯玉术,如果不是完全出乎意料,是可以轻松防下来的。”蓝缕继续用轻快而有沉重的声音说,“而且他不会给你任何可乘之机的。”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云飞捡起脚边的一片瓜子皮,往地面上划去。“那个时候你要是还没被打的昏厥,就可以看到我怎样——秒杀他。” 不出所料,戴玉琪果然点名要的蓝缕。 广场剩下的三组中,有两组已经结束了争夺,两个号牌易主了,战败者垂头丧气的 退到外围区域。 “啊,苦战,苦战啊!”得胜的两个人往云飞这边走来,其中一个风尘仆仆的,大咧咧的用宽大的袖口擦着额角的汗水。“那个用刺刀的小子,真是难缠,有几次我都险些一个闪失,被扎个透心凉了!” 另一个人板着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不是刺刀,那是剑。” “啊?哈哈哈……是吗?”满身风尘的人摸着后脑勺,没心没肺的笑着,然后,他朝云飞这边挥了挥手。 “哎,你们有吃的啊?给我点儿,给我点儿,饿死啦!” 随后他两步走上来,一屁股挤在云飞和叶未央之间,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抓起地上一大把瓜子,啮齿动物一样“卡巴卡巴”的嗑起来。 “嗯,新瓜子,挺香的。”嘴唇上还沾着些白色的粉末,那人赞许的对云飞说。“哎,你还吃不?”他举着一把沾满灰尘的瓜子伸到云飞面前。 “……不了,”云飞强忍着没露出颇为嫌弃的表情。 很快,那个面色冰霜的人也走了过来,他冷冷的瞧了坐在石台下的几人一眼,轻声说了句“打扰了”,然后伸手就去揪云飞身边那男子的耳朵。 那动作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男子前一秒还在美滋滋的吃着瓜子,后一秒就像只兔子一样被拽着耳朵提起来,他赶紧哇哇大叫: “哎,哥,轻,轻点儿!耳朵……要掉啦!” 冷脸男子松开手,那满身灰尘、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儿的人“扑通”一声坐了回去,抱起手臂,气冲冲的看着他。 “不是让你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么!” 冷脸男子不去理会他,和云飞等三人友好的依次握过手,他们的脑中出现了这样一条信息: “绫罗县,45263,韩天光。” “绫罗县的韩家?”握着他的手,温飞卿还没等松开,就惊诧的叫了起来。“是编纂‘锦书卷’的韩家吗?” 一边,嗑着瓜子的男子光荣而又飞快的点头。 “这个不成器的废柴是我弟弟,天明。”韩天光指着他,语气带有嫌弃的介绍着。 “孪生——兄弟!”韩天明笑嘻嘻的站起来,把脸贴近哥哥,好像是让他们看看两人的相似度如何。 叶未央很仔细的打量着两人,直到韩天光嫌弃的把弟弟的脑袋推走。他笑了。“哈哈哈,你们这‘孪生’的不太明显啊!” “对,他没我帅。”韩天明笑嘻嘻的凑到叶未央身边,一屁股坐下去,把云飞挤得老远。“而且告诉你,我们有——心灵感应!” “谁跟你有心灵感应?”韩天光虽然一直都是嫌弃的表情,但还是很耐心的反驳着他的每一句话。他用手扫了扫台阶上的灰尘,坐到了云飞身边。 “左边的那个,是你们 的朋友?” 这时候,蓝缕和戴玉琪已经短兵相接了,广场中心距离他们背靠的石台很远,所以云飞如果不将“赤水断”调到眼睛上,根本看不清他们的细致动作。 “他是上官家的?” “你认得他?”云飞反问。 韩天光竟然“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其他的人躲戴家还来不及呢,除了上官家的,谁还会和他针锋相对?” “他是‘全能’,”韩天光继续说。“不过小霸王在伴生物和境界上都压制了他,就是全能也无力回天。” 就在他说“无力回天”的时候,云飞看到蓝缕倒飞了出去,但他一个翻身,强迫自己落地,迅速站稳脚跟。 “啊,不好意思。”韩天光压着声音,抱歉的说。“是我的伴生缘影响了他,我的确不该评论别人的。” “伴生缘?”云飞惊奇的侧过头。“你说你的伴生缘——能影响他?” “嗯,也许吧,很多人这样说,我也不晓得为什么,”韩天光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耸了耸肩。“所以他们管我的伴生缘叫:乌鸦嘴。” 如果那时候云飞已经学过未名教选修课的“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他就能很快明白其中的原理:辅助性伴生缘——诅咒。这是一种很罕见的属性,和戴玉琪手下囝囝的“干扰”类似,都属于“辅助者”。有人说这种“诅咒”是一种精神作用,如果严谨防范就能免受其害,但是后来则有人证明,诅咒——是一种实质的力量。 只可惜这个时候云飞的修行知识几乎是白纸一张,自然不会明白其中的玄机,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小动作”。他一把拽住韩天光的袖子,两只眼睛冒出狡黠的光来。 “你……要干什么?”韩天光你虽然一直冷着脸,但也被他眼中的精光给唬到了,他本能地身子后仰,想拉开距离。 “韩兄,好兄弟,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本章完) ------------ 第七十九章:伴生乌鸦嘴 大约一卷烟的功夫——蓝缕不自觉的不断瞥过场外一位大叔吸得津津有味的烟卷——他已经展现出无可挽回的败势了,他无数次用七角星纹鉴被动的弹回了戴玉琪的法决,甚至在一次危急关头,也勉强接下了他的伴生法——屠城之技,但这些死物他防得住,对于那条能行草上、动如飞的纤细小蛇却无能为力。那条蛇仿佛与戴玉琪有着同样的灵智,每次在主人发动狂风暴雨的攻击时,都会从蓝缕的身后悄悄游来,盘算着如何将自己的毒液,通过针状的毒牙,注入他绷紧了的肌肉、不断跳动的血管之中。 时而,蓝缕能感觉到那双在他身后徐徐张开的黄色眼睛,他不用看,也知道那猫一样细长的瞳仁,在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这样的时候,他一般都能够妥善闪过。 “哎呀!”观战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戴玉琪稳如泰山,站立不动,却通过一条细长的小蛇,追的对手狼狈的满场逃窜。蓝缕与尖锐的、泛着幽幽蓝光的长牙擦肩而过,再晚一秒,那致命的毒液就要以他的身体为温床蔓延了。 蓝缕虽然勉强躲过,但是由于重心偏离太多,他的身子一时间不稳,竟然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 “啪啪啪”,戴玉琪竟然唯恐天下不乱的拍起巴掌来,他的冰冷的长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意。“那个上官家的,”他抬起下巴,点了点蓝缕。“就算败局摆在眼前了,你也只是拿个破镜子敷衍我,都不愿意用出你们的法决吗?” 蓝缕艰难的爬了起来,他捂着屁股,好像摔疼了什么重要的位置,呲牙咧嘴的说:“什么法决,我怎么不知道?” 戴玉琪冷笑了起来,他抬手收回小蛇,藏在袖子里面。“我自从离开戴家往未名教来,遇到过两个姓上官的,你是一个,还有的一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认得她吗?” 蓝缕的目光游移一下,抿起嘴唇。 “她对外大肆宣扬自己的身份,还说她是这一代天资最绝佳的人,当然没有人信,上官家的人从来不会透露姓氏。”戴玉琪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继续说着。“当然我也不会信,直到和她交了手,我才渐渐的怀疑了起来。” 戴玉琪用鼻音“哼”了一声,“那种散漫的态度、颓废的气质,除了上官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再次出手的时候,我起了杀心。” 戴玉琪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云飞看到蓝缕一直捂着屁股的手放下来了,他的脸色渐渐改变了——他愤怒了。 “然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了上官家的法决,” “家传法决:” 蓝缕的身子前倾,好像要飞奔起来一样,几秒之后,他竟然凭空出现在戴玉琪的面前,两人几乎是鼻子碰鼻子的站着。 “果然是——” “嘭!”这是第一拳,重重的打在戴玉琪的鼻子上。后者放出蛇来,但是就是那拥有极高灵智的活物,也再逮不住蓝缕的身影了。 “嘭!”第二拳,落在戴玉琪的肚子上,他的后背夸张的拱起来,像一只受了惊的猫。 第三招。蓝缕不知何时鬼魅一般来到戴玉琪身后,俯身下去,腿一扫将那人绊倒在地上,随即一脚踏住了他的一只肩膀。 戴玉琪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就被掀翻在地了,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施展,他感觉窝火,更有狂喜。 他一把抓住蓝缕的脚腕,死死的握紧了,露出惨白的、挂了不少血丝的牙齿。“唯一的,家传,法决——” 蓝缕的脚腕在紧紧握住的手中消失,如同灰尘在风中飘散一般,他再次出现时,抱着他那面一人高的鉴,“卡巴”一声掰下一块尖锐的铜饰,当做锋利的长剑匕首,反手往瘫在地上的戴玉琪刺去! 防不住,根本防不住!蓝缕能够在某一点消失,在另外的一点凭空出现,任何人都估计不到他将要出现的位置,因此也无法加以防范! 就在蓝缕原地消失的那一刻,戴玉琪躺在地上,往一旁滚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金属与石板地面相撞的“叮当”声,蓝缕将那只尖利的铜饰,深深的刺入铺满灰色石板的地面之中。 “一片柳叶吹成雪……”戴玉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只手扶着肩头——他猜测那里的骨头可能都被蓝缕睬裂了。他的眼中闪烁着精光,那是猎手看到最好的猎物时才会露出的贪婪之色。 蓝缕下意识的紧咬着下唇,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再一次凭空消失,云飞将赤水断置于一只眼上,才勉强看到在他消失的位置,竟然飘出几朵孤独的雪花。 “雪……柳叶……?这个名称的含义,指的是时间的变换吗?”他心中暗自寻思着。而且奇怪的是,不仅看客们一知半解,在石台下休息的前540人也面面相觑,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来自于豪门大族,修炼世家,竟然没有一人对于上官家所谓的“家传法决”有所了解! “琤琤!”戴玉琪反映快了起来,他第二次躲过了从背后敲来的铜饰。反手接住,牢牢的攥紧了,他再一次逮到了蓝缕。 即便有“一片柳叶吹成雪”,修为之间的巨大鸿沟还是无法逾越的,蓝缕“哼”了一声,果断的抛弃那根铜饰,警惕的倒退了两步。 戴玉琪的衣袖中,纤长的小蛇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瞪着两只黄色的眼睛,“嘶嘶”的不断吐信。 “蛇能看到的东西有限,更多的……是凭感觉。”戴玉琪伸出舌头舔舔下唇上的血迹,“你只 要留在这场上,别说是控制时间改变位置,就是长久的隐身——我也感觉得到。” 蓝缕的肩膀垂了下来,他仰头叹一口气,虚弱的摆了摆手。 他要认输了!云飞下意识的感觉到蓝缕在知道自己的行踪可以被捕捉时,精气神似乎一下子颓废了下去,他赶紧暗中捅了捅韩天光: “韩兄,你能不能……让那个戴玉琪出一点儿小岔子?” 韩天光冷脸一张,认真的看了看他。“我要是参与的话,就是犯规了。” 云飞扯着他,耐心的给他讲道理,在刚才简单的交谈中,他发现韩天光是个死脑筋,顽固的很,但却又是个极讲道理的人。“韩兄你看,你刚才告诉我你的伴生物时,就已经干预其中了,刚才你咒了蓝缕,他失手了,这一次你再干扰一次戴玉琪,算是还了上次的啊!你想想是不是?” 韩天光盯着他,云飞甚至害怕在此期间蓝缕缴械投降,那他所有的鼓动就都白费了,但好在下一秒,韩天光僵硬的笑了起来:“你说的有道理!” 他转过头,注视着远处的戴玉琪,云飞满心期待的竖着耳朵,想听听他能说出怎样的“诅咒”: “拿蛇的那个人,衣带开了!” 蓝缕灰暗下去的眼睛有些失神的看着戴玉琪,在他的脸上,如同五色颜料洒在雾蒙蒙的草纸上一般,即刻精彩了起来,他张大了嘴巴,不断张合好像要说出什么似的。戴玉琪疑惑的低头一看,赶紧将掉落的衣衫往身上裹去—— “哈哈哈哈哈!”蓝缕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那是在灰心绝望之后突然涌现的狂喜,他的脸都憋红了,弯着腰,胃疼一样捂着肚子。 戴玉琪恼火了,他完全褪去了居高临下的游戏感。戴家与上官的家风完全相反,上官散漫、慵懒,总是一副玩世不恭、不理争端的样子,但戴家的家风可是出了名的严谨、正统,仪态高雅、衣冠端正,规矩多的写满了几十张卷轴。 韩天光发出低沉的笑声,在修炼世家中,的确少有对戴家不怀成见的。他低声嘀咕道: “拿蛇的那个——系不上,系不上。” 看着戴玉琪手忙脚乱的理着自己的衣带,但那天杀的带子就是不配合,像条活物一样扭来扭去,怎么系也系不上。 蓝缕笑得直不起腰来,很多看客也抿起了嘴唇,少数发出了“咯咯”的气声。 “系不上,还是系不上……”韩天光飞快的嘟囔着。 戴玉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愤怒而严厉的目光箭一样往云飞这边射来。韩天光面不改色,仍然顶着一张冷脸,却心虚的“阿欧”了一声。 云飞偏了偏头。 那条蛇蜿蜒到了戴玉琪腰间,紧紧的系住了不安分的衣服,他尖锐的目 光最终定格在了云飞身上,戴玉琪惨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他敏锐的感知力几乎肯定——就是这人从中作梗! 蓝缕直起了背。他的表情一扫之前的沮丧颓败,变得平静起来。“戴玉琪,我跟你讲,倘若我也达到四五境界,就算有伴生物上的压制,你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姓上官的,你少在这儿跟我扯‘如果’!”戴玉琪扯了扯肩上的狐裘大氅,似乎想遮住里面长衫的样子。“家传法决又能如何,而且看来,你也只有这一个法决吧!” 蓝缕不屑一顾的摆了摆手,“这‘辰’字头的法决吗,一个,也就勉强够了!” “辰字头!”虽然大多数人并没有听说过上官家的“一片柳叶吹成雪”,但是总不会有人不懂法决的分类吧!“子丑寅午辰巳”,人们将已知的法决由弱到强分成这样六个等级,就拿未名教来说,这样繁盛的一个红尘修炼地,其中的长老、客卿甚至于教主,有一个算一个,拥有“辰”字头法决的人几乎一手可数! 或者,就拿岭南戴家来说吧,在戴玉琪的印象中,还从未有人提到过“辰”字头呢! “啊,当然是‘辰’字头啦,我们上官家可是喜欢言之凿凿,不屑于夸口吹嘘呢。”他有些挑衅的看着戴玉琪,语气轻蔑,戴家声称自家也有“辰”字头的法决,但是刚刚交手时,蓝缕就知道那只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幌子罢了。 “姓上官的,你少得意!”戴玉琪的耳根都红了,他实在怕蓝缕那张大嘴巴沿街宣传,更何况上官家是从来不要面子的,但戴家可还要脸。“我……我戴家当然也有‘辰’字头的法决,只不过……不屑于让你见识罢了!” “哈!”蓝缕摊手,他十分享受戴玉琪顶着“严谨”的家风,局促扯谎的样子。“那好啊,我们也定一下规则吧,你既然有‘辰’字头的法决,修为又在我之上,肯定能捉到我——捉到我,就算我输。” (本章完) ------------ 第八十章:捉到让你嘿嘿嘿 场上只剩下这一组挑战者了,继戴玉琪之后,再没有人对排名有异议,打斜的太阳渐渐下坠,天也越来越暗,大多数人都很疲惫,而且饥饿——广场外围开始有小贩兜售水和食品,但没有一个胆大到穿过疯狂追逐的两人,到广场中的石台处来做生意。 蓝缕虽然在修为上占据劣势,但“一片柳叶吹成雪”毕竟是“辰”字头的法决,虽不能置戴玉琪之败,但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破解的。戴玉琪知道自己的被动了——他不该轻率的答应他输赢的条件,这相当于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蓝缕轻松又愉快的与戴玉琪周旋着,只要那人捉不到他,就没有输赢之分,他想利用这种“持久战”的方式逼迫戴玉琪认输。 “姓戴的,你们不是有‘辰’字头的法决吗?快用出来呀!不然的话你还真的捉不住我!”蓝缕调笑他,而且故意在他的身边擦过,引他来捉自己。 戴玉琪的样子已经很狼狈了,他的狐裘大氅被丢在一边,腰间的衣带系成一个乱哄哄的死扣,原来整齐的衣领外翻,衣袖肮脏,彻底“败坏”了戴家的严谨家风,他的头饰歪了,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不少血迹。 最主要的是他早就被蓝缕逼得丢掉了戴家人的沉稳气质,戴玉琪愤怒、急切甚至于惊慌,他是戴家唯一的子嗣,从小就被八个姐姐捧在掌心上,更被家中的长老宠在心尖尖上,他有着顶级的动物伴生物,有着很多人垂涎的修行天赋,他甚至能跨级独战四五小圆满的强者……被称为“小霸王”的他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修为低于他、而且姓上官的人当众羞辱! “上官家的,有本事你就别跑!”他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捉不住蓝缕,甚至有一只自己已经扣住他了,却还是只能任凭他在手中蓦然消失。 “你想捉我,还让我别跑,嗯?”蓝缕嘲笑,忽然停下身来,差点和紧追不舍的戴玉琪迎头撞上。“你认输吧,戴玉琪。”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直呼戴玉琪的名字,后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如同发疯般大笑起来。“你让我不战而败?” “认输对你没有坏处,”蓝缕继续平静的说,“你这么个自命不凡的人,本来就不想在未名教中一呆四年吧?” 戴玉琪气喘吁吁的审视着他。 “你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的,也就是你常说的——来‘玩玩’,说戴家治家严谨,却宠坏了未来的继承人,真是个最讽刺的笑话。” 蓝缕深吸口气,上前两步,伸出手来:“你若是认输的话,我可以尝试冒个险。” 看客们立刻安静了下来。这种场面……难道意味着北冥和岭南尝试着议和了吗? 冷淡的看着他伸到面前的手,戴玉琪警惕而怀 疑的后退一步,犹豫了半晌,他缓慢的伸出了手。 “不是吧?这难道意味着……北冥上官家和岭南戴家有可能一笑泯恩仇?”看客们骚动起来,低声议论着。 “百年的恩仇了,如今也该了结了。”有人心态乐观。“这可是个足以纪念的日子,小霸王以后妥妥的是戴家的家主,那个上官的吗……如果戴家愿意和解,上官大概不会抵死不给面子的。” 就在人们盯着戴玉琪的手,欣欣然准备一睹这“世纪场面时”,拥挤的人群中,却有人大叫一声“小心”! 云飞赶紧睁开一只红色的眼,他看到了卑鄙的一幕:戴玉琪宽阔的袖口内,有一双黄色的眼睛一闪而过—— 蛇! 就在所有惊呼声、骚乱声脱口之前,蓝缕就觉得手腕上一凉,有一股冰冷的液体进入到他的血管之中。 不等他有所动作,戴玉琪立刻召回小蛇,那长虫盘在他的手指上,一寸一寸的爬进袖口之中。 “啪!”戴玉琪狠狠一甩手,打在蓝缕突兀伸出的右手上,那响亮的一声,就像一个圆满的大耳光抽在人的脸上,也像是最终断裂的钢筋发出的绝望哀鸣。蓝缕木怔怔的后退半步。 “上官家所谓的‘天真’,在我们看来格外的愚蠢,回去问问你们家管事的,什么叫‘世仇’,世仇就是——不可解!” 戴玉琪披好厚重的狐裘大氅,冷冷的望着蓝缕,后者神色空洞,似乎苦笑了一下,很快腿一软,身子软绵绵的往后仰去。 云飞接住了他。 赤水断所在的那只脚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小霸王!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 “姓戴的,真不要脸!” “你这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周围的人嘟嘟囔囔的口诛起来,但他们却都是聪明的,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前。 “呦,打草惊蛇,把你给炸出来了。”他垂下眼睛,神色轻蔑的看着云飞,从下往上看,那张本就细长的脸变的更长了。 云飞唤出玉灵芝,压在蓝缕的心口上,纵使是百草之王,却也无法起到解药的作用。将蓝缕交到叶未央手中,他站起身来,笔直的挺着背。 “你这个底线刷的,让我都觉得羞耻。”云飞平静的说,但耳朵尖的能听出来,他拼命压住了翻滚的心头之火。“说实话,要是能的话,真不想和岭南戴家扯上关系。” “那你可有多谢这位友人了。”戴玉琪倒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悠闲的理着狐裘上的绒毛。 “不,到是要谢谢那位,给你那嫁不出去的老姐姐做媒的人。”云飞咬着牙关,尽量说的字字清晰,他想到哥哥洛清秋,竟然要被迫迎娶那冷淡、高傲、目中无人的戴家八女,还被人在背地里指责“附 凤之嫌”,就觉得心头之恨怎么也压不下了。 他含着头,向戴玉琪走去。 众人的眼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戴玉琪被他“幼稚”的复仇行为逗笑了,那条纤长的长虫爬到了他的领口,从脖颈缠绕而上,像是给他带了条可笑的项链。 “怎么,你想这样赤手空拳的,打我吗?”他嘲笑着,那一脸的骄纵跋扈,和他那目中无人的八姐姐戴玉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一刻,”云飞伸展手指,弄出“嘎巴巴”的脆响。“我最希望戴玉琏能够在场,看到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弟,怎样,成为一条众人唾弃的,落,水,狗。”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连嘴唇都不见血色,但就在胸中的愤怒彻底引爆的那一刻,鲜红的血丝,从双颊开始,刹那间爬满了整张脸。 温飞卿一把握紧了叶未央的手,她的指尖是冰凉的,一起相处了两个多月,云飞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不爱玩笑同时不愠不火的,她没见过他发脾气——她倒是见过一次他“误伤”郑冬青,但没见过他真正的动怒。 同样伴生了植物的叶未央也感到一阵阵的心悸,他不知道这是玉灵芝的压迫,还是云飞身上某种奇异力量的作用。他将手回握了回去。 “莫教主,”云飞停在戴玉琪的面前,两人严肃的对峙着,他突然开口说道。“作为未名教的一员,按照未名教的规矩,有人伤了我同门之徒,我要怎么办?” 莫夜行犹豫的看了魏倾璇一眼。“未名教的规矩我记不得哈,但是按照我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想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 云飞低声的笑了起来,笑声怪异。戴玉琪冷眼看着他,竟也冷笑起来,他笑这小子的不自量力、虚张声势,以为与魏倾璇有交就可以横行一时吗?以为有什么不入流的“驯玉术”就能出其致胜吗?他戴玉琪胡作非为、横扫同辈的时候,你八成还在吃奶、和泥巴呢! 云飞大声的笑出来,戴玉琪同样大笑;云飞狂笑起来,戴玉琪甚至笑出了眼泪。周围的人各个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疯狂的大笑,一声高过一声,难道用轻狂不羁的笑就能让对方屈服?或能让对方感到更多的嘲讽? “摄魂之术!” 笑声戛然而止,只有一串串的回音还在众人耳边徘徊。云飞一只看似羸弱的拳头抵在戴玉琪的胸口,好像女孩子面对情郎撒娇般的一拳。那一刻,广场上留存的响动,唯有太阳完全落山,黑夜来临时带来的惊悸心跳。 云飞感觉到,自己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手,从戴玉琪的躯壳中一把揪起不断挣扎的灵魂,有一条冰冷的东西在那只手上游走着,用细小如针尖的牙齿不断轻刺。四五境界的灵魂不知道比 化灵境界的要强上多少倍,带它回过神来,便如一条离了水的大鲤鱼一般打着挺的挣扎,云飞险些脱手。 “锁魂之术。” 第三魂术化为环环相扣的无形铁索,一层层的束缚着戴玉琪的灵魂,“铁链”只要有一条挨到灵魂的身体,便有千万条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别说是四五境界,就是通天强者也无处遁逃。 那条该死的长虫同样被困住了,铁链织成密不透风的囚笼,把它死死的困在其中。那条蛇疯了般的四处乱窜,寻找缝隙脱逃,惊慌的发出“嘶嘶”声,呼唤自己的主人。 云飞缓慢的松开“摄魂之术”的大手,戴玉琪魂魄归位,眼中再次有了神采,他僵硬的后退一步: “你……” 云飞活动手腕,依次掰响十个手指,这个从前被家中管家、母亲严令禁止的动作,如今竟然成了快意恩仇前的暖场。他嘴角噙着笑,“轻柔”的扯过戴玉琪的领口: “还笑得出来吗,小霸王?” (本章完) ------------ 第八十一章:夜上主峰(一) 戴玉琪比云飞高上不少,因此这个姿势让他拱起了背,他震惊的动了动喉结,却发现自己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可以讲话,我们也谈一谈——你看见他的感受。”云飞一扯他的领口,戴玉琪踉跄一步,差点没扑倒在蓝缕面前。 “你……对我做了什么!” 回应他的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拳头。众人万分惊诧的看着那个仅有极致境界的少年一脸正色,憋足了力气,认认真真的,一拳打在戴玉琪的鼻梁上! 戴玉琪向后仰去,又被扯着衣领一把拽回来。 “我想你们,我们,之间的误会应该是源于缺少交流,”云飞压着沙哑的嗓音,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一定要,好好谈一谈。” 他铆足力气,膝盖一顶,撞在戴玉琪的腰间。 “戴玉琪,知不知道什么叫——促膝而谈?”拳头再打到眼眶上的时候,戴玉琪觉得右眼眼底先是一片血红,然后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说不定,我们谈的开心了,还能再拉你的姐姐们,一起聊聊心事啊!” 戴玉琪侧着倒了下去,云飞扑上去,骑在他身上。他从前虽然行事作风皆有男子性格,但却未习武,同样不会打架。虽然偶尔听闻什么“上三路”“下三路”,但真正到了“实战”场上,他只会——打脸。 拿出吃奶的力气,云飞狠狠的揍了十几下,就觉得有些气喘吁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打人的时候也这么累,真是不公平。 又往戴玉琪肿的吓人的脸上补了两拳,他几乎是连胳膊都举不起来了。云飞扶着地慢慢站起来,太阳已经下山了,远处的店铺里透出了微微灯火,但广场上还是一片漆黑。 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众人迎着月光的眼睛盯着他,夜色悄无声息的在灯火中逃窜。上灯了,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鲸脂蜡烛,烧油的杯盏、燃气的透明盅也被举了起来,云飞的眼睛被晃得一阵眩晕。 没有人宣布挑战结果,也没有人欢欣的带他们进入山中,未名教的人好像因为乏味的比赛都走光了一样,在黑暗的角落里各个难以辨识。 云飞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去,再次扑到戴玉琪身上,恨恨的最后补了四五拳。他揪起似乎已经不省人事的戴玉琪来,丝毫不怜惜的拼命摇晃着: “你那长虫的毒——何药可解?!” 当日夜,无论是成功入教、还是未能入教的人都回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客栈,带着别离的心情,住了最后一夜。当然由于叶未央的“英明决定”,提前退了房,云飞他们已经没有客栈可以容身了,不过好在,借了中毒的蓝缕的光,他们也不用再屈身于客栈了。 未名教的学长和几个长老收拾了一下广场上的残局, 立刻不见了踪影,大概是用什么代步工具飞快的进山了,他和叶未央抬起了蓝缕,信心满满的正四处寻找“救护工具车”的时候,莫夜行嘻嘻哈哈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哈,走啦,走啦。” 他指着远处几千米外连绵的群山,浑然不在意的对他们说。“这次你们赚到啦,本教主给你们指路哈。” 两人犹豫的对视一眼。 “那个……教主,我们这位朋友中毒了,不能稍微……快一点儿,送到药医峰去?”云飞看了看蓝缕青白的脸色,他如今已经完全昏过去了,但还好玉灵芝压在他的心口上,阻止了毒液的蔓延,虽然不能治愈,但也不会更糟。 “哈,他呀,不会死的。”莫夜行挺有信心的说。“戴家那小子的蛇毒并非致命的,更多的作用在于‘麻痹’,就算不治疗,这家伙也就嘴歪眼斜一个星期,吃饭叫人喂,外加可能会失禁罢了。” 云飞的嘴角抽了抽。 “走吧走吧,”莫夜行推他们,“咱们先上主峰,等到明天人到齐了在给你们分配各自的山峰。”三个人迟疑的动了,但还没等走上两步,莫夜行又开始张着嘴巴说了起来。“啊,主峰不太好走啊,自古一条路,又险又陡,不过这也是一条试炼路,第一次入教的都要爬的哈,你们抬着他要是累了,就再坚持一下,等到了‘长空栈道’再把他丢下去,就当失踪人口了哈……” 三人脸色尴尬的对视,他们还不知道莫夜行有着一脸正色讲笑话的习惯。 “你们爬过山吗?” 云飞摇了摇头,他很少去国都以外的地方,而国都地区又是整个红尘中最大的一块平原。 “如果日暮森林的小山算的话,就是爬过。”叶未央思考了一下。 “哈哈,小土丘罢了,”莫夜行毫不掩饰的不屑笑道。“你呢,丫头?” “岫山,算不算?”温飞卿有点儿不确定的说。“蓝田县就只有这么一座像样的山了。” 莫夜行哈哈笑了,这时正巧魏倾璇领着明珠走了过来,他一把扯住那男子:“老魏,你跟他们讲讲,你第一次爬未名峰(主峰)的感觉是什么?” 魏倾璇迟疑了一下,云飞能感觉到温飞卿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加油。”他忽然也笑了,拍了拍云飞的肩膀。 魏倾璇这样含糊的语气让三个人有点儿疑惑,只是一座山而已,有那么难爬吗?怎么好像每个第一次去那里的人都被深深的伤害过了一样? 莫夜行在前面走,魏倾璇走在他旁边,三个人抬着蓝缕紧跟在身后。 “听教主这么说,我们都有点儿害怕了,”听叶未央的语气,他到没有害怕,只是强烈的好奇。“咱们这一趟上去,要多少个小时?” “现在上去的话,”莫夜行简单的估摸了一下。“36个小时就行。” “哎呀,不多,也就3……36?!”叶未央突然尖叫着反映了过来。“一……一天半?爬一座山?也不高啊,有两千多米?” “36个小时是少的,”莫夜行正色的沉思着,“要是白天上去的话,最少得48个小时吧,两天。” “教主你……开,开玩笑的吧?48个小时,就是爬着,也能爬上去啊!”叶未央的语气有些激动,云飞同样,就算从未爬过山,打死他,他也不相信上去要48小时。 “对啊,所以才叫‘爬山’吗。” 三个人没太听懂莫夜行的“言外之意”。 “主峰未名峰很险,虽然有一条古路,但几乎是垂直的,而且有的路就是断崖上的一小截石台,只能侧着走,一次过一个人。”魏倾璇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手掌,向他们示意石台的宽度。“而且那里山风很大,屏蔽修为,山上有很多凶恶的野兽,但只有走兽没有飞禽,白天的时候太阳及其强烈,赶路的话会造成永久性的晒伤,所以只能等太阳落山了再赶路。” 云飞“嗯”了一阵,既然魏倾璇都这样说了,这一座山爬48小时的传闻应该不是假的。“那你们……怎么不告诉其他的学员,让他们今晚动身呢?” 莫夜行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颇有些师者教导学生的意味。“年轻人吗,应该多碰碰壁,涨涨经验,至少在爬山前攻略一下的,你觉得呢?” 云飞清苦的笑了笑。 云飞叶未央两人抬着半死不活的蓝缕,魏倾璇小心扶稳明珠,温飞卿跟在他们身后,莫夜行在两侧不断地“哇啦哇啦”,一行人就这样启程了。 他们先走到的地方是一片很陡的斜坡,没有负重的人还好,两个抬着重物的就不好受了。叶未央在后面踉跄了一下,云飞和蓝缕差点儿“骨碌碌”的滚下去。 “我现在就有点儿后悔带他了,可以在这儿丢了吗?”叶未央说着忘了一眼走过的斜坡,抱怨着。 但是他忽然话锋一转,却带着些莫名的成就感,问温飞卿道,“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倾斜度有80度没?” 温飞卿白了他眼:“一半儿都没,想美事儿吧你,这才刚上山,等到了魏先生说的‘垂直地区’,有你好受的。” 莫夜行伸出一只食指来,竖在嘴边,轻声“嘘”了一下,随后他拉起温飞卿的胳膊,轻轻的往前走了两步。 “感觉到了吗,”他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国家机密一样。“这才是进山了呢。” 从这个角度云飞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只见她顿了一下,僵硬的转过身来,口齿不太伶俐的哆嗦着: “我……我… …感觉不到自己的修为了……” 云飞小心翼翼的走到温飞卿身边,也就在他站稳脚跟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阴阳二气不再流动了,任督二脉闭合、与伴生物、伴生缘的联系也十分微弱! “果然……屏蔽修为吗……” 叶未央走进来的那一刻,他感到手中抬着的蓝缕忽然变得异常沉重——是啊,有修为的时候,他们的体力是正常人的几倍,就是一个人背着这个昏死的家伙也没大问题,但是现在完全却不一样了! “嘶啊,说真的,教主,我们能把他先送到哪个医馆里去吗?”叶未央抬不动,把蓝缕放在地上。 莫夜行挑起嘴角一笑。“哦,不知道我告没告诉你们,这条古路在两个小时内,对于个人来说——是单向的。” 叶未央一个激灵,转身就往外冲。“咣叽”一声,像是一坨软乎乎的肉撞到玻璃上一样,他的半张脸都给挤变形了。 “不会吧……”他像一滩绝望的水一样,融化在地上,呻吟着。“这我自己上不上的去都不一定啊,带着他,肯定就没戏了啊!” 莫夜行抄起了两只手,看戏一样的笑眯眯盯着他。 “拿着这个。”魏倾璇摸了摸镶嵌在腰带上的芥子玉,拿出三个米粒大小的黑色颗粒来,像是小石子儿,却异常光滑圆润。“虽然压制修为,但炼器炼出来的法宝还是能用的,无法抹去全部重量,但却能抵消不少。” 说着,他用手指搓了搓三个黑色的颗粒,粘在了蓝缕的脸上。 叶未央赶紧站起来,投去感激的眼神,他扯着蓝缕的手,一下子就把他拎了起来——只有十斤左右的样子。 “魏先生,大恩不言谢!” 就在云飞对于魏倾璇的举动也产生了些许感谢之情时,他看到那人忽然狡黠的笑了笑,把目光投向自己。“这个人现在不重了,你来背着他吧。” 云飞的下巴下意识的掉了下来! (本章完) ------------ 第八十二章:夜上主峰(二) “你带着他,保护好他就行,我负责剩下的人。”魏倾璇指了指莫夜行、明珠、叶未央和温飞卿,被指到的时候,他们的教主先生还挺自豪的扬了扬头。 云飞一脸怀疑的皱起鼻子。 “山上有猛兽,虽然也没了修为,但是也比人类要强大得多,我们的人太少了,很容易被袭击。”他声音平和的说。 “你们都是化灵、四五境界了,学的功夫也比我多,我觉得我才是这里最危险的吧……”云飞咧了咧嘴,说的有些痛苦。 魏倾璇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抬起蓝缕来,把他绑到云飞背上。 “你是知道……”他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微弱的说。“璇灵魂体即便是没有修为,也能使用魂术的,对吧?” 那天夜里的近12个小时中,一行人都在马不停蹄的赶路,夜色太暗了,他们看不清山中的一切事物,只能看到脚下的一块儿方寸之地。云飞背着蓝缕,虽然只有不到十斤,但这又是手脚并用的爬山,又是四肢着地的过河,劳累使这十斤的重量似乎扩大了十倍,很快云飞就觉得背上的衣服湿透了,腰也直不起来了。 “等,等……会儿,休……休息一下。”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看不到身边的人,只能听到每个人都很沉重的呼吸声,感觉到四周一片湿腾腾的热气。 他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便响起了魏倾璇的声音。“吃吗?” 他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他的手,小心的接过了一个长颈小瓶子。 “这是什么?”云飞擦着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问。他鼻子冰凉凉的,呼出来的热气都变成了冰冷的白雾。 “你尝尝就知道了。”魏倾璇秘而不宣。 反正不会是毒药,再说他也不会在意自己中毒倒下后,被人背上山去。云飞一仰头,把一瓶黏糊糊的液体倒进嘴里。 “是……蜂蜜?”那种甜甜的味道唤醒了他的味蕾,最后,一股精纯的力量从他的胃里涌起,刹那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整个身体就像十倍添了柴的星星之火一般,“呼啦”一下子爆起冲天的火焰! “你带蜂蜜做什么……”忽然,云飞想到一件事情,紧紧的攥住了手里的长颈瓶。“别告诉我……你的‘玉树’是能开花的?” 魏倾璇轻哼两声,准确的从他手里躲过玉瓶,不知是不是因为两只眼是极致的极致,他在夜里的视力要比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好。 “啥?老魏,你又开始做你的蜂农生意了?快给我来点儿!”有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不安分,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教主,你安分点儿,踩到我了……”不一会儿,传来温飞卿抱怨的声音,众人静了几秒钟,莫夜行的声音 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有些不连贯了:“我……根本就没动啊……?” 再次沉默半晌,突然传来温飞卿的尖叫声,那声音已经不在他们身边了,好像是在几百米以外传出来的,云飞被那寂静中的一声惊呼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了?”他往四周抓去。“魏倾璇,发生什么了?” 没有人说话,几秒像是几个世纪一样漫长,终于,他们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声音: “没事,有只熊来偷我的蜂蜜,还叼走了那个丫头,被我敲晕了。” 他的声音并非平稳,有点儿气喘吁吁,看来即便是他在遭遇野兽的时候,也无法做到游刃有余。 “我回来了,云大哥,”温飞卿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云飞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轻轻依靠着他。 “受伤没有?熊?怎么它来之前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也以为是莫教主在人群中撞……” “嗯……”再次听到莫夜行的声音,感觉像是挺心不在焉的样子。“那个叫什么……姓叶的小子呢?” “叶未央?”温飞卿叫了一声,没有听到回答。“坏了,不是也给熊叼走了吧?” “他不是一直走在那儿吗……”魏倾璇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轻声惊呼。“糟了,大意了,是狐狸。” 叶未央转过头,云飞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两点幽幽的红光——那是他的眼睛。那两道红光闪烁一下,像是知道了自己被识破一般,朝身边的一个人扑去。 扑的那个人,正是魏倾璇。 只听见轻轻的一声“噗”,就像哪只鱼儿吐破了个水泡一样,红光一闪烁,灭了。 “啊?怎么了?我感觉自己像是睡着了一样?我睡了吗?”他们听到叶未央迷惑的声音,谁也没有向他解释。 “老莫,把灯熄了吧,这山上的野兽趋光性太强了,我这么赶着,还是让两只得手了。”听魏倾璇这么说,莫夜行只好有点儿不情愿的熄了灯,脚下最后一点的亮光也没有了,云飞觉得自己像是个失明的人一样,对于彻底的黑暗充满了恐惧。 “那……我们怎么赶路啊?白天的情况可比这还要糟糕呢。”莫夜行问道。 “我走前面引路,你们跟着爬就行,小丫头跟在我后面,跟紧了,老莫你走她后面,留意左右两边的动静,小子你跟着你们教主,云飞,你断后,只要感觉到有东西碰你,立刻拿魂术打过去,不要犹豫。” “那明珠呢?”云飞本来想“嗯”一声,突然想到还少了一个人。 “她……我自然会保护好的,这个不用你们管。”魏倾璇语气带些闪烁,似乎在含糊其辞,云飞听得有些疑惑,但也没问什么。 按照这种安 排,短短的一队人像蛇一样蜿蜒在主峰的古路上,直到太阳冒出个尖尖的头顶,层林尽染上橘黄色的晨曦时,他们都再没有受到任何一只野兽的骚扰。 二月的白天很短,太阳出来的也特别迟。未名教虽不在最北方,但是冬季依旧是要飘雪的,日出前的寒冷也让很多南方来客印象深刻。 云飞深知黎明前的夜色最暗也最冷,所以做好了打着寒战爬高山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越是到太阳快出来的时候,他越觉得燥热,入夜时冷冰冰的鼻子头也发起热来,冒出热腾腾的雾气,在黑如盲眼的夜中隐隐约约,向人昭示着此处有活物存在。此时,他觉得更热了,背上背着的十几斤重的蓝缕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云飞费劲的拽掉长衫外的厚外套。 “穿上,”他听见魏倾璇的声音,说来也怪,魏倾璇走在第一个,他在最后一个,夜色又那么暗,他是怎么看到自己的?“现在爬着山呢你自然不觉得冷,等会儿太阳整个儿出来了,我们便要停下来休息,那时候可有你冷的。” 云飞不情愿的将衣服披在蓝缕身上,衣摆往前一系勉强裹住自己。魏倾璇太不近人情了,从上山来以后就没让他们休息过,实在累得不行了就被喂一口玉树的蜂蜜,虽然感觉不到疲乏了,但云飞还是觉得手掌心火辣辣的疼——手脚并用的爬山真不是件轻松的事。 东北的天际,太阳还没露出头来,夜色就被驱散了大半。如同黑色的墨汁被清水稀释了一样,夜开始变的透亮起来——他们先是看到了远处山峰模糊的轮廓,然后就是地平线上泛起的一道红白混合的光,太阳像是只要出壳的雏鸟一样奋力挣扎着,不断用稚嫩的喙啄着地平线。 “呼!加油!加油啊!”云飞听到爬在上面的莫夜行叫道。 “太阳,加油啊!”有个人附和着,不用想,肯定是叶未央。 要是蓝缕还醒着的话——云飞不由得这样想,他肯定也会喊出这种白痴才会说的话的。 他们扯着石阶旁的铁链,爬到一片较为平缓的斜坡上,侧着走,就是古路边莽莽荒荒的一片林子,林子中心长着不少遮天蔽日的古榕树,他们就在这里歇了脚。 “睡一会儿吧,有至少12个小时呢,我守着。”等他们能看清楚魏倾璇的时候,他已经扫干净了巨石,扶明珠坐上去了。明珠还是往常的样子,美丽的让人无法逼视,不说话,没有表情,甚至连衣服都是干净的。 她难道没有爬山吗?那她是怎么上来的呢?云飞的眼睛落到魏倾璇沾了灰土的白衣上,他的修为也被禁锢了,又要忙着引路,自然没空关心自己的衣服。 叶未央和温飞卿迷迷糊糊的坐到了巨石上,低着头开始 左右摇晃起来,莫夜行将他们用厚实的大衣裹住,挨个放倒在巨石上。半人高的石头,就像一张天然的大床,床头坐着明珠,床尾蜷缩着两个茧一样圆滚滚的人。 “你一个人守着,行吗?”最后莫夜行也给自己裹了件衣服,把剩下的几件摞在地上,问魏倾璇。 后者微笑着摇了摇头,转头,下巴轻点点云飞,好像在说:不是还有他呢吗! 这时候云飞正在用大衣裹蓝缕,感到有人在讨论他,他警觉的侧过头来。 “怎么了?” “让他们休息一下,我们守着。”魏倾璇捡起地上的大衣,递了件带灰色狐狸毛的给他。“你不会告诉我,璇灵魂体也会觉得困倦吧?” 云飞白了他一眼,妖夜也曾经这么说过他,但他并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璇灵魂体”指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一路上,他疲乏的次数的确比另外三个人至少要少一倍。 “天都亮了,还要守着吗?”云飞费力的将两只胳膊伸进厚厚的衣服里去,噼里啪啦的静电打的他皮肤生疼。 “你看,那块石头,像什么?”魏倾璇拉过他来,两个人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审视着那块树木荫蔽下青黑色的巨石。 “像……什么?”云飞不明其指。 “如果我是一只饮血啖肉的野兽,这东西就是一张绝好的——餐桌。”魏倾璇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的说。“要知道为什么很多野兽都喜欢昼伏夜出——因为在白天,它们会遇上除人类之外,更加惹不起的东西……” (本章完) ------------ 第八十三章:黑王令 云飞被他的话惊得脊背一凉,一阵奇异的颤抖从两肩开始,沿着脊柱蔓延下去,通过双腿一直传递到脚尖,刹那间,手脚便冰凉如雪了。 “什……什么东西?你……可别吓唬我!”他硬着头皮说道,尽量让声音不颤抖起来。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没有修为的,仅靠魂术,也是“一拳难敌二脚,猛虎难战群狼”! “管他什么东西,用魂术招待他就是了,只要挨得近了,你就动手。”说的耸人听闻的是他,满不在乎的也是他,云飞感到迷惑。 两人就坐在离巨石几十米远的地方,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上午过去了,即便是在树荫下,气温还是变得酷热起来。温飞卿醒了好几次,迷迷糊糊的扯掉厚厚的外套,揉了揉鸟窝一样的头发,又睡了过去。 两人不动,也不交谈,一上午就定定的坐在那里。云飞前半个小时还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巨石上;后来便眼睛盯着它,心里去想别的事了;再后来,他的思绪飞回来之后,就开始琢磨起来身边的那个人——魏倾璇的伴生物也是玉质,难道他也是“璇灵魂体”吗?他的妻子——美的让正午的太阳都失色的明珠,为什么不躺下睡一会儿呢?她就坐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动,似乎连眼睛都不曾眨一眨——就像是……死了一样…… 云飞被这个想法惊得清醒了过来,刚才他好像是坐着打了个盹儿。魏倾璇仍笔挺的坐在他身边,不动,也不言谈,像是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什么。 “咳啊,魏倾璇啊,那个……” 魏倾璇抬起一只手指,在唇边“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 云飞也竖起耳朵听,但是没有赤水断,他的听觉最多比正常人好一点点。一开始是寂静,然后忽然有些微风的声音、树叶的婆娑,很快,传来石块碰撞的轻微响动。 “有人在行走吗?”他心中思忖道。 巨石另一侧,及膝的草突然“沙沙”响了起来。魏倾璇“倏忽”一下站起身来,巨石上的明珠灵巧的跳下来,小步快速走到他身边。 云飞与魏倾璇的眼光对视一下,赶紧压低身体,快速潜行到巨石边去。他捏好了“摄魂之术”,只要那东西敢贸然扑过来,他肯定不会打偏。 从石头边缘,云飞悄悄探出头去,盯着那片“沙沙”抖动的草丛,他盘算着:这大概不是个大型猛兽,可能是敏捷的猫科动物,猴子,或者是蛇——他最恨蛇,也可能是只大点儿的昆虫,只希望不是那种黏糊糊蠕动的软体动物。 就在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时候,那丛草剧烈的痉挛一下,一个白色的毛球蹦了出来,云飞用“摄魂之术”迎了上去,但是还没等打到它,手就愣在了半空中。 这是个…… 那只毛球竖起两只长长的毛绒耳朵,红着两只眼睛,鼻子抽动着,惊恐的看着他。 兔……兔子? 云飞和那兔子四目相对,时间好像凝滞了几秒,过后,那啮齿动物嚼完了嘴里的一叶草,抬起前爪擦了擦嘴,瞥一眼白毛上的绿色草汁,往地上一块小石头上抹了抹。 云飞眨了眨眼。 “路过啊。”那兔子挑剔的审视着自己的前爪,忽然说道。 云飞吞了吞口水,他很少见过会说话的灵兽——当然很多灵兽为了和人类交流都能练出说话、化形的本事,只不过是他少见多怪而已——他清了清喉咙。 “没事儿,我知道。”他说,又突然觉得这样半伏在地上,和一只兔子客套有些怪怪的。 “我说你们……是路过吗?”兔子抬起一只眼睛,云飞看出了一丝类似于人类“鄙视”的意味。 “嗯,我是说,是……路过,正要上山的。”想到魏倾璇还在身后看着,他感觉到一阵阵的尴尬袭来。 “哦,我说怎么面生。”那兔子猫一样的屁股着地坐下来,抬着下巴看他。“那给你介绍一下啊,这座山在兽类世界名为‘第二峰’,现在是白鹤仙子分管,由于考虑到此山压制修为,灵兽强于人类太多,理论上我们反对猎食人类。当然也有违法乱纪之徒,如果你发现身边的朋友被猎食或者目击这种现象,可以到山东侧在建的‘白鹤庙’里填写申请表进行报案,我们会在3个工作日里进行调查,5工作日里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云飞此时已经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嘴角痉挛般抽了抽。 “你……旅游局的?” 兔子伸出一只爪子比了个“不”的手势。“我们这边是日暮兽类管理局,简称‘兽管局’,志愿服务,不收取任何相关费用。” 他将爪子伸到毛茸茸的耳朵后面掏了掏,变魔术一样拽出一张比它还要大的树皮色硬纸来。“这个看一下,是我们的逮捕令,看到他们的话可以到各峰管理局报案,查证属实可以获得‘一年限灵兽狩猎许可证’,可各地通用。”兔子恢复屁股着地的猫咪坐姿,一脸正色的说。 “这都可以……你们也太专业了吧……而且灵兽界颁发‘灵兽猎杀许可证’真的不算是人口贩卖吗……”云飞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涉足修行世界后很少接触灵兽,也不知道它们竟然是这么有组织、有纪律的一群“生物”,这完全就是人类社会的翻版好吗! 他强忍心中吐槽的冲动,低头看了看那张树皮色的纸——字写的还是有模有样的,上下两种语言,云飞想他看不懂的那种应该就是灵兽的记录文字,这群生物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歪头看着那用人类文 字写成的标题:黑王令。 “这位是我们现在的王,新上任的,你们也帮着宣传一下,以后说的时候认错了也不好。”兔子说。 “哦……”云飞往下看去,“黑王令”下面画着四副画像,大约是四个人的逮捕令。 他定睛看,又侧着头看,奈何画像太抽象了,正常人绝看不出个什么一二三四来。 “这画的是些……什么东西?” “赤鲔鱼,紫金飞蝗,五采极乐,青鸟。我们整个兽界正在通缉的四个人。”兔子用毛茸茸的爪子给他画出轮廓,“你如果见过他们的话,欢迎到山东侧的‘白鹤庙’实名举报,并赢取抽奖机会,幸运的人可以获得锦鲤鳞片一枚~” 云飞张大嘴,无声的“哇”了一声,他们这“兽界”未免太会玩了吧? “还有,有传言说黑王最近莅临第二峰,我们会提醒路过的人类当心一点,毕竟这个王的规章意识淡薄,可能会与人类中的强者发生冲突。”兔子将树皮纸卷起,塞到耳朵后面去,然后站起身来,四肢着地,猫一样的伸展一下筋骨,扭了扭圆圆的小尾巴。 “我是毛球55号,欢迎收听以上信息,祝您旅途愉快~”兔子嘟嘟囔囔的说着最后的客套话,红色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它嗫嚅一下嘴唇,转身往树林中跑去,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随着它毛茸茸的身子颤抖一下,直接被甩到了旁边叶未央他们休憩的巨石上。 清脆的一声“当”让云飞回过神来,兔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耳朵上传来的痛楚,停下脚步来,两条腿着地,抱着垂下来的长耳朵温柔的舔了一会儿。 鬼使神差的,云飞悄悄伸手在它的背上轻轻抓了一把。本来期望着得到松软的触感,但从指间反馈过来的,竟然是冰冷的、钢铁一样的质地。 兔子警惕的转过头,暗淡下来的红眼睛忽然又亮闪闪的、凶巴巴的盯着他。 “如果你需要我警告的话——不要招惹‘兽管局’的工作人员。”魏倾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看似漫不经心,却眼疾手快的抓起兔子的两只长耳朵,迅雷不及掩耳的将其远远丢到树林中去。 十几秒之后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咚”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去了。云飞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 “那只兔子……不是灵兽吧?” 他搓了搓指尖,那种钢铁的触感还保留着,手指像是在天寒地冻中走过一遭般,竟然暂时失去了知觉! “胎灵铁,一切恒温生物的克星,而且传说用此等材料塑造的身体,第一次进食之后,便能拥有肌肉与骨骼;饮水之后,身体中便有鲜血流淌;经历了一个冬夏之后,便能够天然打通任督二脉。这样的铁物,只需要一年,就能从死物 变为活物了……”魏倾璇走到巨石边,伸手拉明珠下来,自言自语的说。 云飞动了动刚才麻木了的手指,看见上面竟然脱落下来些透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冰。 “怎么样,听上去很羡慕吧,”魏倾璇呵呵的笑了,“这样的生物只需一年,就可打通二脉……不像我们,虽然在魂术上能够无师自通,修为、法决上的天赋简直就是零……” 他之后的自言自语便听不真切了。云飞将指尖卧在手心中,感觉到它们在逐渐回暖。 “它们没有心。”魏倾璇忽然说。 “什么?” “胎灵铁塑造出来的生物,没有心。”握着明珠的手,魏倾璇神色黯然的说。 云飞抬起头,他从未见魏倾璇露出过这般神色。 “同样,也没有灵魂。” (本章完) ------------ 第八十四章:矫如群帝骖龙翔 山上的正午异常炎热,纵使在树木的荫庇之下,不动则已,一动便会感觉到全身出了一场透汗,衣服从内到外湿的个“淋漓尽致”。好在灵蚕衫防寒避暑,虽不能抵住所有的热气,却让他们在酷热之中得以喘息。 巨石上,莫夜行首先醒了过来,假装畅快的伸了个懒腰,吧嗒吧嗒嘴。但守着的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不过是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个上午罢了。 “你们也去休息吧,换我了。”他从巨石上蹭下来,擦了把头上的汗。“是我太久没上过主峰了吗?这地儿怎么越来越热了?” “不想热的话就夏天来爬,你还记得我第二次来的时候,你师兄六月的时候在山上冻掉一只耳朵吗?”魏倾璇懒散的睁开一只眼。 莫夜行低声笑了。 “你那个师兄,现在还在未名教吗?”魏倾璇闭目养神,却继续问道。 “早死了。”莫夜行的语气像是叙述“今天早上吃的什么”一样平淡。魏倾璇沉吟半分钟。 “人的生命真是无常啊,当然,我应该没权利说这种话。” 莫夜行知道魏倾璇的心思,两人认识也有十年了,说“莫逆之交”也不为过。他岔开话题,抬头看头上忽然摇动起来的树枝。 “起风了,老魏。” 是啊,刚刚还是燥热滞留的空气忽然就“呼啦啦”刮了起来,像是仙人倚着山峰长吁了一口仙气一般,几人合抱粗的参天大树树干虽能岿然不动,但硕大的树冠却被吹得倾斜,如同将要摔倒的老人一样摇摇欲坠。 “天热的时候,我最盼着起风。小风吹一吹呀,神清气爽……”莫夜行刚开始发挥他大嘴巴的优势,就立刻被扬起的沙土灌了一嘴,转过身低着头“呸呸呸”的吐了起来。 魏倾璇忽的站起身来。 “这妖风很邪性啊。”莫夜行一边“呸呸呸”一边抱怨着,“还一边吹一边变着方向的啊?” 魏倾璇伸出手来,迎着风抓了一把,送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有东西上山了。”他走到巨石前,拍醒了温飞卿和叶未央,将蓝缕递给云飞背上。“不是这一届的学员,他们中……没有这样的存在。” 叶未央嘟囔了几句梦话,忽然被惊醒了,他赶紧跳下巨石来。 “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风?” “是从西边来的,”莫夜行辨认一下方向,“如果有人上山的话,古路……在我们东边。” “所以,我没说是‘人’,”魏倾璇领着众人往西面一个树木较少的空旷地区走去,那里的地势也偏高,站在上面能够隐约看清山下的景物。 “主峰是限制人的修为的,但什么‘人’,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魏倾璇率先登上去,然后伸手去接明珠。 “不是 人?” 几个人站在此处往山下望去,只见西边的山脚下,好像有东西正在快速向上移动,它所过之处,树木皆披靡,形成一条蛇形的小道。 “开路?它在……自己开路?”莫夜行的声音都被惊得尖细了起来,他在未名教呆了能有十年,最清楚主峰的特征。“自古一条路”不是因为未名教懒得为上山的人开路,而是无论怎样的强者费劲多少心思,都无法在成片的森林中开出一条通往山顶的路来——会莫名其妙的迷路、遇到无法想象的野兽或者千辛万苦开出来的路会在第二天离奇的消失! “看,它迷路了!”温飞卿叫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那条蛇形蜿蜒的“路”竟然拐了个垂直的弯,往众人所在的方向来了! “他发现我们了吗?”叶未央半紧张半激动的问。 似乎回答他的话一样。“路”的矛头一转,继续往山顶上“爬”去。 “它既然要上山的话,为什么不从古路走?耍什么帅吗!”莫夜行略带不满的说,当然魏倾璇知道,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以前未名教的弟子中最流行也是最作死的一个游戏就是在山上开路,“开”的最长的就是赢家。很多人遭遇了凶猛的野兽,更多人将皮肤晒“黑炭色”,终生未能恢复。莫夜行是“开路小分队”中的佼佼者,他曾经拿一把半人高的镰刀往山上开了条6里多的路,并且从原路安全返回。 “这位……看样子可并不是想上山啊?”魏倾璇语气玩味。路的方向虽然是向上的,但却七扭八歪的厉害,好像这人是在东碰西碰的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他真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啊?”莫夜行也这样认为。 忽然,那条路停滞了几分钟,以刚才两倍的速度迅速往西边飞驰而去! “他发现什么了吗?”众人抻着脖子追随它的行踪。他们在心中承认:这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主峰虽然并不算高,但所有的路近乎都是垂直的,长满茂林杂草的未开发地区更加不堪,而这东西,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他们整整走了一个晚上的路程! “这是什么东西?老魏,你有眉目吗?” “什么东西?”魏倾璇的眼睛眯得细细的,嘴角竟然邪恶的微微挑起。“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自它一上山便狂风大作,所过之处树木披靡,百兽四散而逃,哼,这家伙肯定……” “黑王。”云飞小声的说。 “日暮森林如今的王,黑虎——小小黑。”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了。魏倾璇一个不善说笑的人,如今一脸严肃的说出“小小黑”这个搞笑的名字,这种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另一边,那条路已经绕到了山的另一边, 再看不到了。 “呵呵,”半晌,他也缓缓笑了起来。“魂兽的思维的确挺奇怪的是吧?嗯?” “这魂兽的确是哈哈……等等?你说什么?”莫夜行的一声爽朗的“哈哈哈”还没等笑完,直接给憋了回去。“你刚才说那个什么‘小小黑’是‘魂兽’,我没听错吧?” 魏倾璇微歪了歪头,眼神无辜而纯良的看着他。“他的祖父是第一代黑王,父亲就被起名为‘小黑’,到了他这一辈儿就成了‘小小黑’了。” 云飞抿唇而笑,这名字起得的确够随便的。 “哇呜,说真的,那个开路上来的‘小小黑’真的是魂兽吗?”温飞卿带些憧憬的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魂兽呢——额,虽然并没有看到它的样子。听说魂兽的肉身能够达到极致的极致,是——近仙的存在!” “极致的极致是当然的,不然的话如何能单靠肉身在主峰上‘开路’?”魏倾璇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将它们往脑后拢了拢。“不过说‘近仙’倒是言之差矣,简单的来说——你见到过哪只魂兽成仙了?” 忽然间,狂风又起了,呼啦啦的扫过万千树冠与高岩,云飞被吹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掉落下去,魏倾璇一把拉住他。 “打起来了。” 一阵尖锐的鸣叫如实质化的利刃横切过山上草木,刹那间翠色飘零。风浪翻滚,鹤唳悲鸣,主峰上一时间混乱不堪,人们的耳中也被这两种声音填满。二者交战的地方在山的背面,他们看不见,更不知因何而战。 山野之中,百兽惧伏,无人敢应,山林如同惊惧的鸟儿一样颤抖着,瑟缩着,承受着一阵又一阵呼啸而来的声波。 “嘀!——”尖利的鹤鸣震的云飞灵台不稳,神庭摇晃,主峰几乎切断了他与玉灵芝之间的联系,因此那伴生物如今已无法保护他了。 “相距几百里尚能被波及,这两个……魂兽,该是有怎样极致的力量?”魏倾璇轻声叹道,此时他基本已经确认,能让黑王亲自造访的必然是此山的管理者——白鹤仙子,而这位管理者,必然——也是魂兽! “我今生未曾一见魂兽,如今竟有两只出现在眼前,真是天公待我不薄啊。”云飞心中想,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亲眼看一看那魂兽之王、一路追逐云靛儿的“小小黑”是个什么样子的。 山阴处轰鸣,像是基石出现了坑洞,山岩发生了崩塌,整座山都震颤起来,大地绝望的哀鸣,纵使眼不见,只是耳闻这种震天撼地的力量,也能感觉到两只魂兽的碰撞是多么可怕。 “那边!有响动!他们出现了!”温飞卿惊呼。众人东边的山腰处,森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披靡开来,形成一条笔直的道路。路越来越长,快速 地开辟着,冲着众人附近的古路而来。 “在追它……那只黑虎,在追白鹤!”莫夜行的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异常。魏倾璇眯着眼睛,仔细的观望着。 “白鹤受伤了,往这边来了,它是……想从古路下山!”他跳下高地处,不忘扶稳明珠,扯着她往古路跑去。 “很多学员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登山,要是遇到两只魂兽冲下去……”莫夜行话说一半便等不及了,随着魏倾璇跳了下去。“你们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云飞迟疑的看了看叶未央和温飞卿。 “去啊,两只魂兽,魏倾璇一个人怎么挡得住?”叶未央推了推他,扶下他背上的蓝缕来。“我们没事,就在这,一动不动,别忘了回来找我们就行。” “云大哥你快去吧,莫教主没有修为,在魂兽面前与凡人无异,魏先生一个人肯定挡不住的,你现在可是核心战力啊。”温飞卿也附和道。 云飞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装云靛儿的挂饰“芥子囚笼”,“嗯”的应了一声,矫健的跳下高地来。 (本章完) ------------ 第八十五章:来如雷霆收震怒 当他气喘吁吁的跟上魏倾璇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在古路上了。这一段古路尚算平缓,斜度有四五十度的样子,扯着身边大树伸出来的枝丫勉强可以站稳。 “我们怎么拦住他们?”云飞扶着树喘粗气,两字一顿的问。 “抓住白鹤,黑虎自然会停下来。”魏倾璇握着明珠的手,教她扶稳树干,然后站直身体,目色带有倾慕的审视着她。“我要借用一下你的嫁妆了,明珠。” 明珠绝美无双,是那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都会发光的人。她一言不发,也不看他,仿佛世间万千与她无关。 魏倾璇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脖子,轻轻摘下一条藏在衣襟里的项链。说是“项链”,只不过是一条挂着红绳的坠子,这让云飞一下子想到那枚可能是他被过魂的祸根的紫水晶,他平日里就这样戴着它——用红绳系住,藏在衣襟里。 “走吧。”把那石头一样的坠子攥在手中,魏倾璇衣袖一挥,从容自若、胸有成竹。“老莫你在这儿护着明珠,她要是掉一根头发我抽出你的魂魄来点天灯。” 这话可不像是笑话,云飞相信假如明珠真的被两只魂兽波及了,纵使对于十年的老友,魏倾璇也真的会这样做的。 “来吧,小子,我让你看看璇灵魂体,是怎么,吊打魂兽的。” 他自信的笑着,似乎春风吹满面,天地不知寒。刹那间,云飞竟然有些失神。他见过魏倾璇赌玉时的样子,不过那时的是一种镇定、平淡,而非如今的自信,甚至于可以说是“自负”! 就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出何种表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展颜笑了。他那时觉得,这个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相信他、相助他。如果他说自己有成帝之望、仙人之资,那么云飞就会坚信:假如这世间会有一人成仙,那么此人,定是魏倾璇。 他微含着头,端正的站在了古路之上,路很狭窄,仅一个人便能将其截断。古路青砖铺成,与两旁的树木、土地显得格格不入,他站在那路的中央,就像是天庭守门的帝阍般,不许任何人从此进入。 云飞不知道那两只魂兽距离他们有多远,但他已经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能听见尖锐的悲鸣,那是鸟儿垂死时发出的声音。 “嘀嘀嘀嘀……” 他能听见身边莫夜行紧张的喘息声。 “呼,呼,呼,呼……” 然后,他看到了东边的林子中起了骚动。先是一阵痉挛似的抖动,然后传来树干拦腰折断的刺耳响动,大地在不安的震颤着,之后——他看到了白鹤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 正午的阳光强烈而耀眼,但是却强不过白 鹤洁白的羽毛上泛起的光晕。它跨着纤长的双腿,优雅的从树林中一跃而出。如同影片的慢速播放,云飞缓缓的抬起头,看到那展翅、收腿、身长脖颈的鸟儿从自己头上滑翔过去—— 血腥的味道如薄烟,似细雨,随着一股劲风吹了他满面,有大滴大滴的血,纷纷扬扬的洒到他的身上、脸上。 “砰”的一声,白鹤像是撞在透明的玻璃上,应声倒地,它费力的抬起脖子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护住它!”魏倾璇一步横在那只鸟儿面前,勒令云飞道。他的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因为他很清楚,相对于黑王来说,这种重伤的魂兽,不过是饕餮盛宴前的一道开胃菜罢了。 “呼啊!” 虎啸震山林,主峰像是地震了一般惊恐的颤抖着,仅仅是声波而已,却能招引来整片区域的风,化为伤人之刃,嗖嗖划过众人身侧。 感觉到颧骨的位置一疼,便有些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云飞咬紧牙关,双手捏住了魂术。 如果他敢冲上来——他下定了决心——摄魂之术和锁魂之术就会被同时打出去,在两秒之间就能牢牢锁住那只大猫的灵魂,让他无从脱身! 树林刹那间被分开了一条道路,百年的树木应声折断,苇草一般毫无招架之力,颓丧的朝两边轰然倒去。 他来了! 一双琥珀黄的眼睛仿佛能摄人心魄,黑色的瞳孔疏忽缩成一条线,云飞感到空间仿佛被压缩了,四面八方的压力朝人身上拥挤而来。 “魂,来!” 魏倾璇伸手便是“招魂之术”,那双琥珀黄的眼睛一眨不眨,亮晶晶的,炯炯有神的,“刷”的一下闪到几十米之外。 “打空了……”云飞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魏倾璇沉着气等了它许久,聚精会神的飞快运转魂术,但还是……打空了!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呵呵呵,这副肉身,真不愧是极致的极致。”一招不中,魏倾璇竟也不恼,呵呵笑着,背起手来。 那对琥珀黄的眼睛瞪的溜圆,至少有拳头大小,漆黑的瞳孔不断缩放。 “璇、灵、魂、体。” 半晌,那黑虎竟然开口讲人言,一字一顿的说。 听他的声音,云飞首先想到的是一个皮肤黧黑、双目炯炯、身材颀长、棱角分明的青年形象。 “我璇灵魂体一脉,有那么招人恨吗?”魏倾璇略带玩味的自嘲道。 黑虎身子灵巧的一纵,径直朝魏倾璇扑了过来,几十米的距离它只轻轻一跃,就落到魏倾璇的面前。 云飞这才看清楚它的原貌——那是一只黑如墨色一般的虎,身长至少有四米,那铁棍般粗壮的尾巴就占了长度的一大半。它 耸着肩,低着头,琥珀黄的眼睛向上挑起,喉咙中发出一种“呼呼”的响动,像是只被激怒了的猫一样气势汹汹。 它的尾巴不断扫地,不知是戒备还是焦虑,两只眼一刻也没离开过魏倾璇。 “你是玉家的璇灵魂体,是不是姓魏的那个?”它俯下身子,摆出一副随时可能攻击的姿势,用浑厚低沉的嗓音问道。 云飞看到魏倾璇背在身后的手仅仅的攥住从明珠颈上取下的坠子。 “玉家的璇灵魂体,还有第二个吗?” 电花火石之间,那黑虎毫无预兆的扑了上来,锋利的虎爪,雪亮的虎牙,从三个方向企图逼困住魏倾璇。后者身子一蹲,就这地面侧滚出去,但是却没料到那黑虎在空中身子一扭,粗壮的虎尾扬起,向魏倾璇拦腰抽去! 古人就说老虎杀人只有三招:一扑一掀一剪,它的尾巴就像是一条沉重的钝刀,能折树木,断山川,砍一个人对它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眼看着那条虎尾就要挨到魏倾璇身上了,云飞的心几乎要从胸膛里面蹦出来!他赶紧捏住摄魂之术,悄悄的往前蹭去…… “哗!”就像是彩凤展翼,孔雀开屏,魏倾璇的身后忽然发出九彩光芒。等到云飞再定睛看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光”,而是—— 玉! 铺天盖地的玉! 大量的玉如同阴阳二气一般从魏倾璇身上涌出,如水般无定型,如气般轻盈。一只九彩大手攥住黑虎的尾巴,突然发力,狠狠的将它摔倒地上去! “咯嘣!” 古路断裂了,被砸出一条几米深的大坑,那九彩玉的力道有多少,大概只有黑虎最清楚了! 几个呼吸之后,随着一声愤怒的“嗷吼”,满身灰尘的黑虎从坑中一跃而起,琥珀色的眸子中充满震怒。 魏倾璇一只手攥着吊坠,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招,漫天的九彩玉一声令下,蜂拥的扑向黑虎。 “嗷吼!”它四处躲闪,用尽浑身解数但却终究难以逃脱。一条玉气触碰到他,就有千万条九彩玉化为坚韧的玉带,从四面八方趁虚而入,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吼……”猛虎难敌群狼,就算拥有极致的身体,即便是日暮森林的王,小小黑也再难脱身了。他被九色玉一层一层的包裹起来,像蚕茧中的幼虫一样不得动弹。黑虎瞪着琥珀黄的眼睛,找个空子,张开血盆大口,雪亮的虎牙往一条玉气上咬去! “咯嘣!”如果不是有极致的好牙,小小黑的利齿早就被崩掉一大半了。不过他还是吃痛了,龇牙咧嘴的叫了两声,眯起眼,冷冷的瞪着魏倾璇。 “我最讨厌璇灵魂体的控玉能力!”他抬着下巴,高傲的说,言外之意是假如没有这种能力,一百个魏倾璇 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非要称呼的话,我叫它:驯玉术。”魏倾璇指尖一动,化为气状的九色玉立刻凝成一张玉质弓箭,落在他手中。弯弓搭箭,魏倾璇指向了黑虎的眉心。 “九张机。”眼看那箭就要离弦了,黑虎突然开口说道。 魏倾璇持弓的手震颤了一下。 “你手中的九彩玉……是妖逆鳞的‘九张机’。”他将两只琥珀黄的眼睛紧盯着魏倾璇手中已在弦上的箭。 九彩箭擦着小小黑的脸颊而过,凌厉的箭羽刮掉了他的几根胡须和一撮黑色的毛。箭飞向森林深处,良久之后发出“轰隆”一声响。半晌,有细碎的、蜘蛛网一样的裂纹顺着山体、土地、古路,蔓延到他们脚下,又往山下延伸了去。 仅仅一箭就震裂了四分之一的山体,是该说璇灵魂体魏倾璇的肉身强大呢,还是说九彩玉九张机的旷世脱俗呢? “啊,不好意思,射偏了。”魏倾璇垂眸看着手中的九彩硬弓,用一种抱歉、惋惜的口吻说道。小小黑这才反应过来,不安的不断摇晃着长尾巴——就算身体是极致的极致,身为魂兽之王的他,刚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 在场人的下巴早就掉下来了,云飞下意识的转身去寻找女子明珠的踪影,难道这个如同失魂落魄的明珠,就是黑虎口中“九张机”的主人——妖逆鳞吗? “姓‘妖’,莫不是九天十地妖地的……”他心中飞快的闪过这一个念头,如果明珠真的是妖地的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妖夜,肯定会认得她。 (本章完) ------------ 第八十六章:无比尴尬 魏倾璇松手,九彩玉弓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化为一股玉气,绕其体、守其魂。他的手一摆,小小黑被玉气放开,“扑通”一声重重掉落在地上。 “你现在不收我,将来可就没有机会了。”黑虎从地上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低着头,抬着眼,摇晃着尾巴绕众人转了一圈。 “我不收你,自有人收。”魏倾璇唤回玉气,千万缕九彩气汇聚在一起,成了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坠子。将它攥在手心中,魏倾璇轻慢的扑了扑衣摆上的尘土。 “除了璇灵魂体,谁还收的了魂兽?”粗长的黑色尾巴“啪啪”的打着地面,扬起一阵灰尘,云飞不知道猫科动物做这种动作意味着什么,但总觉得不是善意。“怎么样,玉家的璇灵魂体,我们下山切磋切磋可好?‘第二峰’上有种力量压制得我心烦。” 魏倾璇也不应答他,抬头往山上看去,小小黑同样仰起脖子,仿佛在聆听什么。这时,几个人也听到了“轰隆隆”的脚步声,好像是山顶下来了千军万马,或者只是一个脚底板壮硕的巨人。 “未名教的老家伙们吗?真是老而不死为贼也。”大概是魏倾璇那一箭的余波震慑到了他们,未名教的长老们也纷纷从古路飞快下山前来一探究竟。本来按云飞几人的速度需要再走上一晚的路,这么快就能听到脚步声了,可见在没有修为的情况下,这些大教的长老依旧恐怖如斯。 “还不走,等着人家请你作客?”魏倾璇似乎大有放小小黑一马的意思,戏谑的问道。 谁知那只黑虎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猫一般伸了个懒腰,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随后,他更是目中无人的伏在地上,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这只大猫也太猖狂了吧?”莫夜行都看不下去了,要知道这三教之中,未名教若是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如果凌云教的小天地是九天十地后嗣的集中地,那么未名教就是整个红尘中修炼的最高峰! 这里的长老分管一百零八峰,哪一个不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就算你黑虎肉身达到极致的极致,是魂兽之王,但毕竟尚在青年,修为尚欠,力敌一位长老都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是如今冲下山门的一众人呢? 五个人,一只虎,就这样在古路上的树荫处对峙着,等待着。云飞紧紧抓住石头中长出的一棵细小但坚韧的藤蔓,防止自己一不小心跌落下去。虽然这一段的古路上并非陡峭,但也完全算不上“平缓”,坡度大约有四五十度的样子,台阶密密小小的,不足一脚长。 约莫有半个小时的功夫,他们便看到古路上方有人拨开树林,来了四个人。有两个是白须白发的,却精神矍铄,脸不红气不喘的;剩下的两个四十多岁的样 子,一个瘦弱,文质彬彬,另一个壮硕,格外油腻,皆是气喘吁吁,汗流满面。 他们每个人都撑着一把粗壮厚实的油纸伞,伞的上方已经被太阳烤的焦黑,冒着阵阵烟屑与灰尘。身材壮硕的中年人的脸膛、手臂红红的,像是被晒伤了一般,他不停地骚弄着。 “沈老,怎么我打着伞,还晒成这个样子?”那人嘴里叽里咕噜的抱怨着。 随后他抬起头,看到了等在树影中的众人连同一只黑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云飞看到小小黑挺骄傲的扬起了头,尾巴以一种飞快的频率在地上抽打着,像一只被人类奉为主子的喵星人一般。 “这……这该不会是……!” 另外的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 云飞听到小小黑“哼”了一声,外表看似很不屑,但心里早就乐在其中了。 “早就听说‘他’出山了……” “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极致的极致,简直就是修行界的里程碑啊……” 三个人开始交头接耳,不过他们交头接耳的技术真的不怎么样,说的话连云飞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四个人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似乎辈分最高,他同样很激动的样子,一把撇开伞去,腿脚竟有些踉跄的往他们这边走来。 “让开,让开,愚蠢的人类……”小小黑伏在他们背后,用不断摇晃的尾巴推开众人。 “你真的是……”走到了树荫下,老者依旧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 “啊,啊,能见到本大爷是你们这些人类的福气……”小小黑将琥珀色的眼睛眯得细细的,长颈鹿一样抻长脖子说道。 “魏……玉门魏门主吗?” “喵?!” 魏倾璇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哈哈,魏门主真是有雅兴,还带了坐骑上来啊。”老者瞥了一眼小小黑,对魏倾璇笑道。“最近山里的灵兽闹得凶,坐骑什么的不锁稳了,跑到森林里就找不回来啦!” “吼吼吼吼……”莫夜行低沉的闷笑着,目光在小小黑身上一顿猛扫。那只黑虎拱起脊背,气的全身都抖起来了,若是化为人形,肯定是面容狰狞、脸色铁青。 这时老者看到了倒在路边、洁白的羽毛被染成鲜红色的白鹤,“呀”了一声。“这该不会是镇守主峰的魂兽——白鹤仙子吧?” “嗷。”小小黑放松肩膀,眼中又充满了得意的神色,他如今的心中肯定在想:死老头,快问那只大鸟是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的吧!能秒掉分管“第二峰”的魂兽,这种人肯定非本大爷——不,是本王莫属啦!对,快问,问啊!本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只魂兽一直与我未名教为善, 如今它重伤,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魏先生,能借你的坐骑一用,把它驮上山去吗?” 另外三个人闻言,也赶紧跑过来帮忙。 魏倾璇带着微笑,云飞知道他已经是在极力忍耐了。“我这只坐骑啊,脾气有点儿倔呢,你们问问他肯不肯背吧。” 他朝眼睛都气红了的小小黑挥了挥手。 “没关系,魏先生,我们‘驯兽峰’有着最好的驯兽师,什么灵兽都制服的了,您在这儿歇上两天,准把这只老虎训得跟只小猫儿似的。”那油腻的壮汉拍着胸脯保证道。 “坐骑”“小猫”“驯兽峰”三个巨大的箭头依次扎到小小黑的头上,那黑虎终于忍不住了,他气愤的站起身来,“嗷呜”的咆哮一声,霎时间山林震动,百兽呜咽,狂风怒号,余音不止。 “魏倾璇!我再也忍不了你了!”它一纵身,从身后朝魏倾璇猛扑过去。 半分钟之后,地上躺着的除了血迹斑斑的白鹤,还有被九彩玉捆得结结实实的黑虎。 “魏倾璇!我不服!你下山与我一战!……你快告诉他们我的身份,新的身份——魂兽之王!”没有修为,无法释放伴生物,小小黑在“九张机”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扭动身体,拼命用极致的好牙去咬身上的九彩绳索。 “魂兽……之王?”鹤发童颜的老者沈氏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其余的三个人也在叽叽咕咕的议论着。 “啊,对,魂兽之王,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本大爷……本王是不会饶了你们的,明天就等着灭教吧!”小小黑气冲冲的吼道,但似乎比较之前的“气愤”,还有些“兴奋”在其中。 “魂兽还有王?” “魂兽还有组织?” “这货是魂兽?感觉不像啊,被魏先生一下就撂倒了……” 小小黑呲出亮白色的虎牙,这次他真的愤怒了,身子一缩,仿佛化为液体一般,他滑出了九彩玉的束缚。他压低肩膀,俯着头,吊着两只眼,喉头中发出威胁的“呼呼”声,背上的毛发爆起。“蠢老头,可恶的未名教,你们都是猴子吗!?魏倾璇,有朝一日我挫败了你,整个红尘、天地都会传颂我黑王的事迹!” “哦。”魏倾璇很敷衍的答应着。 黑虎愤愤不平的搓着牙花子,它没想到自己在日暮森林的腥风血雨中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本以为可以和人类的巅峰——璇灵魂体分庭抗礼,结果刚进入人类的世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堂堂黑王的知名度竟然 ——这么低! “你们这些猴子自然不知道日暮森林中的变故,等我统一了红尘中的山峰——就等着跪舔吧!”它说着,往森林中跑去,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云飞他们之前站立的大岩石上,倨傲 的往身后一瞥,小小黑一个腾跃,直直的落下山去! “喂……这人,不这猫疯了吧?就算是从半山腰下去至少也有千余米,这种高度就算是魂兽的话……”莫夜行的话还没说完,就跟着众人往森林中钻去,他们很快来到那块岩石边,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那是小小黑最后发力时留下的。 叶未央和温飞卿一脸震惊的表情,一句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此处向下看去,依旧能看到那个不断坠落的黑点,似乎位置并没有变化,但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从一千米的高空落下去是怎样的速度、何种的感觉。 风呼啸,树折腰,从垂直山体上长出的树木拼命上长,枝干与根系费力扭曲。忽然他们看到那个逐渐变小的黑点忽然膨胀起来,变成一张黑色的纸片,轻飘飘的往远处飘去! “摔碎了吗……”莫夜行抻着脖子往下张望。 岩石边的众人一片静默。 庆历二十年二月初三,这一天被牢牢的记载入未名教地方志之中,午时左右,正在不少新入学的未名教弟子买了昂贵的特制油纸伞,准备登山的时候,从山腰处距地面千米的地方,有人直直的坠落下来。不过很快人们就发现那并非“人”,而是一只体长三米,全身漆黑的老虎! 那老虎头朝下、尾朝上,也不挣扎,也不惊慌,快速下落着,快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它“哗啦”一抖身子,竟然展开一双羽色漆黑的翅膀! “如虎添翼”,有人这样感慨道。 展着双翼的黑虎划过未名教山下的小镇,低低的飞行带起一阵狂风,卷的招牌、酒旗、屋顶纷飞。“呼啦”!它又飞了回来,未名教的新生弟子们有不少抱着头蹲下身子,防止自己被黑虎卷起的飓风波及。 很快有人站了出来,是位通天的强者,他将炼制的神器精准的刺向快速飞行的黑虎。那动物张开大口咬了下来,“咔崩”一声,通天强者的神器竟然被一口咬成两段! 具体的情景如今已经不明晰了,但是在很多年之后,云飞翻看未名教《地方志》时,看到的是这样一段描述: “庆历二十春,二月三,午时。有黑虎生翼,祸患村氓。通天安康者,北冥黄安长子也,欲止之,反被创,经月方可自饮食。村氓恨黑虎,除夕夜常以黑纱缠爆竹,中填黑火,亦以二月三为‘打虎节’,以黑猫为虎,举杖杀之;敬安康,尝数家迁北冥,遇乱乃止。” (本章完) ------------ 第八十七章:但见古来成仙地 好说歹说,云飞才说服四位长老将晕厥的蓝缕连同白鹤一起带上山去。但那四人声称这就是极限了,再多一个人,他们乘坐的“驾轩”就要超载,超载的话便会半路玩栽,栽了的话后果则不堪设想! 莫夜行听了撇了撇嘴巴,他这个教主当得也是挺窝囊的,自家的长老开着小车下山来巡视一圈,顺便接走了贵客魏倾璇、魂兽白鹤、一个晕厥的学员,却单单把他这个教主落下了,他不得不与三个新人再爬上一夜,才能登顶。 这也让人隐约窥到了教主莫夜行在未名教中的真实地位:连“尴尬”都算不上,完全就是被“唾弃”的角色。 “驾轩”通体深褐的原木色,载着六人一兽,绝尘而去,在石板古路上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灰痕。云飞看到莫夜行的神色有些失望,说是“失望”,不如说是“失落”,莫夜行并没有表现的特别在意。 “好啦,好啦,魏先生也不要你们啦。我们继续去休息,等到太阳一落山就往上爬,十个小时总能登顶啦!”莫夜行拍了拍手,导游带领小朋友参观一样将他们引入森林之中树木密集的地方。 对于他的乐观,云飞十分欣赏,跟这种人在一起,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能笑着去撑;就算地陷下去,也能笑着去填。莫夜行才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他当教主也不是为了当和事老、讨好别人的,他不过是好奇于那一名号,加上之前的何教主临终时指名要他,便糊里糊涂的站在了未名教名义上的顶峰。 “你也去休息吧,我睡够了,一个人守着就可以。”莫夜行很快忘记了之前的少许失落,嘻嘻哈哈的对他说。云飞摇头,说不累,刚才一直是魏倾璇出手来着,要说累的话那人才是最累的。 叶未央和温飞卿也说不想睡了,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温飞卿往芥子中摸了摸,掏出几包零食来,大约是奶油瓜子、牛轧糖、南瓜蛋糕、肉松小贝之类的,看到甜食,云飞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的将手伸了过去。 莫夜行和叶未央瞪大眼睛盯着他,仿佛一个大男人吃甜食是件天理不容的事情一样,半晌,也许是盯着他的吃相累了,叶未央突然问道: “对了,我说怎么觉得少一个人呢,魏先生的妻子去哪儿了?” 云飞吃得“嚓嚓嚓”的声音一滞,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对啊,这个我也想问呢,魏先生的妻子怎么说呢……的确很漂亮,说是绝世美人也不为过,但是怎么总觉得有点儿……”温飞卿谨慎的措了一下辞。“恍惚?大概给人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吧。” 见他们两个问出了口,云飞想了想,也补了一句。“之前我听小小黑说什么‘妖逆鳞’,应该就是这位‘ 明珠’吧?既然说姓‘妖’的话,总让我觉得是……”他暗地里瞥了一眼叶未央。 “九天十地妖地的人。”四下张望一眼,好像是怕魏倾璇突然回来一样,莫夜行才开口道。“妖逆鳞是妖地的公主,封号‘明珠’,地位极高,因此常被称为‘明珠公主’。” “妖公主吗……”云飞沉吟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跟身为“妖太子”的妖夜是姐弟,或者兄妹了? “魏先生娶了九天十地的公主?感觉好厉害哦……”温飞卿轻轻拍了拍手,十分雀跃。 莫夜行看着她,随后苦笑一下。云飞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管魏倾璇是为什么而与妖明珠在一起的,他都因此而背上了“倚树乘凉,因树招风”的骂名。 “两人成亲之后没有留在妖地,而是回到玉门关,创‘玉门’,但三年之后,也就是在两年前,妖逆鳞病逝。” “病……病逝?可是她不是……”温飞卿顿时有些语无伦次。 “他以胎灵铁为肌骨,以古玉为血髓,以万千魂魄为源泉,以驯玉之术为招引——按照妖逆鳞的样子,重新‘创造’了一个‘妖逆鳞’,也就是说你们看到的这个女子,在模样上与他的妻子一般无二,但是实际上却是一只傀儡木偶,一尊绝世的神器啊!” 三个人半晌说不出话来,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温飞卿忽然幽幽的道: “他是因为……始终不相信妖逆鳞已经死了吗?还是……” “还是”后面的话,温飞卿几次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了。是啊,虽然在世间有诋毁之言,但是在更多人——特别是女人心中,魏倾璇是高洁的、优雅的、钟情的,至少温飞卿是这样认为并坚信的,对于刚刚闪过脑海的想法,她感到深深的自责。 但是莫夜行却没有接过话来,这让她感到很是不安。莫夜行可是魏倾璇的老友,如果这件事连他都怀疑的话…… “只能说,老魏的行事作风,让我等看不懂吧。”他没有给出“是”或“否的评论,只是这样平淡且中肯的说道。“但如果我用女人沽名钓誉之后还能‘装’成这么悲伤的样子,扪心自问,我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云飞忽然笑了一声。 “妖地的公主啊,绝对算得上是人上之人了,她若是真的能单纯到受了个男人的骗,我可是要好好的敬佩一番了。” “我也觉得,”见莫夜行和云飞都信了魏倾璇,温飞卿举手表意。“魏先生绝对不是那种‘倚树乘凉’之人,他年纪轻轻就能撑起‘二门’中的玉门,就算是不当妖地的女婿,照样风光无限。” 叶未央耸了耸肩,他向来对于这种恋爱话题不怎么感冒。 “不过还是很奇怪啊,既然是妖地 的公主,又是修者,怎么会随随便便就‘病逝’了呢?” 莫夜行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就因为是修者,才会‘无药可治’啊……” 云飞觉得奇怪,他修行也有一年了,从未得过伤寒,也从未听说过修者也会得“病”。“什么意思?只有修者会得的‘无药可治’的病吗?” “云大哥,别问了……”温飞卿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战战兢兢的小声说。“是‘那个’病啊!不要问了……” 莫夜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或者说是——神庭。 “你可知……‘仙疾’?” 四个人在天快亮的时候顺利的登顶,没有急着敲那朱红色的大门,坐在一旁的石台上悠闲的等着日出。二月份的温度本来就不高,更何况在这两千多米的山上,与地面的温差足足有十几度,即便是裹上了厚厚的衣服,云飞还是瑟瑟发抖。 在这种的低温下,灵蚕衫的保暖性也不管用了,但莫夜行却坚持让他们在呼啸的冷风中“再等一会儿”。 “不行了!教主不能再等啦,要出人命了!”叶未央的声音跟着牙关一起哆嗦。 正在他们瑟瑟发抖的时候,东边天际线上有一缕金色的光出现了,三个人马上安静了下来。 “日出了……” 先是短短的一条金光,忽然间变成长长的一条,仿佛是谁用发光的笔给地平线描了条边。他们站在刺骨的冷风中,呆呆的凝望着,金线上出现了火红的光,像是冬天炉中烧的炭火,从昏沉的暗淡色,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哗”的一下,太阳露出了半个圆圆的头,像是胖胖的光头老爷爷一样和蔼而温暖,“光头”旁边出现了两道明显的红色光,宛如长了两只长胳膊,使劲的按着地平线,一点一点,费力的往上爬。 啊呀!好像就在一瞬间,太阳就露出半个身子啦!这时那两道红光消失,它像一个将要飞升的仙人一般,高高的昂起头,将身子拉长,顺着上空传来的牵引力,将剩下的半个身子,缓缓地,缓缓地从地平线下拉了出来。 莫夜行拍了拍他们,示意回头看,三个人一回头,立即沉迷在被朝阳染成红粉色的云朵之中。说来也奇怪,太阳的四周晴空万里,天从黑色渐次变为浅蓝,但是身后却是云层叠叠,像是将那半天的云全都赶到了这半天一样。 头顶的云是火红的,在往远是绯红,在往远是红粉,是淡红,是水粉……东边的天空是深蓝到浅蓝的冷色渐变,而西边则像是打翻了暖色的调色盘,随着水的稀释,越来越浅…… 莫夜行指着远处,三人踮脚望去——主峰身后,就是重峦叠嶂,青色的、绿色的、苍色的 、灰色的、红色的、土色的……随着光线的增强,这些丰富的颜色给视觉的冲击力也越来越大,直到后来,那一百零八峰好像组成了奇异瑰丽的形状,在不断变幻着。 “未名教主峰三大盛景:日出、云海、连山,有次一见,不枉此生。”莫夜行在未名教有十年了,这些景色也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但即便是万千次的相逢后,再见依旧是目光不转。“相传在这座主峰上,有人成仙,但那人却没有选择飞升,只说想再看一眼这日、云、山。” “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吗?”云飞半信半疑的问,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觉得有些荒诞不经,虽然三人可以成虎,但如果所有人都说这个区域有仙,反而给人感觉不可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览这“日出、云海、连山”之后,云飞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如果这世间只有一个成仙地的话, 那就一定是这里了。 (本章完) ------------ 第八十八章:乱点青峰谱 很荣幸,他们三个是这一届第一批登顶的新生(除了蓝缕),但是不幸的是,这也意味着他们需要等上整整两天,才能参加为前540人准备的最终仪式“青峰谱”。 所谓“青峰谱”,便是一百零八峰入门仪式的雅称,按照正常的比例,这540人会被分到108座山峰,每处5人,但是按照往常的规矩,总人数才不会被这样“平均分配”。一百零八峰离主峰最近的是8座“长老峰”,且门庭若市。每年皆有大量的弟子渴望入“长老峰”学习,而八座山峰也会适当的增大招收学员的数量。 人数是固定的,此长则彼短,按照这种算法来讲,肯定会有几座不太受欢迎的山峰香火稀少,甚至于成为“光杆司令”。新生之中有认识学长学姐的,就会获得第一手资料,什么山峰火爆,什么山峰冷门,他们都会了然于心,但是像云飞这种“举目无亲”之人,只能看缘分了! 如果你是两天后的清晨才匆匆登顶的未名教新生,看过“日出、云海、连山”之后推开那朱红色的大门,肯定会看到这样的场面:远处是错落青树、山中琼楼,雕梁画栋皆有古典的韵味,碧瓦飞甍如同鸟儿翼然而立,一景一物如同画中纤尘不染的仙境。但顺着红绿配色的指示牌往左手边走去,就会看到地上散落着堆积成山的纸片,有的花花绿绿的,印着色彩斑斓的大字“炊饮峰(后厨)欢迎你!”有的则是偏向素雅,印着荷花、初樱“相约佳酿峰”,有的甚至相当敷衍,白纸黑字列了一串人名,后面写着“药医峰”。 “宣传单吗……”韩天光捡起一张深紫色的纸来,立刻就瞥到了上面反着光的“卜峰”以及无数个密密麻麻的“死”字,吓得他赶紧丢了出去。“我总觉得这里……” “别说话,哥,管住自己的嘴!”韩天明赶紧张牙舞爪的阻止他,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够倒霉的了,两天之中韩天光说的话虽然不多,但耐不得每句倒霉的话都会应验啊! 韩天光白了弟弟一眼,但却知趣的闭上了嘴巴,这样的伴生缘让他的生活很不方便,以前兄弟二人的时候,还勉强可以,现在身边的人一多起来,这种“倒霉”就像是有了传染的媒介一般,经由一个人,立刻祸患整个群体。 他弯腰,又捡起了一张素白的纸,这张宣传单可以说是敷衍的超凡脱俗,皱皱巴巴的纸面上用一种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两个字: “玉峰。” “玉峰吗?听堂兄们说……不太好啊?怪不得呢,连宣传都懒得做了,这字都不如个五岁孩子写的好看……”韩天明啧啧的品凭着,摇了摇头。 “如果说一流的山峰,除了八座长老峰之外,就属‘驯兽峰’‘炼器 峰’‘藏书峰’和‘气象峰’了吧?此外‘药医峰’和‘武斗峰’也还说得过去,剩下的什么‘炊饮峰’、‘佳酿峰’,一听就是闹着玩的……”韩天光最后瞥了一眼玉峰的宣传单,刚要随手丢去,便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 “你们既然对玉峰不感兴趣,那不如把这张单子给我吧!” 这声音韩天光听着熟悉,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他赶紧转头看去。 “啊,是你……你是打败了小霸王戴玉琪的那个……那个……谁来着?” “云飞,”那人接过白底黑字的宣传单,看了一眼,微微一皱眉头。“我叫云飞。” “哦,云兄弟,看我这记性,”韩天光笑着摇了摇头。“你的朋友——那个中毒的上官家的,现在怎么样了?” “他啊……”云飞想了想,“一上来就被送到药医峰静养去了,不过不是致命的毒,应该不打紧。” “你这是想要选玉峰吗?”韩天明看着他手中攥着的传单,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座山峰从辉煌到腐朽全过程。 “是啊,不过现在……有点犹豫了呢。”云飞耸了耸肩,无奈的笑道,他登顶的早,用这儿两天时间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座山峰的事情,总感觉……不太正规。 但是这也是魏倾璇赞赏过的山峰啊!该不会说堂堂玉门门主的眼光有误吧?云飞再次狐疑的盯着传单上歪歪斜斜的“玉峰”二字,不安地抓了抓下巴。 “嗯……其实也不尽然呢,对吧,哥?”韩天明捅了捅自家哥哥,“但是既然云兄弟能在极致境界打败四五境界的戴玉琪,可以尝试一下八座长老峰啊!啧,那些长老选弟子的口味虽然很挑,但有那样的战绩做支撑,我想很多人都会动容的!” “啊……长老峰啊,我想我还是不去了吧……”云飞搔了搔头,他想按照魏倾璇的意思走,一边在山峰学习,一边偷偷去上“选修课”,但是长老峰的长老派头都很大,而且对于教主莫夜行均不友好,想必会对于“长老峰弟子上选修课”的事情进行严查猛打。 “啊,那真是可惜了,要是我有这样的实力,肯定会去碰碰运气的。”韩天光毫不掩饰他的遗憾。“你另外的两个朋友呢?那个女孩子和那个男人?” “温飞卿一早就去‘药医峰’排队去了,她是蓝田炼药师家族出身的,今后也想走炼药师-医师这条路,叶未央去的是‘商峰’,他说有意今后从商。”云飞简单的介绍着。“两位韩兄呢?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地方?” “我倒是还没有,我哥想去‘暗隐峰’,听说一般伴生物为辅助属性的人都会选择那个地方。”韩天明一边说着,一边和不远处的一个相识招手。“啊,那些什么 攻者、守者、观测者的数量太多啦,辅助者和他们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这话应该是韩天光说的,却被弟弟快嘴快舌的讲出来了。 “那,不说了云兄弟,我们先走啦,暗隐峰那边的队可能也要排起来了。” 云飞与韩氏兄弟挥手告别,然后按照传单北面的地址,往“西区24号”走去。 “小学妹~要不要加入我们‘胭脂峰’……啊呀,不好意思,认错了。”云飞一边走一边张望着,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他转头过去。递传单过来的是个高挑漂亮的学姐,看到他的脸后,她的表情一愣,随即甜甜的笑了起来。“好纤细娇小的学弟啊!” 云飞尴尬的笑了笑,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袖口领口有暗绣花纹的灵蚕衫,再加上这两天爬山辛苦,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就不壮硕的身材从身后看就更像骨架大些的女子了。 忽然,他摸了摸头上——果然,早上捣鼓头发时簪上去的金步摇还在上面插着——怪不得那高挑师姐会认错了性别。 偷偷的把步摇丢到芥子之中,云飞准备讪讪的离去。 “小学弟,有女朋友没?给她带去一个我们自制的香粉呀~来,学姐送你的!”高挑学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下,转身到打着“胭脂峰”条幅的摊位上拿了三个紫砂的小罐子。 “清月,落雪,还是暗香?” 云飞吸了吸鼻翼,挨个闻了闻,最后拿了一个叫做“暗香”的,这个香粉的前调苦涩,但却在中调中带些茉莉花和水果的气味,后调就深化成了一种很甜的香味。 “小学弟的眼光很独特吗,这一款香粉可是我们‘胭脂峰’的小公主亲手做的哦~”高挑学姐似乎很自来熟,扯了扯他,往胭脂峰的摊位处指去。 如果不是她这么一指,云飞都没注意到,他开始只以为是一群人围着胭脂峰的摊位在报名或者看香粉,但是定睛一看,这些竟都是清一色的男子! “什么‘小公主’?” 高挑的学姐不由分说,将他拉到摊位前,高呼两声“借过”,穿了进去。摊位不小,又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足足有一百多号人拥挤的站在这里。云飞还在好奇他们在看什么的时候,只听那个学姐叫道: “暗香!终于有人翻你的牌子了~” 一百多个喧闹的人齐刷刷的“嘶”了一口冷气,二百多只眼睛整齐的望向她。 “自己看着摊位来!”冷冷的男声道。 云飞四下打量一圈,想知道那话是谁说出来的,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他们,哪个都不像口出冷语之人。 不会是…… 云飞的目光落了下来。 坐在摊位后面的,是个穿着锦绣华服、皮肤白 皙的女孩子,双眼黑白分明,正在微眯着看着他。长发如同瀑布一般从脑后流下,拖到身后的地上,头上插金饰、玳瑁、翡翠,手上戴宝钏、珊瑚、玉镯。 “额……”云飞的头脑停滞了一下,该不会…… 那人撩起头发,摸了摸颈项,仿佛是在给云飞指示一样。后者看到了上面微微凸起的喉结。 “我去……”他后退了一步,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人。 (本章完) ------------ 第八十九章:玉念奴 “呐,这位就是我们的‘小公主’——玉念奴,听名字就是个美人是不是~”高挑学姐凑到他耳边,兴奋的嘀咕着。“金莲蓉,叫我莲蓉学姐就行~” “额,好……我,我叫云飞……”云飞还没等伸出手去,就被金莲蓉抢先握了握。两人交换了身份信息。 “看,我们的小公主漂亮吧~其实是我们胭脂峰的姑娘们各个太宅了,懒得出来摆摊,我就把他拖来撑场子了~” “他……也是胭脂峰的人?”云飞赶紧后退,阻挡金莲蓉狂风暴雨似的热情,心想,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不要她的香粉了。 “我是玉峰的弟子,欠过这女人人情,今天是来还的。”玉念奴斜着眼睛,冷冷的说,这种“冰山美人”的气质吸引来了更多的青年男子围观——即便这位“美人”是个男人。 “我说嘛,玉家的家主怎么会……” 金莲蓉赶紧掐了他一把,疼的云飞弯下腰来。她凑到他耳边,小声且严厉的纠正道:“在教门里,不要提原来的家族呀,小,学,弟!” 玉念奴假装没听到,微簇眉头,撇过头去,闭起了眼睛。 “怎么样,考不考虑入我胭脂峰?漂亮的小姐姐一抓一大把,绝对给你一种后宫男主的感觉~不过不要想歪哦小学弟~”金莲蓉伸手抓一把桌上的排版漂亮、插画精美的宣传单,开始对他进行轰炸,云飞被吓得赶紧摇头,举起了右手。 “我,额,我想去……这,这个,了……” “玉峰吗?”金莲蓉抢过宣传单,小声说道。 “我带你去。”即便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这么小的声音,玉念奴还是听到了,他站起身来,一挥手,示意众人后退一步。 他的身材纤细,身高不高,跟云飞的体型略有相似,因为穿的是三层的锦袍,所以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是男子的骨架。 他穿着长及地面的锦袍,露出半寸绣鞋鞋尖,迈小步灵巧的走过来。他看了云飞一眼,仿佛在审视他够不够格一样。玉念奴并非冰属性,但在他的身边,云飞却感到了一种极端的冰冷,这人对他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友好啊…… “西面,”他指了指云飞身后,然后对金莲蓉说,“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回去一趟,顺便把这件‘蠢的可以’的衣服换掉。”他扯了扯最里面的、紧紧箍在身上的那一层。 “啊……”围着的众人发出失望的叹息声,他们有的是新生,有的是二级三级的学弟,有的则是未名教快要毕业的老油条们。 “学……学长!”忽然有人怯生生的发声,没想到在这一大群男人中竟然有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她紧张羞涩的抬起头,身高还不到玉念奴的下巴。“那个我……我也想去 ……玉峰……” 用刚刚审视云飞的眼神扫了一眼她,玉念奴指了指云飞身后:“在这儿排队,我带你们去。” 这是,在场的脑子灵光点儿的已经想到了个好主意:这个玉念奴是玉峰的人,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只要进了玉峰,今后就可与他师兄弟相称,共寝共饮食、同学同出入了呢?这样想想……也不坏嘛! “那,学……学长,我也想入玉峰!” “算我一个,我也去!” 很快,云飞的身后就整整齐齐的排了十几个人,多数是男子,只有零星的几个女孩,玉念奴清点一下人数,转身要走。 “等一下,小玉!”金莲蓉忽然叫住他,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神色狡黠的小声说道:“你要欠我多少个人情,才能这么卖力的帮我胭脂峰招生?” 那人听后,瞪起了眼睛,看上去像是女子将要嗔怒的样子,不过很快,那表情缓和下来,又变成了板着的面孔。 “做梦去吧!” 玉念奴领着他们从东区进入,穿过中区,一直往西区走去。中区是八大长老峰摊位的所在地,被挤得密不透风,他们只好从边缘绕路而行。八大长老峰是以未名教最重要的八大长老之名命名的,从叫法上就有别于其他一百峰。 “学长,这个摊位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呀?”云飞身后的那个羞怯的女孩子小声问道。 玉念奴连头都没回,淡淡的说:“那是‘灵修峰’的摊位。” “未名教的八长老灵修吗……”有人对于此事颇为了解,小声嘟囔道。 “哎?八长老?很厉害吗?”女孩子提起了兴趣来,但依旧不敢与玉念奴大声说话。“那既然这样的话,这个摊位应该早就门庭若市了啊……” “明摆着呢么,”玉念奴点了点下巴。“灵修长老……从来不公开招生。” “走后门呗就是?”队伍中有人不屑的冷哼道,玉念奴并没有回头,但云飞却看到他皱起了眉头。 “长老峰应该都有点看关系吧……”有人附和他道,语气中带着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 云飞看到玉念奴脖子上的喉结动了动,他知道他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又强忍着咽下了。 “如果你们真的有意拜在灵修峰门下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快要走出中区的时候,玉念奴突然开口道。 “哎?真的吗,玉学长?”之前动了嘴皮子的人惊讶的问道。 “山峰之间是可以进行微调的,因此也不乏其他山峰的人转入长老峰的可能。”玉念奴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道。“当然这也都是后话,如果连排名靠后的玉峰的入门考试都无法达成的话,‘微调’便更是天方夜谭了吧?”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少 许狡黠的笑意来。 中部区域不大,就算是绕路他们也很快的走了过去,一到西区,人立即少了起来,每个摊位就像早上刚开张的店铺一样,懒懒散散的打着瞌睡。 “上午的时候人流大都集中在中区,等到长老峰的新生招满了,剩下的才会往四处分散。”玉念奴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欢喜和失望,是一种典型的彬彬有礼却拒人千里的语气。 简单的转了几个弯,他们停在了一个敷衍的红色条幅前。云飞熟悉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这与宣传单上的一般无二,写着“玉峰”,左下角是几个小小的“西区24号”。 “老师,弟子带新生来了。”玉念奴垂手,恭敬的站在摊位外面。他没有时间换衣服,一路上也就一直穿着刚才的女装,惹得周遭男子、女子频频回顾。 不光是条幅敷衍,摊位里面的陈设更是让人不忍直视,地上除了几块大大小小的深色原石,就是丢的哪儿都是的废纸团、食品袋,摊位后只有一张破旧的椅子,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胡茬与疲惫相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张着大嘴倒在椅背上睡得正香。 “老师,我回来了。”玉念奴提高声音,继续说道。 “呼噜……呼噜……” “老师!”他轻轻一拍桌子,有些嗔怒的说。 “啊?!”男人被惊醒了,瞪着一双眼珠小小的死鱼眼,警惕的四处扫视着,嘴里还嘀咕着梦话:“头牌呢?头牌在哪儿呢?” 抬头看到了玉念奴的脸,男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哈哈而笑,挠了挠后脑勺。“哎呦,哪儿来的小美女啊?” 说罢,他抬起两条手臂,枕在脑后,往椅背上靠去,破旧的四脚椅艰难的“吱”了一声。 “老师不要取笑弟子了。”玉念奴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大片阴影,云飞位于队首,也正好是站在他身边,从这个角度看,他竟然惊奇的发现玉念奴的嘴角竟然在微微的上扬。 这个人……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又为什么要一直板着脸吗!这是此时云飞心中唯一的念头。 男子摆了摆手,露出一口洁白干净的牙齿,那张疲惫、有着零星胡茬的脸刹那间明媚了许多。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挤出两三条细纹,这也昭示了他前辈的身份。 “弟子带新生回来了,老师。”玉念奴笔直的站着,一脸正色的汇报着。 “哦,哦哦,好多人啊,让我数数……一二三四……呼噜呼噜……嗯?”男子才数到四,又差点睡了过去,脑袋重重的一沉。“好麻烦啊,你们站成一排,报数吧。” “新生十三个人。”玉念奴答道,伸手从队尾揪出一个身材紧致高挑、满脸堆着坏笑的年轻学员。“这个是半路跟上来的,应 该是其他山峰的卧底,杀了他吧。” 说着,他真的从衣袖中摸出一把金色的小刀来,要往那人脖子上抹去。 “师弟,冷静,冷静!”那男子赶紧阻止,赔上笑脸。他知道玉念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特别是对于自己来说。 “谁是你师弟?你是玉峰的人吗?我怎么不知道?”凌厉的第一招被那人泥鳅一样的躲开了,玉念奴反手又是一刀,往他胸腹间捅去。 “啊,是小湛啊,来来来,坐坐坐。”坐在旧椅子上的男人笑眯眯的拍了拍面前的充当摊位的桌子,示意他“上座”。 “闻人老师,不敢当,不敢当。”那个叫“小湛”的摇手婉拒,一个闪身溜到摊位里面去,站到男子身边,笑嘻嘻的看着玉念奴。 “花湛,你给我从老师身边滚开!”玉念奴像是看不得他与自家老师并肩而立一般,毫不犹豫的生气了,冷冷的低声喝道。 “小念,怎么说话呢……” “弟子失言了!” (本章完) ------------ 第九十章:闻人还 面对新生冷若冰霜,面对花湛则急躁易怒,在老师身边却谦虚温驯……云飞真是越来越摸不透玉念奴这个人了。 “哦,新生们呐,我是玉峰的老师‘闻人还’,嗯,不管是什么原因,欢迎你们选择玉峰。嗯……待会儿你们填个表,然后做一下入门测试,通过了的话就是玉峰的弟子啦。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小念负责的,我一概不过问——因为我比较懒。”身子刚直了一会儿,闻人还又歪歪扭扭的半躺在椅子上,好像在沉思什么似的,但是很快人们发现,他竟然又睡着了! “喂,小玉,你家老师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吗?”花湛从左边绕到右边,弯下腰来,盯着闻人还看。 “花湛,你让开,而且给我闭嘴。”话只要从他嘴里出来,玉念奴是一句都不想听,他将花湛扯到一边,让他离自家老师远远的,翻手从芥子中取出一条厚厚的绒毯,庄重的给闻人还盖上。 随后,他竟然还取出一块黑色的绢帕来,叠得规规整整的,遮在老师眼前。 花湛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每一个小心翼翼的举动。 罢了,玉念奴往摊位下面摸去,取出一沓纸来。将最上面皱巴巴的一张揉成一团,他开始给新生分发。 “填一下基本信息,除去‘分数’一栏剩下的都要填。” 云飞审视着白纸上的文字,同样是手写的,但是却规整娟秀,横平竖直,他猜这大概是出自玉念奴之手。上面的填空都很基本,例如“姓名”“年龄”“出生地”“台土所在地”“修炼时长”“修为等级”“今后职业规划”等,他弯下腰,捉起桌上的毛笔聚精会神的刚写上“云飞”两个字时,就觉得有炬炬的目光在灼烧他的脊背。 “?”云飞回过头去,看到身后的十二个人都在一脸正色的看着他。“怎,怎么了?” “没事,同学你先写吧。”离他最近的那个羞涩的女孩子小声说,浅浅笑了笑。 “看什么看,快写啊小子,就一支笔还被你用了,不知道吗?”队伍中间有个男子愤愤不平的说。 玉念奴抬头瞪了他一眼,那人讪讪的笑了笑,缩了回去。 “哎呀呀,真是的,每年招生的时候都要闹‘笔荒’,来来来,师兄带了一大……把……”花湛正往自己的芥子中掏去,就看到玉念奴又从衣袖中抽出金色的小刀来,亮亮的刀刃反射出了自己的眼睛。 “你要是再捣乱,我便把你的血放在砚台中,让他们用你的头发蘸着写。”玉念奴的目光忽然凶狠了起来,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秀气的眉毛倒竖起来。不过那忽然迸现的凶狠,却让那一张妆成的美人脸别具一番风味。 “好啦好啦,我不说话啦。”花湛应该是习惯 了他的各种威胁,只当作是玩笑听,摆了摆手,全然不在意的笑道。 云飞写字飞快,三下两下填完了表格,交到玉念奴手中,那人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过来。 两人走到摊位里面的原石堆旁,玉念奴随机挑出几块来,摆到云飞面前,将报名表翻过来,递给他。 “把原石中玉的性质、重量、成色写在这里。” 云飞犹豫着接过表格,皱着眉头看着玉念奴。“嗯……笔?” 玉念奴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花湛的背影,随即从袖中掏出金色小刀来。“你先等一下。” 看他这般危险的举动,云飞赶紧一把扯住其袖子,尴尬的笑道。“算……算了吧,写字怪麻烦的,我直接说出来,学长记着就好了,不是吗?” “哦,对,当场出成绩哦。”玉念奴思考半晌,一砸手心,恍然大悟。 “额,不是……好吧,是吧。”云飞妥协了,玉念奴真的是除了闻人还的话,其他的谁说什么他都不听、也听不进去。他抄起一块最小的原石,在手中颠了颠。 原石入手,他微微皱起眉头,这时他才认真了起来。玉峰不愧是未名教的一百零八峰之一,虽然老师丧丧的,万事不关心,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呼呼大睡过去,但是他如今认定,闻人还、玉念奴等人,在玉术方面绝对是有着大本事的,他们如果肯走出玉峰去,也绝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玉师! 即便是号称“阅玉无数”的云飞,也不得不承认,在刚刚入手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出现的竟然并非相关记忆,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从未遇到过的原石吗……”云飞在心中思量着,将玉灵芝的力量悄悄探入其中,没有丝毫反应。不是玉原石,也不是奇石灵脉,这时他判断,这块原石中的东西大约是“琥珀”! “是……‘琥珀’吗?”云飞语气迟疑的问道。 “什么样的琥珀?里面是什么?”玉念奴语速很快的问道。 “额……”你问我我问谁?云飞心中诽谤道,琥珀是用宝玉融化后的“玉琼浆”包裹而成的,而古人由于想保护其中的宝物,一般都会在玉琼浆中加入“欺天物质”,就算顶尖的玉师都难以判断,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个……不太好判断吧?” “哦,好,零分,”玉念奴一脸正色的公布道。“因为里面不是琥珀,只是我前几日拼凑出来的‘人造玉’,下一块。” 云飞吃惊的看着他,又颠了颠手中的石头。“人造玉?”他心想,几乎无法相信。“我横行玉牌坊多年,过手玉原石的正确率有九成五,没有人造玉能骗过我的眼睛,怎么这次栽在这里了呢?” 不对啊……云飞忽然心里头“咯噔 ”一下,或者说这并不是他的偶然失败,而是这块人造玉真的踩到了……他那百分之五的错误率上? “快,下一块。”看到那个羞怯的女生填好报名表过来了,玉念奴催促他,云飞怀疑的拿起第二块原石。 原石一入手,云飞立刻就认了出来,他对于这种玉石太熟悉了,这回绝对不会错的!“天水碧,半斤,成色的话……按这个密度来说不算是最好的,上中吧。” “嗯,100分满,算50分吧,按照‘成色九等分’来说应该是‘中上’,不是‘上中’。” 云飞被气的手一抖,原石差点砸到地上。“原石没切开,成色本来就无法判断,而且‘上中’和‘中上’这么接近,只错了这一点点就要扣除一半的分?”他觉得这样的评分标准简直无法理喻。 玉念奴接过他手中的原石,在掌心中翻转了一会儿,像是在无心的把玩一般,半晌,他开口道:“纯玉料是半斤四两,成色中上是因为左上角有一块儿黄褐色的锈痕,这块天水碧原本的形状似犬,如果做成雕花的镇纸价格在九百到一千五百两不等,若放到金银殿堂拍卖的话至少能卖到一千三百两白银。” 云飞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这人的玉术……很厉害啊! “不过他是蓝田玉家的人,这种技艺是在玉峰学的,还是家中所传?不过既然在这里展示出来的话,应该就代表着是是师承闻人还一脉的吧?”玉念奴的一番话让他下定了入玉峰的决心,要是真的在这里能学到这般炉火纯青的玉术,就是长老峰抬八抬大轿请他,他也绝对不去! “下一块。” 云飞拿起了最大的那块原石,但那石头虽然体积最大,但是重量却很轻,感觉不是实心的,感受了一下重量,云飞断定其中定是可以抵消物体重量的物质。在上山的时候,魏倾璇曾经让他用三颗米粒大小的颗粒抵消蓝缕的重量,那是炼器师的杰作,但是原料却是…… “空灵铁。重量无法估计,体积大约有这块原石的八分之一,”云飞颠倒原石,不断感知着不同位置的密度与重量,头脑中的记忆飞速运转着。“位置大约在右下角,如果之前我说的没有错的话,这块空灵铁抵消重量的能力不强,推断成色大约在‘下中’或者‘下下’左右,重量是负九两到负一斤二两左右。” 那个羞涩的女孩此时正震惊的看着他,又看看玉念奴,不知道他给云飞下了什么药了。玉念奴接过原石,单手抛了抛。“嗯,空灵铁,体积八分之一,重量一斤一两,位置正确,成色‘下中’。” “都对了?!”女孩惊叫道,这是自从云飞见到她一来,其发出的最大声音了。 “约数太多了,显得 不专业,玉师必须胸有成竹,就算说错了,也要大义凛然,70分吧。” 云飞苦涩的勾了勾唇角,放下手中的原石,虽然对于玉念奴有着不少敬意,但他也不得不诽谤:这位蓝田玉家家主的破事儿还真是不少啊! 刚要拿起最后一块石头,玉念奴就摆出了一个“禁止”的手势,示意他到此为止。“时间不多了,暂且以这三块打分。120分除以3,60分,自己填上去,正午过后查看排名。下一个!” (本章完) ------------ 第九十一章:大师兄 “成了没?”温飞卿大概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能在人山人海之中找到想找的人。云飞手中捧着写着“60”的成绩单,茫然的抬起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们。 “满分100,这丫头得了89,在三十几个竞争‘药医峰’的人中排行第一。”叶未央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道。 “哎呀,”温飞卿轻轻的甩了甩头,“云大哥也一定成了吧?我可是对于你的玉术有所耳闻哦!” “当然,这是我们夜狼的首席玉师。”叶未央有些得意的吹嘘着。“看玉原石的正确率有九成五的!” 云飞尴尬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成绩单转了过来。 叶未央与温飞卿愣愣的看着,然后相视一眼,张大了嘴巴。半晌,他们结结巴巴的问道: “所,所以说……到底怎么样了呢?” 说实话,下午过去看完排名之后,云飞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玉念奴的评分标准严格不假,但是十三个新生中有八个的了个圆滚滚的“零蛋”,这就太说不过去了吧!剩下的五个有分数的人中,有两个是个位数的,其余的两个一个15分,一个50分,云飞则以60分的“高分”遥遥领先。 “你们那个‘大师兄’……有点刚啊……”叶未央听后抽了抽嘴角,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肌肉壮汉形象,那是因为云飞还没有把玉念奴扮女装的事情告诉他。 “结果玉峰收了多少人呢?如果按照正常的标准应该是四个吧?”温飞卿伸出手指盘算着。“今年药医峰收了五个人,而且听说有的山峰收了七八个,如果按照这种数量计算的话……岂不是会有不少山峰无人问津?” “两个,”云飞淡淡的说道。“我,和一个叫做文欣欣的女孩,剩下的都请回去了。” “果然还是很刚啊,”叶未央笑嘻嘻的说道。“听你说的意思,应该是玉峰的老师并不管事,所有的日常事务都交给那个‘玉念奴’了。真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云飞挑起嘴角尴尬的笑了笑,往叶未央的背后望去,他看到了那个身穿锦缎的人翩翩走来,赶紧打了个手势,表示“回见”。 见他匆忙的溜走,两人好奇的回头看去,就在第一眼瞧到那男子的时候,温飞卿便惊异的“哇”了一声。 玉念奴早就换下了那身“蠢的可以”的女衣,穿上一件花色类似的男式锦袍,微微扬着下巴,像只高傲的孔雀一样优雅的信步而来。即便是褪去脂粉,他的面容也是如玉雕琢般无瑕无垢,晶莹剔透。这种容貌放在男子中绝可与“大众情人”魏倾璇比肩,但是从气质上来说,玉念奴更偏向冷淡,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倨傲;而魏倾璇则温和近人的 多。 “走了。”玉念奴看到了他,下巴一抬,算是打招呼了。他的身后跟着那个叫做“文欣欣”的女生,正羞答答的往这边看过来。 “哎,来了。”云飞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现在就回玉峰?” “该留的都留了,该走的也走了,老师身子不好,需要早些休息。”别看这人对他人冷淡,但提及闻人还,便立刻化身善解人意的“好弟子”,事事想的周到,做的用心。 继长老峰之后,玉峰应该是回撤最早的一批了。将临时搭起来的摊位分解、回收,玉念奴带着刚刚入门的“师弟师妹”,往缆车的方向走去。 未名教主峰是此处的最高峰,但是却以难登顶而闻名,还好在主峰上,有着一百零八根铁索,上面悬挂有“炼器峰”专门打造的金属缆车,这种缆车只需要轻轻用神力推动便可运转,只需十几分钟就可以从主峰来到最近的几座山峰。一百零八条铁索上有单向开关,向上可加速,向下可减速,这种人性化的设计可以防止因为缆车运行速度过快或过慢,给乘坐者带来各种的不便。 与不少新入教者一样,云飞也是第一次乘坐修行世界这种别出心裁的交通工具,心中多少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他第一个钻进了进去,缆车在高山之巅微微摇晃,转头看向身边、脚下的青山,他忽然觉得有些恐惧,紧紧的抓住了车内侧的把手。 文欣欣小心翼翼的踏上一只脚来,云飞伸手拉了她一把,那女孩子羞怯的笑了笑。 “老师,小心点儿。”玉念奴关怀备至,还不忘用手挡住车门的上沿,防止自家老师撞到头。闻人还坐到了他们对面。 闻人还的年龄看上去不超过三十五,不过那种颓废的神情让他看上去更像是饱经岁月摧残的中年大叔,他面色微黄,脸上留着不少刮得不及时的胡茬,眼睛下面还带着一圈淡淡的黑眼圈,好像是常年没睡好觉一般。不过从脸部的棱角和轮廓上还是能看出,这人在二十几岁时必然是头角峥嵘、雄姿英发的。 玉念奴最后一个进来,轻手轻脚的坐在闻人还身边,扫视了云飞与文欣欣一眼。“人齐了。” “等一……” 玉念奴“砰”一声甩上门,整个缆车不安的震了震,这若不是炼器峰的精心制作,恐怕早就呜咽一声,掉落下山谷去了。 云飞看到在车门关上的同时,有个人从远处飞奔而来,重重的撞在了车体上。 “那个人是来碰瓷的,老师,我们快点回家吧。”玉念奴看着闻人还,一脸正色的说。 闻人还往窗外看一眼,正巧结结实实撞在车上的那人爬了起来,揉着红红的额头朝他挥了挥手。缆车的透光、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他们能清楚的看 到花湛在俊朗的笑着,却一点儿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小念,让你师兄进来。”闻人还轻轻拍了拍玉念奴的腿,温和的说道。 玉念奴有些不情愿的将手伸向车门,不过就在挨上的那一刻,白而干净的手顿了顿,竟转而朝外挥了挥手。 “老师,他说不上来了,在挥向我们手告别呢。”玉念奴将手往玻璃上一按,盖住花湛的脸,笃定的说。 “别找借口,”闻人还笑了,嘴角有两道浅浅的笑纹,眼睛弯成一个和谐的弧度。“开门去。” 玉念奴这才心服口服的“咔哒”一声打开门,花湛一边说着“闻人老师绝对不会拒我于门外”,一边侧身弯腰进来。 车中的空间不大,坐六个人就是极限了,玉念奴指了指对面,示意花湛坐到那边去。 文欣欣生性羞怯,有些怕生,就算和同龄的云飞坐在一起,两人之间也留着很大的距离。看到花湛往这边看过来,她赶紧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让了让。 “我吓到人家小师妹了。”花湛爽朗的笑了一声,转而一屁股坐到了玉念奴身边。 “你要是挤到了老师的话,我便在中途将你踢下去。”玉念奴不苟言笑,也不看他,语气冷冷的说。 “那好办,若是不想挤到你家老师,就往我这边点儿啊,你师兄可不怕挤……”看到玉念奴二话不说就往袖口中摸刀去,花湛赶紧笑着赔不是。 带上车门,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呀呀”,缆车便开始移动了。云飞看着脚下的风景在飞快略过,远处的山越来越近,那种飘忽忽的感觉既让他喜悦,也有一种脚下没有着落的虚无感。由于铁索上的特殊设计和玉念奴用神力小心的操控,缆车的速度很平均,途经一个个高架架起的中转站时不会因为上坡而缓慢,也不会因为下坡而失控。 从主峰到玉峰大约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闻人还不是个健谈的人,但是却相当和善,完全不端为人师长的架子,简单的说了句“欢迎”之后,便问起云飞和文欣欣的年龄和修行历程来。 文欣欣很害羞,基本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末了便紧张的攥着手指。闻人还倒是不以为意,温和的笑了笑,安慰她说:“你和你的一个师姐特别像,那丫头刚入玉峰的时候也是和小念坐在这个位置,一路上显得特别紧张。我问她为什么,她的脸直接就白了,紧张的问我玉峰中是不是都是男人,生活中是不是也要一起吃住、一起修行什么的,还说会不会‘被破’双修……” 文欣欣被逗笑了,她伸手捂住了脸颊,耳朵根都红了。花湛捕捉到了闻人还话中的言外之意,低声笑了起来。 “光瑶要是知道我们在这儿重提她的丑事,不知道 会是怎么个抓狂的表情呢。”玉念奴难得的露出一点笑意。 “她一开始是个十指不沾春泥的大小姐,一踏上玉峰就大摆家室,说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不可以有肢体接触,不可以有目光对视,早餐和晚餐要拿到房间里,午餐要分开之类的,列出了长长的一大串,等到一个月之后,我们就看到她在饭厅抱着一只大碗吃得稀里哗啦的,知道她已经抛弃这些俗世中的束缚了。”闻人还有些怀念的微笑道。“修行是要和过去‘一刀两断’的,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两个人互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至少在我们未名教之中,是这样的,”闻人还将身子往后靠去,“不提前尘,不干家室,大家在入教的那一刻都是平等的,共起共卧,互勉互助,不仅在玉峰内部是这般,在整个教派之中也要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同窗之谊’啊!” 闻人还往窗外看去,太阳还没有落下,天色却向晚,渐渐暗淡下来,脚下的青山如同江水般滔滔流逝,身侧的山峦仿佛兽脊般频频跑过。山逐渐变为铁青之色,在黄昏中流淌着,闻人还的那句“同窗之谊”还在耳边回荡,只听“嘎吱”一声,缆车停下了脚步。 (本章完) ------------ 第九十二章:开学第一课 “老师,师兄!想死你们啦~”玉念奴的一只脚刚迈下缆车,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呼喊声。他赶紧横过身子挡在车门前,云飞只听见柔软的一声“砰”,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入玉念奴怀中。 “光瑶,你小心点,别撞到老师了。”云飞听见玉念奴轻声地说。 “老师呢?老师呢?”这是他们师姐黎光瑶的声音,她拨开玉念奴,将头伸进缆车中来。“老师这次给我带回了几个学弟……啊!!!” 视线落到文欣欣身上,她惊恐的大叫一声,“蹭蹭蹭”退了回去。 云飞和文欣欣从缆车中弯腰走出来。黎光瑶捂着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满面羞涩的女孩子,全身都在颤抖。 “光瑶,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师妹吗?怎么现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花湛从车中走出来,笑吟吟的打趣着她。 “师妹……啊!果然有一只师妹啊!!!”黎光瑶这才反应过来,她尖叫,揉了揉眼睛,矫健的扑上来,一把抱住文欣欣,伸手揉着她的脸。 “真的是师妹啊!活的师妹!玉峰终于有女孩子啦!” 云飞苦笑着耸了耸肩。 文欣欣红着脸,被热情的师姐一路拉走了,玉念奴交代了两句,便送闻人还回房休息了,花湛笑吟吟的看着云飞,摊了摊手。“我们的命运是相同的,都是被抛弃了的人。” 说实话云飞并不讨厌花湛这种人,他在某些方面和叶未央很像,话多、嘴贱,但却爽朗而热情。 “走,我带你去看看你住的房间,哈哈,别看我不是玉峰的人,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我却都摸得门儿清!” “花师兄……不是玉峰的人?”云飞跟上他的脚步。“但是闻人老师可是说你是玉念……玉师兄的师兄呢!” “师兄,师兄,巴啦巴啦……”花湛晃了晃脑袋,吐着舌头说。“我是灵修峰的弟子,也是念奴的师兄,这个并不冲突。” 云飞完全不知道这是怎样“不冲突”的,他低下头去。“那么今后,我也要叫你‘学长’了?” “叫师兄,”花湛敲了下云飞的头,呵呵笑道。“小菜鸟,等明天念奴给你上了第一节课,你就知道这‘师兄’二字,是怎么来的了。” 云飞没太懂他话中的意思,但实际上那也无妨,花湛摸着黑却健步如飞,不到十分钟便将他带到一片低矮却整齐的屋舍前,他上前两步,在把头的第三间叠指敲了敲。“小念的房间。” 云飞飞快记下了。“这玉峰上,一共有多少弟子?” “二十多个,”花湛沿着走廊往里走了一段路,推开一扇没锁的房门。“但由于此处的教学方式特殊,所以那些人基本上是不回玉峰的,名存实亡,常住的也只有小念和光瑶两人 。” “哦。”云飞随着花湛走进屋去,里面充斥着一股灰尘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霉味。 “闻人老师有旧伤,所以极其嗜睡,他若是状态好点儿的时候会亲自来教课,但多数时候是小念带着你们辗转其他山峰‘蹭课’,或者听一听选修课,不过闻人还是教主派的人,所以玉峰的弟子在蹭课的时候会被格外‘严查’。”花湛伸出一只手指抹了抹茶几上的灰尘,皱着眉头看了看。 “这里暂且还不能住人,明天我找几个‘保洁峰’的同门来收拾一下,你暂且住在小念的房间里吧。” 云飞略微一思量。“他晚上不回来住?” 花湛不太爽快的“嗯”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云飞。 “别出去乱说。” “‘乱说’什么?”后者一脸不解的问。 “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总之别多嘴就行——特别是在蓝田县中。”花湛走出灰尘飞扬的屋子,从芥子中摸出一串钥匙,精准的打开了玉念奴的房门。 “我不是蓝田县的人,或者说根本没怎么去过那个地方。”玉念奴的房间中相当整洁,还有一股淡淡的馨香,简直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房间。 “你是璇灵魂体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花湛小心的踮脚进门,似乎害怕将一尘不染的地面踩脏。“先是魏倾璇来未名教了,然后又听闻在入教仪式上出现了第二个璇灵魂体……” 他忽然转过头来,两只眼中透着锐利,鹰眼般紧紧叼住云飞。“魏倾璇肯定是没有这个闲心管小念之事的,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下面的也不用我再讲了吧?” 花湛语气中的警惕与不善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但云飞依旧狐疑的看着他,渐渐皱起了眉头。“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继续讲下去。” 花湛哈哈笑了一声,翻身坐到案台边的扶手椅上,翘起一只脚,下巴微微扬起,如同悠然审讯的府衙官员一般。 “那你就不要怪师兄说话直白、不好听了,”花湛眸中的神色忽然冷冽起来。“玉家是不是派你来监视小念的?” “哈?” 也许是云飞发自内心的疑惑让花湛觉得太真实了,他皱起眉头,稍显不安的不断晃着脚尖。 “我不是玉家的人。” “你说谎。”花湛严厉的喝道。“你是璇灵魂体!” “我是璇灵魂体,便是玉家的人?” “天下的璇灵魂体——皆出自蓝田玉家!” 那日夜,躺在玉念奴馨香柔软的床上,云飞整夜失眠了。花湛的那句话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去,流转不息。璇灵魂体出自蓝田玉家,魏倾璇是璇灵魂体,他也是璇灵魂体,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姓“玉”姓……云飞只想到了唯一的一种 可能。 “表兄弟。我与魏倾璇……是表兄弟?蓝田玉家的某代有两位小姐是璇灵魂体,一位嫁给了魂別尘,一位下嫁于魏书生……?” 不过在玉家的家谱中,这一代、上一代、上上代,皆没有玉家两女的记载。 “难道是庶出吗?或者说……为了保护璇灵魂体,根本不将她们记录在家谱中?那么玉念奴又是我的什么呢?表哥?表侄?或者说是……舅舅?” 带着这样的想法与两个黑黑的眼圈,第二天早上六点,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云飞就一脸倦色的和文欣欣笔直的站在闻人还的门口。 一听到门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们便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 “老师早上好!” “嘘。”玉念奴穿一身洁白的深衣,从门缝中探出头来,披散着黑发,晶莹的雪肤在昏沉的夜色中也相当耀眼。“光瑶呢?” “师姐还在睡……”文欣欣被他“嘘”了一声,声音更轻了,像是蚊子哼哼一样。“师姐说按照未名教的规矩是要给老师请早安的,还说因为闻人老师身子不太好,需要休息,所以只在头一天请安,之后可以免了……” 说着说着,她仿佛意识到了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开口,赶紧红着脸闭上了嘴,低下头去。 “哦。”玉念奴缩回头,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再次打开门,竟然已经穿戴整齐了。 “老师最近状态欠佳,暂且由我带你们上课。”玉念奴一边对他们说着,一边踏着零星的晨光,往崖边缆车处走去。三人坐了进去,缆车微微移动了。 “明天你们早上七点起来便可,然后按照今天的课程安排,赶去听课。”玉念奴一边耐心的教他们操控缆车,一边说道。“首先第一站,是避开高峰期,去‘炊饮峰’吃早餐。” 炊饮峰离玉峰不远,乘缆车去仅需五分钟。这是一座形状类似烟囱的山峰,中间还有火山一样的深深凹陷,此时正朝外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登上山峰,他们发现这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饭堂。从“凹陷”处可以进入到一个巨大的圆顶建筑中,建筑有四层,一层提供早晚餐、二层提供午餐,三层四层是包间和小礼堂。他们去得早,此处炊烟才刚刚升起,早餐的种类也极其有限。 两人随着玉念奴在一个摊位面前停下了脚步。 “玉学长早啊。”摆摊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小胖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雪白的围裙,戴着鼎高高的厨师帽,露出两只肉质满满的嫩白手臂。 “早。”玉念奴认真的看着他,而后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隔着摊位,轻轻的掐了掐那张软乎乎的胖脸。“三份‘玉念奴经典早餐’,不要辣,记在玉峰的账上。” 云飞听到文欣欣轻轻的笑声,他一低头,一眼就看到下面的招牌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玉念奴经典早餐。 “师兄好有名气啊……”云飞抽了抽嘴角。 “这两位是新的学员?”小胖子手脚飞快的包好早餐,放在一个印着“炊饮峰”的牛皮纸袋里,双手递给玉念奴。 “嗯,文欣欣学妹,云飞学弟。这位是彭厨师兄。”玉念奴介绍道。 “玉峰有学妹了?哈,恭喜恭喜啊!”小胖子看样子比两人还要小几岁,却要被叫做师兄,他被胖脸挤成一条缝儿的小眼睛开心的眯了起来。 闻此言,玉念奴冷笑一声,“那几个白眼狼如今怎么样了?” “陈学长和王学长据说花了大笔大笔的银子,改住炼器峰了;赵学长三人前一阵儿入长老峰未遂,便失去了信心似的,最近都未曾见到,听说是去山下快活了;刘学长想要提前一年毕业,和胭脂峰的武学姐回家成亲,但是教主、长老不批,这几天还在闹腾,剩下的还都是老样子。”小胖子眯着眼睛,微微笑着,有板有眼的说。 这时云飞才逐渐明白,看似只是未名教“后厨”的炊饮峰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仔细想来,这里几乎是教中所有人每日必去的地方,与此相对应的,这些制作、贩卖餐饮的炊饮峰弟子足不出户,就能掌握一项十分重要的信息: 未名教的日常情报! (本章完) ------------ 第九十三章:转益多师是我师 在炊饮峰逗留不到五分钟,他们便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早餐和另外二十位玉峰弟子的信息。热腾腾的“玉念奴经典早餐”烫着云飞的手心,他醉心的闻了闻,然后轻轻的咬了一大口。 那是一种馅料丰富的“火烧”,酥脆香软的外皮包裹着甜脆的卷心菜、肥而不腻的五花肉、纤薄筋道的油豆皮……那一口的信息实在是太丰富了,云飞一脸满足的眯起眼睛。 “好吃吧?”玉念奴虽然不曾展颜,但语气中却有听得出的愉悦。 “嗯嗯!” 他们坐着缆车,将窗户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吹着略带寒意的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脚下在晨光中睡眼惺忪的群山,那种感觉真的是太惬意了!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第二站:藏书峰。 藏书峰的标志性建筑就是一座足足有二十多层的高大藏书阁,顺着山脉的走势,连亘足足二里,此时也正因为时间太早而人烟稀少。他们途经正门,从转弯处的偏门进去,经过一段曲折蜿蜒的狭窄通道,才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丝光亮。 “藏书峰有严格规定,只有本峰弟子才能借阅藏书,好在我们在这里有内线。”昏暗中他们看不清玉念奴的表情,只听得他的语气有些得意。 他们站定的位置是一个偏僻的入口,只有一个头发散乱、瘦瘦长长的高个女子守在那里,等待严查进入者的身份。 “玉学长!”看到玉念奴,她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矫健的从站台里跳出来,“蹬蹬蹬”的飞快跑到玉念奴身边。 玉念奴身材虽然不高,却也算中等,但这女子却足足比他高了一头,正在瞪着两只欢欣的眼睛,低头俯瞰着他们。 玉念奴往后退了一步,他似乎也对于这种身高上的压迫感到不舒服。“早啊。”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忽然想到什么,那高个女子忽然脸一红,笑着背过手去,顾左右而言他的对云飞和文欣欣道。“新生?” “学姐好。”两人异口同声的点头道。 “我叫胡小智,你们叫我小智姐姐就行。”她拢了拢蓬松的乱发,笑道,虽然生的不美丽,甚至有些邋遢,但是她却让所见之人实在讨厌不起来。“哎呀,不耽误你们上课啦,快进去吧,记得等会儿拿着要借的书,从这个口出来就行!” 阁之藏书,浩如烟海,如果不是玉念奴熟络,他们就是在此转上一整天也绝找不到东西南北。不过说来也奇怪,仅仅是管理书籍就成立了一个山峰,云飞很好奇藏书峰的弟子在四年之中到底学些什么。 “博闻强记。”玉念奴只说了这四个字,他抬头看着两人多高的书架,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这座山峰倒是适合我。”云飞在心中 想到,要是真的比“博闻强记”的话,他这个“过五感不忘”可以说是完全开了挂了。 终于,他们停下脚步,玉念奴踮起足尖,伸手去够头上的一本书。 不过可惜,他的个子生的不高,即便是费尽了力气,也只能用手指堪堪触到书脊,无法撼动半分。 他落下脚跟,面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身边的两个人却明显能感觉到玉念奴身上冉冉升起的气愤。他愤愤的撤下腰间的玉饰,按在深灰色的古木架子上。紫玉兰芝流光款款,竟然肉眼可见的渐渐融化,化为一条细长的狭窄玉带,顺着高架蜿蜒游走上去! 文欣欣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云飞惊讶的摇了摇头。 这个手法好像……驯玉术啊! “驯玉术”据说是魏倾璇首创,云飞从蓝缕口中隐约窥得其意,在对战安石谭的时候勉强用了出来。“借玉之形,驯玉之魂”是对于驯玉术的形容,在未名教的主峰上,面对黑王小小黑,魏倾璇借了“九张机”的神形,九彩玉气如同修者之神力,如指臂使——那是他第一次眼见“驯玉之术”。 “哗啦”一声,细小的玉带将高层的书籍推了下来,自己也凌空跳下,化为阵阵玉气回到玉念奴的手中,凝成一枚紫色的玉佩兰芝。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云飞的脑海:玉念奴既然是玉家的家主,同样与他、魏倾璇有着血缘上的关系,那么这个人不会也是……璇灵魂体吧?! “一式两份,给。”玉念奴当然不知道如今云飞这样惊诧的望着他所谓何意,他将两本书分两手持着,分别递给两人。 “玉术……精讲?”文欣欣小声的读出深灰色封面上简朴的烫金大字。视线往下移,看到了“作者”的署名处,她才“呀”的轻叫了一声。 “是闻人老师写的吗?” “当然。”玉念奴罕见的自豪一笑,那张如被冰雪的清眉俊目如同被夏日的太阳扫到了一般,融化成了薄薄的一层。“老师曾经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玉师,就算是九天十地的赌玉行家,也要敬畏三分。” 当然,不然的话,怎能将你这堂堂玉家家主迷得这般神魂颠倒?云飞轻笑,在心中想道。都说未名教是红尘中的巅峰,其中的长老、老师能够叫板九天十地,看来这话也并非空穴来风。 云飞翻开封面,看到扉页的右下角写着“闻人还”歪歪扭扭的名字。 “走了,拿出去看,这还不过是第一本,但也够你们看上半年的了。”似乎介绍了闻人还的作品让他心情大好,玉念奴竟然做出了有史以来最亲昵的动作——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再坐上缆车,告别藏书峰的时候刚好是早上七点整,明天他们也要赶在这个时候起床,吃 罢早餐,赶往“有余峰”上选修课了。“有余”之名指的是该峰弟子自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座山峰的主体是大小各异的授课场地,露天的、室内的、文艺的、粗犷的,各色各样,应有尽有,相对于一百零八峰的弟子来说,更多的学员则是在这些场地中度过四年的。 拿到各种课程的内部报名单,两个人坐在树荫下挑选着,并等待八点钟的开课时间。玉念奴推说要给闻人还买早餐,先回去了。与云飞独处,文欣欣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因为两人同龄,也没有更多的羞涩,一节课两个小时,整天下来可以上六节课——但是玉念奴只允许他们上四节,吃过晚饭之后是要回玉峰学自家功夫的。 文欣欣选了四门:修行史、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兽类通史和灵兽的行为语言。看得出来她对于“驯兽峰”的那一套知识很感兴趣。 云飞也选了四门:修行的起源——九天十地十九讲、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伴生科学和修行生理课,选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他几乎是行云流水般草草打了个对勾,然后“刷”的一下把报名单扣了过去,却还是被文欣欣瞧出了异常,她怯怯的笑了。 “听说那一节课是未名教最受男子欢迎的课程哦!”文欣欣捂着嘴,小声对云飞说道。 八点钟一到,两人便挥手告别,各奔东西了。玉念奴在“有余峰”的“内线”是个叫吉泽的四级学长,与他同年入教,听说两人在入教仪式中还有过些不愉快,后来化干戈为玉帛了。他嘱咐两人每天早早的进授课场地,坐在最左侧一排的中间位置——那里一般都有方便进出的备用门,一旦遭遇教中长老的突袭检查,就悄悄从这里溜出去,万一被抓则装作是有余峰的新弟子,说是巡视的时候不小心迷了路。 他还教给两人一些内部套路:一般在每月的几号进行全体检查;突袭抽查的时候怎样让只看上去气定神闲;哪些长老最难对付;哪些是教主派的;哪些老师反对山峰弟子听他的课,对于这种人一定不要让自己过于突出;哪些老师脾气好的不行,甚至于遭遇检查的时候可以帮你圆场……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今天是新生第一天开课,肯定会严查猛打、杀鸡儆猴的,你们借这个机会试炼一下,以后蹭起课来才能炉火纯青、臻至化境!”吉泽嘻嘻哈哈的摸着后脑勺,鼓励他们道。“授课场地门口左手边领书,下课的时候在同样的地方还回去,私藏课本可是要受罚的啊!” 如果这话当真的话,云飞在未名教的这一年不知道要被罚多少次了,因为他可是将至少百本课本“私藏”入了记忆里。那一年也许是莫夜行的努力奏效了,长老突袭抽查的次数屈指 可数,但的确有一次正巧查到云飞的脑袋上,不过看着他一脸不容侵犯的自信表情,那长老犹豫一下,决定将他跳过了。 当然这所有的也都是后话了。 八点的时候,每个授课场地的门同时打开,一群群怀着新奇和梦想的新生们“呼啦”一下涌了进去,争抢着坐到了里老师最近的第一排,目光炯炯,期待满满。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厌倦这种苦修一样的学习生活,将翘课当成家常便饭,将下山不归当成是康庄正路,越来越多的人眷顾红尘中的繁华,渐渐废弃修行,或者将其当作一种谋取钱财、工作的手段。 莫夜行虽然改革了入教制度,提高了入教新生的基础质量,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他们“无心求仙”的固执脑筋。在真正的“成仙之地”,竟然培养出了一大批“无心成仙之人”,这样一个讽刺的笑话,自从未名教成立以来,就一直流传在九天十地之中。 这句话云飞是从荆卿口中听闻的。 也正是在“修行的起源——九天十地十九讲”的课堂上,他第二次遇见了荆卿。 (本章完) ------------ 第九十四章:荆卿 云飞选修“九天十地十九讲”的原因只有三个: 第一,他的“父亲”名为“魂別尘”,而且综合所有信息来考虑,很有可能是九天十地中魂地的人。那么也就是说,“云飞”该是魂地的人,那只罪魁祸首的紫水晶也应该与魂地有关。 第二,他对于妖夜、妖明珠以及魏倾璇的事情感到好奇,这三个人两个是妖地的嫡系,一个是妖地的女婿,因此燃起了他的猎奇之心。 第三,“九天穹顶碧云宵”,能够被称为九天、甚至于九天十地中最强的家族,他渴望知道站在那样巅峰上的是个怎样的存在。 怀着这样的心情,云飞抱着几乎有他半个身子一样大的厚书本,坐到了授课场地最左侧的中部位置。 选修这一门课程的人很多,座位坐得满满登登的,后面还站着参差不齐的两排。教授这门课的老师是个白须白发的老头,但却精神矍铄、仙风鹤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云飞就认了出来——那是当时因为魏倾璇一箭崩碎四分之一山体而匆忙赶下山的“沈老”。 “沈老”名为沈明溪,掌管八大长老峰之一的“明溪峰”,身为八大长老之一,他肯来上选修课,本身就是对普通学员的一种鼓励。然而不幸的是,作为反对教主莫夜行的精锐,他一上来就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将两个企图混入课堂的山峰弟子当场开除! “有了山峰的专门资源还不满足,非要觊觎其他人碗里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众位学员一定要留心这些心怀叵测之徒,如果你们果真能举报并且属实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予你们进入明溪峰的资格!” 这话说的很有煽动性,甚至有些学员红了眼睛,四下打量那些陌生的面孔,看能不能在其中发现端倪。但是明事理的各个心知肚明,如果想要在第二年滚动的时候进入长老峰,首先要保证你是其他一百峰的弟子——那些心高气傲的老东西们才不会因为“同情的奖励”而玷污自己的山门。 不过云飞还是感觉到了阵阵心虚。沈明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假如这人记性颇佳的话,那事情就会变得略微棘手。 低下头去,他将置于膝上的那本大书摊开,假装感兴趣的轻轻翻弄着。 “喂,小子。” 他无心的乱翻,并没有听见有人在叫他。 “喂,说你呢。”云飞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 还好不是被沈明溪煽动起来的“举报者”,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的一个女子。那女子的模样清秀,虽然并非是那种风华绝代、风情万种的美人,却让人看了后觉得清澈、舒服。 “嗯?”云飞侧过头询问道。 “能不能看一本?我没有书了。”她的言辞 与模样恰恰相反,颇有些蛮不讲理的意思。 云飞转过眼睛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大书,由于这节课的选修人数远远超过预期,所以书籍供给自然告罄。 不过说实在的,云飞完全没有与她分享一本书的冲动,虽然她是个女子,还是个挺漂亮的女子,但云飞完全不是蓝缕那种“色迷心窍”的登徒子,同样,他也不觉得人的外表可以弥补其内在的不足。 不过他同样不想生事端,沈明溪抓山峰弟子抓的很严,一旦落在他手中就连闻人还都不一定能救他下来……但是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他忽然想道,魏倾璇的话……说不定可以。 所以他万一真的面临开除的命运,就要去“求”魏倾璇了吗?云飞不太喜欢“求”这个字,虽然魏倾璇应该算是他的表哥,但是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觉得怪怪的——放不开手脚的那种“怪怪的”。 话说魏倾璇的妻子妖明珠…… “喂,”耳边再次传来那女子的声音,云飞一下子从想象中醒转过来,她的语气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带着些好奇和不解。“仅仅三秒钟,你的头脑里就想了这么多东西?” “三秒钟?”云飞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忽然,他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庞大的记忆信息瞬间运转起来,万千条信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翻转,海中泡沫一样不断浮上水面,与此同时,他发觉女子皱起眉头,表情变得痛苦起来。 “你在想些什么……” 他还能记起她的声音来。 触电一般,女子的身子骤然往后一扯,与他拉远了距离,好在沈明溪还在台上娓娓道来,根本没有注意左侧中间位置两人的一系列“小动作”。 “你是……荆卿吗?那个租给我金步摇的人?”云飞在心中想道,不过他很快转移了念头,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荆卿似乎能窥探到他的思想。 不过那人的注意力如今并非在他的思想上。女子警惕的看着他,或者说是在上下、里外的审视着他。 “你是过五感不忘的,对吧?”罢了,她往近了凑了凑,小声对他说。“真奇怪,这世上,竟然还有与我一样的人。” 这回换云飞身子后扯,警惕的审视她了。“你,你也是……” “嗯,天生的一点小本事罢了。”她很谦虚的摆了摆手,似乎这点能耐是让人浑然不在意的。“那便抱歉了,刚才窥探了你的意识。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想要捉弄你一下,结果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呢!” 说着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朝云飞露出一个仗义的笑容。“现在,我可以跟你看一本书了吧,云飞?” 荆卿,九天中“齐天”的长女,即齐天少主,神器金步摇,未名教长老峰“ 冼沙峰”弟子。 她是追寻着金步摇的气息来的,结果偶遇未名教五长老——曾被齐天荆家施恩的陈冼沙,听说她因为避难逃离齐天,就抛出橄榄枝,将其带入未名教中,借用大教之力将其庇佑。 “这课讲得没劲,你不要听了,要是想知悉九天十地的大小适宜,我讲给你便是!”沈明溪开讲不到半个小时,荆卿便听不下去了,大呼“没劲”,将厚重的大书往地上一撂,拽着云飞从侧面小门夺门而出。 “你是璇灵魂体,还需要听这些东西?就算不过通天境界也能在九天十地横着走!”荆卿虽然生的清秀,但性格却完全没有女子的矜持,大大方方的抱着个“陌生男子”的手臂招摇过市,就朝和他称兄道弟了。 “你是魏倾璇的表弟?玉家的这一代?那你肯定是魂地少主魂別尘与玉檀奴的儿子喽?”过五感不忘真的很可怕,由于在云飞的意识中走过一遭,因此荆卿很快就分析透了他的身份,甚至还告诉了他不少连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秘辛”。 “玉檀奴与她的孪生妹妹玉寄奴一样,诞下后代便去世了。魏倾璇跟着父亲魏书生辗转各地,后来迫于生计被‘典当’给了妖地,开始展露出璇灵魂体的锋芒;而你呢,自从出生后就被魂別尘雪藏,九天十地中的人还以为这个‘魂云飞’早就不在人世了呢!” 荆卿性格开朗,而且相当健谈,她与云飞乘缆车离开“有余峰”,一路上不断的给他讲着九天十地的秘闻传说,大小事宜。云飞甚至想,假如这人站到沈明溪的讲台上,把刚才说的一席话讲给在场众人听的话,很快那个“明溪长老”就要在众学员中失去人气了! “你是九天十地的人,云飞,你不属于红尘。”两人漫无目的地到达一座山峰,继而又乘缆车归来,荆卿眼眸闪烁的对他说。“魏倾璇一心想要攀上九天十地的高枝,倚树乘凉,我们不屑于他。但是你不一样,你天生就是九天十地的人——是我们的人。” 她拉着他的手,缆车外有青峰频频闪过。 “我……我要去上课了。”云飞感觉指尖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他赶紧抽回手来,清了清嗓子。“下一节课在十点,上‘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 荆卿坐在他对面,歪头,狡黠的眯起眼睛。 “不许读我的意识!”云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好吗,不读就不读。”她赌气似的“哼”了一声,撇头往窗外看去,不过很快又笑嘻嘻的转过头来。“我也要上那节课,我和你一起去!” 缆车触碰到山体上的缓冲区,整个车体微微一震。“你也选了那节课?既然能炼制神器,你应该是四五境界的啊!” “喂,同学,清醒 一点!”荆卿拉住他伸来的手,从缆车中款款起身。“我可是来逃难的,不是来学习的!” 云飞“嗤”的笑了一声,身为长老峰弟子的她说出这句话来,那感觉就像是天才学生在私塾中大放厥词一样,引人羡慕嫉妒恨。 “好好,你是来逃难的,那请认真逃难啊!”云飞拗不过她,只好任由那人扯着自己的手臂,一路上紧跟不舍。 “你们玉峰好不好?不是缺女子吗?刚好我性别符合,不然干脆转峰罢了!”似乎跟云飞一起上课让她感到开心,荆卿一路上说话的语气都是欣欣然的。“对了,你小舅舅也在那里?玉念奴——蓝田玉家,这红尘中的一隅,可是让九天十地都垂涎的存在啊!” 刚好赶在这个时候,云飞抬头一看,瞟到了授课场地门口一副“等人”神色的文欣欣,她同时也看到了他,刚要张口叫什么,结果看到云飞身边亲亲热热的荆卿的时候,那女孩子愣住了。 云飞也微微怔了一下。 “你女朋友?”荆卿的观察力是何等的敏锐,就是不看人的表情,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狡黠的眯起眼睛,遥望着一脸惊色的文欣欣,她不怀好意的微笑了起来。 (本章完) ------------ 第九十五章:少年灵修 扪心自问,云飞自从学习“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就没有安心听过一堂课。由于始终是荆卿在左、文欣欣在右的阵容,而且两人常用一种奇异的神色偶尔互视一眼,却从不说一句话,被夹在其中的他真的是左右为难、异常难受。 不过实话说来,“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门相当有用的课程。从红尘中的修行起源“燕山之战”讲起,到三教成立,国都建立“修行管理处(修管处)”、确立“台土制度”,修行此时被大教、国都、修行世家垄断。直至近些年随着“修行下移”的趋势,以“玉门”、“棋门”为代表的中小型组织成立、修行者的职业分工日益精细,更多人抛弃了“成仙”的修行古法,开始在人世间寻找出路,修者与凡人的联系愈发密切。 文欣欣很安静的听着,不时动笔记录,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相比而言,荆卿则要不耐烦得多,课程开始还没到十分钟,她就开始打呵欠,时不常小声对他嘀咕两句: “你能‘过五感不忘’,是否也能‘一心多用’?” 但是不用云飞回答,看到那人眼睛一眨不眨、神色严肃的看着讲师,她就已经明白了。荆卿慵懒的往椅背上仰去,将书本展开,靠在胸前。 “我这种纯辅助的人啊,‘分心’可是基本功呢……” “攻者,守者,观测者,辅助者,全能者。攻者分为近强攻、远强攻、近散攻、远散攻、定位攻,守者分为……”授课老师的语速飞快,云飞虽不用像文欣欣一样走笔龙蛇,潦草的速记,却也得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魏倾璇是全能者,那么你是不是与他一样呢?不过让一只药属性的玉灵做全能应该很强人所难吧?”荆卿一边将书翻得飞快,一边听着讲解,一边对云飞说道。 “守者分为单向守、群守……” “单向受,群受……”荆卿不知道捕捉到了讲师口中的哪一个槽点,暗自窃笑了两声。 “如果组成一个五人团队的话,观测者便是其中的灵魂,主要负责协调、组织众人的关系、寻找攻守关键点,因此需要最有经验的人担任。” “辅助者分为加成、治疗、声援、诅咒等等,由于分类众多,我们之后用两节课的时间详细赘述。” “云飞,不要听这人唠叨了,我们逃课去玩吧。”半个小时后,荆卿已经坐不住凳子了,她怂恿道。 云飞两眼紧盯着台上的讲师,伸出一只手来按在她的头上,那样子就像是阻止一只不听话的猫儿往人腿上攀爬一样。叶阑曾说他的修行需要详细而专门的指导,而这个“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便是千里之堤的第一块砖瓦。 “你是璇灵魂体,为什么会刚 刚开始修行呢?魏倾璇那家伙可是在六七岁的时候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闭嘴。”云飞按在她脑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荆卿很不乐意的甩头,抖掉他的手。等到半个小时后云飞再转头来看时,发现她已经毫无顾忌的睡着了。 “醒来了,丫头。”散课的时候,大家都一窝蜂的涌了出去,纷纷坐上缆车赶往炊饮峰“抢饭”,云飞反手拍了拍荆卿睡得通红的脸蛋,唤道。 那女子被叫了两遍,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扫到他们的时候,她忽然惊惧的一个激灵,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下子从座位中滑了出去,瞬间出现在百米之外。 云飞惊诧的看着她,文欣欣的嘴巴无意识的张得大大的。 “啊,吓我一跳。”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警惕盯着他们的荆卿缓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她踏了一步,立刻出现在云飞身边,抱起他的胳膊来。 “吃饭啦!去吃什么?我都要饿死啦!” 也就是在那一次,云飞才明白“逃难”两个字对于原本性格大咧咧的荆卿来说意味着什么。九天十地是修行的发源地,屹立于红尘之外且不屑于红尘,然而它们的后嗣却要逃难于此,受到红尘的庇护——这是继“未名教无人有心成仙”之后,又一个绝妙的讽刺。 炊饮峰一到中午下课便人满为患,这个在莫夜行口中做饭“看心情”的山峰实际上却是相当兢兢业业,即便是在大年三十、教中只剩下零星几人的时候也会准时飘起炊烟。 云飞与荆卿、文欣欣围绕一个小桌子而坐。文欣欣是第一次单独与云飞吃饭,显得有些矜持与紧张,全程含着头,眼睛紧盯着自己碗里,好像饭菜的色香味让她溺在其中不能自拔一样。然而荆卿则是齐天的女儿,因此大方的多,她虽食不言,但狡黠的眼睛却到处乱转,一下子就盯到了云飞碗里炸的金黄的鸡柳。 “嗯,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她也不说想要,只是啧啧赞许着。 文欣欣抬头扫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去,她不太喜欢这种不矜持的女生,总觉得不太庄重。 “我……我这里也,也有鸡,鸡柳,你要是……不,不嫌弃的话……”不知道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文欣欣忽然吞吞吐吐的说。 “好呀。”荆卿飞快的回答,弯起眼睛甜甜的笑了一下,如同清澈的池塘中兀自绽开的一朵浅粉睡莲,即便是同为女子的文欣欣看了,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你一直都避免与我说话,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我叫荆卿,是冼沙峰的弟子,你叫文欣欣对吧?看,我们这样便认识了啊!” 这时文欣欣才知道,原来荆卿的“不矜持”,并非是面对 云飞一个人的。 如果下午文欣欣同样跟着云飞一起上课的话她便会发现,荆卿已经懒洋洋的“早退”了,而云飞也好不容易能落得个耳边清净。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伴生科学”,讲的主要是伴生物的各种类型以及其特点、利弊;第二节课是魏倾璇推荐给他的“修行生理课”,授课老师叫周吟游,也就是众人口中闻名遐迩的“老淫头”,实际上周吟游并不老,是个胡子刮得干净的中年大叔,玩世不恭的调笑语气让在场的男学员们很受用。 他首先以“性”的话题开场,赢得了不少听众的耳朵,接着才慢慢转入正题,主要介绍人体的特征以及修者身体的使用方式。这时云飞才隐隐窥到魏倾璇推荐他这门课的真正用意:他的伴生缘是一滴血液,移到不同的地方可以造就不同部位的极致,而在周吟游的课程中,恰恰有“血液与机体”这一专题,内容可以精确到具体哪根血管补给哪根头发,从而能使云飞在“极致化”时更有针对性,不浪费资源与力气。 下午的课程很快结束,云飞吃罢晚餐,按照与玉念奴的约定回到玉峰。两人已经站在缆车的停靠处等他了,还有一个人坐在车里探出头来——正是花湛。 “这是要去哪儿吗?”他跳上还在不断晃悠的缆车。 “去带你见第二位‘老师’。”花湛打开车门,死皮赖脸的请玉念奴坐在他旁边。 “灵修峰的老师——或者说是‘长老’。”花湛说着,动用神力推动缆车,一人多高的铁家伙沿着索道,飞快驶过群山。 灵修峰是一百零八峰中高度仅次于主峰的一座山,飞湍瀑流皆有,集“奇”“险”“峻”“秀”于一体,景致甚好。不过如果说有美中不足的一点便是,这里过于空旷,虽然瀑布喧豗、林木茂盛,却罕有人烟。几人沿着林中卵石小路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正好在太阳薄于西山的时候,透过色彩渐暗的枝叶,看到了山坡前、曲水边的一座高脚的竹楼。 四人从山坡上下来,来到竹楼院落的正门前。正门有两人多高,漆成朱红色,旁边还有两扇到人胸口处的腰门。腰门旁边爬满了藤萝花的栅栏将竹楼与院落围的严严实实,淡紫色的绦状花枝微微垂下。 玉念奴捅了捅花湛,朝他使了个眼色,花湛垂手走到正门前,恭敬地敲了敲。 低沉的闷响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 “老师和灵修长老的关系很好,因此在老师抱病期间,灵修长老会代替他给你们上晚课。不过毕竟是八大长老之一,礼节上是丝毫不可怠慢的。”玉念奴立在腰门边,朝里面张望着。 “老师好像不在家呢,真是的,每次来都让人一阵好找。”花湛敲了一会儿 ,见里面没人应声,便摇着头,抱怨着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说不定是去北山了呢,嘿嘿嘿,晚出早归吗……”花湛忽然一脸贼意的笑了起来,毫无底线的调侃自家老师。 忽然,一声“砰”的闷响之后,他们听见花湛夸张的“嗷”的叫了一声。虽然日色渐昏暗,但他们仍然能看到玉念奴的这位模样俊朗的“师兄”抱着屁股蹦了一下。 “哎呀,老师,我不是在开玩笑呢吗!”花湛又往远处蹦了两蹦,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那个踢他屁股的男人——准确的说是“男孩”。 那男孩子比云飞矮两个头,就连四人中身高最低的文欣欣都不如。他穿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背着手,抬起下巴,略带挑剔的审视着他们。 他绝不是个身材矮小的成年人。那张脸很稚嫩,带些婴儿肥,眼眸清亮,是孩子不经世事的双眼。但是在审视身边四个“巨人”的时候,从他的身上,云飞却能感觉到一种类似于海啸发生之前的隐隐威压之感。 这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孩子就能掌控的!云飞怀疑的目光凝结成一点,心中暗自思量:这个人,就是未名教的八长老——灵修吗? (本章完) ------------ 第九十六章:惊天之姓 文欣欣更先反应过来,她赶紧鞠躬施礼。灵修长老微微歪头看着她,像是刚出生的小兽物好奇的审视着世界上的一草一木般。 “闻人还的弟子吗?”见玉念奴点了点头,灵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半点笑意。“真是的,这人就喜欢给我添麻烦。” 他走到与他身高相仿的腰门处,伸手轻轻一推,朱红的门忸怩的“吱呀”了一声。 “你们进来吧。”他回头,扬着下巴对几个人说,随后短小的胳膊一伸,指住了花湛。“你,一边玩去。” 花湛撇了撇嘴,无奈的摊了摊手。 三人紧随灵修之后进了院落,小院的面积比看上去要大一些,西北角有一株巨大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米白色枝杈。 “名字?” “我叫文欣欣,”文欣欣小声嗫嚅道,灵修有些凌人的气势让她很生畏惧。 “我叫云飞。” “云飞?”听了他的名字,灵修忽而脚下一顿,略带惊色的转过头来。 “怎……怎么了?”云飞同样面带惊色的看向他,又看玉念奴,后者耸了耸肩。 “没什么,”灵修收回惊讶,一张孩子般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很好的名字,想必你的父母……也是寓意深远的。” 我的父母?魂別尘与玉檀奴吗?云飞暗自想道。 还没等他往深处去想,只见灵修瞪了玉念奴一眼,朝他走过来。那时候的气氛实在太微妙了,云飞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再往后退,”灵修冷声说道。“你也会坠进去的。” 云飞回头一看,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脚跟正踩在万丈悬崖的边缘,身后便是黑暗的深渊,崖边生长出无数条枯树的枝丫,有一条上面还挂着一个飘动的白色衣衫,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个昏厥过去的人! “文……文欣欣?!”等到云飞看清了她面貌的时候,他险些叫了出来,回头看灵修和玉念奴,两人悠然站在那里,冷静的看着他。 “喂,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塞给我个举世无双的大麻烦,我很不爽。”灵修冷冷的说。 “那是灵修老师的幻境,不会伤到她的,或许她还能在其中有所获益。”玉念奴更懂云飞的心思。 云飞站起身来,警惕的看着灵修,一点点地从悬崖边移开身子。“你认得我。” “九天十地的人都认得你。”灵修淡淡地挥挥手,“你的名气,可不仅仅限于红尘之中,对吧,璇灵魂体?” 对于灵修的话,云飞并不感觉到惊讶,自从进入未名教之后,“璇灵魂体”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更何况,正站在他面前、俊色白衣的玉念奴,还是他母亲玉檀奴的亲弟弟——他的小舅舅呢? “进屋 聊,我有茶。”灵修说着朝身后的吊脚楼点了点头。“对于你自己的身世,想必魂別尘也没告诉你多少吧?不必用这种紧张的神色看着我,我姓魂,是九天十地魂地的嫡子——魂別尘的长兄。” 沸水沏新茶,清新浓郁的花香刹那间盈满了整个客厅。 云飞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滚烫的茶杯,触电般的缩了回来,这杯中之水远比他想象的要烫的多。 “这是前阵子家里托人送来的‘初春’,是比北冥那冻顶‘仙儿舞’还要上品的茶,等会你给闻人还捎去半盒——告诉他我原本打算送他满满一整盒的,由于他给我找的这个‘大麻烦’,减半了!”魂灵修指着云飞气呼呼的说道。 玉念奴小心的端起茶杯,眯起眼睛,轻嗅茶汤。 左面坐着他的玉家小舅舅,对面坐着他的魂地“小伯伯”,就像是寻常年关时周旋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间一样,云飞感到如芒在背。 “别看闻人还这几年病怏怏的,他的眼线可是覆盖了整个未名教区域,八成是你刚遇到魏倾璇的时候就盯上你了。”魂灵修放下茶壶,冲他伸出手来。“给我看看你的‘入教令’。” 云飞不敢怠慢,赶紧往芥子中摸去。 “果然是那人的‘家主令’,哼,不愧是被称为‘九天十地罪人’的家伙!”魂灵修用拇指摩挲着巴掌大小的深棕色小牌,而后竟然嫌弃的皱起鼻子。“弄得这么脏了,你平时都不擦一擦的吗?” 说罢他将令牌“当”的往桌子上一磕。不只那令是什么质地,也不知道魂灵修究竟用了多大力气,反正云飞看到了坚硬的红木茶几上出现了一道半寸深的凹痕。 令牌上果然有东西纷纷掉落下来,就像是蛇蜕下的一层皮一般,深棕色的碎片片片脱落,露出里面浅灰色、带着金砂的金属质地。 “欺天物质吗……”云飞喃喃自语,魂別尘为了不让别人看出魂地的“家主令”来,用欺天物质将其包裹,伪装成未名教的入教令,但里面是什么东西,有些道行的人一看便知。 “魂別尘……我父亲他……” 魂灵修伸手打断他的话。 “这事情如果必须从头说来的话,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九天十地魂地的少主魂灵修是个不太安分的嫡长子。他的父亲——魂地之主魂海阁得子之时已经百岁有余,即便是对于修者来说,这个年纪也并非青春,因此在得知第八任妻子诞下男婴的时候,魂海阁便早有将他培养成继承人的心意了。 但是大家族之中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即便是被称为“九天十地”的庞大修炼世家也无法避免——每一代的魂地之主子嗣众多,因此什么直系、旁系、外戚、远亲层 出不穷,当魂地主人垂暮之年时,常常会有谋权篡位之人“崭露头角”。 不过魂灵修到不用操心此类事情,他对于九天十地的权力争夺不感兴趣,相比较而言,他更热衷于修行的古路——成仙。但是讽刺的是,九天十地中竟然从未有一人成仙,但是相比较红尘中那缥缈的“成仙之地”,他们则有着更直接的优势—— 天帝。 阴阳二气的修行分为“极致、化灵、四象五行、通天”,以修行法决、强化修为为主;通天之上,便到了修行灵魂的阶段“凝神、化生、太一两仪、超凡”,以修行魂术、强化灵魂为主。而在这两大阶段之上,则是被称为“九帝阶”的残酷阶段,类似于淘汰的试炼一般,强者需要度过九重劫。九重帝劫,九死一生,大量强者用尽一生的时间,孜孜不倦的苦修、续命,最终还是葬身于此,留下举世的遗憾,不过有少数更为坚强、强大的存在能够勉强度过,完成破茧成蝶的过程,终于站在人之上、仙之下的世间顶峰。他们被冠以一个敬畏之名: 天帝! 而九天十地之所以能自成一家,凌驾于红尘之上,究其根源就是在这十八个家族之中—— 曾有天帝! 同样,魂地也拥有自己的天帝强者,不过由于时代久远,那人早就陨落在了过往岁月之中。不过虽然天帝已殁,却有传承留下,虽然少有人见到,但是魂地、甚至于九天十地的人都有听闻,魂天帝亡时,是带着其传承入殓的,不过在入葬的那一天,前日守夜的五人忽然集体自缢而死,只有一人被救下,人们从他的口中得知,就在昨夜月黑风高之时,竟然有人当着五人的面,开棺盗走了魂天帝的传承! 众人惊怒,立刻责令开棺,虎死余威在,魂天帝虽然已经气息不存,但帝身残存的余波,仍然让一干通天之上的强者难以靠近。终于,棺椁重开,人们怀着敬畏展开魂天帝的右手发现其传承——紫水晶“紫云飞”真的不知去向! 能盗得已故天帝的传承,问这世间能有几人?那个时候魂地的人已经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头七之后,魂地派出精锐披白衣举兵,下及红尘剿灭“飞檐门”,那时的红尘中几乎无人修行,因此根本无法抵御修者的攻击,一夜之间飞檐门全灭,但是其门主遁逃未归,因此这只精锐并未能寻得紫云飞的下落。 但是同下红尘的可并不止魂地一家。当时的“九天十地”虽未成型,但已初具轮廓,其他“天”“地”同样觊觎紫云飞,因此紧随魂地之后而来,直至燕山之下。他们当然不会相信魂地的精锐们未能寻得紫水晶的借口,几方激战,用出了浑身解数。整整七天七夜,周围的几个区县皆是黑 云翻墨,时而雷霆滚滚,时而白雨跳珠。 在那之后,无论是红尘还是九天十地,一直没有紫云飞的消息,直到魂灵修的出世。 一阵旋风般,紫云飞现世的消息刮遍了九天十地,魂灵修觉得这是魂地先人给他的一次机会。 成天帝——甚至于成仙的机会。 因此他不顾众人反对,离家下红尘,寻找紫云飞的下落。 这样才给魂別尘的诞生提供了契机。 “茶凉了,”魂灵修喝干了茶水,摇晃着杯底形态优美的花瓣与茶叶,他对云飞说。 那水已经冷了,但是云飞的手指却完全感觉不出来。 魂天帝的传承——紫云飞。 那是他名字的来源。 那是九天十地都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那是……引他被过魂的——罪,魁,祸,首! 云飞抬起沉着的双眼看着魂灵修,他已经不会再为此惊惧了,无论这人再说出什么爆炸性新闻来,他也不会感到诧异了。 他端起已经冰冷了的“初春”,毅然决然的脖子一抬,一饮而尽。 (本章完) ------------ 第九十七章:爱情罗曼史 魂別尘是在魂灵修离家后两年诞生的,与他同父同母。前者知道自己有位年长二十岁的兄长,后者也知其有个年幼二十岁的幼弟,不过两人未曾谋面罢了。 相比较魂灵修而言,弟弟魂別尘是位更合适的家主继承人,他更机敏、老练、有强烈的权力意识,连家主魂海阁都称赞:次子是为了弥补长子的缺陷而诞生的。 但是魂海阁的这种喜悦并未能持续多久,魂別尘十二岁的时候,身为家主的父亲走完了他的修行与人生之路,油尽灯枯,寿终正寝,整个魂地变得群龙无首起来——少主当然是有的,不过目前还是个黄口小儿,撑不起大局。 理所应当的,觊觎家主位子的势力抬头,挤对魂別尘及其母,但是碍于魂地中仍有不少魂海阁的支持势力,他们也不敢真的做什么手脚。可怜的小少主就在这样的夹缝中战战兢兢的残喘了八年,等到他二十岁的时候,才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几方协调,互相让步,众人终于达成一致:同意由魂海阁幼子魂別尘接任魂地家主之位!不过,有一个条件…… 紫云飞。 紫云飞是魂天帝的传承,本应世世代代被魂地供奉,但是却因飞檐门门主作梗,千余年间一直流落在红尘之中。他们提议:如果魂別尘能够将紫水晶紫云飞带回魂地,那么他的家主身份,将名副其实,毋庸置疑! 当然魂別尘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反对者是想借这个由子,将他逼出魂地,顺便在寻找紫云飞的过程中“偶然”身死,让他们这一脉永无竞争家主之望! 但是他还是去了——没有选择的去了,就像是被逼上梁山的绿林好汉一样决绝而无奈,下红尘、辗转各区县镇之中。不过两年过去了,他没有“偶然”身死,也同样没有紫云飞的消息。 魂海阁的两个珍贵子嗣,都是为了一块紫水晶在红尘中辗转,若是他某日魂归故里,得知此事,不知会露出怎样的滑稽表情来。 就在第三年,魂別尘路过了一个名为“蓝田”的地方,得知此处盘踞着一个被称为“玉家”的家族。也许红尘中的人不解其意,但是身为九天十地中的一员,魂別尘明白这个“玉家”代表着什么:那个时候九天中的“琼瑶玉天”与十地中的“琪瑄玉地”已经形成,并成为两个最为垂涎红尘中玉家的地方。 二者都宣称玉家本是自身家族分化出去的,并且大力鼓吹“盼回归”“复名分”之类的话,不过无论是当局者还是旁观者都清楚,玉天与玉地真正垂涎的,不过是玉家中的一样东西罢了—— 璇灵魂体。 天下的璇灵魂体——皆出自蓝田玉家! 璇灵魂体是人类中产生的一种特殊体质, “璇灵”是指这种体质有着与玉相似的特征,有着常人无法超越的控玉能力;“魂体”是指这种体质的人,生来便站在魂力顶峰,可以随意运用一切魂术,只要修为度过阴阳二气的“通天境界”,便可以不用走灵魂修行之路,直接问道“九帝阶”! 但是魂別尘对于璇灵魂体的印象远远不止如此,还有—— 女人。 他流连蓝田玉家的那阵子,正是玉安掌权的时候,他的膝下有两个女儿:玉檀奴与玉寄奴,但是就在魂別尘到来之前,妹妹寄奴已去世三年整。寄奴死后,玉檀奴每逢其祭日都会准时的去扫墓,第三年的时候当然也不例外。 那一年的那一天略有飘雨,也就是在玉家的墓园中,魂別尘初逢玉檀奴。 一件中意?日久生情?没人知道魂地少主与玉家璇灵魂体的罗曼史是怎样开始的,反正到了第二年的同一日,在玉家的墓园中,前来扫墓的便是这两人了;等到第三年莺飞草长之时,玉家已经欢欢喜喜的传闻,家主嫡女——他们的大小姐玉檀奴,将在来年初春嫁入九天十地! 玉家,甚至于整个蓝田县都为此事而欢欣不已,玉寄奴为一个书生而死的事情是个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唯一能够弥补的方法,就是用婚喜的红帷幕将它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但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的心却随着大喜日子的来临而愈发忐忑。魂別尘不断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他说自己是魂地少主……当然他是的,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如果能够拿回紫云飞的话一切事情都好办,但是如果空手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归”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动机是极为单纯的。他不过是想娶她为妻而已——不是为了能诞下一个璇灵魂体后人,无论那女人是不是璇灵魂体,他都会向她提亲的。 但是现在的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了。 魂別尘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把自己的“谎言”与想法吞吞吐吐的对玉檀奴说了。他害怕她会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她或是怀着其他不可告人的企图,不过这女人却没有。 相比较妹妹寄奴的天真,玉檀奴的心智则更为成熟,她不会做出和情郎私奔的事情来,所以在诺言和现实发生冲突的时候,她有着自己的打算。 沉沉夜色、幽幽烛火之中,她与魂別尘在小屋中对面而坐,面色严肃的约法三章:第一,在魂別尘继任魂地家主后,不许提出任何要求玉家归顺九天十地的主张;第二魂別尘继任家住后,可以“清除”反对余党,但不可“屠杀”;第三,两人一旦诞下璇灵魂体的后人,必须将其归属玉家,至少不可作为下任魂地之主。 魂別尘有些紧张的看着她郑重的脸色, 忽然笑了起来。“你说的怎么都是‘我继任家主’之后的事情?” 玉檀奴对他说: “因为,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魂地之主。” 那夜他们在一豆青光下聊到天明,玉檀奴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与他分析:既然魂灵修是因为紫云飞现世的消息而下红尘的,说明这块紫水晶肯定就在红尘之中——而且更大的可能是在红尘中“某人”的手里。你在红尘流连三年,走遍了七区九县三十二城镇却未有收获,只能说明魂天帝的传承——不在人世间。 不在人世间?那还有什么地方…… “日暮森林。” “日暮森林中的某只灵兽……拿到了紫云飞?” “灵兽?”玉檀奴反问。 “魂……魂兽?” “魂兽?” “魂兽……之王?” 玉檀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时的魂兽之王是黑王之子——黑虎“小黑”,他盘踞在日暮森林中心连山的主峰——“第一峰”之上,魂別尘与玉檀奴以“拜谒魂地”为借口别离玉家,进入日暮森林,没有走多少冤枉路就找到了此地。不出檀奴预料,紫水晶果然在黑虎手中,他盘踞在第一峰上,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魂兽,正虎视眈眈的等着闯入者出现…… 魂灵修讲到关键的地方,竟然安闲的住了嘴,喝起茶来。 “后来呢?”云飞见他卖关子,求助般的看了一眼玉念奴。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那人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来。“我与你年龄相仿,自从记事的时候起就再没见过这两个姐姐。” “他们拿到紫云飞了,对不对?”云飞套魂灵修的话。如果没有拿到,怎么还会有自己被过魂的事情? “诚然。”魂灵修含了一口清茶,徐徐咽下,敷衍的淡淡说。 “但是他们只有两人,去挑战被一群魂兽围绕的黑虎?”云飞半信半疑。“那个时候玉檀……我母亲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吧?璇灵魂体修行艰难,就算是从小就打通任督二脉,那个年龄最多也就是四五境界,而且父亲……就算能到通天,也不至于能应对一干‘极致的极致’吧?” 魂灵修轻笑了两声,他转头对玉念奴说:“告诉你外甥,魂別尘给玉檀奴的订婚信物,是什么?” 玉念奴一怔,嘴唇紧抿,而后微微嗫嚅道:“玉玲珑……” “玉玲珑?”云飞重复道。 “檀奴的神器……或者说是‘璇灵魂体的神器’……”玉念奴茫然的伸手去摸茶杯,竟一不小心打翻了,微黄的茶水混着茶叶、花瓣滚滚流出。“是由一种仅产自于玉天、玉地的九彩玉石制成,璇灵魂体可以通过控玉能力将其当做阴阳二气运用,其最高威力……相当于通天境 界巅峰。” “也就是说当时的玉檀奴并非仅仅一个四五境界的修者了,玉玲珑加上自身魂力……她相当于一个可以叫板‘九帝阶’的存在!” 在那个当场,云飞蓦然间想到了魏倾璇在与小小黑遭遇时动用的九彩玉“九张机”,他仅仅一箭就崩碎了四分之一的山峰……难道那个时候,魏倾璇即便被压制着修为,也能相当于一个问鼎“九帝阶”的惊艳强者吗? 怪不得……小小黑被俘时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最讨厌璇灵魂体的控玉能力”,他的父辈败在了九彩玉上,而他同样被其所困,这简直就是命运在大声的讽刺:魂兽不及璇灵魂体! “但是……”云飞端起茶杯,欲言又止,“但是既然你拿到了紫云飞,我父亲便该理所应当成为魂地之主了,为什么却最终落得个身死他乡的结局呢?” “他若是能成为魂地家主的话,”魂灵修将残茶往地上一泼,软叶、断瓣、冷水可怜兮兮的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你也不会坐在这儿了,对吧?” (本章完) ------------ 第九十八章:悲凉的味道 玉檀奴并不像魂別尘那样乐观,虽然她说会让未婚夫成为魂地之主,但是心中却对于此事怀有疑虑。在不见紫云飞之前,她怀疑两人是否能找到这个魂天帝的传承;拿到紫云飞之后,她怀疑魂地的反对派们是否能够心甘情愿。 这会不会只是一个幌子呢?借紫云飞的由子“放逐”魂別尘,万一他真的找回来,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玉檀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深深的不安。 但是魂別尘是一定要回魂地继任的。 她也要跟着去。 他说不可。 因为玉檀奴此时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魂別尘离开的时候是秋气渐冷的十月份,离他们订婚的日子还有整整五个月。而他回来的时候也正好是五个月之后,他来接她成婚——奉子成婚。 可惜他们未能同归。纵使是九天十地中的少主也是无法敌过时间与命运的,战胜他的是时间,而带走她的却是命运。 女人永远是对的,就像玉檀奴的担心从来都会应验。魂別尘归来,整个魂地夹道欢迎。他带回来的东西是从前任何一位家主都无法企及的,紫云飞——魂天帝的传承,那个人曾经站在九帝的阶巅峰,也永远的站在了魂地的巅峰。 千年来未曾有人再达到这般高度,其他的天、地层出不穷,魂地再也不能稳坐王座了,他们需要新的天帝——至于那人应该是谁,暂时还没有决定下来,总之,不该是魂別尘就对了。 大长老一脸堆笑的检查紫云飞——实际上他根本不用检查,那种血脉同源的气息、胆战心惊的威严,世无其二,绝不会有错的。 相传魂天帝是九天十地中最接近“仙”的人,大长老的手指不断摩挲着剔透润泽的紫水晶。如果可以的话,他魂胥重也希望知道成仙之秘。 在他半开半阖的眼中,魂別尘捕捉到了一种神情,如果按照玉檀奴的话,那叫: 杀意。 “如果你真的捕捉到了那份杀意,”临行之前,玉檀奴这样嘱咐他道。“叫他的名字。” “魂胥重!”魂別尘扬起了下巴,大长老转过头,两只豆大的小眼睛盯着他。 “机会只有一次,切记谨慎行事。直视他的眼睛,集中精神,运转魂力,你能看到他的身体中分散的灵魂汇聚成了一点。” 灵魂中心点!魂別尘瞪大了眼睛。 “然后,想象你有一只遮天的大手,将你们二人的灵魂,轻轻一拨……” 过魂之术! 魂胥重仿佛愣了一下,但只一眨眼的工夫,他竟然推手,将紫云飞还回魂別尘的手中! 无论是家主党还是反对党,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魂胥重驼起了背,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原地站着。魂別尘一把攥住紫云飞, 迈大步,拔腿往魂地的大门处走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 “通过两次过魂之术,紫云飞便会被归还到你的手中,等到最后一次过魂完成,立刻用‘定魂之术’将他定住,然后赶紧回退。魂胥重的修为在早已过了通天,魂力在太一两仪境界,你的魂力弱于他太多,因此定魂不能长久。七秒,即便是服下璇灵魂体的血液也最多能维持七秒,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你必须……” 逃出魂地! 魂別尘用尽了浑身解数,二十五六年的修为在那一刻被运用到了极致,他紧攥着紫云飞,头也不回的亡命奔逃! 魂胥重从定魂之术中苏醒了过来。他没想到仅仅通天初探的少主竟然能使用魂术,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找到其中的原因了。 璇灵魂体。 一定是璇灵魂体在搞鬼。 他扭曲的笑了起来,相比较夺回紫云飞而言,魂胥重有了一个更加绝妙的主意。 魂地的敌人比魂別尘来的更快,就像当初讨伐飞檐门的仪仗一样,魂地再次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但是这次的出征目标,可不仅仅是一个红尘中的家族。 是璇灵魂体一脉。 目前世间仅存的三个璇灵魂体中的两人——玉檀奴与玉安。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玉檀奴以怀胎十月,亟待生产,就在这个关头,整个蓝田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寄奴与魏书生奔逃之时玉安曾经宣称,只要不逃出蓝田县,就无法脱离他的掌控,现在的状况倒是整个玉家都被困在蓝田之中了,多么讽刺! 玉安只能独自出战,璇灵魂体和玉术是蓝田玉家引以为傲的两大资本,但是现在似乎都难以派上用场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璇灵魂体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延续这条血脉的重任在他的肩上,他是玉家家主、是璇灵魂体的保护者、是仙人之后——他必须担起这个重任。 只要熬过了这段黑云翻墨的阴天,不多时,檀奴便会诞下第四个璇灵魂体的! 他将自己的玉灵伴生物祭了出来,玉鹰在众人头上盘旋而过,翅膀投下的巨大阴影惊得魂地各位精英强者胆寒。他们心知肚明,玉安早就过了通天境界,已经不需要类似九彩玉之类的神器来弥补缺陷,他是九帝阶以下的第一人,甚至于——也有突破九帝第一阶的可能! 他只身一人,迎战近乎八成的魂地强者,春风刺骨,明明已经是三月了却还这般寒冷。 魂別尘不知道大战持续了多久,等到他姗姗来迟的时候,蓝田玉家的大半已经变成废墟了。 方圆十几里、家眷万余人的玉家瑟缩的挤在在战火中幸免于难的半亩空地中 ,举起颤抖的眼眸四下观望着。魂別尘看到玉安坐在地上静默的疗伤,运转起白玉色的神力;他看到玉家主母坐在人群之中,神色凝重,一言不发;他没有看到玉檀奴。 他的檀奴……不在这里。 魂別尘跌跌撞撞的走到人群中,众人抬起眼睛看他,那目光中的,不知是仇恨,还是同情。 “檀奴……檀奴……” 玉家主母抱来一个破旧襁褓中的婴儿给他,那襁褓好像是用陈年的旧布拼成的,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魂別尘的余生一直被那种挥之不去的味道所包裹着,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悲凉的味道。 他木怔怔的看着那个并不好看的婴儿,那不像是玉檀奴的儿子,他一点也没有遗传她的美丽。 “这是你的子嗣……”主母颤抖的推过婴儿来。 她都不在了,我还要这子嗣有何用? “他是璇灵魂体。” 她在之日我们常常说笑,若是这腹中怀的是只狗、是只猫,我魂別尘都要将它培养成九天十地的第一——全天下的第一!但是为什么,诞下的是全天下最强的体质,是仙人的体质,我却感到,这般难受…… “这天底下终究是容不下第四个璇灵魂体的,寄奴是这种结局,檀奴同样重蹈覆辙……她那般辛苦的为你诞下后人,你却甘愿为了什么无聊的‘怀念’而抛弃他,抛弃檀奴最后的一点心意吗?”玉安站了起来,身上脸上都是血迹,其中紫色的来自于他,鲜红的则来自于其斩杀的魂地强者。 “是你负了她!魂地的小子!” 魂別尘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抱过那婴儿,但是手指刚碰到襁褓,立刻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他们是我引来的,便由我赶他们回去。” “魂地想要用紫云飞创造新的天帝,妄图独尊,简直是痴人说梦。若是你们坚持围城,我便将魂天帝的传承公之于整个红尘,九天十地因有天帝而志得意满,我此行此举,便让你们那些脆弱的自负连同南北方的各大家族,一起——灰飞烟灭!” “我魂別尘从此,甘愿做九天十地的罪人!” 云飞惊讶的反手擦去脸颊上滚落的泪珠,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感觉到了悲伤。 “紫云飞现在在什么地方?” “一年半以前,随着魂別尘的意外身死而不知去向。” “魂地的人杀了他……”云飞紧咬牙关,恨恨地说。 “这还未可知。” “定是如此。”他的语气笃定,“我是魂別尘之子,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那你也同样知道……紫云飞在哪儿喽?”魂灵修一杯清茶入口,以浑不在意的语气问道。 云飞认真地盯着他,良久之后,慢慢 点了点头。 “我知道——紫云飞在哪儿。” 魂灵修看着茶杯底部沉浮的茶叶与花瓣,但他的手指明显抖了一下。 玉念奴叹口气道:“你这话,不该当别人面讲的。”继而他又补充说,“不过你若是没将我们当‘别人’的话……” “他们已经注意到了,”云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站起身来。“魂地的人已经注意到紫云飞的所在之处了,不过……”他的眼珠微微一动,“他们怕有诈,还不敢下手。” 若是魂地的人真的能以“初生牛犊”的一股蛮力将紫云飞抢到手中的话,怎么还会出现自己被莫名其妙过魂的事情呢?所以云飞断定,那些人肯定还忌惮着什么。 “你们是我最直系的亲人,如果魂地真的用那块水晶创造出了天帝的话,你们也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你们要帮我!” 就在云飞还踌躇不决的时候,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事实上他真的不想和玉家、魂灵修扯上关系,因为自己被过魂的事情,他始终觉得心中窃窃,他不知道目前来说,自己到底能不能代表“云飞”,魂別尘与玉檀奴究竟算不算是自己的“父母”。 不过他同样不能再犹豫了,他虽然是这件事情的波及者、受害者,但是他必须承担起此事的责任来,不论之前如何,他现在便是云飞,是璇灵魂体,是魂地之主与玉家嫡女之子,是少数知晓紫云飞下落的人,如果他选择沉默的话……他害的就不止“云飞”与“应莲”这一对平凡的情侣,而是更多、更无辜的人! 他不能这样——也不想再这样了! (本章完) ------------ 第九十九章:灵修之徒 “我要先魂地一步拿到紫云飞,保护好它,我不会让魂地——九天十地的阴谋得逞的。魂別尘是九天十地的罪人,那我便是罪人之子,就要做出些罪人的样子来!”云飞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将杯子里面的茶水震得到处都是,玉念奴赶紧伸手来挡,防止淡黄的水打湿自己洁白无瑕的衣衫。 “说话就说话,别那么激动吗……”魂灵修悠悠闲闲的将手往桌上的积水中一浸,就像是洗涤剂滴入油碟中一样,挨到那手的水竟纷纷退散,被“赶”作了一团。 魂灵修用两根手指“夹”起了这团水,轻轻丢回茶杯中,水团接触到瓷杯边缘,像是布丁果冻跌到器皿中一样,q弹的扭动一下,瞬间又变成了波澜不惊的杯中之水。 “紫云飞如今在国都,我不能在未名教悠闲的呆上四年了,我需要回去——赶在他们动手之前回去!”云飞摇晃茶几,杯中的茶水不得不再次摇晃起来。 像是被云飞吵得烦了,魂灵修把手往桌上一压,顿时云飞觉得手中的桌子似乎有千钧之重,自己用双手震撼其的时候就如同是蚍蜉撼树,蚂蚁搬山。 他趔趄一下,住了嘴,严肃的盯着那少年模样的人。 “你如今的样子,就算回去,也不过是让人一石二鸟罢了。”那人语气轻慢,似乎丝毫不关心紫云飞的归属,同样不在乎自己唯一侄子的去留。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不关心九天十地的局势,也不关心魂地有没有天帝,我只知道一旦他们得逞的话,我便难以留存在这世上,与我有关的人同样会因此遭殃——我不能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云飞紧紧盯着魂灵修,上齿无意识的死死咬住嘴唇,在淡红的下唇上留下一道没有血色的白印,他面色苍白,双眼却通红,喉咙和声音都在颤抖。 他不想再任人鱼肉,不想再牵连身边的其他人了,从前的他未涉修行,没有能力阻止一切的发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璇灵魂体,是举世最杰出的体质,他的祖先曾有人成仙……这一切,都足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教我修行……魂灵修,我要破通天,上九帝,我要……成仙!将你会的一切都教予我,如果说璇灵魂体是人类极致的话,那么我便自信能达到此极致的巅峰……极致的极致!” 文欣欣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在魂灵修的院子里,她好像掉入了某个幻境之中,然后便自顾自的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安然躺在双人的宿舍之中,黎光瑶还没有回来,整个房间之中静悄悄的。 后来才知道,自己整整昏睡了两天,在这两天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反正之后的日子中,云飞便不与她和荆卿一 起吃三餐了。那人天没亮就起来,等到“有余峰”早上八点钟开课的时候,他才急匆匆的踩点赶到,坐在教室左侧中间的位子上,一只耳朵听课,两只手不停的忙活着,等到一下课便飞也似的逃出去,刹那间便无影无踪。 魂灵修不会轻易的收徒,当然弟子是无所谓的,但是徒儿则不可。他与弟子不过是师生关系,例如花湛、玉念奴,只需要在他们称他为“老师”时点点头便可。但收徒则并非如此,收徒是要行“拜师礼”。拜师仅次于拜父母,需要师父在上端坐,徒儿在下三叩首,双手齐眉奉茶。“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做个老师不过“传道受业解惑”,而为人师父则是要对徒弟一生的走向负责。 正因如此,魂灵修才觉得分外麻烦,他当年可是为了躲麻烦把魂地之主的位子都辞了,难道真的还会自寻烦恼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云飞的坚持让他略有动摇。 这人的难缠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跑到灵修峰来,顺着林中蜿蜒的小道一直找到他的门口,也不敲门,也不叫喊,就那么往门前一跪——一跪就是两三个小时,等到快八点钟了才匆匆跑去上课,中午顶着虽不热却晃人眼目的大太阳继续跪在门口,晚上还来…… 魂灵修一开始干脆视而不见,觉得不理他的话,过两天这人就知难而退了,但是这小子偏有一股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儿,每天只早不晚,一秒钟也不迟到。到后来魂灵修有点被他吓怕了,干脆晚上也不回灵修峰,在别的山峰上将就一下,但是他知道,云飞一直等在那里。 “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不然他绝不可能这样坚决!”有一日正当魂灵修有家不敢回的时候,他碰到了玉念奴,赶紧一把扯住那人的衣领。 魂灵修是少年的模样与身材,因此比本就不高的玉念奴还要矮上不少,这样一扯使得玉念奴躬下身子来。 “我只与他说灵修老师是五百、甚至千年以来天资最绝佳的修者,45岁时便问道九帝阶,甚至能将自己的花甲之貌变为少年模样,深谙法决、魂术之妙,在伴生物和伴生缘上也造诣颇深,而且曾经用几十年的时间与闻人老师联手研究过‘玉灵’的学问。”玉念奴一脸镇定的娓娓道来。 魂灵修绝望的仰天长叹,他了解璇灵魂体,而且一眼就看穿了云飞的优势与弊端。不过糟糕的是,现在在云飞的心中,他魂灵修可是为其“量身定做”的啊! “你是故意的,玉念奴,你绝对是故意的!”魂灵修气的直跺脚,即便真实的年龄已过花甲,但由于长期修行鲜涉人事,岁月与时间并没有让他的心与灵魂老去。 “我不过是说 实话而已了,难道灵修老师……否认我的评价吗?”玉念奴有些狡黠的眯起眼睛。 “这倒也不是……”魂灵修不屑于做无谓的“谦虚”,他装作庄严的咳了两声。 等到云飞艰难的熬到第四十五天的时候,他面前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眼前出现了个朦胧的身影。由于长期缺乏睡眠,云飞的脑子中晕乎乎的,他下意识的俯身便拜。 一叩首、二叩首。 等到第三次的时候,魂灵修阻止了他。他带他进入院子,来到吊脚竹楼中,坐在他们第一次喝茶的地方。他说要与他“立规矩”,规矩的时限是一年,等着一年结束后如果云飞没有按照他的“规矩”来办事,那么这一个半月的“程门立雪”和这两个规整的响头,就要算做是他白交的学费了。 两个人的规矩如下: 第一、一年之内不得踏出未名教半步。 第二、无性命之危不得使用魂术。 第三、按照师父的安排修炼法决,不得偷懒或有怨言。 第四、一年之中不可将伴生物收入体内。 第五、读书。 那日下午上完了课,云飞连晚餐都没来得及吃便归心似箭的往灵修峰奔去。那一天是三月初十,也是他与灵修的“规矩”正式执行的日子,而他正式离开未名教的日子,则是第二年的八月十五。 魂灵修虽然一直逢人便抱怨收徒的麻烦,但却还是相当耐心的一步步教云飞该怎样做。他如今是极致小圆满,虽然时常会产生一种一步就能迈到极致巅峰的感觉,但却始终未能迈出那最关键的一步。 魂灵修指出了他在修炼上的一些错误,并不让他急着壮大阴阳二气,而是让其像血液一般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流淌而过,煅炼全身的筋骨血肉。云飞上过“老淫头”周吟游的“修行生理课”,因此格外清楚人体内血管、肌肉的排布,因此在煅炼身体的时候能够有的放矢,在强化特定肌体的时候同时训练相应的血管,将身体的每部分与奔走其中的无数“大小动脉”紧密联系在一起。 罢了,魂灵修教他将伴生物长期置于体外。理论上来讲伴生物与人体共生,相当于人的手与足,但是它却比人的原本肌体要娇气的多,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否则会造成整体干枯甚至于死亡。 想要保证其在外也能生存,修者需要时时刻刻与其联系,用自身的血液或神力供给其能量,不过这一过程极为辛苦,相当于“苦修”,追其根源是让修者自身在高消耗之中逐渐习惯罢了。云飞回想自己的确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当初在保护叶未央寄生夕颜的时候,玉灵芝曾经因为消耗过度,疯狂的向他的身体寻求养料,这给云飞造成了巨大的负担,良久才恢复过 来。 但至少在前几个月,伴生物的巨大消耗让云飞捉襟见肘,即便是在夜晚休息过后,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也能感觉到疲惫如同被唤醒般快速涌现。 不过人的疲惫是有极限的,等到大约第三个月的时候,某日早上一睁开眼,他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舒适感从骨子里渐渐渗出,玉灵芝乖巧的伏在他胸口上,小猫一样安详的睡着,甚至隐约可见其一起一伏的波动。 他轻轻摇动手臂,玉灵芝爬了起来,伸展一下枝叶,乖巧的缠绕到他手臂上。 玉光在植物的植株上流转,仿佛那是空心的玉壳,里面装的是水晶融化成的七彩液体。 三个月后,玉灵芝突破了自身的极限,即便被暴露在空气之中,需要云飞身体神力与血肉的滋养,但它还是吐出白玉色的汁液,反哺主人。 云飞的手指划过肥硕的灵芝头和玲珑的叶片,这是一株不同于凡物的、生有枝叶的灵芝,是玉灵……手指停滞在曾经被扯掉一片叶子的地方,云飞凑上头去仔细观看,果然,在残枝与枝干的交界处,夹着一只米粒大小的七彩圆珠! (本章完) ------------ 第一百章:花湛约战 “这就是那只……虫子吗?”他用小手指甲去轻轻点它,就像是一粒黏在上面的彩色灰尘一般,它一动不动,根本不像是个活物。 “而且我明明是植物伴生,如今体内的神力却可自行流转,这也是动物伴生的特征,而且既然云靛儿都这样笃定的话,就一定不会有错……呀!”说到了云靛儿,他忽然想起那丫头还在自己的芥子囚笼中被迫“睡大觉”。 刚入未名教的那段时日,云飞怕黑王“小小黑”会一直在附近徘徊,便没敢把那丫头放出来。遇到灵修之后,他一直在费尽心思的“打动他”,也没顾得上这件事,一转眼五个月过去了,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绝对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任的“爸爸”! 云飞一个翻身从床上蹦起来,一头扎进了放杂物的箱子里,芥子镯在这里,芥子囚笼也在,他灵巧的将那手镯套到手腕上,抖了抖芥子囚笼,将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孩放了出来。 脸挨到了冰冷的地面,云靛儿一个激灵,受惊的松鼠一样坐了起来,警惕的大眼睛惊恐的张望四方。看到他之后,她甜甜一笑,露出两只亮晶晶的小虎牙,软糯糯的叫了声“爸爸”。 看到她一脸的憨痴相,云飞忽然觉得心中一痛,下意识的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云靛儿迷迷糊糊的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轻声一“嗯”,立刻开开心心的将脑袋往他胸口上蹭去。 “爸爸有没有想我……”她的声音都些哑了,五个月的长时间睡眠,即便是灵兽也难以承受。云靛儿身上冰凉,似乎是因为太久没进食,身体开启了“假死”的保护功能。 “啊,想了啊……”若是她嗔怒的怪自己怎么这么久没放她出来,或者恨恨的在云飞肩头咬上见血的一口,后者都不会感到这样的内疚。内疚之后,后怕开始一阵阵袭来,云飞的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如果玉灵芝一年之后才决定反哺自己,那么在这疲惫而又忙碌的一年之中,他是不是就不会想起云靛儿了?她也会在那个黑咕隆咚的地方整整睡上一年?等到他有一日猛然想到,将她放出来的时候…… 云飞不敢想下去了。 “爸爸你在抖,你冷吗……”云靛儿伸手环住他,像是要给他取暖一般,但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冰冷的时候,不好意思的窃窃一笑,钻出了云飞的怀抱。 那一天,炊饮峰的小胖子彭厨第一次看到了云飞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一口气买了十二份“玉念奴经典早餐”和六份“彭厨私房饼”,当着他的面儿吃了个干干净净。彭厨敢说这是他下厨房以来20年,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小丫头,而且当那青色眼眸的女孩子吃完了第是一个“玉念奴经典早餐”,意犹未尽的舔 舔手指看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抱住自己,战战兢兢的往后退了一步。 “爸爸,我想吃这个……”云靛儿绕着摊位转了一圈,小手指着一个粉嫩嫩的小猪馒头说。 “啊,啊,我给你拿……别上手!”彭厨惊讶的看着那只油乎乎的小手抓向一个圆滚滚的粉色猪头,赶紧将刚才的惊恐揣到兜里去,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哎?”云靛儿有些好奇的看着彭厨用长柄夹子小心的捡着粉馒头,跃跃欲试的又想上手,云飞拉住了她。 “爸爸,你看还有小鸟。”云靛儿指着一旁小胖子用白萝卜雕成的白鸽叫道。 “她叫你什么?我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了。”彭厨抬起胖胖的脸狡黠的问,两只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肉肉的缝儿。 云飞按着她的脑袋,讪讪的笑了笑。 “你绝不是十八岁吧?”小胖子一脸八卦色,肉肉的身子向前倾着。“要真是十八岁,女儿都十四五了,那是得多大……” “学长,隔墙有耳。”云飞神神秘秘的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彭厨很识相的拍着胸脯点了点头。他是玉念奴的线人之一,与玉峰的关系匪浅,而且作为一位受过专业训练的“信息情报员”,他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包在我身上,这事儿绝对不让第三个人知道。”小胖子瞥了一眼正偷偷从箱子里掏凉糕的云靛儿,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你再让她这么叫,总会有人怀疑的。” 彭厨不愧是专门的情报员,对不该问的事情表现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于云靛儿的身份不置一词,他轻手轻脚的走了开去,从身后的箱子里端出一只脸盆大的银色器皿,轻轻掀开盖子,云飞立刻闻道一股类似于花果的香甜味道。 正在偷偷掏凉糕的云靛儿一闻到这股味道,“刷”的一声探出半个脑袋来,吸着鼻子,眼巴巴的望着小胖子手中的银盘。 云飞也兴致勃勃的伸头望去,小胖子严厉的看了他一眼,用目光警告他“男人吃甜食罪无可恕”。 “来,小丫头,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他像怪蜀黍诱拐小萝莉一样神秘兮兮的招了招手,云靛儿果真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伸着两只手朝他走去。 云飞无语的扶额,看来除了称呼这件事,他又有一件重要的要做:教这丫头别让人家用两块糖拐走。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背后被人重重一拍,回头看去,竟然是花湛的一张笑脸,后面跟着白衣紫褂的玉念奴。平日里玉念奴可是宁死不与他同行,如今两人竟然这样相安无事的站在一起买早餐,着实让人怀疑其间是不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自然是有大事。”玉念奴平淡的说,略 带震惊的看着贩卖一空的“玉念奴经典早餐”。“这人要来找我同门师弟的麻烦,当师兄的自然要看着他点儿。” 云飞惊讶的对花湛挑了下眉毛。 “诚然,”花湛的脸上没有半点挑事的轻浮表情,而是无奈的摊了摊手。“老师前几日还隐约说你是他教过的最努力的弟子,或者可以说是最得意的门生,作为师兄的我呀,稍稍不爽罢了。” 云飞眼珠微微一动,心想他应该还不知道灵修收他为徒的事情,以为他也是与玉念奴一样,是从玉峰转来在这里“寄读”的。 “师……老师这样说我吗?”云飞反问,心中却不觉有些沾沾自喜,别看魂灵修对他这个“沾边就赖”来的徒弟很生嫌弃,但没想到却对自己有着不低的评价。 “若是不信的话,便自己去问他,不过……”花湛忽然语气一转,云飞敏锐的感觉到了来者不善,赶紧侧身一跳,退到几米远的地方。 花湛一掌劈空,悻悻的收了手,摊开手心认真的看着,仿佛是在欣赏上面的纹路。再抬眼看云飞,他的神色变了,笑的狰狞,瞳孔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好战神色。 “不过他老人家那么傲娇,自然不会松口的,想在他那儿得到一句赞扬,难比登天呢……”花湛两根手指一捻,好像提起个什么纤细的东西来,抬手对着太阳观看着。 玉念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顾不得接小胖子递上来的热腾腾早餐,三步横在两人面前。 “你若是闲来无事想切磋,我与你战。” 花湛笑了一声,丢开手中纤细几乎不可见的发丝。“这可不公平。我又不舍得打你,与你切磋自然是我输,而我吗……最讨厌输了。” 他眯起眼睛,将嘴唇抿成一条细细的线,微微拱起背来。 玉念奴回头瞪着云飞,轻声喝道:“你还在这干什么?几点了,还不去上课?” 云飞“哦”了一声,既然玉念奴不想两人动手,那便算了,再说他现在还处于魂灵修“一年实习期”的规矩之中,不能动用魂术,和这种四五境界的人切磋完全是自讨没趣,单向被虐。 他招了招手,云靛儿虽然被小胖子手中的食物吸引着,但却也乖乖的走了过来,眼睛还恋恋不舍的黏在那银色盘子上面。 “小念,你这就是区别待遇了,这么护着‘师弟’,‘师兄’可是要寒心的呢。”碍于玉念奴在中间挡着,花湛穿不过去,只能在他的一面缓步兜着圈子。 云靛儿有些不情愿的走到云飞身边,却依旧欢欢喜喜拽着他的衣角,像是只小尾巴一样乖乖跟着。云飞最后看了两人一眼,往悬崖边缆车的位置走去。 “那个人没有伴生物哦,爸爸。”等走到看不到两人的时候,云靛 儿才开口小声对他说道。 “哪个人?”云飞反问,既然云靛儿这样说的话,玉念奴和花湛二人应该是一人有伴生,一人没有。 “好的那一个,坏的那一个是一只虫子,他要是追上来了靛儿就把它吃掉!”云靛儿笑的得意洋洋、没心没肺。 云飞略一思忖,大概云靛儿认为好的人就是与他没有冲突的,坏的就是与他针锋相对的。“花湛这人我倒不是很在乎,不过玉念奴没有伴生物吗?他可是玉家家主啊……” 不仅仅是玉家家主,而且是一个璇灵魂体的儿子、两个璇灵魂体的弟弟,两个璇灵魂体的小舅舅,这样的人要说没有伴生物的话,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如果说他是璇灵魂体我都信……” “爸爸,”云靛儿忽然停住脚步,一只耳朵灵敏的动了动。“那只虫子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一章:如此便谓“单相思” 云飞百分百的相信云靛儿的直觉。他下意识的将那女孩子往自己身后一扯,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在哪儿?” “这边,”好像每一缕空气的流动都成为了云靛儿的指向标一般,她果断的伸出手指指着一个方向。云飞将赤水断一到左耳上,只能听见踏草的“刷刷”声,并不能分辨出方向来。 “你是怎么听出来的?”对于云靛儿敏锐的感觉云飞感到很奇怪,照常理来说他的听觉如今是极致的极致,是堪比魂兽的存在,不过竟然还是比那女孩子差了一大截。 “爸爸,听不出来方向的,要用眼睛。”云靛儿被云飞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一点儿也不害怕的露出半个脑袋来。 云飞半信半疑的将那滴红色的血液调到一只眼睛上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间充血一般的血红,他朝云靛儿指的方向看去,却只是失望的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飞快移动着。如果不是云靛儿说那是花湛,他根本看不出来。 “看不清啊……”他眯起眼睛,使劲儿的盯着那人影。 “爸爸看不清吗?靛儿看的很清楚,也许因为靛儿的本体是鸟儿吧。”云靛儿眨巴着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前方。“那爸爸也看不清他手中拿的东西喽?” 云飞苦笑一声,他是连那人的形状都看的影影绰绰,哪还能看到其手中的“东西”? “你能看到?他拿的是什么?”眼看着花湛虚晃的身影越来越大,云飞反问云靛儿道。 “是头发呢,”那丫头紧紧贴在他身后,将头夹在他肋骨和胳膊之间。“爸爸的头发。” “头发?”云飞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其意的苦笑一声。“或者是我们都会错了意呢,说不定这位花师兄是来还我掉落的一根头发的呢。” 这么说着,花湛已经冲出丛林,站在云飞面前了,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似乎在这么长距离的奔跑中消耗了不少的体力。他既然能站在这里,就说明已经甩掉了玉念奴,或者说是用什么办法暂时困住了那人。 “小师弟,你可是害得我不浅啊,小念看样子是半个月都不会再跟我说一句话了,这责任可得归在你身上。”花湛放低双肩,一起一伏的喘息着,两个嘴角一扯,露出灿烂和善的笑意。 不过云飞这次可不会被这种表像所迷惑了,花湛这个人他不熟悉,也看不透,但是目前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这人好战,而且……善妒。 知道他大概不会让自己轻轻松松的离开了,云飞也不再避免什么,扯了扯快被云靛儿扯下来的衣领,“呵呵”的笑了两声。 “师兄一直很在乎玉念奴吗,当然不要误会,我的‘在乎’可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在乎’。”云飞故意将“在乎”两个字 咬得很重,他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花湛对于玉念奴怀着一种特别的情感——超越师兄弟关系的特别情感。 “当然,”没想到花湛竟并不避讳,承认的相当爽快。“我喜欢他,只不过很不幸,比闻人还晚来一步罢了。” 云飞无声的点了点头,他不是此类感情的支持者,但也不会视如瘟疫而避之不及,二十几年中,他不曾喜欢过什么人,也大概未曾被人喜欢。从前的他觉得,这种喜欢、爱之类的,莫不是男女之间的微妙感情,但是自从化为男子,他感觉的些许的不同,先是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愿议论的叶阑与宋不逾,之后又是花湛信誓旦旦的宣称他“喜欢玉念奴”,他不太明白自己应该怎样看待这种非正途的“爱情”。 说是“爱情”,应该不为过吧?云飞心中这样想着。 “分神了啊,你还真是大意。”花湛扬手,一根晶莹的发丝被抛到空中,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我的……头发?”就在云飞依旧不解之时,花湛忽然动了,他伸出红光莹莹的两根手指,轻轻的往那根头发上一夹。 瞬间,一股痛彻心扉的疼痛感从身体两侧传来,云飞觉得有巨大的压力,像是两只手掌重重的合拢一般,碾压这手心中的无名小虫。 “呵……”他轻声呻吟,头上有冰冷的汗珠渐渐沉了出来,顺着绷起是血管和瘦削的下巴流入领口之中。 “法决……吗……”云飞费力挣扎,但是花湛的修为可是在四五境界,简单困住个极致小圆满的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牵一发动全身。”花湛用两只手指轻轻的夹着那根细软的近乎微不可见的发丝,微皱眉头,眯起眼睛,认真的审视着它,语气变得有些怀念起来。“这还是和小念一起在灵修老师那里学到的同门法决呢,说是辰字头的,厉害的吓人呢,只是可惜,老师并不把我们当回事儿,小念觉得无所谓,他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闻人还身上,可是我不一样啊。” 云飞此时已经脚尖离地了,身体被扯到半空中,云靛儿绕着他焦急的打转。 “他从不往灵修峰收弟子的,二十年来也只有我花湛一个人,不过呢,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怀着无比的希望进入此地,这边被闻人还先抢了小念,另一边老师又对我若即若离、不理不睬,根本不当人是弟子,真是让人……啧啧,很生不爽呢。” “你不爽,额啊,去找他们啊,关我甚事。”身体被巨力挤压,云飞先是觉得疼痛,后来则觉如鲠在喉,呼吸不畅,整张脸涨得通红,头脑中一阵阵的眩晕。 “因为我怂啊,这两个人一个不敢动,一个不舍得动,最后竟成了压在这里最重的石头。”花湛指了指心 口,手指一松,将他放了下来,云飞腿一软,伏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 “你不是想切磋,也不是单纯来跟我抱怨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云飞挣扎着抬起头,眼白的外圈因强烈的挤压而变得通红。 花湛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那动作就像是邻家大哥哥一样温和友善,但却使云飞下意识的感到脊背冒凉风。 “璇灵魂体应该是生下来就能使用各种魂术的吧,你若是不想受伤或是受苦,就干脆用魂术打败我好了。”他笑眯眯的说,肤色略深却模样俊朗。 “我和灵修老师约定过,一年之中不可以使用魂术。”云飞踉跄的想站起来,但斜眼瞟到花湛的手中竟然还紧紧地抓着那根头发。 “这我当然知道了,小师弟。”一副赞扬的表情让云飞的心如坠冰窟,那时他才明白了花湛的本意,“切磋”是假的,“不爽”却是真的,作为同门师兄弟他没有理由伤害他,但是却可以用非法的手段,逼迫他违背诺言,退出灵修峰! 这样一来灵修峰就只剩三个人了,花湛最珍视的老师和他最喜欢的男人。云飞紧皱眉头想道,假如拜入灵修门下的不是他,而是女子文欣欣,花湛还会这样做吗?甚至他想,闻人还的身子不良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就是说在几年前入玉峰的弟子都是会在灵修峰上晚课的,而那些人却放着成为长老峰弟子的机会不用,成了玉念奴口中的“白眼狼”,这件事难道也与这位“大师兄”有关吗? “呵,呵呵呵……师兄打的,一手好算盘吗……”想罢,云飞哑着嗓子笑了起来,他不会用“好”与“坏”去评价花湛,只能说这人的做法,让他觉得很生讨厌。 “不要用这种眼神吗小师弟,不然我这个做师兄的,可是会很受伤的啊。”花湛伸手按住了他的头,不过这次可不似之前轻轻的拍打,如同钢筋箍成的大手重重的按住他的后脑,用力往下压去。一个呼吸间,云飞便觉得温热的脸接触到了冰冷的泥土,尘埃与草屑纷纷挤入嘴角、鼻孔之中。 “这世上厌恶璇灵魂体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只不过我的理由与他们不同罢了。”抓住云飞的头发,花湛将他扯了起来,凑近其耳边小声说。“别人常常暗中议论说,玉家的家主竟然不是璇灵魂体,甚至连伴生物都没有,对这一点,小念可是很在意的啊。” 他蓦然间松手,云飞的身体从他掌中软绵绵的滑落下来。他如今的样子相当狼狈,脸上沾满了泥土,连眼角、嘴唇、鼻孔中都是,正在随着他缓慢的移动纷纷掉落下来。 “被人用这么无法反驳的理由波及,还真是让我无以言说啊……”他勉 强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缓缓后移,手掌与土地的交界处,偶尔闪露出白玉色的微光来,极细、极软,如同植物的藤蔓或根系。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花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那根细软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趁着他用那种“无法反驳”的理由说教云飞的时候不翼而飞。 “这就告诉了我,以后一定要妥善保管好自己掉落的头发,或者干脆剃个光头,不能让某些掌握‘牵一发动全身’的人有机可乘。”云飞自嘲,将那跟害他不浅的头发塞入到手腕上带着的绿底杂色芥子镯中。 借着玉灵芝根系在土中的蔓延,他飞快的退到一个安全距离,与花湛瞪着眼睛对峙。 “师兄觉得,如果不借助魂术的话,我便百无一用,只能任人宰割了?”云飞两下抹干净脸上的泥土,忽然嘴角一动,微笑起来。“那你未免是太小看璇灵魂体,太小看你灵修老师择徒的眼光了吧,你这个——混蛋!”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二章:玉灵展,玉蛹动 花湛有些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平凡且瘦弱的男子展开一只手臂,身后有一株白玉色的灵芝扎根地下,枝干挺立,足足有一人多高,巨大而肥硕的灵芝头晶莹剔透,其上有微光流转,如同清晨的露珠在草叶上优雅滚动。 灵芝八叶,徐徐展开,那清瘦男子如同生出了八片玲珑雕刻的白玉翅膀,似乎只一震动就能腾空而起,倏忽冲天。 这三个月中云飞的修为虽然依旧未能长进,却得到了魂灵修专门、详细的指导,并且一直苦修伴生物,玉灵芝缠绕在他身体上时如同铠甲上的精密花纹,但那一旦舒展开来却有之前的五六倍大,即便置于空气之中依旧能滋补自己的肉身。 他不知道灵芝的逐渐长大是否也能带来能力上的提升,不过他渴望知道的。 如今,他也有机会知道了。 不过即便有三个月苦修的基础,他依旧不能轻敌,花湛可是四五初探的人,而且据说是活物伴生,再加上自己不能使用魂术,如果他真的不顾同门之谊下狠手的话,自己依旧是无力回天。不过这也不是说云飞就不会拼尽全力、干脆听天由命了,按照他的性格,该挣扎的肯定要挣扎,能改变的绝对不能无动于衷,至于结局怎样、成败如何,那就由命运去决定、由他人去评说吧! “不了解璇灵魂体?呵呵呵,小子,璇灵魂体不过是个空壳罢了,无论是谁,穿上这个‘外衣’便都是天才,皆可横行,有什么好得意的?” “是吗……”云飞垂眸审视着自己的手背,玉灵芝外放,其根系就系在自己身上,每寸皮肤上都隐约可见白玉色的纵横纹路。“不过倒是不尽然呢,若一个人本身便是废物的话,不管有怎样绝世的体质,都只不过是烂泥扶不上墙罢了,即便是有幸成了仙,也是仙人中的破砖烂瓦。” 云飞闭上眼睛,深呼吸,如今玉灵芝与他的联系紧密异常,几乎完全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最强的一部分。 他学着魏倾璇操控玉树的样子,脚跟轻踏地,在泥土之中,玉灵芝繁多而细软的根系如同泄洪的水一般,疯狂的朝四周涌去,他感觉到大地都在颤抖,泥土中仿佛埋藏着意欲破土而出的旷世奇种,困锁着不安的狂躁灵魂。 “志若刚毅,则朽木不腐;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 花湛当然听闻过玉灵的传说,这种让九天十地都垂涎的存在使他不敢锋缨,他动用灵巧的身法步法,左右闪避着脚下忽然窜出的白玉根系。云飞操控着千百条灵芝根,虽称不上得心应手但却未捉襟见肘,所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三个月的苦修让他身心俱疲,但是带给他的也是厚重的积淀,以至于真正动用起伴生物来,他感觉到的不 是艰难,而是轻松! “那师兄便——受教了!” 花湛的重心一降,身子如同鬼影一般倏忽闪到云飞面前,这是一种叫做“缩地成寸”的步法,不是法决,也不是伴生缘,而是来源于战斗中的经验。 “远攻不错,近身如何?” 花湛贴近他的身体,暗中出手,拳头上都是莹莹的红光,如同太阳上流动的岩浆血液。 “极致化!”云飞将根系调回,四散截断花湛的退路,将赤水断置于供应左手的动脉之上,整只手刹那间血红一片! 他一把挡住了花湛气势汹汹的拳头,顺便借力往侧面推去,改变了它攻击的方向。 一击不中,花湛想退,却早被身后密密麻麻的千百条根系拦住了去路。前有云飞,后有根系,他轻笑一声,转动脖子,发出一连串“嘎巴巴”的脆响。忽然,花湛的的身子腾空而起,垂直“跳”出了四面楚歌一般的包围! “不对,那是……翅膀!”云飞赶紧动用极致之眼,花湛的动作飞快,而且腾空距离之远令人咋舌,不过在刚刚离开地面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人背后展开了四片透明的淡红薄翼。 不知从什么地方,云靛儿偷偷摸摸的伸出半个脑袋来,舔舔嘴唇紧盯着花湛,竟然兀自吞了吞口水。 “云靛儿说他是‘虫子’,难道是飞虫一类的?”云飞暗自思量。 在距他不远的地方,花湛轻盈落地,身后近乎透明的四片薄翼只一震动,便立刻消失不见。 “在不知道他伴生物和伴生法的情况下就冒然出手了,我还真是不占优势啊……”云飞心中盘算,大脑飞快运转,企图找出破解之法。 “而且金步摇已经还给荆卿了,又不能使用魂术,简直就是攻守无路,全凭运气……” “远近皆备,看你的样子,是要走‘全能者’的路吗。”花湛轻轻掸了掸衣摆,“不过你的伴生物,可不太适合全能这条路啊。” “呵,我倒是想当‘观测者’,不过区区‘观测’对上‘强攻’,可是更不适合啊。”虽然不知道花湛的伴生物,但是在刚才的一击之中云飞已经略微明白,他是属于“近攻·强攻”类型,那一拳的力道蛮横,即便是自己的手已经达到极致的极致,仍然不能彻底消减其力道,只能勉强改变它的方向。 “你师兄我,自然是‘强攻’……”花湛不知想到什么了,忽而邪魅的笑了,云飞觉得脊梁骨一凉,整个身子不自然的打了个寒噤。 他握起两手来,不断的大力揉搓着,云飞还不知道其为何意,便见他已用“缩地成寸”站在他面前,抬起胳膊,双手化为掌刀迎面斩了过来。 掌刀斩了过来……哎?等等,这是掌刀? 云飞犹豫了一下, 这便让他差点被削下去半只耳朵,左右夹击的危险局面中,他重心一降,勉强脱困。 花湛的身法比他预计的要好上许多,这是多年来的经验使然,在这条路上如果不花时间,是任何方式都无法弥补的。 躲过上面的掌,下面还有绊脚的腿等着他。花湛已经很够意思了,没有正中下身的要害,只是伸脚轻轻一绊,云飞的身子一倾,摔倒在地上。 掌刀再来,云飞根本没有时间站起来,只能就这地面的坡度,眼睛一闭,“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草木的枯枝刮擦的他头颈生疼,偶尔有些尖锐的从衣服的缝隙中刺进去,紧紧的扎在肌肉、皮肤之中,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云靛儿从斜坡上滑下来,不知危险一般跟在他身后。云飞扶着近旁的一棵树站起来,咬着牙关将刺入身体、手、颈的尖锐枝叶拔出来。 “躲远点儿!别留在这儿!”他面色凝重的朝云靛儿低声喝道。 花湛一个腾跃从斜坡上跳了下来,那个斜坡不缓,高度至少有十几米,渐渐升起的太阳光线愈来愈烈,从树木的新叶中斑驳的滑落进来,云飞看清楚了他背后半透明的、有着条状脉络的翅膀。 “他的掌刀格外凌厉,而且那已经不是‘掌’刀了,而是……呵,真正的利刃。”见花湛迎面扑过来,云飞拖着疼痛坚硬的身子往树后躲去,随后,只听见一阵细微的“刷啦”,他先是看到一道隐约的红光穿过树干,几秒之后,那有两人合抱粗的树的上部分竟然以一个平滑诡异的弧度,渐渐地滑落下去!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巨大的树冠呻吟着倒地,遮挡在身前的榉木渐渐消失,他看到花湛的脸和半个身体一点点的出现在眼前。 这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抓到你了,小师弟。”他邪笑着对他说,但是云飞那时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两只锋利的“掌刀”交叉,形成剪刀的形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云飞,这种东西,绝不是温暖人体的一部分! “双手化为伴生物的特征,双手为刀,那么你的伴生物是……螳螂!”云飞口舌干渴,费力的挤出这句话来,他盯着花湛展开的四片薄翼。这个人的修为与当时的戴玉琪相似,也同样是活物伴生,但是他可以用魂术和金步摇完虐戴玉琪,却只能在花湛手中如同螳螂刀下的昆虫般苦苦挣扎。这种鲜明而惨烈的对比也提醒他,他曾经是怎样仰仗外物,以为真的能与四五境界的强者一较高下! “打脸啊……”云飞心中苦笑。如今到了这般田地该怎么办呢?遂了花湛的愿使用魂术,与魂灵修一拍而散?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 不 过就在此时,他看到花湛正紧紧盯着他的瞳孔竟然一滞,飞快往身边看去。那不像是胜利在即的喜悦反应,而更像是本能的——惊惧! 云飞小心的偏过头,两个人,四只眼睛的视线交在一点,他们看到了树荫草丛之中,有个十三四岁的青眸女孩子,正在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悄悄逼近。 “云靛儿?”惊讶的看着她一脸向往的奇怪表情,云飞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儿,这孩子虽然是灵兽化形,感觉敏锐,但却没有修为,如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不成是想救他吗? 不过这个表情不太对啊……怎么感觉有一种看到美食的意思? 花湛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降低肩膀,轻拱起背来。突然,云靛儿口中发出一种类似于鸟儿雀跃啼鸣的声音,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飞快的扑向花湛。离的这么近,云飞能感觉到那将两柄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全身颤抖,似乎被恐惧攫住了心神,本能的开启“自我保护模式”。 冰冷的刀在云飞的颈项上飞快略过,但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件极其不妙的事情:花湛的自我保护模式是一种本能,根本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不会经过大脑,而这两柄刀挥舞的方向,也完全是“遵循本能”的! 那可是真正的“一瞬间”,短到只够云飞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等到最终脱离危险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阵阵后怕:如果不是意外的危险触发自己伴生物的“自我保护模式”,那两柄锋利的足以切金断玉的刀在慌乱的下一刻,绝对会轻易的斩断他脆弱的脖颈,渐渐丧失生命的首级会像脱离了藤蔓的甜瓜一样,闷声不响的悄然落地! 就在那三人都未能反应过来的瞬间,云飞脖颈与刀刃的交界处忽然迸现出七彩流光,如同实质的血液般溅了出来。两柄刀刃被无形的巨力反向推开,如同电流传播一样反馈到花湛身体上,他不知所措的倒飞出去,足足有二百多米,将沿路纤细的毛榉树撞得东倒西歪,最终,重重的“咣”的一声,瘫靠在一颗参天榕树身上。 “爸……”别说是云飞和花湛,就连云靛儿都呆住了,愣愣的看着他。 “趁这个机会……快走!”云飞回过神来,他明明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如今却觉得更像是一场梦般不真切。不过他很快做出判断,他们需要赶紧离开现场!一旦花湛苏醒过来必定动怒,他的伴生物已经让自己命悬一线了,等他用出伴生法来…… 云飞深深的吸了口气,也不顾身上的疼痛与僵硬,挣扎起身,拉起云靛儿头也不回的往悬崖边的缆车跑去! 他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很清楚,在那两柄利刃意欲取下他项上人头的时候,玉灵芝上、第九片叶子残枝下的那颗小小的虫茧,似乎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三章:战后的花湛 坐上了缆车,云飞的心依旧砰砰直跳。 云靛儿沮丧的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去,她当时是有意威慑那只螳螂,救下云飞,但没想到差点弄巧成拙,若不是最后玉蛹有了反应,如今云飞可能就拿着热乎乎的牌照,去阎王殿报到了! “爸爸,靛儿差点害死你……”云靛儿转过脸来,委委屈屈的撅起小嘴。 “没有的事,一场意外而已。”云飞抚摸她的头发,低声说道。云靛儿没想帮倒忙,花湛也不想至他于死地,这的确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意外”而已。 云飞摸了摸脖颈,他不知道伤的有多深,但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看来迸溅出来的七彩流光的确是他的血液,只不过是添了玉蛹的力量,保护他他不受致命损伤罢了。 这种伤他完全可以用玉灵芝治疗,几个呼吸之间那伤口便结成疤痕,干瘪下来。想了想,他还是从芥子中取出些包扎用的白布带来,在自己的脖子上缠上了僵硬的两圈。 “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现在可是因为一只螳螂而迟到了啊,总要找个不错的借口吧?”云飞狡黠一笑,理了理领口和袖口。 “靛儿也跟着去吗?” 云飞犹豫了一下,文欣欣到是好应付,他主要怕荆卿这个九天十地的女儿看出这丫头是灵兽化形。 “去……倒也无妨,不过你要跟紧我,莫要一个人跑的不见踪影。” 不过这一点云飞还是很放心的,云靛儿一直很乖,也不会擅自招惹些麻烦的人、麻烦的事。 自从拜灵修为师以来,云飞便抛弃了四门选修课中的两门“修行的起源——九天十地十九讲”和“伴生科学”,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早早的起来吃早餐,然后坐在有余峰的树荫中钻研闻人还写的“玉术精讲”,与文欣欣、荆卿一起上上午的第二节课“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吃罢午餐找个人少的地方反复练习法决“小迷幻术”,再赶上一天中的最后一节课——周吟游的“修行生理课”。 “玉术精讲”无可厚非,云飞怎么说也是玉峰的弟子,不学学自家山峰的看家本领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正如魏倾璇说的那样,玉峰教出的玉师今后走的路都与他人不同,一般玉师只学怎样看原石、掂重量、估价格,而玉术精讲开篇便说“修行乃玉术之本”,大谈修行之法,论证修为与玉术的关系,并提出常人“没有修为便不可能运用玉术”的观点。 不过他也用不小的篇幅单独提到了一种即便没有修为也能使用玉术控玉的人——璇灵魂体。相传璇灵魂体的祖先是仙人,被谪贬人间而居,此类体质的人天生与玉契合,能够操控的得心应手。世人传闻璇灵魂体“不死”,寿命尽后尸身不腐,经年后化 为玉质动、植物,称:玉灵。 这一章的最后提到:“玉灵可伴生,除璇灵魂体之外鲜有能者。”不过闻人还也暧昧的提了一句,理论上来说能伴生玉灵的人,体质上会无限接近于璇灵魂体! “所以九天十地才争抢着供奉玉灵,妄图创造出能无限接近于璇灵魂体的人吗?”云飞合上书,这样想道。 “基本修行知识二十讲”的课上四个人坐在一起。荆卿罕见的没有怀疑云靛儿的身份,也许是她没有察觉到异样,或者是发现了却懒得揭穿。 午餐后,云飞带着云靛儿来到一座人烟稀少的山峰,这里是“师峰”,是专门培养修行老师的地方,但是如今人们倒觉得“老师”不必专门培养,人人皆可为师,所以这座山峰由于常年招不上弟子来,终于荒芜了。 他寻到一处空旷的阴凉,席地而坐,开始修行“子字头”的“小迷幻术”。“子”字头的法决是最简单的,所以当时自己修不出来的时候才会感到那般绝望,但是自从了解了璇灵魂体他才知道,这种体质虽然魂力满级,但是却天生不擅长修行阴阳二气与法决。 “比其他人少走将近一半的修行之路到底还是要付出代价的啊……虽然说璇灵魂体只要达到通天,就相当于问道九帝阶了,但是这一个极致境界都让人倍感艰难啊……” 云飞叹息,第56次运转“小迷幻术”,经过死皮赖脸的不懈努力,他终于能参透些其中的奥秘了,勉强可以运转,但却只停留在表层阶段,叶未央当时诱导郑冬青的那一招他完全是望尘莫及。 四点左右,他准时的来到了“修行生理课”的课堂,周吟游是他很喜欢的老师之一,这人和闻人还一样,长着一张并不油腻的大叔脸,隐约可以窥到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过他们在性格上却是两个极端,闻人还总是懒懒散散的,说话做事都慢条斯理、心平气和;周吟游则精力旺盛,讲着讲着就会自己兴奋起来,遇到忽然遗忘的名词便紧张的大叫“你们别急,我马上想到了,别着急!” 一天过得飞快,他和云靛儿吃了晚餐,便乘缆车往玉峰走去。 “靛儿你住我的房间,我睡玉念奴的那间,反正他长年不住,空着也是空着。” “不能跟爸爸睡在一起吗?”云靛儿有些失望。 “不能跟爸爸睡在一起呀。”云飞学着她的语气。“这是在山上,即便是春天的晚上气温也很低,再睡窗台当心夜里着凉了。” 不过云飞真正担心的还不是这个原因,云靛儿虽然是灵兽化形,但毕竟是女孩子,自己如今可是男儿身,这样孤男寡女的同吃同住……总给人感觉怪怪的。 “呀!”走着走着,云靛儿忽然停住脚步, 轻声惊叫了一声。天色有点儿暗了,不过却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似乎被他们的脚步声惊扰了,一直坐在树下青石上的一个身影站了起来。 “是花……师兄啊?”再次看到花湛,云飞警惕的后退了两步,也不走近,只隔着很远跟他打招呼。 花湛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抬起一只手伸了个懒腰。他指了指手上、脸上裹得大大小小的绷带: “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云飞苦笑,值得往近走了走。花湛咧了咧嘴,他伤的很重,衣服的袖子被撑的鼓鼓的,好像是骨折了的胳膊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包裹在其中般。 “这是……我弄的?”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云飞有点不敢相信。 “你的手笔在这儿呢。”花湛还不等云飞反应过来,单手就扯开衣襟,强迫他看自己精壮胸肋处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老师说这伤难治,得晾几天,等里面长好了在把外面缝上。”他似乎浑然不在意的比划着说。 云飞目测那伤口的深度,大约有四五厘米左右,若不是有肋骨挡了一下还会更深。他有些内疚的吸了吸鼻子。 “抱歉啊,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的。” 花湛好笑而又惊奇的看着他,半晌后,用他那唯一完好的手“啪”的往云飞头上一拍。 “傻了吧,我差点儿杀了你呢。” 闻得这话,云靛儿又气鼓鼓的瞪着他。 “那你这手和脸上……” “这是老师赏的一拳,说我不仅虐待师弟,还打输了,真是废物。”他指着自己的脸,语气依旧毫不在意。“这个胳膊呢……哈哈,是家暴的呢。” “玉念奴?”云飞简直不敢相信。 “小念很在乎你呢,别看有时候总是对人爱理不理的,你毕竟是他的血亲。”花湛仰头轻声“啊”了一声,忽然又低头对他笑道。“你没看到当时我手断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呢,哈哈哈,一脸的心痛与懊悔,哎,当时我就想,我真是从来没受过这么值的伤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你好不容易受了这么‘值’的伤,怎么不要挟他……嗯,多陪陪你?”云飞忽然开口问道。 花湛抬起下巴,点了点闻人还住处的方向,仍用一种不在意的语气说:“啊呀,他喜欢和老师待在一起吗,陪着我他又不开心,度日如年的,我拿这来要挟他做什么?” 云淡风轻的描述让云飞觉得他并不是在自嘲或者是说假话,也许他的心中,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花湛不是“喜欢”玉念奴。云飞的脑海中忽然略过这样的想法。他是“爱”他。 曾有人说,对一个人产生了欲望,那是“喜欢”;而为其放弃了欲望,这是“爱”。 他认 为花湛是属于后一种的。 “你这人,真是苦情。”云飞笑他,不过这笑刚出口,便成了无奈的理解。“这些话你可告诉过他?” 花湛一脸鄙弃的扬起了眉毛。 “当然,按照你的苦情戏路,同样是不想让他因此而自责、烦恼的吧。”他甩了甩胳膊,指了指花湛。“你这样骗他,可是会遭天谴的哦。” “若是他的话,天谴都太轻了。”玉念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悄然走来的,连云靛儿都没有发觉。云飞微微一愣,而花湛则彻底愣住了——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话他听没听到,或是听到了多少。 “哈哈,小念啊,这么快就想师兄了?”回过神来,花湛摆出一副流氓神色,很不要脸的说。 一如往常,玉念奴对于他的“花间邪语”有着充耳不闻的超能力,他扫了花湛一眼,无动于衷的跳过了这个话题:“我刚才从药医峰回来的时候偶然听闻些外界的传闻,老师觉得事关重大,想跟你和文欣欣交代一下。”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四章:近郊异状 云飞点了点头,简单跟玉念奴说了下云靛儿的事情,便让她先回房间去了。 闻人还的住处距离他们弟子的住处不远。玉峰上有水,涓涓细流从集水处形成,潺潺往低处流去。闻人还的住处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下面是传统的房间,楼上则是翼然跃立的翘角亭阁,走进便可看到上面的鎏金行书“听风阁”。 云飞看到闻人还正倚着阁朝他挥手,文欣欣也探出头来张望着,他赶紧应一声“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蹬蹬”跑上楼去。 “老师久等了。” “没,她也是刚来。”闻人还摆了摆手,他的性格好的不得了,甚至于就算云飞真的迟到,他想必也是不会介意的。 云飞落座,文欣欣乖巧的给他斟满茶来。花叶分明,清香满榭,正是他在灵修那里喝过的“初春”。 “能让老师这么在意的事,恐怕不在小吧?”入玉峰三个来月,闻人还除了偶尔给他们上过三四节课以外,一般都从不露面,他的意思与要求都是通过玉念奴传递过来的。 “大事……也算也不算吧,总之与你们的干系不大,只需注意一下便可。”闻人还手指瘦长,轻轻敲击着茶杯,若是两人熟悉这一肢体动作的话,他们应该知道他们的老师如今的心里十分焦躁。 “不知道你们寻常的时候喜不喜下山,总之这段时间便尽量不要离开未名教了。”半晌,闻人还才这样淡淡的说。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文欣欣看来和云飞一样,都比较“宅”,对外界的事情了解不多。 “嗯,挺重要的事情,不过暂时不是你们可以涉足的。教中派了些长老和三级、四级的学员前去,基本上都是四五境界的。”虽然说不让他们去,但闻人还似乎并不想对他们封锁信息。“是关于近郊墓穴被盗的事情。” “被盗!!”云飞的身子一激灵,手一歪斜,杯中的水洒了一大片。 闻人还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看来你对这件事有过了解吗。” 云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听人说过一嘴。” “说什么?”闻人还温和的追问。 “是什么人物的墓,会惹得未名教震动?”文欣欣见两人话语暧昧,不由得插话问道。 闻人还微笑着看着云飞,好像是让他回答的样子。 “妖……妖皇之墓?”云飞犹豫着开口道。如果妖皇之墓真的在宋不逾说的那三个墓穴之中的话,那么妖夜一路上途经日暮森林与日暮镇,应该已经问询过其中两个了,但是三个月前他却在未名教的入教角逐中出现,那就说明前两个墓穴都不是他希望找的! 难道妖皇之墓……真的在未名教近郊吗? “妖皇?什么妖皇?”文欣 欣感到迷惑。 “九天十地妖地的家主。”看到闻人还投来激励的眼神,云飞只得继续说道。他这是认同了“妖皇之墓在近郊”的说法了吗? “九天十地啊……”文欣欣轻轻叹了口气,她觉得那离自己实在太遥远了。 “妖皇之墓……被什么人盗了?”云飞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盗墓的人说到底来,有八成的可能是妖皇之子----妖夜。 “未名教也正在调查这件事情,未名教一直护佑的大墓竟然被盗了,简直就像给那些长老们扇上一连串响亮的大耳光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云飞从闻人还的语气中听到了幸灾乐祸。 “为什么妖皇之墓,是未名教护佑的?按理来说家主的墓,不是应该由妖地的人守护吗?”这也是云飞一直想问的,从他在玉宴上第一次遇见妖夜的时候就感到奇怪了,为什么堂堂妖地的太子、下一任的继任家主,竟然要在红尘中满世界的寻找自己亲生父亲的葬身之地?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闻人还语气慵懒,仿佛刚才的一番对话让他感觉到了疲乏。“且不说他与未名教千丝万缕的联系,总之他亡于未名教之中,而且是上一任的何教主将他安葬的,按照这里的规矩来说,妖皇之墓是属于未名教的财产。” “财产……”云飞重复着这个古怪的用词,现在他的心中忽然有种隐隐约约的好奇,妖夜不远万里的寻找妖皇之墓,为的是什么呢?是为了见客死他乡的父亲一面,还是为了他可能留下的什么……“财产”呢? 忽然间,云飞感到闻人还拍了拍他的头,他“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抬眼看他。闻人还眯起眼睛微微的笑,神色很柔和,就像是隔壁温柔的大哥哥一般。但是就是那温暖的笑意,让云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不会……知道些什么了吧? “不许去哦,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当成理由呢,小念和小湛这几日不在,老师可是会一只监视你们的。” “玉念奴和花湛要去吗……”云飞心中想着,这个时候,他心中竟生出些许怨恨之意----不是恨闻人还对他们特殊的“关怀”,是恨自己的修为不济。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修为在四五境界的璇灵魂体魏倾璇,结果肯定会不一样吧? 不过他倒是对妖皇之墓以及其中可能存在的“财产”不感兴趣,他单纯是想见妖夜而已,想恭喜他,在碰壁了不知多少次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父亲的坟冢,同时提醒他,未名教有一干四五境界之上的杰出修者正在逼近,纵使他有伴生物“见仙莲”,也要尽量避其锋缨。 当日夜,云飞躺在床上,不自觉的想了很多关于妖夜的事情,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与妖夜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自己莫名的就十分在意他,想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盼望着和他的下一次相见 更多的时候云飞则是在想,他和妖夜算是怎样的关系呢?萍水相逢自然不可能,如果算是朋友的话,那叶未央、蓝缕、叶阑也是他的朋友,但为什么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和那个妖地的太子有所不同呢? 之后的几日果然再未见花湛和玉念奴,闻人还也突然闲出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每晚给他们上上课,聊一下修行与生活,魂灵修时而会到玉峰来,但多数情况下还是云飞到灵修峰请他来吃晚餐。黎光瑶的手艺很好,做出来的菜品色香味俱全,不输炊饮峰,特别是这几个月有小学妹相伴,她更是费尽心思的想把毕生所学的菜谱全都传授给她。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八月的未名教气候比山下稍凉爽,但据好信的人透露,主峰的山体已经结冰了,从外面看俨然一座冰雕玉琢的高挑雪峰。冬热夏寒,阴晴不定,未名教的人早就厌倦了主峰的“坏脾气”,宁可从其他的一百零七峰绕远,也不愿在此下山。 不过已经三个月了,还不见玉念奴和花湛归还,这也时刻提醒着云飞大墓之事未了,妖夜还在此地,而且可能会有更多的强者闻讯而来,趁乱分一杯羹。 某日,云飞在玉峰上罢晚课,又去拜访魂灵修,一直到子夜时分才坐缆车归来。夜深人静,星月无踪,只能听到他的缆车滑动时的“刺拉拉”声响。八月的夜里照样有些寒意,不过薄薄的灵蚕衫隔绝了它们,散发出阵阵温暖的波动。 坐在车中,看着身边脚下黑色的夜于灰褐的山,云飞的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雀跃。他并非少年意气,且已修行两年,情绪与心态皆能很好的调控,但是他此时却并不想做此调控,想与这山,与这水,与这夜色分享此刻的心情----就在刚刚,他的修为突破了极致小圆满,稳稳迈上了极致巅峰!而且由于是厚积薄发,且有魂灵修这等人的专业指导,他甚至在某一刻有着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豁然感,魂灵修说,那就是所谓的“灵犀一点”,也就是说只要与云飞愿意,何时何地,他都有可能突破极致境界的束缚,真正成为一名“化灵境界”的修者! 但魂灵修同时也警告他,“灵犀一点”和“摸到边缘”虽然不是两个正式的境界等级,但是同样不能忽视。还是那句话“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他告诫云飞如果不是必要,切不要贸然突破到下一个境界! 缆车“吱呀呀”的朝前行驶着,看不清脚下与身边的山体,只有微微的晃动告诉云飞他还在前进。三个月以来,“小迷幻术”也取得了可 喜的成就,接近小成,虽然这个法决仅仅是一个小小城镇佣兵团的看家本事,是六个等级中最低级的,但云飞却丝毫不嫌弃。反正能用就是福,有毛就不秃,即便是只能动用这区区一个法决,但也不能说璇灵魂体在法决方面无立锥之地。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也越来越接近玉峰的区域。忽然,刮起一阵怪风来,吹的缆车摇曳,不安的震动着。云飞感觉到了这风中的寒意,他快速催动缆车,悄无声息的飞快靠近玉峰的悬崖。 夜深人静,往常熟悉的不得了的夜中草树如今却让云飞心惊胆战。这不是他熟悉的玉峰,如果不是在途中迷失,误入了其他人的地界,那便只可能是这座他从师的山峰上,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了…… 匆匆下了缆车,云飞三步并作两步往自己的住处跑去,他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越往前走,他就越觉得冷风大作,草树哗哗作响。 夏日的夜里也会刮这么大、这么冷冽的风吗?他心中暗自想道。 快要走到住处前的树林中时,他的背后汗毛一竖,蓦然有种被人监视了的感觉,他赶紧回头看去,四处寻找着。也许真的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不过“呼呼”的风声掩盖住了他的气息和足迹。 “好奇怪的感觉……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玉峰上,闻人老师应该是第一个有所察觉的吧?毕竟那人的修为怎么也得有通天境界了……” 想到这里,云飞忽然咽口口水,不自然的打了个寒战。他隐约记得前天闻人还似乎说,他后天要带黎光瑶去炊饮峰见个朋友,顺便促膝长谈,如果太晚的话便不会回来了。 如果他真的借宿炊饮峰的话……云飞的心开始“突突突”得跳个不停了。那么岂不是说,如今的玉峰上,只有他和云靛儿两个人了? 带着这种不安的心理,他再次定睛向身后望去,黑漆漆的夜色的鬼爪般狰狞的树枝中,如同幻觉一般,出现了一双琥珀色的杏仁吊睛……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五章:家门近处一条虎 云飞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那双琥珀色的吊睛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幻觉吗?不过玉峰之上四下无光,应该不会看错呀……”云飞自言自语道。他下定主意,要是他再察觉到那双琥珀眼的动静,一定要瞪起自己的极致之眼看个究竟。 “要是真的有人暗中观察,那他肯定是预谋良久了,抓住了老师和光瑶不再的时候才现身的。”他心中这样想到。 终于挨到了住处,云飞摸索到云靛儿的房门,轻敲一下便“咔哒”一旋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只有墙壁上一盏灰白的蜡烛在奄奄一息的摇曳着,发出昏暗的暖光。 “靛儿?你在吗?”云飞四下扫视,竟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轻声唤道。 短暂的沉默了会儿,忽然角落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黑影如同受惊了的猫一般“蹭”的一下窜了出来。 “爸……爸爸!”云靛儿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凄厉的小声哀鸣。 “怎么了……”云飞忽然心生疑念,大风异动、琥珀色眼眸、能让云靛儿这么害怕的存在,该不会是…… “是……黑王小小黑吗?”云飞紧紧抱住在不断颤抖的女孩子,压低声音问道。 “他来了,爸爸,他来抓我了……”云靛儿缩在云飞怀中,不断呜咽着。 没想到黑虎离开六个月后,竟然再次出现在了未名教,云飞在那一刻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只大猫该不会,也是被妖皇之墓吸引过来的众强者之一吧? “别怕,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云飞安慰她,但实际上,他的心中早已是七上八下:那只黑虎可是魂兽,修为与魏倾璇相仿,当时在未名教主峰的时候,他也是亲眼看到那只大黑猫是怎样轻巧的闪过魏倾璇的“招魂之术”的。 “魂术对他几乎无效,我的修行又远远在他之下,当初魏倾璇是用九张机才勉强压制住他的,而我现在手中什么都没有,更何况还不曾见过他的伴生物、伴生法……”云飞心中飞快盘算着。 一会儿,云靛儿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在云飞衣襟上蹭干净了眼泪,然后竟紧紧的伸手环抱住了他。 “爸爸,靛儿不怕他,靛儿只是不想离开爸爸。”云靛儿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上,轻声的说。房间中很静,甚至能听到蜡烛噼啪燃烧的声音。 “你不会离开我的。” “爸爸,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靛儿却实在想说给你听。”云靛儿抬起头,温柔乖巧的微微而笑,昏黄的光打在她的眼底,是一种青黄混合的曼妙色彩。“我们化形之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修为的,那个时候恰逢小小黑在森林中立威,我不想看他杀戮同胞,便逃了出来,化为人形企图 隐藏,却被坏人抓到了,是爸爸救了我,爸爸对我那样温柔,那样喜欢我,我也喜欢上了爸爸,喜欢上了人类。” 烛光明灭,光影重叠。 “靛儿想成为人类,但是靛儿骨子里却是野兽,即便是得到了再多温柔的对待,这样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我不喜欢小小黑,但却和他是同类生物,我躲不过他的,我终究是要跟他回去的,大概是因为那人身边的魂兽……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魂兽……”云飞的心中忽然一阵涟漪。 “是啊,魂兽,靛儿也是……魂兽呢。”云靛儿似乎羞答答的低下脸去。“日暮森林的中心有一座“第一峰”,上面住着位很强大、很强大的前辈,我们都是在那里出生的,生来便是魂兽,生来便是极致的极致。” 她小小的手轻轻捏了捏云飞的胳膊。“他们说魂兽的诞生与璇灵魂体有关,所以凡是魂兽莫不以超越璇灵魂体为己任,但爸爸与我们不同,刚涉修行,今后与魂兽相遇,定要三思。” 忽然间,云飞觉得那怀抱一下子空了,云靛儿灵巧的从他两臂之间抽出头来,一下子跳到了门口,眼中饱含着留恋往后一看,很快便决绝的夺门而出。 “靛儿,等等……云靛儿!” 云飞跟着冲出门去,夜色与风,如水般冰凉。 “云靛儿?你在哪儿?!”云飞潜入夜色中低声呼唤着,他走入鬼影幢幢的森林中,树木朝他伸出干枯的手来,不断刮擦着他的脸,牵着他的衣角。 他知道云靛儿就在这附近,同时他也知道,小小黑也在这里。 时间在黑暗中滴答流逝,云飞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直到他某次偶然回头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的杏仁吊睛。 “小小黑,我知道你在暗中,出来!”此时云飞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惹上这个抵触璇灵魂体的魂兽之王了,就算直到胜算微茫,他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大猫将自己的“女儿”带走。 风中夹杂着一声轻蔑的冷哼,只听“呼啦”一声,云飞感觉到有个巨大且纤长的生物跳到了他面前,他能感觉到卷席而来的风刮起了他的头发衣衫,吹痛了他的皮肤肌骨,像是一根根尖锐细长的银针一般,一条一条穿其体而过。 “云从龙,风从虎……”他勉强站稳身体,将血液调到一只眼睛上来。莹莹的光明灭闪烁,说明这只眼已经达到了极致的极致! “哦?血液伴生缘?”他看到一只体长四五米的黑虎,正横踞在狭窄的小路上,尾巴“啪啪”的不断击打尘土纷飞的地面,吊着一双琥珀瞳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云飞警惕的抬起眼睛,低下头,两只手分别捏住 了魂术。虽然他曾与魂灵修约定过一年之中不用魂术,但是他的师父可并非教条的老古董,他的前提是“无性命之危”! “云靛儿在哪儿?”云飞沉声,用喉音道。 “怎么,你怕我伤她?”黑虎一下子就听出了云飞的话外之意,竟悠闲地曲前臂趴下,翘着屁股在空中微晃着尾巴。“明明是个人类,却对魂兽产生了感情,而且怕同类伤及她?” “我不相信一个逼得她东躲西藏的“同类”的话。”云飞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四周,却没有捕捉到一丝一毫云靛儿的踪迹,就像那人自从出门之后便人间消失了一般。 小小黑眯起眼睛,严肃的抻个懒腰,站起身来。“听你这大义凛然的话,我倒觉得有些好奇,‘青’到底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才甘愿一直以来待在一个人类身边的?” 还没等云飞再开口,小小黑离弦的箭一般动身了,他微微舒展筋骨,仅一个腾挪便来到了云飞近前。 “哗!”虎口张开,一片血色,散发出一股血腥的气味。 “砰!”极致的一拳,云飞不偏不倚打在他的下巴上,力道恐怖,即便是魂兽之王也不由得身子一歪,侧栽出去。 他赶紧后退,倚在树上,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嗷啊,”小小黑大嘴一张,慵懒的打了个呵欠。“用极致的血液形成极致之手吗?你倒是与那人很像,有些小聪明罢了。” 云飞不知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但他同样不敢放松警惕。赤水断运转到眼睛上,血蒙蒙的夜眼缓缓睁开。 “我可不止你口中所谓的“极致”而已。” 几个扫视便使他轻松确定了小小黑的位置,单脚一蹬,云飞如上膛的枪弹般弹射出去。他知道,小小黑无论是在修为、经验或是气势上都远远落他一大截,刚才的攻击他勉强闪过,但下一次那人一旦认起真来,结果就绝没那么幸运了! 他需要的是:攻其不备,出奇制胜! “小迷幻术!”云飞身形闪动,左右不定,他的小迷幻术就算大成,这等低级法决在堂堂魂兽之王眼中,也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子字阶的法决吗?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小小黑歪头,半信半疑的瞪着琥珀黄的吊睛。 在他的眼中,云飞的动作缓慢,左摇右晃的踩着乱七八糟的步法,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摄魂之术!锁魂之术!” 单手偷偷从暗中伸出,捏住魂术稳稳的拍了过去。小小黑虽然能躲过魏倾璇的“招魂之术”,但毕竟这次的距离颇近,就算是魂兽有着极致的灵巧身体,也绝无逃窜之法! 云飞震惊地望着灵魂大手中紧攥着的空虚。他不敢相信, 小小黑的注意力被他的“小迷幻术”完全吸引过去了,根本没有半点防备,在这么近的距离中,他竟然还是……打偏了! “躲……躲开了……” 他了解璇灵魂体,更了解魂术,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就是死也不相信在此情此景下,竟有生物能完美避开他的两个魂术! “怎么……”小小黑伸展四肢,拱起脊背,稳稳落地,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惊起。他眯起杏仁吊睛,直直地竖起尾巴。“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魂术吧?” 云飞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自己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希望一举擒住小小黑,夺回云靛儿,没想到竟被躲了过去,还被认出了璇灵魂体的身份…… “我说怎么奇怪呢,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原来这一代,果然有第二个璇灵魂体啊!” 那黑虎大喜,抖蓬松毛发,低头弓背,一步步逼了上来。 云飞不得不后退,一直被逼到了悬崖边的缆车旁,小小黑很沉得住气,也不扑上来,也不隐身在草丛中,仿佛是捕食中的猫儿一样,镇定的玩弄着手到擒来的猎物。 云飞慢慢将手摸到缆车上。他如果能乘这个铁家伙飞快滑到灵修峰去的话,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但是不要忘了,那黑虎是生有两只黑色双翼的,如果他在滑道上对自己发动攻击的话,虽不知情况会如何,但云飞肯定会比现在更糟。 “喂,你这只璇灵魂体,难不成是想要逃吗?”小小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戏谑的说道。“不过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你应该是那个魏倾璇的表亲,或者说……是至亲?” 云飞背靠着缆车,紧张而又飞快的思索着可能出现的结果,不过很不幸,目前他能想到的全都是自己落败时的狼狈样子。忽然,他感到背后的缆车竟轻微的震动起来,那种有规律的震动,似乎是从缆道的铁索上传来的。 云飞抬头看去,小小黑也同样狐疑的抬头。“吱呀呀”的声响越来越近,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顺着铁锁,一点点的王两人这边缓慢行来。 小小黑等到了琥珀眼,云飞也开启了极致之眼的夜视功能。 摇摇晃晃的东西慢慢走近了,稳稳的驶入玉峰的悬崖,云飞小心翼翼的后退步,为那迎面来者让出了地方----那是一台深夜里,从其他山峰驶来的缆车!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六章:齐天小圣 一人一虎,四只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摇曳而来的缆车。它乘着夜色,渐渐停稳,从其中竟然伸出一只白莹莹的胳膊来! 云飞歪了歪头,瞟了一眼小小黑,那只黑虎同样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什么人?”云飞心中猜测着。 很快,又有半个脑袋伸了出来,漆黑的如缎带一般的秀发,下面藏着一张白皙干净的脸,和一双清澈狡黠的眸子。 “嘿,云飞,你果然在这儿。”荆卿轻盈的蹦下缆车,跳到他身边,背着手打了个转儿。“哎,你养猫了?” 云飞愣了一下,忽然间双颊绽出两条狭长的笑意,一直往耳根处蔓延过去。 “那倒也没错,我的确是想养只猫来着。” 另一边,小小黑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飞快的绷紧身体,竖起背上的毛发来,一副受惊了的样子,喉咙中发出“呼呼”的威胁之声。 “哦,你这猫怎么跟条狗似的。”荆卿看上去很喜欢动物的样子,兴致勃勃的蹲下身子,伸出手来,轻轻朝小小黑拍了两下。 “来,乖猫儿,过来,给你好吃的。” 虽然险字当头,但云飞还是忍不住“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小小黑竖起琥珀色的吊睛,呲出亮白色的虎牙,发出蛇一样的“嘶嘶”声。 “来,小猫猫……” 黑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嘴就往荆卿的白手上咬去。那速度快的肉眼难以捕捉,云飞只听到一声“呀”的惊呼,便看到荆卿飞快向傍边一跳。 “这猫,真凶,还咬人!八成是属狗的!” “你才是属狗的!你们全家都是属狗的,你这个蠢女人!” “哎呦?”荆卿吃了一惊,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飞,大概她刚才真的把那黑虎当成他养的大猫了! “我是日暮森林的王,魂兽之王------黑王!”那黑虎挺着脖子,骄傲地大声说道。 “小点声,狗子,我听得见。”荆卿扭了扭脖子,轻慢的揉了揉耳朵。 “蠢女人,你说什么?!”一直抱怨自己知名度太低的小小黑再一次被激怒了。 “日暮森林的王,伴生孪生兄弟,生有双翼,魂术免疫,相传是最有可能超越璇灵魂体的魂兽。”荆卿很气派的将手一背,挺起胸膛流畅的说。 “呵,对我还挺了解的嘛,女人。”小小黑的语气虽然高傲,但是却不乏沾沾自喜的意味,他暗自得意的甩了甩尾巴。 “狗子,你回你的森林去浪吧,少在这儿找我们大教弟子的麻烦。”荆卿挥了挥手,像是下逐客令一般赶着那只黑虎。 “叫我黑王大人!哦,或者,你,叫我小小黑也行。”对于这个知晓他尊贵身份的女人,小小黑竟意外的多了些包容与温和,他睁着琥珀色的眼睛 ,歪了歪头。 谁知荆卿就是这么“给台阶也不下”的人,她狡黠的一笑,眯起了弯如新月一般的眼睛。“乖狗狗,来,握手。” “你这女人,找死!” 小小黑纵身一跃,扑了上去,云飞赶紧去拉她,没想到竟被那女子反手捉住。 “没关系,他也不过是四五境界罢了,我倒想看看,所谓的魂兽,到底能有几分力量。” 金光微动,金步摇震颤。荆卿一推手,太极招式一般,轻轻一点,便将凌空扑来的长条黑虎挡在半空中。 “嗬,还有几分本事啊?”小小黑轻轻落地,以尾巴为舵,身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回转。他低头抬眼注视着荆卿,竟然带有几分惊喜。 “跟我来过两招。”荆卿反手将云飞轻轻往一边推了推。 “我要璇灵魂体。”小小黑依旧不愿意放过他。 “欺负一个极致境界的璇灵魂体,这真不像是魂兽之王能干出来的事情啊?”荆卿有一股聪明劲儿,她已经摸到了小小黑爱名声与面子的性格,于是软硬兼施。 那大猫扬起脖子,哼了一声。 还真是死傲娇啊……云飞心中苦笑道。 “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输了,就做我的狗。”荆卿坏笑着,背起手来。 “你要是输了,就做我的人。”小小黑也学她的语气,同样的狡猾的眯起眼睛。 云飞愣了一下。 荆卿同样也愣了一下。 “等价交换。”似乎是怕荆卿赖账,小小黑补充道。 “好。”荆卿回过神来,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你输了,就做我的狗,我赢了,就做你的人。” 似乎是同意了两人的协议一般,小小黑呼啸一声,出手了,黑虎隐于黑暗之中,每一寸移动都无声无息,云飞纵使将左耳提升到极致,也只能勉强捕捉他的动向。 “在右边,小心!” 不过荆卿的战术是“不动如山”,她仗着空间形成的绝对防御、时间形成的时光倒转,因此并不躲避,而是等到那大猫瞄准了猎物,流箭般冲上来时,“轰”的一声,动用齐天绝学。 白光乍现,光芒万丈,荆卿似乎是唤出了自己的伴生物。即便是小小黑也感觉到不安,他遏住攻击,四处闪躲,与她保持安全的距离。 光散烟消,神莹内敛,荆卿手中的“伴生物”显出它原本的形态来,也就是在看清楚了之后,云飞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伴生物”,而是本白莹莹的悬空宝书! “书吗……?”他参不透其中的玄机,小小黑也有些不知所谓,疑惑的歪头,好像是想用自己极致的好视力看出些异样来。 “这不是伴生物……你难道没有伴生物吗?”他绕着荆卿踱步,恨不得将她切开,一寸寸、一片片的 细细品味。 宝书兀自翻动,一张纸“啪”的一声,兀自竖起。那时,平静的漆黑夜里忽然爆响雷霆,轰隆隆的震彻人的耳骨,空中有金银长蛇蜿蜒,自天而下,自地而上,尽数指向近处的小小黑。 “哎我……去。”如同被下入油锅中的青蛙一样,小小黑跳着四脚,费力的闪避着。他借着地面,从一边滚向另一边,还不忘站起来,飞快抖落身上的尘土草屑。 “噼啪!”纵使有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他还是被几条金银雷劈中了。肉眼可以看见的,黑虎全身一阵战栗,全身的皮毛“砰”的一声全部炸起,僵在了原地。半晌,他张开嘴来,口鼻中冒出一大股黑色的烟雾。 “怎么样,我齐天的手段,受用不受用?”荆卿故意问他。 “还行,有点痒痒。”小小黑很快缓过神来,“嘁”的打了个喷嚏,抬起前爪舔了舔,顺带洗了洗脸和耳朵。 “不愧是极致的极致啊……”连荆卿都不由得赞叹,她深知魂兽的能耐,因此不曾藏拙与试探,结果还是出乎了意料! 小小黑抖干净了皮毛上的灰尘,瞪起了琥珀色的眼睛,它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口鼻。“这就是你的绝学了?” 荆卿歪头笑了笑,笑容在发光的宝书旁显得更加灿烂。 不知为什么,小小黑也笑了笑。一头五米来长的黑虎,硕大的虎头上露出了怪异的人类表情,那场景真是奇怪极了! “为了不让你说我欺负人,看来我也要自我委屈一下了。”小小黑拱起了脊背,身形竟然恍惚了起来,几个呼吸之后,云飞借着荆卿宝书的光,竟然差异的发现,他竟然看到一个身材颀长、体格结实的男子! “……嗷呦呦?”半晌,荆卿轻咳一声,用混不在意的语气掩饰心中的惊诧。 那男子穿着个一身黑色的、薄兽皮质地的浅绒长衫,领口大开直至胸口处,露出些许小麦色的结实胸肌,腰间有条锃亮的窄皮带子,除此之外身上就没有多余的饰物了。 他的眼睛依旧是琥珀色的,头发短且硬,倨傲的朝上长着。 “人身这么僵硬,你们会喜欢?”尝试着转动一圈手腕,他不耐烦的“啧啧”嫌弃道。 这是云飞第一次看到小小黑的人身,虽然从那具身体的爆发力、眼眸的琥珀色上可以隐约看到那只魂兽黑虎的痕迹,但是总觉得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他扭头看向荆卿。那人已经褪去了之前的惊讶,在弯着眉毛和眼睫,眯眯地笑着。 “狗子,你化为人形之后,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吗!” 就连云飞都不知道这话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的了。 不过小小黑竟然毫不在乎,不知道他是对于“狗子”这个称呼麻木了, 还是同样觉得自己的人身“有些姿色”。 “来,女人,跟我好好打上一场,你若是赢了的话,我可以考虑将‘青’留下。” “赢了你,败与你,都不输我荆卿‘齐天小圣’之名。”荆卿爽快的应了,随手将书一翻,万千种不尽相同的波动化为气浪光谱,从其中滚滚而出。 针锋对麦芒,两人气势皆起,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短兵相接! 只是……云飞的心中犯起了嘀咕,荆卿曾经隐约向他透露说自己是一个“辅助”,而辅助的长处又不在“战”,若是真的这样迎面对上了身为“强攻”的黑虎,她真的能敌吗? 他是想救回云靛儿,保护她是他这个“爸爸”的责任,但是荆卿也是他的朋友,并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他不想让她受伤甚至于落败! 但是如今,他却只能眼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云飞在心中呐喊道,愤恨地紧紧攥住拳头。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七章:挑灯照夜,恰无心翻乱曲三百 战如引火线,疏忽间被点燃。荆卿与小小黑同时出手了,两人的身法皆很矫健,同样快的出奇,化为两道流光,在半空中不断碰撞着。 他们修为相仿,因此不存在难以逾越的劣势,但如果真的要这样说的话,没有伴生物的荆卿在起步上,便落后了整整一大截! “嗷!”小小黑动用了伴生物,一条与他本体一模一样的黑虎出现了,它双翼一展,“呼啦”飞上漆黑的夜空。 风狂,尘乱,树不定,千山摇动。黑虎发声,虎啸震山林,云飞觉得脚下的玉峰都在颤抖。 巨大的黑影从天上扑了下来,同时,小小黑从正面发起攻击,荆卿被一步步逼到悬崖边。 “空间,定!时间,退!万般因果,尽加吾身!” 书页飞快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与此同时,千万条白色光链从中射出,缠绕住荆卿的手脚、身体,像是给她接通了无数电源一般。 金步摇晃动,金色的双鸟碰撞,口衔的翡翠珠发出幽幽的绿光。 绝对的防御形成,一切负面影响同时被清零,借着这个机会,荆卿动身,缠绕着无数白色的光链,动用极快的速度,冲向小小黑! “缠!” 后者闪开了她几次凌厉的攻击,并趁其不备侧头一口咬了下来,“当”的一声,一口极致的好牙如同碰上了同样坚硬的钢筋,发出清脆的声响。 “呸,真硬!”小小黑不管自己是否被光链缠的结结实实的,身子一缩,滑溜的泥鳅一般脱了出去,跳到远处,吃痛的揉了揉结实的腮帮子。 “啧,疼。”荆卿撤去身上的光链,那一套白衣绣裙立刻暗淡了下去,她抬起胳膊,挽起袖子,有液体从那段藕臂上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 “狗子,你果然是属狗的,动不动就咬人。” 小小黑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只是扬起脖子,“哼”了一声。 “不自量力。” “‘无尽之书’中的最强防御加持都被破了,看来之后是要避免近身了啊。”荆卿小声嘀咕着,手抚书上,书页翻动。 “远攻,尽显!” 随着一阵“啪啪啪”的连续声响,荆卿的左右两边,依次排开五六十个白色光位,那是一个个长条的、石碑一样的高光影,上面镌刻这不同的文字、图案甚至于流动的图画、浅唱的语言。 五六十个光位如同五六十门巨型大炮,将口径不同的炮筒统一对准了小小黑。荆卿一声令下,只听“轰隆隆”一阵闷响,这些负责远攻的光位发动,将自己的全部能量,化为一股强烈的光芒,倾尽所有的朝目的地轰然射去! “这是……法决吗?每一个光位都是一个……法决吗?”云飞似乎突然明白些 什么了,荆卿的那本“无尽之书”应该就是齐天的“绝学”,上面记载着各种不同类型的法决,将其归类后统一发动,便能“对症下药”,为要辅助的对象提供最大限度的帮助。 而她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将要辅助的对象,变为“自己”罢了! “五六十种法决一齐发作,相当于以一人之力对抗五六十人的攻击,纵使是魂兽……”这般想着,云飞都觉得体表发寒,荆卿曾经说她自己是个辅助,而且是“纯辅助”,想想若是天下的“纯辅助”都有这般能耐,那还要“全能者”何用? “小小黑是近强攻,刚好能被远距离的集火控制住,想来他如今也……” 还没等云飞的话音落下,那片飞扬的尘土忽然齐刷刷的分成两片,细看来竟然是被刀剑斩断的一般! “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这片尘土被斩开后竟然没有立刻合拢……”荆卿在远处观望着,不敢掉意轻心,虽然她是齐天这一代的杰出者,甚至被美誉为“齐天小圣”,但是魂兽毕竟是极致的存在,而且但凡懂得些远古传说的人都知道,这些生物…… “果然!”荆卿双目一瞪,勉强闪过那飞快的一扑,不过袖子和裙裾却被扯下去大半,她慌忙伸手抓住。 “打就打吗,这左突右冲的扯衣服又是作甚?” 话虽这样抱怨,不过她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这就是魂兽一族的极致速度吗?据说人类的伴生缘可以让身体的某一部位达到极致,但是凌驾于此的,魂兽的身体天生便是“极致的极致”。成年的魂兽,行便是风,挥汗便是雨,卧则如山,发起怒来便是天崩地裂,单纯的肉身便能达到这般境界——几近仙人的境界,问这世间,何人能敌? 如果说有能敌者,那便大约只有……璇灵魂体了吧? “呸。”小小黑吐出一口柔软的布料,冷冷一翻眼睛,吧了吧嘴。他轻轻抬脚,毫不费力的扯断被光链缠住的四肢,它们虽然暂时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但到了千钧一发之时,很有可能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法决分类,集火使用,这就是齐天的‘绝学’?”那语气到没什么讽刺的意味,但也说不上赞扬。 “听上去很失望的样子啊,”荆卿合上书,周身光链隐于夜色之中。“加成在己身的‘因果之力’不能长久,很快就会耗尽,不适合持久战。毕竟我是一个纯辅助而非其他属性。” 荆卿席地坐了下来,将破损的衣物轻轻一系,原本宽松的袍服,被黑虎扯碎了小半,剩下的紧紧箍在她的身上,平日间未曾见她穿紧身衣衫,连云飞都不得不惊诧其身材的曼妙。 小小黑见她毫无防御的坐下了,不知是否有诈,他缓缓蹲 下身子单手撑地,含着头,挑起两只眼睛盯着她。 “不打了?” “歇一会儿。”荆卿大言不惭的对他说,放松的简直就差衣衫一解,席地而卧了。 “为什么要休息?”小小黑一脸正色的问。 “累了就要休息。”荆卿耐性的回答——或者说是“糊弄”着他。 “为什么会累?”小小黑这样问并不出奇,魂兽的体质本来就比人类强数倍,因此单单这样一点“运动”,对他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累,就是累,”荆卿眼睛一转,再想不出什么哄他的话来了,她将胳膊在胸前一抱,下巴倨傲的一抬。“别再问‘为什么’了,总之你记的,女人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就成!” “女人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小小黑一脸严肃的思索着。 “没错,就像是女人曾经说过,太阳东升西落,月圆月缺会引起潮汐变动,陆地上的生物不能生活在海里、鱼不能上陆一样,你能说这些是不对的吗?” 也许是荆卿笃定的语气真的将那只大猫唬住了,他乖觉而配合的摇了摇头。“不能。” “这些都是女人说的,又都是对的,所以你能说女人说的话不对吗?” “……同样不能。” “所以呢?”荆卿慧黠的眯起眼睛,循循善诱。“我也是女人哎,狗子?” “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云飞在一旁边听边捂上了脸,他简直要为那只大猫棒棒的智商而鼓掌了。 几句话的功夫,荆卿便恢复过来了,她翻开“无尽之书”,淡淡的微光如同萤火虫的尾灯,照亮了她白莹莹的面庞。 “这般战下去无益,我赢不了你,你也伤不到我,不如我们干脆速战速决,你用出你的伴生法,我用出我的‘最强一页’,一决胜负,如何?” 书页一阵“哗啦啦”的无风自动,如同书生挑灯照夜,恰无心翻乱曲三百首。终于到了某处,书页“啪”的一声轻响,直立了起来,隐约可以看到白纸上流淌着龙蛇一般的字迹。 “最强法决——巳字头!” 自那纸中,翻卷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热浪,那是这“巳字头”面世时的威压,云飞感觉到仿佛被人攫住了喉咙,手脚也僵硬如木,动弹不得。 仅仅是威压就令人难懂分毫,这“无尽之书”中的最强一页,该是有多么可怕? “这倒是难得。”小小黑屈身,在威压的缝隙中缓缓逼近,即便有极致的身体,他也避免了硬抗这在等级上处于顶峰的法决。 云飞赶紧避到远处去,他虽然知道荆卿的攻击不会朝他而使,但是他不确定如果这一绝世法决出手,自己会不会被波及。见识一个“巳字头”法决,也许是很多人毕生的愿望,但是被 它撩烧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焚天地——凤凰劫!” “呼啦”一下,从那本泛着白光的书中忽然飘出一朵浅红色的火焰来。小小的一朵,像是一片晃动的花瓣一样,凌空徐徐飘动。 云飞愣了一下,他猜测小小黑必然也愣住了,本以为会从那一页纸中吐出滔天的烈焰,等了半天竟然是这样小小的一朵。 “喂,你……” 浅红火焰临近,羞答答的燃烧着,小小黑小心的用手触了触。 “很烫呢。”他抬起头认真地对荆卿说。 荆卿神情严肃,额角、鼻子上竟有小滴的汗珠“噼啪”滚落下来,但是还不等滴到脖子里,它们就消失了,被周围可怕的温度蒸发的一干二净。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这火……忽然间,云飞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巳字头的法决,那可是法决金字塔中顶尖的存在,相当于“九张机”在群玉中的地位,如果说魏倾璇能用那九彩玉一箭崩碎主峰四分之一的山体,那么荆卿一旦动用这巳字头的“凤凰劫”,可能整个玉峰连同上面通行缆车的铁索,都可能被烧毁一空,不复存在! “她这是……在逼他!逼他升到空中,以免殃及周围事物!” 正说着,只见小小黑一手拨开火花,腾跃起来,一纵身便出现在十几米的高空中。他的弹跳能力不是人类能够比拟的,足下一用力,“砰”的踩碎了周边岩石,蜈蚣一样的纹路以那一点为中心,飞快向四周扩散开去。 “伴生法——” “哼!” 也许是极致的耳朵听到了荆卿得逞的哼声,小小黑的动作一滞。与此同时,竖立起的书页中伸出一只殷红色的纤长火臂,迅雷不及掩耳的紧紧攥住小小黑,跟本不给他逃脱的时间,那也纸瞬间燃烧起来,夹着金光的红色火焰,如同自火山口中爆发出的岩浆一般,冲天而起,将暗黑的夜照的灯火通明。 云飞纵使动用了极致的眼,却还是没能看到细节,耀眼的光晃得他眼目生疼。等再定睛时,却不见了小小黑的踪影,唯有一道金红色的光,连接了地与天……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八章:败! 火光冲天,照亮了一片夜色,半壁江山。荆卿虽然寻常时候大咧咧的,但这次的确动了全力。火柱红中泛金,其上的温度是可以想象的!纵使是魂兽,有着极致的体魄面对这种迎面而来的攻击,就算想躲,也无处遁逃! “赢了吗……她,赢了魂兽吗?”云飞睁着一只极致的眼,定睛看着,不敢相信。“一个‘纯辅助’,真的赢了日暮森林的王者、魂兽顶峰的存在?” “哗!”无尽之书合上,黯淡了下去,仿佛是刚才的一击耗尽了它全部的精力一般。随着源头的切断,火柱自下而上渐渐消失,荆卿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魂兽……啧!”她额角尽是清汗,面如金纸,嘴唇煞白。 忽然,不断缩短的火柱竟一下子停住了收缩,直径几米的终极杀器在下一秒被纵向劈开——不是被“劈开”,而是一道与夜色同色的黑影,飞快的从其中悄然滑落! “护吾者,显其名!”突如其来的危险令荆卿大惊,无尽之书“呼啦”一声飞起,横在她的身前,书页飞快翻动,“啪”的一声定格在一张兀自竖起的纸张上。 “玄武!” 一只青黑色的巨龟挡在破火而出的小小黑面前,湿滑而结实的背壳将荆卿严丝合缝的护住,它伸出两只有人腰身粗的龟爪来,晃动着粗壮厚实的指甲,朝小小黑抓去。 “滚开!”小小黑也不避其锋缨,果断的选择以硬碰硬,他矫健的绕过两只碍事的龟爪,落到它的正前方站稳,“咚”的一声闷响,一拳打在了玄武坚硬的前甲上! “神兽玄武属水,主防御,一身硬甲万法皆不能破,纵使他……” 果然,即便是魂兽凌厉的攻击,也无法破开玄武的硬甲。云飞甚至听到了小小黑手骨发出一阵“嘎巴巴”的脆响,若是人类敢这样做,不要说是手,就是那只胳膊恐怕都要当场报废了。 “切,真硬!”小小黑不屑的冷嘲一声,双脚岔开,身子下沉,两只手伸出尖利的雪亮指甲来,稳稳的抓住了玄武的身体。 “走你!”想那荆卿召唤出来的玄武足足有两人多高,又背着一身坚硬的重壳,千金之重,只多不少。但小小黑却能绷足力气,断声一喝,硬是缓缓的将它举过了头顶! 抬手往山下一丢,那人拍了拍手,活动了下筋骨。正面遭了“凤凰劫”的一击,他竟然毫发无损——不止如此,就连身上的黑裘长衫都没有粘上半点火花! 他向前逼近,荆卿蹒跚后退,他再进,荆卿的背抵到了树干上,她已经无路可逃了。巳字头的法决她已经用过了,没有半点作用;护身的神兽也召唤出来了,被丢到山下去了,荆卿觉得有冷汗从额角滴下,顺着脸颊,滑落到衣领之中。 这就是……魂兽吗?只有璇灵魂体能够抗衡的存在?即便是九天十地的杰出者,也完全无法望其项背吗? “你不是想看我的伴生法吗?那就看好吧。”小小黑抬起头,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装,小麦色的皮肤,让他在夜色中如鱼得水。 他大踏步走了上来,连看都没有看,一把推开了云飞甩来的两个魂术、死死攥住玉灵芝潜来的根须枝干。他根本不想理睬他,或者说自从与荆卿交手后,他就对什么璇灵魂体失去了兴趣。 “力——加成!” 那一只泛着幽幽黑气的手上,忽然间迸发出令人惊惧的威压,甚至于比“凤凰劫”的滔天火柱还要强烈,风不安的窜动,连遮着月亮的黑云都小心的避了开去,云飞感觉到风刮得脸庞一阵生疼,伸手摸去,竟是一道鲜红的血印。 他不知道小小黑的伴生法“加成”到底将其的力量提升了多少倍,反正那一拳一旦打出,即便是通天的强者都要拜倒在其威力之下! 他将赤水断置于足上,荆卿是为他而战的,而他,也必须要替她挨上这加成后的一拳! “他不会真的出手的。” 云飞忽然觉得胳膊被人一扯,有个软糯糯的声音飘入他的耳中,那像极了出自云靛儿之口,但是等他回头看时,却只有鬼影婆娑的长枝曼条。 但这时,小小黑提着那一拳,已经挨到荆卿的眼前了,即便是云飞想挡上去也绝无机会了。荆卿闭上眼睛,微微皱着眉头,月光打亮了她白莹莹的面庞。 风的呼啸声,连金步摇都无法接下的致命一击越来越近,荆卿的心中泛起一丝苦笑。 她何必……非要找一只魂兽的麻烦呢…… “啪”的一声,小小黑瞬间收力,反手在荆卿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那力道到不至于让她受伤,不过肯定是要吃痛了。 “哎呦!”荆卿下意识的伸手抱住头。她睁开眼睛,刚才一切发生的都太快,让她不知所谓。她抬头看着小小黑,从这个仰视的角度,她清晰的看到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 “傻子。” 云飞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否还在。 小小黑又恶劣的按了按她的头,顺手抽走了发髻上的双鸟晃动的金步摇,荆卿的头发如瀑般滑落下来,她赶紧伸手去拢。 “给我!” “我喜欢这个东西。”他将那步摇拿到眼前,晃动着两只衔着翡翠珠的鸟儿。“你输了,你是我的人了,所以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你能说这不对吗?” 荆卿听出了那人是在学她的语气,突然觉得莫名好笑。她微微抿嘴,止住笑意。 “你怕是对我们的规则有什么误解吧?”她卷了卷头发,搭载一边的肩上。“我们说的 是‘我赢了你做我的狗,你输了我做你的人’,如今我也没赢,你也没输,何来的奖励和损失?” 小小黑两根指头捏着金步摇,微微皱起眉毛,半晌,他反应了过来。“你耍我?” “乖~”荆卿在空中拍了拍手,作出“摸头”的姿势。 “没收了!”小小黑看样子有些气了,他一把攥住金步摇,粗暴的往腰间一别。 “喂!抢人东西啊你!”荆卿推开树干,摇摇晃晃的往前踉跄两步。小小黑的加成一拳虽然没有挨到她的身,但是光是抵抗其威压却抽干了她的力气。 “真没用。”小小黑倒也不算无情,他嫌弃的伸长手臂扶住他,身子却躲得远远的。 但荆卿却歪歪斜斜的往他身上靠去,喝醉的人一般不达目的是不罢休。小小黑有点绷不住面子了,他迟疑了一下,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女子倒入他怀中的那一刻小小黑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脊柱下面“嗖”的一下窜到后脑,不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并没持续太久,几秒钟之后,他就被像是用旧了的抹布一般,飞快的推开了。 “狗子,这就是——美人计!”荆卿大笑着,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抬手举着金步摇朝他疯狂摇晃。“生气不?生气来咬我呀?你不是属狗的吗!” “你……!”小小黑的脸都气白了,他张了张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他才狠狠的吐出两个字来:“放荡!” “略略略!”荆卿跳了开去,很恶劣的冲他吐着舌头。 忽然,他警惕的撇过头去,正巧看见云飞往这边走来。 “你们璇灵魂体怎么回事?都喜欢躲在女人身后?”小小黑对于云飞可没有对荆卿一般的耐性,他毫不掩饰的嘲讽着他。“喏,跪在这儿,说你不敌我,你们璇灵魂体不敌我们魂兽。” 他趾高气昂的指了指面前的草地。 “喂,狗子,你别太过分!”荆卿叫道,但是在场的人全都心知肚明,连四五境界的荆卿都不敌小小黑,纵使云飞能动用那只茧的力量,胜率也极其渺茫。 “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小小黑低声凶她。 “找打吧你,臭猫!”荆卿又想祭出无尽之书来,但是她基本已经脱力,连简单的书页都翻不开了,只好摇摇晃晃的举起来,用力朝小小黑砸去。 那人也不躲,也不反击,只冷冷的站在那儿,头上挨了那本厚书重重的一下子。他俯下身,揉着头捡了起来。 略略翻动,小小黑罕见的皱起眉头。他单手扯着硬壳封皮,轻轻抖了抖。“白纸吗?你和我打了一溜十三招,全靠这一本白纸吗?” “真是对牛弹琴,”荆卿赏了他一个教科书式的白眼,抬手唤回那本子。“无 尽之书的写就可是齐天的不传之秘,怎么是你这种不懂法的混蛋能够看懂的?这还只是法决的本子,等我过了通天境界,拿到魂术的本子……哼,你这只猫能躲得过一个两个,躲得过几十甚至于几百个魂术的合击吗?” 小小黑摊了摊手,那意思大概是不可置信,同样不可置否。 “你那么喜欢找璇灵魂体的麻烦,就单纯的为了证明孰弱孰强?”说话间云飞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了,那人几乎比他高上一个头,含着下巴审视着他,那身上结实的肌肉,即便被遮在长袍下面仍然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不尽力量。 “嗯,怎样?”他语气慵懒的回答道。 “你不敌魏倾璇,便要在我身上找回来?”云飞歪头。 “谁说我不敌魏倾璇?!我只是……唔,没有使出全力罢了,要是正常情况下,我可不一定会败给他!” 说到魏倾璇,像是碰到了小小黑的逆鳞一样,他琥珀色的杏目刹那间竖了起来,满腔的怨怒亟待喷涌而出。 “不一定会败给他……”云飞轻笑,看来纵使骄傲如他,也不敢叫嚣强过魏倾璇啊。“那么这样吧,我同意你与你一战,但是同样,我有自己的条件。” 荆卿闻言,微微一惊,而后赶紧拼命地向他摇手。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九章:三年之约 “要打就打,像个男人似的,痛快点儿。”小小黑似乎很不满他迂回的语气,不耐烦的摆手催促道。“就在这儿,要打我们就动手,不打的话就是璇灵魂体认怂了。” “要打可以,”云飞早就摸到了他的脾气,让步道。“那你首先要将修为自降到极致境界。” “凭什么?”自降修为,小小黑当然不愿意。 “原因很简单,我是极致境界,而你是四五,大家都是修者,自然懂得每个大境界之间的距离不啻天渊。如果你恰巧赢了我的话,那怎样才能证明是‘魂兽强于璇灵魂体’,还是‘不同境界之间的单向碾压’呢?” 小小黑沉默的捏住了下巴,云飞又补充了一句:“你能说这不对吗?” 见他半信半疑的抬起眼睛,云飞继续开口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现在和我一起去玉门,借来妖逆鳞的嫁妆物——魏倾璇的‘九张机’,真能如此,我依旧能爽快与你一战。” 小小黑冷哼一声,他又不傻,知道一旦能拿到那种九彩玉,璇灵魂体可是能一跃成为“九帝阶”之下的第一人,到那时候别说是与他“切磋”,就是一举端了日暮森林都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那毕竟是妖逆鳞的东西,魏倾璇若是不肯借,我们也只能是白跑了一趟了。”见他决心动摇,云飞赶紧给了他个台阶下。 “那你说,你的‘条件’是什么?”小小黑眯起眼睛,耐着性子问他道。 “战,一定要战,不过不是现在。我和你约定三年,三年之后,不管我是在极致、化灵、四五、通天,都会与你一战,到时候就胜负听命,生死由天。” 荆卿眨了眨眼睛,她听出来了,云飞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 小小黑不说话,云飞也不急,只当他是同意了。“此行我们未能阻止你,自知无法要回云靛儿。但是我希望下次我们一战的时候,以她为赌注,你赢了,不光我与她今后为路人,我云飞也任凭你发落;若我胜了,我也不要其他,只要你放了她,今后不许再出现在她身边半步!不过在这三年中,云靛儿必须要毫发无损,她若是有半点闪失,此约作废,我就是不择手段,也定要在有生之年将你斩杀!” 小小黑瞪着一双琥珀黄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半晌,他清了清嗓子: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会伤害她?” “直觉。”云飞笃定的咬紧牙关。 “璇灵魂体的‘直觉’,果然比不上魂兽。”他冷嘲道,裹了裹衣领,像是被风吹得寒了一般。“上任黑王死后,森林中的魂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挖空了心思想除掉我。当初若不是她不顾一切的唤醒前辈,我早就葬身于所谓‘同类’的口中了,结果前辈虽然醒来 了,她却遭受重创,被迫历劫……哼,说到底,还真是我伤害了她。” 小小黑冷冽的目光忽然间融化,那一刻云飞竟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那身材挡住月光、身高高他一头的男人竟然像只被人欺负狠了的小黑猫一样,不得不伸出雪亮的爪子惊惧的朝四面八方挥动着。 “不过,我更看不得她留在一个人类身边,更何况是璇灵魂体。”小小黑眯起眼睛,抿起嘴唇。“我不知道你想利用她,或者真的将她当成什么……需要保护的人,但是如今日暮森林是我的,我也必须要负起责任来。人类对于魂兽是危险的,这种危险不仅限于会危及我们的性命,你既然是璇灵魂体,今后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说罢,他转身要走。云飞感觉到一阵怅然,他知道云靛儿就在这里,在听着他们的对话,但是她却没有出来,说出自己的想法来,而是让一只黑王、一个璇灵魂体来决定她的去留。 “有个人让我给你带句话。”经过荆卿身边,他本能的顿了一顿,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的、恶劣的拍了一下她的头。“我是被妖皇之墓的消息再次吸引到这里来的,在东郊,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明明那么弱,却持有一尊青莲神器……不过那可不是简单的神器,可以说是‘仙器’。我曾见过那只青莲,它名为‘见仙莲’,是妖天帝的仙器、是妖地长公主妖逆鳞的伴生物。” “妖夜吗……”云飞的眉头攒了起来了,“是他告诉你云靛儿在这里的?” “他只说一个璇灵魂体带着个化了女形的魂兽,全天下的魂兽只有那么多,化女形的本来就少,每一个都可能是我要找的‘青’。”他躲过荆卿的张牙舞爪,回忆道。 “这个妖孽……”云飞心中苦笑,真的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自己这么千小心万小心的,还是被身边的“损友”给坑了。“他要你给我带话?” “不算带话吧,我们说道你的时候他只是含糊的说‘想见你一面’,那个人我大约是见过的,他是妖逆鳞的弟弟,妖地的太子,妖皇已经过世三年了,他竟然没有继位,还流落在红尘中,想必是碰上了不小的麻烦。” “他现在怎么样?”云飞颇带急切的问,想来距离他上次见到妖夜已经有小半年了,既然找到了妖皇之墓,他为什么还不离开呢?他难道真的像小小黑说的,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不太好,”小小黑晃着一只手,像是逗猫一样的逗着荆卿,直到后者察觉到此事,一脸嫌弃的审视着他。“我与他说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本来一开始还是和平的交流,他忽然翻脸,果断的祭出见仙莲攻击我,就像忽然不认得我了一样。我曾与妖逆鳞交过 手,知道妖地有一手段叫做‘傀儡术’,臻至化境时不仅仅山川草木,就连活物、活人都能操控……” “你是说妖夜可能被自家的‘傀儡术’控制了?”云飞半信半疑,不过他忽然想起叶阑说过妖夜莫名攻击他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那种手段在作祟,这一切也都说得过去了。 “嗯,”小小黑捏着下巴思考着。“离开之后我在想,之前说到你的时候,他一直在重复说着‘和你的关系很不一般’‘很想见你’之类的话,是不是他也意识到了傀儡术的事情,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该如何帮他?”云飞问的相当干脆,在那电花火石之间他已经决定了,东郊那个地方,玉念奴和花湛去往未归的地方,他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去一趟的。妖夜与他虽然不能说是知交,但也有过不少大大小小的瓜葛,只要是他能做到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 “你既然是璇灵魂体,做起这件事来倒也容易。我记得曾经妖逆鳞说过,傀儡术是一种灵魂控制,其的难解之处在于两点:第一是无法击败出手凌厉的傀儡;第二是一旦强行破之必然会两败俱伤。仙器虽然举世无敌,但你大可以用魂术招呼,先控住傀儡,继而切断那种操控……” “会伤到他吗?”云飞不等他说完,抢先问道。 小小黑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云飞会抛出这样的问题,这简直和狗子咬人之后,狗主人心疼它的牙齿一样诡异。 “你小心点儿,自然不会伤到他,这是个技巧问题啊!” 不知为何,一旁的荆卿忽然捂住嘴巴,开心的偷笑起来。 小小黑似乎也对荆卿的莫名笑点感到不理解,不过他这单纯的魂兽脑筋还是不会联想到什么“少儿不宜”之事的,他耸了耸肩:“你如果想去的话,我现在就能带你走,看在我不讨厌妖地的份上,妖逆鳞弟弟的忙我还是会帮的。” 云飞踌躇了一下。 “快去吧,云飞,要不是我要在未名教中避风头,都想跟你一起去了。”荆卿满脸堆笑的凑了过来,极为热情的催促着他,就像是好事的月老在撮合什么千年难得的金玉良缘一般。 “这个吗……我还得……”可能是刚才的语气太果断了,这会儿云飞吞吞吐吐的,看着急煞人也。 “怎么,你不想去吗?想去就赶紧去啊,怎么磨蹭的跟个女人似的!”小小黑性子急,他不耐烦的数落道。 “喂,那只猫!女人怎么啦?注意你的言辞!”荆卿察觉到性别被殃及,立刻不乐意了。 “倒不是不愿,只不过……我得跟两位老师说一声,毕竟……开始的时候是答应了他们一年之内不能下山的……”云飞感到左右为难,他是真心想拜魂 灵修为师的,如果真的因为偷偷跑出去而和他失之交臂,这种损失他不愿承担。 小小黑“啧啧”两声,好像很瞧不起他一样。“不过像你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肥肉’,的确不能贸然的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怎么说呢,就像人类喜欢争抢魂兽一样,璇灵魂体由于其‘近仙’的性质,同样很危险。” “哦?”荆卿像是不认识一样从头到脚打量着他。“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吗?这狗子怎么一下子这么通情达理?” “你和魏倾璇的命运是相同的。他父亲是一介凡人,根本无法护他周全,所以很小的时候那人就被‘典当’给了妖地,但即便如此,九天十地,包括一些势力庞大的魂兽依旧不甘心,以拜访为由到处找他的麻烦。那个时候的他和你现在一样,还没有展现出璇灵魂体的潜力来,修为差的让人笑掉大牙,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他的。” “你也找了他的麻烦?” “呵,”小小黑不屑的一笑,但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一双泛着月光的眸子里竟噙着些许尊敬。“我嫌弃他还来不及呢,自然不会有撩闲的工夫。只不过那次去妖地,我找麻烦的对象——是妖逆鳞罢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章:物换星移几度秋(一) 魏倾璇徘徊在阳光射不进来的内室中。这个内室很大,陈设摆放都很讲究,根本没有半点单身男人的随意与凌乱。 双人床的帷幔规矩的挂在两旁,桌椅擦得锃亮,但毕竟有些旧了,虽然主人万分爱护,但紫檀木的茶桌角还是有了磕碰的痕迹,魏倾璇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这些痕迹,而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往何方了。 是啊,这一晃三年过去了,这屋中的陈设、明暗甚至于味道,都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时光总是最无情的,她在的时候、刚走的时候,九天十地甚至于红尘之中都还流传着她的故事,但是这才不到一千日,整个世间都好像将这位耀眼的明珠公主,忘得一干二净一般。 “对了,明珠,我明日带你再去一趟未名教吧,老莫来了好几封信,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父亲的坟冢处,说不定真的能把它打开。我估摸着小夜应该也在那儿,虽然说妖地的事情轮不上我管,但我总觉得不能放任他在红尘中乱跑。” 他转头对坐在床边的女子轻声、温柔的说道,虽然他知道任何话语都得不到她的回应。 “八月十五是你的祭日,我始终想是不是要去妖地一趟,但是父亲和小夜都不在那儿了,我还真的有点……不敢扣门呢。” 说罢,魏倾璇自嘲的笑了笑。窗门紧闭,屋内只点着一盏烛火,那是长明灯,取魂兽人鱼皮下的油脂制成,虽有明火,却千年不灭。 “今年我们去哪儿呢?是九天十地,还是红尘中?就不去那些观光胜地了吧?或者,我们晚上去,赏月?” 魏倾璇扶着床沿缓缓蹲下,拉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 “等到我成仙了之后,我们便不用每年周游这人间的风物了,我们可以俯瞰这个世界,森林是成片成片的绿色,城镇像蚂蚁一样小,道路如同细线,微不可见……明珠,这一切,我一定会带你去看的。” 魏倾璇欢欣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他垂下头,将脸埋在她腿上柔软的衣料中。“明珠,你觉得……我真的能成仙吗?” “当当当”门外响起一阵细微的敲门声。魏倾璇被从幻想中拉了出来,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摆,开门走了出去。 “什么事?” 敲门的是玉门的主管家,他后面还跟着个年轻的小厮。管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还是鬓发乌黑,整整齐齐的贴在脑袋上。 “门主,”他笑脸相迎。“刚收到的消息,说齐公子齐修远过两天要亲自来玉门关,登门拜访。” “哦,”魏倾璇淡淡的应了一声,“谁啊?” “您这真是贵人多忘事,”管家局促的“哈哈”一笑。“九天,咳,的公子啊!” “九天吗……”魏倾璇不知是人在心不 在,还是根本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人。“姓齐,齐天的吗?” “哈哈,您这真是说的玩笑话。”管家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小心的明确提醒道:“是……碧云宵的大公子——齐修远啊。” “刷”的一声,魏倾璇的翡翠瞳被点亮,两只眼睛透出朦胧的绿光来。管家赶紧后退,小厮也唯唯诺诺的往一边闪去,他们虽都是修者,但是面对的毕竟是璇灵魂体,而且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璇灵魂体…… “九天穹顶碧云宵……”魏倾璇抬起手来,漫不经心的审视着自己的指甲。“我们一年的约定结束时,碧云天帝亲自找上我,说要延续到三年。而这三年眼看满了,又让什么大公子来假意拜访。这是拿我当合作平台,想续费就续费啊?” 魏倾璇嘴角带笑,但管家凭经验知道,这位“门主”一听到“碧云宵”三个字之后,脾气就随时处于爆炸的边缘了! “门,门主,话不能这么说不是吗?第一次碧云天帝亲访玉门,可见碧云宵对门主的重视啊!这次又是大公子——碧云天的嫡长子,这是交好之意啊!” “交好……”魏倾璇微微仰起头,轻声叹息一声。“继玉家、妖地之后,碧云宵觉得该轮到他们接管璇灵魂体了吧?碧云天帝号称天下最强,却在成天帝之后卡了百余年未能有半点精进,也是可悲可笑了……” 魏倾璇的语气忽而尖酸起来,他讽刺的大笑。“这次,就齐修远一个人来?” “门主的意思是……?”管家有些明白他话中所指,却不敢点破。 “碧云宵的大小姐——齐曼曼,就是当时碧云天帝表示,想要为我续弦的那一个。” “齐曼曼这几年一直在青云教小天地求学,除了年中、年末的休假,基本上不怎么回去。” “我倒想看一看是个怎样的女人,”魏倾璇冷笑,“敢挖我明珠的墙角,这是自信要比我妖地的长公主更胜一筹吗?有这种不自知的勇气,我还是略感钦佩啊。” 管家暗自打了个寒颤,他听出来了魏倾璇是咬着牙关说的,假如那个“齐曼曼”真的站在这里,他毫不怀疑从来不对女人动手的温柔魏公子会一个巴掌扇下去,直看到血肉横飞、齿骨交映。 “夫……夫人可谓女子之绝代,自然是无与伦比的。”管家磕磕巴巴的说。 “那是当然。”魏倾璇毫不谦虚的果断答道,他挥了挥手,表示事情自己已经清楚,他们也可以就此下去了。 其实魏倾璇和妖明珠的命运,本来不应该有相交的地方。他们可能会有一面之缘,或是只依稀听过对方的名字,就像很多九天十地中的公子小姐们一样。 魏倾璇的出身并不好,没错,的确是 璇灵魂体,但他的父亲并非名门,甚至连修者都不是。在修行世界中最讲究“门当户对”,因为修者的结合会对两人的修行前路产生根本上的影响。 所以在小女儿玉寄奴隐约说到自己心有所属的时候,玉安和妻子本能的警惕了起来。他们不会做“逼供”的傻事,而玉寄奴也没有聪明到知悉父母的意图,很快,魏书生的事情就被她亲口说了出来。 凡人…… 玉安觉得心如死灰,堂堂璇灵魂体竟然爱上了一个凡人,这大概是从璇灵魂体产生起,最有辱门风的先例了。 但他此时更在意的是,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有没有……与那个低劣的凡人发生云雨关系。 如果有的话……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璇灵魂体一般只会诞下一个相同体质的后人,如果真的不幸“一击命中”,他该如何说服自己,接受一个父亲是凡人的“第三代”?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此时已经动了杀人的心思了。 杀一个凡人并不难,但是他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傻丫头”,万一她真的闹个“想不开”…… 家主夫妻在这件事上思量了良久,终于他们决定,采取“怀柔”手段,先假意赞许,见上魏书生一面,然后再随便给他安个罪名,挑拨此桩婚事。 在见到魏书生的时候,他们竟意外的放下心来。搞黄这件婚事的难度很低,古人云,从今至古,自是佳人合配才子,玉寄奴虽然天真的如同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但绝对是个“佳人”,但是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羸弱书生,何必每一个进京赶考的硬是这样一半的,模样单薄,迂腐而古板。 就连躲在屏风后的玉檀奴都皱起了眉毛,自己这个双生妹妹是什么眼光啊? 不过等到玉寄奴死后,玉檀奴才慢慢想明白,妹妹的这种选择其实与她脱不了干系。璇灵魂体一般一代只有一个,但是到了她们这里竟然是双生姐妹,而且相比天真、内向的妹妹而言,玉檀奴则更加耀眼,父母更喜欢她,玉家的人也更认这个“大小姐”……玉寄奴大概觉得,在自己短暂的生命中,缺少的最多的,便是“关怀”。 但这个叫做魏书生的凡人给了她补偿。 玉寄奴知道在玉家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眼看着魏书生被玉家以奇怪的罪名放逐到西洲,眼看着自己渐渐茶饭不思,莫名作呕…… 她怀孕了。 她不想瞒住这件事,因为这个孩子生下来,有极大的可能是璇灵魂体——玉家不是视璇灵魂体为珍宝吗?那么她就可以以此为条件,要他们将魏郎放归! 多么天真的想法啊! 他们同意了,但要求她在玉家 安心养胎,等到月子过后,才可见魏书生。这明明就是一个缓兵之计,但玉寄奴却信以为真,每日在闺房中痴痴的等待着。 她不能踏出半步,所以除了在院子里寂寞的徘徊,便是登楼。她喜欢登楼,因为在那个高度,可以看到“海”——那不是真正的海,而是一片宽阔、青绿色的水域,人常问“西洲在何处”,但是她知道,西洲就在那“海水”之东,汪洋之西,南山之南,衡阳之北。 她常常漫步于小楼之上,拍遍蜿蜒曲折的栏杆,遥望碧色的海水。她唱歌,歌声是那般婉转,随风送到玉家深宅之外。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一章:物换星移几度秋(二) 玉檀奴再也看不下去妹妹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了,这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魏书生不会再回来了,纵使他能逃出苦寒之地的西洲,玉家也不会让他踏入蓝田县半步。但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所以在一次妹妹与她展望未来的时候,玉檀奴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为什么就不懂、也不会向前看呢?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没有一点长进?” 玉寄奴痴迷迷的看着她。 “我不想评价魏书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西洲是放逐罪人的地方,其环境地理之残酷,即便是修者也难以承受。这十个月以来你再闻过他的消息吗?也许他早就死了吧,或者被永远的困在一隅之地,不得脱身……你就算倾尽一生的去等,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玉檀奴希望自己的话能点醒妹妹,或者能让她认清一点现实也好,不过她不曾想到,那句惊破人美梦的话,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此,玉寄奴不再登楼,不再唱《西洲曲》,玉家为了庆祝春节人声鼎沸,但是玉寄奴的小宅中,一直是冬天挥之不去的冰冷。 她拒绝了所有的来访者,每天只吃很少的东西,而且无论吃什么都会吐出来。她早就过了孕吐的阶段,已经临盆了,但是身边侍候的人说二小姐吐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大片大片的血块。 玉安忧心忡忡。玉檀奴为自己的话而懊悔。而玉寄奴已经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一个璇灵魂体竟然以这样窝囊的方式死去,无论是谁都会心生不甘。玉寄奴不想生于玉家,不想修行,不想成仙,但是这个“三不想”,偏偏让她全占了。 玉寄奴无力的躺在床榻上,伸出瘦弱苍白的手臂,最多半个月,她与魏书生的孩子就要出世了,而新生命的诞生,正是她凋零的时刻。 她也许见不到那孩子最后一面了,她的修为太低、身体太虚弱了,若不是璇灵魂体的特殊,她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住。 她死后,会变成什么呢?玉寄奴不清楚璇灵魂体的奥秘,但她在刚开始修行的时候,父亲将她带到家族的暗室中,里面没有一盏灯,却光明的如同白昼——那是玉灵,在玉家的秘密暗室中,竟然有几十,甚至上百尊玉灵! 在那里,她找到了与自己契合的伴生物:玉树。 而她也是亲眼看到同为璇灵魂体的奶奶咽气之后,身体渐渐萎缩,渐渐化形,成为一棵生有千万气生根的榕树。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了玉灵的来历。 她死后,也会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没有心的玉灵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太可悲了?璇灵魂体活着的时候便受到四面八方的争抢,死 后还要做后人的伴生物,或接受九天十地虚伪的“供奉”……那这生与死,都是没有意义的啊! 与其做个莫名后人的伴生物,不如做自己腹中孩儿的!玉寄奴的脑海中忽然有了这个微弱的想法,继而,如同洪水泛滥一般,一发不可收。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变得更强,强过有史以来的任何一个璇灵魂体,强到可以颠覆璇灵魂体自产生以来就必须背负的可笑命运,强到甚至可以……成仙! 事实上,她的确是这样做的。 魏倾璇也因此而诞生。 玉檀奴的心中一直很难受,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双生的妹妹。在抱到那个软绵绵婴儿的时候,她的心里一惊,竟漱漱地落下泪来。这孩子生的真是漂亮,和她简直一模一样——和她们,一模一样。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魏书生的影子,全都是玉寄奴的气息——是璇灵魂体的气息。 那时,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不能把这个孩子留在玉家,父亲不喜欢他,而他在不受重视的同时,依旧会继续璇灵魂体那可笑的命运——保住门风,诞下下一代。这个想法继续危险了起来,玉檀奴那时甚至觉得,如果魏书生能带走这个孩子,他的命运,会比可预见的要好得多。 她紧紧抱住襁褓中的魏倾璇,紧张的四下张望着。虽然只见过魏书生一面,那个正直且迂腐的人并没有给她一丝丝好感,但她决定,一定要从西洲,把这个人偷偷接回来! 魏书生带着幼小的魏倾璇去了玉门关。玉家位于温暖湿润的东部,而这里则是大漠风沙的西部,纵使蓝田玉家的实力再强,璇灵魂体的名头再响,都不可能跨越整个红尘来抓人的。 七岁之前,魏倾璇都是以一个凡人的身份过活的,他未闻璇灵魂体,也不知道自己的过人之处。他的母亲名为“寄奴”,年轻亡故,父亲来自于“蓝田魏家”,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他们日子清贫,但却安心。 直到七岁的时候,年少的魏倾璇偷偷涉足了修行。二十年前的修行界还没有“修行下移”的趋势,要求更加严苛,修行只能在“三教”、“两门”、“一国都”,其余的都被视为违规操作,杀无赦。 他们所在的玉门关区,有当时“两门”之一的“边疆门”,主要成员是被发往边境征战的战士,他们野蛮而粗鲁,最喜欢的是女人与打打杀杀。私自修行的事情暴露之后,边疆门派下几个极致境界的力士,吵吵嚷嚷地堵在魏书生的门口,要光明正大地处理掉他的儿子。 魏书生没有能力保护他,他不仅是凡人,而且是一个平凡到骨子中的凡人。他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力士推倒在地上,他们堂而皇之的走进狭小的院子来,打破所有看 得到的东西,踏碎父子精心种下的花花草草。魏倾璇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那是从魏书生头上流出来的,是他父亲的血…… “不许——”他挡在父亲面前,冷冷的抬头仰望着几个巨人一般的力士。“不许——踏入我家的院子!” 他的声音在颤抖,同时,心脏也在颤抖。 “不许——伤害我的父亲!” “哗啦”一声,魏倾璇的身后出现了一株一人多高的树,通体白玉之色,挥舞着千万条气生根,张牙舞爪的朝几个人扑了上来。 这是魏倾璇第一次展现出自己的伴生物,那是玉灵——母亲玉寄奴的伴生物。 但是单单几个力士怎么能窥到玉灵的奥秘?他们两下制服了他,狠狠补上几拳,将他丢到冰凉的石阶上。纵使是璇灵魂体,不过是刚开始修行,既不会驯玉又不通魂术,单凭一个伴生物,怎能是那几个几乎到达化灵境界的力士们的对手呢? 但是他们还是惊呆了。 魏倾璇挣扎着爬起来,发现他们、围观的众人,甚至于自己的父亲都又惊又惧的望着他,好像他是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自山林中化形的精怪一般,魏倾璇摸了一把自头上留下来的滚烫的血,送到眼前一看,连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的血液,竟然是……紫色的…… 很快,“玉门关惊现璇灵魂体”的事情就在九天十地传的沸沸扬扬起来。这十八个家族皆是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玉家的两个璇灵魂体都在诞下后代之后飞快死亡,其中一个婴儿与魂別尘消失无踪,另一个竟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玉门关?! 没几天,九天十地的人便纷至沓来,聚集在魏书生又小又破败的家门口。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请璇灵魂体下榻本族! 有人“请”,有人“逼”,有人内战,有人观望,就在魏倾璇七岁的那年,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么多“九天十地”的人,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十八个家族齐聚在红尘中的同一处。 魏书生不知道那些自称“九天十地”的人是做什么的,他不知道如何选择,甚至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些人是冲着魏倾璇来的,能够选择的人也是他,而不是他的父亲。 事情发酵,魏倾璇迟迟不做决定,九天十地的人也开始变得焦躁起来,特别是琼瑶玉天和琪瑄玉地的人。他们在离开是接到了死命令:必须得到璇灵魂体,而且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长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如果真的靠强迫的方式让璇灵魂体心不甘情不愿的进入自己的家族,自己花大力气培养他成材,而后他再记着仇,转头反咬一口,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等等……赔了夫人……?不知玉天和玉地中的哪一 位,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嫁女! 自此之后,又有不少嫡系的小姐不断抱怨着,被带到了这个荒凉的大漠。她们的父亲曾经严厉的教导她们,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绝对不能带有半点瞧不起人的高傲神态,因为家族的未来走势,就看她们的了! 那段时间将魏倾璇闹得很烦,他被迫和十几个所谓“大小姐”“长公主”不停尬聊,她们每个都神色温和,性格娴静,对他嘘寒问暖,大加鼓励。但是他又不傻,自然看得出那每一张漂亮皮囊下的鄙弃与不屑,他不想与她们交谈,甚至觉得每一句对话,都是残酷的折磨。 所以第一次见到妖皇的时候,魏倾璇开口就问:“妖地,是不是也要将你们的长公主许配与我?” 谁知那个面貌俊秀,身穿白底青花缠枝莲纹长衫的中年人竟然轻笑了一声,魏倾璇惊奇的望着他,那人的表情明明就是:你想得美!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妖地的长公主,”妖皇眯起眼睛,丝毫不谦虚的说。“是整个九天十地,最耀眼的明珠。”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二章:物换星移几度秋(三) 魏倾璇不想承认自己最终是败在了这个男人的“激将法”上。他讨厌“嫁女”的做法,而妖皇同样不愿将最爱的女儿嫁给璇灵魂体,在这一点上,他们达成了共识。 那一年,妖地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是璇灵魂体下榻妖地,第二件是该家族的嫡长子妖夜诞生。 魏倾璇别过父亲,自身与妖皇同行。玉门关区聚集个足足百十个九天十地的重要分子,玉天玉地甚至气绿了眼睛,羞红了脸,但他们仍然无法阻拦一行人的离去。璇灵魂体是他们万不能得罪的,而妖地的妖皇同样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一干九天十地的嫡女气鼓鼓盯着魏倾璇,诚然,她们并不想下嫁于他,但是这个出身红尘中的男孩竟然根本没有选择她们,这是让人最气愤不过的了! “听说妖地的长公主名叫妖逆鳞,啧,一个女子竟然起了个男人的名字,真是不知羞耻!” 但这话众女也只不过是在肚子里抱怨几声,不敢声张。妖明珠在九天十地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纵使是她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妄加评价。 “不过,堂堂明珠公主竟然要嫁给一个红尘中的穷小子,纵使是璇灵魂体也难以弥补身份的差距,咯咯咯,可以等着看笑话了……”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耳语道。 不过此时,妖明珠并不知有璇灵魂体要与妖地结缘之事。那时候她的母亲刚刚诞下妖夜,父亲一个开心,说要给她个惊喜,就兀自去往红尘中了。但妖皇走后,夫人却一直没有从生产中好转起来,有一个医者来探病,竟神神秘秘的将一干太上长老叫到个小屋中去,说什么“噩耗”“仙疾”…… 妖明珠此时七岁有余,她从三岁开始修行,两年后与妖天帝仙器发生感应,成功伴生“见仙莲”。她知道“仙疾”二字代表着什么,聪明的她悲伤半日后,便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是要父亲赶快回来,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才好。 仙疾不会传染,但妖夫人还是被隔离了,即便是女儿也见之不得。三天过去了,三十天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妖明珠觉得那是她度过的最漫长的三个月,甚至于比她短暂的一生还要漫长。她逐渐消瘦,滴水不进,她那时觉得父亲大概不会回来了,他抛弃了家庭和妖地,去寻找什么“惊喜”去了。 三个半月后,妖皇终于踏进了妖地的门。他舒适的吸了一口独属于九天十地的清冽空气,还不忘向迎来的人抱怨红尘中的气候是多么不宜人,哪像九天十地全年如春。 但是迎接他的人,表情皆是怪怪的,这让他很是不解。 忽然,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他回来的……太迟了。 魏倾璇不知道那个时候 妖地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就那么倏忽一下,妖皇就消失了,他被几个陌生的人带到了陌生的住处,他们用陌生的声音告诉他,从明天开始,他要跟着同龄人一起上陌生的课程。 那时候,魏倾璇才在举目无亲之中感到了害怕。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饭菜也一个都吃不惯,气候也是始终如一,几个月来感觉不到春夏的变化,更令人害怕的是,那个带他进入妖地的、身穿白底青花缠枝莲纹长衫的男人竟然自此之后,再也未能见到。 逐渐的,他开始听到人们的口风中关于他的传闻,他是璇灵魂体,命格似玉,坚硬且冰冷。他的父亲是个红尘中的凡人,而且他出生的时候便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更离奇的是,甚至有人传闻,就在他踏入妖地的那一刻,妖夫人停止了呼吸! 几乎是在一夜间,很多大帽子都被“呼啦”一下扣到了魏倾璇的头上,让他措手不及。基于对于已故妖夫人的敬爱、排外心理以及些许酸酸的嫉妒,很多人开始瞪起红红的眼睛盯住了魏倾璇,他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开始给他下绊子,孤立他,甚至于借着“切磋”的机会直接用拳头解决。魏倾璇的脑子灵光,深知“在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做事谨慎,如履薄冰,但却还是无法避开所有的明枪暗箭。更过分的是不光是小孩子,就连一些教他们学问、法决的师者都开始有意无意对他“严格要求”,明说是激发璇灵魂体的潜能,实际则是光明正大的找他的麻烦。【…¥ …~更好更新更快】 在那一年中,魏倾璇的日子相当不好过,同时,因为严格的“训练”与精神时刻的紧绷,为他的修行之路打下了相当牢固的基础。 不过他从未展现过自己的修为与伴生物,他知道“君子藏锋”的道理,也知道,一旦妖地意识到了璇灵魂体还有更大的价值,那么他的命运,将会与历代祖先无甚区别。 在他下榻妖地第二年的时候,同龄的孩子开始上实战课,教实战课的师者是个体格吓人的壮汉,有着十分严重的“红尘歧视”思想,当然,他也听说过妖地这个璇灵魂体的故事。 按照常理,实战课需要小孩子与师者对战,而由于学生修为颇低,一般情况下师者会动用少许修为或者干脆是压制修为。但是那壮汉师者却说魏倾璇是个特例,他是璇灵魂体,是传说中近仙的体质,他想试一试这个“近仙”二字有何不同。 下面的孩子们都在起哄,魏倾璇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他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弱小的身躯在壮汉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老师要怎么做?”他尽量保持平静。 “咔嚓”一声,那是魏倾璇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了,他感觉到背上一道钻心的疼痛,“刷”的 蔓延到心口处,然后,眼前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璇灵魂体脊柱断裂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妖地,但是目击者却都说,是他自己不顾老师和同学的劝阻,非要往妖地最高的“通天树”上爬,一不小心掉下来才摔成这个样子的。结果探病的人不仅零星,还清一色的是失望、教育的面孔,这让魏倾璇很是寒心。 那壮汉师者在门口站着,一脸得意的笑,魏倾璇冷冷的看着他。 那不是他在妖地受的第一次伤,但却是最重的一次,医者露了个面,草草的为他敷了点药、包扎一下,便说不怎么要紧,半个月就能痊愈了,璇灵魂体的恢复能力应该比寻常人要好得多才是。 但是魏倾璇知道他是在打诳语,璇灵魂体虽然特殊,但又不是神仙,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有半个月痊愈的道理?而且那壮汉应该是用了至少八成的力道,借着寸劲儿,自己的脊柱已经完全断裂、移位了,这种伤放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肯定活不过须臾,虽然他不幸成为璇灵魂体,但也幸好他是璇灵魂体。 魏倾璇的伴生物与云飞的不同,这种伤若是放在后者身上,有百草之王玉灵芝的滋补,三四天就能好个八九不离十了,但是他是绝对做不到的。玉树虽是玉灵,但却没有丝毫入药的功能,躺在冰冷的床上,魏倾璇绝望的想。 或者,换一个思路,如果他用阴阳二气强行将脊柱复位,而且能迅速接合的话,他也是能勉强脱险的,但是想要迅速接合……人体的骨骼生长缓慢,自然情况下肯定不行,除非……他能服下些促进骨骼生长的、极为有营养的东西。 魏倾璇忽然灵机一动! 半个月后,壮汉与众学生看到魏倾璇安然无恙的站在实战场地上时,无一不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呢?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吧”的一声,脊柱的碎骨从内部刺穿了他的皮肤,紫血流的全身都是……怎么才区区十五天,就完好无损的立在众人面前了? “老师,还要不要,继续赐教了?” 魏倾璇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甚至人们都说,他的性子温和,即便吃点小亏也不会计较。但是对于半个月前差点要了他一命的事情,他若是真的能置之不理,那可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帽了! “哈,你还敢再来?再来就再来!”壮汉干巴巴的大笑了两声,他本能的觉得这小子今天很怪,平时他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个人静静的承受着一切,今天这一见面,壮汉觉得,这人身上,满是……杀气啊…… 魏倾璇三步走上台来。细心的孩子已经发现了,他穿的是与半个月前相同的衣服,是那件白底青花缠 枝莲纹的长衫,他们还嘲笑过他穿这么长的一件衣服来实战简直就是自缚手脚…… 魏倾璇攥紧了拳头,自从他医好了自己断裂的脊柱之后,他就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自己伴生物的、关于自己母亲玉寄奴的秘密。 他不想伤人、害人,他只想——报仇! 魏倾璇眯起了眼睛,在他半阖的眼眸中,隐隐透出碧绿的光。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三章:物换星移几度秋(四) 孩子们这下都乖乖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敢起哄了,魏倾璇半个月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的他很老实,对人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到让他们觉得这个璇灵魂体有些懦弱;但是现在,光是那一双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淡淡光泽就让人感觉到心惊胆战,杀意凛然。 他负手站在台上,微微抬着下巴,平静而冷漠的凝视着那壮汉师者。后者虽然谈不上怕,但也觉得脊梁骨发凉,他“卡巴巴”的大声掰着手指。 “今天不让你在床上瘫一个月,老子就不姓刘!”那壮汉狠狠的撂下话来。 “你要让谁在床上瘫一个月?”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轻灵的声音。 魏倾璇对于妖明珠的第一印象是在声音上,特别是他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准备破釜沉舟时,那个声音一下子将他从地狱的入口拉到人间。 “明……明珠公主!”台下的孩子整齐的左右排开,让出一条长长的队伍来,妖明珠拨开人群,款款走了过来。 她当时还不到十岁,比魏倾璇稍大几个月,不过个子却比他矮不少,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几乎要差上一个头。 “没……没有,和学生开玩笑呢不是?我是找他上来切磋一下前几天学的‘过肩摔’呀?”壮汉一下子怂了,唯唯诺诺的连忙陪笑,仿佛他不是老师,妖明珠才是老师一样。 妖明珠敏锐的眼睛盯着他,全然不信。魏倾璇脊柱断裂的事情整个妖地都传的沸沸扬扬的,她自然也有过耳闻,但是这个人是父亲带回来的,妖皇竟然对这件事不置一词,这样妖明珠很是奇怪。 璇灵魂体……人类中近仙的体质吗…… “切磋罢了?”妖明珠反问,那壮汉师者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那好啊,我前几日才学过这一招式,正愁没人练手呢,要不然老师先与我,切磋切磋?” “不,不敢不敢,那怎么敢呢?”壮汉赶紧摆手,夸张的左右摇头。妖地的明珠公主说是九天十地最得宠的女儿也不为过了,要是谁敢伤她一根汗毛,那岂不是引火烧身、自掘坟墓? 妖明珠也不啰嗦,两步上前,捉起壮汉的手腕往肩上一扛,忽然胳膊一发力,将他往前甩了过去!且不说那师者不敢动作,就算他想要挣脱,妖明珠那迅如雷霆的动作也决不允许! “卡巴!”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脆,却没有发生在魏倾璇身上的那一声响亮。妖明珠直起身子来,拍了拍手,扫了一眼台下噤如寒蝉的孩子们。 “你叫什么名字。”她拍了拍魏倾璇的肩膀问道。 下意识地,甚至那男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的时候,话已经结结巴巴的脱口而出了。“魏……魏倾璇。” “魏倾璇,”她提高 音量,微微扬起下巴。“是我的客人,任何想寻他麻烦的人,先问过我妖逆鳞吧!” 那个时候妖明珠对于璇灵魂体还没有什么概念,或者说,她很清楚璇灵魂体是什么,但是却不以为意。她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与美貌,她是妖地、甚至于九天十地最杰出的孩子之一,而且伴生妖天帝曾经的仙器见仙莲,无论是九天十地的嫡子女、魂兽,或者是璇灵魂体,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所以她对于魏倾璇的“保护”十分单纯,只来源于一个词——“好奇”。 从那以后,魏倾璇在妖地中有了第一个朋友。妖明珠始终是妖地最耀眼的中心,因此每时每刻无不被人围绕着,与他交流的不多。但是她的弟弟——年仅两岁的妖夜却好像找到了一个固定的保姆一样,自姐姐收了璇灵魂体当“小弟”后就一直粘着他。他和他一起上课,要他喂饭,甚至半夜醒了都大吵着要找“魏锅锅”。后来,不知在什么时候,那个刚刚会走的小东西就和魏倾璇住在一起了。 妖夜是魏倾璇在妖地的第一个朋友,同样也是给璇灵魂体和明珠公主牵线搭桥的“小红娘”,当然这个“红娘”当时还只能牙牙学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一段世纪婚姻中的重要位置。 因为弟弟“困于人手”,妖明珠与魏倾璇的碰面变得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在傍晚时分,妖明珠接及不情愿的弟弟回家,或者干脆给他送来幼儿特制的晚餐。 他们偶尔聊上几句,但大多是关于妖夜的。有一天妖明珠将一堆软绵绵的婴儿衣物递给他,忽然问: “你会用魂术是吗?” 魏倾璇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璇灵魂体理论上来说对于魂术是无师自通的,但是前提是能拿到魂术的文字决才行。 “我……” 妖明珠是何等的聪明,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其心思,她安慰的笑了笑。“明天的课我不感兴趣,想要翘掉,你要不要跟我去‘静灵湖’旁的藏书阁看看?” “静灵湖”是妖皇及其儿女居住的地方,其他人等一般是禁止进入的,而这个藏书室据说也有着不少妖地秘辛以及高品质法决、魂术。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犯事”,这也就是妖明珠能做得出来的。 魏倾璇答应了,他问妖夜要不要一起去,那个小小的东西竟然表现出了不满的神色,他酸溜溜的表示自己很忙,没时间去玩那种大孩子的东西,要去的话你们自己去吧。 妖夜的不在场给了两人更多独处的时间,而静灵湖,也正是他们的感情开始的地方。 说来也是巧合,云飞学的第一个魂术是“过魂之术”,魏倾璇学的同样是这个,而他用这个魂术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妖明珠的魂 魄,转换到了自己的璇灵魂体中。 “哇!原来璇灵魂体是这种感觉吗?这肌骨真的像是玉质的一样!”妖明珠撸起长袖,运转神力,兴奋的看着两只手臂一点点的变成白玉之色。她跳到一把椅子上,神气扬扬的一只脚踏上桌子,潇洒地撩了撩衣摆。 “这个动作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魏倾璇展眉笑了,看着“自己”做出一个这么中二的动作来,他简直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了。 “砰”的一声,妖明珠跳了下来,去翻书架上其他记载魂术的书,魏倾璇拉住了她。 “魂术需要对活物才能施展的,你来试试这个。”说着他伸出手去,轻轻解下对方腰间的玉饰。 “控玉吗?”妖明珠一点就通。 “嗯,道理的话我只懂一点,大概就是想象自己就是那块玉,并且构思想要变成的形状、达到的状态。”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桌边,防止被长长的裙子绊倒,将那玉饰放在桌子上。 “嗯,我需要摆出个什么帅气的动作吗?”妖明珠踌躇一下,忽然扬起下巴,轻蔑的指着那块玉饰。“比如说这个样子?” 魏倾璇笑了,那种温柔的笑意通过妖明珠绝世的容颜展现出来,简直能够融化千年不变的寒冰。 妖明珠侧头看着自己的脸,不由得有些痴了,她也时常照镜子、听外界孜孜不倦的赞美,但是那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模样原来这么美丽。 美丽的,是自己,还是那身体中温暖的灵魂? 她低头俯视着他,他仰着头。两个人仿佛是在看镜中的自己,但却明显能感觉到心脏在不安的跳动着。 这个感觉……好奇怪啊! 妖明珠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理了理那人额前的头发,魏倾璇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 距离……好近啊……他心中想到。 “喂!你们在干什么?!”半掩着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弓着背的灰发老太太愣了一下,严肃的对他们大声嚷道。那是这个藏书阁管理人,同样是妖明珠的老嬷嬷。 “我……这个……”魏倾璇一直对于这个照顾妖明珠的凶巴巴嬷嬷心有余悸,他赶紧支吾的解释着。 “好哇!你这个璇灵魂体不好好修行,在这里招惹我们的长公主啦!”那嬷嬷拄着跟木拐,摇摇晃晃的走进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就留在这里!不准出去!好哇!这事我一定要禀报妖皇!” “我,我不是……她……她才是……”装在妖明珠身体中的魏倾璇被莫名其妙的带走了,他回头看时,发现另外的那个人正捂着嘴,垂着两肩,不住的颤抖着。 他以为她哭了。 其实她在窃笑。 一日之后,他终于钻了个空子,从 静灵湖旁的别墅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的摸到自己的住处。 “哈哈哈!魏倾璇,太好玩了!你知不知道!”才到半路,他就看到“自己”一只手抱着小妖夜,一只手提着根大棒,正嘻嘻哈哈的追赶着四处逃窜的孩子们。看到他来了,妖明珠丢了大棒,激动的挥手叫道。 这下是真的糟了啊……魏倾璇扶额。 “姐姐!姐姐!”小妖夜也带着奶音,大叫道。 “魏倾璇,你超级,超级厉害的!你自己知不知道!?”她将妖夜放到地上,一把抓住魏倾璇的肩膀,“刷”的一声,玉树自身后挺立而起,大约有一人高,通体白玉色,伸展着枝叶与千万条气生根。 “你看!”她单脚轻轻一踏,遒劲的根系在土地中延伸,地表出现一条条凹凸不平的纹路。 “超帅的!魏倾璇,超帅的有没有!” 见她这么高兴,魏倾璇自然不忍心提及自己在静灵别墅中心惊胆战的一夜了。 他听她兴致勃勃的讲述自己那一天中的经历,将她是怎么恶劣的将弟弟骗的大哭不止,怎么恶劣的把那些跟她抬杠的小朋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罢了,她忽然狡黠的眯起眼睛,略带挑剔的问道: “话说你昨天……洗澡了吗?” “没……没有!”魏倾璇挺直了脊背,超级紧张的回答道。 “那睡觉的时候呢?” “和……和衣而睡!” “真的?” “真……真的!我……我发誓!!” 魏倾璇一脸正色,表情相当僵硬,心却扑通通的乱跳个不停。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四章:物换星移几度秋(五) 等到妖明珠玩够了,两人换回身体,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只是随着妖夜的慢慢长大,魏倾璇和妖明珠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妖明珠很开朗,是那种自信而又坚强的大家小姐,相比而言魏倾璇则要谨慎、内敛得多,对于喜欢之人的感情也从不表现在脸上,有时甚至稍稍表现出些自卑情绪。但妖明珠则更加主动,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她喜欢和谁在一起玩,就算天塌了、地陷了,还是照玩不误。 不过那种“亲密”则是非常单纯的,那个时候他们才十岁左右,根本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说两人的这种“友情”是如何转化成“爱情”的呢,那大约是六年后的事情了。 那是妖明珠十六岁的成人礼,几乎九天十地所有的强者和有名的公子小姐都被请来了,那年的九月妖地格外热闹,甚至于自从妖夫人死后,近十年中这个巨大家族再没经历过这般盛宴了。 九天十地、轩辕皇族、红尘中名气不小的修行世家齐聚一堂,或真情或假意的庆祝明珠公主华诞。魏倾璇自从那次九天十地齐聚玉门关,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盛况,就连妖明珠也未曾见到过。 但她不开心,因为随着这些赴宴的人,也来了不少酸溜溜的年轻一代,最让她措手不及的,大概就是黑王的子嗣了。 “喂,你很强是吧?你就是那个伴生天帝仙器的人吧?与我一战吧!”那只黑猫有一米来长,它得意洋洋的拍打着尾巴,吊着两只琥珀黄的眼睛。 妖明珠没理它,转身就走。 “喂,跟我一战吧!我是小小黑,我很强的!”那猫追了上来,用爪子勾住了她的裙裾。 “放手,你这猫!”妖明珠不太喜欢猫科动物,她曾经和魏倾璇偷偷掏过鸟窝,捡到一枚被雌鸟抛弃的蛋,亲手孵出了一个丑丑的小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小东西逐渐羽毛丰满起来,变成了一只喜欢对她叽叽叫的小鸟。 后来这只明珠公主的萌宠被一只馋嘴的猫儿叼去了,妖明珠还对魏倾璇大哭了一通,从此往后,明珠公主便对于猫科动物嗤之以鼻。 小小黑不满的“嗷”了一声,它松开爪子,后退了两步,而后绷紧后腿,摆了摆尾巴,一个纵身朝妖明珠的后颈扑了上去。这是兽族的本能,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他们要想一击致胜,必然会优先攻击对手最脆弱的部位! 但是妖明珠怎么能想到自己会被人如此攻击?这是在妖地,她又是这场宴席的主角,而且在九天十地中,虽然人们各怀心思,但面子上都还是一团和气的,只有傻子才会无缘无故的挑起争端! 可惜,小小黑就是这样不拘于礼法的“傻子”。 感觉到后颈处一凉,还在气冲冲想着心事的妖明珠周身一颤,见仙莲受惊,本能的冲出体外。青莲绽开,足足有两米来高,花瓣柔软,却散发着令人难以逼视的威严。 小小黑被掀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夸张的弧线,身子一扭,四条腿依次落在地上,他惊喜的望着妖明珠身前的重瓣青莲,心中激动的一阵“砰砰”直跳——妖天帝的仙器,如今竟然被妖地一个绝世的后人伴生了,而他小小黑,将是第一个战胜她的人! “你这猫,疯了?”妖明珠迟疑地伸手摸了摸后颈,半信半疑的看着手上的断发和艳红的血迹,她虽然喜欢与人争锋,但如今并无心与小小黑一战,这场成人礼,有足够多的她烦心的事。 小小黑施施然地伸展筋骨,不慌不忙的绕妖明珠而行,挡住了她的路。 “让开!”妖明珠咬紧牙关。 “你与我一战,我便让开。” “我叫你……让开!” 见仙莲无风自动,三十六莲瓣渐次摇曳,层层叠叠。不过妖明珠并不急着出手,她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次宴席妖皇邀请的是天下近乎所有的知名人士极其子嗣,如果自己在这种大场合与人短兵相接的话……妖明珠有些犹豫了。 不过小小黑逼得太紧,非要与她一战,甚至妖明珠觉得,如果现在不了结此事的话,最终的冲突有可能会在明天的正式典礼上发生,到时候这猫扫的就不只是她明珠公主的面子了,而是名正言顺地打整个妖地、打妖皇的脸! 呸!管他呢!战就战,谁怕谁?妖明珠一咬牙,见仙莲全开,微光湛湛,气息沉沉。 “明珠公主诸事繁忙,可不似我等悠闲。你若想战,我与你战。” 众人惊异的向后望去,魏倾璇穿一身玄色、袖口领口绣金丝纹的长衫,挽着衣袖走进人群中来,妖夜跟在他身后,已经快十岁了,学着他的样子板着脸,不苟言笑。 “你不必插手这等事。”妖明珠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我不是想插手,也并不想逞英雄,只不过单纯——看这只猫不爽罢了。” 小小黑略带好奇的歪了歪头,他看到魏倾璇渐渐地握紧了拳头。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是与自己第一次见面,从那眼中、神色里渐渐渗出来的,竟然是大片、大片的杀意…… “我只想与妖逆鳞一战,你是什么东西,快闪开!”小小黑扬起脖子,倨傲的冷哼道。 魏倾璇毫无预兆的出手,他单脚踏地,泥土中似有遒劲的蛇躯蜿蜒而动,将地面顶出凹凸不平的形状。小小黑警惕的看着这些在地下蔓延的奇怪东西,在它们破土而出的时候忽然腾空而起,跳到几米远的地方去。 玉树的根 系离地,在阳光下反射出白玉色的光泽,那黑猫一愣,而后兀自大笑起来: “玉灵……璇灵魂体!你是被典当给妖地的璇灵魂体!哈哈哈!我今日的运气真是好的不得了啊!” 魏倾璇收回玉树,地面恢复平整,却满是龟裂的痕迹。他皱了皱眉,很不喜欢那人口中的“典当”一词,总觉得他是给卖到了妖地当童养媳的一样。 玉树,临风,在他身后挺拔的立着,它比六年前妖明珠释放出来的时候足足高了一半,伸展着白玉枝、玲珑叶,垂着千条可以斩杀万物的“气生根”。 魏倾璇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出伴生物,他不屑于得到那种廉价的赞赏或者嫉妒,只要他在乎的人承认他的能力、他的进步,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哇哇哇,好旺盛的气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成长中的璇灵魂体啊!”小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身后的临风玉树,似乎在下一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魏倾璇不满的“啧”了一声,黑白分明的双眸上忽然透露出淡淡的翠色光芒,仿佛是从眼中渗出来的一样,那光渐盛,以两只瞳孔为中心,向外辐射开去,直到笼罩住了两只眼眸。 “我的伴生物在眼眸上,名为:翡翠瞳,今日我便用这双眼为赌注,必挫你锐气,灭你威风!” 说道这里,小小黑竟然皱起眉头,苦笑了两声。 荆卿竖着两只耳朵听着,她对于魏倾璇——或者说对于魏倾璇和妖明珠之间的八卦传闻很感兴趣。 “他的翡翠瞳至今还在,那就说明……”云飞插话道。 “我输了,啧,”小小黑很不爽的咋舌。“第一次和璇灵魂体交手就打出了这个烂成绩,之后更是一败再败,等他拿到了九张机之后就更加没戏了,哼!” 可以听得出来对于魏倾璇的强大,小小黑虽然深深嫌怨,但还是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的。 “所以这狗子才想挑软柿子捏吗!”荆卿很伤人的笑道,撞了云飞一下。 “是因为玉灵的性质吗?不过你是魂兽,堪称极致的极致,而且伴生物又是相当强大的活物,魏倾璇的伴生物是植物,而且璇灵魂体修行缓慢,他当时的修为肯定不如你。如果平手还是有可能的,要说是败……”云飞有点想不通。 小小黑冷哼一声,一双噙着月光的琥珀瞳挑剔而又谨慎的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玉家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不过我只知道,那个人,伴生的绝对不只是植物。” 说罢他一抖身子,化为虎形,背上伸出两只漆黑的双翼来。 “等……等一下,什么叫‘伴生的不只是植物’?”听罢这话,云飞忽然觉得周身一震,他赶紧伸手,想抓住小小黑 问个究竟,但是那只猫早就往山下一跳,隐于崖底的阴影之中了。 “呼啦!”一道黑影在月光中升起,他们举头望去,它飞得那么高,好像是要一纵身跳入月中一般。 随之,一道青色微光自玉峰而起,化为一阵清风追赶上他。青光速度飞快,在月亮前划过,仿佛是将那轮巨大的圆月切成了两半一般。 浮云聚拢,遮天蔽月,将玉峰的山崖再次包裹入昏暗之中。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五章:虽非良师,却是益友 托小小黑的福,那天云飞躺到床上的时候就已经半夜两点多了,但他并没有很快入睡,而是反反复复的想着妖夜如今的处境。如果真的是像小小黑所说的那样,这个人被自家的傀儡术控制了,那么始作俑者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我所知道妖夜的两次失控,分别是他攻击叶阑和小小黑的时候,但在那前后,我见过他三次,并没有遭其袭击,难道说那背后的操控者是见我没有危险性,所以并不在意吗?” “但这时绝对不可能的,我是璇灵魂体,是那种比魂兽还要危险的体质,怎么可能‘没有危险性’?这是不是也说明那个操控者并不知道我是璇灵魂体的事情,或者说,对于妖夜的操控不是针对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而在于……地点?!” 云飞回想,叶阑受到攻击的那一次是在日暮森林追逐地宝,他所在的具体位置不明,但既然能碰到妖夜,就说明一定是处于泻湖大墓周围;小小黑的那次更不用说,就是在妖皇之墓附近。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操控者想要借助妖夜的力量打开妖皇之墓,所以在途径每个墓穴的时候,都会开始对于自己家太子的操控?” 而妖夜既然是在与小小黑安然对话一段时间后突然开始攻击的,说明那时那个操控者也在周围,在附近却操控的迟了,就是说明……这个“傀儡术”的使用,是有时限的! “如果是在这个时限的‘临界点’抢夺妖夜魂魄的话,操控者的反抗应该可以降到最低,这样对于魂魄造成的损伤也会最小……这就是小小黑所说的‘技巧性’吗?” 云飞平躺在床上,瞪着双眼紧盯着天花板,嘴里还激动的念念有词。 第二天,他罕见的没有去有余峰上课,而是带着两只漆黑的眼圈,早早的站在了闻人还的门口。 “啊?什么事啊?现在还没到八点呢吧……”闻人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深衣呵欠连天的打开房门,慢悠悠地嘀咕道。 云飞语速飞快的向自家老师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下山吗……而且还是去东郊的妖皇之墓?”闻人还精神了一些,带他穿过屋子,坐到了二层的“听风阁”上。他日常生活不拘小节,依旧穿着那件睡觉时的深衣,慵懒地靠在木雕栏杆上,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 “是的。”云飞没有半点隐瞒,将实情全部讲了出来。 “你的朋友是个怎样的人?”闻人还忽然问道。 “这个吗……”云飞有些犹豫。 “他对你很重要吧?”闻人还看样子并不想听到他的回答,继续问道。 “也不是……”云飞有些语塞,而后决绝的一点头。“是的,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 “与魂灵修相比,哪 个更重要?” 云飞苦笑着耸肩,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寻求闻人还帮助的啊! “如果魂灵修坚决不同意的话,你还会下山吗?为了救他,你愿意放弃成为一个千百年难遇的天才之徒的机会吗?”闻人还平时的性格好的让人没话说,但现在却一脸严肃的向他抛出一连串尖刻的问题来,云飞觉得一阵脊梁骨发冷。 “嗯……这个吗……”云飞结结巴巴。 “说说你的选择吧,我是玉峰的老师,自然有保护、考核弟子的义务,如果你的回答与我的想法相差甚远,那么无论是璇灵魂体或者其他什么的,我都绝不会让步。” 头一次,闻人还坚定的语气令云飞动容,他一直觉得这人是个好脾气的、好说话的,想借助他来向魂灵修争取机会。但却没想到这人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倔强,都要固守原则。 “我……”云飞抬起头来,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闻人还。“我会去的。” “理由。”闻人还神色未变,朝他摊出一只手来。 “他的性命比我的修行前途更重要,所以我会去的。”云飞言简意赅的回答,看到闻人还只看着他,并不说话,他再次补充道。“我只是想,如果在这两者的冲突中,我选择了后者的话,那么如果我身边朋友的性命都与我的修行冲突,我岂不是再也没有知心之人了?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与我的修行冲突,纵使孤身一人成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还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啊。”他的话音落了半晌,闻人还慢悠悠的开口道。“但你可知耐不住孤身寂寞的人,是无法成仙的?” 云飞低下头去,咬紧下唇。 “不过作为一个朋友、家人、爱人,你却应该是很称职的,因为在你的心中,怀有责任。”他探了探长手臂,伸出一指,指了指云飞的心口。“庆幸吧小子,你老师我啊,是个并不想成仙的人。” 云飞一怔,半惊半喜的抬起头来! 按照闻人还的指示,事情开始不温不火的发展起来。当天下午云飞吃罢午餐,便奉闻人还之命去了一趟药医峰。 药医峰顾名思义,就是未名教中以通药理、晓药性为学问的山峰,而且这座山峰中的学员和玉峰恰好相反,以女子为多,更有不少在众男学员口中“超凡脱俗”的白衣仙子。 不过云飞此行倒不是对于仙子感兴趣,他可是有任务在身。 缆车刚刚停稳、门才打开一个缝儿时,就有股苦涩却馨香的气味从外弥散进来,云飞全身一个哆嗦,被晃得晕乎乎的脑子刹那间清醒了起来。 “灵药的气味吗?”他走下缆车,狠狠抽动两下鼻子,从远处看这里有氤氲的雾气,宛如云中仙境,月中楼阁 ,但他现在明白,那是因这里的人烹茶煮药升腾起来的片片烟云。 “云学长,这边!”药医峰负责接待的年轻弟子迎了上来,检查并系好缆车,热情的带他往自家的待客厅走去。 “叫我学长?”云飞笑道,迎来的是个女孩子,个子与他类似。“我是今年才入学的,直到明年才能被人称‘学长’呢!” “每个人都是我的学长呀!”那女孩子快活的说。“人家毕竟还没入学呢吗!” “啊?”云飞半信半疑,“你今年多大啊?” “你猜?”那女孩子活泼的比了比自己的头顶,示意她的身高。 “十六七了吧,大概。”云飞喜欢这种活泼的人,他也伸手比了比自己头顶。 “哈哈,我今年十四呢!阿妈说十六岁才让我正式加入未名教,现在只能在这里大大杂啦!” 女孩子蹦蹦跳跳,越过一个又一个土坑和石块,完全不怕摔倒。“我前年开始修行的哦!阿妈说修行归修行,是不能学法决啊,不过我已经极致小圆满呢了!” 她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的修行史,像一只翘起尾巴引吭高歌的小鸟一样雀跃,云飞不由问道: “你的‘阿妈’,也在未名教中吗?” 还不等女孩子回答,他们就听到远处传来穿林而来的脚步声,很快,两个统一穿着白衣、带着黑纶巾的白皮肤女子拨开头上的枝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丫头,又乱跑,弄丢了你,老师又要迁怒我等了!”左边的声音尖利,愤愤地说。 女孩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右边的暗中捅了捅她,暗示其不要在别的山峰弟子面前丢自己家的脸。“这位是玉峰来的云飞师弟吧?” 这时候云飞才感觉到奇怪。闻人还让他来玉峰的时间是在上午,而后就一直在屋中歇息着,连门都没出,这三个未曾谋面的人怎么知道自己姓是名谁、来自何处呢? “哈,我们啊,”听了云飞的疑惑,那个尖利声音的女子笑道。“云学弟在我们药医峰,可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呢!” “当然当然,”他身边的女孩子抢着说道。“有个人开学的时候来我们这儿养伤,而后就赖着不走了,整天拉着学姐们看雪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的,而且总是说有个玉峰玩玉一流的哥们罩着他呢!” 云飞一转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人不会是……” “是蓝缕哦,”那女孩子神秘兮兮的凑近他的耳朵,“不过听人说是北冥上官家……” “咳咳!”尖利声音的女子打断她,示意不要提未名教弟子来自的家族。 云飞尴尬的揉了揉太阳穴。蓝缕在入教仪式的时候曾中了戴玉琪的蛇毒而晕厥,是他将那人一步步扛上主 峰,由其他人送往药医峰疗伤的。之后两人便再未谋面,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乐不思蜀”了,不好好在未名教学习,竟然死皮赖脸的贴着这个女子众多的地方“泡妞”! “你们嫌弃他,我很理解……”他无力的开口道。 “才不是呢!”女孩子摇了摇手指头,“他还是挺受欢迎的呢,很讨阿妈喜欢,要不然怎么能一直留在这里?” 看到云飞略带惊色的眼神,一个女子这才迟迟介绍道:“这丫头是老师的女儿,甘泉,我们都叫她‘甜甜’,我姓刘,刘芳眠,二年级,这个学姐也是二级的,叫褔眼睫。” 云飞礼貌的问了好,便随着三人一直走到了药医峰的待客厅。与其他的所有山峰皆不同,药医峰除了浓密的树林之外,其他的一切人造陈设可谓是“极简主义”,配色全部是黑白的,而且桌不宽广,椅无靠背,真是能省则省,毫不挥霍铺张。 待客厅不大,但却打扫的极为干净,甚至云飞在进去的时候还被委婉的要求在黑色的地毯上用力蹭一蹭鞋底。小甘泉对于自己的“打杂工作”恪尽职守,一丝不苟的给他端来了茶,便让他就在这儿等着。 “温飞卿当时考入的也是药医峰,而且还是以第一名的好成绩,想必现在炼药、学医方面有所收获了,等到办完了老师交代的事情,我也去看她一看。”云飞一边喝了口水温刚好的茶汤,一边在心中想着。 在余光中,他看到一个人影从门边擦身而过,步行的速度很快,但却连脚步声都没发出一丝一毫。云飞条件反射似地站起身来,清脆的叫了一声“甘老师好”。 那人用灰色而锐利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要一下子洞穿他的骨与肉一般。半晌她的目光缓和下来,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闻人还让你来这儿的?是因为‘人间疾’的事情吧?”没有半点废话与铺垫,甚至还没有落座,那个灰白头发、精神矍铄的女人抿了抿薄唇,直奔主题地问道。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六章:天若有疾天亦老 云飞曾听说过药医峰的老师甘风踏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她教出来的弟子就算在一百零八峰中不是最优秀的,也一定是最守规矩的。甘风踏大概有四五十岁了,眼角嘴角都有些细细的皱纹,但是皮肤很白,紧贴在颧骨高耸的脸颊上。她的头发是灰白的,眼睛也是灰色的,穿着笔挺的短上衣、及脚面的长裤,这种装束在这个喜好长衫长袍的世界中并不常见。 “是不是?嗯?”见云飞迟疑了一秒钟,这个女人立即抿着淡色薄唇,抬起下巴问道。 “是,是的。”直视带来的强烈压迫感让云飞感觉全身不舒服,按照传统的面相来说,嘴唇薄的人刻薄,看来这还是有一定根据的。 “他只让你来对我们嘘寒问暖?”甘风踏继续问道,根本不给云飞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不,不是的,闻人老师是让我来问一问,药医峰派往东郊的人手是否足够,药物灵材是否紧缺。” 这话到罕见的让甘风踏沉默了几秒钟。“人手的话可以从其他山峰调度,倒也不紧缺,不过灵材吗……东郊上个月开始闹的人间疾,现在已经进入了爆发时期,疾病范围迅速扩大,感染的凡人也越来越多。灵材如今到也够用,只不过按这种趋势,撑不过几天了。” “能撑多久?”云飞立刻反问。 “半个月,最多半个月,如果其他区县为了满足自己的囤积量,拒绝给我们供应的话,那就是一周的事儿了。” “有其他的对策吗?如果感染的人越来越多,药物再跟不上的话……恐怕未名教的周围区县都会受到影响,一旦蔓延到国都……” “这倒不会。”甘风踏果断的摇头,“这次的人间疾在未名教东郊产生,是适合于此处环境的,一旦环境改变,这种疾病的危害会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国都距此千里,绝不会受到影响的。” “国都是整个红尘的中心,一旦受灾必然会造成全民恐慌,还是防着点儿为好。”云飞微微抬头,看到甘风踏半惊半疑的眼神,知道自己说了“超纲”的话,赶紧转移话题。“闻人老师的想法是,假如灵材/药物真的耗尽了,可不可以采用药性更强的物质,进行稀释,产生大批量的救灾药物?” “药效更强的物质?”甘风踏微微皱眉。“天材地宝吗?” 云飞笑了,他坐直了身子,往自己胸前轻轻一指。“我。” 甘风踏愣了一下,随即竟然立刻怒向胆边生,将桌子“啪”的一拍,茶盏打翻,茶汤四溅,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少在这儿自以为是了!一会儿打哑谜,一会儿胡支招的,你就原话给我回去告诉闻人还,叫他有这个胡思乱想的工夫,不 如亲自去东郊看一看!虽然修者不会染上人间疾,但是他们看到的那场景是比染病更可怕的事情!因病而死的凡人有多少他知不知道!如今四周区县为了自己的安危进行地区封锁,死者的尸体运不出去,只能放在那里任由腐烂!一旦尸体腐烂,会释放出更多、更加顽强的病毒,即便是勉强医好的人也会再次病发!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需要药效更强的物质来医治……当然,这是他一个书生无法想到的,因为他一辈子都呆在那个小小的房间中,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甘风踏情绪激动,说道后来甚至是吼了出来。云飞先是大吃一惊,而后随着她的抱怨滚滚而出,自己的心中也有一片不安稳的怒火,渐渐燃烧了起来。 “对于甘老师的心怀众生,云飞感到由衷的敬佩,当然如果我有什么话冲撞了老师,云飞在这里先赔个不是了。”他压低声音,尽量抑制其中的颤抖。“但是,请你明白一点:行医救人是药医峰的本行,是老师你的责任,而不是玉峰的、闻人老师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像其他山峰的人一样,严格听从你的调配,或者干脆两耳不闻天下事。我这次的突然拜谒不为别的,只是闻人老师偶然想到能够解决人间疾的良方,想要和甘老师商讨商讨罢了,如果你认为这是越俎代庖的话,那么云飞现在便转身回去,片刻不留,从今往后,不在踏入药医峰半步!” 也许是刚才突然上头的火气消了,也许是被云飞不卑不亢的铿锵之言震住了,甘风踏瞪大眼睛,嘴巴微张,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闻人老师身子不良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甘老师这样的前辈自然知道那是怎样造成的,如果即便如此还固执的认为他个甘愿屈身于一隅之地的人,那么即便云飞是个学生后辈,也要感慨‘夏虫不能语之冰’。”云飞挑了挑嘴角,却没有露出半分笑意。 这话说的已经是火药味十足了,但奇怪的是,甘风踏并未再怒,相反,她则是用一种略带敬意的眼光重新审视着他。 “且不说你这小子的言语有多猖狂……你说闻人还,想出了解决人间疾的良方?”甘风踏并没有在云飞的态度上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直接把握住了她最关心的一点。“是什么?” “我!”云飞清了清嗓子,大概这回这个灰发灰眼睛的精明女人能够听他把话说完了。他伸出手掌来,袖口下面有一个肥肥的灵芝头费力的挤了出来。自从伴生物可以对他进行反哺后,云飞便很少将它收归体内了。“我的伴生物是灵芝,乃百药之王,更是被玉的性质所加成,即便是重伤垂死也能医治得过来。闻人老师的意思是能不能以此为主料,并混合其他人的草 药伴生物,由药医峰炼制药物,以济苍生。” 甘风踏卡巴两下眼睛,她伸出一只带着皱纹的苍白细手,试探的触了触玉灵芝的枝叶。“明明是一只灵芝,却生有枝干与叶片,果然是不同凡俗的伴生物吗……” 忽然,她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警惕的瞪起两只眼睛。“你不会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入教仪式上的璇灵魂体吧?” 云飞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果然他是璇灵魂体的事,在未名教已经人尽皆知了。 甘风踏捏了捏本该柔软细腻的灵芝头,但是从指间反馈过来的坚硬冰冷却让她感觉到了格外的怪异。 这就是玉灵吗?她心中思忖道,这世间少有的存在,竟然能让她甘风踏亲眼所见,真是不枉此生! “那你留几滴汁液来,我先测一测药性,即便是灵芝,最重要的功能也主要在滋补,能治百病倒是世间的谬传了,救死扶伤更是夸大其词。” 云飞耸了耸肩,他不在乎甘风踏到底信不信,反正这东西的神奇疗效只有他这个“死”过一次的人最清楚。往玉瓶中挤了三滴白玉色的汁液,云飞也不鞠躬行礼,只淡淡的说句“告辞了”,转身往门外走去。 这种盛气凌人的精明女人,还真是和他……合不来啊…… 云飞挺着腰背走出那待客厅后,躲在门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虽然在表面上隐隐压了甘风踏一头,但那女人的修为至少在通天之上,不怒自威,就算没有动用这先天的优势来整治他,一但发起火来,每一句怒吼中却都要足以让人心肺震颤的威力。 “啧,女人。”云飞摇了摇头,顺着屋边的小径往侧面走了过去。 药医峰的女子们很守规矩,一景一物都料理得井井有条,然而她们也是相当热心的,云飞略略一询问,就得知了温飞卿的住处。 刚走进那个狭小的院落,云飞便被一股焦糊的气味呛得皱起了眉头,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看去,发现正有一个穿着脏兮兮外衣的女子一只手朝炉灶扇着扇子,一只手捂着鼻子,被汹涌冒出的滚滚黑烟熏得咳嗽不止。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用手背擦了擦呛出来的眼泪,疏忽间愣住了! “云……云大哥,是你吗!” 温飞卿丢了大蒲扇,兔子般蹦了起来。她想往云飞身上扑去,却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黑灰的外衣,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我这几天在练习控制炼药的火候,每天都弄得脏兮兮的,就干脆穿件旧的衣服了。”她的脸上也有黑色的炉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许久未见,云飞也觉得甚是怀念,想三人也是一路同行而来,经历了一些磕磕绊绊,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 他伸手给温飞卿 擦去脸上的灰烬,顺便将自己的来意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云大哥要去东郊的灾区吗……”温飞卿有些犹豫,那里的灾情有多可怕,她比云飞更加清楚。“虽然说人间疾不会传染修者,但是回来的师姐们说,现在那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没有一个健康甚至于‘完整’的人,漫山遍野都是哀嚎着的病人,整天整夜也看不到晴天……” “‘完整’的人?”云飞对这个暧昧的词有些不解。 “要切掉呢,云大哥。”看了看四周,温飞卿小声的对他说。“人间疾并非是一种能让人忽然病倒的疾病,而是从人身上的某一个部位开始——发痒、疼痛,最后甚至于变形腐烂,如果在出现前两个症状的时候开始用药,是可以控制甚至于完全好转的,但一旦到了第三个时期,就会落下终身的残疾,但到了最后的阶段,要想保命,只能是……切掉感染的部位了……” 温飞卿的声音都在颤抖,云飞的心也随之摇曳不定,他忽然有些理解了甘风踏暴怒时的心境——满山遍野的都是不断腐烂、哀嚎的凡人,身体上的伤病让他们惟愿一死,但求生的希望却鼓励他们在生死的边缘奋力挣扎着…… 云飞感觉到心中如同被拧干水的毛巾,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绞痛。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七章:《论成‘攻’的自我修养》 别过温飞卿,云飞带着一张忧愁的脸,心事重重的坐上了返回玉峰的缆车。望着脚下向后翻滚的连山,像是碧海之中涌起的连绵波浪一般。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始终还是浮现着温飞卿所说的万千被切掉肢体的人。从前做洛家三小姐的时候,她可以说是养尊处优,晓得些全下局势、皇权政治,但却对于民生疾苦没有太多的感触,反正无论是人间疾也好,伤寒杂病也好,都是蔓延不到国都来的。 “人间疾……吗……”他拄着下巴,心不在焉的看着向后涌动的连山。如果说他曾经是满心为了妖夜而下山的话,那么这时候,东郊的人间疾已经占据了他的半颗心。 “不过还好修者不会得此疾病,不然的话如果在东郊觊觎妖皇之墓的强者全部染病,那后果可就更麻烦了。” 正在云飞出神思忖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乘坐的缆车忽然微微震动、摇晃了起来。其实按理说来,靠着一根铁索穿梭于山与山之间的缆车略有摇晃实属正常现象,就是他平时来往各山的时候也时常遇到,但是这回的情况却不同:那不是一种有规律的大幅度震动,而是一种小幅度的快速抖动,就如同千军万马过境之前,地上的小石子不安地颤抖一般。 云飞竖起耳朵细细的听了听。 有一种“隆隆”的响声在快速逼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他狂奔一般。他赶紧转过头,向后望去——约么五百米之外,一道平行的缆道上,有一架相同规格的缆车正在飞也似的向他逼近。 那车的速度飞快,仿佛有人用尽全部神力催动它,拼了命的也要赶超云飞的车一般。感觉势头不太对,云飞心存疑虑的转过头,调动神力,默默加快了车速。 那时如果有人正在山脚下游走,一抬头,便可以看到在两山之间,横着两道平行的缆车索道,有两架统一规格、相同尺寸、几乎是孪生兄弟一般的缆车正在飞速追逐,拼命赛跑。后面的车隐隐有追上的趋势,但一旦到了这种时刻,前面的总会像是狠给了一脚油门般,来个猛加速,勉勉强强的逃过一劫。 如果这车窗能打开的话,云飞肯定会如同老司机一般悠闲的摇下车窗,朝对面大喊一声“搞啥子嘞”。只可惜为了确保行驶中的人员安全,运行在一百零八峰之间的缆车在设计时,便加入了“行驶中不能打开窗门”的设定,因此就算他降低速度,从车中大声询问对方追逐的原因,透过这种特制的隔音玻璃,对方能听见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了。 终于,在飞速跑了近乎几百米之后,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往左拐是去往玉峰的方向,往右拐则是另一架缆车的康庄大道。 临别之际,云飞减慢了速度, 想要瞥一眼那一直在追赶他的车中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的速度一降,后面的车果然几秒钟便追上了,擦肩而过。虽然只有一瞬间,云飞即便没有动用极致的视力,也能看清楚里面三个人的脸: 甘风踏抱着肩膀,瞪着一双灰色的严厉眼睛;刘芳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甘泉憨态可掬的鼓着腮帮子,正对他凶巴巴的挥动小拳头…… “你这个学生,太皮了,实在是太皮了!”甘风踏抱着肩膀坐在“听风阁”上,第五次的重复这句话。闻人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云飞一眼,不知那目光是的意思是震惊,亦或是欣然。 “男孩吗,都这样,小念那孩子看着很乖吧?当年入学时还不是淘得要命。”闻人还很不谦虚的为自家弟子开脱着。 甘风踏气势汹汹地瞪了云飞一眼,后者耸了下肩膀,伸了伸舌头。 “嘻嘻,不过说真的,云学长跑的可真快!后来阿妈都亲手催动缆车了,硬是没能撵上!”小甘泉不管场合与自己母亲的怒气,嘻嘻哈哈的插话道。 “闭嘴,这丫头!叫你别跟男生在一起玩,越带越皮!”甘风踏训斥自家女儿,顺便又带上了与之丝毫不相干的云飞。 甘风踏此行的目的十分单纯,是想把云飞再次“请”回药医峰,商量一下过些天去往东郊的计划。不过云飞却根本没有体会到几人的意思,撒丫子的一路狂奔,像是被亡命之徒追的满街乱窜的善良市民一般。 “那灵芝的药性,如何?”云飞笑嘻嘻的,明知故问。 甘风踏翻了翻眼睛,冷哼一声。“勉强可用。” 闻人还轻笑一声,他深知甘风踏的性格,能让她这般评价的药性,可以说是上上成了! 不过笑归笑,他还是隐隐皱了皱眉。“毕竟东郊地区靠近这次闹事的大墓,让他自己一个人去的话,我到有些不太放心,不然,我干脆也下一趟山罢了!” 不光是云飞等学生,就连甘风踏也难以置信的挑起眉毛。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闻人还的意图所在。 “也好,毕竟他是璇灵……一旦脱离未名教必然会因人觊觎的。” 闻人还点了点头,不过云飞看得出,他的神色有些低落。那个时候他忽然觉得,闻人还此次下山,似乎并不是主要为了保护他而做出的决定。 那天五点多的时候,云飞去藏书峰归还第二本《玉术精讲》,不过他到不急着借下一本,而是在繁杂如蚁穴的走廊里闲逛着,他不知道此次下山需要多长时间,不知道妖夜是否还在那里、状态如何,也不知道东郊的人间疾究竟造成了怎样的人间惨剧。 “找到他之后怎么办呢?要带回未名教吗?不过话说回来,把这一个活生生的人带回山上 ,需要办什么手续之类的吗……”云飞摸着架子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着。 “哗!”一个人跳到他面前,轻叫一声,企图吓唬他。 “早知道你在这儿了。”云飞面色不改,一只手将她拨开。荆卿的伴生物是“无尽之书”,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她对于书籍有着天生的爱好。这次来到藏书峰,云飞也就是准备见她一面的。 “什么?你要准备下山了?”听得消息,荆卿兔子一样动了动耳朵。“什么时候?” “明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哦,”她叹道,继而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用胳膊肘神秘的怼了怼他。“是不是要去见妖地的那小子,叫什么……妖夜的?” 对于妖夜的事情,荆卿总是一副“知根知底”的样子,云飞不由得问她。“怎么?你和妖夜很熟吗?” “九天十地中的正常关系——知其名不知其人。”荆卿一边说着,一边审视着身边架子上的书。“不过我倒是觉得呢,你跟妖夜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为什么不一般?”云飞不太清楚她的话中所指。 荆卿沉吟半分钟,忽然,她抬起眼睛来,一道锐利的视线洞穿了云飞的灵魂。 “你喜欢他,对吧?” 云飞看着他,两人沉默的对视着,半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大声“啊”道: “你……你说什么啊?我是男人啊!”他蹒跚的后退两步,仿佛荆卿是什么妖魔鬼怪、美女画皮一般。 那人挑着一双眼睛,不容置疑的看着他,仿佛在问:“所以呢?” 感觉被那种视线深深的伤害到了,云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赶紧解释道:“如果我是女人的话,嗯,这还可能,是吧?嗯,我是说,那个人虽然有时候痞痞的,但是却还算靠谱——给人一种比较靠谱的感觉,不,我不是说我觉得他靠谱……” 这一着急就越描越黑了,他有些心虚的闭上嘴巴。 荆卿思考良久,而后竟伸长胳膊,很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是个开明的人,没有歧视你的意思,就比如说闻人还和玉念奴,这一对师徒我就特别萌……不过我担心的,是另外的一点。” 她皱紧了眉头,不安的来回踱步。 “你比他大一点吧?年龄方面?” 没想到她竟忽然这样询问,云飞微微怔了一下。“年龄这种东西……如果按照我现在十九岁多一点来算的话,应该略略比他大上几个月吧?” “一分!”荆卿暗喜的挥手一敲书柜,随即吃痛的缩回手来。不过立刻,她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比了比自己的头顶。“他高还是你高?” “额……这个大概是……他高一点吧?……”云飞被她的表 情唬住了,乖乖的答道。 荆卿重重的叹了口气,失望的握起小拳头一砸手心。“修为呢?” “额……他化灵巅峰,可能现在都能到四五境界了吧?”云飞推测。 “真废物。”荆卿恨恨地一砸手心,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他的伴生物是什么?” “见……见仙莲吧……虽然说这是妖明珠的伴生物,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云飞被问得越来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了起来。他缩了缩肩膀,慢慢向后退去。 “啧,不相上下啊。”荆卿哼了一声,将手往书架上摸去,竟然抽出一本深紫色的精装硬皮书来,往云飞手中一塞。 “带着这个,有时间的话好好看看,你既然能过五感不忘,背下来应该不难吧?” 书入手中,云飞觉得双臂一沉,赶紧接住。封面朴实无华,不过那深沉的紫色却让他的眼睛不太舒服。上面暗刻了几个凹陷的大字,云飞侧了侧身子,企图借着微光辨识出来。 “论……成‘攻’的自我修养……?”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八章:成“攻”的唯一切入点 荆卿是一个称职的辅助者,在无尽之书中,她将各种法决、魂术按照近攻、远攻、单体攻击、群体攻击、单体防御、群体防御等分成三十六个专门体系,因此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切磋中都能有的放矢,对症下药。 但她还有一个难能可贵的优点,就是善于总结、反思。等到数年之后,云飞偶然翻看她的日记,读到了这样的一篇: xx年x月x日,天气晴转阴,心情欠佳。 半日寻常,暂且不提,下午的时候在藏书峰碰到了云飞。 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的确对于妖夜怀着超越友谊的感情,但自己却浑然不知。我很期待未来这一对儿的发展,虽然那个叫妖夜的,我连一面都还没见过,不过云飞不是个将就的人,想必他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吧? 万事休提,未来莫期,我更在意的是这一件事情。 如果妖夜同样对他有意,而且两人最终能走到一起的话,那么按照云飞如今的标准,必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受身份”。当然不是我看不起此身份,只是我与云飞相交不错,不想看他未来受人压制罢了。 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决定,但是我却实在是想——将那人变成一个名至实归的“攻”。 当然也必须要他自己“攻”的起来才行。 从初始状态上来看,云飞或许一点也不占优势,无论是身高、修为、伴生物上皆是如此,虽然璇灵魂体是世间之尊,但是等他成长起来的时候,说不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攻受已分了。 但是他的一句话,却让我深受震动。云飞拿到那本书的时候竟然对我说:“什么‘攻’啊、‘守’啊的,我全都不想,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想像魏倾璇一样,当个自给自足的‘全能者’。” 他以为我口中的“受”是团队划分中的“守者”,这突然给了我一个思路:妖夜的见仙莲我曾有耳闻,虽然有着定位攻击的能力,但更多的是用于防守,莲瓣守心,三十六个方向的无死角防御足以让一切人动容。假如云飞在今后的修行中走“攻者”的道路,而妖夜则专门负责“守者”的话……此事可成! 这也许是云飞成“攻”的唯一切入点! 此事尚待观望,不可声张。 话说回来,云飞在那次藏书峰别了荆卿之后,一个人摸不着头脑的回到了玉峰。 玉峰弟子稀少,杂事也不多,玉念奴离开后就完全交予黎光瑶接管了,因此闻人还才能放心大胆的甩开家里,计划下山。但是从他的语气中云飞明显感觉到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应该不是为了防止自己被其他强者觊觎,大概还是……玉念奴。 算来距离上一次见到玉念奴已经有三个月了,那人一开始下山的时候还 偶尔给闻人还写信,或者托人带一句“老师安好”回来,但是大概近一个月内,就是这样一星半点的消息也没有了,那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就是在一个月前,不知为什么,东郊开始莫名其妙的流行起“人间疾”来。 虽然人间疾不会传染修者,但是看得出,闻人还还是很担心他。 云飞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需要带走的物品,其实也没什么多的,最重要的还是他这个人罢了。芥子镯中装了不少密封的琉璃瓶,这是药医峰专门提供的,说是这琉璃中混了一些木灵脉的材质,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灵芝的药效不流失。 他独自一人坐在房中,不断的挤压、运转玉灵芝,强迫它吐出白玉色的汁液来,不到半个小时,云飞便停下了“压榨”。 如今玉灵芝除了扎根于他的心脏上之外,其余的枝体全部暴露在空气之中,闲来的时候它就附着于云飞的皮肤上,像是浅白色的纹身一样贴在他的四肢、躯干、颈项甚至于手、脸之上。 不过好在白玉的颜色接近于透明,因此只要不是捧着他的手,送到眼皮子底下仔仔细细的审视,还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怎么,不满了吗?别发脾气吗!”玉灵芝整个蔫了下去,软趴趴的伏在云飞的腿上,逐渐便黑变硬,像是一层褪下来的皮肤一样。 如今的玉灵芝已经习惯了在空气中生活,因此就算是力量耗尽,也不会像主人对身体索要补给了。 云飞叹了口气,主动运转神力与血液,推向心脏处,滋养灵芝的千万条纤细的根须,它缓缓的直起腰来,慢慢舒展枝叶,像是逐渐睡醒、精神焕发一般。 被摘掉的第九片叶子下面,隐约能看到七彩的小玉蛹在慵懒的闪烁着流光,自从上次“自我保护”地攻击花湛后,无论云飞再怎样努力,它都不肯再移方驾了,不过他到是觉得,随着自己步入极致小圆满,这个玉蛹的个头,似乎大了一圈…… “如果我的修为上升会导致它成长的话,那大概等到我化灵巅峰的时候,这只七彩蛹就会有大母手指长了,而且那时,里面的生物也该孵化出来了吧?”云飞用手指甲轻轻拨弄那只玉蛹,心中想到。 “这是个什么东西呢?蚕蛾?蝴蝶?一旦孵化出来是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还是一个天赐良机呢?”他极想把它从那附着的枝干上拨下来,又担心伤了其中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多想无益,云飞抚摸着玉灵芝肥肥的菌体,忽然脑子里窜出了一个想法来! “这几天都给我忙忘了!那天突破到极致小圆满之后,我应该能翻开那本魂术书的全新一页了!”云飞急忙往芥子中摸去,没有,将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才 终于找到魂別尘留下的那本硬皮书。 满心欢喜的坐在床上,云飞盘起腿来,将书摊开到“锁魂之术”那一页。手指颤颤地摸到年代感十足的纸页上,他身吸了一口气: “开奖了!” “刷啦”一声,新的一页被翻开,同时,背上遭了重重的一下子。云飞咧着嘴“嘶啊”了一声,虽然火辣辣的疼,却还不至于让他身受重伤。 “乱魂之术:放眼之内,皆我领土;中我之术,受我之缚。” “放眼之内啊……”云飞合上书,喃喃自语道。“看样子是个大范围的魂术啊,乱魂之术……指的是扰乱人的灵魂吗?干扰类的?” 即便是璇灵魂体,对于魂术可以无师自通,云飞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疑惑。“如果是想要使用魂术,不是要对方精力集中,灵魂汇聚在一起形成‘灵魂中心点’才好下手的吗?那么按照这种‘扰乱’的说法,应该是像搅鸡蛋一样,将凝聚在一起的魂魄搅散,其用处何在呢?” 云飞抱着硬皮书,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他便随着闻人还、甘风踏、甘泉以及刘芳眠等一干药医峰弟子浩浩荡荡的下山了。明智地,他们没有选择走主峰,而是一路绕到北山去,从那里往下走,到达一个人声鼎沸的小镇。这并非是一个城镇,而是因为未名教弟子常在此聚集而兴盛起来的一小片区域。 甘泉不常下山,特别不曾来北山这种男人口中的“圣地”,她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师姐,你看那花花绿绿的牌坊,着实新鲜!”她忽而指着个绿底烫金字的“鸳鸯楼”,欢喜的扯着刘芳眠的胳膊。 那个二级的师姐侧眼瞟了一眼,刹那间脸就红了,她赶紧猛瞄自家老师,伸手紧紧捂住甘泉的嘴。 “别乱说,疯丫头!” 甘泉发不出声音来,不过还在“呜呜啦啦”的说着什么,张牙舞爪地。 北山下面虽然颇为繁华,但是毕竟区域不大,走了十几分钟便觉得人员零星、商铺稀疏了。 “我们不是要去东郊吗,怎么一直往北走?”跟在闻人还身后,搀扶着自家老师的云飞小声问道。 “东郊不似北部,颇为遥远,实际上应该属于临近的永安区的管理范畴了。”闻人还的身子比云飞想象的还要羸弱,从下山到这里,最多半个小时的脚程,他已经薄汗微微了。 “要从这边乘车过去呢。”甘泉才被放开嘴,便抢着补充道。“北山脚下可是有最大的摆渡口,摆渡口啦!” “摆渡口?”云飞疑惑地重复,这个名字倒像是渡船。 “摆渡车,这边人这样称呼。”闻人还扯了扯衣领,垂到脖子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水黏住了。“是我们炼器峰这边开发的,修者的代步工 具,前两年被这里的富商囫囵个儿买了去,投入到了日常的使用中,对于凡人来说,除了价格贵一些,没有其他什么缺点。” “代步工具啊……”云飞感叹一声,心中到有些雀跃,从青川镇到未名教,他们三人完全是靠着两条腿、一只坐骑走过来的,沿途也没看到什么“摆渡车”,倒是见到些传统的车马驾具。 “炼器这个行业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哦!”刘芳眠笑着补充道。“特别是越来越多人放弃了修行的古路,开始与生活联系紧密的时候,修行才更加造福于人类了吗!” 云飞面上点头,却心中苦笑,这句话要是让他们的教主莫夜行听到,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痛心疾首的表情呢!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九章:十八年守候,她站在小渡口 距离摆渡口还有不近的一段路,一行人简单的休息的一次,终于来到了一个规整、庞大、周围建有高高水泥墙的露天场地之中。 “呀?是未名教的老师们呀?快请进快请进。”通报了身份之后,那门口的监管人员立刻面露喜色,爽快地为他们开了门,一行人被请入干净、堂皇的客厅之中。 “请用茶,我们经理马上就到。”监管人员忙不迭地给他们沏上茉莉花茶,在众人手边的小茶桌上摆好,便出去了。半晌,有个穿着白衬衣、黑色笔挺套装的人大踏步而来,一见闻人还,马上“哈哈”两声,伸出大手来与他握了握手。 这种装束很利落,但并不常见,云飞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闻人老师,许久不见,身子可好啊?” “许久未见,刘经理这客套话说的是越来越流利了!”闻人还看上去与他关系很好的样子,打趣道。 那人哈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这人名叫刘景文,未名教商峰出身,与闻人还同年入教。他来自西部的一个小型修行世家,却不喜修行,专爱经商。也正是他,看上了炼器峰设计的这款“摆渡车”,花了大价钱“一举擒获”,并且运用于凡人、修者的日常代步之中。 “最近生意可好啊,景文?”甘风踏两只锐利的灰色眼睛审视着他,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拷问”。 “还好,还好啦,甘老师。”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刘景文显示出了极为油滑的一面。“最近有很多修者往东郊走,说是去‘寻机缘、觅至宝’,搞得我都有些心动、跃跃欲试啦!” 闻人还笑了,刘景文的情商高的吓人,简单的一接触,就知道了他们此行的意图。 “那你必然是赚翻了吧。” 刘景文忽然收起了笑容。“闻人啊,东郊那个地方,还是劝你们别去了呢。且不说突然爆发的人间疾,去那里的修者,有五成是在我这里租的摆渡车,但是至今为止,只有一成的车收回来了,剩下的,还不知所踪呢。” “是妖……”闻人还刚低声开口,就被刘景文严肃的打断了。 “我也是未名教的弟子,自然知道那里葬的是什么人,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未名教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说是不会泄露出去,但总会有些‘叛徒’。东郊那片地方也一只因为那座墓而战火纷飞,只不过这次是来了更多的人、闹得更大了些罢了。我就奇怪妖地的妖皇为什么会傻到那种程度,将自己的葬身之地以这种方式告诉全天下的人?” 刘景文这话说的很隐晦,但是云飞还是明白了,他是怀疑真正的妖皇之墓——并不在东郊! “假的吗……”闻人还皱 眉思忖,这个问题他之前也想过,但是三人能成虎,有这么多人心照不宣的认定妖皇之墓就在东郊,他也就没再多心。 “不止是假的,还有可能……是杀阵呢。”刘景文“啧啧”两声,往椅背上一靠。“这次据说九天十地的不少强者也去了,但是只见人来,不见人归,那个墓穴就像是个粘鼠板一样,吸引着各地企图分一杯羹的修者……” 云飞皱了皱眉,他对于刘景文这个比喻很生不满。 “我们不打算去那墓地。”甘风踏冷冷的接过话来。“药医峰不会去管那种闲事,我们只关注人间疾而已。” “可你们带了个最爱管闲事的人啊!”刘景文往闻人还的方向偏了偏头,后者朝他翻了个白眼。 “好啦,好啦,我可是个商人,自然不会干涉你们的‘冒险活动’啦,或者说这种狂热分子越多,我的生意才越好做呢!”刘景文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过闻人呐,劝你可别在为了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受伤啦,不然你那个小弟子——可是要心疼的哦!” 刘景文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办好了一切登记与手续的工作,给他们找了一辆性能一流的“摆渡车”。 这车呈流线型,像一只光滑的海豚一样,在阳光下反着锃亮的光。不过可别小看了这亮如光头的金属,这可是炼器峰专门锻造的、含有欺天物质的特殊物,可以隔绝内部乘客的气息,甚至还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形成乱人眼眸的“保护色”。 “几位大人,这边,这边请。”一个凡人将他们带到摆渡车边。由于刘景文不喜修行,因此他相对于其他修者而言,对于凡人更加友好。 他诚惶诚恐的教几人怎样操作摆渡车,不过实际上闻人还一上手便知道应该怎样驾驶,炼器峰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不陌生的,但他依旧让几个学生耐心的听完了。 小车由齿轮与蒸汽催动,刚开起来的时候晃晃悠悠的,到了平整的路上便轮下生风。此处的摆渡口是个马蹄形状,需要沿着一条平滑的弯路行驶一会儿才能看到那窄窄的出口。自从车开起来了之后,甘泉便很开心,她不顾母亲的劝阻,硬是要将头探到半开的车窗外去。 “阿妈,阿妈你看,那里好多人啊,围着个姑娘。”她伸头往外看去,又像只灵活的猫一样缩头进来,叽叽喳喳的说。 “把窗户关上,丫头,别吵。”甘风踏闭目养神,微微皱着眉头,即便是对于唯一的女儿她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慈母的关怀。 不过甘泉可不怕她,她转过头,笑嘻嘻的对云飞道:“学长,那边那些人都围着那姑娘,你看她好看不?” 云飞有些好奇的 往外看去,果然,十几个路过的男人将自己的摆渡车停在路边,堵住了出口的大半。他们纷纷从车上走下,仿佛是看到路边站立的人儿意欲调戏一番般,不过到了跟前,却都恭恭敬敬的抖落出些银钱来,买碗酒喝。 “走,我们也讨碗酒去。”闻人还停下车,拍了拍他的背,云飞回过头来。 “讨酒?” “对,讨酒。”闻人还眯起眼睛,笑的很温柔。“这姑娘在这儿当垆卖酒已经有十几年了,大家也都很喜欢她,渐渐的就形成了各规矩,凡是离开渡口的车都要在这儿停下来,‘讨酒’一碗”,以求一路平安;回来的时候‘讨酒’一碗,以谢平安归还。” 云飞听罢,敛眉笑了笑。 他们跟着前面排成排的摆渡车,缓缓靠近了那姑娘的酒旗。酒旗有些旧了,随风飘动的金黄穗儿已经暗淡,召示着主人经历过的岁月。 靠近了,他们停下车,从其中走出来。甘风踏对于此类事情毫无兴趣,因此便一个人留在车上了。 云飞兴致勃勃的踮脚往里面看,他隐隐能闻道淡淡的酒气,不香,应该算不上是好酒,但是却能像磁石一样紧紧吸引住来去的行人。 忽然他听见耳边有人在轻声哼唱什么,隐隐约约的,像是风吹草叶的“刷刷”声,但莫名的,他却感觉很动听。 他转过头,去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哼歌的白皮肤公子看到了他,两人四目相交,云飞眼睛一眯,笑着轻轻点头。 那人回礼,虽然不曾相识,但却表现出了十足的尊敬。似乎是专门唱给对方听的,他微微提高音量,嘴唇轻启,云飞听清楚了他的唱词: “谁打马渡前过,回身唤取酒喝一口,低声问是谁家姑娘,如花似玉为谁留……十八年守候,她站在小渡口。十八年温柔,他睡在明月楼……” 这歌儿的曲调婉转且凄凉,让云飞忽然想起了温飞卿曾经唱过的那首蓝田民谣《西洲曲》。那歌是玉寄奴等候魏书生时写成的,那么这首偶然听来的曲子,难道同样是这姑娘在等待中写就的吗? 人们规规矩矩的排队,大部分是二三十岁、血气方刚的男子,却没有一个插队、拌嘴的现象。闻人还排在云飞前面,他仿佛与那姑娘略有熟识般,笑着搭了几句话。她抬起始终低垂的长睫毛,脸颊上的一片阴影倏忽一闪,如同候鸟被风声惊起。她羞怯怯的笑了,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却足以让周围的一圈男人低声“哦呼”一声,一阵失神。 “低声问是谁家姑娘,如花似玉为谁留……”这句话一直在云飞的脑海中盘旋着,他虽然想来不喜过问这种八卦之事,但此时也好奇,众人皆尊敬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究竟是“为谁留 ”呢? 他双手举起碗,学着闻人还及其他人的样子捧在胸前,轻声道一句:“小生讨酒一碗。” “愿君一路平安。”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夏日里柔嫩的花瓣,在融融的月光下缓缓绽开。她双手托起纤长的青瓷酒瓶,贴近云飞的碗口,微微倾斜,有清澈的酒水汇成细细的小溪,源源不断的汩汩流出。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云飞注视着她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腕,心中默默想道。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章:十八年温柔,他睡在明月楼 “的确是个好姑娘啊!”喝过酒,做到摆渡车上,闻人还感慨道。 “好漂亮呢!”甘泉舔舔嘴巴,由于这酒度数不高,因此闻人还也许她讨了一碗。 “是啊。”刘芳眠也这样说道。甘风踏闭着眼睛,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也干脆并不想听。 “你看学长失魂落魄的样子,八成是看上人家了呢!”云飞正在出神,甘泉忽然撞了他一下,嘻嘻哈哈的笑道。 “你……别,别胡说!”云飞身子一颤,赶紧将她推开。倒不是他感到心虚了,是他着实很好奇当真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十八年”来,一直在这里当垆卖酒,默默守候的什么人? “十八年守候,她站在小渡口;十八年温柔,他睡在明月楼……”云飞反复咀嚼着这句唱词,如果真的有她痴痴等待的人的话,那么这一别十八年,那人说不定早就将她遗忘了,或者有了更好的生活,抛弃了她。 想到这里,云飞不由感到一阵心痛与惋惜。 车出了渡口,速度便升了起来,行动如飞。仅仅半天的功夫,他们就顺利到达了东郊外的一个停车处。 约定俗成的一般,所有乘坐摆渡车的人都将自己的小坐骑停在了这里,剩下的一段路步行而去。这里还不是人间疾严重的地区,但在大街上也基本上见不到凡人了,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从东南西北远道而来的修者,或者为了人间疾而劳力,或者为了妖皇之墓而奔走。 他们住进了一家修者开的客栈,想暂且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赶往“重灾区”。到了这里,死寂的街道与景致让甘泉都沉默了下来,那小女孩虽然未曾见过人间疾的惨相,但是却能感觉到它阴暗浑浊的余波。 暮色四合,天色渐晚,天上的阴云也渐渐厚重了起来。 约莫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云飞劳顿了一天,在房间之中盘坐修行,不觉有些昏昏欲睡。忽然,他被一阵乱哄哄的吵闹声惊醒了,那声音很大,从半开的窗户中飘进来,不断敲打着他的耳朵。【…… #…最快更新】 “出什么事了……”云飞嘴里嘟囔着,起身下了床,趿拉着浅口的拖鞋,揉着惺忪的眼睛,顺着木质楼梯走下来。楼梯有些老旧了,踩上去吱吱呀呀的响,仿佛是有什么庞然大物从自己的巢穴中缓缓爬出来了一般。 不出所料,一楼果然熙熙攘攘的,里里外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也许从平视的角度很难看出异样来,但是从楼梯上俯视,云飞则很清楚的看到,有个瘫软的人被两个朋友从外面一点点的抬了进来。 “凡人……或是修者吗?”距离这么远,而那人又不动用修为,云飞很难判断他的身份。不过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人已经奄奄一息,或者根本没有生命的迹 象了! 云飞身子一侧,从楼梯的半腰处翻身下来,轻轻地落地。他奋力的往人群中挤去,因为就在刚才,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甘风踏和甘泉。 “行医者救天下,她们这是想医治他吗?”云飞这样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们应该会需要他——毕竟此时此处,应该没有比玉灵芝更有效的药物了。 甘风踏一抬头,看到云飞挣扎的从人群中伸出半个脑袋来,赶紧喝住众人,给他让出道路。云飞一个踉跄,差点扑到那气息奄奄的人身上,一碰到他的身体,就觉得有一股冰冷的寒气“嗖”的一下,席卷了云飞的整个身体。 他移开手,垂下头来。玉灵芝虽然有着治疗的奇效,但是如果那人已经没了生命的话,就算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至尊叶”,也无法起死回生。 甘风踏摇了摇头,旁边抬那尸体进来的两个人立刻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颓然落地,那是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家仆的样子,他们也不哭号,也不呜咽,就那样傻傻地、失魂落魄地萎然于地。 甘风踏合上了那人至死不瞑的眼睛,身为医者,她看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合,但即便如此,死亡带给她的仍然是唏嘘与惋惜。 “这人是……” “冯家的少爷,同样是被大墓引去的,没想到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有人小声交谈。 “哪个冯家?这片区域的修行世家——倾城冯家吗?”那人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当然!不然的话,什么人能带的起那满身的绝世宝物?” 听罢这话,云飞低头一看,那死者果然是衣着华丽,身上戴着数不胜数的璎珞、挂饰、宝钏、腰刀,简直不像是个男人的装扮。 “有那么多强者觊觎那座大墓,纵使是有倾城冯家的实力,也难以分一杯羹啊。”有人绝望的叹道,这间客栈下榻的人中,有一半是为了人间疾而来,剩下的一半则是垂涎这那座众人争抢的大墓。 “那墓里有什么呢?值得这么多人愿意拼了命的去抢夺?”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嘀嘀咕咕的抱怨道。 众人皆沉默了,半晌,有个低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 “传承。” 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云飞下意识的抬头看去,随着众人的视线,他看到了一个悠然坐在角落中,翘着二郎腿往嘴里丢花生米的人,他的肤色是一种健康有力的小麦色,一双琥珀色吊睛略带玩味的扫视着众人。 云飞心中“咯噔”一下,他竟然在这儿再次遇到了化为人形的小小黑! “什么传承?”有好信儿的追问道。 “什么传承,说了你也不知道,还是无知者无惧。”小小黑摆了摆手,用力往后一靠, 直到身下的椅子翘起两只脚来,危险的大幅度晃动着。 “故弄玄虚,扫人兴趣!”小小黑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他们诋毁道。不过那人竟然浑然不在意,他伸了个懒腰,打个夸张的呵欠。 “我正要往那天杀的大墓去,要是有想去当炮灰的,我也不嫌弃结伴。”小小黑挑起嘴角,戏谑的邀请道,好像是一只正兴致勃勃地审视着众多老鼠的猫儿般。 “切,说大话,你不也是不敢去吗!”有人撇嘴,但他还是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似乎决定“勉强”结伴一般。那人的修为至少也是四五境界了,他看得出来,这个琥珀瞳、黑皮肤的人气息不俗,绝对是个不世强者。 “你想去送死,拉着别人干什么。”一阵“吱呀呀”的地板声响,从楼上走下一个青衣的女子来,脸上有些团团的婴儿肥,不过也有十六七的样子,身高不出众,但身材却颇为不错。 “啧啧。”小小黑灵巧的一跃而起,没了支撑的椅子“哗啦”一声四脚着地。“这哪是找了个随从啊,纯是请了个祖宗来!” 琥珀色的眼睛一瞪,往云飞这边看了过来。后者被那严厉的视线擦痛了皮肤,赶紧别过头去。他看向那个青衣女子,不知为什么,莫名的有种熟悉之感。 小小黑身边的女子……等一下!云飞忽然醒悟过来,这个凹凸有致、足足有十六七岁的女子,该不会是他的“女儿”……云靛儿?吧! 不过甘风踏和甘泉就在身边,他自然不能将这两只在外游荡的魂兽与未名教扯上关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人拨开人群,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开……开玩笑的吧……”云飞傻愣愣的站在人群中,良久也无法回过神来,他望着黑洞洞的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个青衣女子的面容。 “不……不会是云靛儿吧?我们才几天没见,怎么就……完全认不出来了?”仔细算来,自从云靛儿被小小黑带走后,云飞便急忙找了闻人还,一边请他做灵修那边的思想工作,一边与药医峰联系,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天。但是就是这短短的七天,云靛儿就像是成长了三岁一般,完全没有当初女孩子的影子了,甚至连模样也彻底的变化了! “不是吧,魂兽……都成长的这么快么?”云飞颤巍巍的扶着一边的桌子坐下,抱着脑袋,觉得自己的认知都要被颠覆了。 冯家少爷没得救了,他身边的随从只驻留了一儿,便将他抬出去了,是下葬了,还是送回了倾城冯家,云飞不知道,骚动的人们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该吃饭的继续吃饭,该打呵欠的继续打呵欠,死亡这种东西,只要不落在自己身上,总是一种很遥远的存在。 甘风踏等人吃罢晚 饭,也回房休息去了,云飞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的地方,支着下巴。他在想妖夜,思考他如今的安危。这里离妖皇之墓至少还有几十里的路程,就已经出现死者了。等到靠近那个地方,争端更加激烈,死伤的人也肯定更多,那么那个被“傀儡术”控制的人,能够安然无恙吗? 与此同时,云飞心中还有些隐隐的担忧。刘景文将这里比喻成“粘鼠板”,认为此处不仅不是妖皇的葬身之地,还有可能是“杀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妖夜的处境就更危险了,前有狼、后有虎,他在中间可谓进退两难! 正这样想着,他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了。那人的脚步声很轻,云飞根本没有发觉。他一个激灵,本能的向后一靠。 “明天就要去战场了啊。”闻人还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外倒了倒,随后皱眉看着空空的杯子。 “明天吗……”云飞提起旁边尚温的水壶,给茶壶中续了些水。 “你若是急的话,今晚也可。”闻人还放下杯子,声音一丝不苟。 “……哎?!”云飞抬头看着他,他倒是觉得,这个人的神情,可是比自己要急得多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一章:爱情与友情的界限 倒出来的水很温,茶叶又是久泡的,因此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之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香气散逸而出。 “刚才看到那个冯家的公子,我的心中颇为震动。他也不过二十几岁,和小念相仿,我不由去想,假如横尸在那里的不是他,而是小念的话……我该怎么办……” 闻人还脸上的血色不多,还有些近几日生长出来的胡茬,整个人有一股中年大叔的颓废感。他叹息一声,仰起头来,脖子上的筋脉与颤抖的喉结十分明显。 “如果我只能这样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的话,那么我修行这么多年,又有什么用?如果他不在了的话,我纵使成仙了,又有什么意义?” 云飞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没见过这样的闻人还,虽然这个人平常也是这样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萎萎顿顿的,但是却不曾露出过这样无助而又痛苦的神色来。 “玉师兄……不会有事的,”云飞的眼睛转了转,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闻人还。“花湛……会护他周全的。” “呵,花湛。”闻人还轻笑一声,云飞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一直觉得闻人还挺喜欢花湛的,平时也“小湛、小湛”地叫的很亲,不过这时他忽然想,花湛敢于直言不讳的说自己喜欢玉念奴,闻人还必然也心知肚明,他对于这个“情敌”的存在,应该也是很在意的吧! “与其去指望别人,我更希望自己护他周全啊。”闻人还摆了摆手,微微低下头来,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云飞尴尬的笑了笑,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一般都很微妙的避开,毕竟一个是他的老师,一个是他的师兄兼小舅舅。 “老师和师兄,是在未名教……认识的吗?”他想了想,还是问道。 “啊,认识的话,是在未名教吧。”闻人还深深呼吸一口,调整好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失态,身子轻轻往后靠去。“我年轻的时候去过蓝田县,在那里小住了一段时间,如果说知道他这个人,还是在那时候啊。” “老师……年轻的时候?” “二十多岁。”闻人还朝他伸了两个手指,“十年前吧,如果我那个时候能见到他,他还是不大的小孩子呢。” “小孩子么……”云飞的嘴角动了动,如果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也能像如今的话……这样想来还真是有些邪恶感呢!“老师当时是为了学玉,才去的蓝田县?” “啊,算是吧。不过更多的理由,是为了赌玉呢!” “赌玉?” “蓝田县,可是红尘中最大的赌场呢。”闻人还眯起眼睛,露出一种怀念与憧憬的表情来。“我们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的人这么耍赖,玩什么‘赌石’,就算真的赌起玉来也不过三场 。那个时候玩玉的人,格外‘无畏’,真的是为了玩的痛快,身家性命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去。” 忽然他睁开眼睛看着云飞,似笑非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老师年轻的时候,特别‘务正业’?”【~# &~免费阅读】 云飞思忖一下,笑了起来,他一直只觉得闻人还脾气温和,没想到这人还有这样一点“小幽默”。“而且老师现在也不老吗,干嘛一开口就是‘年轻的时候’?” 闻人还微微一笑,云飞这才注意到,这人的一边脸上竟然有个小小的酒窝。“是啊,你们这些小孩子,整天‘老师、老师’地叫,硬是把我叫老了!” 云飞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想,这么明显的师生关系,不叫“老师”叫什么?难道要叫哥哥? “老师当年赌玉,应该很厉害吧?”云飞追问。 “嗯,的确很厉害。”闻人还毫不谦虚的说,“凭着这一手本事,我当时在蓝田的玉牌坊中几乎横着走,还招惹了不少女孩子呢。” “哦?”云飞怀疑的抬起了眉头,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很奇怪吗?我喜欢女人?”闻人还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指了指自己道。“只不过碰巧小念不是女人罢了。” 云飞挑起的眉毛缓缓的皱了起来,他露出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这……这都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不是喜欢男人的那种人,我只不过单纯喜欢他罢了。” 说罢,闻人还潇洒的摊了摊手。 “这个……总觉得……怪怪的。”云飞抬手摸了摸脑后的头发。 “不怪。”闻人还话题一转。“就像你固执的要见的这个人,你与他之间的是友情,还是爱情?” “这……这个怎么可能是……”云飞一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如同被人捉到了深藏的尾巴一样,心脏忽然“砰砰砰”跳个不停。 闻人还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不要顶嘴。 云飞悄悄的深呼吸,稳定住心跳。他不知道为什么闻人还会忽然问这句话,也许是感官敏锐的他感觉到了什么。之前是荆卿,现在又是他……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对于妖夜怀有特殊的情感呢? 那么自己对于妖夜,真的有超越朋友的感情吗? 这样想着,云飞不由得问道:“老师觉得,友情和爱情的分界线,在哪里呢?” 闻人还抿起嘴唇,无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思考半晌,他吐出了一个字来: “性。” “啊?”云飞吃了一惊。 “如果你对他有了欲望,那就不再是友情了,至少我是这样区分的。”闻人还的指节在苍白的嘴唇上不断摩挲着,眼神灼灼的说。 被他看得打了个寒颤,云飞赶紧低下头来,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啊! “做朋友的时候,你们是两个世界,而当爱人的时候,便成了一个世界,这样的说法,你应该更能接受吧。”闻人还的语气缓和下来,他的双肩微微松弛,恢复了往常那种颓颓的样子。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云飞的肩膀,擦身走了过去。“不过这种事啊,要是不想做,就干脆不要想,越想,就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儿,到头来就成了自我攻略了。” 闻人还的手心湿热,在他的肩膀上拍得很重,云飞觉得整个身子都跟着震了两震。那天他早早的回房,也无心修行,更无心玩乐,只简单的的洗漱一下,放空的往床上一躺,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云飞一睁眼睛便看到了太阳照进屋中那灿灿的光。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他赶紧撇头去看桌上的计时器: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云飞忙忙活活的一手将灵蚕衫往头上套去,一手去抓床下的鞋子,跌跌撞撞的一边理着头发,一边撞开房门,往楼下跑去。 “老,老师……!” 闻人还在一个单人的桌子便喝着新酿的米酒,笑眯眯的抬起头来。“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看来等到回去之后,是要强制你们上早课了。” “抱……抱歉,”云飞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揉了揉睡得干涩的眼睛。“可能是昨天走的路太远了吧。” “胡诌,”闻人还哂笑一声。“都是修者,而且是坐摆渡车过来的,在这儿找什么理由?” 云飞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阴气更重了呢,刺得人肌骨生寒。”闻人还说着,抬起手来,仰着下巴审视着。“说不定你是受此影响,才倦怠了呢。” “阴气?”云飞搓了搓胳膊,他倒没有感觉到闻人还所说的“肌骨生寒”。“甘老师她们呢?” “先走了,带着你那只灵芝的汁液。如果数量或药效不够的话,她们应该会联系我们。”闻人还往手上纤细的芥子戒指中摸去,拿出一只小小的黑色的“8”字型物品,上面还亮着些红红绿绿的小灯。 “炼器峰的手笔:通讯器。” “炼器峰还真是万能啊……”云飞挑了挑嘴角,心想要不是自己在玉术上有所爱好,真的会将这“炼器”作为第一职业选择了! 很快,云飞洗漱完毕,吃过了早餐,两人步行,往妖皇大墓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如今并不难找,但如果是半年前来这里,还真得费不小的功夫探路。这段时间来往此地的修者众多,千践万踏,竟在森林、草地中踩出了一条不窄的路来。 路上的人络绎不绝,不管认识或者不认识,都是谈笑风生的,让人根本看不出是去赴凶地、夺机缘。即便三个月过去了,但各方而 来的强者们并没有因此减少,反正妖皇留下的“宝物”还没有现世,大家的机会是均等的。 所以云飞和闻人还在人群中并不乍眼,不少人甚至牵出了他们的坐骑来,两人多高的白象、奔跑生尘的熊猫、巨大的土拨鼠,可谓比比皆是,应接不暇。 “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性子急。”闻人还啧啧叹道,他换上了一身精神的灰色长袍,质地很厚,穿在身上也十分板正。而且云飞注意到了,闻人还似乎仔细的刮了胡子,所以那一张略显清瘦的大叔脸,近看还有几分俊朗。 “老师不急?”云飞故意这样问道,其实他知道,闻人还对玉念奴担心的不得了,他的心情应该比这些机遇宝物的人还要急迫。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急是急,但也急不得。”他伸出手来,在空气中轻轻摆了摆,仿佛在试探温度与风向。 “更冷了呢,这天气,看来是那大墓的阴气,影响了这片区域的气候啊。” 云飞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气是热的,手也是热的,可能是璇灵魂体的特殊,他并没有感觉到寒意。 “照着这个势头,等邻近妖皇墓的时候,说不定要下雪啊。” “下雪吗……”云飞抬头看了看天,说来也奇怪,早上他们离开的那片区域万里无云,但仅仅走了一个小时,天上便是阴云密布,像是从一个世界闯入到另一个世界中一般。“这才十月份啊,冷归冷,但下雪什么的,未免太夸张了吧……” 马上,如同反驳他的话一样,一大朵白色的雪花从他的眼前施施然的飘了下来。云飞停下脚步,他感觉到更多的雪落到他的额头上,湿冷的感觉从头顶,“刷”的一下往脚下冲去。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不少人都停了下来,伸出手,惊诧的看着不断落在掌心上的白色絮片。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二章:同门师兄 刻骨的寒冷让云飞打了个哆嗦,说来其奇怪,他并没有因为闻人还所谓的“阴气”而寒冷,却被天气的变化冻得瑟瑟发抖。 “老师,下雪了,真的下雪了。”云飞用手掌接了些雪片给他看。 谁知闻人还竟然笑着拍了拍他惊喜呈上来的手。“小傻子,那不是雪。”说罢他朝前方扬了扬下巴。“那边有人在动怒,他的阴阳二气极冷,波及到此地,被一些警惕性高的人震碎,便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吗?”云飞疑惑的抬头望天,雪还在下着,悠然而平静。“是人的阴阳二气?” 顺着闻人还手指的方向,云飞果然看到了前面大约二里多远的地方有一群围成一团的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瑟缩的企鹅围在一起,相拥取暖一般。 “有人‘动怒’?在打架吗?”云飞有点犹豫。他也很想围上去看看,但是曾经路过日暮镇的时候,叶阑曾经严肃的告诫过他们,莫要看热闹,莫要管闲事。 “打架算不上,单向的碾压罢了。这个阴阳二气极冷的人,很强的。”闻人还指了指天上的雪花,微微笑道。 “通天……境界吗?” “那道不至于,四五小圆满吧,不过这种旺盛的气息,倒也说不定能敌过通天初探的。”闻人还呵了呵手,白色的哈气从他的指缝间钻了出来。“走,去看看。” 两人大约走了五分钟,但抵达的时候,冲突已经结束了。钻进人群中去,云飞看到十几个化灵、四五境界的人狼狈的趴在地上,有人在呻吟,有人咒骂,但更多的是在求饶。 “厉害呀,这个男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柔柔弱弱的,但动起手来可真不含糊,三下两下,就把这么多挑事儿的都收拾了!”他听见身边有人在嘀咕着,由于是那十几个人先挑衅的,所以众人的评论均是一边倒,极力吹捧那个出手揍人的男子。 顺着众人的视线,云飞抬头看去,那个一身素衣的男子正“卡巴巴”的活动着手腕,歪头审视着脚下一群爬都爬不起来的挑衅者。他大约有二十六七岁,长发乌黑,皮肤却白的近乎透明,甚至仔细看,还能看到下面细小的青色血管。 他的身边还有个穿黑衣的,年龄相仿,模样儒雅,正在小声的对那素衣男子说着什么。 距离不远,因此云飞尚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那穿黑衣的扯着那人的衣袖:“算了,阑哥,何必为了几个混混不快?走吧走吧。” 那个素衣男子“哼”了一声,有种兴致冲冲的想要再补上两拳的意思。“现在连混混都敢找上门来了?欺负我不在全盛期吗!” 云飞口舌干渴的张了张嘴巴。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不是…… “团……团长!”终于在那素衣男 子不情愿的转身离开时,云飞声音干燥的小声叫了出来。 “嗯?”叶阑回过头,微微蹙眉,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 “走啦,阑哥?”宋不逾牵他的衣袖道。 “是我幻听了吗?好像有人在叫我。”叶阑的目光扫视身后。 云飞终于从人群中抽出身子来,他蹦蹦跳跳的闪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人,站稳了脚跟。看到了他,叶阑先是怔了怔,而后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这不是我家玉师吗?” “团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的伤好了吗?”偶遇叶阑,云飞的心中不禁有些小激动,他甚至想,要是这个时候叶未央在就好了。 “没事了,棒棒的。”叶阑“咚咚”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这不是听说这儿出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我干脆给他们放了个假,自己跑出来了。” 云飞无奈的笑了,叶阑每次出门的时候,但凡佣兵团无人看管,就干脆给他们放一个带薪的长假,这还真是个任性的团长啊! “还记不记得他了,这人。”叶阑说着,从背后拉宋不逾出来。两人的目光一对上,云飞就尴尬的收回了视线,将头往一边转去。 “团长就别取笑我了……”他嘀咕着。宋不逾这个人可是“杀”过他一次的,就算是忘了叶阑和叶未央,他都不会忘了这个他曾经烦到骨子里的人。 “你怎么不在青云教?”云飞瘪了瘪嘴,略带不快的问道。“被开除了?” 宋不逾笑了,云飞看他不爽,他早就习惯了。“到没有,只不过,我退学了。” “还是被开除了吗!”云飞固执的坚持道。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叶阑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云飞一脸哀怨的瞪着他。“未央还在未名教?” “嗯,他开学的时候入的商峰,现在还在那里学习。”这么说着,云飞忽然感到心虚起来,他总感觉叶阑在临别之前将叶未央交给了他,而在教中六个月,他竟基本上没见那人一面,总感觉好像是负心汉愧对了家中结发妻一般…… “跑的可真快啊,小子,果然你们年轻人的劲头,是我们这些中老年人比不上的。”闻人还从人群中脱身出来,抖了抖被挤得歪了的衣襟衣摆,走上前来。“你们,认识?” “哦,这位是未名教的……”云飞赶紧介绍道。 “闻人老师?”叶阑的眉头抖了抖,语气中带着不少不可思议。 “啊,我真傻。”云飞一手拍在脸上,心想道。叶阑曾经可是未名教的弟子,而且呆了也有两三年,教中的老师他应该比自己熟识的还要多。 “看着眼熟啊,你该不会是那个……叶阑吧?”闻人还眯起眼睛,回忆道。 “我正是叶阑。”被记了起来,叶阑似乎 很高兴,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欲言又止的,他有些谨慎的问道。“那个……老师,这几年,还好吧?” “他啊,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只是在那之后,还常跟我念起你呢。” “我做出那种事情,愧对了老师对我的栽培。”叶阑低下头去,神色沮丧的低声说。 “啊,别放心上,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不过是教方要给青云教一个说法罢了,到底,还是他们、我们,愧对了你啊。”闻人还有些语重心长,他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想回忆曾经的往事。 “啊,对了,这个,是你师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回手拍了拍云飞的脑袋,给叶阑介绍道。 “哎?”两人皆是一惊,难以置信的对视着。 叶阑也是玉峰的弟子吗?云飞这样想到,但这是不可能的啊!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这人应该对于玉石并不擅长,而且他口中的“老师”看样子指的也不是闻人还…… ……不会吧?!云飞忽然一个激灵,叶阑他,在未名教的时候,该不会是…… “你也是灵修老师的弟子?”倒是对方先开口了。 “啊,是,是啊,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云飞转念一想,这事也不算惊奇,叶阑有着不俗的天赋和伴生物,与花湛相比只强不弱,自然有着进入第八长老峰——灵修峰的资格。 “哈哈,真是巧了啊,我的故人,竟然成了我师弟了呢!”惊诧过后,他笑了起来,白皙的皮肤如同新雪一般闪耀,使那笑容熠熠生辉。“那好,以后惹了事,师兄罩着你!” “你悠着点吧!”闻人还轻轻怼了他一下,“知道自己爱闯祸还这么夸口?再说这小子也不用你罩着,他可是——”闻人还看了看四周,围绕的人基本上走干净了。“璇灵魂体呢!” 云飞有些心虚的埋了埋头。他已经能感觉到叶阑拷问灵魂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了。 “和魏倾璇一样的……璇灵魂体?”叶阑的声音有些颤抖,魏倾璇别想他大不了几岁,那人的威名他自然深有耳闻。“这小子当时是瞒了我多少东西啊?我单纯以为他伴生了一个类似于玉灵的天材地宝呢!” 云飞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立刻就撞上了宋不逾惊异的视线。那人用滚烫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他,末了,竟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赚了?” 云飞刹那间就明白了那人的意思:有过一次杀死璇灵魂体的经历,这可是举世难求、千金不换,够他吹一辈子的啊! 他咬紧牙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于是,四个人便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小团队,兴致勃勃的往妖皇之墓去了。这片区域由于大墓阴气的影响,因此气温很低,越是靠近,就越觉得刺骨 ,后来甚至真的飘起雪花来。 “下雪了啊……”叶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接雪花,第一片雪落下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进入了一年中的巅峰。 “阑哥,稳住,别膨胀。”宋不逾紧紧拽住他的衣袖,似乎恐怕他一个激动,直接跳到那大墓的入口中去。经过三个月的“开发”,这座依山而建的墓穴已经被开了个几米见方的口子,像是一只黑洞洞的大门,吸引并吞噬着四方心怀不轨的来客。 妖夜在哪里呢?他还在寻找所谓的“传承”吗?让一个妖地的太子在红尘中苦苦寻找亲生父亲的遗物,这难道不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吗?看到那个张着黑色大嘴的大墓,这些想法一下子往心头涌上来,云飞不由得忽然间有些百感交集。 “小念,应该就在这里吧……”闻人还遥望那山下的大墓,喃喃自语道。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三章:望郎之山 大墓依山而建,主墓穴隐藏在山下某处,盗洞打在了山峰脚底下一个凹陷的岩洞之中。 “说来也讽刺,最先觊觎妖皇之墓的竟不是那些年轻气盛、渴望一探险地的修者,而是一伙盗墓分子。他们花了些功夫,探得此地有一座大墓,便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前来,用娴熟的手段在隐蔽处打了个窄窄的盗洞。 那些盗墓分子虽然有些修为,但并不精通,他们只以为那是某大户人家主人的墓穴。深入其中后,他们不由得被地下简朴的陈设“惊艳”到了。走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见到宝藏的影子,那些盗贼有些沉不住气,有几个中途退了出来。 剩下的几人继续行进,不过他们也觉得奇怪:望郎山虽然规模庞大,但他们毕竟已经马不停蹄的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了,按距离来说也得有个六七里了,如今算来大约是在这座山的正下方,却还没有看到主墓穴。一个近乎横贯整座山的大墓……真的存在吗?而且明明墓主人有这样的大手笔,为什么陪葬的物品,只有沿途雕花刻兽的石柱石台呢? 他们越走越觉得心慌了。本来预备挡墓中机关的藤条盾牌拖在地上,发出沙哑的呻吟声。终于,这些人在这无声的恐怖之中再也熬不住了,他们意图退去,就在此时,一个眼尖的忽然看到了远处隐约闪耀的白色微光! 他们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到达了那光源的所在地。盗墓者的心中一阵雀跃,那可不是什么长明灯、人鱼烛,那是一颗夜明珠——足足有半人高的巨大明珠! 那明珠被悬在楼阁之上,远观虽是朦朦胧胧,近看着如明晃晃的太阳般耀眼。那盗墓者看的痴了,无意识的一步步向前走去,虽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反正那个盗墓者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回来。” 周围的人哂了一声,怪他在最关键的地方省略了去。 “再没回来吗?”一个白皮肤公子声音缥缈,心不在焉地开口。“那这故事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对哦!”听众这才反映过来,他们怒视那个一脸正色讲着传闻的,穿着灰衲衣、十方鞋的道士,他理了理头上的逍遥巾,眯起了狭长的眸子。 “扫兴啊,拆台的来了,小兄弟。” 云飞被旁边的细小喧嚣声吸引去了视线,他一眼就瞥到了那个一脸丧气色的白皮肤公子,这人生的不错,只不过略羸弱了些,而且是他曾经见过的——正是在摆渡口讨酒之时,那个哼唱“十八年守候”的人。 原来他也是觊觎妖皇之墓的强者之一啊!云飞心中想道。 “道士,你在何处听到的这传闻?”虽然嘴里说着不信,那公子还是问道。【… @…免费阅读】 “道听途说罢了,从我这个江湖小道 口中,公子莫非还想要什么言之凿凿?”那道士的性子本是放浪,语气自然不恭敬,颇有些调侃戏谑的味道。 白皮肤公子攒起眉头,咬牙“切”了一声,转头只身往盗洞中走去。 见他动了,剩下的人也不愿落后,跟随着“呼啦啦”一声鱼贯而入。 宋不逾轻笑一声:“阑哥,别做傻子啊。” “知道了,啰嗦。”叶阑压低眼眉,“卡巴巴”的渐次掰响手指,他虽然渴望对眼前这新奇的地方一探究竟,但毕竟是九天十地主人的陵寝,即便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凡是大墓必有杀阵,进去的人越多,只是陨落的越多罢了。”闻人还喃喃低语,他走到洞口边,手掌轻轻地摩擦凹凸不平的洞壁。忽然间,肉眼可以看到的,整个洞口竟然扭曲了起来,随之,整座山似乎都跟着不安的扭动。 “老师,你这是……”云飞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他觉得闻人还似乎要将这山崩碎、将这洞口封死,让所有进去的人通通无法再见天日! “加固一下山体罢了,”他淡淡的说,抬头望着直插云间的“望郎峰”。“待会儿在下面,一旦真的有珍宝现世,即便没有绝世杀阵,也少不了激烈的抢夺和冲突。这些小孩子出手没轻没重的,根本不管自己是在地上还是地下,一旦崩碎了上面的山峰,我们还得被迫买单。” “前辈就是前辈,思发在行前,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在此先谢过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带着十几个人穿过洞口,而且清一色的全是长相漂亮、身材匀称的二八女子。 闻人还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待到那一队人没入洞口,他才轻声开口道:“等会进去的时候,尽量避着那群人走。” “只要没到通天境界,我就没有赢不了的道理。”叶阑露出一个好战的笑意。 闻人还严肃的瞪了他一眼,叶阑讪讪的缩了缩脖子。无论这位夜狼的团长是怎样果断、固执的一个人,在闻人老师面前,都不过是个翅膀才硬的学生罢了。 “能让老师这么忌惮的,是红尘中的强大修行世家,或者说是九天十地的人吗?”云飞小声探道。 闻人还沉默半晌,声音有些沉重的轻叹一声。“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了琼瑶玉天的人啊……” 四个人小心地潜入盗洞之中。里面的环境阴暗,而且没有灯火,但好在前面行进的修者大都自备照明设备,大大小小的油灯、汽灯悬挂在半空中,像是海洋中随洋流升起的晶莹鱼卵一般,小小的空间也算灯火通明。 云飞的后面跟着个公鸭嗓子的青年,似乎因为第一次下墓感到兴奋,一路上他都在“哇啦哇啦”的,扯着嗓子和熟人、陌生人说 个不停,周围不少人也都皱着眉头,尽量避开这种穿脑的魔音。 “哈哈哈,我跟你说我上次在日暮镇的时候……”云飞也被烦的够呛,仿佛那人的伴生物是在喉咙上,专门为乱人心神而存在一般。他运转玉灵芝,一遍遍的用神力清洗着神庭,以对抗那穿透性极强的噪音。 “我就跟他说,你不能这样,怎么有人这么做生意的呢?然后他就怒了……”那人还在一刻不停的发出公鸭被掐住脖子时才能发出的凄厉噪音,叶阑的拳头已经一点点的攥起来了,周围的空气也逐渐变冷,云飞一点也不怀疑,几秒钟之后那只冰冷坚硬的拳头,就会“砰”的一声,正中那公鸭嗓子的面门。 “奇怪啊,怎么这么冷了,冻死个人啊……”公鸭嗓子也发现了异常,他抱起肩膀来,叽里咕噜的抱怨着。 从侧面,云飞已经能看到叶阑额角不断蹦起的青筋了,他不敢看那人的脸,因为那表情必然是狰狞无比。 “阑哥,稳住,稳住,等到了宽敞的地方,你再修理他还不行吗?”宋不逾暗中握住他攥起的拳头,即便伴生有火灵脉,那股刺骨的寒意还是使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那个……聒噪的……混蛋……”叶阑的喉结在微微颤抖。 瞬间,背后聒噪的声音忽然停下来了,一时间众人皆觉得世界明亮、耳根清净了起来。云飞以为是叶阑出手了,但是他却看到那人的身子一滞,神色惊诧的往身后看去。 发生什么事了?云飞心中暗自思忖,他也回头向后看,附近的人流如同瞬间结冰的水一般,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都好奇的往公鸭嗓子那边张望着。 “喂……是谁,谁……出手了?” 惊慌的声音令众人的心脏狠狠一揪。 那公鸭嗓子的身高接近两米,在人群之中也能冒出一个脑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失去生命之前脸上还遗留下的夸张笑容才这般乍眼。灯火通明中,很明显的能看到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正在滴滴答答的,流下一些红白混杂的东西…… “这……这是故意杀人!是谁出手了?!”惊恐在每个人身上传递着,自中心一直蔓延到远处。其实众人到并不在意这个人死于非命,甚至有些欢欣和解脱,虽然在修行世界杀人依旧要承担责任的,但罪名毕竟比凡人要轻得多。但让他们惊悚的是,这么果断利落的杀人手法一看就是惯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正混在他们之间,瞪着血红的眼睛四处张望着……这样一想,每个人都觉得脊背发凉。 就连闻人还都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是……是他吧?是他……”有个人忽然指着叶阑,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听见他刚 才说什么‘聒噪’‘混蛋’的……” “哈?”叶阑挑起了眉毛,几百双眼睛忽然紧紧的盯住了他。“抱怨的话很多人都这样说了吧?你这是在针对我?” “刚,刚才……”那人赶紧一个激灵,瑟瑟缩缩的缩回手去,往人群中挤了挤。“空气,空气变冷了,他……他的神力是冰属性的,是他……是他动手的!” 人们互看一眼,不少人点了点头。温度降低的事情人们都感受到了,而且叶阑之前果断的修理几个化灵、四五境界的挑事者,这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所有的人中,也只有他出手的可能性最大了! “喂,喂喂,别信口雌黄啊。”叶阑开始渐次掰响手指,宋不逾熟悉这个动作,每次在他心情不好或者跃跃欲试要打架的时候,都会做出这个姿势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阑哥你的锋芒太露了……”不过这次,他竟没有露出要阻止的意图,而是嘴角一挑,两只黑的深邃的眼睛逼视着那个唯唯诺诺指认叶阑的瑟缩男子。 心虚的“啊”了一声,那人惊慌的往后退去,沿途踩了不少人的脚面,引来阵阵不满的“嘘”声。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四章:君子动口不动手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宋不逾上前半步,挡在叶阑身前。“乱带节奏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哦!” “别狡辩了,杀人犯!”有人跟着起哄道,见不少人为他撑腰,那瑟缩的男子也挺起胸膛来,甚至还不屑的“哼”了一声。 反对的声音忽然高涨了起来,不少人跟随大流,开始了无意义、无根据的针对与叫嚣。 “不过我还是很奇怪呢,众位。”宋不逾倒也不在意那突然被掀起来的众怒,他沉思地摸着下巴。“阑哥发出的那股寒意,大家应该都感觉到了是吧?” “那是自然!”更多的人开始了“口诛”,自古以来有句亘古不变的话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所以如果是阑哥出手的话,为什么他会感觉的到呢?两人的距离明明那么远,而且那人又不在攻击的必经之路上?”宋不逾一只手指着指认的人,另一只手指向那个僵站着的死者。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去,的确,那人在叶阑的正后方,两人相隔大约有五六米远,而那个指证的男子却在叶阑左侧大约五六米远的位置,也就是说一旦叶阑隐秘地攻击公鸭嗓子,那么阴阳二气掀起的气浪根本不会波及那么远。 “他……他自然不会那么堂,堂而皇之地攻击他的!他……他是兜着弯子,兜着弯子来的!”指证的人明显力不从心,他放大声音,使自己听上去不那么畏缩。 “啊,这样啊,”宋不逾若有所思。“那既然能波及到你那里,就说明你周边的人、攻击路径上的人应该都能感觉得到吧?那么那些感觉到的请站出来,我也想看看我阑哥的攻击,是呈现出怎样的一条‘曲线’的?” 那人慌张而又求助的往四周看去,刚才咋咋呼呼凑热闹的人这下子也都安生下来了,人们只是感觉到了气温下降,而并没有感觉到叶阑的攻击余波的,更没有人真的闲来无事,特意与一个四五境界、强的不像话的人为敌。 看到周遭众人的沉默,指证的人似乎感觉到自己苍白的谎言快要被揭穿了,立刻慌了手脚。狗急跳墙一般,他大声喊道:“他们……他们自然感觉不到!是……是定位,定位攻击!” 话一出口,他的心定了定,觉得自己仓促中想出来的解释倒还挺有道理的,自己真是天才! “定位攻击啊……”宋不逾像是玩够了老鼠的猫一样,收起刚才的戏状,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也是修者,应该知道‘定位攻击’的特点吧?无声、无息、无征兆,如果阑哥用的果真是这样的手段,那是不是他在攻击之前曾经告诉你自己的意图了呢?如果你真的声称自己察觉到了异样,那为什么在场这么多四五、通天境界的人,却无动于衷呢?你究竟是在贬低 别人,还是在抬高自己呢?!” “有道理啊!”众人皆叹道,这个时候那指证的人已经孤立无援,整个局势尽在宋不逾的几句话之中,便倒向他们这一边了! 再次看他的时候,云飞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他不曾想到宋不逾竟然是这样的人,他以为他是狭隘的、妒忌的,但却没有注意到他不仅有着不俗的修为,更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本性! 或者说他“杀害”自己的那次,根本就是下下之策?他真的是为了宋家的安危,才想出这种极端方法的?云飞甚至这样想道。 再者,他还思忖,果然说叶阑“欣赏并中意”的人,绝非凡夫俗子吗! 宋不逾儒雅的欠了欠身子,退了回来,这人从小便喜欢兵法与战略,很明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家的上策,果然,根本不用他们出手,众人便顺应宋不逾的意思,开始排挤起那个信口雌黄的人来。 叶阑抬起脸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种认真的神色,让云飞忽然觉得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悲伤之感。半晌,他一脸正色的问道: “等会儿到了宽敞的地方,我还能揍他一顿吗?” “阑哥!”宋不逾无奈的苦笑。 “但是,这个人的死因又是为何啊?”将那个挑事的人排挤出此地,有人又问道。这是众人也渐渐从宋不逾的话中清醒过来:叶阑的责任虽然撇清了,但是他们却并不安全,公鸭嗓子的死可是个不争的事实。 “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就会离那个人远一点。”闻人还忽然开口,把身边的云飞吓了一跳。“如果是被阴阳二气所伤,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那个伤口肯定会透了——从额头穿到后脑,但是那个人的面门被毁,后脑却是完好的,说明攻击的并不是人的神力,而是……有什么东西从那伤口进入,钻到他的身体中去了。” 闻人还的话音刚落,几个胆子小的就被吓得惊叫出声来,死者身边的人赶紧四散而逃,紧挨到洞壁的两侧去。 公鸭嗓子还保持着生前的表情,仿佛在跟谁开心地的谈笑风生一般。他僵直的站着,纹丝不动。 “如果我是你们的话,也不会去触碰四周的山体,因为如果真的存在这种攻击人的生物,它们很有可能是沿着洞壁接近人类,伺机进攻的。”闻人还缓缓向后走去,将手轻轻按在公鸭嗓子的手臂、躯干上,仿佛在扫描他的内部器官。 “呀!”那些紧挨着洞壁的人赶紧逃窜开来,寻找最安全的地点。 闻人还煞有介事的轻轻摸索着,而后拇指轻轻触碰芥子戒指,捉住从中落出来的碧玉小刀,“刷”的一声,刺进了那人的腹部。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但出乎意料的,那身体中竟没 有流出血来,而是有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小刀上的血槽,一点点的蔓延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觉得恶心,因为他们闻到了一种类似于尸体腐烂后的味道。 “蠼螋。”闻人还小心的抽出刀来,在刀尖上用神力加持着,将公鸭嗓子体内的生物“拖”了出来。“灵兽蠼螋,一种臭名昭著的虫子,幼体会从人或动物的耳朵中钻入,以吸食血液和脑浆生存,因此也称为‘耳虫’;成年的一般能长到这么大,”闻人还抖了抖刀尖上足足有手掌长的黑色虫子。“会通过尾部的螯破开肉体,钻入到生物体内吞食内脏。” “轰隆”一声,那僵直站立的公鸭嗓子如同一滩烂泥般萎然倒地。 闻人还将那虫子往地上一丢,疏忽间,只听一阵“呼啦啦”的响动,从四周、头顶的洞壁上忽然飞快爬下足有十几只同样大小的黑色虫子来,朝死去的同伴而去,众人无不心悸的堵住耳朵,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聚在一起,分食那只死去的黑虫。 “好……好恶心……”有些女性修者捂住嘴巴,险些吐了出来,更有人干脆掉头往洞外跑去。 “这还没到杀阵呢……”望着他们的背影,闻人还略有些失神的笑道,不过立刻,又正色过来,神色幽深的顺着盗洞向内望去。 “不过,既然这些灵兽敢这么活跃,说不定也……快到了呢……” 事实上,闻人还的预感可谓相当之准,他口中的那个杀阵,就在距离他们不到百米的地方。 率先走进来的白皮肤公子姓言,名必信,来自北冥区,作为一头北方的狼,他有着超越常人的胆识和毅力,同样,天资超凡的他更是对于九天十地的传承抱有志在必得的信心。 但是最近,他遇到了个不小的麻烦。虽然这个莫名其妙一脚踏入的杀阵也是个惊天的麻烦,但他指的却不是这一个:他姓言,名必信,这是因为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坦坦荡荡的做人、处事,一身正气的闯荡修行界,从小到大,他都像爱惜自己的名誉一般爱惜这个名字,唯恐自己的言行将其玷污,或者名不副实。 但是这次来到妖皇之墓,他却碰到了个放浪不羁的“假道士”,和寻常神神道道的牛鼻子一样,他看到了自己,便将他的手一把拉了起来,用手指在掌心划拉着,说什么“算命”。言必信可是修行世家出身,言家虽然不比北冥上官,但也是一等一的存在,他自然不会信这个鬼道士的歪理邪说。 但就在他甩开手准备离开的时候,那生着细长笑眼的牛鼻子竟然微微一笑,念了一句话: “言必信……” 言必信一下子愣住了!这个道士认得他!虽然能认出言家的少当家并非不可思议,但是 那时这个白皮肤的青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个道士,相当不一般,甚至会与他惺惺相惜,命运相关! “你……你是什么人?”他半惊半喜的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神秘的对他说了三个字: “行必果。” 那道士口中吐出的,是多么玄妙的谶语啊!言必信,行必果,那就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忠告一般,呼应他的名字、他的身份。言必信行必果,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必然是他今后永不变更的行为准则! 但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个神神秘秘的死牛鼻子,还真他妈的叫: “邢必果!”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五章:言必信,邢必果 “呦,你也来了?”那道士挑了细长而慵懒的眼梢,眯眯的笑了起来,都说眯眯眼没一个好东西,这句话言必信今天才深信不疑。 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哎,你叫什么来着?我叫邢必果,‘言必行行必果’的邢必果,交个朋友吧小兄弟?”那穿着灰衲衣、十方鞋的道士坦荡荡的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来,宽大的袖口一直落到手腕处,露出结实的手臂——这必然是个善于近身战斗的修者。 现在,只要言必信听到“行必果”三个字就会头上青筋猛跳,血管愤张。他拼命稳住自己,免得激动之中照着那人的贱脸一拳头下去。 “还交朋友呢?你也不看看我们身处的是什么地方?”白皮肤的言必信撇头不看他,谨慎的审度着周围的环境。刚才一脚踏进来的时候,他便忽然间有一种与世隔绝之感,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这应该是妖皇设下的阵法——防止闯入者接近传承的大杀阵! “说什么那,小兄弟?朋友多了路好走,所以哥哥我呀,从来不放弃任何一个交友的机会。”就在他注意四周阵法的时候,那该死的牛鼻子竟然摇摇晃晃的走了上来,一伸胳膊,亲亲热热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言必信一个激灵,像只被突然带上项圈的猫一样拼命向后脱去。 “别动,小子,不想死在阵里的话就跟我走。” 道士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旁边传来“咔哒”的一声,小心翼翼行进的众人皆停住了脚步,将杀人的表情投向一个不小心踩塌了地面的人。 “砖陷下去了……有机关!”道士低声喝道,拉着言必信往地面俯身下去。还没等到身体挨到地面,那个白皮肤的男子就瞪大了眼睛:无数短小尖细的羽箭“嗖嗖”的从两侧的墙壁处“喷射”出来,闪着蓝光的肩头昭示着它们带着致命的毒性。 惨叫声开始传来,短箭射完了一波之后,似乎喘息了三四秒的功夫,而后又密雨一般纷纷起来! “喂喂喂,这可不好了啊喂。”道士将言必信护在身下,带着笑腔说道,但是从这个角度,那白皮肤的男子明显能看到有轻汗从他的额角、耳后,缓缓流淌下来。 “放开我,让我出去!”他企图推开那道士,但是那人的全部重量都扑在了他身上,言必信很难移动。 “喂喂,小兄弟,别不知好歹嘛!”道士按住他,示意他不要乱动,同时,他挥手击飞了几只落下来的箭羽。 不少人学着他们的样子紧紧伏在地上,但是更多倒在那里的却是重伤呻吟的修者。 “我有防御类的法决,能顶着箭雨冲出去!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被动的防御啊!”言必信见推他不动,便伸手抓他的肩膀,他 的指甲不短,而且用了不小的力道,那道士皱眉“嘶”了一声。 “妖皇设下的杀阵可是随便的法决就能防住的?你看看他们吧!” 言必信勉强抬起头四下望去,正巧看到一个修者被扎得如同刺猬一般,应声倒下。他的修为大概有化灵境界,而且用出了平生所学最强的单体防御法决,但是似乎无论是多强的神力屏障,这些流箭都能找到其弱点一般瞬间射穿。 “这箭太密了,就像是在大雨中行走,再严密的防护都不能防止自己不被淋湿。”道士移动身子,将几个死者的身体拽到身边来,充当缓冲的沙袋。 “喂!你们不要再进来了!快退回去!”箭雨之中,有好心的大声朝外面叫道,但是那些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却依旧无动于衷,争先恐后的朝这一死亡之地涌来。 “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被屏蔽了,而且退也退不回去,这些箭也不见耗尽,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那道士一咬牙,将手伸到衣襟里,摸出一块八角黄铜盘来。言必信伸头看去,上面刻的竟是八种卦象,中间还有一根不断旋转的指针。 “八卦盘吗,这又是什么?”他指着中间疯狂旋转的指针道。 “生门。”道士抬起身来,放开了言必信的手脚,他拽起一个尸体,在地上匍匐前进,白皮肤的男子竟也鬼使神差的学着他的样子,悄悄跟在其身后。 “摇梧桐,凤凰来;离火转,生门开!” 黄铜八卦盘震动,箭雨似乎被磁石吸引的无数细针一般,一个掉头,从四面八方朝道士蜂拥而来! “喂,邢必果!小心!” “行云雨,青龙来;水坎转,生门开!” “啧!”道士顺着地面翻滚一下,随手抓起一只尸体来,挡住尾随而来的纷纷箭雨。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场夺命的雨终于停了,但是对于邢必果来说,硬仗才刚刚开始。 “动山石,玄武……”就像他说的一样,再好的雨具都不能保证你在大雨中不被淋湿,几只狡猾的细箭从尸体垂落的手臂边挤了进来,正中那道士的肋处。 “喂!”言必信从地上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没法再这样当一个旁观者了。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牛鼻子毕竟在危急的时候保护了他,虽然不知原因,但是他的名誉与姓名,都不许自己做那种袖手旁观、恩将仇报的事情! “镇风法!” 卯字头的法决,单体防御,言必信首次出手,带来的效果甚至比之前所有死伤者的保命法决都要强大!防御加持到道士身上,沾其身的细箭如同弹到钢板上的豆子般,转头迸射出去! “妖皇的阵法自然无双,阻止箭羽的穿透难比登天,但是如果用风形成屏壁,改变其方向的话,却 并非难事!” “升积气,混沌来;天乾转,生门开!” “又不在这里……”道士不断闪避着箭雨,挨个试探八个卦象。八卦盘中心的指针还在漫无目的的旋转,证明生门仍然不可期。 “好了没啊!”言必信咬着牙关撑着法决,这是个很耗力的活计,因为正常来说,群体防御可以维持较长的时间,而更高效的单体防御只能维持几秒的功夫。 “降积块,白犬来;地坤转,生门开!” 道士期待的一幕终于出现了,八卦盘的指针骤然停住,直直地指着一个方向。 “这边!小兄弟!往这边走!”他朝言必信高呼道,那白皮肤男子额角不断留下冷汗来,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只一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具体说来,应该是从这“妖皇杀阵”中脱了身出去。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不知谁领的头,全都一窝蜂的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跑去! “哎呦!”几个人如同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上一般,吃痛地捂住了额头。 “明明就是这边啊!眼看着他们消失的!”有个女子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道。但是她却有所不知,这世间的阴阳是此消彼长、不断变化的,同样,八卦阵的生门方位也在时刻变化,恰好刚刚的一瞬间,落到“地坤”之上罢了! 不过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就在他们彷徨不绝的时候,那因两人的离开而止住的箭雨,再次密密麻麻的下了起来!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还是来晚了?”云飞探进头来,立刻被眼前这满地的横尸下了一大跳,他想缩回头去但却被一股莫名的巨力推搡着,一个踉跄,一头扎进妖皇的大镇之中。 万千箭雨迎头招呼了过来,蓝盈盈的箭头昭示着它上面的携带的剧毒。 “哎,哎呦!”即便用玉灵芝为盾,横推了过去,但云飞仍然被几枚无孔不入的箭羽穿透了,他吃痛的咧了咧嘴。 不过幸好那箭纤细,纵使穿透人体也不会造成大面积的损伤。它的主要伤害力在数量与上面的毒,但是很可惜,一切剧毒对于与玉同属性的璇灵魂体是没用的。 “有毒啊,你们小心点!”云飞用手护住腿上的几个血洞,玉灵芝的枝叶覆盖其上,几个呼吸间,伤口便不再流血了。 “这就是妖皇的‘大手笔’吗?怎么看上去略显寒酸啊?”宋不逾抬手,火焰如同龙蛇一般在空中蔓延,将四面而来的箭羽、毒液蒸腾的干干净净。 他的伴生物是火灵脉,而且是雷灵脉形成的“雷池”中孕育出来的绝世火灵脉,拥有着难以想象的高温,而且对于雷霆这类的刚猛之物拥有着天生的亲和力。 “不过是个‘阵前阵’罢了,妖皇是想让这些觊觎他宝物的人知难而退, 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是个很温和的人啊!” “‘温和’吗?”宋不逾苦笑,看了看脚下没及膝盖的横尸。 “啧,管他呢。”叶阑按住宋不逾,示意他别再出手了。他们两人的属性相克,因此只一会儿工夫,叶阑降低温度凝成的冰便垂头丧气的尽数融化了。 “就算是‘阵法’,这些细针一样的箭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吧?我看这箭雨下上一会儿,便会停止片刻,似乎在将新的箭只填上去一般,像极了‘机关’。”叶阑说着,张开双臂来,掌心中冒着寒冷的白气,指着两侧。 “如果真的是机关的话,冻住那中枢装置,就可以了吧?” 说话间,一股冰冷的湿气在空气中蔓延开了,不知为何,云飞似乎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海水味道,仿佛空间骤变,他们被倏忽间带到海边,吹起了惬意的海风一样。 “冻!” 肉眼可见的,空气中有小冰珠噼噼啪啪的掉落下来,刚刚触及地面,就形成了一片光滑、结实的冰面,从叶阑脚下蜘蛛网一般,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地面被冻住了,洞壁也被冻住了,即便羽箭的出口细小且隐蔽,但是却不能阻止水汽的进入。大量湿润的水雾扩散到出口里,顺着其中精密的管道、齿轮,藤蔓一样攀岩到最中心的核心装置上。 叶阑操控温度,微微皱眉,根据冻结的速度与方位,他大约能判断出核心装置的形状来,很显然,那东西的精密与巨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条主线,十八条备用线路,即便是一两条被堵塞了,也不妨碍它的正常运行……对待未来的闯入者,这个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叶阑微微挑起嘴角,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忽然间,只听“噗”的一声,云飞被飞溅到身体上的水花冻彻了心扉。如同忽然坠入到北冥以北的冰洋中一般,他的身体瞬间僵硬,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哆嗦都打不出来了! 如同鲸鱼喷出的水花一般,以叶阑的身体为中心,一大朵水花飞溅开来,每一滴水,在接触到寒冷空气的那一刻,都无一例外的结成了冰。从侧面的角度,云飞忽然觉得,叶阑背后,忽然绽开了一朵多面、晶莹的青白色冰花。 随着一声沉闷的“咔哒”声,刚刚从出口探出头来的箭雨停住了,如同穿透了木板的钉子一般,那些蓝盈盈箭头虎视眈眈的直指满面惊色的修者们,渐渐的失去了飞射出来的动力。 叶阑缓缓放下双手,全身升腾起迷迷蒙蒙的冷气来,大阵的禁制被解开了,里面的人看到了身后源源不断的来者,后面的人也被这遍地尸身吓掉了半条魂魄。 严寒在空气中蔓延,疯狂的抢夺着众人身体中的热量。没有一个人被冰霜冻结,但在那一刻,却不见分毫声响……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六章:未名有仙,游戏人间 言必信带着中了毒箭的道士拖拖拉拉的来到个能歇脚的地方,那道士刚才还玩世不恭的开着他的玩笑,现在已经明显感觉到肌骨松懈,身子也软了。妖皇的毒已经渗入五脏六腑了! “喂!假道士,醒醒!”言必信轻轻拍他的脸,如果这人在这时昏厥过去,那么能苏醒的几率,可就微乎其微了! “别吵,别吵……我醒着呢……”道士嘴唇泛白,他伸出舌来润了润。 “我只有些解毒的药,也不知对症与否,给你敷上了……希望赶紧有个通药理的人破阵出来,也好解此燃眉之急。”言必信说着,又给他封了一变血液、经脉。妖皇之毒入体后发作的很快,如果不是修者,可能在几个呼吸间就死于非命了。 那道士枕在他的腿上,轻声的“嗯”道。 “不过,我倒是有一点,挺好奇的,”言必信为了不让他睡过去,主动挑起话题。“你来闯妖皇之墓的目的是什么?也是为了夺那九天十地的传承吗?” “哈,传承,”那道士抬起手,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不过是个穷道士罢了,上无老,下无幼,光杆司令一个,要那传承做什么?” 听他这样说,言必信不由得抿唇笑了笑。“你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 “好奇什么?”道士明知故问,他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脑袋在那男子的腿上枕得舒服些。“我呀,才是最好奇的呢。我在未名教区域碰到了个算命的,他说我在东郊的墓地,会碰到我的‘命中注定之人’,我很好奇,就跟着人群来瞧一瞧。”说罢,那道士嘿嘿嘿的兀自笑了起来。 “和你是同行呢。”听言必信的语气,不知是赞同还是嘲笑。“那你,可找到那人了?” “没有。”道士翻过身来,仰面朝上,嘴唇苍白地笑着。他眯眯着眼睛,就像是在心中盘算着什么鬼主意似的。“越是往后走,剩下的就越是这里最杰出的人。所以,我要一路闯到最后去,我的真命天女肯定就在那里。” 言必信沉默了半晌。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几次,那话都被他从喉头咽了下去。 “怎么,你觉得我是被骗了吗?”眯眯眼的道士狡黠一笑,露出半排洁白的牙齿。 “这是你自己说的。”言必信撇过头去。 “说的是呢,随便一个江湖道士,就拉着我算姻缘……不过呢”道士的话音一顿,语气忽然郑重了起来。“我倒不觉得有假呢,因为常人可是说,这未名教地区——有仙!” “仙?!”言必信被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道士的身子一个不稳,脑袋朝下往石台下面摔去。 “喂!”那人费尽力气,手指抠紧石台边缘,颇为不满的叫道。 “抱……抱歉 啊。”言必信颇为不好意思的将他扶了上去,坐下身来。不过那道士的话的确让他的灵魂都颤了三颤未名有仙,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这样一个几乎被天下人周知的事情,却从没有人亲眼所见。就算真的有仙人在此,他也是在狡猾地躲着他们,欣赏着那些被其愚弄的人演出一场场人间闹剧。 “你……见到过那个‘仙人’吗?”言必信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哈,仙人,那个人。”道士的声音带些怀念的说。“只要在未名教驻足过,都会遇到他的,可是在那短暂的‘遇见’时,却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身份。他的存在如同理所当然,就像是凡间的灰尘一样普通,他会与你相见,言谈,评价,然后离去。但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再去同时、同地,问那些熟悉他的人寻找他的时候,他们却都说不记得了。” “不记得有这个人,不记得关于他的事情,那人存在得太过理所当然,所以他消失在人们记忆中的时候,也被看做是寻常之事。”道士说着,竟叹了口气。 “修改……人的记忆吗?”言必信被这样的论断惊呆了。 “何止是记忆,更是……灵魂呢。”道士枕着他的腿,翻过身,仿佛害怕一般,往他的身子处靠了靠。“多么残忍的方式啊。” 言必信垂下了头,仙途漫漫,仙意难测,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肉体凡胎的人可以随意揣测的。 道士仰起脸来,睁开眯眯眼,露出了深棕色的深邃眼仁。他望着言必信,良久良久,而后,竟然忍不住“噗嗤”一笑。 “信了?” 言必信愣了一下。 “你很好骗啊,小兄弟。”道士得意的枕着他的腿,伸出手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言必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再一次被着假道士的歪理邪说给带到沟里去了!他气愤地将身子一抽,那道士还没回过神来,后脑勺便“当”的一声,磕在坚硬的石台上! “有这说笑的力气,”他冷冷的站起身来,就要往深处走去。“看来你伤的还是不重啊!” 正说着,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言必信略带惊讶的回头望去。 “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这么多人破阵而出了?”他心中思忖道。 “叶兄弟,你太厉害了,厉害到飞起!”不少人簇拥这叶阑往这边走过来,那中心的白衣长发青年人似乎也被这一戏剧性的转变搞得摸不到头脑。 “叶兄,太强了!吹爆叶兄~” “吹爆我阑哥~” 宋不逾狠狠的瞪了那个腆着一张大叔脸、谄媚地大叫“阑哥”的人。 “你们……”那道士翻身从石台上下来,下意识的捂住了肋 骨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毒也好了七七八八,但看样子还留着些隐痛。 “这位兄弟破的阵……强攻破的,可厉害了,是吧?”有个人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叶阑,似乎在与言必信两人作比较,一个是公饱私囊的代表,一个则是先富带后富的典范。 “哼。”言必信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那些人的小肚鸡肠。他像是没听见那人聒噪的话一般,不动声色的扶起道士来,头也不回的往深处走去。 “喂,你们。”闻人还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他用手肘怼了怼云飞,叫他上前看看去。 云飞很清楚当时的状况,那个穿着灰衲衣、十方鞋的道士应该中了妖皇箭上的毒,那种毒涂在箭尖上蓝盈盈的,云飞不清楚对于一个正常的修者来说,其毒性应该在什么等级。 言必信停下脚步,挑起眼梢来,带着敌意地怒视着云飞。后者停住了脚步。 “我们用不着你们假惺惺的‘关照’。” “总得让受伤的人发表一下意见吧……”众人中有小声议论的,那声音传到道士的耳朵里,他苦笑一声。 “他受伤了,我能解毒,道理就是这么简单的。再说老师也不屑于为了人们的赞许扮演‘施恩’的角色。”云飞放低声音,心平气和的对他说。 “我的伴生物是药物,毒性已经被压制的差不多了,应该害不到性命。”那道士懒懒的抬了抬手,说道。 “你闭嘴。”言必信瞪了他一眼,完全不给他这个“直接受害者”发言的机会。 “虽然说我没有什么帮你们的理由,但未名教药医峰的人毕竟也在同一区域,我虽并非其中一员,但也不能徒为他们制造伤者吧?”闻人还耸了耸肩,露出一种“事不关己,无所畏惧”的表情。 言必信踌躇了一下。“你们……是未名教的人?” 宋不逾与叶阑对视一眼,而后试探地举起手来。 “你们未名教的人还真爱多管闲事啊。”言必信冷哼一声。 宋不逾抿了抿嘴唇,艰难地苦笑一下,悄悄地又放下手来。 话虽这么说,但言必信还是将道士放了下来,云飞坐在一边,引导玉灵芝为其清理体内的毒素,他便站在一旁,背对着众人,连脸都不愿意转过来。 众人围在周围,如闲来无事一般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人并非真的愿意奉承他们、与之为伍,只是因为叶阑等人表现的过于杰出,而妖皇的阵法又过于棘手,他们觉得跟在这些人身后能够分一杯羹罢了。 “好了,毒素已经基本上消除了,你的伴生物既然是药物,休息一段时间便会自然痊愈了。”半晌,有蓝色的浓水从道士肋骨的伤患处流出来,人们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 场的人几乎没有尝到过这毒箭的滋味,因为但凡有所体会的,全都化为那及膝尸堆中的一员了。 “谢啦,灵芝小子,果然百药之王够万能的!”那道士眯起眼睛,露出一整排洁白的上牙。 云飞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直说“没事”。言必信这时才正眼看了看他,纵使有在人群中的匆匆一瞥,他也没能认出他来,不是所有人都有云飞这般的记忆,过五感不忘,能将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体会过的感情,食物的香味、原石的质感统统记得一清二楚。这种超强的记忆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但有时同样,它也是对于人的一种束缚与折磨。 但是这种“束缚与折磨”,云飞至少在目前,从未体会到过。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二十七章:绝世杀阵(上) 叶阑与宋不逾领队,闻人还走在侧面不断加固山体、清理碎石,言必信和那道士经过几番犹豫,也不成文的加入他们的队伍之中,那些因为叶阑侥幸来到此地的众人自不必说,乖乖地排成排,跟在他们身后。 越往里走,道路就变得越狭窄了,有些地方甚至要侧着身子,屏住呼吸才能勉强过去。好在前面几人的身子不胖,也并非壮硕,所以挤一挤也就通过了,不过队伍中部有个强壮的汉子和个丰满的女人被同时卡住了,呻吟声与笑声便源源不断的传来。 闻人还微微皱眉,对于身后众人的欢声笑语,他表现出了一种质疑。人常说“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对于与这些不谙此地凶险的修者们同行,他还是有所隐忧的。 “刚才过去的只是‘阵前阵’,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强过它的阵法在等着,切莫掉意轻心。”他上前两步赶上叶阑道。 “放心吧,老师,”叶阑摆了摆手,让人觉得有些大意与自负,但云飞知道,他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既然一定要走进去,就肯定会碰上妖皇的杀阵,无论是小心,或是不小心,都躲不过的。” 宋不逾笑着朝闻人还摊了摊手,那意思是自己也拿那人没辙。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闻人还无奈的微笑,摇了摇头。 很快,一行人来到一个岔路口前,就像是地下的蚁穴一样,道路从这里分出了四条岔路,通往四个不同的方向。众人皆站到洞口往内看去,企图确定主墓穴的位置。 “这是不是要……分头走了?”有人提议,但是他的声音很快沉寂下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叶阑一行人是不会分开的,而跟着他们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此地虽说凶险,但过了那‘阵前阵’后却也不见攻击了,不然我们……分头走?”宋不逾提议道。 “不知这四条通道是指向一处,还是各奔东西的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通往妖皇之墓?”叶阑一时间也难以抉择,他站在一个洞口前,念念有词。 “我们走这边。”言必信拉着那解了毒的道士,率先闯入到一个洞口之中。“虽说这一路上却有相互帮扶的情况,但妖皇的传承毕竟只有一个,大家都是来夺机缘的,总不能一起拿到至宝吧?” “说的有理,那我们走这边,再见面就是敌人了。”叶阑摆了摆手,招呼宋不逾过去。“老师,先走一步了?” “去吧,”闻人还点了点头,“我和这小子走另一边。” 于是,云飞跟着闻人还进入了第三条通道,很快随着复杂的转弯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正在众人踌躇,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人群后侧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响动。 一群十几 个二八女子拥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就在不少人惊诧于他的锦衣、华佩之时,那人已经信步来到第四条通道的入口处了。 “红尘中的杂鱼们,”他的口气轻慢,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神气,但从语调中完全听不出其来自哪片区域。“说句好听的话,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吧!没有十分的实力,前面不远处,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神气的挑衅完所有的人后,他一甩衣摆,被那十几个女子簇拥着,转身往最后的通道中去了。 在这八人之后,通道外的众人皆面面相觑,诚然,那个众女簇拥的公子说话实在不中听,但是他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之前的“阵前阵”他们侥幸靠着叶阑闯了过来,但是之后的阵法呢? “开胃菜”之后的“主菜”,他们是否能够有福消受? “要不然……”有人升起了后退之心,如果说“阵前阵”是“妖皇的温和”的话,那么之后他们要承受的,便是“妖皇的愤怒”,一个不小心就得灰飞烟灭,身死他乡! “九十九拜都拜完了,还差这么一哆嗦?老子要去!”一个模样粗鲁的大汉单手提着一个黑亮板斧,往一个洞中跳了进去。众人似乎也受了鼓舞,不少人也跃跃欲试的往其他洞口走去。 “走吧,走吧!要想舒舒服服的,就别来寻机缘!”有人叫嚣,鼓动着众人。 终于,有一半的人离开了,另一半渐次进入不同洞口之中。人们带着欣悦的心情,捡漏的侥幸,乐观的预测着未来的发展,但是他们此时怎样也想不到,无论是哪一个洞口的尽头,等待他们的,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绝世杀阵! “葬生人,黄鸟来;巽风转,生门开!” 黄铜八卦盘在手中颤颤不稳,中心的指针更是疯狂的胡乱转圈。 云飞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那个叫“邢必果”的道士的声音。 “老师,他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闻人还脚步一顿,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口。 “遇上麻烦的……可不止他们一家啊!” 不知是错踏了什么隐形的机关还是怎的,云飞看到从他们脚下起,一股波纹荡漾着蔓延到远处。 “我们……触到大阵了?” 但在前方的黑暗中,那地面上不断闪烁、变化的波纹,真的很难让人将它们与“绝世杀阵”联系在一起。银色的波纹如同月光中湖面的涟漪,有规律的拨动着,逐渐变为浅蓝、淡紫、明黄…… “别盯着那波纹看!”闻人还在他的背上重重拍了一下,云飞从一种游离的状态中突然惊醒。忽然,他的背上瞬间渗出成片成片的冷汗来。刚才自己是站在闻人还身后的,但是如今却已经超过他大半个身子了! “迷惑人心智吗……”云飞赶紧警觉,运转起玉灵芝来,用它的根系紧紧绑住自己的心脏,用它的枝叶不断清扫自己的神庭。 由于枝叶触及神庭,玉灵芝的植株直起身子来,肥肥的灵芝头刚好从云飞的后脑上探出,就像是那人的头顶生出一只雨后的蘑菇般,不由让人觉得好笑。 “陷阱吗,老师?” 似乎觉得精神上的控制被破,远处的波纹烦躁的波动了一下,随着它的波动,地面也跟着不安的颤抖了起来。忽然云飞觉得,他仿佛站在未名教主峰那倾角有90度的地带,身子受重力不断的往下坠,如果不抓住些什么东西,很快就会如同一块疏松的土石,自由落体入大地母亲的怀抱中。 “抓着我!”闻人还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云飞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悬空了,来自衣领处的巨大拉力几乎让他窒息。 “这是……什么阵?依旧是机关吗?”云飞费力地想抓住些倚靠,但却发现自己如同被吊在大树下的小贼般,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脱身。 “老师?老师?”云飞扯了扯领子,垫进了一只手去,尽量让自己的呼吸舒服一点。他艰难的抬头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青绿色的狰狞兽脸,咬着个血咕隆咚的头身,伸出雪亮的指尖勾着他的领口…… “……放……放开我!”云飞拼命挣扎,身子不断摇晃着。 那青兽对他厉声吼叫着,一声高过一声,后来甚至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上来——只一恍惚,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地面上了,闻人还紧紧扯着他的胳膊,露出担忧的神色。 “醒醒!小子!醒醒!” 闻人还被他拉的朝前踉跄了几步,他的手深深没入岩壁之中,以减缓两人往那波纹处行进的速度。 “老师……你刚才是个兽……”云飞迷迷糊糊的说。 “混小子,你才是受!”即便闻人还是好脾气,也忍不住要开口骂他了。 忽然,闻人还一松手,整个身子倾斜着往云飞这边扑过来,后者下意识地伸手要接,只觉得那人狠狠的推搡了他一下,两人倾到过去,滚向一边。 “老师你没事吧?” “听着,小子。”闻人还按住他,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无论是大阵也好,小阵也罢,每个阵法都有自己主攻的方向,而刚才你也知道了,这里主攻的是‘精神攻击’,或者称其为‘幻觉’。刚才我一直觉得不对,现在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座大阵的镇眼处,就是那团波纹的中心位置,怕是潜藏着什么控制全阵的东西,而这东西……恐怕已经生出了自我的灵智!” “灵智?”云飞哑着嗓子重复了一句。 “小点声,我猜的。”闻人还拉下 他来,撕下一块衣襟缠绕住他的手臂,做出给他包扎伤口的样子。“我们是同时入阵的,而‘它’对于你的攻击明显比我猛烈,当然这可能有修为方面的原因,但我更觉的是因为,你没有屏蔽自己的思想,而且伴生物位于体外,‘它’觉得对你的了解更多,才决定优先解决你的。” 闻人还点了点他的胸口,云飞赶紧点了点头。 “将伴生物收回体内,稳住自己的心神。”闻人还教他道。 “嗖”的一下,玉灵芝连枝带叶,整个钻进到云飞身体中去。 “动用魂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神庭上,你是璇灵魂体,动用魂力应该不难吧?” 云飞踌躇一下,还是照做了,虽然璇灵魂体的魂力堪称“满级”,但他也只照葫芦画瓢的使用过魂术,真正操控起灵魂之力来,还是笨手笨脚、捉襟见肘的。 “将你大脑中的意识覆盖住就可以,”闻人还耐心地教他,“就像是将一团甘蓝包入床单中一般,仔细的扎紧袋口,然后……” “听得见吗?”云飞忽然觉得脑中响起闻人还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惊诧的看着他。 那人垂着眼睛,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是‘魂传’,就是用灵魂传递声音、信息的意思,一般是要等到了通天之上,开始专修魂力时才能做到,但对于你来说,就不必这么麻烦了。”闻人还抿着嘴唇,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 “现在,我们就来谈一谈,如何对抗这只生有灵智的‘它’吧!”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八章:绝世杀阵(下) 闻人还和云飞这边还在僵持着,道士与言必信却陷入了苦战。他们面临的阵名为“八卦阵”,这是一个很古老的阵法,而且并非不可解,但是惨就惨在那个道士主修的也是八卦,两者相见,就如同小巫见大巫、班门前弄斧一般,黄铜八卦盘中心的指针干脆不动了,如同松了发条的钟表一般波澜不惊。 “定不出生门来了……”道士收起黄铜盘,与言必信脊背相靠。“怎么办,小兄弟,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言必信咬紧牙关,两人勉强站在两宫的交界处,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但是这个阵法是不断旋转的,这个平衡也不会保持太久。 “强行破阵,就像那个用冰的一样吗……”白皮肤的男子低着头,犹豫不决。 “你来这儿就没带什么破阵用的东西吗?该不会是凭着个高贵的信念从北冥一路而来的吧?”道士的嘴不闲着,嘀嘀咕咕的念叨。 “吵死了,闭嘴!”言必信吼他。 与此同时,叶阑与宋不逾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由于刚一入阵就展露了自己的属性与修为,他们面临的大阵是“冰火阵”,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渐次变化,冰攻击宋不逾,火针对叶阑,压制得两人皆无法用出全力来。 “切,专门克制我们的啊。”叶阑擦了擦流到嘴角处的汗水,这种极端的炎热让他的身体承受了很大的负荷。“强行破阵是不成了,你想不想得出其他的办法来?” 场地拉回到云飞和闻人还这边来。“灵智”对于前者的修为与属性已经尽数了解了,但是后者对它来说,仍然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其不意了。”闻人还对云飞魂传道。“无论是什么办法必须一击致胜,不然便会给它采取应对的时间。” 但是说来容易,这个波纹中心的“灵智”是妖皇留下的,守了妖皇之墓两三年,见过的修者不计其数,怎么是一点小心计就能骗过的? “要想骗过它……我们的行动,必须要连自己都无法料到才行!”云飞拙劣的用魂力包裹住意识。“但是更让人难以揣摩的是这个东西的修为已及有无伴生物,假如它有着通天之上的修为以及非凡的伴生物的话,纵使能用无法预测的行动伤及它,也无法真正将其击败!” “总之,先试试吧,让它多露出一点破绽才好。”闻人还压低了身子,几秒钟后,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直冲了过去。波纹泛起,如同惊涛骇浪之前的预兆一般,骤然间形成到高及洞顶的波纹墙,巨大的手一般攥了起来,将闻人还整个人包裹其中。 “哗啦”的一阵水声,波纹墙如同被铁拳从中间穿透了一般,形成了一个碗口大小的黑色空洞,而后几个呼吸之间, 空洞扩大,蚕食起那波纹墙来! “老师?”云飞有些惊喜的叫道,他只知道闻人还的修为在通天之上,但却没料到这人能硬抗波纹墙,而且不落下风! 这时,他看到那黑色的空洞中露出了闻人还的半个身子来。他的手中似乎拿着个镜子一般的东西,对准了那波纹下可能存在的“灵智”生物,那时候云飞忽然明白了,他是将“它”的攻击,用这“镜子”反射了回去! “和蓝缕一样,闻人老师的伴生物也是镜子吗?即可以反射,又可以成像?”云飞不由这样想到。 忽然间,波纹暴躁了起来,伸出光亮、柔软的“长手”,拼命的朝闻人还那边抽打过去! 他的手支在洞壁上,借着寸劲儿的反冲力迅速退回,波纹“长手”抽了个空,但云飞仍然清晰的看到,那看似柔弱漂亮的涟漪,竟然将虚空撕了个半人高的口子来! “喂,这也太夸张了吧?”闻人还回到他身边站稳,耳后渗出几滴汗珠来,他抬手抹了抹。“通天之上?或者说……连魂力都是一流的?给妖皇守墓的生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老师的‘反射’不管用吗?”云飞感觉到明显的不妙。虽然说是“试探”,但刚才闻人还的出手利落果断,完全打的就是一击致胜的主意,但却除了惹得波纹暴怒之外毫无效果,也就是说……这一招已经不能用了,“它”已经做好了应对“攻击反射”的防备! “我的伴生物是一口井,刚才是用井水来反射它的攻击,但可惜水是透明的,不能达到百分百的反射,更是将一部分攻击卸到了自己身上。”闻人还裹紧了袖子,云飞隐约看到有血迹从衣上渗出,从袖口流下。 忽然,一种背后发凉的本能感觉让云飞硬生生打了个寒战,他向后看去,却发现在约有几十步远的地方,几股涟漪缓缓升起,见他回头了,它们愣了愣,而后下定了决心一般迎面扑了上来! “老师小心!” “吞纳!”闻人还甚至连看的功夫都没有,抬手挡去,他的掌心蓦然间出现一眼晶亮的水,张开井口,将蜂拥而来的波纹,一口吞了下去! 闻人还用身体护住云飞,眉头痛苦的皱了皱,看样子那冲入井水中的波纹对于他的身体还是有着不小伤害的。 “老师,没事吧?” “被包围了……”闻人还扶着洞壁,整只胳膊都在颤抖,他刚才曾说那“灵智”生物的修为在通天之上,魂力更是一流的,因此硬抗了这一击,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我的伴生法是‘吞噬’,可以将万物拉到井中去,用‘活水’消化并化为自身的力量,但是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已经被‘它’窥破了。” 靠在洞 壁上,他伸手指了指最初出现波纹的地方。“一开始只有那里,现在出现了第二处。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家伙的能力——或者说伴生法是‘复制’。消耗战对我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需要速战速决。” “复制……”就在此时,云飞察觉到了第三个泛起波纹的地方! “很厉害的一个能力呢,不过万事万物都是有弱点的,想要靠数量碾压我们,也就是说‘它’的本体——很脆弱!” “本体在最初出现波纹的地方吗?”两人魂传,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因此有灵智的‘它’并不能捕捉到更多他们的信息。 “嗯,”闻人还点了点头,按住他的手,悄悄将一个冰凉的东西递了过去。“云飞,你相信我吗?” 被这话一惊,后者立刻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你还能记得我们刚走进来时,泛起第一缕波纹的地方吗?” 云飞想了想,自己能过五感不忘,回忆这一点小事倒也不难。 “你把这短剑,刺到那个地方去。” 攥紧了手中冰凉的物体,云飞虽然没说什么,但内心却实实在在地犹豫了几秒。 “距离虽然不长,但是我……” “你曾经对我说,想做全能者的吧?”闻人还呼了口浊气出来,问他道。 “嗯……哎?”云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及这件事。 “但是你也明白,玉灵芝如果从属性上来说,是适合观测或者辅助的吧?” 云飞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你想成为强攻吗?” 那一刻,他的头脑中一闪而过了几个字:论成“攻”的自我修养。 “相信自己与你身后的人,这是促使你成为强攻的,最好的练习。” “呼啦”一下,云飞不知道是被怎样的心情推动着,笔直地站起身子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紧握着那只冰凉的短剑,眼睛直直的注视着第一次产生波纹的方向,他坚定的走了过去, 小跑起来, 埋头狂奔—— 波纹一滞,好像是那灵智生物愣了愣,很快,它回过神来,自三个方向抽出光亮的“长手”,如同几十条沾之即骨断筋折的倒刺长鞭一般,挥舞着指向了同样的方位。 “有机会!”闻人还轻喝一声,略带乳白色的清澈井水从他的脚下涌出,在地下流动着,趁乱抓住了三个波纹的中心点。 “哗啦!”波纹感觉到了危险,像是受了触碰的含羞草一样紧闭起来,那一刻,闻人还通过水流感到了一种窒息,他赶紧停下手来。 “这种魂力……怕是已经达到第二重境界——化生境界了吧?”闻人还在心中想到。 但是好在他暂时牵制住了波纹的攻击,云飞这才能安然无恙的到达“它”的近旁。但 其实在闻人还提出有他来“强攻”之后,一个想法就渐渐在其头脑中形成了:既然这个“它”拥有“复制”的伴生法,那么理所应当的,“它”便是一个活物! 既然是活物的话,便肯定会有灵魂,肯定会受到魂术的牵制! 所以在冲上去的时候,在“它”分神攻击闻人还的时候,云飞的手中,已经捏起“摄魂之术”来了! 魂灵修曾经要求他一年之中不得使用魂术。经过闻人还的斡旋,他好不容易才开了特赦让他下山,但对于魂术之事却不曾提及。不过他的师父说的是“在无性命之危”的情况下,现在,此时此地,如果说没有“性命之危”,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摄魂——之术!” 无形的大手抓住了一大坨温暖、绵软的东西,魂力与神力的区别如同两个世界,因此两个大境界的修者,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 “唔!”他先是觉得手中一阵不稳,像是婴儿的手忽然之间握住一只拼命挣扎的小鸟一般,鸟儿扭动的身体几乎脱离手掌,尖利的嘴喙又让他疼痛不已。 “锁魂之术!” 云飞动用了第二个魂术,它如同一股纤细的毛线,一层层的朝那挣扎的鸟儿缠绕过去。 “啧!这么犟的灵魂!”云飞喟叹一声,向前猛地一探收手,朝波纹诞生的地方用力刺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蓦然间,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一只有力的铁钳,死死的钳住了! “!!!” “脱开!”闻人还喝道,疏忽间,地下有乳白色的井水喷涌出来,随物赋形,变幻为漫天的枪、剑、刀、戟。云飞的身子向后倒飞过去,他感觉到似乎有绸缎之感的长绫缠住了自己,将整个人向后扯去。 在倒飞的过程中,眼前物体的移动变得缓慢了,时间似乎被一帧一帧的暂停,播放成了慢镜头。他清楚的看到那只冰冷的短剑脱离了他的掌控,落入到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之中——那是人类的手,五根粗短的指头,手背上长满浓密的红褐色毛发…… 那不是人类的手! 大手往地上一撑,一个足足有两人多高的身子从波纹的初始地钻了出来,云飞先是看到了它的眼睛——黑色的,继而是它的脸——有着明显的猿猴特征,最后是他的脚——狠狠往地上一蹬,整个笨重的身子如同弹珠一般,“轰隆隆”的弹射过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九章:蝴蝶效应 “低头!”闻人还用魂传在云飞耳边沉声道,后者赶紧缩起脑袋来,只觉得头上的发梢一痛,一撮头发被莫名其妙的抓了下去。 手上的地方先是一凉,而后一阵灼烧般的滚烫,云飞猜是有血流下来了。 “退!”闻人还脚踩井水凝成的漫天神兵,“铮铮铮”地几步赶上来,反手一个单体防御法决,震偏了那只红毛生物的强势攻击。 云飞听到“卡巴”的一声,不知是那生物的指掌断了,还是闻人还的防御产生了破裂。他们的身体随着井水长绫的拉力迅速后退,企图拉开距离。 “吼!”那声音由远及近,疏忽间就来到身侧,红毛生物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本以为拥有“复制”伴生法的它应该本体脆弱,但实际上,这分明就是个以强攻为主的生物吗! 忽然间,背后一阵熟悉的凉意让云飞撇过了头,那时他才发现,如今两人是真的被“包围”了,四周出现了不下五个波纹中心,正在向外伸展着光鲜漂亮的致命“长手”,如同水母柔软的触手般,云飞很清楚这些看似无害的东西上面,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老师小心身后!” “哗啦”一声,井水喷涌,形成乳白色的防护墙,勉强挡住了来自背后的袭击,不过也正是这一分心使得闻人还出现了致命的破绽,他的身侧——就是与云飞交界的位置成了彻底的视觉盲区! “吼”红毛生物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瞬间出手——用尽全力出了手。那一只拳头上还插着云飞刺上去的冰凉短剑,正泛着幽幽的蓝色光泽。云飞熟悉那种颜色,这是当时在“阵前阵”的时候,妖皇在箭尖上留下的夺命剧毒! “以人之道,还治人身,想人亦无憾……” 他听到闻人还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在他的耳边缥缈而起,忽然停滞。云飞忽然觉得不妙,他定睛瞪着那生物拳头上插着的短剑,竟发现它不知从何时,“嗤嗤”的冒起白气来。 “内甘油,外裹釉,若非触之不可透,爆如岩浆出山头……”云飞忽然明白了那冰凉短剑的材质!爆炎玉,是一种内有甘油,外表光滑的玉石,在自然状态下很稳定,但一旦生物的肌体触到上面,体内的血流就会影响到其中甘油的稳定性,导致强烈爆炸。而刚才入手时冰凉的触感……大概是闻人还为了防止他触及此玉,敷上的一片薄薄冰层吧! “糟了啊……”眼看着那拳头逼近,短剑也冒着白气,即将爆炸,闻人还拉着云飞沿着井水形成的长绫快速后退,但是却没料到那生物的体格强悍,它的速度,远远比井水回退的速度要快的多!【@ ¥¥免费阅读】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忽然间,他的头脑中闪过这样一个悲 壮的想法,当然,私闯妖皇之墓是他的罪过,但是他自认为自己的理由是高尚的——他根本不在乎妖地的传承,他想要的,只是再见一面妖夜罢了。 “小子!” 他听到闻人还的声音,很恍惚,也很遥远的样子,他忽然想起去年那个春天的午后,他吃过沉闷的午餐之后到花园中去遛狗,一个恍惚,自己就站在了宋家的大宅中,一群人围着他,还有一个满脸不恭相的败家公子…… “走马灯吗……”云飞在快速的回忆中苦笑。 那是他的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正是因为那个蓄谋已久的“意外”,彻底的改变了他的性别,他的命运,他的结局。 “我果然,还是不想做什么洛家小姐啊!”感觉到那铁拳、那爆炸挨到了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火山在爆发之前,强烈的吐息一般,云飞感觉到了剧烈的压抑感与灼烧感。 “所以我不能,在这个身体中,莫名其妙的死去啊!” “我可是,很珍视这个身份的啊,你这混蛋!” 闻人还已经将垒砌伴生井的石砖一一拆下,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御,但是那生物的速度是连他都要惊讶的。石墙飞驰而去,就在快要挨到云飞身侧的那一刻,闻人还愣住了。 他看到,在云飞的身后,隐隐出现了一只明亮的,布满蓝紫色流光的巨大翅膀! 翅膀轻薄纤细,在空中微微抖动,细腻的波纹从翅根开始,渐次蔓延到翅尖,震荡空气,掀起一阵阵剧烈的旋风。奇迹般的,那迎面而来的爆炸和铁拳如同被这股柔劲儿反推回去了,刹那间,强烈的爆炸余波被吹到了反方向,毛茸茸的红手也如同骨折一般断裂,错位了开去! “嗷吼!” 吼叫声渐远,那生物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狠狠抛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地,瘫倒在不断泛起的波纹涟漪之中。 云飞半睁着眼睛,被井水化为的长绫托举在半空中,那只翅膀轻轻颤动,发出耀目的金属蓝光泽。 “……喂!你没事吧!”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良久,闻人还才回过神来,艰涩的开了口。 长绫收回,云飞落地,翅膀微微往身后合拢过去。 “这……是什么啊……” 云飞抬起头,迷瞪瞪的看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的玉灵芝上,一直挂着一只七彩的蛹,刚才的那一刻,可能是感觉到我遇到了危险,它……提前孵化了……” 闻人还伸手轻轻触了触他拢在身后的翅膀,那种质地……不会错的,是玉灵,动物玉灵…… “同样走了这样的一步,这一代的璇灵魂体,果然不同往常啊……”他的心中忽而这样感慨道。 “是蝴蝶的翅膀呢, 你的那只蛹,是只蝴蝶蛹呢。”顿了顿,闻人还又补充道。“玉灵会化为现实中动植物的形态,你的这只蝴蝶,翅膀上有着蓝紫色的流光,飞动的时候呈现出格外耀眼的金属蓝色,名为‘闪蝶’。” “闪蝶……”云飞木讷的重复道,渐渐地,他从意识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懵懵懂懂地伸手,往背后摸去。 “呼啦”!那只翅膀展开,金属蓝色的光泽晃得闻人还忍不住眯起眼睛。 “闪蝶……哎?蝴蝶?翅膀?我……长翅膀了?!”似乎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云飞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你才发现吗……”对于这人的反射弧,闻人还已经无力言语了。 “哎?怎么只有一半的翅膀?另一半呢?我能飞吗?单只翅膀也能飞起来吗?有杀机泄露吗?我还活着?我有伴生法吗?……” “冷静点!”闻人还受不了他的叫嚷了,上前两步按住他的头,云飞如同一只被抓住命运后脖颈的小猫一样安静了下来。 “你刚才用的那一招,反射了那只生物的一击,应该就是伴生法吧?” “蝴蝶……效应……?”云飞轻声呢喃,渐渐地安静下来,也明白了过来。“曾经有一个论断是说,大洋一边的蝴蝶颤动几下翅膀,气流到达大洋的另一边,就会形成毁灭性的风暴,”我的伴生法,大概也是从这里脱胎出来的吧。 “放大并反射对方的攻击吗……”闻人还分析道。“虽然效果强的毋庸置疑,但是却……略显被动呢。” 云飞抖了抖身子,想要收回那只翅膀,但是由于这只闪蝶一下子成为了自己的伴生物,两者的相合性并不高,所以那只蓝紫色的翅膀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太任性了,这只虫子。”云飞在心中诽谤,此时想来当时受到花湛的致命一击时,应该也是这只还没有孵化完全的蝴蝶出了手,反射了那两只锋利手刀的猛攻。 “不过如果它顾及我生死的话,成为‘机会’的可能,应该远大于‘杀意’吧?”这样想着,云飞不觉渐渐有点放下心来。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那只生物。”闻人还伸手,以洞壁、地面为媒介,将伴生井中的水从缝隙中灌进去,一方面加固,另一方面形成自己的警戒网,避免那生物“假死”,从他们身后发起攻击。 此时,他们四周的几片波纹已经消失,井水取代了它们,形成以闻人还为中心的网络,虽然刚才形势险恶,但是如今,胜局已定,主动权已经掌握到他们的手中了! 两人慢慢靠近,那生物脸朝下,死了一般地瘫在地上,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觉得是只两人高的红毛猩猩,皮毛下面肌肉隆起,强壮得不像话。 “这就是伴生 法是‘复制’的灵智生物吗?”云飞小心的用脚尖踢了踢它,不动,两人干脆动手将它翻了过来。 “果然……是只猩猩啊……”看着那张眉弓凸起、野性十足的脸,云飞苦笑了笑。 “被只猩猩耍了一溜十三招,有些不爽呢。”闻人还摸着下巴,咳嗽了一声,呵呵笑道。 “死掉了吗?那一击,真的有这样的威力?”云飞盯着它骨折变形的胳膊,喃喃自语。 忽然,毫无预兆的,那两块凸起眉弓下两只黑豆一样的眼睛倏忽一睁,瞳孔上亮晶晶的光斑直愣愣的盯着两人。六目相对,两人全都愣住了。 “你们……才是猩猩!”那红毛生物清了清嗓子,发出嘶哑的人类声音。“有没有点常识?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好了,小爷我可是——狒狒好吗!”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章::小爷大名“你狒狒” “哦。”沉默良久,云飞收回了紧盯着它的眼睛,漠然的点了点头。 仿佛对于这人不走心的回答十分不满,那猩猩挣扎着坐起身来,竟然还煞有介事的盘起了两条短腿。 “你们伤到了小爷我九分之一的躯体,勉强算是破阵了,想要传承的往右边走,想观光旅游的往左边去。” “观光……旅游?”云飞的嘴角抽了抽,这是个什么鬼选项?应该根本不会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九死一生地破了杀阵,只为了“观光旅游”的吧? “有些妖皇生前的朋友,不为传承,只为给他扫扫墓的,一般都走左边。”像是看穿了云飞的心思,那猩猩敷衍的伸手指了指,闭起眼睛来。 “但是更多人还是走右边的?”闻人还几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猩猩瞪起黑豆大小的眼睛,凝视了他一会儿,“嗤”的冷笑了一声。“倒也是明白人吗。” 云飞抬头看了看闻人还,那人在摸着下巴思索着。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急匆匆地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我……想找一个人,妖皇之子、妖地的太子妖夜。你既然是给妖皇守墓的猩……额,狒狒的话,应该认得他、知道他在何处吧?” “我们下墓不是觊觎传承,是来找人的,这样说来,倒也不是走‘右边’的人。”闻人还接过话来,缓缓说道。 猩猩哂笑两声,而后猛咳了几下,半晌,他有些不耐烦的闭起眼睛: “小爷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太子,也不在乎你们来的目的,反正爷这里只有两条路:一边有着妖皇的传承,另一边是妖皇的陵寝。” “陵寝?”云飞心中狐疑,难道这个“传承”是被单独放置的,而非与妖皇并肩下葬的吗? “怎么样,走哪边?我也不确定小念会怎样走。”闻人还动了动胳膊,换了条腿站立。 “我也不知道妖夜来的目的,是觊觎传承,还是单纯想……扫个墓的。”云飞也踌躇不定。 “那你就先思量着吧,我跟那猩猩聊一聊。”闻人还说着,蹲下身子来,拍散了地面的尘土就地坐下。 猩猩睁开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怪他故意叫错自己的物种。 “你明明是个猩猩,为什么要自称‘狒狒’?”他不理会那红毛生物的不满,撑起下巴,懒洋洋的开启了闲聊模式。“还是说,你的品种是个猩猩,而名字却叫‘狒狒’?” “啊……”那只猩猩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答道。 “呵呵,谁给你起的名字,这么搞笑?”闻人还轻声笑了,他温和的样子真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不过不管是谁,给你起了名,肯定会配一个姓氏吧?你姓什么?” “老师……”云飞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哪有一个人 会这样嘲讽一个灵长动物的名字,然后再一本正经的问它姓氏的啊? “你。”果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出乎意料的,那猩猩竟然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了闻人还,眼神中竟然还多了几分尊敬。“姓‘你’。” “哦?”闻人还挑起了眉毛,一脸疑惑。“还有‘你’这个姓氏?” “怎么没有!”猩猩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他用拳头重重一砸地面,云飞觉得整个洞穴都颤了两颤。“没学过《百家姓》吗人类?就是‘赵钱孙你’的‘你’啊!” 听罢这话,云飞先是一怔,而后会心地笑了起来。以国都及其周边人的口音为基准,称为语言中的“官话”,而中部地区的未名教、北部北冥,这里的本地人说话带些方音,不过不甚明显,但到了东部蓝田、西部玉门关,人们的口音就有了很大的变化,甚至在说官话的时候也带着重重的自家方言的语音语调,而到了岭南地区——在语言上,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你是哪儿的人啊?还是只带着方言的猩猩——哦,狒狒呢。”闻人还眯起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它。 “林外镇,东南的一个小城镇。”那猩猩看了一眼自己扭曲碎裂的手臂,怨怒的瞪了一眼云飞。“妖皇大人说小……我的官话已经好多了,不似从前了。” “哦?”闻人还似乎对于这只猩猩的来历很感兴趣,他继续追问。“生长在人类的城镇中?那你是灵兽或魂兽,抑或是人类?” 物种与身份接连被质疑,猩猩警惕地眯起眼睛。“你的话怎么那么多?要走的话就赶紧走,不想走的话可以留下来再战几个回合!” “再战有什么意义?损兵折将的总是我们这边罢了。”闻人还压低声音,站起身子来,拍了拍猩猩结实的头。“既然你的伴生法是‘复制’,那么就说明我们面对的,也可能不是你的本体吧?” 猩猩猛地甩头,抖落他的手。“知道了就快滚。” “他们遇到的是什么?”闻人还对他的不敬言辞并不怒,冷静的问道。“他们都没有到通天境界,是不是被你知道的信息更多,压制的更惨?” 云飞知道,闻人还是在担心叶阑等人。 “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去瞧瞧他们。”猩猩忽然冷笑两声,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他粗壮的手指在空中一划,半空中涟漪波动,像是将虚空扯出了个粗劣的口子来,撕裂的地方泛着深邃的黑光。他朝里面指了指。“不过在那边,遇到的人可就不是我——这个性格随和的猩……狒狒了。” “他刚才想说的是‘猩猩’吧?”云飞在心中疯狂吐槽。“他也承认自己是只猩猩了吧?!” “这个通道,通往什么地方?”闻人还看来 并不信任那只猩猩。 “什么地方……不好说呢,不过非要形容的话,那便是——通往这坟冢之中,你最想去的地方。” “冰火阵”内,果真是冰火两重天,不过遗憾的是,叶阑面临的是极高温的烈火,而宋不逾面对的则是极冷的寒冰。 “我们的属性太绝对了,所以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啊。”叶阑有些捉襟见肘,他本想用冰鲸吐息出来的冷水来灭火,但可惜水的数量有限,刚刚一喷射出来,就被那可怕的高温蒸发得干干净净了。 “……最讨厌这个温度了……”宋不逾的牙齿都在打战,低温对于他是一种绝对的克制,使他的火无法燃烧,甚至连发出热量都做不到。 “当然,我不是讨厌阑哥,只是不喜欢低温和冰……但是,不过,阑哥的温度和冰我自然是喜欢的……”宋不逾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得啦,越描越黑了!”叶阑伸手推搡了他一下,随着他身体的挨近,宋不逾觉得一股热浪,如同阵风一般,“呼”的一下子迎面吹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叶阑的手。 “喂,你干什么?”叶阑愣了一下,不过从那人的身上,他也感觉到了令他舒爽的冷气。“耍流氓啊?”他笑起来,轻声喝他。 但是两人自然不是傻子,相视一笑,立刻明白了那是怎么一回事。孤军奋战的话,他们自然敌不过属性上的克制,但是如果…… “合体?”宋不逾看着他,忽然有些坏坏地展颜一笑。 叶阑耳朵一红,翻手打落他的手。“你又在开黄腔是不是?” 两人后退,后背相抵,从对方的区域内,他们都感觉到了与自己属性相合的能量。 “豁”的一声,宋不逾出手,鲜红的烈火中心是金黄的颜色,金黄之中甚至翻滚着银色的幼小雷霆,这是绝世火灵脉中孕育出来的“雷池”,当年宋家老爷子宋门曾偶然从山中挖了出来,消息就不胫而走,传到青云教的耳中,他们派人来“回收”,但结果却带回了一个半大的俊秀男孩子来。 当然,青云教虽是红尘中的二流大教,不过也绝非世俗小家,他们相信修者与伴生物的“缘分”,既然一个凡人的老子能得到这样一块宝物,那么他的儿子,自然也有伴生此物、问鼎修行界的资格。 事实上,宋不逾是没有让他们失望的,青云教中能进入“小天地”的学员,那可是屈指可数的。 “能成啊,阑哥!”一击见效,宋不逾这边的冰明显消退了不少,他的火焰隐隐占了上风!“我们再靠近一点,阑哥!” “不要,”叶阑的一只手被他紧紧抓着,别扭地说。“快点破阵出去,总感觉……好羞耻。” “又没有别人,不是吗?” 叶阑“咯吱咯吱”地挫着牙齿,就像是在狠狠咀嚼那人的骨与肉一般。 “八卦阵”内,言必信和那道士渐渐地有些脱力了。单靠“定生门”的方式是无法从这镇中脱身的,道士渐渐有些乱了阵脚。 “难道我这十年修行,今天就要折将于此了?”他心中不无悲凉的这样想到。 “你说,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忽然问言必信。 “哈?”那人正在小心翼翼地踩着线,跳过每一宫的攻击,被这样摸不着头脑的一问,他一个闪失,一脚踩到了“天乾阵”中。 “喂!小心啊!”道士赶紧纵身一扑,将那人推倒在地上,两人“骨碌碌”地滚出去好远。 “你让我‘小心’?”言必信一把推开他,单手将那道士按在地上,忽然间就怒了。“说好的破阵要紧,你每次都会扯出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来!你有干扰我的本事,怎么不去干扰干扰那个天杀的大阵去?” “!!”道士被按在地上,震惊的仰视着他。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猛地坐起身来! “是啊!我可以去干扰那个悖时的‘八卦阵’啊!既然它能阻止我定位生门,那么反过来,我也肯定能让它露出破绽来!” “哈?”言必信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他。 “太棒了!小兄弟,你太棒了!我决定了,你就是我邢必果一辈子的朋友——你就是命中注定的救我的人!对啦,我叫邢必果,‘言必信行必果’的邢必果,你叫什么?”那道士若是一只大狼狗,肯定是耳朵高高竖起,身后的大尾巴不断“打扫灰尘”了。 “言必信行必果……”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言必信头上青筋直蹦,他伸手狠狠一推,那道士夸张地“骨碌碌”往后滚了几滚。“……少说没用的,你给我滚去……破阵去!”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一章:怀念不如相见 如果不是猩猩的那句话,云飞觉得自己和闻人还定会被传送到叶阑和宋不逾的身边,但是事实上,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在一个不知用什么垒起来的灰色高地上,罩上了一片灰蒙蒙的光。男子的白袍已经脏的斑驳,上上下下都是灰尘、血迹,以及其他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他半跪在高地上,向后仰着身子,仰着头。熹微的光线中,能看到他颈部的喉结在微弱的颤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难以启齿的样子。 那一刻,云飞的身体简直连移动一下都不能,他无法想象,自己一直想见却不能见的人,如今竟近在咫尺! “……妖夜!……” 他想冲出去,却停住了脚步。高地旁边有几个身影,几个陌生的、披着灰色长袍的身影。“是他们中的一个用傀儡术控制了妖夜吗?不过又是哪一个呢?如果不知道这一点的话,我根本无法使用魂术啊!”云飞在心中焦急的想到。 他数了数那些灰袍身影的数量,能看到的一共有六个,而且修为不明。就算不长脑子,他也不会这样冒然冲出去的,更何况云飞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讲战略和效率的人。 他一动不动,躲在原地偷偷观察着。 妖夜的喉部动了几动,似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紧闭的细长凤眸缓缓睁开了。他的身子一晃,猛然向前倾倒过去,离得近的几人赶紧沉默的上前搀扶。 “放开我!”妖夜嘶哑的嗓子吼道。 “太子,安好啊?”一个灰袍人站在高地下面纵身一跃,腾起了十几米,踏着虚空降落到他的身边。云飞想,这个就算不是操控妖夜的人,也是妖地地位颇高的一员。 “唔!”妖夜闷哼了一声,头发被那人紧紧抓住,强迫地抬起头来。那人穿着灰色的长袍,与众人无异,但动用极致之眼,云飞看到了那长袍上的复杂纹路。 那个灰袍人审视着那张脸,似乎在检查上面是否有创伤和污渍一般。半晌,他轻轻一松手,妖夜的身子疲软的瘫倒下去。 他嗅了嗅自己的手指,不屑的一“哼”。“给他洗个澡,堂堂妖地太子,我最趁手的傀儡,竟然这般邋遢,带出去简直丢死人了!” “我……的傀儡?难道就是这个人吗?”那人带着灰色的兜帽,云飞看不清他的脸,清一色的灰袍也让他分外眼晕。“这里一共有六个人,全都身穿灰袍,至少有四个身上有这样的复杂花纹,一旦动用魂术,我很难能保证抓住的那个人,就是控制妖夜的这一个,而且……” 云飞有些犹豫,他想到了在攻击猩猩的时候,摄魂之术和锁魂之术近乎“失效”的情况,猩猩的修为早就过了通天,据闻人还说是在魂力第二 层境界:化生境界,如果那个操控者也是这般境界的话…… “果然,还是不能从操控者下手,而是要先抢回妖夜再说?但是就算能做到这一点,面对六个灰袍人,我们该怎么脱身呢?” 没有想出后路来,云飞只能继续按兵不动。 不过如今的妖夜却在拼命的挣扎着,几个灰袍人将他拖拽着,带到一个洼地边上,有人拿出个赤红的小瓶,往坑里道了些有刺激性气味的液体,只听“呼啦”一声,洼地上空忽然腾起一股白烟,如同核弹爆炸后形成的蘑菇云一样。 “要彻底的消毒,此地是大墓,阴气与毒气重,要是弄死了他你们也得给我抹脖子吧!”控制妖夜的那个灰袍人(暂且称他为1号吧)趾高气昂的命令道。 消毒的那个点了点头,而后掏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瓶,往还在冒出白烟的坑洞中点了点。几乎是同时,云飞闻到了一股类似于青草与花瓣混合的清香气味,他猜那应该是沐浴露或者香水一类的东西。 最后,那人掏出一只透明的玻璃瓶,整个倾倒过来,清澈的水从其中源源不断地流出,速度飞快,就像是瀑布从百米断崖上飞跃而下般。 大约一分钟,那五米见方的坑洞就被灌满了水,那个侍从身份的灰袍人退了下去。 妖夜极不情愿地被拖到了水池边来,瞬间便不着寸缕,然后整个人光溜溜的,被一只手重重一推,“噗通”一声,跌落到水池之中。 “咳咳咳……”他在水中沉没了一会儿,然后猛地钻出头来,剧烈的咳嗽,大概是池水呛入了鼻中。 “敢将我推入水中,你的胆子够大,也够自信的吗!”妖夜站起身,露出半个胸膛,肉眼可以看到的,一个呼吸间,上面便爬上了青蓝色的、纹身一般的漂亮纹路。 “呦,太子生气了?”1号站在池边,背着手。“怎么,想要用见仙莲对付我等?” “同是妖地的人,我自然知道‘傀儡术’的弱点,”妖夜抱了抱肩膀,似乎感觉到了寒冷。“傀儡术发动的前提是要在操控者身上烙上掌纹,而在水中,由于环境湿滑,掌纹无法烙到操控者的身上,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接触水的原因。我只要一直泡在这里,你就永远无法对我使用傀儡术的吧?” “哈哈哈……”1号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他蹲下身子。“不管是过了多少年,太子,你还是这么天真啊?若是你有明珠公主十分之一的心智的话……” “哗啦!”响亮的水声如同跌落悬崖的瀑布发出的哀鸣,水池之中,自下而上,生长出一只巨大的、亭亭玉立的重瓣青莲来! “不许你……”他的凤目倒竖,唇齿紧咬。“提及我姐姐的名字!” “哈哈哈!生气了?果真生气了!”1号像是听到了什么举世无双的笑话一般,甚至将手伸到斗笠下面擦去笑出来的眼泪。“感情还真好啊,我的太子。妖明珠死去已经有三年了,你们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啊!” 青莲转动,脱离下三十六片青色的莲瓣,莲瓣守心,紧紧护在妖夜身边。 “就是因为这种‘感情’,明明是妖明珠伴生物的见仙莲,在她死后既没有落在魏倾璇手中,也没有交还妖地,反而是给了这个没用的弟弟……一个连伴生物都没有的弟弟!” 莲心发光,荡漾出一股青蓝色的波纹,上面毛茸茸的细刺、蓬松的花蕊皆清晰可见,下面,是一个雕刻精致的碧色莲蓬。 “一个连伴生物都没有的人,凭什么做我们的妖皇!” 莲蓬之中的九颗莲子飞出,深深埋入地底,与此同时,亭亭玉立的莲蓬如同一只疯狂伸张的大手,直指1号的方向,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之前与魏倾璇的一战中,妖夜故意使用了错误的方法,用莲瓣攻击、莲子定位,但是实际上他的心中比谁都明白,莲瓣守心、莲子定点、莲蓬定位,见仙莲就是为此而生,虽然没有凌厉的强攻技能,但是在“保身”方面,如果它要是称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 妖明珠临终前将自己的伴生物根植在他体内的原因,也就是想让他安全地、无伤地,好好活下去吧…… 除了1号,剩下的灰袍人皆是一惊。他们知道定位攻击的特征,“不达目的誓不回头”,一旦出手,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见仙莲的莲蓬也要狠狠咬下对方的一块肉来! “太上长老!” “退下!”那人喝道。但是不用他说,剩下的五个灰袍人根本无法上前,青莲的花蕊之中,弥漫出肉眼可见的七彩仙光来,这种雾气一样的光在未名教的入教仪式上也出现过,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而且一旦粘体,便如同跗骨之虫,难以摆脱! “让它过来!”1号甩开肩膀,大喝一声,五个人尽数散去,远远的退到仙光波及不到的地方。 他们虽然不畏惧妖夜的修为,但是对于见仙莲还是要敬畏三分,那毕竟是曾经妖天帝的仙器,那可是……明珠公主的伴生物…… 但是,既然太上长老敢于让妖夜发起攻击的话,那么他肯定,也一定有应对的措施吧? 所有人都这样想道。 云飞也这样想道。 如果这一击,对于妖夜来说的意义是“愤怒”,对于1号来说是“试探”,对于其他五人来说是“热闹”的话,那么对于他,这个藏在暗处的人来说,便是—— “破绽!” 赤水断流淌到绷紧的一只脚上,占据了脚后侧的主血管,云飞能感觉到 刹那间,流淌在那只脚细小血管中的紫血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赤水断产生的、红玛瑙一般的鲜血。这是他在灵修指导下的修行成果,如今,也恰好是验证它的时刻。 “极致——之速!” 那一刻,云飞的脚重重一蹬地面,整个山洞都颤抖了一下,而后,眨眼之间,那个绝尘而去的身影,就出现在水池周围了! 莲瓣守心,三十六莲瓣层层环绕下,云飞本来丝毫没有近他身的机会,更何谈带他走了。但是,在一遍遍的回忆妖夜出手的过程中,云飞还是找出了破绽:在与郑冬青手下交手的时候,虽然有莲瓣环绕,但还是有人从“上方”“下方”侵入,靠近了他的身边。如今想来,可能由于妖夜继承了别人的伴生物,因此对于见仙莲的掌握度远远不够,因此这两个地方,应该是所有的防御中最薄弱的! 1号还没有反应过来,云飞已经跳起来了,他的一只脚上发着玛瑙红色的微光,就算是隔着鞋袜,也隐约可以窥到。 跳到最高点,云飞一个转头,直直地俯冲下去。五个人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如同瞄准了水中鱼儿的鱼鹰一般,身后合拢着反射着金属蓝色光泽的翅膀,“噗通”一声,跌入池水之中!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二章:如此相见,才算“袒诚”! “死妖孽,你若是敢将我挡在外面,我跟你没完!” 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灌入到妖夜的意识之中,他下意识的将莲瓣收了收,随后只听“噗通”一声—— 他感觉到有人掉入了水池之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且就在瞬息之间,还没等妖夜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有只如冷玉般冰冷的手,一把抓住了他胯下悬挂的东西! “哎卧槽!”纵使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妖地太子也不由得爆粗口了,下身一紧,他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暖流涌了上来! “变态……啊?”那个人在水中扑腾扑腾的挣扎了一番,终于踩稳了地面,站起身来。那小池中的浅水大概没到他腰腹的位置,一身绛红色的薄衫已经湿透了,滴滴答答的贴在虽不健壮,却线条分明的身体上。 “不好意思啊,不会游泳。”云飞攥了攥不断滴水的头发,露出一个不负责任的笑意。刚才落水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那个大小应该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是你?”妖夜的耳朵褪去红色,忽然惊喜了起来!“你……你是,哎?你叫什么来着?” “给我想起救你的人的名字啊!混蛋!”云飞极想抬手狠狠敲一下他的头顶,不过一转头,见1号已经甩开斗笠,露出一张愤怒的苍白老脸时,他不得不实行“走为上计”了! “你现在没被控制吧?”他将妖夜挡在身后,张开那一只蓝紫色的翅膀。 那人不知有没有在听,竟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上面光滑而柔软的鳞片。“你什么时候长出这种东西来了?还跟我的见仙莲撞色了……换个色吧,我觉得粉色就挺适合你的。” 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云飞来了,妖夜忽然感觉到心中一阵轻松,这人的修为明明比他还要差…… “要是能换色的话,我就先把你那个花儿染成粉色!”这样危急的时刻,云飞本以为自己会喝他一句“少废话”的,连他也没有料到话一出口,竟然变成了一种“吵嘴”的意味。 “喂,不过说实在的,我们可是被包围了啊……你有什么办法脱身吗?不会什么也没想就跳进来了吧?”妖夜乖乖站在他身后,语气有些戏谑的调侃他,半点没有焦急的意思。他知道,这小子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他既然肯出手,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抓住我,”云飞往后靠了靠,“等他全力攻击的时候,我们就走。” “啊?”妖夜有些疑惑,但他还是顿了顿,伸手从背后腋下的位置,环抱住了云飞。 “喂!”那人身子触电般的一惊。“我让你‘抓住我’,谁让你‘抱住我’了?” “哎?”那人的两只手锁在云飞的胸前,迟疑的拽了 拽紧紧黏在他身上的衣服。“你这太强人所难了吧?” 当是时,那老脸苍白的太上长老“1号”已经咬牙切齿的冲上来了,他捏住两个法决,手掌、手指呈现出诡异的姿势来。 “左手的是‘傀儡术’,右手的是魂术,你小心点!”妖夜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踮着脚尖,越过他的肩头观战。 “如果是魂术的话……”云飞的嘴角一挑,露出四颗牙以及一个邪恶的笑意。活动了一下双手,他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夺魂……” 1号踏水,冲到他们面前,但还没等其有下一步的动作,云飞的两个魂术已经打出去了!魂术对于天生魂力满级的璇灵魂体来说,真真是“如指臂使”,从发动速度、力道、准确性来说,就算是魂力最高境界——超凡境界的修者,也难能与之比肩! “这一手‘傀儡术’,我就知道,目标绝不是我!” 蝶翼震动,挡在妖夜面前,法决打到上面,就像是对海绵发起的一记重拳,从翅根处开始,荡漾出一阵阵的波纹,将那力量,那神力,一点点的化解,抵消掉了! “蝴蝶效应反作用——消解!” “你是什么人!”正如云飞所料,1号是妖地的太上长老,面对两个修为不过极致、化灵境界的年轻人,自然不会一击不中便远遁千里,被两个魂术干扰,又被蝶翼消解掉法决之后,1号已经彻底愤怒了! “去死吧!” 迎面而来的,是一记排山倒海一般的重击!这人的修为早已过了通天,甚至和那只叫做“你狒狒”的红毛猩猩相仿,被神力加持过的力道,自然是重的可怕,大的惊人! “蝴蝶效应!” 但是云飞等的机会就是这一刻!虽然必须要承受下这通天之上强者的一拳,但是同样,反射这一攻击带来的反冲力也足够强劲,足以将他们抛到远远的、这六个人都难以触及的地方! “要——走——了——” “轰”得一声,整个望郎山的山体都震颤了起来,若不是闻人还在途经之处,皆用井中“活水”加固了山体,想必这一击的威力,必然会使其坍塌大半,将妖皇之墓的半壁永远的埋在废墟之中! “咳啊!”云飞感觉到口中有腥咸的东西飞溅了出去。 两人借着余波,倒飞出去,云飞的计划基本上实现,但如果说唯一的遗憾就在于,他的修为尚浅,虽然能反射回去那一拳的威力,但自己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开路!妖孽!” 见仙莲追逐两人而去,三十六莲瓣守护着他们,破开了一层层岩壁,飞快得没入到远处的黑暗之中。 小池边,五个灰袍人围了上来,他们的太上长老1号咬牙切齿的盯着远处,不过纵使是他 ,这么远的距离,也无力追逐了! “太上长老……我们怎么……” “不追了!”他恨恨地一挥手,俯下身去,擦了擦地上紫莹莹的痕迹。 “长老,这是……” “血液,紫色的血液,”1号抬起苍白的老脸,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意。他将那只手指深入到口中,很恶心的不断舔舐。“另一个……璇灵魂体,这一对姐弟,真的是极有意思啊,如今天下仅剩的三个璇灵魂体,已经有两个,被他们给钓到了……” 那个时候即便是短短一分钟,也过的像一年一样漫长,云飞感觉不到周围的情景,只感觉身子在倒飞,穿透一堵堵坚硬的石壁,眼前有光明灭不定。 终于,在撞到最后一块石壁的时候,冲击力衰减到了最小,他们没有“穿墙而过”,而是“咚”的一声,滑落到地上。 云飞感觉跌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光滑、细腻,还冒着阵阵热气,他不由得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 “喂,我说你是变态吗?”身下传来妖夜不满的“哼”声。他挥手点亮见仙莲的一片花瓣,青蓝色的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我救了你,你还骂我,有没有天理?”看到他还有眯起眼睛、一脸嫌弃的力气,云飞判断这人的身体应该并无大碍。 “谁要你救我的?你明明连自己都保不全……”妖夜坐起身来,很别扭的别过头去,做出一副死傲娇的姿态来。 “你跟小小黑,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云飞一语点破。 “啧,那只猫!”妖夜冷哼一声,打了个寒战。他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还是光溜溜的,不着寸缕。朦胧的青光下,云飞看到他的耳朵红了起来,那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清了清喉咙: “你带没带衣服来?我都要冻死了。”说着,他就要将手往云飞的领口中伸去,让他也体会一下自己的寒冷。 “我自己也是湿的好吧?”云飞被他气笑了,听他这么一说,本来不觉得冷的自己都感觉到了凉意。他往芥子中掏了掏,摸出两件衣服来。 “一件红的,一件蓝的,你要哪个?” “真男人就要穿红色。”妖夜故意“优雅”地伸出手来,还翘了个兰花指,慢慢拈起了那件鲜红色的长袍。 “还‘真男人’,是‘真娘炮’吧?”云飞抖了两下蓝色长袍,飞快的脱了自己湿漉漉的那件,穿上了柔软且干净的衣服。 “合身吗?”那只妖孽低头看着衣摆,抬头问他道。 “灵蚕衫肯定是合身的啊?”云飞系好腰带,猛地一抬头,发现那妖孽正背着手,眯着两只细长的凤眸,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看我作甚啊?”他的视线灼灼的,云飞忽然间感觉心头发毛。 “没什么啊,不过……”妖夜有些难为情的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总感觉……有些小感动呢。” “不过是陪老师下山,碰巧见面了罢了。你这么说到觉得我是为了你才来的,好恶心的样子……”云飞为了保全面子,口是心非的嘟嘟囔囔道。 “谢谢啦。” “啊?” “没听到算了。”妖夜撇开头去,理了理衣领。两人未见只有大约半年,但是他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改变了很多:他长高了,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来,而且更结实了,不似从前那种清瘦单薄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与青川赌玉、误杀郑冬青的那次相比,他沉稳了很多,而且……更强大了。 “你是璇灵魂体,对吧。”犹豫了半晌,他还是下定决心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 “你到处使用魂术,见过的人自然都知道,”妖夜微皱了皱眉头。“我们要赶紧离开了,妖可俊那个混蛋在不拿到传承之前会一直停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此地过于凶险。” “那个传承,妖天帝的传承,”云飞忽然开口。“你也想得到,不是吗?” 妖夜沉默了半晌。“你是魂别尘的子嗣,魂地的少主,这一点你自己明白吧?” “嗯,”云飞点点头,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妖天帝的传承,在我们心中的地位相当于魂地的‘紫云飞’,不过这传承是在妖地代代相传的,拿到的人才有资格继任妖皇的位子,你明白这个道理吧?” “明白。” “我虽然是妖地的太子,但并非下一任的妖皇。我姐姐明珠是九天十地最尊贵的公主,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因此人们都说,下任妖皇会是个女皇,她的子嗣有可能是……璇灵魂体!” “我听闻过这个事情。”云飞知道他指的是魏倾璇和妖明珠的婚姻。 “但是她却离世了——仙疾,我母亲是因此而亡,之后又轮到了我姐姐……父亲因此痛不欲生,辞家远游,命丧他乡,整个妖地从三年前起,就变成了一团乱麻。” 妖夜皱起了眉头,随之,整个脸都拧了起来。三年前的时候他才十五岁,却要背负起被姐姐、父亲抛下的家族。 “你因此才要寻妖皇之墓的?” “想要当妖皇的不止我一个,拥护我姐姐的大有其人,拥护父亲的也不在少数,还有一些是支持我的,妖地之中大概就分成了这样几派。但如果真的是这些拥护我家人的人上位,我也没有什么怨言,不过,他们的一个政令,让我无法苟同。” “什么政令?” “平众怨,斩倾璇!”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三章:平众怨,斩倾璇 山洞中死一般的寂静,云飞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妖夜不断活动手指关节发出的细微声响。 “斩魏……魏倾璇吗?”云飞下意识的摸了摸喉部,确定那里没有被什么强力粘胶粘住。 “他们觉得是魏倾璇害了姐姐。” “但她得的是仙疾啊!”毫无预兆的,云飞吼了出来,虽然他针对的不是妖夜,但那人还是打了个哆嗦。“仙疾不是人能够控制的啊!” “他们大概是觉得,如果不嫁给魏倾璇,如果不下红尘、去玉门关,姐姐……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简直是强词夺理!”云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妖地对于魏倾璇的偏见这般动怒。 “而且,在九天十地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闻,”妖夜继续说下去。“姐姐去世后,传闻魏倾璇,意图续弦。” “续……续弦?”云飞脸上的怒气还没褪下去,惊愕早就渐渐爬上了。 “碧云宵的嫡小姐,齐曼曼。” 这时他忽然回想起来,上一次见到妖夜的时候是在入教仪式上,这个人来的目的,同样是取魏倾璇项上人头的…… “喂,妖孽,你……不会也……” “我也想杀他?”妖夜偏头,眼中噙着青蓝色的光,那一双凤目显得格外魅惑。“哼,那倒是想!他把我最喜欢的姐姐娶走了,还没有保护好她……不过在我有能力杀他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让他的性命,落入到其他人手中的。” “碧云宵的事情……” “说句怀旧的话,”妖夜的声音忽然温柔了下来。“在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认识魏倾璇了。那时候我母亲已经离世,我又是妖皇的儿子、明珠公主唯一的亲弟弟,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想要照顾我饮食……不过我只要魏倾璇。” 云飞轻笑了一声,他在想象还是个婴儿的妖夜是什么样子的。 “我很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那家伙。”妖夜啧了声,好像对于自己的话感到肉麻与恶心。 “说到底,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亲啊。”云飞忽然说。 “什么亲?”妖夜思索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握拳一砸手心。“姻亲!” “这么说好像……倒也没错……”“姻亲”这个词感觉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妖夜挑起两边嘴角,露出一脸贱贱的表情,凑上头来。“姐夫的表弟?” “真没礼貌,”云飞鬼使神差的伸手,“当”的一敲他的脑袋。“叫哥!” 云飞对于妖夜的营救结束的很顺利,但闻人还那边可就棘手得多了。进入传送阵后,他同样以为自己会出现在叶阑所在的大阵中,但是等到眼前再次亮起来后,他却看到了自己几次噩梦中的场景: 远处是亭台楼阁,从这个角度可以窥到其上的雕梁画栋,有一栋最高的,亭亭玉立,鹤立鸡群一般卓尔不群。 楼阁的檐脚处,挂着一轮皎白的孤月,如同白玉盘、瑶台镜,飞在藏蓝的暮色之中。 周遭建筑皆是青瓦白墙,如同江南深处最为静谧的小镇,脚下是木桥,桥下有水,水中有红色的游鱼,还有渐渐散逸开的,红色的血。 他顺着小桥望去,蜿蜒的河上小径一直延伸到岸边,闻人还轻轻走了过去,顺着水中血流的源头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宛如梦中,似乎下一刻就会听到身边一阵微弱的响动,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老师,我去买早餐了……” 闻人还忽然觉得心头一紧,有种窒息的感觉迎面扑来,每次梦到这里的时候,他都会哽咽地醒来。 玉井勾栏活水拜,曾是惊鸿照影来。 闻人还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修者,但这指的并不是他精通玉术,而是单纯就修行方面来说的。他有两个伴生物,玉井和其中的“活水”,后者有着动物的属性,赋予了他伴生法——吞噬。同时,他的玉井还有着一种被动的隐藏属性。由于从古至今,人与灵兽常喜欢在井中照影,因此他的“活水”,可以通过梦境的方式,向他反馈曾经在玉井中“照影者”的信息,说简单了,就是一种——预测。 所以在第一次梦到玉念奴的时候,闻人还就觉得此事已经不妙了。 “喂!什么人!哪里去!”还没到岸边,他就被一个带着面纱的人横刀拦住了去路。听声音,是个女子,身材纤细窈窕,却拖着一柄两米来长的大刀,上面系着红色的丝绦。 连一句“让开”都没说出口,闻人还只一抬手,还没触及到那刀身,便听“咔吧”一声脆响,足有三指厚的神器竟然如同儿童的玩具一般,刹那间土崩瓦解! “连神器都是玉质的,不愧是……琼瑶玉天啊。” “你……竟然……”那女子不可思议地向后倒退两步。 岸上的人听见响动,转头望过来,那是一群同样衣着的女子,皆是二八佳龄,窈窕异常。她们簇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锦衣华服的,一脸英俊而浪荡的登徒子相。 “呵,同样有人闯到这里来了?”那人与他在洞口有一面之缘,如今只要不是金鱼记忆,自然记得。“恭喜道友了!” 闻人还低着头,一步一步,缓缓地从桥上走下来。玉天男子蓦然间感觉到,他的每一步都震得大地一颤,不过那不是大地,是他的身体,随着闻人还的临近,他的身体在从轻到重,不断加剧的颤抖起来! “喂,喂,道友,我们萍水相逢,无仇无怨吧?”玉天男子深知闻人还的可怕,这人的修 为在通天之上,魂力更是无法揣测,当时分别入杀阵的时候,他身后还带了个累赘弟子,如今竟然也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自己可是将好几件玉天长老赐予的神器法宝交待在其中,损耗了一半的手下才侥幸脱身的! “无仇,无怨……?”闻人还压低声音,拉长语调,反问。 “闻人老师!”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人群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叫声。花湛费力地抬起头来,两只手臂近乎被废,血粼粼的裹在湿哒哒的衣袖之中。 “……老师……?” 呢喃一般的声音狠狠刺痛了闻人还的心脏。 “喂……不是吧?”玉天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笑腔,瞥了一眼地上用细丝捆紧手脚的血衣人。“玉家下任家主的……老师?哇,好可怕,好大的来头啊!” “玉天是否不择手段的抢夺玉家,与我无关。不过我闻人还的弟子,绝不容九天十地的渣滓欺侮!” “你是哪个?”玉天男子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将手拢在而后,夸张的问道。 倏忽,他不动了,连同所有的女子一起被定格了。而后,如同被狂风刮起的片片残枝断叶一般,七八个人一同被掀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一圈,重重的从几十米高的地方“碰”的摔下! “老师……老师……”玉念奴抬起被血染花了的脸,小兽一般轻声呜咽着,脸上的擦伤到不重,不过他的颈部有着深深的,被细丝勒入的痕迹,伤及了大动脉和气管,还在汩汩地朝外流着鲜红色的血。 血液明亮的色彩让闻人还的呼吸几乎停止了,那与暗红色的静脉血不同,是从动脉中流出的,血流如注……如果不立刻止血的话,他的玉念奴——会死的! “别动。”闻人还头一次这样希望云飞那小子在身边。他扶玉念奴坐起来,从衣服上撕下几片布料,撒上些止血药,轻轻往他的颈部敷去…… 那些细丝,闻人还是万不敢取出来的,且不说他的“人体生理学”“医学”学的都不甚好,就算是有着精湛的医疗技术,他也怕冒然的行动打破了此刻这伤势暂时的平衡,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通天的修者我倒是杀过,通天之上的……你还是头一个呢。”玉天男子舔了舔嘴唇,从芥子中摸出一把足足有四米来长的玉刀来,通体青玉色,上面却有一条暗红的,类似龙纹的血槽。 “在这刀下喋血的,可不止百十余人!” 闻人还抬起眼睛,两只深邃的黑眸刹那间呈现出剔透的白玉之色,那一刻,玉天男子觉得自己的身体再次定住了,他想要挣脱那种无形的桎梏,但是手里的长刀就是不听使唤,身上仿佛被千万只手仅仅扼住一样,难以移动分毫! “你……做了什么?! ”这时他才感觉到了害怕,就是在杀阵之中,他也没有过这般力不从心的绝望,这人的修为、实力并不是比那杀阵之主高上多少,但却死死地克制住了他——仿佛他修行的每一个手段,都是为了克制自己而生的! “我……我可是,可是玉天的子嗣!你……你伤了我,就是……就是与整个九天十地为敌!”身体被禁锢着,长老赐予的法器也拿不出来,男子声音颤抖地大叫道。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更多破阵出来的人,自己的手下也如同木偶一般悬挂在空中。 “谁还不是……玉天的人呢……”闻人还发出低沉的喉音,他的背后,凭空出现了一口白玉色的水井,有活水从那井口之中汩汩流出…… “玉灵玉井!你的伴生物是……你是……!”眼看着那活水升空,化为千百道锋利的水刃,直指着自己,那玉天男子幡然醒悟过来!“玉井与玉活水是玉天供奉的玉灵,它们的主人,理应是这一代玉天家主的幼弟——我的叔叔玉未还!” “啊,”闻人还一边抱住玉念奴给他止血,一边懒洋洋的应和着。 “你……是我的小叔叔吗?”玉天男子用一种怀念的语气问道,实际上这也只是他听到的传闻而已,玉未还离家的时候,他还没有记事,再加上玉天上一代与这一代人丁颇旺,他可以说除了知晓“玉井玉活水”的事情外,对这个叔叔并没有过多的印象了! “谁是你叔叔?”闻人还挑起眉梢眼梢,颇为嫌弃的反驳。“伤了我最爱的人,还反过来厚着脸皮套近乎,玉天的人,果然……一点也没变啊!” “咚”的一声,玉天男子如同一根脆弱的苇草般被掀翻在地,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他的后脑狠狠磕在岸边一块尖利的岩石上! “主人!”众女惊呼。 “放心,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他归西呢,”闻人还微笑起来,眼角、嘴角尽是狰狞而凶狠的味道。“我修了二十年的玉术,可不是为了只杀一两个,玉天的渣滓……”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四章:云飞与妖夜 “你要带我到哪儿去?” “到哪儿去又怎样?我又不能卖了你!”云飞扯他的领口,想要通过胁迫的方式将那妖孽拖走。 “跟你讲,我可是很值钱的,保不齐你肚子里打的就是那个主意。”妖夜死死抓住岩壁上凸起的一块石头,跟他僵持着。 “那你可说说,我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忽然,云飞放开他的衣领,伸出一只手来将那不安分的妖孽按在洞壁上。妖夜一惊,整个人似乎僵直直的硬在了原地。 “喂……你……怎么突然摆出这个流氓的姿态来……” “先拿到妖天帝的传承,然后跟我回未名教。”他一把扯过妖夜,想要立刻去找闻人还等人。 “我决不去魏倾璇所在的大教!”妖夜像只死活不肯回家的柴犬一般,跟他僵持着。 “魏倾璇现在又不在那里。” “……我不去他去过的地方!” “他半个红尘都走过了,你去过的地方他都曾经涉足。” “我……就是不去!”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喂,”妖夜忽然正经起来,在他的背后沉声问道。“你真的……要与我去找传承?” “如果你愿意直接跟我走的话,我想大可以省了那一回事。” “你不过……”他咬了咬牙关,“是个极致境界的杂鱼罢了,还想……和一干通天之上的人分庭抗礼吗?” “那你这个一心想要传承的人,不是还被一只杂鱼给救了吗?”云飞回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妖夜咬了咬下唇,半晌,他梗起脖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 “很危险,不要去。” 云飞微微吃了一惊,忽而,他笑出声来。 “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你爱信不信吧!”妖夜被他惹恼了,咬牙切齿的吼道。 “你这人,真是啊,”云飞捧腹,弯下腰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我还以为你一直就是个只说反话的死傲娇呢,没想到,这回好歹坦诚了一次啊!” “傲娇怎么了?看不起傲娇是吗?”妖夜的凤眸眯得细细的,轻哼道。 云飞直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这几个月的修行让他无暇顾及自身身体的变化——他长高了,更结实了,也更像一个……男人了。 “同样是璇灵魂体,魏倾璇能做的事情,我一样能做。” “你对自己的修为清醒一点好不好!他在极致境界的时候,还不是被人欺负的很惨?!”妖夜气得直磨牙,要是可以的话,他真想直接上嘴,狠狠咬上那人一口。 “魏倾璇极致境界的时候被人欺负的惨,而我此时却能从通天强者的手中带走妖地太子,说到底——我比那人要强得多啊! ”云飞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忽然有一股莫名的自信涌上心头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 “谈个交易吧,妖孽,”云飞忽然说道。“你独自入大墓,几个月以来皆空手而归,这次若能寻到传承,必然是沾了我的福气,对吧?”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妖孽嘀咕着。 “如果此事可成,你给我做三年的侍从,可好?”云飞忽然狡黠的笑笑,凑近了来。“每天早上给我买好早餐,送到上课的地方去,中午早早的去食堂占座……帮我借书、还书,记着我每天该做却没做的事情,晚上铺好床,烧洗澡水……” “还烧洗澡水,我干脆给你洗了算了!”妖夜轻蔑的笑道。 “这是你说的啊。”云飞露出一副“记仇”的表情来。 “喂……真的假的?喂!”蓦然间感觉事态不妙,妖夜赶紧惊呼一声。“你……你本身是有侍从的对吧?啊?夜狼的那个团长对你挺好的,肯定会给你配……”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云飞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无视我啊喂!” 妖夜低下头去,似乎在沉思什么天下大计一般,半晌,他幽幽的抬起眼睛。“你要是个女的,按照这种套路来说的话,我肯定会觉得你是看上我了。” 云飞愣了一下,忽而,从嘴角处,泛起一丝浅浅的,波纹一样温柔的笑意来。 “大概是吧。” 两人结伴,徒步而行,在路上,云飞给妖夜讲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包括摆渡口的那个“十八年守候”的女子,和他在杀阵中遇到的名叫“你狒狒”的红毛猩猩。 “原来父亲在红尘中游历的时候,还对这种奇怪的动物感兴趣啊。”妖夜感叹道。 “你也是破阵而来的,没有见过它吗?” “我那个时候……”妖夜吞吐的说。“不是……中了傀儡术了吗……” 给人当“活兵器”的事情是他难以启齿的,云飞自然也不会在此做过多停留。“那只自称是狒狒的猩猩说传承在陵寝相反的方向,这话可信吗?” 妖夜思忖了一下。“按照妖地的规矩,陪葬的物品肯定要放在墓主人身边,但生活中,父亲是个温和且不爱开玩笑的人,既然是他说的……应该也不会是诳语吧?” “所以就看那猩猩,传的是不是真话了?” “既然是父亲认定的守墓人,肯定也是他最信任的,假话的可能性很低。”妖夜抿紧了嘴唇,“不过也得……” “什么人!”转过一个弯,他们差点与两个人撞个满怀,其中一个剑拔弩张的去摸自己的芥子,另一个人赶紧拉住他。 “冷静!是熟人,冷静!” 云飞这才认出来,原来是那个白皮肤的言必信和叫邢必 果的假道士。 “你们……同样破阵出来了?”他有些迟疑的问,他深知红毛猩猩的强大,连闻人还那种通天之上的人都要规避三分,他们两个皆是四五境界,竟然毫发无损的破阵而出了? “啊,啊,九死一生啊!”道士抱了抱肩膀,嘻嘻哈哈的笑道。“你同行的那个……你老师呢?” “我们走散了,现在在找他。”云飞往一边欠了欠身子。“妖夜。言必信,行必果。” 妖孽轻声一笑。 言必信头上的青筋刹那间就绷起来了。 “你这混蛋,看不起人是吧?”那人上前一步,一把揪起妖夜的衣领来,两人的身高差不太多,因此妖夜的整个身子并没有被夸张提起来。 “喂喂喂,要打架是吗?本宫的心情正好差得很呢!”按理说一般人的领口被扯住,定是要伸手去挡,并向后挣扎的,但妖夜则恰好相反,身子向前倾去,像是要抓住那人一般。言必信往后退了几步,松开了手。 “好啦,好啦,我们这边的暴脾气,抱歉啦,抱歉啦。”道士替他给两人赔不是。 “不打了?怂!”妖夜抱着肩膀,挑着两只凤眸叫嚣着。 “行了,你也别得理不让人了。”云飞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两位破阵出来的时候,可见到叶阑和宋不逾两人了?” “哼!”言必信扭过头去。 “见到了,而且……还起了一阵冲突呢。”道士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叶阑,用冰的那个,着实是厉害呢,我们不敌,便认输了,由他们先走,我们十分钟后再往传承地去。 “这个方向?”云飞指了指自己的背后。 道士从怀中掏出黄铜八卦盘,指针指着一个方向。“说是那里,不过你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应该会遇到叶阑他们才对啊。” “切,并蒂阵。”妖夜哂笑一声。 “小兄弟很了解阵法吗!” “我家的阵法,怎会不懂!”妖夜伸手夺过道士的黄铜盘。“这东西是指南针吗?怎么用的?” “指针指的是传承所在的方向。”道士解释说。 “指那个有什么用?又不是直线走就可以过去的!”妖夜使劲晃了晃黄铜盘,似乎想把它拆开来看个究竟。“你让它指东啊,那道士,东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并蒂阵的起点!” 于是妖夜领队,四个人在复杂如蚁穴、漆黑如寒夜的地道中踽踽前行,时而,会响起妖夜这样的命令来: “让它指北啊,道士,北是极寒之处,也是最有可能绝处逢生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其意何在,但妖夜总是在号令道士调指针的时候,仪式般说出自己的用意。 “道士,指西!经过大漠风沙,人才能从一颗平凡的沙尘蜕变成珍珠! ” 不得不说,云飞到还觉得妖夜对于这阵法的体会颇为深刻。 “指南,指南……不管为什么了,反正指就是了!” 现在他倒是觉得,那人纯粹是在胡编乱造罢了。 约莫半个小时,他们果真跟随妖夜走出了“并蒂阵”,踏出地道之时,他们看到了在排闼的众山之间,夹着一条狭长的山谷,山谷中有自山峰留下来的潺潺清流,汇聚成一条静谧流淌的小河,河上有桥,河边有民宿,河外有楼阁,俨然一派江南小镇的风韵。 “妖皇的品味,还是挺……挺不错的吗!”道士走出洞来,这是他自从进入望郎山的盗洞之后,第一次看到外面的风景。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有一轮巨大且明亮的圆月,静静地,挂在山的豁口处。 “这……还是望郎山吗?明明是在外界,几年来吸引了大量的修者,却从没有人……发现过这个地方吗?”言必信惊异四望,感慨异常。 “白墙青瓦临水候,清辉落处明月楼……”妖夜忽然伸出颤抖的手指,顺着那轮圆月的光辉而下,好像在描摹什么东西一样,指尖落处,他的瞳孔瞬间睁大! “明月楼!”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三十五章:璇灵废体 “喂!你上哪儿去?”云飞一把拉住妖夜,自己也差点被他扯得往山脚下落去。 “明月楼!那是妖地的藏宝之楼!如果真的有传承的话,只可能在那里了!”妖夜转过头来,眼中噙着闪闪的期待。 “你冷静点!”云飞用力将他拽到身边来。“大墓在这里也有两年了,如果我们能够通过那猩猩布下的杀阵的话,从前也应该有很多人能够做到、并且来到这个地方,如果他们没有一个人成功得到传承的话,只可能是……从这里到那个什么‘明月楼’之间,同样有着可以瞬间伤人性命的巨大杀阵!” 妖夜愣愣地看着他。 “我跟你一起去,说是要帮你拿到传承的,我不会就站在这里干看着。”看着他泛有青蓝色光泽的眸子,云飞笃定的说。 四人谨慎地下到山下来,顺着平缓的谷地徐徐行进。他们走上小桥,那是立在河上、蜿蜒曲折的木质小径,即便经年,依旧散发着香软的桃木清香。 “桃木驱邪,竟用来做墓主人的木桥……”道士有些不得其解。 “姐姐是三月份初生的,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父亲由此格外喜欢桃树,还给她起乳名为‘夭夭’,不过叫了两年,姐姐就不愿认那名字了……”妖夜用一种格外温柔的声音回忆道。 “妖皇……还真是格外宠爱明珠公主啊……”云飞感慨。 “那是当然,”妖夜得意的扬起头来。“姐姐可是‘妖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是九天十地中最尊贵的公主,‘明珠公主’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最终竟嫁给了来自红尘中的一位男子,纵使那人是璇灵魂体,想必妖皇当时,也是极其不甘心的吧? “明珠公主……果真是完美的近乎无缺?” “你是没有不曾与她谋面,”妖夜低沉下声音来。“怎么说呢,即便是与她最为不睦的人,也只是三分妒,七分敬,当时爱慕她的男人可是排起了长队的,倾心魏倾璇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但他们走到一起之后,却没有得到一句诋毁……人们要么祝福,要么沉默,足可见一斑了!” “世纪婚姻啊……”即便未曾见到那普天同庆的场面,从妖夜的叙述中,云飞还是能体会到当时境况的盛大。 顺着蜿蜒的小桥流水人家,他们登上了岸边。往前走,爬过几道低缓的小山,“明月楼”就屹立在那里。 “有血呢……”云飞驻足,瞥见桥边草地上成片成片的殷红色污迹。捻起一些带血的泥土,竟还是湿润的。 “在这里发生过打斗?”言必信问道。 “说是‘打斗’,不如说单纯的‘碾压’呢。”道士查看了一下尚算平整的周围。“血迹只在这一处出现, 说明此人是没有任何抵抗,突然受了重伤的,可能是……偷袭吧?” “玉念奴……”云飞忽然产生了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然后,几乎是本能的,他的脑中飞快的侧写出当时的画面。 “你能定出来他们现在的位置吗?”他急切的问道士。如果说玉念奴真的受了这样的伤,没有治疗者在侧,闻人还此刻定然捉襟见肘! “可以是可以,只是……”道士有些犹豫,云飞知道他的所指,于是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我敢保证你们的安全。” 在附近的一片水边空地上,他们终于找到了闻人还和玉念奴等人。几个玉天的被绑在一起,如同一捆垂头丧气的葱一般,讪讪地坐着。 “老师!” 闻人还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与疲惫,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听到云飞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眸中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终于来了!” 玉念奴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晕厥了,闻人还努力用药暂且止住血,但是伤口却还是狰狞的向外翻着,渗着青白色的细胞液。 花湛靠在一块石头边,脸色苍白的喘息着,看到云飞跑过来,他勉强动了动嘴角。双臂已经近乎粉碎了,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就算是玉灵芝有着强大的修复功能,今后能不能恢复到正常状态,都是一个未知数。 玉念奴面如金纸,在晕厥中不断的流着冷汗,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能看到脸上青色的干瘪血管,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即便是云飞看到了,都觉得一阵心疼。 他轻轻斩断玉念奴颈部勒入喉管、大动脉的细丝,一瞬间,身体中为数不多的血液再次虚弱地喷涌出来,云飞一个激灵,赶紧伸手按去。 玉灵芝的植株如同柔软的棉花一样,堵住了致命的伤口,它不断分泌出白玉色的半透明汁液来,吐入他的伤口之中,从血管开始,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自我修复,被近乎拦腰斩断的喉管慢慢成型,然后是肌肉、皮肤的修补…… 大约一刻钟过去了,云飞的全身已经如同淋了大雨一般,被汗水打得透湿,玉念奴的伤口大致好了八成,仅剩下微微张开的、泛有红色血肉的表皮,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样下去还是不行啊……”云飞摸着他颈部微弱的脉搏,紧紧锁起了眉头。玉念奴因失血过多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这可不是简单的恢复伤口就能治好的,而需要……造血! “造血的话,玉灵芝……”他忽然灵光一闪,回想起了自己“死过一次”的经历。缓缓地,云飞将玉灵芝的根系从心脏处拔出来了一半,这个过程中没有多余的疼痛,仅有一种撕掉皮肤上粘胶的难舍难分感。忽然,玉灵芝上的蝴蝶蛹忽然落 了下来,像一块泡泡糖一般吐出黏糊糊的丝线,“噗”的一声粘连到他的心脏之上! “喂,搞什么生死离别啊……”云飞心中无奈的笑道,他的心脏用力跳动两下,伸展那玉灵芝剩下的半个根系,像是抱住一只襁褓一般,包裹住那只已经露出半只翅膀的蝴蝶蛹。 另一半根系缓慢伸长,从他的掌心探出头来,顺着伤口进入到玉念奴的身体之中。渐渐地,随着根系的进入,云飞如同在自己身体中一般,竟然看到了玉念奴体内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经脉的构造! “哇哦!”云飞心中不由得轻声惊呼,他还是头一次在别人身体中内视,虽然大家都是搞修行的,但免不得有些自心底而来的羞耻感…… “咦?”视线在他血流缓慢的的血管中游走,云飞的视线忽然转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是一条紫色的血管,其中有一滴漂亮的紫色血液。 忽然,他有一种强烈而又奇怪的感觉——在涉足修行之前,他的身体中,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条紫色血管,也有这样的一滴紫色血液? “这难道是璇灵魂体形成的原因吗?这滴紫色的血液随着修行,染紫了全身的血液,而我的伴生缘恰好是血液,所以这滴最初始的紫血没有停留在眼睛上、手部,而是变为鲜红色,占据了一根血管?”云飞这样猜测道。 “但是玉念奴同样有着这样的潜能,但为什么,他却没有成为璇灵魂体呢?” 忽然,云飞头脑中有个念头忽的闪过,玉灵芝是一直伴随着他而存在的,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它顺水推舟的成为了伴生物,但如果……玉灵芝拒绝与他伴生,或者在那个恰当的时候,它刚好不在身边,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老师……”云飞用魂传问闻人还。“假如璇灵魂体没有伴生玉灵,或是干脆没有伴生物,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玉灵芝的根系轻轻扎在玉念奴柔软的心脏上,自下而上,它贪婪的吸食着本就残存不多的血液,与灵芝的汁液混合,喷吐出来源源不断的,新生的鲜血! “……废体……” 玉念奴的身子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听到了呢,老师。”云飞轻声道。他将自己的玉灵芝度入到玉念奴身体中一半,理论上来说,也与他分享了一半的感觉与意识。 “他看起来,很不开心呢……” 云飞不再说话,他用另一只手轻轻触碰玉念奴的额头,上面全都是冰冷的,黏糊糊的汗水,他的掌心,同样一片湿润。 “不要伤心,小舅舅。你的外甥,也曾因自己是璇灵魂体而不快,所以他拒绝伴生,只以低微的修行苟活,保护他爱的人,他愿为她而生,亦愿为她而死。我看到了他的弱小,也深 知他的强大,我也想成为那种,勇敢而无畏的人。 你有可以去爱的人,而那人同样衷心的爱着你,我以为,这是比璇灵魂体更宝贵的财富,这才是你值得拥有的,应该去保护的东西。 世人皆渴望成仙,但闻人老师却说,仙人是世间最悲苦的存在。俯瞰红尘与九天十地,读遍了人间的离合悲欢,却始终,只是一个身在局外的看客而已。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璇灵魂体是仙人之后,但若不想成仙,是不是这种绝世的体质也就没有意义了。或者说,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的话,我愿把这具肉身与你交换,将这具璇灵魂体……归还蓝田玉家……” 说着说着,云飞忽然觉得悲从中来,连语言都混乱了起来。他从未对人说过自己的真实来历,甚至他觉得,自己就是“云飞”了,就是魂別尘与玉檀奴的儿子,是九天十地与蓝田玉家诞下的璇灵魂体……但是忽然,如同一场大梦一般,他惊醒了,一身冷汗,一声长叹。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玉念奴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睛,发现那个俊秀如同女子的男人已经坐了起来,微睁着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睛,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三十六章:云飞的谈判 看着那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睛,云飞不由得感到了几分敬畏。如同刚刚出生的小鹿般,那一双眼睛是没有经过人间污染的,炯炯有神地昭示着主人的单纯。 他的心头不禁颤了两颤,玉念奴只是看上去高冷而不可触碰,他的城府,似乎比在场所有人的都要清浅。 “没什么,胡说罢了。”云飞微微一笑,扶他起来,转身往花湛那边走去。玉念奴孤零零的坐在原地,神色有些呆滞,仿佛大病初愈、惊魂未定一般。 闻人还赶紧靠上前去。 花湛倚在一块岩石上,抬起半张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云飞靠近时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了。”他蹲下身,解开他的衣衫,露出一只扭曲变形的手臂来。“你看着还难受。” 花湛轻笑一声,仰起头来,寻找着藏蓝色夜幕中最亮的星辰。 “你伤的可不比玉念奴轻啊。” “哦。”花湛答得心不在焉,仿佛那伤并不在他身上,而是某个陌生人所受的一般。 “就算治好了,也无法恢复如初的。”云飞轻轻捏着他碎裂的臂骨,眉毛越拧越紧。 “嗯。”花湛敷衍道。 “你自己的手,都不在乎吗?”云飞忽然有些气了,他知道这人心中想的是什么:即便是碎了两只手臂,他依旧未能保护好玉念奴! 狠狠的一捏,花湛吃痛地惊呼一声,引来了不远处众人的目光。 “你轻点!”那人压低声音。 云飞气鼓鼓的狠狠剜了他两眼。 “怎么,趁人病要人命,在虐待你学长呀?”言必信两人走到了小河边,妖夜也不想作为一只锃亮的大灯泡在闻玉两人之间发光,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溜到他身边来。 他眯起细细的凤眸,打量着脸上挂着一道道血迹的花湛。“被报复了吧?一看你平常就没少欺负他!” 花湛扯起嘴角笑了笑。 “这位苦情戏的男主角,都到了这地步了,还想耍帅呢。”云飞将玉灵芝的根须探入到花湛手臂内,千万条灵巧的小触手高效率的挺近,将碎骨、断筋该清理的清理,该复原的复原。 妖夜思索了半晌,而后突然问云飞道:“那你这个男二号得意个什么?” 这话说的突然,连云飞都愣住了。花湛也是一震,而后,全身颤抖的笑了起来。 云飞这才反应过来,眉毛一竖,挥拳要打,被妖夜一个闪身闪过了。 “死妖孽,你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带你过来不是让你吐槽我的!” 大约一刻钟,花湛两只胳膊大体上恢复了原状,但毕竟上面的骨头是粉粹后再次拼接的,定然不会完好如初,大概一到什么换季阴雨的时候,便会刺痛不已。 云飞到河边洗了把脸,荡去手上的 血迹和灰尘,玉念奴在与花湛说着什么,不过他一点都不想听。所谓“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皆大欢喜,自然会有人分外忧愁。 他捧起河中的水。水中有一轮巨大皎洁的明月,正挂在最高的小楼上头,忽然,他看到了妖夜的脸。 “离得很近了呢,”他指了指水中的楼阁。“明月楼。” “妖天帝的传承,在那楼上?”云飞站起身,湿淋淋的手抹了两把脸,让它自然阴干。 “那传承如果果真存在的话,定然在那里。”妖夜负着手,笃定地说。 不知为什么,云飞忽然又想起了那句“十八年守候,十八年温柔”,事到如今他不由猜测,这首歌曲的创作者会不会就是那渡口的女子,而她一直守候的人,会不会就是妖夜与明珠公主的父亲——妖皇。 但是这话,他又怎样对妖夜开口呢? “你母亲……”云飞清了清嗓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哦?”听闻这话,妖夜似乎也有些吃惊,他摸着下巴回忆道:“她去世的时候,我刚刚出生,所以可以说基本上没什么印象。但有时听姐姐或别人说,她是碧云宵的一位小姐,当初是因为九天十地之中的联姻而嫁给父亲的,虽然之前并不相识,但婚后两人的感情却意外的不错,特别是姐姐出生之后。” 云飞移开眼睛。如果真的是“十八年守候”,那么妖皇见到那女子的时候,应该正是妖夜出生的十八年前,也就是说,正在妖夜的母亲十月怀胎时,妖皇竟然在红尘中…… 想到这里,云飞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 “没什么,”云飞犹豫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里的就有五六个‘竞争对手’,叶阑他们还没有过来,在这么多人中,我们怎么拿到传承?” “这个吗……”妖夜煞有介事的沉吟了半晌。“没想过。” “嗯?!” “说实话我下红尘来寻找传承,只不过是不想在妖地待下去的一个借口罢了,至于能不能找到,到确实没有在意。” 云飞突然伸手,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那当时你在青川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妖皇大墓’,耍我的吗!” 妖夜捂着脑袋愤愤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从来不听人把话说完!我说是此行的目的不在传承,可没说不在意父亲的坟冢啊!” 见云飞讪讪的耸了耸肩,妖夜继续说。“他们用傀儡术操控我的目的是为了用见仙莲接近妖天帝的传承,其实说实话,‘妖皇’这个称号对我来说即为鸡肋,有无皆可,我真正想知道的……是父亲的死因。” “你是怀疑……妖皇不是……自然死亡的吗?”云飞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他 的言外之意。 “怎么算‘自然死亡’?”妖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修者除了仙疾,可是不会得其他的病症啊?” 经他这么一说,云飞倒也觉得像那么回事儿。如此说来,在妖皇下红尘的三年之中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迫使一代旷世妖皇,都因此陨落了! “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妖夜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仙疾不会传染,更不会遗传,可以看作是在修者身上的一种概率微弱的‘变异’,但为什么就这么巧,母亲因此而亡,姐姐同样香消于此呢?” “你是说,妖明珠也可能……” “魏倾璇,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妖夜叹息一声。“这人最不认命了,不然也不会在姐姐确诊了之后,还那么拼命的求医、问药……呵,我扯得远了。” 妖夜抖了抖衣摆,动作优雅的如同一位不世隐者,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 “我去与他们说清楚。”云飞忽然说道。 “说什么?”妖夜拉住他。 “你的事,这件事。”云飞环视四周,扫视着每一个人。这里有他的老师、师兄、朋友,以及萍水相逢的人,但是在面对真实利益的时候,云飞拿捏不准他们是否会让步与后退。 “妖皇的……太子吗……”听闻妖夜的身份,闻人还也吃了一惊,亲儿子来盗亲老子的墓,这的确是件很讽刺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成人之美并不算难,何况……我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传承。” 几人之中唯一的通天之上都发话了,剩下的人自然开始了细细斟酌。 “我倒是为了传承而来的,不过如今这个样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玉念奴轻声咳嗽,指了指花湛。“你若是想的话,我也不会吃惊。” “切,少打趣我了。”花湛懒洋洋的靠着岩石,仰头轻笑。“说来也惭愧,那小子救了我,我自然不会厚着脸皮去碍他的事。” “我也如此,”一边的道士拍了拍胸口。“如果云兄执意于传承的话,我便绝不会插手。” “不过你可要快一点了,不然等到叶阑他们找到地方可不得了,那小子,可不是能听进去话的主儿。”闻人还不忘催促他。 众人沉默了半晌,最后,有人干涩的“喂”了一声。 “我直接被排除了吗?” 言必信咬着嘴唇,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样子,众人之中,只有这个人算是与云飞交涉最浅的了。 “言兄……为何执着于传承呢?” “唔,”言必信顿了顿,思量了一番。“简单来说,我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如果不拿到些东西回去,一来免不得家罚,而来也落得众人口舌。” “那也好办,”妖夜忽然接过话来。“若真的 是为了证明不虚此行的话,等到了明月楼之上,我为你打开密室,里面有父亲生前的各式珍宝,你甚至将金冠上的明珠带走也不成问题。” “这……”妖夜的“慷慨”让言必信都觉得无福消受了。 “这不太好吧?”云飞小声问他。“这毕竟是你父亲的坟冢……” “那些人也来了,”妖夜轻启唇。“为首的是妖可俊,那是个兽走留皮、雁过拔毛的人,若是被他找到这里来,别说金冠珍宝,就是这明月楼,都将毁于一旦。” “这里的陪葬品,肯定都是承载着记忆的,与其落到他们手中,不如……”妖夜咬紧嘴唇。 “你这么说,让我怎么下得去手?”言必信嘟囔着,相当不乐意的往旁边撇过头去。“搞得我到像个恶人似的!” “不过相比较而言,你可是这里最‘恶’的人。”道士提醒他。 “闭嘴,臭道士!就是因为遇到了你,我才从进门就开始倒霉的!”言必信咬牙切齿地叫道。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三十七章:魂兽“芙蕖”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言必信最终勉强的点了头,这样云飞的一颗心才暂且放了下来。 “去吧,太子,若是真等到那个用冰的来了,绝不会被这样轻易说服的。”道士同样催促他,他曾与叶阑交过手,深知那人的强大及暴虐。 “是啊,而且你毕竟在中傀儡术的时候重创过他,团长……不知是否还对这事耿耿于怀呢!”云飞附和道。 终于,几人达成一致,玉念奴和花湛暂且留在原地,看着那一捆玉天的人,剩下的五个人一同往明月楼去。 “如果在这段路中果真还有杀阵的话,”闻人还安顿好玉念奴,对云飞说。“助你的朋友拿到传承,算是我还你救小念的那一命。” 云飞苦笑,他的这个老师在人情债方面还真是“斤斤计较”。 闻人还开路,云飞和妖夜紧随其后,道士二人缀在最后,五个人就这样“启程”了。 这一回,云飞算是亲眼见到了闻人还的真正实力。他脚踏玉井,几乎是在路上“滑行”,自井口不断涌出白玉色的活水来,源源不断,不见停息,将五人皆护在其中,形成一块“真空领域”。 “玉灵吗……”听闻了之前这人与玉天众人的遭遇,云飞对闻人还的伴生物也有了些粗略的认识。这两样原本是玉天中供奉的玉灵,一静一动,一死一生,竟然全都被这个曾经叫“玉未还”的人伴生了,而且这人还……并非璇灵魂体…… “小心,此处地带非同寻常。”闻人还忽然停下脚步,用脚尖轻轻点着地面。一会儿,他俯下身来,手指展开。在手触及大地的那一刻,肉眼可以看到了,自井中涌出的活水“倏”的一下渗入到土壤之中。 “站稳了!” “轰”的一声,他们脚下的大地、身边的山体开始摇晃,如同经历了一场几十级的地震一般,即便闻人还的活水加固了众人脚下的泥土,但上面仍然产生了龟裂的纹路。 “哗!”如同鲸鱼喷出的水柱般,那一块凝聚的泥土,载着五个人被一股向上的强大冲击力,一举抛到半空中。云飞向下望去,他看到在坍塌的大地下面,伸出了些黑绿黑绿的藤蔓来,接着,一只巨大的、鲜红的莲花状生物,生有恐怖的大嘴和獠牙,抛开花冠上的土块,朝他们惊天动地的怒吼着。 “这……这是什么啊……”众人向下看,皆心惊胆战,如今他们几乎升到了半山腰处,距离地面怎么也得有二三百米,但那莲花怪物的雪牙、毛刺,仍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喂……开玩笑的吧……”即便是妖夜,都难以置信的反复低声念道。“这是日暮森林中的魂兽啊,父亲生前曾经于它约定死后守墓百年,它 真的……这样做了!” “这是魂兽?”道士的下巴差点掉下去了,他赶紧捂住嘴。“这玩意是魂兽吗?这分明就是个……食人花好吗!” “魂兽芙蕖……”闻人还操控着渗入泥土中的玉活水,几人借着反冲力,升到了一个极致的高度,而后,本应下坠的他们,却如同撞到了蜘蛛网上的飞虫一般,被无形的力量“挂”在了半空中! “老师,这是……” 闻人还双手绷紧,像是用力抓着两侧的山体一般,但是要知道,虽然此地是山谷处,两面临山,但是距离山体的距离,至少有五百多米啊! “玉峰的弟子,连自家玉术都没有学好,真是愧对为师啊……”闻人还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长袖被风吹动,上面的筋脉与血管格外明显。 经他这么一说,云飞动用了极致之眼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似乎有千万条细丝从四面八方交织而来,“架”住了他们脚踩的那一块土块! “玉术吗……”用玉灵芝去感知,那些细丝的确有着玉类的波动。“难道是用玉术,勾动了山体中微小的玉类物质,在这样一大片区域中形成了进退皆可的控制力?” 但是说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且不说动辄横竖就有几百米的距离实在庞大,就说山中即便有玉质分子,也都是极小的存在,瞬间将它们汇聚在一起是得要多大的神通! 这个道理就像是接天上落下的小雨来救火一般,虽说可行,但实际却极难实施! 五个人踩着个五米见方的龟裂土块悬于半空中,所有的重力全靠闻人还一人支持着。纵使是通天之上,同使有惊天泣鬼的玉术,他也不由得额头脖颈不断渗出轻汗。 “这只芙蕖的名号,在我年少时便如雷贯耳了,想必如今该是九帝阶之下数一数二的强者,我们尽量不要与其锋缨。”闻人还观察那口冒白牙的魂兽,忽然手一转向,玉质细丝瞬间收放,土块被抛掷往明月楼的方向! “吼!”不过他们的动作早一步便被芙蕖看穿了。它挥动千万条黑绿色的藤蔓,那粗且长的、带着倒刺的枝条,带着破风的声音,准确的往半空中的几人处抽过来! “织锦!”闻人还单手稳住土块的速度与方向,弯曲膝盖,另一只手大幅度的从下往上用力一挥——之间周围的连山之中,忽的腾起漫山遍野的光点来,如同谁人打翻了装星星的宝瓶,又似成片的萤火虫被惊起,那一刻奇异的景色,让在场的四人皆目瞪口呆! 漫天的光片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拧成一股股纹路清晰的粗线,线又织成锦缎,纤薄的“布料”又被一层层的反复缝起来…… 云飞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这也……太帅了吧……”妖 夜的眼睛一眨不眨,痴了一般的盯着那几乎是瞬间成型的织锦。 “砰!”一声沉闷的声响,一根粗如参天大树的藤蔓狠狠的抽在那由万千玉质分子组成的屏障上。就在云飞还担心那织锦会被撕裂的时候,只见如同坠到蹦床上的胖子一般,凶猛的藤蔓在织锦上砸出了一个夸张的形状,而后被“噗”的一下,弹了回去! “都说刚柔相克,这藤蔓本是柔软之物,原应用刚猛的力量击退或者折断,不过由于存在着明显的修为差距,皆是妄谈。但是这人却用同样的柔劲卸去力道,将它反弹了回去……”云飞隐约可以听到言必信在自言自语。“这是何等的判断力、反应速度,这又是……何等的人啊!” 借着那股冲劲儿,几人被抛得更远了,眼看着明月楼近在咫尺,闻人还也开始试着勾动上面的玉质分子着陆了,却突然,“轰隆”一声,从那楼底的位置,亮起了一道诡异的红光来! “……大意了!” 像是折翼的鸟儿、从楼上扔下来的铁球,五人连同土块连一秒都没有停留,开始了直线的下坠! “前辈……冒犯了!”闻人还低声说道。下一瞬间,如同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一般,玉井整个倾到了过来,里面的活水毫不保留的全部倒淌出来。那水倾盆而下的速度要比几人下落的速度快的多,就在他们还未落地的时候,脚下的那最高的楼阁已经没了一半,真的是“明月楼下水如天”! “登楼!”一击奏效,闻人还转头命令到。继而,玉质分子汇成大手,将四个人一把推了出去! “老师!”云飞惊呼。 闻人还随着脚下的石块坠落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你上哪儿去!”好在云飞眼疾手快,在妖夜刚要往外探身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现在下去不是添乱吗!” “它守的是我父亲的墓,自然不会伤血脉相似的我。”那人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但是,你能保证他不伤害你的老师吗?” 云飞被他这话说的愣了一愣。 “你们上去,我们下去看看!”他转头对道士两人叫道,随后,云飞从背后扯出一只蓝紫色的翅膀来。 “你不是要这么飞下去吧?”那人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那尚算不小,但却形单影只的蝶翼。 “我也是玉峰的弟子,倒也学了几手玉术的!”云飞侧头向后看去,玉灵芝的一片枝叶从他的背后蔓延出来,逐渐放大,几个呼吸后,竟也成了只白玉色的翅膀! “凝玉成形,这可是闻人老师在书中写的明明白白的!”双翼扇动,云飞的身子果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不稳的左右摇晃着。 “抓住我!” 妖夜审视了他几秒,而后,他 腾出两只手来,身子往前一扑,一下子抱紧了他的腰身! “谁让你……算了!”云飞咬牙切齿,拼命扇动翅膀,勉强支持住两人的重量。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云飞支撑着一蓝一白两只翅膀,缓慢的往地上落去。从高处看,地上的玉活水已经收起来了,隐约可以看到隐隐红光,却不见闻人还的踪影。 “那个‘芙蕖’,果真是个巨大的食人莲花?它不是魂兽吗?”云飞扫视着脚下,不断寻找合适的地方降落。 “看刚才的状况,倒像是你的老师估计错了,那莲花,恐怕是它的‘拟态’。”妖夜说着,忽然伸手指向一个地方。“那边!往那边走!” “你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别动!我支持不住的!”云飞咬着牙,尽量稳住翅膀,往他指的方向滑去。 “说是‘拟态’,也有可能是……伴生物。”离得进了,他们大概能看清楚地下的状况,那团红光,朦朦胧胧的,随着他们的挨近不断变大,在其中,云飞竟然看到了个类似人形的身影! “喂,那个芙蕖的本体……不会是人形的吧?”两人落地,那红光就在面前,如同一个油尽灯枯的灯泡发出的微亮。 “与其说是‘人形’,不如说本来……就是个‘人类’呢……”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八章:明月楼 “老师!”那声音不是妖夜发出的,而是一个熟悉的、故意压低了的嗓音,云飞觉得心口忽然振奋了一下。 “你原来没事啊,早知道就不下来了。”妖夜竟然做出了个失望的表情,云飞回腿踩了他一脚。 “它若神智清楚,我也不会‘没事’呢。”闻人还自嘲道。他带两人悄悄的靠近了些,从发着红光的“人”身后绕到楼梯口处。 “老师之前说,这个‘魂兽芙蕖’是……人类?” “嗯,这也是我小时候听闻的罢了。听说他是红尘中一个天赋绝佳的修者,有着自己的伴生物。某次深入日暮森林后便音信全无,直到几年后,一个与他模样、身材皆相似的人出现在世间,自称‘芙蕖’。传闻这个‘芙蕖’是个实打实的怪人,安静的时候便一言不发,好像是一个人在发呆一般,狂躁的时候则四目皆敌,进行无差别攻击。” “这和‘魂兽’也扯不上关系吧?”妖夜插话进来。 “嗯,后来呢,这个人的名声就传到了九天十地,碧云宵对他很感兴趣,便请他作客——说是‘请’,不过可费了相当大的周折呢。这人到达碧云宵之后,便毫不意外的被软禁了起来。之后有消息流出,说在他探索日暮森林的时候,遇上了一只叫做‘芙蕖’的魂兽。这只芙蕖虽有魂兽的体质但却偏向于植物,因此比一般的魂兽要弱的多,也许是一念之间的想法,它决定,要捕捉到那个它看上了的男人,并且……寄生在他的身体中!” “寄生……”云飞小声重复。 “所以说,这个人,如今已经不能算是‘人’,也不能算是‘魂兽’了,而是一种介于人与魂兽之间的生物?”妖夜倒听得很明白,总结道。 “体质、神智、能力全都混在了一起,既不是人也不是魂兽,既非生亦非死……妖皇果真是特地从碧云宵之中,将这等存在带出来的吗?”一边顺着楼梯朝上行进,闻人还一边自问自答。 妖夜沉默了,云飞知道他在想什么。从碧云宵带走这个“芙蕖”并非难事,毕竟妖皇的夫人,是碧云宵名正言顺的小姐。 “那现在,就是它的‘平静状态’喽?” “可以这么说,但这种状态定然不会长时间维持。我们已经惊醒了他,在下一次‘狂暴’来临之前,要尽快退出这里才好。” 妖夜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的见仙莲,能不能压制它?”开门见山的,他忽然这样问道。 “你……在说什么啊?” 云飞略明白了一些他的心思,他简要的解释道:“见仙莲是当年妖天帝的仙器,老师既然曾是九天十地的人,应该也有所耳闻。” “父亲的性格我很了解,他又不是傻子,既然要保护那传承, 就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地拿到它,”妖夜向后退了两步,走到台阶下。“既然你能到这里,就说明通天之上的人基本上也都能达到,觊觎妖地传承的通天之上,这世间可是数不胜数。”【~.. #!更好更新更快】 “你是说……传承在芙蕖身上吗?”云飞猜测。 “明月楼是藏宝之楼,传承必然留在那里,但是……我们能够拿得到吗?”妖夜的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父亲必然是利用了芙蕖‘没有灵智’的这一点,将它作为一个‘开关’,只要受到攻击,或者传承被触碰,这个开关就会被启动,芙蕖便会狂暴起来。” “这样说有道理。”闻人还点头。 “传承是不可触碰的,芙蕖同样不能,但是如果让这两者相碰,是不是会负负得正,产生反作用?我是这样想的。”妖夜言简意赅的说明了自己意图。“如果见仙莲能压制芙蕖的话,便可以达到这样的作用,至于能不能成功、后果如何的话……妖夜不敢妄加猜测。” 妖夜站直了身子,忽然恭恭敬敬的朝闻人还鞠了一躬。 “还请玉前辈赐教。” “真是应付不了你们这些小孩子啊……”时间停滞了半晌,闻人还忽然苦笑一声,“嘛,既然妖地的太子都这么开口了,我倒还真是无从拒绝,不过我们之间的人情,”闻人还眉梢一挑,看向云飞。“还清了。” “这说的好像是要与我断绝师生关系似的……”后者同样苦笑。 “哈,那到说的远了,不过,毕竟……”闻人还顿了顿,将剩下的一句话吞下喉去,他摆了摆手,“蹬蹬蹬”的一阵脚步声之后,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了。 凡事留一线,说话九分满。虽然闻人还的话只说到了五分,但云飞却明白他咽下去的那句是什么: 毕竟,我只是你的老师,不是你的师父啊…… 言必信的确没有愧对自己的名字,他和道士早一步上了明月楼,坐在摆得优雅的桌凳处,四只眼睛盯着供奉在案台上的金卷传承。两人的手都格外的老实,连动一动、摸一摸的念头都没有。 因此妖夜能引着芙蕖走上楼来,将两人狠狠吓了一大跳,也是借了这样的光。道士的下巴彻底掉下来了,下颌骨变成了一个夸张的长条形,言必信则是一直“喂喂喂”的叫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说来就话长了,”云飞挠者后脑勺解释道,妖夜就在这短暂的时间中“哗啦”一下子打开了密室。 “先把这些东西搬空,等会儿拿传承的时候不一定会出什么意外。”他对道士两人说道。 这样娴熟的技巧、飞快的速度,让人除了惊异于他的“宾至如归”之外,也不由怀疑这人是不是本来就是个盗墓的 好手…… 和想象的差不多,明月楼上的密室之中并没有大量亮闪闪的黄白俗物,更多的则是些书卷典籍、古董玩物,其余的多为各型各色的夜明珠。 道士等人惊诧于妖皇的这些明珠物件儿,但云飞的心中却蓦然升起一丝悲戚。他看向妖夜,那人正侧脸凝视着从密室中流出的宝物。 他的心中必然也是百感交集、五味陈杂的,妖皇最宠爱的女儿是他同父同母的姐姐,这一点妖夜应该为此而骄傲。但是反观此事,妖皇在自己的坟墓中摆满了关于女儿的记忆,但却对于唯一的儿子——他的嫡长子只字未提。 妖夜引着芙蕖走向摆放传承的案台,金纸宝卷,其上流淌着月华,如同浸在水中一般不真实。他沉默了半晌,往侧边让去,同时抖动见仙莲。莲瓣摇曳,仿佛在与芙蕖进行精神上的交流。良久的沉默后,红光中包裹的人若有所悟的动了动身子,缓缓伸出一只手来。 手掌探出红光,云飞看到上面翻着枯叶一样的表皮,一层一层,鳞次栉比,如同包裹竹笋的硬皮一般。它的指甲多年未修,长得长长的,尖端弯曲,垂向掌心。 他听得闻人还轻声一叹,那叹息中的含义无非是:短短二十年,好端端的一位人类天才,竟这样被一只寄生魂兽折磨成这般面目全非! 芙蕖扭曲的手触到了案台之上,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渐渐地,手触到了金色的卷轴上。妖夜控制见仙莲的手都在颤抖了,他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一旦发生了,那必然是毁灭性的! 芙蕖费力的用长的碍事的指甲握住了金纸卷轴,缓缓转过身来,递给妖夜。卷轴是璀璨的金色,但实际上面却布满密密麻麻的锋利尖刺,即便是轻轻拿起,也足以悄悄刺入人的皮肤之中,用细小的倒钩勾住皮肤,如果要强制取出,必然会扯掉一大片皮肤血肉! 芙蕖墨绿色的血液顺着卷轴流淌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二十几年的寄生生活,让他基本上失去了人类的特征,流出的血,都是植物类型的汁液。 妖夜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自己接还是不接,抑或是怎样接。犹豫半晌,他摘下见仙莲的一片花瓣,垫在手心中,试探的伸了过去。芙蕖松开手,更多的墨绿色血液滚滚而下,众人看见它的指腹处,有一片皮肤与筋肉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好了!你暂且拿着吧!”妖夜看不下去了,纵使与芙蕖素昧平生,但即便看到一个陌生人在面前毫无痛觉一般扯掉一片皮肉,即便是再冷漠的人,也是全然不会无动于衷。 “要不然,我们把它带出去吧?”妖夜忽然向云飞提议,“等到了外面再把这传承扯下来也好,另找其他方式分开也好,这不是 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 “怎么带出去?总不能让它跟着我们吧?而且万一脱离了大墓,它狂暴起来了怎么办?”对于芙蕖之前放出的食人莲花,道士如今还心有余悸。 “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个东西,不知道装不装的下他。”云飞忽然灵光一闪,他掏了掏芥子,从里面寻到一块巴掌大小的灰白色石头。这是曾经装过云靛儿的“芥子囚笼”,由于当时是特地为了云靛儿购置的,云飞几乎是倾尽了家财。 “你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呐?”妖夜看到后有点诧异,这种高品质的芥子囚笼很罕见,因为若不是暴发户,很少有人会有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普通的芥子囚笼是为了装灵兽坐骑的,而且一般人家府邸中、客栈中都会有专门供坐骑休息的圈棚。因此这种冬暖夏凉、地方宽敞的囚笼就显得极其鸡肋了。 “怎么?还想捕两只魂兽当坐骑吗?”大大方方的将云飞的囚笼据为己有,那妖夜还不忘打趣他。 但云飞此刻并没有与他吵嘴的心情。将芙蕖整个装入芥子囚笼后,明月楼中很明显的黯淡了下来,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芙蕖这个红色的“发光体”的消失影响的,但后来探出头去才惊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挂在中天的圆月已经能变成了下弦,而且正在以肉眼可以见到的速度飞快缩小! “月食……吗?”道士往怀中摸去。不知为什么从月亮逐渐消失的那一刻,他的黄铜盘便开始不安的震颤起来。 “明月缺,生路绝,水坎开阖俱泯灭……”道士读出阵法来,猛地抬起头,声音颤抖的叫道。“喂,我说,这边……应该不临湖或者河流吧?”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三十九章:深藏功与过,任后世评说 庆历二十年十一月初十,这一天在未名教的《地方志》中同样有所记载。甚至后世有文人对其进行了浓墨重彩的描写,洋洋洒洒的三千余字,命名为《望郎不归赋》: “悲哉秋之为气也!望郎之覆,今犹在目,断崖依存兮千余丈,飞鸟猿猱兮难横渡……呜呼!哀鸿遍野,老幼何辜!” 自从这文字并不甚工的千字大赋问世以来,在文学界甚至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望郎风潮”,不少文人不惜挥洒长篇,用歌行长诗书写当时地崩山摧、洪水滔天的绝世灾况,甚至还有些莫名杜撰出一段凄婉哀怨的爱情佳话、生死离别来,简直莫名其妙。 当然这不过是后代知识分子的无病呻吟罢了,他们又没有经历过当时的场景,怎么言之凿凿的说是“哀鸿遍野,老幼何辜”呢? 抛去这文学界的翻云覆雨不谈,该区域的灾民在受灾后纷纷迁往临近区县,在他们后代的口中,隐约可以窥到当时发生的事情。 “湖水倒灌”,这四个字几乎是每个人都会战战兢兢提起的,据他们说,庆历二十年十一月初十是个反常的日子,即便没到正月十五,但月亮却圆的惊人,亮的惊人。大约自半夜两点钟起,月光开始暗淡下来,一些起夜的人看到了他们一生难得一见的场景:天上的巨大圆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失! 有人以为是“天狗吃月亮”,便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家人坐在院子里观看,可就在那只贪婪的“天狗”蚕食掉最后一丝亮光的时刻,只听“轰”的一声,一股混杂着鱼腥的水汽从东北方向,强横的吹了进来! 明月缺,生路绝,水坎开阖俱泯灭! 望郎山坍塌了,形成了一片深深的沟壑,修者口中的“妖皇之墓”被永远的埋在地下。随之而来的,东北处一个名为“东湖”的巨大湖泊被坍塌产生的震动开了个口子,刹那间,奔腾的湖水倒灌进来,如同怒吼行进的千军万马,势必要填满整个沟壑! 庆历二十年十一月十一。一大早,国都就受到了加急的密报,永安区西侧与未名教区域的接壤处,发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毁灭级水灾! 国都震动,皇室大惊,刚刚继任的青年皇帝轩辕清仪立刻下令赈灾,果断命令周围区县提供生活物资,并尽一切可能营救灾民,从北冥运来优质稻米、面粉,从南岭调配大量土石,铸造坚固大堤。 安排之余,轩辕清仪也不忘调来雄黄、药物,以压制灾后可能蔓延起来的病害疫情,并给周围地区布置“灾民收置任务”,让幸存者就近安家,防止灾后怨愤情绪的产生。 在这场救灾活动中,不仅有平民、军队的参与,还有不少修者精诚合作,再加上小轩辕皇帝的思维缜密,因此 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仅仅半个月,曾经是妖皇之墓的望郎山就变成了一片平静的“望郎湖”,周围几十里皆是被加固的土坝、河堤,仿佛它曾经就是这副模样一般。 也正是这一场近乎完美的救灾活动,使得刚刚上任的轩辕清仪一下子成为了红尘中人心中的“明君”。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未名教一百零八峰上已经树木萧条了,但主峰仍然青翠欲滴。应云飞的“热情”邀请,妖夜也体验了一次“夜上主峰”的感觉,而且与众人相同,在这次“初体验”后,他也声称今后绝对不会再爬这鬼东西第二次了! “一生没爬过主峰的人是笨蛋,爬第二次的人也是笨蛋。”云飞忽然有感而发。 “哦,这么说我是从笨蛋过度到了正常人,而你却从正常人沦落成笨蛋喽?”妖夜窃笑,他觉得自己平生的一个重要乐趣就是吐槽云飞。 “我给你当导游你还这么吐槽我?信不信我松手了?”云飞伸手拉他的时候这样威胁道。 “喂,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你这样做我还能不能信任你了?”那妖孽哀嚎,不过他同样心知肚明,在这种兽类漫山、压制修为与伴生物的地方,如果没有璇灵魂体,他一个人是多么的危险。 到了山上之后,两人坐在大门外的石凳上,等待着日出与云海,其间没有太多的话语,两人都很安静,同样也心知肚明。 “喂,”妖夜轻声道。 “嗯?” “……没什么。” “没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不能说些什么?”妖夜很不服气的反问,但是很快,他的手被飞快的拉了一下。 “别吵,太阳出来了。”云飞轻声道。 妖夜愣了愣,下意识地,他竟然摸摸索索的朝那只手反握了过去。 “是啊。” 他们回头,看着被赶到另一边天中的层层云彩,渐变的颜色,冷暖色调的反差,使天空变得格外瑰丽。 再转头,脚下身侧就是连绵的一百零八峰,层层叠叠,起起伏伏,各色各异,不一而足。 “好看吗?”云飞忽然转过头,双眸之中一眼是日出的红火,一眼是云层的青蓝。 仰视着他,这个角度使那人的身影格外伟岸,他的左边就是朝阳,右边就是云海。妖夜的心脏狠狠跳了两跳,这种感觉比天色还奇异。 “啊,”他嘟囔着撇过头,盯着脚下的连山。“大概……好看吧……” 这样的氛围实在是太微妙了,甚至云飞忽然觉得,在这仙人都要止步的日出、云海、连山之中,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是会被容忍、接受的。不过事实上那时却并非什么千载难遇的“好时机”,只听“当啷”一声,朱红的大门竟然被推 开了! “喂,大早上的你们在这儿干什么?谈情说爱吗?哎……?”有个人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看清楚云飞的脸后,他揉了揉眼睛,张大了嘴巴。“小……小云子?” “叶未央?”云飞同样吃惊不小,“你怎么跑到主峰上来了?”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又爬了一次主峰,这不是找虐吗!”叶未央指着妖夜,“这人不是当时在青川的时候的那个……” “妖夜。”为了防止出现大名被忘记的尴尬局面,妖夜主动提醒他。 “哦,对,妖地的太子。”叶未央一拍脑袋笑道。“这怎么熟人都来未名教了?” “你少贫,”云飞白了他一眼。“这么一大早的,你怎么不在商峰上课,跑到这儿来了?” 叶未央吐了吐舌头,侧身让他们进门。穿过偌大的院子、弯曲的回廊,走向另一侧的悬崖缆车。 “我现在可成了未名教的‘名人’了!”叶未央自嘲的说。“你下山的那半个来月,未名教可是发生了件大事——打群架!很荣幸,我就是那群架的导火索,老师一生气,直接把我丢到主峰上让赋闲的长老管教来了。” “群架?”云飞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这样仔细一看,叶未央的脸上果然有着不少斑驳的旧伤。“你也不是那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啊?” “还是你最了解我!”叶未央欣慰的拍了拍胸脯。“我啊,从小虽然有点浪,但也不是那种斗狠的纨绔,这一次,和凌云教的冲突,还是事发有因呢。” “凌云教……”云飞忽然警觉。 “嗯……你说这次去周边地区,还碰到我哥了?”叶未央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你疯了吗?!”云飞伸手就是一敲,那力气用的极大,只听“当”的一声,叶未央蹲下身子,抱着脑袋,眼泪差点没飙出来。 “……你干什么?疼死啦!” “看这个样子,你不是一个人去挑衅凌云教了吧?”妖夜的思维很灵光,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内幕,但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导火索……”云飞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在来这里之前,叶阑就提醒过他,不要让叶未央深究当年他被逐出去的事情,自从入教以来,他虽然没与这人见面,但通过炊饮峰的“信息情报”,也能够得知此人的一举一动,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你故意不听团长的话!” “喂,小子,”叶未央忽然沉下声音,他抬起头来,严肃而认真的神色与之前大相径庭,“如果叶阑是你大哥,当年被不由分说的直接开除,连家都不敢回,带着你在外面流浪……你还会对这件事情袖手旁观吗?” 他的话问的云飞心头一颤,突然间,万 千种难受感一下子涌了上来,甚至于连呼吸都艰难了。 妖夜冷静的看着云飞。那人前一秒还表情错愕,后一秒竟然暴怒起来,一把扯起叶未央的领子,举拳就往他的脸上打去! “喂……!” 手停滞在了半空中,发出幽幽的红光,这极致的一拳若是真的打下去,叶未央鼻梁眼眶若是不断裂错位,都是云飞手下留情了! 拳头在微微颤抖,云飞咬紧下唇,颈部的血管与喉结在不断鼓动着。 “我知道啦!”他放下手来,很不耐烦的转过身去,妖夜静静的看着他,他的身子都在颤抖。“这件事我会打听的,如果团长当年果真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也必然要翻案讨个说法。不过,在此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主峰,哪儿都不许去!” “你说的好像我现在在这群老家伙的监视下能去哪儿似的……”叶未央小声嘀咕道。 妖夜迟疑了一下,快步赶了上去。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章:两位大哥 “说出来。”缆车之中静的甚至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妖夜忽然说。“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便说出来,我听着。” 云飞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他紧咬牙关,拼命抑制这种丢人的举止。 “没事。” “你如果想说的话便尽管说出来,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妖夜向后靠去,将头倚在玻璃墙上,侧脸看向脚下奔跑的连山。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足有十几分钟,终于,云飞从喉咙里吐出些不完整的声音来: “我的……” “叶未央想找的那个人,你应该认得吧?”妖夜叹了口气。“你的怒气,也不是完全因为叶未央没有听从他哥哥的话,而更多是因为,你不想让他与凌云教的那个人碰面,对吧?” 云飞不禁打了个哆嗦,妖夜就像会读心一样,将他的想法看的一清二楚。 “你放心,我不会读心术那种不耻的手段,我不过是从小感官比常人敏锐罢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挑起一只眉毛。“按照正常的说法,就是——聪明。” “噗,”即便是心情复杂糟糕得不得了,云飞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可还真会拐外抹角的夸自己啊。” 两人相视一笑,云飞将头向后靠了靠。 “凌云教的那个人,”他闭着眼睛,仿佛在努力回忆那人的样子。“洛清寒,是我的兄长。” “兄长?” “要问缘由的话,可就说来话长了。”这个时候云飞依旧在犹豫,自己过魂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对妖夜提及。 “如果不想说的话,倒也可以省了,我到底不是来翻你的家谱的。”妖夜很随意的带过了这个话题。“你的哥哥,洛清寒,他怎么了?” “叶阑曾经指名道姓的对我说,不要让叶未央与这人相遇,现在想来,他大约是当年那件事的‘罪魁祸首’,”云飞斟酌着用词。“不过,就像叶未央刚才说的那样,假如我大哥经历那种事情的话,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甚至会比他还要冲动和不近情理;但同样,如果说我哥哥有过这样‘害人’的经历,我同样……不能相信。” “噢,”妖夜应和。“小天地的洛清寒……是吧?” “嗯。”云飞点头。 “我在小天地小住过一段时间,听说过他,但却未能见面,感觉不像是个爱惹麻烦的刺儿头。” “他……”云飞欲说还休。“我们基本上,没见过几面吧,虽然是长子,但家里的人都不太喜欢他,说他太过自私,不考虑什么‘家族利益’,不过……我的另一个哥哥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的话,因此……也相信洛清寒。” “真是复杂啊,”妖夜往后拢了拢头发,用手指点着玻璃外侧的一只飞虫。“也 就是说,你连自己的大哥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想给他开脱?” “别说的这么直白吗……”云飞低吟,不过他也并没有反驳妖夜的话。 “你觉得,这其中更多的是误会,还是阴谋呢?”明人不说暗话,妖夜干脆单刀直入的问。他的眼中青光湛湛,疏忽间一闪即逝。 “什么意思?” “先把洛清寒想成一个没有过错的人,将叶阑的事情想做误会或者阴谋,如果实在走不通,所有证据和线索都指向相反方向的话,即便是要定他的罪,你能做的也都做了,没什么遗憾了,不是吗?”妖夜歪头问道。 云飞摊了摊手,那意思大概是“如你所言”。 “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时间的问题,”妖夜忽然伸出十根手指来,摆在他的面前。继而他扯过云飞的手,叫他摊开。 “我不知道你的那个大哥年龄几何,但是从叶阑的年龄上看,他在未名教的时间里,正是莫夜行的学生时代,而且莫夜行与魏倾璇同龄,后者同样再未名教驻留过一段时间。” 他的两只手“啪”的一声,拍在云飞的掌心里,眯起眼睛半笑着看着他。 “和魏倾璇扯上关系的人,运气可都不怎么样呢。” 经他这么一说,云飞在心中也算起这笔账来,结果的确如妖夜所言,这三个人在那段时间中,应该是同在未名教的! “洛清寒是七月二十五的生日,如今已满二十七,这样一算的话,几个人的岁数倒也真的相差无几。” 妖夜握拳敲了敲他的手心。 “莫夜行‘衣锦夜行’的称号也大约是和魏倾璇同窗的时候才有的,所以说他曾经一个人单挑小天地,也不是偶然。” 云飞忽然手猛地一攥,握住了妖夜不断敲打的拳头。 “太巧了,如果说这些事情互相没有关联的话,我绝对不信。” “巧的事情,可不止这些哦?”妖夜眯起凤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你大概还不知道,魏倾璇落足未名教的原因吧?” 他忽然一下子凑得很近,像是要和云飞低声耳语一般,后者脖子一硬,强迫自己没下意识的躲开。 “魏倾璇那次从妖地下红尘,是因为向我姐姐求婚,失败了呢……” 莫夜行独自一人住在“夜行峰”上。这座山峰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说明未名教给足了他这个教主的尊严和面子,但是实际上,他不过是孤家寡人,有名无实罢了。 夜行峰上没有老师,也没有弟子,没有飞禽,也不见走兽,唯一的活物也只有莫夜行一人而已。这座从外观看上去巍峨屹立的青峰,说到底,不过是软禁教主的囚笼罢了。 莫夜行除了教内的大型活动,一般不下山,也不去主峰,只 安静的待在这里,人们不知道他在一个人做什么,只说是钻研有关“修行”“成仙”的秘密。为了不打扰教主的“成仙大业”,下到学员,上到长老都会尽可能的避开这个地方,夜行峰也鲜有客人。 通往夜行峰的缆车不算陈旧,但是由于许久未动,铁索的交界处已经生出了红色的铜锈。一行驶起来,便发出“吱呀呀”的哀鸣,声音渗入空山深谷之中,竟然分外悲凉。 云飞不知道要见教主一面的话需不需要递交什么“书面申请”,反正他和妖夜就这样私自坐上了通往夜行峰的缆车,刚刚落地,整座山的死寂与荒凉之感就如同浴室中的热浪扑面而来,云飞不由得捂住口鼻,急促的呼吸了几次。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奇怪……”他即便去过一百零八峰中几座荒废的山峰,却也没有感受过这种毫无声息的死寂,仿佛其他山峰的鼎沸与欣然与它无半点关联。 “这说来的确也奇怪,未名教的长老们一直在不断架空这个人,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权力,但是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废掉他就好了。就算有着前任教主的托付,但无论是名声与实力,莫夜行是根本无法与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比肩的啊?” “这就越来越可疑了。”云飞拨开尚未开发的树丛,凭感觉往深处走去,迷了几次路后,他们竟然奇迹般的在深林之中,找到了一座有两层楼的简陋木屋。 “堂堂教主,这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啊……”连门栓都不存在的门虚弱的敞开着,敲了两下见无人应答,两人决定走进去看看。 一层简直就是杂物堆,桌椅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仿佛建屋初始就没人擦过了,地上堆着何种各样的闲杂物品,大到几十斤重的不规则金属块,小到螺丝刀曲别针,简直是应有尽有,不过云飞也注意到了,这地上陈杂的,竟没有一件衣物、一点食物。 “这可不是个正常人房间的样子啊……仓库吧?”妖夜也这样认为,他绕过乱七八糟的杂物,找到了角落处的一条老的掉渣的木质楼梯,与那些杂物相比,这条通道到显得干净些,扶手上的灰尘不多,台阶上也有经常踩踏的光滑痕迹。 “有血呢。”妖夜蹲下身,收拢好差点垂地的衣摆,手指在地板的污渍上轻轻一擦。 云飞蹲在他身边,探头看着。 “已经完全干涸了,还落了不少灰,应该是几个月前的了。”妖夜说这话本是想给那人一些宽慰,不过话刚出口,他自己也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惊到了。 两人四目一对,皆是愣了几秒钟,而后不约而同的猛然起身,“蹬蹬蹬”的争先恐后往楼上跑去。 即便是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云飞依旧被眼前的 一幕惊得合不拢下巴:莫夜行披着一件脏旧的长衫,交领大开,一直落到腰腹处。他满头满脸都是灰尘与血迹,手脚用铁链锁着,两指粗的铁钉穿透手腕脚腕,整个人颓然的半跪在地上。 “喂……教主!”云飞回过神来后赶紧冲上前去,下意识的去探他的鼻息。莫夜行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缓缓抬起头来。 “这也太过分了吧?将教主这样软禁在这里……这也太过分了吧!”就算是妖夜这样的教外人员,都感到气愤了。的确,纵使各峰的长老看不惯莫夜行、不认可他,大可以废了他的头衔,也犯不上用这种方式折磨一个后辈啊! “啊,是你啊……”莫夜行发出沙哑的声音来,他动了动身子,绷紧的铁链发出一阵拖拉的响声,有流光从他的脚腕流向墙壁。 “教主,你……你被锁在这里多久了?他们……”云飞有些语言混乱,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了。 “好久了……我不记得了,你们……把我手上的镣铐撤下来,痛死了……” 云飞皱着眉头打量着深深插入手腕的镣铐,并没有看到锁孔或者缝隙,无疑,这又是炼器峰的杰作。 “……怎么开?” “开了就是了!你不是未名教的学生吗,都不会开锁吗!”莫夜行忽然怒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吼道。 见他的身子往前扑,云飞便往后倾,重心不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好在被铁链束缚着,莫夜行被扯了回去,刺穿的手腕上又开始流起血来。 “废物,一群废物……混账东西……”他攒起眉头,呲牙咧嘴的骂道。 云飞迷惑而犹豫的看向妖夜。 “这人……真的是莫夜行吗?” “呦,有客人来了?”连上楼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一个声音就兀自出现在他们背后。妖夜一个激灵,见仙莲刹那间张开,三十六莲瓣从莲心上迸射而出,一半形成防护的屏障,一半化为青蓝刀刃直指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嘛,嘛,别着急吗,怎么年轻人都这么大火气?”身为妖天帝的仙器,即便是妖皇之墓中的魂兽芙蕖都要畏惧三分,但云飞却亲眼看到,从楼梯口处,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轻轻拨开半空中剑拔弩张的青蓝刀刃,如同拨开伸到眼前的树枝一般轻松悠然。 “赶在这个时候来看他,想必,你们也是他的客人喽?”来者从阴影中走出,露出真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一直垂及腰间,泛着柔和的光泽。“那便莫要怪小生广月衡,待客不周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一章:自古白毛多美人 剑拔弩张,说的大约就是如今的情况。那个叫做“广月衡”的白发男子手捧两个白瓷碗,弯腰放到远一点的地方。 罢了,他敛了敛袖子,直视着两个人。云飞嗅到了那股火药味,争斗似乎一触即发。他绷紧后背,随时准备释放出那只蓝紫色的翅膀。 妖夜将所有的莲瓣召到自己的身边,形成莲瓣守心的绝对防御,不过他的心中清楚得很,能够视见仙莲为寻常的人,恐怕早已是通天之上了! 广月衡一脸严肃的往手腕处摸去,云飞的右手已经变成了赤红,等下他无论拿出什么神器来…… “哗啦”一声,清脆如同瓷器的撞击,不过实际上也的确如此。那人从芥子之中竟摸出了一套天青色的茶具,仔细一看,还有漂亮的冰裂纹路…… “茶具吗?这种神器到也是罕见。”云飞在心中想到。 不过更让他们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广月衡一手托着茶盘,另一只手继续摸向芥子,“哐当”一声,竟拖出一张一米见方的紫檀木茶几来! “哎?”这个时候云飞已经不淡定了。 那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疑惑,继续探向芥子中,继而,柔软的坐垫、清水、水壶甚至于洁白的拖鞋都一一摆出,甚至云飞觉得,如果不阻止他的话,这人说不定会搬出整个厨房来! “等,等一下!” 广月衡顿了顿,把刚刚探出个头的花瓶塞了回去。就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他优雅的烧水,沏茶,脱鞋,落座,倒茶,然后端端正正的道了一句“请用”。 “嗯……”云妖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 广月衡似乎看出了些端倪来,他略带失望的倒空了茶杯,继而掏出一包饭豆大小的黑色颗粒来,优雅的从芥子中掏出研磨的设备,细细磨碎,然后用相当专业的金属器具蒸馏,煮沸,倒满…… “请用。” 一股浓香刹那间飘满整个楼阁,云飞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 妖夜暗暗扯了下他的袖子,投过来一个严厉的眼神,其中的含义莫过于:这人的举止古怪,小心那气味中有毒! 见两人依旧不动,广月衡有些坐不住了。他蹬上鞋子,收了桌子,继续掏出类似于烤箱、托盘、锡纸、鸡蛋、面粉等一系列东西来。 “等,等一下,不劳……不劳费心了。”云飞赶紧叫停,在这样下去这人非得最后抓来一个大厨不可。“你是……在招待我们吗?” “广月衡待客不周了。”那男子生的清秀,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再加上一头银白长发,活脱脱如同古时的异域美人。 “还真是……待客不周啊……”云飞苦笑,按理说此情此景,一句“待客不周”明显是要大打出手的前奏,没想到这人竟然……这 么实在…… “你们是莫夜行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广月衡的客人。”白发美人一板一眼,认真的说。 云飞不容置否的一笑。“该怎么称呼呢?学长,还是其他?” “我不是未名教的人,不过受魏倾璇之托,在此处照顾他。”广月衡一转头,借着熹微的阳光,云飞看到他的双眼中竟分别有两个瞳子! “仙地,广月衡。” 原来是九天十地的人啊……云飞心中喟叹一声。 “这是见仙莲吧?看着熟悉,莫非你是……妖逆鳞的弟弟吗?” 妖夜召回见仙莲,敛去青光。“妖地,妖夜。你便是仙地的那个重瞳公子吧?” “呵,正是。”广月衡指了指自己的眼眸。九天十地之中的关系果然如此,大家都只知名姓,不识其人。 “广兄……在这里约有多久了?”云飞旁敲侧击。 “自从你们入教,我就一直在这里。你是魏倾璇的那个……兄弟吧?” “表弟。”云飞不太喜欢他们将两人兄弟相称。“莫教主从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嗯,”广月衡应道,他弯下腰去,拿起地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已经不知道是活着抑或死去了。” 勺子缓缓伸向莫夜行嘴边,只见那人眼睛一瞪,伸头往前咬去。“咯嘣”一声,木质的饭勺碎裂了,不少尖利的木块,被他就着饭菜,“卡巴卡巴”的嚼了下去。 “今天更严重了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云飞凑近。莫夜行的嘴唇都被碎木刺破了,朝外淌着深红色的血。 广月衡沉默了半晌,期间,他竟然下意识的舀起碗中的饭菜,往自己嘴里送去。“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呢?” 云飞简要说明了来意。 “叶阑的事情……吗?”听这语气广月衡也是认得叶阑的。“他的弟弟也来未名教了啊?不过这种争端,还是不要让这样的红尘中人插手为好呢。” “事关九天十地吗?” “嗯……”广月衡再次沉默了,若不是妖夜的提醒,他非要把那给莫夜行准备的饭吃掉一半不可。 “碧云宵吗?”妖夜忽然问道。 广月衡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被这个妖地的男子全部读出来了一般。 “没错,是碧云宵。” “九天穹顶……”妖夜轻声念道,继而他对云飞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魏倾璇下红尘的原因是因为向我姐姐求婚失败了吗?其实在那个时候,所有人——包括父亲的心中,都给她安排了一桩完美的婚姻。说实话,能配上我姐姐的人,当时也只有……” “碧云宵,齐修远。” “碧云宵的继承人吗……”能配得上九天十地第一 公主的,云飞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来。 “不止呢,”妖夜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碧云宵为什么被称为‘穹顶’吗?” 云飞摇了摇头。 “不仅是‘九天穹顶’,甚至于是……九天十地的顶峰。”广月衡喃喃自语。 “这种称呼也是近一百年才出现的,理由很简单,因为那个时候,碧云宵之中……诞生了新的‘天帝’。” “天帝……”云飞对于这个词感到陌生,不过转念一想,也能明白个大概:那是“九帝阶”之上的存在! 很多人将最好的岁月花在了神力四个境界的修行上,等到了通天之后才发现,已经江郎才尽,无力为继,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能迈入魂术的修行。而魂术四个境界“凝神、化生、太一两仪、超凡”更是比神力还残酷的脱胎换骨,经过了这四个境界,才有可能摸到“九帝阶”的边缘。 九帝阶九重劫,莫不是九死一生,有幸熬过的人,也莫不是种族的佼佼者、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不过这样的人,自从修行诞生以来,屈指可数! 九天十地是天帝建立起来的,而其中的不少家族,也仅仅只有一位建族的天帝! “修行的顶峰——天帝,几乎可以被看做一脚踏入仙域的人。”妖夜有些无力的解释。“齐修远,就是如今仍健在的天帝的长子,人称:碧云帝子!” “好大的名头啊……”云飞如今只有苦笑的份儿了,想必这样的人如果向妖皇提亲的话,后者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这个齐修远与魏倾璇,算是‘情敌’喽?” “齐修远是九天十地最尊贵的公子,即便我不支持他们的婚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外貌与举止无可挑剔,高贵、智慧、沉稳、强大——格外强大,就算是如今魏倾璇持着‘九张机’,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魏倾璇若是有九张机的加成,可是相当于九帝阶下的第一人啊!那岂不是说,如今齐修远的修为,该是堪比九帝阶了? 未过三十岁的九帝阶强者……云飞很难想象这“帝子”该是个怎样的人。 “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感情上,我看得出姐姐更倾向于魏倾璇,不过即便是在九天十地之中,婚姻大事也要父母点头才可以,就算是明珠公主,这事也不能够一个人做主的。因此,她提出了一个条件:” “寻仙人,下红尘!”广月衡忽然插过话来。 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了,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莫夜行时而发出的急促喘息声。 “寻到成仙的秘密,便能娶到九天十地最尊贵的公主、变向的控制整个妖地。这虽然不是就齐、魏两人而言的,但是有这两人打头阵,谁人还敢再趟这一谭浑水? ” “所以……魏倾璇才来到未名教的,也才有了与莫夜行、叶阑的交集。”云飞低声轻叹。 “齐修远不屑于红尘中的教派,因此他去了小天地,也就是在那时,未名教与凌云教才真正开始了势如水火的对立。”广月衡对于当年的事情也颇为了解。 “那……这与叶阑、洛清寒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两个都是红尘中的人……”说道这里,云飞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白鹅一般,声音刹那间停住了,他半信半疑的抬头看着两人。 “他们两人不会……是因为‘仙人’的事情,才起了冲突吧……”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二章:寻仙人,下红尘 看着广月衡不可置否的清冷笑意,云飞这才觉得此事根本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这不仅仅是洛清寒与叶阑这两位“大哥”的冲突,这是碧云天与璇灵魂体的冲突,是有关成仙的重大秘辛! 他有些颓然的向后靠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曾想,洛清寒和叶阑竟然染指了这么大的一个纠纷! “不过,既然魏倾璇最终能如愿以偿,那就说明他胜过了齐修远,不是吗?”云飞强行转换话题,这个巨大的、囚笼一般的信息让他感到窒息。 他听到了妖夜自嘲的轻声叹息。 “齐修远那次,可是给了妖地和璇灵魂体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啊……” “且不说当年那些破事儿了,”妖夜甩了甩头,“洛清寒和叶阑当时,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种细节我倒是不清楚,”广月衡很不负责任的摊了摊手。“毕竟是有关成仙的秘密,知情者大约只有魏倾璇和齐修远,叶阑洛清寒,还有莫夜行这区区五人而已。” 妖夜恨铁不成钢的砸了下手心。 “他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指望了;叶阑既然不让你们调查此事,定然会‘一问三不知’;齐修远远在碧云宵,且不说结果,见他一面都难比登天;魏倾璇回玉门关去了,而且只要是涉及到姐姐的事情,他总是格外谨慎;洛清寒……”妖夜将云飞上上下下的扫视一番。“有可能吗?” “不知道。”一提到这个名字,云飞的心中就会格外不是滋味。“不过他如今可是在凌云教,同样千里迢迢……” 妖夜循循善诱的“哦”了一声。 “等等,等一下,”云飞忽然灵光一闪,抬起一只手来想要捂住妖夜刚要张开的嘴,不过一个不留神,竟然整只手掌糊在了他的脸上,那妖孽没好气的“哼唧”一声。 “叶未央说他和凌云教的人起冲突了……难道说,凌云教有弟子来到未名周边了吗?” 这时云飞忽然想起,似乎未名教每年十一月份真的有个什么叫“年度友好交换仪式”的活动。 “洛清寒曾经是小天地的弟子,如今是那里最年轻的老师之一,他带队来未名教‘交换’,可是持续了两三年了……”广月衡最后说道。 云飞的心脏忽然间飞快地跳动起来! 他真的……要见到几乎形同陌路的大哥了吗?! “心情不错啊。”妖夜进来的时候,发现云飞正在整理着房间,喉中还在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云飞看到了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咳嗽两声,止住了不成调儿的小曲儿,他从小唱歌便跑调,因此很少在别人面前“一展歌喉”。 “是因为见到了我,心情才这么好的?”妖夜笑嘻嘻的往床上一坐,刚好压住了他正 在抖落的被子。 “抬腚。”云飞不留情面的使劲儿一拽,妖夜踉跄了一下,顺势倒在床上,不安分的滚来滚去。 “怎么,要见到洛清寒了,你莫名的期待?”妖夜眯起了妖孽一般的眼睛,将云飞洞悉的清清楚楚。 “别胡说。”云飞嗔他,不过妖夜说的不错,他的确期待与洛清寒的再见,虽然他们的交集几乎一手可数,不过那毕竟是至亲,就算是他转换了肉身,但这层联系是依旧不容更改的。 “那我们就说点最迫切的,”妖夜垂着两条腿,将身体最大限度的贴在柔软的被褥上。“我晚上睡哪儿?” 云飞指了指手中的被子。 “这是你的房间,那你睡哪儿?”妖孽咬起下唇来。 “玉念奴那儿。”云飞指着隔壁。 “那哪儿成!”妖夜忽然受惊一般的跳了起来,瞪着一双不容置疑的凤眼。“要是那样的话,我宁愿……哼,和你睡在一个屋檐下。” “哦~”云飞心领神会的眼睛一转,妖夜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摆出一副教科书似的傲娇,愤愤地撇过头去。 “玉念奴的房间纯是摆设,他又从来不住。”继续抖松被子,云飞解释道。 “他不住?”妖夜扯过凤眸。“那他晚上都睡哪儿?” 云飞语塞,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多了。“他……睡哪儿是他的事,你操心个什么?” “喂,你跟我说句实话,”妖夜忽然神神秘秘地一拉他的袖子,云飞顺势弯下腰来。“玉念奴和闻人还,是不是……那个?” 妖夜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那炽热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的皮肤烫出个洞来。 “什么……那个……”他明知故问,支支吾吾。 “……这个……”妖夜思考一秒,然后伸手,比了个扭曲的心型。 “你……别出去乱说!”云飞扯过袖子,妖夜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靠着他的腿,各种摆动。 “是不是吗!” “你是少女吗!这么执着于这种八卦?” “是不是啊?” “是啦是啦!”云飞被问得烦了,只好举手投降,他是那种最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一点算是被妖夜死死拿住了。 “还真有这种人啊……”妖夜托着下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在这儿感慨个什么?”云飞不太想谈及这个话题。 “没有呀,只不过觉得,这两个人还挺配的呢。”妖夜弯起嘴角来。“你知道很多女子喜欢搞师生恋吗?他们两个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云飞忍不住笑了。“看你这个样子,真应该介绍荆卿给你认识,那丫头就特别喜欢这种情情爱爱的话题。” “这个名字熟悉啊,”由于托着下巴,妖夜的脸上出现了一块很 有喜感的肉肉。“荆卿,如果不是重名的话,那人是齐天的小姐……对吧?” “是啊,这红尘之中,九天十地的人还真多呢。”云飞叹道。 妖夜忽然站起身来,在云飞惊讶的注视下,竟然自顾自的扯开自己的衣领来! “你……你干什么啊?”后者被吓了一大跳。 “反正现在你也没什么事,我也闲着,不然我们来……嘿嘿嘿,怎么样?”眼睛一眯,嘴角上挑,妖夜露出一个暧昧含糊的笑意。 “等,等下……先别……”云飞下意识的倒退两步,那个时候,他竟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真应该吧荆卿推给他的那本书好好看上一看! “我也没有搞过,”妖夜认真的扯着自己的领口,后来甚至松了松腰带,将手往里面探去。“不过我看过古籍中的介绍,照葫芦画瓢的话应该不难。” “古籍还有这种东西……?”云飞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红了。天哪!怎么事情发展的这么迅速啊!他在心中高呼。 “妥!我准备好了!”妖夜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他笑眯眯的看着云飞,像是只狡猾的狐狸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云飞觉得整个脑子都是热的,他缓缓睁开一支眼,看到那妖孽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穿好了衣服,盘腿端坐在床上,双手托着这灰白色的石头吊坠……竟然是他之前给他的“芥子囚笼”! “我们把传承取下来吧!” “……哎?”云飞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他只知道整个人都愣住了。“就……就是这个吗?” “不然是什么?”那妖孽挑起眉梢,捻细凤眸,不怀好意的笑道。“你看你耳朵都红了,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我……你少搬弄是非!”云飞明显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怯怯,但他还是梗了梗脖子。“我……我当然是很期待看一看,妖……妖天帝的传承长成什么样子啊!” 灰白色的芥子囚笼发光,一会儿,一团红光由小至大,从中掉落出来。云飞隐约能看到红光中的人形,它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在不断颤抖着。 妖夜祭出见仙莲来,那朵重瓣青莲的真容只有人的半个身子大小,施施然落在床垫上,静静的绽放着。 也许是妖皇在它身上留下了什么印记,见仙莲对于芙蕖来说是一剂强大的“安定药”,它逐渐平静下来,站了起来,身子也不那样颤抖了。 “芙蕖,过来。”妖夜唤它。 芙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迟疑的迈出小小的一步,短短的十米距离,他竟然走了五六分钟。 终于,它来到床边,从红光中伸出手来。那是它抓取金卷传承的那只,长着碍事的长指甲,手指如同枯枝一样 瘦弱,手背上是一片片泛起的植物表皮。 妖夜伸出两只手来,一只轻轻覆在它的手背上,另一只则垫着见仙莲的花瓣,托住金卷传承。 “别担心,很快就好了……”虽然知道芙蕖如今神智混乱,根本听不进去话,但他仍然这样安慰道。 肉眼可见的,青蓝色的纹路从手臂上蔓延下来,直往妖夜手上游走而去,他的下颌上,也爬上了青色的缠枝莲纹路,很快布满了大半张脸。妖夜紧咬着牙关,承受着见仙莲在身体中的伸展,与云飞不同,他的伴生物是从妖明珠那里继承的,因此伴生物与伴生者存在着很大的隔阂,在使用的时候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 闪耀青光的缠枝莲纹从妖夜的手上蔓延下来,渐渐爬上芙蕖的手背,云飞这才意识到,他想通过见仙莲抵消掉卷轴的强大压力,用这些细密的纹路,从皮肤中,把倒刺“扭转”出来! 云飞替他捏了一把汗,大约一刻钟,从脸上开始,青色的缠枝莲纹路逐渐消失,汗水如同泄洪般,“哗啦”一下涌了下来,那场景真是离奇! 金色卷轴轻轻落到见仙莲的花瓣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芙蕖身上的红光刹那间消散开去,露出了一个细高、瘦削的身影来。 与此同时,他们清晰的听到了一个沙哑的低吟: “主人……” (本章完)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 第一百四十三章:要你欠我人情债 “哈?”妖夜歪头,发出一声惊异的询问。 芙蕖低着头,弓着背,乱蓬蓬的长发遮住脸,一直垂到胸口。他的身子格外单薄,甚至于说是一只高大的骨架也不为过。忽然,只听“嘎达”一声,芙蕖颓然跪倒地上,膝盖骨与地面相撞,听声音都觉得疼。 “主人!”芙蕖跪拜。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含着什么一般,吐字不清。 “这……这这,怎么回事?”妖夜举着卷轴,从床上蹦下来。“父亲还有这种设定?得到传承之后还能收获一个家仆?” 云飞狐疑的皱起眉头。 “你的主人,是什么人?”妖夜冷静下来,动用见仙莲与它沟通。 莲瓣摇曳,轻柔娇嫩,根本不像是神铁铸就的仙器。芙蕖低吟半晌,再次发出声音来: “明珠……公主……” 明显地,云飞看到了妖夜眼中的一缕失望。 “果然吗,我说父亲不会将这么好的东西留给我。”妖夜自嘲,语气酸溜溜的,云飞都为他感到心寒。 “不过呢,凡是留给姐姐的东西都是可以被见仙莲控制的,所以四舍五入,也都是我的啦!”忽然他的兴致又高涨起来,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跳到床上去,眯眯着眼睛笑道。 “除了魏倾璇,她所有的东西都归我所有啦!我姐姐天下第一好,是吧!” “你这人还真是乐观啊……”云飞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妖夜早就迫使自己习惯了这种“重女轻男”的待遇,但是曾经有过相同经历的自己,还是能感觉到那假意欢喜背后的辛酸。 不过他也不去揭开这层“伪装”,既然“汴州”不可得,那便“直把杭州作汴州”吧! “你能够用见仙莲收服他?” “是的呢,”妖夜玩弄莲心,手掌轻轻拂过莲瓣。他招芙蕖靠近,仔细打量着他。 “这人至少也有通天之上吧,这样粗略的一看,倒觉得毫无神力波动,像个凡人一般。”妖夜伸手,芙蕖凑过头来,让他撩起自己盖住整张脸的头发。 妖夜倒吸了一口凉气。云飞凑过头来,也吃惊于眼中看到的景象:那是一张人类的脸,不过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他的口、眼、鼻、耳皆被黑色的粗线缝的严严实实的,周边的皮肤皱在一起,活像个被诅咒了的恐怖布偶。 下颌往下,颈部一半的皮肤被剥开了,微弱翕动的气管、动脉,如同植物叶片上爆起的筋脉,攀附在黑绿色的肌肉之上。 再往下,锁骨被取出了一只,整个右边的肩膀往下塌去,左臂也被截断了一半,断口如同砍掉的枝干般呈现凄惨的白色。 再往下……云飞已经不忍看下去了。 “这不是魂兽的伤害……”妖夜的喉结动了动,费力地说。“碧云宵 ……都对他做了什么啊!” “太残忍了……那些人……”云飞轻轻拂过他的断肢,手指都在颤抖。 “做个交易吧,云飞。”妖夜忽然开口。“你帮我把他洗涮干净、治疗完好,我……把这个借你观摩三天。”妖夜晃了晃手中的金纸卷轴。 “妖天帝的传承吗?”云飞有些惊诧,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即便不用这种筹码,只要他能开口,按照云飞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说“不”的! “你不必……” “都说了是交易啦!”妖夜忽然怒了起来,他将卷轴往床上一摔,只见那小而尖锐的倒刺,“嗖”的一下勾住床垫。 云飞这才知道,这人与闻人还一样,宁愿付出更大的代价,也不想欠下“人情债”。 “嗯……不要。” “嗯?!”妖夜这个时候的表情已经要咬人了。 “我实际不在意什么妖天帝的传承,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到是极想,让你欠我个难还清的‘人情’呢……” 云飞的确对于妖天帝的传承“侧写”不感兴趣,不过他却兴致勃勃的和妖夜在浴室忙活到了大半夜,将芙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洗刷了个干净。妖夜大显身手,亲自给芙蕖剪了头发,不过由于对于成果的各种不满意,芙蕖最终还是变成了个亮闪闪的光头。 “你能让头发长出来的对吧!你可是搞治疗的!”妖夜对于自己的失误气急败坏。 云飞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不过好在魂兽芙蕖的生长能力惊人,没过几天,黑绿的粗发就长出一寸有余了。 除去它缝住七窍的线绳,芙蕖的人类外貌也逐渐恢复了,他(如今也应该这样称呼了)保持着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的线条与棱角都很分明,剑眉粗且黑,插入鬓角之中。 “还是蛮帅的吗,是不是?”妖夜拿着刷背用的毛刷,挑剔的打量着他。“既然你成了我的家仆,那就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人家‘芙蕖’这名字还挺文雅的,干嘛说换就换?”云飞将玉灵芝的汁液兑入水中,莹莹的白光不断浸入男子的肌骨。 “既然你的伴生物是莲花的话,我就叫你……芙蓉!” “我……噗!”云飞一个没留意,胳膊一软,差点整个人扑到水里。“死妖孽,你能不能行!别恶心我!” “怎么了嘛……”妖夜挺委屈的嘟了嘟嘴,举起刷子象征性的在芙蕖光亮亮的头上刷了刷。“那就退而求其次,叫……莲莲!” “芙蕖你别理他,始终记得自己是个男人就行……”云飞已经彻底放弃了,低声对芙蕖道,虽然他知道,那人不会有任何回应。 “别这样嘛,我很受伤的!”妖夜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的鄙视了,他探过身子,用 刷子去刷云飞露出来的手臂。“叫‘花花’怎么样?跟我以前养的狗子同名,名贱好养活!” “……” “叫‘发发’,这回行不!” “你滚!” 两人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将芙蕖洗治干净。两人连衣服都没脱,在床上横陈着睡了,直到第二天太阳高升,刺目的光从窗口照进来,晒痛了云飞的腿。 “怎么大冬天的,太阳还这么烈……”他醒来了,朦胧中听到了妖夜的声音。 芙蕖老老实实的低头坐在桌边,他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待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妖夜的命令,他连一根手指都不会移动。 “这人,你要怎么办?”云飞翻了个身,故意将胳膊甩到妖夜脸上。“魂兽的话,装进芥子囚笼中也并非不可,只是……” “我不会把他放在那里面的。”妖夜说的很笃定,他指着芙蕖。“你看,他是人啊,人怎么可以被装在那里面?” 在这个方面,云飞不得不说,那妖孽要比他良心的多。 芙蕖穿戴整齐后,果然还是有板有眼的,妖夜还耐心的给他扑了点儿粉,遮住其青黑色的肤色,这样一来,除了不善言辞之外,他已经与常人无甚区别了。 之后的几日,云飞并没什么心思上课,他带妖夜见了师父魂灵修和荆卿。九天十地中人相见,并不需费过多的口舌,只通报一下姓名,就足以清楚对方的身份来历了。荆卿看似很喜欢妖夜,一见面就神神秘秘的拉他到一旁,嘀嘀咕咕,絮絮不止,彻底将云飞晾在了一边。 看着两人话甚投机的样子,云飞也不由得感慨,妖夜这个人,真是和女孩子很玩得来啊…… 一切回归正轨,云飞也将学业与日常事情纳入进来。每日清晨,两人固定六点钟起,相互抱怨着准备停当,去炊饮峰吃翻新过的“经典早餐”。妖夜将葱油饼卷的鸡排、豆皮、包菜、辣椒酱料命名为“咕叽咕叽妖太子经典早餐”,每天早上必点此物,而小胖子彭厨似乎也认可了,甚至将摊前白板都进行了更新。 “他呢?”彭厨指了指跟在两人身后的芙蕖。 妖夜愣了一愣,他不清楚芙蕖这个状态下能不能吃东西。 “那……要一份‘云小二乖宝宝经典早餐’吧!”他最终决定。 “哪有这一项!!”云飞立刻暴起。 妖夜一副局外人的神气,指了指白板上的最后一排。 “学长!你又起什么奇怪的名字!” 坐上缆车,妖夜将早餐塞到芙蕖手中,那人木讷的接过了,老老实实的拿着。 “吃吧,”妖夜轻声说。“不吃一点人间的烟火,总觉得……不像是活着了。” 芙蕖机械般的将食物往口中送去,轻轻咬了一口,不少土豆丝、 豆皮从嘴角掉了下来。 “咽下去。” 他连嚼都没有,直接喉咙一梗,“咕嘟”一声,将满口食物囫囵吞下。 “嚼一嚼啊,不噎吗?”妖夜笑道,凑过身去将他掉落的残渣收拾起来。“这样囫囵吞枣的,根本尝不出味道来啊?没有味道的食物,和沙土有什么区别?” “嗯,”芙蕖应他。云飞以为那是被见仙莲操控的,但他却意外的发现妖夜也愣了一下。 芙蕖机械的、细细的咀嚼着食物,缆车静静行驶,从崇山峻岭之上悠然划过。 “好吃吗?”妖夜有些出神的问道。 “……好吃……”芙蕖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四章:客从凌云来,专为挑是非 “这边这边~”到了有余峰,离着大老远就听见荆卿招呼他们的声音。 “奇了怪了,这丫头竟然准时来上课了!”云飞颇为惊奇。荆卿是长老峰“冼沙峰”的弟子,理应不该来上选修课的,但是无论多大的阻碍都阻止不了荆卿的好奇,无论多大的诱惑也不能留住她的耐心。 “一大早上就看到可爱的我了,惊不惊喜,高不高兴?”荆卿笑嘻嘻的背着手,心情很好的样子,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形。 “如果她不迟到,就说明要早退,我赌十两白银。”云飞当着荆卿的面对妖夜说。 “别这样,人家女孩子该多伤心啊,”妖夜忽然变得特别善解人意。“赌二十两,我便答应了,输了的话把我家花花抵给你。”他拍了拍芙蕖的胳膊。 “不要。”出人意料的,后者竟然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云飞一惊,以为是妖夜的操控,便没有过问。 “能不能成事儿,你们两个!”荆卿有些气了,鼓起腮帮来。“果然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可全抛一片心!” 妖夜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云飞,而后矫情而夸张的将脸一捂,哼唧一声,撇过头去。 “什么鬼?搞得我像是个花心大萝卜似的……”云飞苦笑,自从妖夜和荆卿相识,不知怎的,两人就开始用这种方式“挤对”他了。 “你昨儿还心心念念着凌云教交换生的事呢,今天就不在乎了?”荆卿翘起鼻子,哼着他。“亏得我好心替你打听,费劲千辛万苦才得知等会儿九点的时候,那群人要在冼沙峰开一个小会,某些人还根本不知感恩。” 她“悲伤”的捂住胸口,好像那里被云飞深深伤害到了一样。 “真……真的?”云飞惊异,他早上本来打算在彭厨那里打听一下洛清寒的消息的,不过被妖夜和芙蕖打了岔,又赶着时间,因此彻底抛到了脑后。 “假的,不要去,我是打算把你拐到我家山头做媳妇的。”荆卿酸溜溜的说。 “我是不成了,糙汉一个,这个给你。”云飞将妖夜往出一推,窃笑道。 “不要,怕有人舍不得。”荆卿的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 所以来一趟有余峰专程是为了打酱油的,三人一拍即合,一分钟之后便坐上了往冼沙峰去的缆车。 “昨天他们还来这边转了一圈,被我碰到了,本小姐宽宏大量的给引了路。”荆卿拄着下巴,懒洋洋地说。 “都去了?”云飞不好明说,便旁敲侧击。 “看到洛清寒了呢。”荆卿是何等聪慧之人,自然明白他的小心思,故意淡淡提及。 “他……现在怎么样?” “嗯……有点小帅呢,不爱说话,很文静,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野 的。”她露出一颗狡黠的小虎牙。 “谁问你这个了,”云飞知道那丫头在耍他,撇过头去。 “虽然没怎么开口,不过整个人倒是很精神,大概在凌云教生活的如鱼得水呢。”荆卿浅尝辄止,回到正题上来。“而且,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人大概……成亲了呢。” “成亲??!!” “真的假的?”妖夜眼看着云飞被惊成一只木头人,怀疑的反问,荆卿的性格有些坏坏的,喜欢耍人,这一点即便不见面,他也有所耳闻。 “真的呢,听他的学生说的,那些人挺喜欢他的。”荆卿的眼睛垂下来,“他们叫他‘老师’,还说‘师母’云云,洛清寒偶尔笑笑,也不反驳,算是默许了呢。” “他从未提过这等事,”云飞开口,有些有气无力。“生活、感情或者喜好,都从未听他提起过,大概他觉得家中的人,不该知道有关于他的事吧。” “你想得太悲观了。”妖夜安慰他。 “那倒也是,”荆卿懒散地翘起一只腿来。“我看人从来很准,倒觉得那个男人,适个可遇不可求的‘好人’呢。” “好人?”云飞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荆卿停下缆车,打开车门。“至少不是那种,会毫无理由,就与人争锋斗狠的人。” 跟随荆卿的指示,几个人藏在会议厅的一个角落里,运用优质的欺天物质,能够完美的隐藏住他们的气息,纵使修为达到了通天之上,也很难察觉出异样。 “这是每个山峰都派来了弟子啊,玉念奴也去了……”云飞向两人魂传,运用这一优势,他可以对缄口不语的两人大发牢骚。“难道是因为叶未央的事情,未名教觉得过意不去,才搞出这种‘联谊会’的?” 场面布置得很气派,在凌云教小天地的面前,这个红尘的巅峰只要稍稍弯下腰来,就会被看扁。 很快,云飞的目光捕捉到了他一直以来想见的人。洛清寒和一男一女坐在客席上,一身干净的白衣,配一件淡青色的外衫,面色白皙,眉宇静谧。他的模样和性格据说和父亲相似,干净但却不少阳刚之气,文静但却决绝果断,因此有的时候,那个几乎从记忆中淡去的“父亲”的影子,常常和这个“大哥”合二为一。 人员纷纷入场,学生一一落座,主客假意奉承。洛清寒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纤长的食指不断摩挲着茶杯杯壁,另一只手攒成拳头,拄在鼻子下面,微微皱起眉头。 “他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云飞哑然失笑,虽然这个大哥和曾经的他没有几次交集,但他却常喜欢偷偷观察他,看他在做什么,捕捉他的微表情和小动作,调查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直 到现在云飞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妖夜紧闭双唇,眨了眨眼睛。 一会儿,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偷偷摸到洛清寒身边来,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洛清寒沉思一下,点了点头,竟露出个漂亮温暖的笑容来。 妖夜觉得自己肩膀上,那只手用力的攥了攥,指尖硌得他锁骨生疼。但他也明白,那个从未得到过如此温柔的人,大概是……嫉妒了吧? 那只手沮丧的松开了。几个人挤在一起,一动不敢动,八位长老都来了,每个皆有通天之上的超强修为,如果这个时候被发现的话……那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妖夜想,如果那时自己可以动一动的话,一定要做的事情,便是安慰他。像曾经姐姐安慰爱哭闹的自己一样,紧紧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将他深深埋入自己胸口……就像两个人,拥有了同样的心跳一般。 不过这样一想,妖夜也忽然觉得难过起来,他真的……好想姐姐啊…… 待到全员落定,联谊会开始的时候,三个人的腿都蜷麻了。大长老简要的讲了两句,便将话头推给了五长老沈明溪。沈明溪是个喜欢滔滔不绝的人,因此等到他讲够了,放下扩音筒,会场已有一半人昏昏欲睡了。 “这人真是唠叨,而且越发严重了……”云飞向两人抱怨。 终于切入了正题,一阵淅淅沥沥的喧哗之后,坐洛清寒旁边那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站了起来。 “我们来说说贵教弟子殴打我们学院的事情吧!” “殴打……”云飞嘴角不自觉的扬起,这词用的可真是讲究。 他看到洛清寒抬手遮住眼睛,仿佛耻于与之为伍。 “那孩子中的小冲突,我们已经调查了,”一位长老开口,正是负责看管叶未央的“三长老”。“虽然错在我们这边,但好在两方也没有严重损伤,并非不可化解。” “那我们这边的学员莫名其妙的被打了,就这么过去了?”那女人得理不饶人。 “我们已经请了药医峰的老师为他们治疗,也严惩了那些闹事的学员,等到过几日,再让他们当众向贵教道歉。”三长老说的有条不紊,但如果仔细,不难听出他话中的不耐烦。这类话他已经说过百八十遍了,但就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竟非要开个不伦不类的“联谊会”来…… “这位长老不觉得,偏袒了本教的学员了吗?”女人不忿的说。 “本教之中也有私斗的情形,我们将其定义为切磋修行的一种方式,只要不造成残疾等严重伤害,一般只批评教育,不与深究。”三长老的脾气不坏,但如今也已相当不耐。 “未名教的私斗我们不管,反正按照凌云教的规矩来,这些人—— 就要开除!” 洛清寒微微侧头,小声对另一边大叔模样的男人说了句什么。那人摇了摇头。 “小天地中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们反而是鼓励私斗的。”忽然,他开口道,声音很轻柔,但却不是那种不分男女的音色。 大叔模样的苦笑,摊了摊手,懒散的往椅背上靠去,注视着天花板。女人愣住了。 “洛大哥!你这……怎么帮着外人说话!”突然,她的声音便嗲了不少,用一种恶心的语气“娇嗔”道。 隐约可见的,洛清寒的脊背刹那间僵直了起来。 “别拉我,我要打死她。”云飞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这个已是明日黄花的老女人竟然敢用这种方式恶心他哥哥,简直是罪无可恕! “!!”妖夜一个激灵,赶紧一把扯住他的衣角。荆卿的表情严肃,蜷在小隔间中的几个人一下子攒成一团,气氛忽然紧张了起来! 还没等云飞探出一只手去,他就看到魂灵修犀利的目光,射向这边来!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五章:来打一架啊! 长老席位与他们的藏身之处相隔足有一千多米,但是在那一刻云飞还是强烈的感觉到,他的师父,绝对察觉到他了! 他用极致之眼也只能隐约捕捉到的东西,魂灵修竟然一眼就能看穿? 不过那目光一闪即逝。只见那个少年模样的人轻咳两声,摇了摇头。 云飞会意,悄悄退了回去。 “小天地和凌云教的理念可能不尽相同,在这点上我没有权利做评论,不过考虑到参与此事的也有我门下的一位弟子——”洛清寒的目光往学员席位上看去,一个头上缠着厚厚绷带、吊着两只手臂的人“呜呜”两声,最后只能翻了翻眼睛。 “贵弟子的事情我们会妥善解决的。”对待小天地,三长老的态度明显更为客气。 “长老误会了,”洛清寒收回目光,语气轻柔的说。“我的意思是那孩子太弱了,我回去要好好训练他。” “哎……?”凌云教的学员大约有四五十人,一百多只眼睛一齐集中在那个绷带学员的身上,他无力的翻了翻眼皮。 三长老大概也没料到洛清寒会自动放弃主动权,他愣了一下。 “那正好啊,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可以散会了吧?”冗长的会议让魂灵修不胜其烦,他催促道。 “就这么结束?那可不行!”女人依旧不依不饶。 “算了吧,娇娇老师,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大叔模样的人也“归心似箭”了,语气懒散的劝她。 “闭嘴!老头!你的弟子一直躲在后面,根本没出手好吧!”娇娇开始攻击自己的队友。 大叔耸了耸肩,朝洛清寒撇了撇眉毛,似乎在感慨“差别待遇”。 “‘退学’倒是个不太好的主张呢……”洛清寒本不想管凌云教中的事,不过他也清楚,此时自己若不开口,这诡异的“联谊会”定是要拖到天荒地老去。“道歉挺不错的,不过毕竟是‘私斗’,没有必要全员皆知,不如改天让两边见一下面,讲清楚便是了。” “洛大哥……!”娇娇很恶心的鼓起腮帮子。 “大事化小,自然是上上之策。”三长老赶紧接过洛清寒的话来,他以为这人是故意卖给未名教一个面子的,但是熟悉洛清寒的人都知道,这人可没有那么深的城府和心机,他只不过是单纯嫌麻烦罢了…… 结果,大家欢乐的散会了,魂灵修第一个冲了出去,比放学回家的中学生都要积极。云飞几人还蜷在小隔间中,他瞪着极致之眼,看着洛清寒离了客席,走到那个绷带学生旁边,拍了拍他的脑袋。 绷带的眼睛都翻红了,他气愤的“哼唧”。 “你可真是废物啊,以后出去干脆别说是我的弟子算了。”洛清寒取笑他。 绷带“呜呜”了两声,用 头往他的身上撞去。 “这个混蛋,我也要打死他!”云飞用力按着妖夜的脑袋,气哼哼的说。 “喂,你,那个姓云的,我们来打一架吧!”走到外面,终于能自由发声了,妖夜立刻叫道。“我忍你很久了!”他指着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领和压得扁扁的头发。 荆卿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翘起个奇异的弧度。 “别闹,跟只猫似的,还炸毛。”云飞胳膊长,伸手抵住扑上来的妖夜,只容他不断的扑腾抓挠。 “我打我打我打……” “呵,”荆卿笑的很奇妙。“小媳妇~” “哈?”云飞的耳朵可不是摆设,他歪过头去。 “不过说真的呢,你比他高不少啊,有半个头呢。”荆卿抬脚,伸长手臂比着云飞的头顶。 “这小子长个了,”妖夜甩掉他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 “大概是吧,我没太在意。” “切,又在得意!”妖夜瞪他。 临近缆车,荆卿忽然说在冼沙峰上有个幽静的山崖风景极好,说什么都要带他们去看看。妖夜反正无事可做,举双手赞成。 “你也不是那个乖乖上课的好孩子啦?”见云飞也点头了,荆卿打趣他。三个人带着芙蕖,一路往另一边的山崖处走去。 这里地势偏陡,行经此处必须紧紧扶住周遭的树木,以免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坠落下去。 “等等,好像有人。”忽然荆卿拦下他们。几个人往侧面走去,借着树林的掩护偷偷向外看去。果然,前面山崖边,站着十几个水蓝色衣服、有男有女的年轻人。 “这个服装是……凌云教吗?”即便不动用极致之眼,云飞也能看出端倪来。 “真丑,凌云教的教服。”妖夜嫌弃道,“要是小天地也规定穿这种东西的话,我绝不在那儿做停留。” “他们不是应该跟着众人离开了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云飞心中纳罕,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十几个人似乎在嬉闹着,将一个身穿绛红衫的少年往悬崖边推去。 “干什么,校园霸凌吗?”荆卿冷哼,她可是个相当爱管闲事的人。 “这个人……”云飞定睛一看,忽然认了出来,那个穿绛红衣的竟然是会议前博得洛清寒一笑的人! “这个是……”荆卿也记了起来,她同样可以过五感不忘。“你的情敌吧?” “别乱说。”云飞拨落她的手。“这人……应该是洛清寒的学生吧?” “比想象中的要弱呢……”妖夜评价。 “走,看看去,”荆卿跃跃欲试,还不等云飞应声,便“嗖”的钻出树林去。“通过这孩子,你也有和洛清寒说上话的机会,是吧?” “我不……你别!”云 飞赶紧伸手捉她,不过荆卿动如脱兔,手抓了个空。 那丫头摇摇晃晃的走出去了,一副“未名教老大”的赳赳气势,迈着欠揍的大魔王步法。云飞一巴掌捂住脸。 “喂喂喂,你们,在本小姐的地盘上欺负人?活腻歪了吧!” 十几个人一惊,然后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一个长脸尖嘴的女子笑了起来,引得一片此起彼伏的笑声。 “哎呦,我说谁呢,未名教出来逞英雄的啊!” 他们不认得荆卿,只当她是过路的某峰弟子,大着胆子出来单挑几十个人来了。 云飞不得已,也走了出来。 “哎呦,还不傻,不是真单挑的?没劲!”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绛红衣的少年睁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们,而后露出一个“得救了”的开朗笑容。 云飞心中别扭的抿了抿嘴。 一个人高马大的将少年单手拎起来,他伸着两只瘦瘦的手臂,忽忽悠悠的保持平衡。 “放他下来!”荆卿命令道。 那人“哼”了一声,将少年往一边丢去。 “扑通”!那少年就像是没有修为似的,重重摔在地上,一脸吃痛的爬起身来,揉着屁股。 “不好意思啊,我太弱了……”他羞怯怯的对云飞等人解释道。 “不,你并不弱,只是不太耐打而已。”一个人嘲笑道。“小天地的人要是说自己弱小,可让我们这些凌云教的情何以堪?” “你们这么一大群人,欺负个少年做什么?”妖夜开口,不过这一句话一出,浓重的火药味便引爆了此时的气氛。 十几个人冷笑,谁也不想回答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继而,一个高昂着下巴的矮个子走上前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未名教的,闲来无事,打一架吧,你们赢了,就带走这小废物。” “好呀,打就打,谁怕谁啊!”荆卿爽快的应了,果断的让对方都吃惊。 “打就打,你们几个一起上,少一个都算是我欺负你们的!”妖夜跟着起哄,煽风点火。 “喂,你们……!”云飞开始感觉到头疼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对方似乎感觉到被套路了,开始进行目光交流。 “喂,别怂啊!一起上!” “打起来!签生死状!” 云飞忽然警觉,难道是这两个人存着小心思,想要用气势喝退众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到是我小看你们了……”云飞心中欣慰。 “打就打,谁怕谁!”矮个子忽然脖子一梗,硬气道。“未名教又怎么样?当我们凌云教是吃素的?欺人太甚了吧!” 云飞眉头一皱,心想不好,他们这边太过强势,竟然起了反作用了! “好呀!正合我意!你们一个别少, 给我一起上!”荆卿手一挥,一副指点江山的神气。 “该抄家伙的抄家伙,都别藏拙,给我拿出真本事来!”妖夜抱着肩膀,睥睨众人,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这时,云飞想到,也难怪会如此,两人皆是四五境界左右的修为,又都是九天十地的子嗣,有着绝世伴生物、惊天的手段,即便是对付这么多人,自然也不会畏惧! “果然还是小看他们了……对付十几个相同修为的人,看来还是绰绰有余的吗!”云飞笑着摇头,心中想道。 双方剑拔弩张,绛红衣少年乖乖的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一面是九天十地的优秀子嗣,一面是为数众多的红尘修者,到底哪边,会占据优势呢? “好啊,打就打吧,权当见义勇为了!”云飞潇洒的一扯领口,攥动手指,发出“嘎巴巴”的响声。两人侧头,会心一笑,应了一声,而后同时转身,交代后事般的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一句: “兄弟,靠你了!” “……哎??!!” 这时云飞才猛然察觉到,原来是自己,被亲队友给套路了啊!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六章:队友,是用来卖的 当是时,全场一片死寂。 荆卿和妖夜款款退场,唤过少年,走向侧面去。一边是十几个目瞪口呆的水蓝色凌云弟子,另一边是下巴缓缓掉下来的玉峰云飞。 战争一触即发——个屁啊! “喂!你们……认真的吗?!”云飞用了半分钟,才理清楚了发生的一切,他理所应当的暴怒起来。 “加油!”荆卿一副场外援助的样子,冲他挥了挥小拳头。 “加油!”妖夜完全是看戏的神气,对他伸出个大拇指。 “加油……”芙蕖竟然沙哑着嗓子说道,探出那只完好的手来,僵硬的比了个剪刀手。 “……”云飞无语了。 “呵呵呵,好悲惨啊,竟然被队友抛弃了。”矮个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哂笑。 “对啊!他说的没错,我怎么被队友抛弃了呢!”云飞指着正在嘲讽他的矮个子,对两人叫道。 “哎,我吗……”荆卿忽然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来,还捧起袖子,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角。“竟然让一个逃难的人暴露身份,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可是认真逃难的?上次不是还和小小黑打的兴致勃勃!” “哈?小小黑是谁?不记得了。”荆卿像是能主动关闭自己的记忆一样。“我只记得在狂虐一只大猫,后来被反杀了……太惨了,不提了,嘤嘤嘤~”她“伤心”的将脸埋入掌心中。 云飞觉得头上的血管都要冲破皮肤的束缚了。 “你呢!死妖孽!?” 妖夜委屈的看着他,就好像自己是被莫名其妙迁怒了一般。罢了,他扯住了芙蕖的手臂。 “花花,你说你要不要帮他?” “……不要。”芙蕖沙哑的说。 “哎,我家花花太任性了,没办法,管不了。”妖夜一脸遗憾的摇摇头,装腔作势的轻轻打了芙蕖一巴掌。 “接着,小子。”荆卿往头上一摸,抽下金步摇来,朝云飞丢去。 他伸手接下,钗头鸟儿衔着绿珠,在他手上左右摇摆。 妖夜愣了一下,没想到荆卿还有这种操作。他眼珠转了转,竟然伸出两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两个心形来。 “接着!” “你滚!” 云飞熟练的用金步摇挽起头发来,他能感觉到随着身体的动作,鸟儿在发髻上雀跃。自己的修为如今在极致灵犀一点,相当于化灵境界的修者,一人单挑十几个化灵、四五境界的人本是天方夜谭,即便是璇灵魂体也要思量三分。 思量过后,云飞只想到了一个对策。他必须要拿出攻防皆有、远近皆宜的手段,就是所谓的——全能! 他嘿嘿一笑,高高扯起了嘴角。 “那就——来吧!” 云飞渴望全能者的控制力、判断力、决策力,【…~.. #@更好更新更快】 但是他心中也清楚,自己的玉灵芝更偏向于观测和辅助,根本担不起“攻”与“守”的重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足下发光,赤水断染红了他的脚,就连鞋上都透出莹莹红光。他的身后,“呼啦”一声展开了一只蓝紫色的蝶翼,微微颤动,便流转有金属蓝的光泽。 自从有了这玉蝶之后,他一次次突破了之前的“不可能”,如今……便是试炼的最佳时刻! “喂喂,不是吧?我们还真是被看扁了啊!”矮个子放肆的大笑。“一个不过极致境界的……” “哗啦”一声,玉灵芝的枝叶破土而出,将十几个人框在了一个固定的区域之中。也许他们无从看到,但是使用者却心知肚明,此时地下的泥土中,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玉灵芝的根须! “攻守未动,观测先行!” “哼,是个观测者啊。”矮个子也有四五境界,仅凭一击,便洞悉了对方的属性,他放下心来。“上几个人,给我压制住他!” 约有四个人站了出来,都有化灵巅峰的修为。脚一蹬地,云飞飞快的冲了上去,一头扎进四人的攻击之中! 头上金步摇轻晃,有金光夹杂着绿光,重重叠叠的荡漾出来。定格空间、倒退时间,荆卿的这一神器真的可称为:万法不侵身! 云飞快速冲过四人的包围,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相比较这些不知名的小喽喽,他觉得一击击溃那个矮个子男子才是上上之策!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金属蓝的流光划过,除去蹬地的反冲力外,蝶翼也给了他向前的加速度,就算是四五境界的修者,在那电花火石之间,也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抓到了。” 虽然无从捕捉,但毕竟修者的本能还是在的。矮个子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打出两个高级法决,火属性的神力,化为滚烫的热浪,“呼啦”一下子迎面扑来! “等你这一招——好久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是脸贴脸,这要是吃上四五境界修者一记法决的话,纵使是璇灵魂体,也难逃一劫! 这一点矮个子心里很清楚,但是看到那人眼中的镇定和戏谑之后,他忽然感觉一阵心慌!这是怎么回事?四五境界明明对于极致有着绝对的压制啊!为什么这个人……这个人却……! “蝴蝶——效应!” 好一记爆炸性的火焰啊! 云飞得手,也不贪进,飞快退去,十几个水蓝色衣装的惊诧之余,赶紧层层围了上去。 “郭……郭学长!” 矮个子挂彩了,满头满脸都是焦黑,脸颊、额角有被烫伤的痕迹,正往外“嗤嗤”地冒着白烟。失神之余,他“嗷”的一声蹦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指着云 飞。 “你……怎么会我凌云教的法决!” 云飞摊手,虽然蝴蝶效应是将对方的攻击放大并反馈回去,但不知是不是那矮子根本就没有用全力,仅仅受了一点皮肉之伤,这让他甚为不满。 “我不过是……借用了你的力量罢了。” “给我一起上!单体远攻!别让他近身!”矮子命令道,在一个极致境界的手中吃瘪让他很没面子,如今,他要速战速决,尽快把这人解决掉再说。 “正合我意!”云飞扯起嘴角,蝴蝶效应这一被动的反射伴生法,怕的不是强大的攻击,而恰恰是绵软与无力! 众人听从他的话,皆用出了平生所学最高级的单体远攻法决,甚至还有人用出了伴生法。刹那间,山崖之上光芒万丈,耀目的光令正午高悬的太阳都黯然失色! 云飞将蓝紫色的翅膀张开,他的身后,像是开出了一朵巨大的花卉一般,金属蓝的光泽流转,仿佛那蝶翼之中有汪洋大海,如今正翻涌着滔天巨浪! “蝴蝶效应——认真反击!” “轰隆!”一声,山崖处有烟尘腾起,魂灵修刚落脚灵修峰,警惕的回头望去。 “这小子……真是个爱惹事的主儿啊……”他眯起眼睛,苦笑道。“不过好在,不是个只有一腔热血的笨蛋呢。” “好……好厉害!大哥,好厉害!”绛红衣少年同样被这一击震撼到了,他眼中冒出星星点点的光,又羞又喜的叫出声来。 “别乱说话,谁是你大哥?”云飞掸了掸手,撤下金步摇,往荆卿头上一簪。 绛红衣少年羞羞答答的凑了上来,欢欢喜喜的绕着云飞打转儿。“等到我长大了之后,也要成为一个像大哥一样厉害的人!” 这时云飞才得以仔细端详他。虽然有着少年一样的身高,但这人的年龄明显要更小一些,大约十岁出头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进入了小天地,还成了洛清寒的学生……云飞觉得有些微妙。 “你叫……”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背后一阵热浪袭来,慌忙转过身去,竟然发现那个本来卧地的不起矮子已经近在咫尺了! “焚天法!” 伴生法!云飞心中一沉。原来这人,竟然是有着活物伴生的!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闪开,毕竟这么近的距离,挨上一记伴生法可不是好玩的。但是云飞忽然意识到,那个绛红衣的少年就在他的身后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一旦闪身,全部攻击就都要落到他的身上! “啧!只能……” 云飞的一只手捏起摄魂之术来! “喂!”妖夜下意识的想要叫住他,他听闻云飞说过自己与魂灵修的约定,下山的时候是有了特许,不过一旦回到山上,按照云飞的性子必然会坚守 他们的“一年之约”,这个时候使用魂术的话…… “呼啦”一下子,热浪化为热风,迎着众人的面刮了过去。云飞咬紧牙关,头发被四散吹起,将少年护在身后。 “真是……麻烦死啦!” 矮子一脸错愕,他的伴生法如同弦上之箭,马上就要带着千钧之力射出了,但却忽然,如同被剪断了引线的火药般,硬是被生生憋在了体内! 不可思议的低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定在了半空中! “这是……” “啪!”捏着摄魂之术的那只手伸展开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脑门上。云飞扯着少年的衣领后退。 “玉峰,云飞,招待不周!” 云飞起身收手,切断周围的玉质细线,矮子软绵绵的落到地上,失魂落魄的喘息着。 这一手玉术并非精湛,但却因为练习的时间久了,可以瞬间发动,玉线自四面八方而来,绊住他的手脚,封住他的筋脉,虽然不能长时间的强行控制,但打个措手不及还是绰绰有余的! “呼,终于结束了。”云飞放下少年。那孩子战战兢兢的抬眼看着他,眼角竟然渗出了些晶莹的泪水来。 “喂,你……” 孩子的嘴唇颤抖,不断翕动着,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大……大哥……” “你没事吧?”云飞眉头微簇,弯下身子来。 “大哥……你实在……太帅啦!!!!”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七章:吾将上下而求索 少年的皮肤白皙,羞答答的,像个女孩子一般,他扯着云飞的衣角,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崇拜之词而脸红。 “这……这是什么情况?”云飞有些懵,他问两人道。 “后宫+1?”荆卿歪头。 “你少来!” 再一转头,他发现那少年正怀着一种类似爱慕的崇拜之情,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少年惊异的指了指自己,确认云飞是在问他。 “我叫求索,”他低头微笑,脚尖不断摩擦着地面。“齐求索,就是不断探求真理的意思。” “寓意很深的名字啊。”云飞赞许道,不过这时他注意到妖夜和荆卿竟忽然变了脸色。 “齐求索……不是吧……”荆卿喃喃自语,少年好奇的看着她。 “九天十地的……”云飞的脑子永远比语言要快,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如果说九天十地之中,齐姓的家族,也只有…… “碧云宵?真的假的……” 少年很开心的拼命点头,为云飞能认出他的家族而欣喜。 “碧云宵最小的帝子呢。”妖夜说着,伸手去摸他柔软的头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喂,你认不认得我妖夜是谁?” “嗯?”求索疑惑的眨巴眨巴眼睛。 “他还这么小,怎么能记住各天地的人?”荆卿帮那孩子开脱。 “我向他这么大的时候,十八家族的历史与当代早就烂熟于心了。” “怎么,妖孽,你是在跟我比记忆力吗?”荆卿危险的眯起眼睛,仿佛受到了挑衅一般。 “你怎么也这么叫……” “你还这么小,碧云宵就放你一个人在小天地?”云飞俯下身子来,这孩子的身高虽然不算矮,但对于他现在的高度来说还是不太友好的。 “我姐姐喜欢那里,修远哥又不太喜欢我……我就一直跟着姐姐了~”求索欢欢喜喜的说,毫无保留。 “碧云宵的小姐……在小天地吗?” “齐曼曼,就是那个总和姐姐不对付,而又差点成了她情敌的人。”妖夜瘪瘪嘴巴。 “你母亲是碧云宵上一代的小姐,妖皇又带走了他们囚禁的芙蕖,齐修远是魏倾璇的情敌,齐曼曼又差点成了明珠公主的对手……你们妖地和碧云宵可恩怨不浅啊!”云飞理着这层关系。 “嗯嗯~”求索飞快点头,一副乖乖的表情,表示同意云飞说的一切话。 “你‘嗯’个什么?”云飞笑着一拍他的脑袋,现在他有些知道,洛清寒为什么喜欢这个学生了。“你们现在住在哪儿?有朋峰?” “唔?”求索歪头,好像听不懂他的语言一般。 “这孩子有些天然呆啊,怪不得总是被欺负。”荆卿恶劣的伸手,捏了 捏他细腻柔软的脸蛋。“还这么软萌。” “是因为我太弱了……”求索委屈的垂下长睫毛。 “碧云宵哪有弱者?是因为你太怂了。”妖夜眯起眼睛,狡黠的凑上去。“教你一招。下次你再遇到这些人,就扬起下巴,叉着腰,大叫:老子是九天穹顶碧云宵的帝子,你们这些杂鱼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 “唔?”求索不解的歪头,但他还是笑了出来,妖夜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着实有趣。 “你学一遍,刚才的话,拿出点气势来,你是男子汉的吧!” 求索羞怯的咳了一声,怯怯的叉起腰来。“我……老,老子是九天,九天碧云宵的帝子……” 云飞“啪”的一拍妖夜的后脑勺。“你别给我教坏小孩子!” 妖夜眼珠一转,肚子里不知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他忽然笑嘻嘻的凑近云飞耳边,小声道:“不是我说,你也主动点儿,快把人家孩子送回去,说不定有机会能和洛清寒说上几句话……” 如同一股电流流经身体,云飞刹那间觉得发根都麻了。 “是啊,小云云,你不会费劲心机,单纯只想远远看上他一眼罢了吧?”荆卿同样怂恿他。 和大哥交谈吗……这个念头忽然让云飞感到恐惧,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感情吧! “我……我跟他,聊,聊什么……我本来……就没跟他,跟他说上过几次话……”云飞罕见的有些忸怩。 荆卿与妖夜相视一眼,悄悄的往芥子中摸去,云飞看到她竟掏出了一本绿色的软皮书来。 “论……无障碍交流的32条黄金法则?” 有朋峰顾名思义,其名取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未名教专门安排教外客卿住宿餐饮的场所,也就类似于一座大型的“留学生公寓”。 这里的景致陈设与其他山峰不同,大多是人造的,而且依山傍水建有园林、苗圃、陈设馆、健身场。在这十一二月的时令中,其余山峰的树木花卉大多枯萎了,剩下些长青的松柏、忍冬默默承受一年中最寒冷的岁月,但是在这座山上,一下缆车,云飞便闻到了一股腊梅的寒香。 “如今住在未名教的,应该只有凌云教及小天地的人吧?”云飞四下打量着周遭风物。 求索虽然不记得这座山的名字,但好在认路,他像是个小向导一样带着云飞,在蜿蜒的小径上左右穿梭。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旁边是师兄的。”他给云飞指道。 “你的师兄,可是那个和未名教弟子发生冲突……”云飞语气一顿,知道这样说了他也不懂,便换了种方式。“是那个全身绑满绷带的人?” “嗯嗯!”求索拼命点头,“师兄 喜欢和别人打架,有人欺负我,他就去揍他们,结果经常会受伤。” 云飞“哦”了一声,没想到那个敢跟洛清寒炸毛的绷带竟然还是个这么护短的人。 “师兄也是太弱了呢!”求索忽而天真的笑道。 “你这真是捡了便宜还卖乖。”云飞轻拍他的脑袋,头发细软,又意外的蓬松,皮肤白皙,又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总让人想到偶然降落在人间的软萌小天使。 “大哥你来见见我师兄吧,他虽然脾气坏,但人还是挺好的。”求索扯了扯他的袖子,央他停下来,一边“蹬蹬蹬”跑向门口,“当当当”的一通乱敲门。 “谁——啊!”门还没打开,云飞便听到了一声哑着嗓子的怒吼,“咔哒”一声,门锁蜕下,一个头发炸起的脑袋皱着眉头,竖着两只愤怒的三角眼,伸了出来。 “大中午的敲什么敲?烦死了!” “师兄!出来——”虽然那爆炸头凶得很,但求索却一点也不怕他,一把抓住,将他往外扯。 “干什么啊!我衣服还没穿完啊!死小鬼!” 抱怨归抱怨,但他还是乖乖走了出来。 “啊?这谁啊!”他的深衣才穿了一半,露出半个肩膀来,上面还紧紧缠着刚换的洁白绷带。看到云飞,爆炸头眉头一攒,三角眼眯起,哑着嗓子喝道。 求索添油加醋的把之前的事情描绘了一下,极言云飞的厉害之处。 “我大哥他,‘嗖’的一下,就冲上去了,看都看不清,然后‘哗’的一声,郭学长就倒下去了,然后他又‘呼’的一下站起来了……” 云飞如今也只有苦笑的份儿了,求索这语言表达能力真是让他无言以对。 “啊,啊,我知道啦!”爆炸头很不耐烦的说,很奇怪他是怎么听明白的。 “你!”他竖起三角眼,就像是要甩开膀子和云飞先打上一架一般。“还不算废物吗!哼!” 有你这么感谢人的吗……云飞心中诽谤。 “这小鬼到处给我惹麻烦,烦死了!改天丢掉他!”他指责自己的师弟。 “老师说我很乖,是师兄到处惹麻烦的!”求索立刻回嘴。 “还不是你太弱了!白痴!废物!”爆炸头吼他。 “老师说师兄才是弱的!还在联谊会上说的!”只有在和师兄吵架的时候,求索的反应才显得格外敏锐。 “吵死了!死小鬼!”爆炸头说话全靠吼,怪不得那声音永远是嘶哑的。 爆炸头骂骂咧咧的转头回去了,云飞跟着求索,继续往洛清寒的住处走去。 “我师兄还是挺好的吧?就是脾气坏了点,所以很多人不喜欢他。”求索不无遗憾的说。“不过可能是发型的原因吧,老师说爆炸头的人都很倔强,所以总想把 它们理顺,不过却不成功。” “你的老师……”云飞思忖半晌,还是开口问。“很喜欢你们啊!” “嗯!”求索开心的答道,露出心花怒放的笑容。“我们也很喜欢老师的啊!还有小天地的其他人,也都是一样。” “是吗……”知道洛清寒在小天地的人际很好,云飞在感到欣慰的同时,莫名有些失落。他难道只是对家人,才这般“冷漠”的吗? “啊,听说你的老师成亲……”话还没出出口,云飞一抬头,正撞见洛清寒推门走出来。看到他,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他穿着早上的白衣,披着淡青色的外衫,黑色的长发随意散下来,只在脑后稍稍束起。 他的鼻梁高挺,眼梢微微挑起却不显得刻薄,嘴唇湿润,像是刚刚饮过一口茶水般。脸上干干净净的,皮肤又白皙,绝不会给人油腻邋遢的大叔感。当然才二十七岁,他也还不是什么大叔啦…… 云飞感觉心脏在之后的几秒之内几乎停止了跳动! “老师~”求索欢欢喜喜的迎上去,扯着洛清寒的衣角,他只到他的腰胯处,这样一比较,明显看出洛家人的高挑身材。“这是我大哥,他乌拉乌拉……” 云飞呆站在原地,看着洛清寒在学生用拟声词拼凑的叙事中,渐渐微笑起来。 “你是未名教的弟子吧?谢谢你关照这孩子了!” 那个声音,说是云飞此生中听过最温柔的也不为过。刹那间,他觉得胸中有一团滚烫的血液,“呼啦”一声,涌上了脑袋。 他竟然,和自己的大哥——说上话了!!!!!!! “没……没……没有的事……”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八章:当云飞化身迷妹 “喂,喂,小子!”感到头被猛地拍了一下,云飞清醒了过来。他看到妖夜和荆卿投来“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你都盯着个兔头微笑了好久了,没事吧?”妖夜神色复杂的说。 “哦,”云飞丢下夹着的麻辣兔头。“我和我大哥说上话了。” 妖夜的神色更复杂了几分。“这倒是没错,你已经说了十几遍了。” “啊,是吗……”云飞低头去数碗里的米粒,自从见过洛清寒之后,他总是心不在焉。 “结果,你只对他说了一句‘没有的事’?他留你吃饭也没应?”荆卿脱口而出。 “哎,你别……!”妖夜赶紧阻止。 云飞又夹起那只孤零零的兔头,开始了漫无目地的微笑…… 就在刚才,他干了一件蠢事——一件特别,特别蠢的事情。 求索用能动用的全部语言,将云飞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洛清寒很耐心的听着,微笑,那种融洽的气氛一直保持了很久。 不过我们的当事人可是个脸皮颇薄的人,几句过后,云飞便有些站不住了,他的耳朵开始发烧,整个人都觉得臊得慌,恨不得拔腿就跑,或者找个宽阔点的地缝钻进去。 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以至于那个平时转得飞快的大脑,在洛清寒说出“一起吃个午餐”此类话的时候,云飞却充耳不闻,只说了一声“打扰”,直接告辞了! 反射弧走了十分钟,才将这一重要信息传到大脑之中,心“砰砰”跳的那人正坐在缆车上,忽然大叫一声,懊丧的抱住了头! “丢人丢到自己家里来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吗!”虽然荆卿很同情云飞的遭遇,但是还是很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我能预感到……我的后半生都要完了……”云飞丢下兔头,将头重重往桌上一磕,有气无力的说。 “那有什么的,洛清寒说不定根本没有在意这种事情,是你自己胡思乱想了。”荆卿哼道,怀着心思将自己不爱吃的海带与豆芽悄悄往云飞碗里填。“你要是真的想弥补,就干脆大大方方的带他游一圈一百零八峰,然后顺便一起吃个饭算了!”她说的倒是很轻巧。 “实在不成,你带他再爬一次主峰也行。”妖夜唯恐天下不乱的建议。 “我不去!太丢人了,死也不去!”云飞已脑门为轴,在桌上扭来扭去。 两人从未见过他如此样子,只觉得好笑。 最后在两人的不懈催促下,那人终于如一个漏了气的鱼罐头一样松了口,不情愿的保证说自己会“去试一试”。 正午刚过,两个“监工”便将他“押送”到有朋峰的悬崖边,逼他乖乖去找自家大哥把话说清楚。 “你们……可不许走!绝对不许走,在 这儿等我!”刚一下缆车,云飞觉得后颈上的汗都出来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衣袖狠狠擦去。 荆卿盯着他,忽然将口一掩,双眼亮闪闪的,小声说道“好可爱!” “不要这么形容我啊!好恶心的感觉!”他如今的神经紧张,时时刻刻都可能会炸毛。 妖夜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的一来一去。他忽然拉起云飞一只手来,后者一愣。荆卿“哦”了一声。 “他是你大哥啊,小子。”妖夜微笑,语气一反常态的温柔。“在你还有机会见到他的时候,可不能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小性子,浪费了这些大好的机会啊。” 说罢,他轻轻捏了捏云飞的手,后者感觉到了那掌心的湿热。 “我……”他不自在地撇过头去,甚至连手都忘了抽回来。“我知道啦,不就是去见一个人吗,怎么搞的跟要上战场似的……” 暂且被做通了思想工作,云飞顺着求索上午领他的道路,往洛清寒的住处走去,沿途并没有行人,就连爆炸头和齐求索都没有出现,这倒让有些做贼心虚的云飞松了口气。 “是你?你又来了?”一天中第二次看到他,洛清寒略有吃惊,不过还是很热情地邀他进屋。 这是大哥的房间啊……!!云飞心中呼喊道,他悄悄四处打量着,发现其中生活用品并不多,倒是有着不少带鞘的刀刀剑剑,似乎屋子的主人是个武学狂人。 “哈,我倒有些收集铁兵器的爱好,不过自己不怎么精通,也单蠢只是‘爱好’罢了。”洛清寒自嘲道。 “没,没有的事。”云飞答道,没想到洛清寒这样一个文静平和的人,竟有这样的收藏爱好。 “求索那孩子很喜欢你呢。”他看云飞盯着摆挂的兵刃看,以为他感兴趣,便拿了把小臂长短的弧形短刀给他。 “这是什么?”云飞不太了解冷兵器,那奇怪的造型让他觉得怪异。 “孤鸿绝。”洛清寒接过柔软的木质把手,在手上灵巧的转了一圈,给他演示说。“刀刃弯曲,如同鸿鹄的颈项一般。”他的手指轻轻滑过轻薄锋利的雪刃。 这么一看,那嵌有一颗狭长红宝石的刀柄,到还真的像只优雅天鹅的红喙。 “这种短刀不常见,但使用起来却极为灵活。”洛清寒说着,正向握着刀柄,指着房间的一处。忽然他手掌一转,那柄刀竟反向转过来,快要刺到大臂的时候被那人反手抓住。 “哇哦!”云飞惊叫一声。 “很漂亮呢。”他灵活地转着手中的短刀,自言自语道。“我妻子也很喜欢它。” “妻子?!”云飞忽然警觉,虽然他已得知洛清寒可能在小天地中暗自成亲了,但是这话从那人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 刹那间呆若木鸡! “是啊,是个很好的女人呢,虽然不甚温柔,但却很开朗,很可爱……”看到云飞的眼睛几乎失焦了,洛清寒笑了。“看我,怎么就自顾自地说起这种事来了!” “没,没关系的,我其实……对于洛,洛老师的事情,还是……还是莫名感兴趣的……”云飞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连头都低下来了。 洛清寒沉默半晌,云飞就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一样,心里“扑通通”的蹦个不停。 “你……认得我吧?”就在云飞只顾着心跳的时候,洛清寒忽然问道。 “哎?!”后者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你在刚见到我的时候,就表现的很奇怪,我还寻思着为什么呢……”洛清寒轻松地笑笑。“不过真是抱歉呢,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怕是想不起你是谁了。” “我……我是……”此时云飞如同被逼到了一个悬崖边,进也不是,退也不能,他真是小看自家大哥了!他忘了,这种敏锐的感觉与判断力,可是他们洛家的遗传啊! 洛清寒不紧不慢地玩着短刀“孤鸿绝”,如同在盘问他一般。 怎么办?要说吗?云飞咬了咬牙关,从情理上来说,洛清寒是他名至实归的大哥,同样是位通天的修者,自己被过魂的事情如果告诉他了,也不一定不能被理解…… “我是……我是你的,你的妹妹……洛清嘉……”云飞深吸一口气,瞪大两只不容置疑的眼睛,鼓起勇气道。 不行啊!他忽然心头一颤。洛清寒已经被卷入过璇灵魂体和碧云宵的争斗中了,难道自己现在,还要把他往魂地的内乱里拉吗?再说他现在是璇灵魂体,和璇灵魂体扯上关系的人运气可都不怎么样! 他已经有自己的妻子了,有家了,说不定过一年,还会有新生的孩子……自己还非要让他涉足这种烂事做什么呢?! 云飞牙关一咬,下定了决心,将脖子梗了梗“……洛清嘉的……倾慕者!” 这铿锵之言,可真是掷地有声啊! 理所当然的,洛清寒愣住了。 云飞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挺着脖子与他对视。 “啊?……”良久,洛清寒才明白过来,他的手一个不稳,“孤鸿绝”在上面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喂,不是吧……真的假的啊?”他没空管那微微渗血的伤口,将刀随便往架子上一置,追问道。“你是说,你,喜欢我妹妹?” “是,是的。”云飞大义凛然。 “别说笑了,”洛清寒忽然不可思议的摇头,“那丫头……” 忽然,他的神情蓦然惆怅起来,微微锁起眉头,叹息道“那丫头,如今也有二十几岁了吧……” 今年二十岁整啊,大哥!云飞心中悲戚 道。 “洛家人不涉修行,也不会向修者嫁女的,这是家规。”洛清寒眉宇阴沉凝重。 真的吗?云飞心中思忖,大概因为洛清嘉是闺中小姐,他从前从未听过这样的“家规”。 “不试试,怎么知道?” “除非这个家族分崩离析,不然的话,绝不可能的。”洛清寒的语气异常决绝。 云飞不信。 “但是,一年前,岭南戴家还想把他们的八女嫁给哥……洛清秋,戴家是红尘中著名的修炼世家,主动与洛家联姻,总不会扑个空吧?”他忽然一转念,神色竟然冰冷了起来。“还是说,这个家规只针对女子,不针对男子呢?” “不只是清嘉,针对任何人,包括我。”洛清寒的声音很轻,但是云飞却能听出来,那种平静,是类似于暴风雨前铅色天空的压抑。“洛家不会同意的,别说是岭南戴家,就是九天十地……也不可的。” “为什么?”云飞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如果接受修者的话,洛家之人,便要抛弃他们的身份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四十九章:身份暴露! “为什么?”云飞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凡是都要倔强地刨根问底,你这性格,跟清嘉还真是像啊。”洛清寒忽然微笑起来,兄长一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云飞的脖子微微一缩,心脏“砰砰”地承受了。 “加油吧,小子,”洛清寒给他打气,“追女孩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上心的,越是永不退缩,越是越挫越勇,才越能展现你的男子汉气概。” 云飞不由得失声而笑。 “笑什么,真理。”洛清寒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育他道。“那丫头特别喜欢玩玉,据说简直是‘痴迷’,不知道你知否?” 自家大哥竟然知道自己的爱好,这让云飞有些觉得飘飘然,他的下巴都扬起来了。 “不过听求索说,你是玉峰的弟子?”洛清寒忽然略带狡黠的一笑。“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哎?巧合,巧合啦!我才不是为了她才学玉的……”云飞赶紧解释,但这举动落到洛清寒眼里,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 “我是……因为喜欢玉,才认识她的吗……”他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给自己徒添莫须有的感情戏。 “也罢,”洛清寒不做更多的追问,他再次拿起“孤鸿绝”,欣赏着刀刃上反射出来的淡淡红光。突然,他将短刀往云飞手中一推。“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素昧平生,我到是挺喜欢你的,这个拿着,算是见面礼,你若是真的成功了,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可要兄弟相称了。” “哎?给我吗……”看着伸到眼前的鸿鹄短刀,云飞不知是否该接,想来,这可是大哥第一次送他礼物啊! “不喜欢吗?还是觉得这形状不够刚烈?” “不,没有,超级,超级喜欢!”那时候,不知怎的,云飞觉得心中似乎有一块大石头“呼”地放了下来,他恭敬的双手接过短刀。 “多谢大哥!” “你这小子改口可真快……” 妖夜和荆卿有些焦急地等在缆车边,只见约莫一个小时后,一个人步履轻盈的沿着林间小道走出来,甚为雀跃。 “看你这么高兴……可是把事情都说明白了?”妖夜猜他的心思。 “算是吧。”云飞背着手,身子开心的左右摇晃。 “有所收获?大有成就?”荆卿追问。 “嗯哼~”云飞答应着。 “厉害啊小云子,工作效率挺高的吗!”妖夜赞叹。“那么,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叶阑才被逐出未名教的呢?” “哎?叶阑?”云飞被从欣悦之中一下子拉出来,两人摆出极为期待的眼神。“啊,你们说叶阑的事啊……不好意思,我忘了~” 为了表达心中的歉意,云飞还特地吐了吐舌头,做出个调皮的 鬼脸来。 “这小子怎么了……”两人面面相觑,判断这人肯定是见了洛清寒之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意外,导致哪根筋搭错了。 “你的过五感不忘是摆设吗……”荆卿吐槽。 “那你去了一趟,在那儿待了整整一个小时,都在干什么?下棋吗?” “当当当当~”云飞才不理会妖夜的疑问,“呼”的从背后掏出一把短刀来。雪亮的刃反射着日光,变得红莹莹的,刀柄微微翘起,如同鸿鹄昂起的头部,配有一颗狭长的红宝石嘴喙。 “豁!干什么,还不行说了?想谋杀我等?”妖夜假装惊恐的样子。 “洛清寒送我的!”云飞骄傲的扬起下巴,炫耀道。 “是把好刀呢,”荆卿接过短刀,扯断自己的一根头发,往刃上一吹。“吹毛断发,叫什么名字?” “形似鸿鹄,振翅孤飞。便称为孤鸿绝!” “好名字呢,”荆卿还回短刀,笑眯眯的眼中闪过一丝怪异。“那么,我很好奇哦,洛清寒这么说来也真是够大款的,下次我也把落单的求索送回家,叫他同样送我一把‘孤鸿绝’来!” “非也,”云飞摇手,他不知道自己在疏忽中早就掉进了荆卿的圈套中。“当然不是因为求索的事啦,我只不过是对他说,我是他妹妹洛清嘉的……” 话已至此,云飞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从未向两人提起过曾经的身份呢! “你是他妹妹洛清嘉的——什么?”荆卿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继续狡黠地追问。 “的……的倾慕者!”两人逼供的目光让他很是心虚,云飞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梗着脖子答道。 “哦吼?”荆卿语气怪异。 “倾慕者?”妖夜的眉头已经拧起来了,他眯起凤眸。“喂,小子,今天你可得解释清楚,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前狼后虎,进退维谷,说的大约就是如今云飞的处境。果真应了一句老话福兮祸之所倚,他刚刚那般欢欣的捧着洛清寒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但就在后一刻,就被两个眼神不善的友人“严刑逼供”! “欧欧,你可不要说你这番话是为了打发洛清寒的哦!”荆卿机智地“断”了他的一条退路。“这种欺骗的行为可是为我们不齿的哦!少年!” “你说你是洛清嘉的倾慕者?还贴着洛清寒叫‘大哥’?怕是早把自己定位成他的妹夫了吧?”妖夜语气不善,到有些酸溜溜的感觉。荆卿放下“逼供”的气势来,感觉局势已经有些难以控制了。 “开个玩笑嘛!那么较真干什么?”她开始“和稀泥”。 “你别掺和,我要问他个清楚!”妖夜像是被伤到了软肋一样,真的有些动怒了,他甩开荆卿的手,一脸正色的质问 云飞。 事情大条了!此时这是云飞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洛清嘉的倾慕者”,这话对洛清寒说说还成,但是这两个这么了解自己的人,是绝对无法接受这个敷衍的! 更何况,妖夜他与自己…… 云飞咬了咬牙关,他直到现在也不太能理解他对妖夜以及妖夜对他,怀的是怎样的感情,但是他却知道,只要可以的话,自己是万不想用什么诳语,欺骗他的! 说吗?他这两年之中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未曾得知,现在真的要说出口吗?但是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保密的呢? 难道他害怕他们对自己避而远之吗?难道他恐惧一个曾经是女人、如今是男人的人,会被唾弃为“变态”吗?性别这种东西,不过是个人为的定义而已,又为什么要那么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呢? 再说这也不是他的错,他也是被害者啊! 都是九天十地的人,应该可以向他们坦诚的吧?而且如果真的是心意相通的人,应该……也可以接受的吧? 想到这里,云飞的心一横。 “我的确骗了洛清寒。我不是什么‘洛清嘉的倾慕者’,我就是他的妹妹,红尘国都洛家三小姐——洛清嘉!” 妖夜和荆卿同时愣了一下。 “你……开玩笑的吧?” 可恶,竟然不相信!还露出这种失望的表情!云飞心中恨道。 “照常理来说,我不是璇灵魂体,也不是什么‘云飞’。我是因为得到了……某些他人觊觎的东西,被莫名其妙的用了‘过魂之术’,转换到了一个女孩的身体中。接着,我被璇灵魂体——也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搭救了,又因为一些事情继承了这个身体,不过他虽然迫不得已,却也是自愿的;我虽然有愧于他,但却也能安然处之……” 眼看着两人的眼睛都直了,云飞只好叹了口气,从自己偶遇魂別尘、紫云飞的事情讲了起来。 有朋峰的山头翠绿,缆车的铁索如同划分天空的网格一般交错着。 “所以说,你的灵魂是女人,身体确是男性……我可以这样理解吗?”即便是荆卿,也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中了过魂之术并不是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但是一不小心经历了一次性别转换,又成为了一个璇灵魂体……即便是仙人在世,也不得不称“奇”! “我觉得灵魂,是不该被强加性别的。”云飞纠结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最深处的想法。“性别是对于人身体的定义,而灵魂则比身体要自由得多,特别是在步入修行之后,我甚至觉得是男也好,是女也好,双性也罢,无性也罢,无论哪一种放在我身上,我至少,都是可以接受的……” “ 同上!”荆卿忽然小声叫道。 “嘛,我……”妖夜抓了抓头顶的头发。“既然你这样说,我总觉得……也不无道理啊,反正……”他忽然轻松的耸了耸肩,苦笑着皱了皱眉。“你如果真的是个‘男性’的话,我心中……咳,还是略有压力的呢……” “哦~”荆卿又用语气词打开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开端。 “别乱打岔,你这个妖精!”妖夜气急败坏的去抓他。 “那也比你强,你个名至实归的妖孽!”荆卿灵巧地闪开了,晃晃小拳头叫嚣道。 “有本事你别跑!”妖夜威胁的回敬,装作要去捉她的样子,与云飞擦肩而过。 “喂,你这个‘无性别’,可别给我忘了。”他压低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本太子的意思,可是‘不在乎’呢!” “啊,我知道的。”云飞望着山间穿梭的缆车,轻快地说。 “完全——不在乎的那种,一点也不在乎!就像是……哼,跟我全然无关的意思!”妖夜很不耐烦的反复重复。 “那刚好,我比你,还更不在乎呢。”云飞扯过缆车,轻轻一拍,开了车门。望向群山,在这天气寒冷的十一月,尽是枯黄衰绿,只有他们脚下站着的地方,还俨然一副盛夏的苍翠之色。 “不过,悄悄告诉你,有一个人,我到还是,很在乎的呢……”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五十章:未名教大型道歉会>现场直播 “喂,喂,好,能听见吗?喂?”云飞再一次听到了台上夹杂着噪音的试音声。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叶未央乖乖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眼睛直盯着脚下。他脸上的伤痕已经近乎消失了,不过整个人却没什么精神。他的身边,参与之前打架事件的商峰即其他山峰的学长们在窃窃私语。 “不好意思了,我连累的你们要参加这种智障‘道歉会’。”叶未央低声说。 “没有的事,”一个四级的摆手。“凌云教的那些人太猖狂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肯定也会打起来。” “不过虽然错在我们这一边,但也不意味着那些人就是无辜的,现在倒要我们给他们道歉,有些不甘心呢。”一个学长这样说。 “不过好在小天地没有插上一腿,不然的话事情肯定没有现在这么简单。”有人庆幸。 叶未央抬起头来,往洛清寒与其学生望去,这人的退去是出乎他意料的。凌云教小天地,那其中可有大半是九天十地的子嗣,他也以为会是群傲慢无礼之人,不过这样一看……还是可以的吗! “那人是谁?小天地的老师,挺年轻的那个男的。”他问身边的学长。 “听说叫洛清寒,是近两年从小天地毕业的,就顺理成章的留下来当上老师了。”那人回答说。 近两年吗……叶未央心想。如果叶阑还在未名教的话,如今也应该毕业有一两年了吧? “你哥哥的事情,可查明白了?”一个人小声问道,这个便是如今商峰的四级学长,也是整个打架事件的“灵魂人物”——江树。 “还没呢,这两天一直在主峰,连门都不让出,总觉得长老们应该知道些什么,但却守口如瓶。”叶未央遗憾的摇头。“不过趁着上午的空闲,我倒是去了一趟‘夜行峰’……” “喂,喂,好,下面道歉会就正式开始了。” 被催促着,叶未央等人离席,排成长长的一队往台上走去。云飞数了数,一共有七八个人,大约来自三四个山峰,据说凌云教出战的有二十来个,而且还惨兮兮的落败了,不难想象为什么那个叫“娇娇”的老师会那样气急败坏。 下面愣了一下,而后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掌声。 “嗯。咳,这种事情就不用鼓掌了。”主持的老师尴尬道。 凌云教的学生幸灾乐祸的看着。 商峰最有话语权的学长江树接过话筒,拍了拍,然后开始了他只在今早扫了两遍的“道歉词”。江树的口才很好,说话头头是道,连个结巴都不打,凌云教的人刚开始还美滋滋的听着,后来便有些犯困了,也便不在意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大约不断“催眠”了半个小时之后,江树终于顿了顿,在场众人(包括未 名教弟子在内)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些商人还真是可怕啊,都赶上洗脑了……”云飞小声对妖夜和荆卿说。 不过他们太“轻敌”了,江树只不过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已,在下面一阵如释重负的叹气声中,他再次开口了: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而我们就是那些有缝的蛋。因此在座各位以我们为戒,争取今后做一只无缝的蛋。” 他一抬手,示意自己说完了。 刚刚还昏昏欲睡的众人被他这一席话惊醒了,一脸疑色的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那话中的含沙射影。 同样,凌云教也不是傻子,还不等娇娇怒起来,已经有学生愤怒了: “江树!你会不会说人话?有你这么道歉的吗?” “我不说人话?呵,那你们是怎么听懂的?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听懂?”江树冷笑,他身后的一干人也露出不屑的表情。 “喂喂,他们真的是认真的吗?事情越闹越大了喂!”云飞转头往长老席上看去,说实话今天虽然来得学员众多,但长老仅有三个,还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哈欠。 “喂,这不会是……” “默许了呢,长老们。”荆卿窃笑。“未名教再怎么说也是红尘中的顶峰,矮小天地一头也就算了,要是真的向凌云教这种二流大教低头……就干脆自拆大门,各回各家种地去算了!” “早知道有这么好看的戏码,我就带点吃的来了……”妖夜嘀嘀咕咕地抱怨。 娇娇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学生以及教派被轻视了,她爆站了起来。“未名教的!”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当着未名教近三百位学院代表的面大发雷霆,她不过只能当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姓江的!下来!我要跟你决斗!”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吼了起来。众人隐约看到一个爆炸头被人一巴掌按到了桌子下面。 洛清寒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理他的这个智障弟子。 求索站在椅子上,好奇的向台上张望着。 “洛大哥~!”娇娇没辙了,只好嗲声嗲气的求助于洛清寒。 “喂!女人,你别叫唤,聒噪!”沙哑的声音以及半个爆炸头从桌子下面冒了出来。 “混小子,是你更聒噪吧!”娇娇一个急躁,竟骂了出来。 整个“道歉会”刹那间乱成一团。 云飞叹了口气,未名教也真是可以了,竟然在这种事情上做小动作,不过这也并非无理取闹,谁让他们凌云教刚开始就分寸不让,步步紧逼的呢? 台上,“道歉及挑事者”江树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抱着肩膀看戏,他将扩音筒交给叶未央,这人好像一开始就支吾着 想说什么。 “说吧,”他鼓励道,“毕竟你这个“导火线”才是主角。” 叶未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接过扩音筒。 他晃了晃手,一阵尖锐的“嘀——”声,众人皆觉得耳膜刺痛,头脑嗡鸣。 “我……我也来说两句吧。”叶未央带些拘谨的说。 云飞本能的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我是未名教商峰的弟子,名叫叶未央,是这场打架事件的‘导火索’。当然我不是什么好战分子,也不是看着凌云教的学员不爽,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相比较江树而言,叶未央的措辞可以说是相当委婉了,众人停下争吵,听他想说什么。 “我有一个引以为傲的哥哥,名叫叶阑,他四年前也曾是未名教的弟子,就读于第八长老峰——灵修峰,他是一个很杰出的修者,而且很年轻,他的神力是罕见的冰属性,气温越高的时候便会越弱,而气温越低便会越强的惊人,与他交过手的人,应该会有很深刻的印象。 “但是他在未名教就读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年,便被勒令退学了,四年前的那个夏天,父母恰好带我来这里接他回家修暑假,那时也是事情闹得最严重的时候。强制退学也许对于一些修炼世家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这种本分甚至有些古板的家族来说,却是个极大的耻辱,所以那个时候即便父母都在未名教周边小住,但哥哥却连他们的面都不敢见,他带着我偷偷离开了。 “我那个时候不过十几岁,不太懂事,听他说要走就说去哪儿都要跟着,我们从日暮森林南下,顺着泻湖‘白虹泊’漫无目的的游走,其中的艰辛自然不一而足。就在我感觉到了辛苦,想要退出这场‘游戏’的时候,我们遇到了第一批追杀。” “追杀……”云飞默念,这件事叶阑到从未跟他提起过。 “那时我才初涉修行,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一个没用的累赘。但是我也是在那一次,体会到了修行世界的残酷:杀人、流血、埋尸……那与我想象的御空飞行、行侠仗义不同,那更为真实,也更为血腥。 “在第一波追杀中,哥哥费了不少力,但也应对妥了,但是从第二次起,他就开始负伤。正值夏季,天气对于冰属性的克制很厉害。我们在日暮森林中一共待了10天,经历了27次追杀、暗杀,一共有一百多人参与了,最后走出森林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筋疲力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本是件陈年旧事了,但我仍然记忆犹新,或者说我进入未名教的原因大部分也来源于此。我想知道,为什么哥哥会被强制退学,又为什么会经历那样恐怖的追杀,他当年……到底被卷入了怎样的事情之中!” “咳,好了好了,叶同学的道歉虽然言辞隐约,但却感情真挚……不过时间有限,也就到此为止吧!”主持的老师感觉话锋不对,赶紧走出来圆场道。 叶未央说的眼眶都红了,他哪肯到此为止?紧紧抱住扩音筒:“我在未名教一年,每天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件事,所以也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进行查证……” 江树见状不对,也来抢他的话筒。 叶未央后退,在台上与两人兜着圈子。“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凌云教,我哥哥是因为与凌云教的摩擦才被强制退学的!而且同时涉及此事的人物,还有如今的未名教主——莫夜行!” “把他弄下台来!”三长老沉着声音对一个老师说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把话说清楚,省的憋出病来。”魂灵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长老席上,倚靠着软椅背,悠闲的说。 “老八!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三长老反驳。 “这已经不是热闹了啊,”魂灵修眯起眼睛,少年的脸庞上爬上些许讥讽。“这可是——阴谋,偏袒!” “也许大家不得而知,或者心知肚明,夜行峰名义上是教主居住的地方,实际则是一个关押他的囚笼罢了。叶阑被迫退学,教主强制关押……这已经不是两教之间的冲突了,这简直就是……” “有意偏袒,恶意妥协。” 声音自凌云教的席位上发出,即便没拿扩音筒,却仍能听得一清二楚。声音很轻柔,轻柔的让云飞的心在那一刻,都绝望的融化了下去! “老……老师?”爆炸头从桌子下面探出来,吃惊的望着洛清寒。 “四年前的事情,自然只有四年前的人才清楚,你去找那些应届学员的麻烦,无疑是愚蠢的。”洛清寒站起身来,缓步走出。“叶阑这个人,我是认得的,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致使叶阑退学的人、你一直苦心找寻的人,应该……也是我。” 云飞的心刹那间吊到了嗓子眼!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一章:忘年之仇 会场之中异常寂静。三百多个来自各峰以及大班的学生,十几个凌云教及小天地的师生外加三四个各怀心思的长老,发出的声音竟不如一只不断撞击玻璃的苍蝇的嗡鸣,简直是可悲啊! 洛清寒今日穿了件墨绿色的长衫,衣领和袖口有些白色的短茸毛,看上去雍容而又温暖。 “你……你说什么?”即便是叶未央也结结巴巴了起来,不敢相信。 “我说你想找的那个害叶阑退学的人,是我。不过很可惜,我不是凌云教的人,而是凌云教内门——小天地的一员,这个名字经常被人混淆。”洛清寒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不光是云飞,就连几位长老都吃了一惊。 “别呀……大哥……”云飞扶额,这下事情闹大了,叶阑最担心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 “你……你……”踏破铁鞋无觅处后,竟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种反转总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喂,小子,你不是一直想找这人吗?怎么近在眼前,却不敢认?”魂灵修跳起来,有些煽风点火的意味,但实际上,他对于当年未名教的决定也很生不满。 叶未央退了两步,手中的扩音筒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嘀”的尖锐声响。自己一直苦心寻找的人,如今竟近在眼前,之后……他应该怎么办呢? “你……洛清寒,为什么!” 洛清寒扯了扯袖口,略一沉思。“对于叶阑的遭遇,我表示同情,但是我也只是和他有过冲突罢了,至于退学的事情,可能是此事的后续,你所谓的‘追杀’,我未曾听闻。” “你的意思是,退学的事情与你无关?” “有关是肯定的,但是我从未向未名教提出过这样的主张。” “追杀的人不是你派的?难道是小天地吗?” “不是我派的,而小天地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这是在给自己和教派撇清责任吗?”顿了半晌,叶未央冷笑起来,这种说辞无疑并不能让他满意。“你是说,这一切的责任,是在于我哥哥、在未名教喽?” “叶阑没有什么过错,未名教的失误在于在‘退学事件’上的妥协,其他的不应多加责怪。” 洛清寒“左右逢源”的话让叶未央觉得很窝火,他跳下台来,气势汹汹地朝他走去。 “那你说,这件事情,是谁的责任?到底是谁,害的我哥哥差点死在那个狗日的森林里?” 洛清寒一闪身子,叶未央一个扑空,没能抓起他的衣领来。两人擦身而过,洛清寒沉声说道: “叶阑难道没告诉你,不要打听这等事吗?” “你……!”叶未央眉毛一竖,反手抓去。他动用了寄生物地宝·夕颜的力量,他的手指化为绿色的藤蔓,飞快生长起来,灵蛇 般往洛清寒的颈项上缠去! 洛清寒也不用修为,不用法决,不用伴生物,轻巧的闪身躲避。他如今已上了通天境界,化灵者的攻击对他来说,简直如同儿戏。 “你的这种执拗和叶阑很像,但是他可比你……强太多了!” 手化为掌,轻轻打在叶未央的腹部,刹那间,如同一颗炸弹入水一样,冲击波化为实质,将叶未央“炸”了出去。 洛清寒深吸一口气。“抱歉了。” “我不要,你的……抱歉,”叶未央挣扎着坐起来,他感觉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像是脊柱骨断掉了一般。“你把,当年的事……告诉我!” 洛清寒的眼眸微微垂下,在沉思着什么。 “别追问了,那件事。” “你告诉我啊!”叶未央低声咆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的话是不是就太不近人情了?”魂灵修寻得一个离得近的位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来,晃着脚尖。 “灵修老师都这样说,让清寒情何以堪?” 魂灵修摆了摆头。“现在不告诉他,这小子今后八成还是要偷偷摸摸、刨根问底的,不如干脆断了他的念头罢了。” “老八!”三长老出面阻止,魂灵修不屑的“哼”了一声: “姓叶的小子,知道九天十地不?” 叶未央半惊半疑的抬头看他。 “知道‘九天穹顶碧云宵’不?” 他微微点头。 “你哥哥和洛清寒曾经染指了碧云宵大公子的东西,前者被勒令退学,甚至几乎被‘斩草除根’,后者因为有人保着,即便是碧云宵的人也没敢动他,这个解释你可还能满意?” “灵修长老!”三长老是管不住灵修口舌的,只能失望的叹道。 叶未央痴痴的盯着他们,半晌,他的眼中才有了些活人的光彩来,转向洛清寒:“真……真的?” “真的。”洛清寒耸了耸肩,这种不太光彩的陈年旧事本来就此埋藏算了,没想到还真有人想将它整个翻出来。 “那你们……为什么不说明了?为什么要一直藏着掖着的?”叶未央皱眉,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似乎过于简单,本来还以为是一部寻仇大剧,没想到到头来,不过真的是叶阑与洛清寒之间的“小摩擦”引发的一系列效应罢了! “告诉你,然后趁着前段时间齐修远还在小天地的时候,找到他的门口去?”洛清寒不带敌意的哂笑。“红尘中人争抢的东西却被九天十地的人来了个‘渔翁得利’,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干嘛还要大肆宣传呢?” “这下好了,”魂灵修环视四周,扬了扬下把。“你丢人丢到未名教来了,洛清寒。” “无妨,”洛清寒不在意的笑笑。“当时齐修远得手的时候, 我在小天地,就已经臭名昭著了。” “那追杀我们的人,同样也是……”叶未央轻声念道。 “小子,你要明白这样一点,”魂灵修起身,衣摆在地上轻轻一扫。“碧云宵如果想杀一个人——更何况是红尘中的人,是何等的容易!你们还活着,说明齐修远,根本就没在意过‘叶阑’这个人的存在。” 说来也讽刺,一直以手段和修为皆强势不已的叶阑,竟因为不被人“在意”,侥幸保全了自己和弟弟的性命! “他的注意力,”魂灵修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洛清寒。“当时,可有八成在这个人身上。” “不胜荣幸啊。”洛清寒自嘲。 到此时,这段“忘年之仇”也落幕了,叶未央有些沮丧和失望,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解释,默默离开了,魂灵修看完了戏,也衣袖一敛,不知所踪。凌云教和未名教的学员大眼瞪小眼,不谙其解,终于在众老师的驱赶下一哄而散,留下些真真假假的话题,在课上课下喋喋的讨论不休。 整个未名教,似乎并没有因为凌云教及小天地众人的来临,而有什么不同——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但是就在这“太平盛世”之下,却有黑色的、不安的洪流在汩汩涌动。 夜行峰上,早餐时刻。 广月衡捧着的碗筷“哗啦”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甜粥、玉米洒成了一地狼藉。 他嘴唇颤抖,脸色与发色一般苍白。 “怎……怎么可能……?!” 很快,整个未名教一百零八峰都陷入了警戒状态。消息传到其他学员的耳中,只说是有大敌藏于一百零八座青峰之中,但闻人还却告诉了他们真相。 “莫教主……不见了?” “你们去看过他吧?”闻人还的神色有些紧张,他揉了揉疲劳的眉心。“前几日那个姓叶的小子也去过夜行峰,自他之后,有些胆子大的在夜里偷偷潜入,玩什么‘试胆’,结果出了问题呢。” “是他们……放走了莫教主吗?”云飞询问。 “不,那群家伙没有这样的本事。莫夜行的锁具是炼器峰定制的,上面还有上任何教主亲自留下的禁制,不是随便能破开的。” “何教主在的时候……他就这个样子了吗?” 闻人还沉吟一下。“那个时候还好点,只不过会偶尔控制不住,但是何教主去世后,禁制有所松动,情况也就恶化了。” “他到底是……” “仙人的反噬。”闻人还竟然毫不避讳的直说了出来,果断的让云飞都吃惊。“你们对于叶阑和洛清寒的事情很感兴趣,想必也知道魏倾璇和齐修远之间的赌约吧?谁能率先找到仙人的秘密,谁就有资格娶到九天十地的明珠公主。” 妖夜事不关己的缩 了缩脖子。 “那东西是叶、洛两人发现的,最后被齐、魏争夺,莫夜行当时和叶阑情同兄弟,听说他在小天地之人的手中吃瘪了,便大义凛然的前去——也被卷入了这麻烦之中。”闻人还说着,“啧”了一声。“这几个人是那一届最不让人省心的!” “但是那有关仙人的东西是有着‘正’‘负’两面的,莫夜行得到了‘负’的一面,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而齐修远则得到了‘正’的一面,顺利带回碧云宵之中。” “那魏倾璇……”云飞看了妖夜一眼,忽然明白了他当时的那句“齐修远给了妖地和璇灵魂体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是什么意思了!齐修远必然是在得到了那东西之后,将其据为己有,却根本没有回应“娶妖明珠”的事情! “且不说曾经的那些事儿,如今莫夜行不见了,如果是有人助他逃脱还算是好的,如果是自己挣脱的……很难想象那种负面力量,达到了何等强大的程度啊!”即便是闻人还,也心有余悸。 “未名教可有什么预防措施吗?” “如今长老们为了防止他下山危害周边,开启了主峰上的防御,将一百零八峰与世间隔离了。但是这样,我们就如同站在一座孤岛上,除了正面面对危险,就没有第二条路了。” “他如今……有多强?” “如果说是自己挣脱的,保守估计也要在九帝阶左右。”闻人还给了一个相当宽大的范围。 如果真的这个样子,岂不是说就连芙蕖都不是对手了?云飞想到。 “灵修老师45岁的时候就是九帝阶了。”云飞怀着希望。 “他不会硬碰硬的。”闻人还揉了揉眉心。“和芙蕖不同,在受到那种负面力量反噬的过程中,莫夜行有一部分的神智,已经与其融合在一起了。换句话说,如今那身体中的,是两个灵魂,莫夜行是只较弱的一方,另一个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个强大、残忍而且狡猾的人!”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二章:晚归有风险,夜行需谨慎 在整个未名教中,九帝阶之上的也只有魂灵修和大长老而已,如果他们不正面对上莫夜行的话,一切的盘算与计划就都白费了,其余的人只能任其宰割! “除了修为上的压制,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吗?”云飞思忖着,以刚克刚无论何时来说都不是上策。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叫你们来。”闻人还松了口气,和云飞这种人说话果然不用费劲啊! 云飞苦笑了笑,果然告诉他们这等重大事情,不是免费的午餐。 “怎么说呢,我也不太清楚细节,不过这话倒是魏倾璇信誓旦旦说的。”闻人还揉了揉眼睛,“大约是璇灵魂体身为‘仙人之后’,能克制那种负面影响呢。” “我?”云飞惊异。 “嗯……不是你,你太弱了。”闻人还过于直白的话让云飞哭笑不得。“就像今年二月的入教仪式一样,因为魏倾璇在,莫夜行暂且可以恢复两三天的正常。” “那你们就干脆去找魏倾璇好了……”云飞感觉心灵有些受伤,嘀咕道。 “且不说这个,”闻人还打断他。“魏倾璇的修为在四五初探到小圆满之间,在‘九张机’的加持下可算是九帝阶下的第一人,但你现在既没有四五境界,又没有类似于九张机一类的玉器,所以早上的时候我跟灵修商量了一下。 “第一,允许你近日突破极致境界的‘灵犀一点’,进入到化灵初探,而且如果可以的话,尽一切手段冲击更高的境界。” 云飞呼了一口气,师父的这个决定到让他觉得颇为轻松。 “第二,虽然这样说稍显我多事,但是……你知道‘玉玲珑’吗?” “玉檀奴……我母亲的神器?”云飞诧异。 “玉玲珑和九张机都是由仅产自于玉天、玉地中的稀有玉质——‘璇灵玉’制成的,仅仅对于璇灵魂体起作用。如今的玉玲珑,听小念说,还在蓝田玉家。” “哦……”云飞沉吟。 “反正你已经横空出世了,那个东西本就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我知道……” “小念已经去取了,保守估计一个来回,最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哎?这么快吗?” “时间紧迫啊。”闻人还皱眉。“如今莫夜行还只是夜间在各峰谨慎的游荡,没有起杀心,一旦他沾染了第一滴血……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闻人还说着,往手指上的芥子中摸去。 “这是我仿造‘璇灵玉’的质地和纹理做出来的,在性质上也是让璇灵魂体实现修为增幅,但是毕竟是仿品,肯定达不到最佳效果,如果非要用出通天力的话,最多三次,它便会失去神性,化为齑粉。” 云飞双手接过,冰凉的水滴状玉入手,他忽然感到了一种河流 汇入大海中的感觉,那玉似乎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另一只手,可供他使用自如。 云飞学着魏倾璇的方式,想象弓箭的形状,倏忽,他觉得手上多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雕弓、羽箭成型,弓上的浮雕、箭尾的羽毛皆根根可数。 闻人还站起身,满意地点点头。 “从窗口射出去,别在屋子里施展。” 云飞拈弓搭箭,微微侧头,闭上一只眼睛,手一松,“嗖”的一声,那只蓝盈盈的玉箭径直飞了出去! “这种力道,即便是四五境界也接不下来吧?”闻人还自言自语,他扯住云飞的雕弓,就像冰入火中一般,那玉慢慢的融化、缩小了,最终恢复了水滴的形状。 “四五小圆满,如果你在化灵境界的话,还会更高。”闻人还托付一般,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手不知从哪里扯出三条红彤彤、烫着金字的袖章来,笑眯眯的说 “给你们,升官了!” “我不要戴这个,太蠢了,太幼稚了!”妖夜一脸不容侵犯的神情,围着桌子左右躲着云飞,死活也不让他把那个“蠢得可以”的袖章套在自己胳膊上。 “闻人老师给了三个啊,就是你、我、芙蕖,难不成是都给我留作换洗的?”云飞扑了个空,企图劝诱他,这人真是比滑溜的泥鳅还难抓。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未名教的人!” “我也是。”芙蕖沙哑着声音,一脸茫然地扯了扯紧紧贴在胳膊上、写着“夜行者”字样的袖章。 “这是非常时期啊!你在未名教住了这么久,也该出点力吧?” “哪有‘这么久’?你摸着良心算算我才来了几天?”妖夜委屈。 “才来了这么几天未名教就出事了,你就说是不是你给克的吧?” “你少把锅往我头上扣!” 最终,云飞还是捉到了妖夜,用全身的体重将他压在地上,强迫带上那红底金字的袖章。 “放开我……你这个蠢人!本太子才不戴那种蠢东西!你见过哪个太子……哎呀疼死了,你压痛我了混蛋!” “当”的一声,荆卿连敲都没敲就将门推开了。两人闻声抬起头,六只眼睛对视在了一起,场面相当尴尬。 “额,你们这大白天的……咳!不打扰了……”荆卿的眼珠一转,红着耳朵退了出去。 “喂,别走,回来!”妖夜闷哼一声,将云飞推开,爬了起来。“你怎么也带着那种蠢东西?不会也被安排了什么‘夜行者’的职务了吧?” “怎么?看不起辅助?小心我揍你哦!”荆卿示威般地晃了晃小拳头,忽而莞尔一笑。“未名教还真是会指使人呢,基本上给这里的长老、老师、与九天十地有关的学员都发了这东西,分 批守夜,保护他人。不过我倒想看看,那‘仙人的负面影响’,到底是什么呢!” “莫夜行如今可是强的不像话哦!”云飞提醒她。 “只不过是在夜间而已啦,白天的时候,那人不还得乖乖的蛰伏在某地?”荆卿说的胸有成竹。“这‘衣锦夜行’的称号看似帅气,却也着实是讽刺呢!” 刚入腊月,未名教就开始了严格的“宵禁”,让在教学员苦不堪言。他们需要严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晚上再无聊也不得踏出屋门半步,白天再早醒来、肚子饿的扁扁的,也不许提前吃早餐。 12月的太阳恰恰也落得早,升的晚,仿佛是有意捉弄这些不清楚事态严重的学生们一般。早上还说得过去,最多晚起一会儿呗,倒也落得舒坦。不过晚上可就很难捱了!灯光不能过亮,不能喧嚣娱乐,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单人独住羡慕两人合住的,不必在窄窄的屋子里“独守空房”;而合住的又羡慕情侣混住的,不必和同性室友大眼瞪小眼;情侣混住恰恰又说还不如独住,大晚上借着昏黄的灯光,竟然什么事都不能干! 更可气的是这样一个憋屈的夜晚过后,天一亮还得听长老们唠叨什么“端正心态,静谧生活”的大道理,简直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不过这些“人下人”们也只要忍气吞声罢了! 与这些学员不同,“夜行者”们的苦恼恰好相反,白天的时候他们或倒头大睡,或入定修行,一到晚上,便不得不走出房门来,提着人头大小的白灯笼,将黑夜照的灯火通明。不仅如此,为了吸引浅藏于暗中的莫夜行的注意,他们还必须大声喧哗,又唱又跳,甚至还点燃篝火,烧烤着流着油的喷香羊肉,内心金黄的红薯,肉质鲜嫩的仔鸡……一边说笑调侃着。 香味和喧嚣声传到学员们的耳中,他们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 “哎,这种吃宵夜的行为真是不好,我这几天都长胖了,要是我看上的那只小野猫嫌弃我了怎么办?”荆卿还偶尔和人这样抱怨着。 “我也胖了,”妖夜睡饱了,懒洋洋地爬起来晒太阳。 “你胖不胖有什么关系?给我修行去!”云飞扯着他的衣领子往后拽。 “是啊,你胖不胖都有人要。”荆卿酸溜溜的说。 “哈?!”云飞摆出一张坏人脸,倒吊着三角眼睛,嘴张得大大的,甚至还露出了凶恶的牙床。 “没什么!你们修着,我去外面逛逛!”荆卿很识相的退了出来。 有了师父的许可之后,云飞没费多大力气就突破了卡了他两年的极致境界,正式迈入下一个大境界“化灵”。由于这种“厚积而薄发”的修炼方式,他在晋级中不曾 感到艰难,甚至还有“明天还能更上一层楼”的预感。 极致境界在于锻炼肉身的极致,但是对于璇灵魂体来说这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化灵境界的精髓在于用神力化形,进行近战、远攻、防御、辅助,这不仅需要扎实的修为,更要深厚的经验积淀。 第一滴血还盘踞在云飞的某条血管之中,不曾增减。虽然如今可以用它造就身体某部分的极致状态,但是距离魏倾璇说的“染红全身的血液”还相差甚远。 玉蝶自从探出了一只翅膀之后,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再也不动了,云飞几次想把它从玉蛹中拽出来,都被魂灵修严令禁止了。 “你小时候没看过蝴蝶破茧吗?不管挣扎多长时间,就算过程再艰难,也一定会出来的。相反,如果借助人为的帮助,就算离开了茧壳,肚子里有太多的水分,这样的蝴蝶是永远飞不起来的!” 不过,回想小时候,他好像还真没看过蝴蝶破茧…… 在他的催促与鞭策下,妖夜“勉强”地修炼了两天,竟然奇迹般的突破到四五境界!之后那人就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每天翘着尾巴,吹嘘自己是“妖地除了姐姐之外最杰出的天才”,还说“不齿与你们这些化灵的一起玩耍”,搞得云飞每次都想暴躁的将他手脚捆住,丢出门外。 七天的时间就这样安然无恙的过去了,距离玉念奴的回归还有七天。 而就在这一时间点上,莫夜行终于将暗淡的黑夜,捅出了个大窟窿!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五十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事情是从一个被吓得失魂落魄的学员口中得知的。他在第七天的午后慌慌张张的找到长老,结结巴巴的说自己和学长在炊饮峰吃过午餐后,到山腰处散了散步,途经一个漆黑山洞的时候,偶然向其中一瞥,竟然看到了两点瘆人的血红! “他又怕又惊,想要就此逃走,但那学长是个四五境界的强者,教唆着想进去看看,两人便这样摸摸索索的往山洞中走去。 “他们本以为那两点血红是‘敌人’的眼睛,但却失望的发现,竟然是山洞中生出来的红色矿物!就在两人失望地准备退去的时候,他们听到了黑暗处虚弱的求救声 “‘救……救救我,好痛……’ “他们点亮灯光,循声望去,看到的不是人,竟然是一块正在呻吟着的血肉! “两人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直到现在,那虚弱的求救声似乎还回荡在他们的耳畔。” “求救的……血肉?”这个模糊的形容让云飞摸不着头脑。“是一块……会说话的肉?也可能是他们刚好听到了求救的声音,又看到了近处的一块肉,便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了呢?” “咦,别这样生硬的解释吗,一点儿都不浪漫。”荆卿一脸嫌弃,示意他赶紧闭上嘴。 “一块会说话的血肉就很浪漫吗……” “广兄的意思是,这块血肉可能是莫夜行留下的?”云飞猜测。 广月衡似乎并不想得到这样的反应,他有些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头,声音阴沉的说“你们不觉得……很恐怖吗?” “额……广兄不是单纯,想给我们讲个教中怪谈的吧?……” 这一夜,无星无月。篝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响,刚吃过宵夜,不少“夜行者”都已“巡夜”为借口遛食去了,只有他们五个还守在篝火旁边。 广月衡不悦,将头转向火焰,不再理他们。 “哇,天哪,我觉得好恐怖啊!”妖夜忽然不带感情的惊呼道。 “是吧?!”广月衡飞快转过头来,连眉宇中都洋溢着微笑。 云飞扶额,这人是在糊弄孩子吗?最关键的是他还相信了! “啊,这么说我也觉得好恐怖,整个人都在抖。”荆卿附和,张开手抱住肩膀。“真的,你看花花的脸都吓白了。”她指着芙蕖道。 “喂,不许叫他花花!只有我才能叫花花!”妖夜不满。 “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样的传闻,必然也是事出有因吧?”与喜嬉闹的两人相比,云飞可算是个“现实主义者”,莫夜行的事情这几日一直让他心绪不宁。 “倒也是,”广月衡终于正色,竟从芥子中掏出茶壶、茶杯,自顾自地烧起热水来。“下午的时候,有个四五境界的学生,出事了呢。” “四五境 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广月衡怪谈中的那个“学长”。“他……死了吗?” “这倒没有,不过却是一种处于‘生’与‘死’交界的状态。”广月衡大概亲眼见过那人,他微蹙眉头回忆着。“有呼吸,但却没有意识,就像是灵魂……被人夺走了一样。” “灵魂?魂术的手段?” “非也,”广月衡叹息,忽然话题一转。“我大概还没告诉过你们,莫夜行得到的‘负面影响’,也是攻击灵魂的手段吧?” “嗯……”云飞沉吟,除了璇灵魂体之外,其他通天之下的人都没有开始魂力的修行,如果莫夜行真的精通灵魂攻击……那么这一百零八峰中,几千号学员弟子,可都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啊! “这样说来,留我们在这儿守着,那些长老们也都往炊饮峰的山洞赶去了吧?”妖夜懒洋洋的伸出手烤火,这十二月的晚上可是刺骨的寒冷。“还真是宽心呢,要是他早不在那儿了,往我们这边来了,怎么办?” “我们有璇灵魂体呀!”荆卿开始笑眯眯的拍着云飞。 “你们只有一个化灵境界的璇灵魂体罢了。”后者说得有些酸溜溜。 正说着,忽然一阵飓风刮了起来,篝火被吹得斜了,差点燎到周遭的树木。 “怎么这么大的风……” 荆卿的黑眼睛中忽然间神采奕奕! 那件捅破黑夜的事情便从此,开始了!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本太子这嘴真是开了光了!”妖夜一边抱怨,一边暗中捏住见仙莲,他们能看到隐约的青光,只待对方扑上来的那一刻,便能彻底显露。 “云从龙,风从虎……等一下!可能不是莫夜行!”荆卿上前阻止道。几人剑拔弩张,就连广月衡也拔出了他的贴身仙剑,直盯着黑暗中的动静。 云飞睁开了淡红色的极致之眼,凝视着几十米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忽然间,他似乎看到了两只杏仁般的、徐徐张开的琥珀瞳。 “躲开!” “呼”的一阵寒风吹来,如同狂躁的海风一般,裹挟着野兽皮毛特有的野性与张狂味。几人四散而去,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从他们头上一跃而过。 它舒展身体,横跨的一步有十几米长,很难想象这是怎样的弹跳能力和肌肉素质! 越到众人背后,它稳下身子来,低着头,在篝火的光里展现出了身体的轮廓。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该是我们问你的吧! “狗子!”荆卿有些欣喜地叫出声来。 “谁是狗子!女人你别乱称呼!我叫小小黑!”黑虎保持着虎形,含着头,瞪圆琥珀黄的眼睛。 “呦,这不是那只不知死活的猫吗!”小小黑可是挑衅过妖明 珠和魏倾璇的人,妖夜自然认得他,他提高声音。 “见仙莲?”瞥到他手上的青光,黑虎愣了一下,眼睛眯起,盘踞起身子来。“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妖逆鳞……对吧?” 可惜了你的极致之眼啊!云飞心中苦笑。 “完全看错了好吗!性别都不对好吗!你真的是魂兽吗,就这视力?”妖夜忍不住狠狠地吐槽他。 “是啊,妖逆鳞已经死了,真是命运无常啊。”小小黑化为高大结实的人形,穿着件毛绒厚实的黑衫,肩上还披着件同色的皮毛大氅。“不过她的仙器还留在世间,真是让人睹物思人。” “所以你就是完全不认得我是吗……”妖夜不太想在此谈及他的姐姐。 “行,你们在这儿待着吧,我要走了。”小小黑转身,忽然脚步一退,缩地成寸一般出现在荆卿身边。“这个女人跟我走。” “哎?”荆卿吃了一惊。“为什么?干嘛?抢亲?哎……!” “闭嘴,那么吵。”小小黑轻喝她。“如果你想死的话,留在这里也无妨!” 忽然,云飞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明明一百零八峰已经与世间隔离了,小小黑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们面前,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而且还……挂着彩…… 荆卿此时也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擦伤。 “喂!你这猫该不会……” 他该不会…… 妖夜直接展开了三十六莲瓣。 “……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吧?” ……遇上莫夜行了吧! 广月衡的仙剑上发出湛湛白光,芙蕖似乎有所感知,体表泛红,护住妖夜。 篝火熄灭了,像是被一只大手按熄了一般。在这冰冷漆黑的夜里,人类就像是孤独闯入森林的旅者,弱小而又无助。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这就要对上boss了啊?”荆卿自嘲道,几个人倚靠在一起,越来越近,直到脊背相靠。 “怎么样,开不开心?这可是九帝阶的强者啊!”小小黑从牙缝中发出冷笑。 “拜你所赐了!”妖夜的莲瓣环绕着众人,形成守心的防御。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只能听到身边伙伴的呼吸声。 “我先定位看看。”妖夜说道,动用了莲蓬。重瓣青莲的莲心带些黄粉色,似乎在上面沾着今年新生的花粉颗粒。如同地游龙般,见仙莲将茎干探入地下,如同擅长钻土的史前巨兽,行动处大地都在不安地震颤。 “不要勉强。”云飞叮嘱他。 “我先试探一下。”妖夜胸有成竹。 “小心他的灵魂攻击。” “你怎么唠唠叨叨跟老妈子似的?”不满于云飞的叮嘱,小小黑讽刺道。 “狗子,别插手人家家的事!”荆卿很“识大体 ”地阻止了小小黑,后者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疑问。 “你说啥呢?” “别问!” 见仙莲在地下潜藏约有半分钟,而后如同寻到了目标一般破土而出,青色的莲蓬张开,所到之处全都是七彩的腐蚀性仙气,就算是通天之上,遇到这如附骨之虫的气,也难以摆脱! 看不到对方,只觉得那青色的莲蓬在飞快追逐什么东西,定位攻击的优势就在这里,虽然目标只有一个,但一旦确定,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呼啦”一声,芙蕖也出手了。红色的莲花带着些腥气,追逐见仙莲扑了上去。魂兽芙蕖与见仙莲的攻击方式类似,都是定点定位,更何况主人又是他们这里最强的——远远超过通天境界的人! “哦?”小小黑察觉到芙蕖身体中魂兽的气息,眯细了琥珀瞳。 “这人的速度……好快!就连定位攻击都无法捕捉!” “呼!生气了!”荆卿愤愤地用拳头一砸掌心,翻手祭出“无尽之书”来。“给你们加成三个法决,五秒之内提高百分之百的速度,准备了!”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无尽之书如被风翻动,纸张飞快划过,浮现出三个金色的光位来。 仅一眨眼的功夫,加成就启动了。两个定位攻击的速度被加成了整整一倍,以至于在夜空中划过时,留下的只有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即便是动用极致之眼,云飞也完全不能捕捉到它们的轨迹。不过在偶然的一个瞬间,他竟然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只倒竖的,在黑夜之中仍然清晰可见的,黑色的眼……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五十四章:仙人的负面是魔王 见仙莲和淡红莲花皆退了回来,妖夜神色凝重,这可是妖天帝的仙器啊!即便加成了百分之百的速度,仍然不是莫夜行的对手! “修为差的太多了啊,整整五个大境界,就算是仙器,也无法弥补。”他不无失望的感慨。 “已经很不错了。”云飞安慰他。“明明说的是‘试探’,你不会奢望着要一举擒住他吧?” “呵呵,那倒是……”妖夜笑了。 “不过,刚才我倒是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想必以你的眼力,也能看清楚吧?”云飞转问小小黑道。“黑色的竖眼。” “嗯,”那人咬着手指。“那里似乎是他力量的来源。” “广兄觉得呢?那竖眼会不会是所谓的‘负面影响’?” “那道不清楚,我又不是当年的参与人。不过如果那个小天地的洛清寒在此,大约能给你一个答案。” “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云飞轻笑。“真的要好好问问他啊。” “说什么呢,”妖夜暗中踢他一脚。“我们——肯定是能活着回去的啊!” 此刻,距日出还有一个时辰。 “跑?还是在他的手下撑过两个小时?”广月衡突然这样问。 众人连沉默的空档都没有,云飞抢先笑道“说什么呢,广兄,与九帝阶强者对峙,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骨气的吗!”小小黑头一次赞许道。 “能看到日出,我们可就要名垂千古了——特别是在这红尘中的‘成仙之地’。”荆卿也不无乐观。 “真是的,我要保护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妖夜“啧”道,在下一瞬间彻底展开了见仙莲。如同在入教仪式上见到的那尊绝世仙器般大小,三十六莲瓣徐徐展开,周围氤氲的、烫开了黑色虚空的,是朦胧的七彩仙雾。 人立在青莲脚下,显得那般渺小而瘦弱,不需要莲瓣守心的严格防守,见仙莲将仙器的威压全开,即便是通天之上的修者面对,也要两股战战,纵使有绝世之能也无法施展! 青光湛湛,虽然不甚明亮,但却不频闪,不暗淡。接着此光,荆卿等人也清楚的看到了那只黑色的竖眼。 “第三只眼睛吗?好怪异……” 那只眼瞪大,紧紧盯住见仙莲,露出了警惕忌惮的神色。 “就算是仙人的遗物,也不过是一鳞半爪,长久的抛掷之后,终于产生了魔性……”广月衡喃喃自语。 竖眼爆睁,眼珠外侧出现了细密的血丝,想来那夜色是漆黑的,整只眼也是,却能看到其中的眼珠与血丝,真是怪异! 忽然,那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飞快的吞噬着周遭的黑暗。肉眼可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似乎变淡了,就像是浓墨 中混入了一碗清水般! “这……这都可以?”广月衡难以置信。 “稳住,我来!”荆卿挥手翻书,从那本伏在空中的大书中赫然浮现出四个光位来,金灿灿的,耀人眼目。 “他大概不喜欢日光吧,那我便给他多多的,太阳的暴晒!” 那是四个高级法决,三个辰字头的和一个巳字头的“凤凰劫”,都与火焰与阳光相关。 “护吾者,显其名!凤、凰、朱雀!” 荆卿头上,金步摇摇颤,金色的鸟儿如同活了一般,不断振翅,口中的翡翠珠晶莹剔透,如同水滴一般吹弹可破。 “时间——正转!空间——定格!” 在法决与神兽显露出来的那一刻,整个山头被强光找的俨然白昼,那不是普通火焰发出的暗淡红光,而是极高温下发出的,灿灿如太阳般的白光! “控住……你了!”受到光照,莫夜行的行动变得迟缓,芙蕖抓住这个时机,动用淡红色的“伴生物”。那是魂兽的本体,拥有极致的极致的肉身,亮着满口密密麻麻的獠牙,吐着猩红的舌头,朝莫夜行拦腰咬去! “璇灵魂体也要动手了……”云飞心中想着,拿出那块闻人还仿制的“璇灵玉”来。握在掌心,顿时有一种百川归海、万剑还宗的感觉,他的气息在逐渐强大。 化灵小圆满、化灵巅峰、四五初探、四五小圆满、四五巅峰、通天初探——他睁开了白玉色的、没有瞳孔的双眼。 小小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玉灵芝破土而出,高高的与见仙莲并肩而立,它从前不过只是小小的玩意儿,如今却窜到了近十米高,体表流转着晶莹的玉光。 它一共有八片叶片,每一片上都映着万千光点,如同另一世界中的万家灯火、;另一宇宙中的广袤星空。 “呼啦”一声,云飞的身后展开一只湛湛的蓝紫色蝶翼,另外一边则一阵细密有致的“编织”后,出现了一个同样大小、纹路的白色翅膀! 玉蝶,玉术! 化为蓝白流光,他冲出了见仙莲的保护。玉灵芝的根系在山体中蔓延,他所滑翔过的路线下,无一例外,都是这些密密麻麻的白玉根须! “观测——进攻!” 小小黑想要跟上去,却被荆卿一把拉住了。 “你也有满级的魂力吗!”她竖起眉毛轻喝道。 那人不甘地张了张嘴,却意外的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莫夜行在强光下眯起了竖眼,他的模样和之前云飞看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只不过闭着两只眼,单靠眉心的竖眼来观测世界。 “果真……就是这里吗?”云飞思量。 他张开嘴,口腔、牙齿已经无法辨别,全都是漆黑而粘稠的颜色,仿佛其体内有黑暗的根源 ,在缓慢地蠕动、增长着。 “这早已不是‘仙人’的范畴了啊,这简直是……魔王啊!” 竖眼迸出黑光,说那是“光”,不如说是什么漆黑的墨汁、粘液之类的,云飞赶紧敛翅。 “蝴蝶效应——正向反击!” 纵使有着璇灵玉的加成,云飞在反击的时候仍然被那强大的冲击力波及到,刹那间觉得头脑一黑,便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口中、鼻中、耳中缓缓渗出来。 “不好啊……果然是……九帝阶啊!” 那竖眼怒睁。 “乱魂之术……摄魂之术……锁魂之术!” 这是璇灵魂体在对抗此等强者的时候,最大的优势了! 玉灵芝的根系从地下探出,缠住云飞的腰身,将他向后拖拽。 虽然这时云飞的世界中一片寂静,他几乎眼不能看,而不能听,但是灵魂的感知力毕竟还在的,在回退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旁边有个黑色的毛茸茸大东西,脱缰之马一般,径直冲了上去! “你给我……回来!”他叫道,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 锁魂之术探出无形的、粗壮的锁链,紧紧缠住小小黑的灵魂,与此同时,玉灵芝的根系捉住了他的肉身,将两人一齐扯回到见仙莲的庇护之中。 “喂……你……你没事吧!”站定,玉灵芝缩小,一半回归体内,一半攀附在云飞的背上。良久之后,他渐渐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了。 “我没事。”他抹了一把脸,放到眼下一看,竟满手都是紫色的血迹。 “你七窍都往外流血了啊……”妖夜不无痛惜的说。 “那只猫……”云飞摆头,往手上看去,锁链还系在他的手腕上,尽头绑缚着的,是一只不安挣扎的、倔强的灵魂。 “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璇灵魂体!他是冲我来的!也要我来打败他!你们这些好事儿的瞎管什么!”那灵魂哼道。 “你给我老实呆着吧,遇到九帝阶的,还想近战解决不成?”云飞哂他。 “要你管!你管我!最讨厌你们璇灵魂体了!”小小黑吼道,不过由于是灵魂状态,他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尖细。 云飞擦干净了脸上的紫血。“这样一来,我倒是有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恶意地抓弄着小小黑的毛耳朵,荆卿抬头问。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云飞一把将灵魂打入小小黑的身体中,那黑虎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瞪着两只琥珀瞳,怒气冲冲的朝云飞呲牙。 “璇灵魂体!” 云飞晃了晃手中无形的锁链。 “走,带你遛弯去。” 还没等小小黑反应过来,就觉得那锁链一下子被扯得紧了,像是要勒断他的灵魂一般,顺着这股力,他的身体不由 自主的疾驰了起来。 莫夜行也察觉到了几人的动向,随着荆卿熄灭了光源,他再次混入到夜色之中。 “你们……在速度上是赢不了他的!” “当!当!”见仙莲的防护上遭到了两下重创,妖夜的身子不断摇摆。 “他如果想强行突破的话,就算是仙器也挡不住!” “飞起来!”云飞冲小小黑大喊。“你带荆卿和广月衡先走!” “别命令我!混蛋!”随着不耐烦的叫嚷,小小黑还是展开巨大的翼展,将荆卿推到背上,衔起广月衡,“呼”的一声腾上天空! “荆卿!凤凰劫再用一遍!冲着莫夜行!”云飞魂传道。 “行是行,只不过……没有用啊!”随着不明所以,但荆卿仍然唤出了那巳字头的法决。从上至下,金红色的火柱似乎将整个黑夜分割,将整片天地贯穿!如果不是将一百零八峰与世间隔离开来,这样的全力一击,就算百里外也清晰可见! “信息发出去了,我们只要……能撑到救援来临就好了!” 见仙莲再次遭遇毁灭性的一击,妖夜跌坐在地上,全身都是冷汗。 重瓣青莲暗淡,迅速缩小。 “到极限了……”他费力道。 小小黑在空中盘旋,时而呼啸而上,时而低空飞行,企图干扰莫夜行。 荆卿再次仿造出太阳的光芒,但是这次的效果已经大不如前了。 “我再用一次‘蝴蝶效应’,如果能拖延一点时间的话……”云飞咬了咬牙,紧紧握住璇灵玉。刹那间,那玉像是融入了他的身体中一般,璇灵魂体在发光,先是白玉色,后来竟从那滴赤红的血开始,将整个白玉的身体逐渐染成赤红色! 如一滴墨在宣纸上蔓延一般,这个进程很缓慢,但是蕴含在其中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强大的生命力! “极致的……极致?”小小黑诧异。 “如果这一击也没有作用的话……”云飞紧咬着牙关,赤水断的扩展使他的身体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如果这不是璇灵魂体——“仙人之后”的体质的话,肯定会在须臾之间,骨断筋折,灰飞烟灭! “哼,怎么会,不管用呢!”云飞忽然扯起嘴角,自信而狰狞的一笑。“我现在可是,九帝阶下的——第一人啊!”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五十五章:战后补天 由于黑虎在低空盘旋,仿佛整个世界的狂风全都刮到这里来了,莫夜行一身破烂的衣衫猎猎作响,每一片布匹都如同是割裂夜色的利刃,危险的摆动着。 云飞在嘴角上惨烈的笑着,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大义凛然,继而,疏忽间,他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莫夜行如今表现的极为好战、狂躁,因此只要有人冲到他的近前,不论敌友,都会受到无差别的攻击。 他吞噬、压缩黑暗,源源不断的黑雾往他的七窍中汇聚过去。夜色如同稀释的淡了的墨水,渐渐显露出清澈透明的颜色。 明明是太阳快要出来时最漆黑的时刻,但是如今却像有千万道光从不同角度射进来般,真是怪异啊! 莫夜行呼吸吞吐,他张开口,有一颗黑得发亮的珠子在逐渐成型。它带来的威压,远远超过玉灵以及仙器,在那一刻云飞甚至觉得,那——便是他当年从齐修远手中抢来一半的东西,是仙人的秘密,是“负面影响”的源泉! “蝴蝶效应——反向消解!” 云飞动用了保守攻击,相对于正向的加倍反击,这种消解力量的方式更加可控,而且对于自身的伤害性会更小。 “能成!” 黑色圆珠吐出的放射性黑雾被吹散了,但很快又汇聚了起来,不过此时,云飞也觉得游刃有余,他如今的修为——通天之上的神力加上满级的魂力,足可以对付眼前的这个人! “蝴蝶效应——正向反击!” 莫夜行被逼得后退,黑珠时明时灭,恍惚不定,也许是感觉到了璇灵魂体的压迫,他的攻击变得不那么凌厉了,似乎整个人有些困倦与朦胧。 “势头倒是好的,不过……我不确定闻人老师的这块玉能坚持多久。”云飞逼他后退,一直到了悬崖边上。这时,简直是如有神助,他听见了缆车快速移动的“吱吱吱”声! 云飞昏迷了整整一天,因此在第八天里,他没有参加守夜的工作。 第九天的清晨,他终于头昏脑涨的醒来了,强行提高修为虽然爽在一时,但是留下的后遗症还是让人无福消受的。…爱奇文学 ¥!更好更新更快 “哇……”他的脚刚挨到地上,便觉得腹中有股热流“呼啦”一下涌了上来,而后,口中发酸,食道灼痛,他捂住嘴,踉踉跄跄的向外跑去。 除了一点粘稠的胃液之外,他没能吐出来什么,大概是因为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如今就算是稍稍移动两步,晕眩与疲惫感都让他几欲炸裂。 “呵,自从修行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啊……”云飞心中想道,而后不由得由衷的笑了笑。“这倒是让我觉得,更像是活着了呢。” 妖夜和荆卿都不知道去哪 儿了,整个玉峰也横竖只有他一个人,这让云飞觉得有些怪异。这可是在白天啊!学生们应该都乖乖上课,守夜者在老实休息,怎么整个玉峰、整个一百零八峰,像是一座空城一般? “难道是那天长老赶来之后……依旧没有留住莫夜行吗?”云飞思量。 他坐上了缆车,往灵修峰的方向去了。 “你醒了,怎么样?璇灵玉的效果?”魂灵修果然还在那里,孤身一人,云飞稍稍放下心来。 “有点头晕,恶心,其余还好,对于身体也没什么伤害。”他如实回答。 “能让璇灵魂体这样狼狈,这样的东西世间也只存在那么几样啊。”魂灵修感慨道。 “妖夜他们呢?” “下山了。” “下山?”云飞眉头微簇。“我一路来的时候看到炊饮峰没有半缕炊烟,有余峰一片冷清,未名教的所有学员,应该也都下山了吧?” “除了你。”魂灵修纠正道。 “除了我。”云飞下意识的重复。“莫夜行……真的强大到那种地步吗?” “你觉得自己如果突破了九帝阶,能够战胜他吗?”魂灵修忽然问。 “我……不清楚……”云飞低下头。那天夜里,他凭借璇灵玉的力量,成为了九帝阶下的第一人,勉强压制住了莫夜行,但是他总是觉得,那人只不过是表面上被压制,实际上则并没有拿出真本事来! “如果你突破了九帝阶,一定能战胜他的。”魂灵修笃定地说。“但问题在于,就算是借助玉玲珑的力量,你目前也无法达到那个高度。魏倾璇也不行。” “您也做不到吗?” 魂灵修沉默了半晌。 “这是仙人之争,我等……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头一次,云飞听到魂灵修的口中竟然说出了这般丧气话。 “但是,既然我与魏倾璇都不行,而镇压他有必须要九帝阶的璇灵魂体,这样的人要到哪里去找呢?”转念一想,云飞也不由觉得丧气,这完全就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啊! “我和闻人还准备启程去玉家了,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能‘请’来一位璇灵魂体——九帝阶的璇灵魂体。” “玉家?”云飞狐疑,忽然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莫不是……” “玉家上代家主,如今真正的控制人,两位璇灵魂体以及玉念奴的生身父亲玉安!” 云飞默然! “我们需要征求你的意见,毕竟你是他在世的、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云飞此刻觉得心中混乱,玉家是他的母家,玉安是他的外公——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这层血缘关系还是剪不断的。 但是他的心中实际却是抗拒的。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想和玉家扯上关系,至 少现在不想。他如今的目标就是在未名教好好学本事,稳固一下修为,然后立即赶往国都,去见如今的洛清嘉,处理魂地那些人给他留下的那箩筐“破事儿”,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其他九天十地的人——自从见过洛清寒,知道他被卷入过碧云天的争端之后,他就不想在完成“任务”之前,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看到了他的踌躇,魂灵修也大概猜到了用意。 不是他不想去玉家做什么“相认与动员”,只是一旦说服玉安来未名教,这人必然会将他当做这个家族的一份子——甚至于家族的继承人,到时候就必然会与“玉天”“玉地”,甚至于其他九天十地的家族扯上关系。魂地、妖地、碧云天的事情就够让他头疼的了,要是再捎带几个其他家族……说怕到不算,云飞只是忧虑自己会被此分心,从而疲于奔命。 “师父,恕徒儿说一句不道的话,假如不论手段,杀了莫夜行……可以解除危机吗?” “可以。”灵修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师父有办法……杀了他吗?” “有,”那人同样点头。“让玉安动手,便可斩草除根。” 听闻此言,云飞的心中不由一惊,难道他一开始抱着的想法……就是彻底消灭这个人吗! “我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灵修放低了声音,两只眼眸忽然极为锐利,定定地看着他。“你对他做了手脚,对吧?” 云飞苦笑。 “囚禁他的时候,我能察觉到他的体内有两个魂魄——莫夜行与‘负面影响’,最近他能脱逃出来,无非是那负面影响变强了,但莫夜行自身的魂魄还在,但是那天晚上,我们赶到时,却明显感觉不到两个魂魄的撞击。负面影响在彷徨,它头一次彻底掌控了那具肉身,有所不适应,但依旧脱逃了。几日之后,等到他再次出世……其实力必然与那夜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魂魄在我这里。”云飞如实交代。那夜他对莫夜行用了三个魂术,但是要知道,对方可是九帝阶左右的强者,他的魂力虽然满级,但毕竟神力低微,一旦捉不住‘负面影响’反而激怒了他……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捉住了身体中较弱的那只灵魂——莫夜行的灵魂,并将它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妖夜等人并没有开始魂力的修行,因此他们也不曾发觉这一微小的变动。 “你留好,这可是他重生的机会。”魂灵修叮嘱。 “如果请不来玉安的话,结果会怎样呢?”云飞有些不甘心,依旧追问。 “最好的结果,是未名教就此消失,成仙之地变为驻魔之地。最坏的结果,是九天十地为了独善其身不予插手,红尘就此灰飞烟灭。” 魂灵 修的声音不紧不慢,不急不缓,这样衬托着他的话,则更加庄严、更有分量了。 云飞轻声叹息,无论是最好抑或最坏的结果,都是他无法接受的。既然事已至此,就算是想去、不想去,他也一定要走一趟了! 不仅要走,还必须要说服玉安! “既然必须要以璇灵魂体的血缘关系为切入口,那想必玉安——我的外公,肯定是个很顽固的老头子喽?” “何止顽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魂灵修在云飞面前直言不讳地评论他的外公,虽然不觉得生气,但后者总觉得很别扭。“十几年未见了,一个将血统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孤高自负的人,老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五十六章:蓝田玉家 从未名教出发,往蓝田玉家去的路有千万条,但闻人还却很清楚地知道,在哪一条上可以遇到玉念奴。 三人乘坐刘景文免费的“超高速低耗能”摆渡车在大路上飞奔,时不时地转一个弯儿,困了累了便在途经的客栈简单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在车上度过。闻人还和魂灵修是云飞当之无愧的“前辈”,所以他和这两个人还是没有什么话题可谈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听两人在聊些天南海北的事,在不就是沉默地各自入定。 顺着地图,大约过了两天,他们竟在落星镇的边郊处遇上了正急匆匆往回赶的玉念奴。 “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勒住了自带高光的银色宝马,玉念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几人。这还是云飞第一次看到他骑着灵兽赶路,那马足足有两米来高,体表如同打磨好的金属般反射着耀目的银光,肋骨全都长在身子外侧,神伟而奇异。 玉念奴则是一身锦衣华服,挺直胸膛端坐在骏马之上,像是个盛日出行的富家公子般。 “你不是不喜繁复吗?怎么赶路还穿成这个样子了?”魂灵修下车,懒洋洋地倚在车窗边。 玉念奴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莫不是找了个借口,偷偷跑出来了吧?”闻人还微笑,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老师就不要取笑弟子了……”玉念奴低下头去。 “老头子不借玉玲珑,反而把你关起来了?”魂灵修饶有兴趣地打听着。 “嗯……”玉念奴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不过,玉玲珑毕竟不是玉家的所有物,而是檀奴的东西,我‘借’一下,大概也是不要紧的。”说罢,他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从芥子中倒出一道七彩的流光。 “你这孩子该不会偷了自己家的东西吧?”魂灵修故意大惊小怪道。 玉念奴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赶紧摇了摇头。“我是‘借’的,用罢了是要还回去的,再说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是可以被谅解的。” 魂灵修眯起眼睛,不善地斜眼看闻人还。“这也是你教的?这玉家是好不容易养了个儿子,还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闻人还暧昧一笑,表示此事与他无关。 “老师此行何为?”玉念奴每走一步,那碍事的多层华服就摇曳一下,让云飞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人穿着的女式袍服。“老师不会是怀疑,弟子,无力完成此事吧?” 这话明显是对着闻人还说的,魂灵修识趣地避开了,反身躲到了车中,悄悄关上门来,可怜的云飞就这样被关在门外。 玉念奴眯起眼睛,半嗔半怒的抬头看闻人还。由于在侧面,云飞看不到他完整的表情,但是他知道从闻人还的角度,这个人——还 化着淡妆的男人,肯定异常艳丽。 甚至于——妩媚。 “莫夜行的事情出的太突然了……” “老师为什么要亲自出马?为什么……”玉念奴的眼睛忽然瞟到云飞,他压低声音。“要带他来?” “这件事情大概只有九帝阶之上的玉家老爷子能解决……” “父亲能不能解决这件事情我不管,我也不在乎你们是否来请他。我只是说,老师的魂传如果借助炼器峰的发射器,传到我这里应该不是问题吧?”玉念奴皱起了眉头。 “小念你别生气吗,我们这是在就事论事……”闻人还有些明白他气在何处了,从前他每每从玉家回来,都或多或少会有些这样的怨气。他赶紧安慰道。 “老师是怕我请不来父亲?觉得只有用璇灵魂体做要挟,才能同他达成协议?还是老师觉得,璇灵魂体的后代一旦不是璇灵魂体,就根本不算是这个家族的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老师的心中,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玉念奴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中波光一闪。他紧紧咬住嘴唇,蹙起眉头,目不斜视的盯着闻人还的眼睛。 云飞忽然感觉气氛不对。他赶紧背过身去,悄悄往摆渡车另一边溜去,然后悄无声息地打开车门,泥鳅一样飞快钻了进去。 魂灵修坐在车中,拉着车窗小帘,被这轻微的开门声惊到,他转头望着他。车中很暗,只有四只眼睛在闪光。 “快进来。”他低声道。 云飞蹑手蹑脚地坐到他身边,好在摆渡车的隔音性很好,关紧窗户,外面就算是喧嚣的闹市,里面也平静如水。 “师父你跑的太快了……”云飞小声抱怨道。 “非礼勿视。”魂灵修将食指竖在嘴边,轻轻一“嘘”。 云飞不太自在的撇过头去,经魂灵修这么一说,他的心脏才砰砰跳了起来。原来刚刚一瞬间晃过的不是眼花,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隐约之间瞟到了一个模糊的场景 他吻了他。 等到他们气氛和平,甚至有说有笑地拉开车门,已经是至少两个钟头之后了,大概是闻人还给他做通了思想工作,或者是前者本来就很擅长处理玉念奴的这种小情绪,总之摆渡车继续开动了。 很长一段时间,云飞都觉得无法正视这两个人,每次看到他们,或者听到他们的名字,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吻——他时而想象,那是什么样子的呢?持续了多久呢?是一个单纯而冗长的吻,还是无数个,急如暴风骤雨,来势汹汹? 不得不说,单身了二十年的他对于此等事情,还是相当陌生的啊…… 四日之后,他们驶入了蓝田县的管辖区。 这是一个异常繁华的地方, 人口众多,人民富裕,紧紧是在近郊地区就展现出了该县的车水马龙、喧嚣熙攘。几人将摆渡车寄存在一个客栈处,徒步往玉家走去。 蓝田玉家是蓝田县,甚至于东部地区最庞大的家族,据说自从玉家出现以来,便不曾分家而居,所以无论是人口还是财富,都是无法计数的。 下午的时候,他们便踏入了玉家的领地。这里与上午途经的繁华街道没有什么两样,经过一个写有“玉”字的牌坊之后,就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主街,街道两侧依次排开整齐划一的白墙青瓦的房屋,有的地方有长桥,桥下有水,走上去才看出来,那原来是一道江。 “灵江,这里的人一般这样称呼。”玉念奴似乎是特地为云飞解释的。后者正趴在雕刻有鸟兽的石头望柱边,伸头往下瞧着缓流的江水。 “蓝田县有‘三灵’,记住了,下次测验要考的。”闻人还开他的玩笑。 “三灵代表天、地、人,灵禽王,灵江,还有……”玉念奴抿了抿嘴唇。“璇灵魂体。” 忽然有一阵风吹过,从水面中看,好像有只七彩的鸟儿在空中滑翔而去,倏忽消失在厚厚的云层之中。云飞抬起头来。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玉念奴走下桥,转身抬头望着他。 他微笑着说“欢迎还家。” 沿着那条喧哗的街道一直往前走,就是玉念奴父母居住的宅院。那宅院同样是白墙青瓦的配色,左右临着两条细小的河流,就如同那宅子是河中心的一处孤岛一般。 “要见到你的外公了,紧不紧张?”玉念奴远远望着那白玉色、反着刺目日光的牌匾题字,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对云飞说。 “还好吧。”他摸了摸鼻子,到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公肯定不如洛清寒更让他紧张。 “说实话,我现在的心,可是跳得飞快啊。”玉念奴和云飞走在前面,他捂着心口,对云飞道。 “因为前两天带着玉玲珑偷跑出来的事?” “也有,不过也是条件反射了,我从小……就很怕这个人。” 宅外有人把手,但一看到玉念奴,便立刻乖乖跑下来,一边叫着“少爷”,一边恭敬的鞠躬。 “父亲他……在家?”玉念奴摆摆手,深呼吸几次,尽量沉着地问。 一个门卫面露难色,点了点头。 “去找明月小姐出来,不,直接让她把我回来的事情告诉母亲去,千万别让父亲知道!”玉念奴似乎怕人听到,压低声音说。 “是!”两个门卫同样小声答应。 “去一个人就行,谨慎点儿,别露出马脚来!”玉念奴依旧不放心,叮嘱道。 “回个家,还要偷偷摸摸的?念奴,这些行为,都是谁教你的!” 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感觉到气息,就连魂灵修都吃了一惊,在一眨眼的工夫,那个精神矍铄、满头银发的人已经负着手,站在紧闭的朱红大门口了! 那头银发绝不是天生的颜色,而是漫长的岁月将黑发逐渐染白,染得透明,衬的那苍白的、凹陷的脸颊不似人色。 但是他却格外精神,异常硬朗,云飞身子觉得,去掉那只苍老的脸,从背面看,绝对与二三十岁的青年人无甚区别。 玉念奴的确相当怕他,就在玉安出现的那一刻,云飞感觉到他全身触电般的抖了一下,然后本能地向后倒退半步。 “啊?说话!” “我……”玉念奴嗫嚅着,像只刚出生的小鸡一般瑟瑟发抖,这与他平时淡漠自信的言行举止简直是天壤之别。忽然,云飞感觉到背后被人轻轻一推,身子一瞬间失去平衡,朝前踉跄了两步。 “这……这个是,大,大姐,和,和魂別尘的,子,子嗣。”玉念奴几乎连舌头都不好使了,结结巴巴地说。 “璇灵……璇灵魂体!”他终于微微抬起了头,眼神有些游离,却颇为肯定。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五十七章:璇灵魂体们的聚首 玉安眯起了眼睛。云飞明显的看到了松弛的眼袋与眼角的皱纹,他抿起嘴唇来。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璇灵魂体啊?”他压低声音,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他低沉的声音,让众人感觉到大地都在震颤,宅子两侧小河的流速变快,溅出不少白色的飞沫,堆积在岸边。 “大概是因为,我不是玉家的人吧。”云飞对于他那种类似于“下马威”的语气有些反感,他轻描淡写地说。 玉安抱起肩膀来,含着下巴,危险地盯着他。“小子,你可知,天下的璇灵魂体,皆出自蓝田玉家!” “身为家主竟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认得,难道还要引以为荣吗?”云飞平淡的反问。 从玉念奴对玉安的惧怕中,云飞看出来了,这个玉家实际的操控者是个相当霸道、自行其是的人,喜欢压制与掌控自己的家族,这也就是为什么刚一见面,这人就迫不及待地摆出一个臭脸,给他“下马威”,他重视家族,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璇灵魂体,但是玉家的人,又没有一个,不能不遵循他的掌控! 一瞬间的念头闪过脑海,云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不得不加入玉家,但是他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这个老头子的绝对控制之下! “你说……什么?”玉安的眉心出现了两道深深的沟壑,像是山体断裂后形成的深谷。 “我说,身为家主竟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认得,难道还要引以为荣吗?”他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云飞当然知道,玉安才不是没听清楚他的话。在反问的同时,他九帝阶的威压也随之破体而出,在空间中翻滚盘旋。即便是璇灵魂体,那种威压对云飞的影响也是极大的,以至于在一个瞬间中,他竟然感到眼前一黑,耳中“嗡”的鸣叫起来。 不过云飞这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心中是有算盘的,而且是缜密细微的算盘。如果今后在玉家不想成为玉念奴的样子,他如今必须要不卑不亢,甚至要反过来给这个家主一个“下马威”! 但是谈何容易呢?这是在玉家的领地上,他们又是来请人家出山的,于情于理都无法实现! 但是……依旧是有办法的! 如果是个外人强者也就罢了,但玉安是他的外公,一个自负的、注重家族利益和颜面的外公,一旦自己的态度强硬起来,他定然不会服软,同样也不会硬碰硬——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竟与年轻人意气用事,不是落人笑柄吗? 既然他可以倚强卖强、倚老卖老,那自己何不如干脆“倚小卖小”? 但是云飞同样想到了,用这种强硬的态度与他对峙,是能服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的,自己今后身为玉家的一员是不会被“安排”了,但是他肯定怀恨在心 ,不肯往未名教一行——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请他出山,彻底除掉那个仙人的“负面影响”的吗? 所以,在强硬的同时,云飞还必须做到一点 他要让这个玉家老头,以他为荣,甚至于……喜欢上他! 玉安苍老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鹰一样的锐利,云飞身子觉得,有一只巨大的鹰爪在攥着他的身体,只轻轻一捏,就能将他撕成碎片!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如何……能让他喜欢上自己?云飞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他对于玉安的认识有限,仅靠这一点去摸他的喜好是全然行不通的! 快想啊!云飞!想象如果你是那个老头,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至少……不是玉念奴,玉安讨厌他在自己面前的唯唯诺诺;也不是魏书生,那种一身书生儒气的人不配娶他的女儿;同样不是玉寄奴,她并不强大,而且性格内向;大概也不是魏倾璇,他在九天十地混迹太久,人都变得油滑了…… 他喜欢……他的长女,云飞的母亲——玉檀奴!还有愿意把女儿嫁给的,云飞的父亲——魂別尘! 快,动用你所有的记忆,仔细地想想玉檀奴与魂別尘,是怎样的人! 他的母亲,机敏,冷静,直言不讳,不那么听话而又带些孤高;他的父亲,执着,稳重,有一股毫不畏惧的勇气,虽然撒过小谎但却绝无坏心…… 大量的信息在头脑中整合,云飞盯着他迟疑了几秒,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如果能见面的话,玉安肯定,会很喜欢洛清嘉的! 而我……正是那个人啊! “我叫魂云飞。”云飞忽然歪了歪头,大大方方地答道。 仿佛感觉到那孩子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挑剔地来回审视,玉安眯起眼眸。 “原来你就是我的外公啊。”云飞上前两步,似乎想更清楚的看看他一般。“我前些日子还听人说起你来。” “说起我什么?”玉安抱着肩膀,抬起下巴。 “说你老顽固。”云飞仰起脸来。 玉安用两只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几遍,而后,出乎意料的,竟然“哼”的冷笑了一声。 “谁与你说的?” “这我自然不会透露。”云飞摊了摊手。 但他的背后可没长眼睛,他自然不知,如今玉念奴的脸色煞白,紧张地都要昏过去了,魂、闻人二人也面色凝重。 “真是荒唐。”玉安摆了摆手,像是在驱散绕着他乱飞的苍蝇蚊子般。“我这名字在外面被人乱传,都传的臭了!” 至此,玉安才暂且消除了对于他们的敌意,挥手推开了朱红的大门。玉家的宅子布局谨遵传统,房屋整体坐北朝南,从宅门往里直走,通过萧墙,在游廊上折行。 中间是天井,左右手边是东西厢房,他们走向的地方便是玉安的住处——正房。 通过西厢房的时候,云飞忽然心头一动,有种莫名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玉檀奴还在世的时候,是不是……住在这里的呢? “在这边。”玉安瞥见他隔着纸窗往屋里看去,扯他道。前者一把推开门,屋中散出一股类似于树叶、青草的清香。 “檀奴的住处。” 他说的也有些伤怀,但毕竟是个高龄的钢铁老爷子,自然不会让这一点伤感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二十多年中,玉家重建后竟还保留着玉檀奴生前的物品、仿品,这也足以见得这个女儿在玉安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了。 “你不进去看看吗?”玉安的手轻轻挡住门。 云飞站在门口向内望去,感觉到心中不知为何忽而难受了起来,魂別尘和玉檀奴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而自己就像是个拼命转圈的人忽然停下来了一般,感到胃中一阵阵痉挛,头昏脑涨。 “不看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看的。”云飞感觉到双腿虚弱,但他还是头也不回的慢慢走了开去。 玉安看着他的背影,不留痕迹地叹息一声。他轻轻关上房门,抹上了锁,还不忘回头教育玉念奴道 “真男人就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 正房的客厅中,一进门,云飞就看到了有个白衣的男子悠闲地坐在客位上喝茶。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来,深邃的黑瞳中略过一丝笑意。 “呦,这么快,我以为要耽搁好久呢。” “你……你怎么也在这儿……”云飞大吃一惊,因为那饮茶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魏倾璇! “来过年啊,当然是。”魏倾璇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他的身子颀长,但却并不显得瘦削,衣衫垂下,衬的身材匀称,仿佛包裹的不是坚硬的肌骨,而是充得恰到好处的空气。 云飞忽然想到,这都是腊月了,腊八过后,腊月二十四便是小年,马上就要进正月了啊! 他尴尬地笑了笑。曾经在洛家的时候,春节可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一到了腊月下旬,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起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孩子们和半大的少爷小姐少了管束,也有机会偷偷跑出去玩,但是自从落足青川,修行之后,这人间的节日,似乎就与他们无甚关系了。 “来都来了,干脆你也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吧,似乎,你还没回来过呢。”魏倾璇半眯着眼睛,笑道。见云飞有些迟疑,他忽然不怀好意地揭穿道。“不过你们此行的目的,大概也不是为了过年吧?” “这话说的,好像你是为了过年而来的一样?”云飞盯着他手中不断玩弄的茶宠,心想,都要到吃晚饭的时间 了,还在陪着老爷子悠闲喝茶?这人怕不是只先他们一步进来的吧? 魏倾璇沉默的呷了口茶汤。“这半年来,你可是学了不少本事啊?牙尖嘴利了很多。” 云飞翻了翻眼睛,这人说得他好像是口齿不灵便一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不是因为刚知道两人之间的亲戚,相互之间还不太熟悉罢了? “牙尖嘴利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云飞小声嘟囔。 “我何时逼你了?” “此时!” 云飞咬着牙关,呲起嘴角来凶他。 玉安抱着肩膀,脸色冷峻地望着他们。 玉念奴低着头,有些不安地偷偷摆弄着手指。 即便是魂灵修和闻人还,竟也在进屋之后,一声不吭了起来。 他们也许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这个时候,云飞也察觉到了,魏倾璇带来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五十八章:傲娇的玉家老顽固 云、魏两人失去了调侃的热情,屋中的气氛也开始凝重了起来。 最终,玉安叹了口气,眉宇中有些疲惫之色。“有什么话就说吧,往直了说,别拐弯抹角的。” 魏倾璇将眼睛看向云飞。 “先来后到。”云飞抬了抬下巴。 “那我就先说,言简意赅的。”魏倾璇轻呼了一口气,仿佛在下定决心般。“碧云天有意,将帝女齐曼曼为我续弦。” 包括玉安在内的,全场众人皆是一惊。 “那你应该去找妖地说。”玉安“哼”了一声,假装不以为意。 “现在不是嘲笑我的时候吧……”魏倾璇无奈地皱了皱眉。“妖皇当时只是想要魏倾璇而已,而碧云天帝想要的却是将整个璇灵魂体一脉并入家族。由于很多事情,我无法拒绝他,所以我想,与蓝田玉家断绝亲缘关系。” “别想。”玉安冷峻地打断他。 “碧云天虽然行事蛮横,但却不做无理之事,我如果一旦不代表玉家,他们借不到这一层关系,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你的嫁娶,是你自己的事情,和玉家没有关系,别指望了。”玉安硬邦邦地说。 “还真是老顽固啊……”魏倾璇轻叹,微微阖眸揉了揉眉心。“下一个换你了,好好思量一下怎么对付他吧。” “如果也是同样的事情,那遍不用提了。”玉安用锐利的眼睛衔住云飞,似乎要把他剖开,看个究竟一般。 “额,不是,我……不是那个,也同样不是有谁要将女儿嫁给我。”云飞赶紧摆手,将莫夜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不去。”没想到玉安回答地更为干脆。 “为什么?” “太远了,懒得动。” “……”云飞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硬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老头绝对是故意的。”魏倾璇悠闲的呷着茶,若无其事地微笑。 “你看个什么戏啊!你不也是照样被拒绝了吗!”如今云飞真是想打他的心都有了。 如今玉安就像是个严格判案的法官一般,抱着肩膀,挺直脊背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驳回下面人呈上的申请。 “我……”玉念奴忽然小声嗫嚅了一句。 “大点声说话!”玉安喝道,云飞看到玉念奴打了个寒噤。 “我,那个……玉玲珑,嗯……”越是被这样呵斥,玉念奴就越心虚,最后简直连话都说不全了,他手指一抖,干脆把玉玲珑从芥子中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玉安的几案旁,而后小步快走,飞快地窜了回来。 “你走的那么快做什么?跟逃难的一样!”越是这样,玉安就越觉得看这个儿子不顺眼。 “没……没有……”玉念奴低下头去。 “别怂啊,玉念奴,你 硬气一点,怼他就行。这种傲娇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嘴上说着讨厌讨厌的,但心里却喜欢的不得了。”看到玉念奴在他父亲面前的软弱,云飞有些为他痛惜,这人寻常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啊!他向玉念奴魂传,怂恿道。 玉念奴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几秒钟之后,他竟然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魏倾璇也笑了,他咳嗽了两声,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 玉安冷着脸,用左右眼睛分别瞪他。最终他决定不和这小辈的计较,翻了翻眼睛,“哼”地撇过头去。 一阵尴尬从心底袭来。云飞捂住脸,弯下腰去,露出来的耳朵尖都爬上了通红的血丝。 果然,魂传这种东西,是不能班门弄斧的啊…… 玉家主母是个慈祥而热情的人,得知自己唯一的乖儿子和仅有的两个外孙回来了,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主客厅,正赶上云飞捂脸弯腰,羞赧地说不出话来的一幕。 玉母气坏了,以为是自家顽固的老头子又开始为难小辈,赶紧自作主张,将“刺头”玉安与三个年轻人、两个客人隔离开来。 “你这么大的人了,刁难孩子做什么?真是没个外公、父亲的慈爱样子!”玉母指责他。 玉安暗中翻了翻眼皮,轻声一“哼”,撇过头去,也不争辩,只当作没听见。 原来堂堂玉家操控者、唯一的九帝阶璇灵魂体,是个妻管严啊…… 云飞被外婆絮絮叨叨地安慰了半天,耳朵尖上羞赧的红色渐渐消退了,他的余光往玉安身上瞟去,很委屈的哼唧着,实际上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玉安感觉到了那种得意洋洋的目光,凶巴巴地瞪了云飞一眼。“你笑什么,混小子!” “咦~”云飞假装全身一阵颤抖,像是被那杀人一般的眼神吓得惨了般,还若有其事地抽搭一下。 “你看你!”玉母反瞪回去,在气势上压制住玉安。 “……都是你给宠坏的!”感觉到如芒在背,玉安有些坐不住了,他硬撑着“钢铁外公”的样子,冷声一“哼”,背起手来,挑剔而又不满地将众人挨个瞪了一遍,然后无可救药地叹息一声,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玉安离开后,玉母开始招待众人。晚宴很快上来了,全部是东部地区的名菜,口味偏于清淡甘甜。她的脸上有些温柔的皱纹,同样是霜发厚密,精神矍铄,不断照顾一儿两孙,两位客人的饮食,热情的连魂灵修都觉得无所适从了。 与玉安的冷峻相比,玉母简直是另一个极端。 像玉家这样的传统家族,饭桌礼仪肯定是十分严苛的,特别是玉安在场的时候。但似乎为了照顾客人的情绪,吃饭的时候玉母有说有笑,不断给众人夹菜,倒也是其 乐融融。 “闻人老师啊,我们家小念,可是经常提起你呢!”也许是玉念奴经常与他提起,玉母似乎很熟悉闻人还的样子。 “前辈抬举了。”闻人还礼貌回应,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对于玉母的称呼。 “这么说就生分了,”玉母摇头,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来。“叫阿姨。” “娘!” 玉母笑吟吟的望着两人,大概是玉念奴早对她说了这件事情,而恰好,这个通情达理的母亲并不反对。 或者说是曾经反对,毕竟谁人也不想将自己仅剩的儿子,交给一个男人。 “玉阿姨真是说笑了。”闻人还一副“无福消受”的表情,微笑着摇了摇头。 魂灵修夹在筷子中的米粒都掉了下来。他诧异的看着那人,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大字 你小子改口挺快的啊! “你呢,小飞飞,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玉母看着左手边的外孙,笑眯眯地打听着。 “哎?我……我吗?”云飞没有准备,被问了个正着。 “有吧?看你紧张的!”玉母看他的惊色,料到肯定有戏,继续追问下去。“哪家的姑娘?长得怎么样?不用多好看人好就行!你告诉她了吗?她怎么说?她家里什么态度?你呀,一定得主动点,但也不能先斩后奏,对不起人家姑娘!” 一大串问题问得云飞的头直晕,他本能地揉了揉眼睛。 “啊?也……也还没那么快……额,不是哪家姑娘……” “如果生下来的小宝宝是璇灵魂体的话,可是要姓回玉姓的呀!”玉母小声提示道。 “唔……肯定,肯定没那么快,额,不是,我的意思是……”云飞有些难以解释,他总不能厚着脸皮说“亲爱的姥姥,你的外孙媳妇连公母都没定”吧? “外婆是支持的哦,只要你喜欢的话,就算是猫或者是狗都没有问题的哦!”玉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冲他心领神会的眨了眨眼睛。 玉念奴一脸疑色的盯着云飞。 “额,猫或者是狗……那到不至于……”这时,连云飞都不得不敬佩自己外婆的神奇比喻了。 “小璇呢?再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呀?”也许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玉母将话头一转,指向了魏倾璇。 由于爱妻早逝,魏倾璇的婚姻问题早就成了一片逆鳞,寻常人一旦问询,他要么沉默愠怒,要么闭口不提,但是玉母就有这样的魔力,魏倾璇乖乖的把碧云天的联姻邀请坦白了一遍。 “你喜欢那个碧云宵的丫头吗?”微微抿起嘴唇,玉母问道。“大概不会吧?小璇的心里,可是一直装着个小明珠啊!” 魏倾璇低下头,苦笑了笑。 “可是, 应该希望不大了吧,明珠丫头……” “嗯,”谈及妖明珠的事情,魏倾璇罕见的没有回避。“只剩最后一条路了呢。” 在场的人心中皆是一震!他们皆知道妖明珠已身死三年,她患的是仙疾,就是碧云宵的天帝都无能为力,难道时至今日,还有复活的机会吗? “如果我成仙的话,便可能……与她再见!” 那一刻,云飞感觉到气氛一下子冷寂了起来,刚刚的其乐融融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把甩到了千里之外。 “谁……谁对你说的?” 魏倾璇黑如点墨的眼睛忽的闪烁一下。 “仙人!”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五十九章:去蓝田肯定要——赌玉啊 饭桌旁的人皆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似乎想将其中的肉质、青菜钻研个透彻。与此相比,魂灵修举着叉子猛刺盘中小番茄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看我,总是盯着儿孙婚姻大事不放,这不,又被讨厌了呢!”玉母沉默半晌,立刻笑着圆场。“儿孙自有儿孙福吗!” 说罢,她再次将话题扯偏,讲起玉念奴小时候的糗事来,终于将那件“仙人”之事掩盖过去了。 不过,魏倾璇却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云飞也相信,他一心成仙的目的是为了期待与妖明珠的再见,而这一系列事情的起因,也由于他在明珠去世后的未名之行中,真的,遇到了仙人…… 此夜安稳无事,第二日一大早,约莫只有四五点钟的时候,云飞便被一阵细碎的敲门声惊醒了。有个女孩子在门外拉着长音,一边有节奏的叠指而敲,一边带着调子唱道 “二~公~子~起~床~啦~” 一瞧窗外还是黑洞洞的一片,云飞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软乎乎的枕头往头上一压,假装睡得死没听见。 “二~公~子~起~床~啦~” 我听不见。云飞自我催眠道。 “二~公~子?”只听见门锁“哗啦”一声开了,那女孩子轻悄悄的走了进来。 “我起来了!”云飞“嗖”的一声从床上翻身坐起,头发被枕头揉的乱糟糟的,像是只因被人偷了蛋而炸毛的鸡。 “二~公~子~洗~漱~啦~” 女孩子将几个白色的搪瓷脸盆放在架子上,依次摆好崭新的牙具、香皂,然后将手一背,笑眯眯的看着他。 “要~不~要`明~月~帮~公~子~更~衣~呀~” 这种嗲嗲的长音让云飞感到不舒服,为他更衣的主张更是让他无法苟同。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用清凉的水洗漱了一番,刚才仅剩的一点点困意也消散了差不多了。冬天的天亮的很晚,所以云飞不得不掌了灯,去敲魏倾璇的门。 这人大约也是被明月强行唤起来的,正打着呵欠。“早啊。” “早。蓝田玉家的人每天都起的这么早吗?”捎带上魏倾璇,两人又去东厢房敲玉念奴的房门。 “不知道,我在玉门关,冬天是要睡到九点多的。”看云飞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补充了一句。“晚上十点睡,还是。” 简单一算时间,竟然有十一个小时,云飞的脸色开始有些嫌弃了。“你是要冬眠吗?” “早。”玉念奴也打着呵欠,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今天有什么安排?”魏倾璇往门框上一倚,阻止他关上。“带我们出去玩玩?” “玩什么?”玉念奴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一脸认真的问。 “你也要去啊。”不正面回答,他反而转头叮嘱云飞。 “我不去。”这人此时自然没那种心情,莫夜行可是不知将未名教折腾成什么样了,而玉安一句“懒得动”就断送了所有的希望,他得不懈地旁敲侧击才行。 “那你可别后悔啊,小子。”魏倾璇眯起眼睛,似笑非笑。“走,玉念奴,上次我们去的那个地儿——赌玉去。” 魏倾璇假装说的心不在焉,从云飞身边擦肩而过,后者的耳朵微微一动。 “等会儿?干嘛去?” “赌玉啊当然是,在蓝田,还有其他更好玩的东西吗?”魏倾璇摊手,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继而惋惜的摇了摇头。“反正你也不去呀,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等一下,我洗个脸先。”似乎之前与魏倾璇的赌玉之行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玉念奴罕见地特别主动,转身“砰”的一声关上门。 “那小子的玉术可是很厉害的。”魏倾璇并不着急去吃饭,反而往云飞身边一站,聊起闲话来。“蓝田玉家的玉术,我可是一点不懂,但他在还没开始修行的时候就已经摸到门道了。还有你的老师——或者我也应该叫他一声老师,一手专门克制玉天的玉术,很强的。” “嗯……”即便他不这样说,云飞也早就心动了,要知道蓝田县可是红尘中知名的产玉、赌玉圣地,有“蓝田日暖玉生烟”之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怎么能连玉都不碰,就这么走马观花的看一圈呢? “加油工作。”这个时候魏倾璇竟然连让他反悔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拆桥,真是太贱了。 “嗯……其实这样想一想的话,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外公真的打定主意不想去,就算我磨破了嘴,他也是不会改变心意的。”云飞摸摸鼻子,努力给自己找借口。“再说还有外婆、闻人老师和师父呢,他们都是同辈的人,我这一个小辈的在那儿,怕是他们也不自在。” “哦。”魏倾璇冷淡的说。 “你‘哦’什么?”听他这种态度,还真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云飞心中暗暗打鼓。 “打脸疼不,兄弟?” “我乐意!” 约莫吃过早餐,东边的天渐渐泛起了些鱼肚白色,西边与中天的夜色淡了下去,如同淋了雨的水墨画一般。三个人和玉母简单说了一下,便开开心心的走出了玉家朱红的宅门。 “真压抑啊,那个地方。”还没走出两步,魏倾璇便轻松地舒展手臂,叹息一声。“同情你。” “在妖地长大就很好?”玉念奴反问。 “妖地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未名教于你。”魏倾璇沿着地上青石板拼接的缝隙走,疏忽间,云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洛清秋休沐的 时候带他出去,两个人就是这样走在国都的街头巷尾,并没说太多的话,但云飞时而便会想起那时的场景。 “你刚入未名教的时候,听说也被欺负的很惨吧?” “哼,”玉念奴冷笑,“借了你的光了。” “别那么不近人情吗,如果不是那一闹,你不也不会被迫从何教主的门下出来,转入玉峰?” “那我还是要谢谢你喽?” “不用谢。”魏倾璇笑道,好像真的是接受了玉念奴真诚的谢意一般。 “你这人……”后者摇头,无计可施。 魏倾璇和玉念奴口中的玉牌坊是某个街角处的一个小地方,这着实是让云飞第一眼看去,颇有些失望,不过门口立的个手写牌子却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 “赌玉每人白银千两,璇灵魂体及玉家嫡系……十倍以上?” 那“十倍”二字写的大大的,还在下面标了两个提示性的三角号。 “上次来的时候大概是两年前了吧?”魏倾璇欣赏着那招牌,有些怀念的样子。 “你们……”云飞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牌子完全就是针对你们的吧?璇灵魂体说的就是魏倾璇吧!玉家嫡系也只有玉念奴一个吧?这东西是在这儿立了有两年了吧?话说你们当时是做了什么啊?把人家店主都吓到了吧?如果能拒客的话他早早就把你们拉入黑名单了吧?” “也没什么啊,只不过简单的赌了场玉而已,我和他。”魏倾璇指了指玉念奴。“不过这里的原石品质一流,我们可是都开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喂,老板,我们进来啦!” 玉牌坊中的陈设不算讲究,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原石,被随意地堆在地上、架子上,二层是赌玉赌石用的雅间。柜台在临门的位置,上面趴着个年龄不大的小伙计,还在迷迷糊糊地流着口水。 “喂,小子,来客人了,叫你们老板出来。”魏倾璇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而后一惊。 “呦?这不是许老板本尊吗?两年不见年轻了不少啊!” 小伙计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他不过十四五岁,少年的样子与身材,不过一开口,却是厚重的大叔音。 “钱放这儿。”他连来人都没看,指了指柜台上空空的盒子。 “我们三个人啊,怎么放得下?”魏倾璇两只胳膊往柜台上一拄,少年坐在里面,高度仅到他的腰胯处。“不然,给便宜点吧,都是熟人了,打个八折?” 这时,那少年才看清了他的脸。惊讶地张大嘴巴,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肯定是在做梦……” 这人已经不敢面对现实了!云飞心中怜悯他。 “这位客人,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混蛋,长得真 像。”少年自欺欺人地笑道。 “哦?是吗?”魏倾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会心一笑。“好巧好巧,那人也叫魏倾璇吗?” 肉眼可见的,少年细小的喉结动了一下,发出“咕嘟”一声。“呵呵……呵呵……同名同姓呢……” 醒醒吧,你啊!云飞真想脱口而出。 “那个人也是璇灵魂体吗?”魏倾璇继续恶劣地追问。 少年顿了顿,缓缓从柜台中走出来,那身高与年龄不知为何,让云飞一下子想到了魂灵修。 他低头走近,魏倾璇与玉念奴后退了两步,云飞猜测下一刻,这人就会抄起一只大木棒,蹦起来打两人的头了。 但是出乎意料,“呼啦”一声,少年竟恭恭敬敬地鞠了足足有个90°的躬! “求求你们了,请离开吧!至少换一家祸祸!”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章:光天化日下的绑架事件 玉念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魏倾璇继续跟那少年讨价还价。 “就赌一场吗,我们三个人,最多开十五块石头,还能给这儿涨涨人气,何乐而不为呢?”魏倾璇劝诱他道。 “你再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少年几乎是苦求着拦在他面前,若不是蓝田县要求玉牌坊不能拒客,这两个人就只能窝在家里赌玉了! “哪家店主不希望自家牌坊中人满为患呢?” “自从上次之后,虽然是人满为患了,但是来勒索我的人可越来越多了啊!”少年终于气急了,狠狠一跺地,然后叉着腰歇了两口气。 “我可没听过通天之上的还怕勒索啊?”魏倾璇狡黠点破。 “来自整个红尘……甚至于九天十地的勒索!就是九帝阶也要畏惧三分!”少年咬着嘴唇,愤怒而又不敢大声地说。“我挪了三次地儿,又到处打点,这才把事情压了下来,最后只得留在这个破地方!” “你们上次到底开出了什么东西啊?”云飞很好奇。 “求你别问了!”少年抱住头,绝望的几乎要撞墙了。 “我们这次绝对不公开,就三个人,沈老板来当坐镇者,怎么样?”魏倾璇是铁了心要在这家店赌,抛出各种各样的条件,就是不往外挪步。“再加十倍的价钱,我们三个,两个璇灵魂体一个玉家嫡系,六万两怎么样?” “如果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了!”少年瞪着云飞,仿佛在埋怨他怎么也是一只璇灵魂体。 “那既然这样,老板给我们免费好不好?”魏倾璇的皮劲儿上来了,笑嘻嘻的厚着脸皮道。 少年仰头叹了口气,面如死灰,双眼无神。“说好了,绝对不公开?” “绝对不公开。” “无论开出什么东西?” “如果与成仙有关我便带走,如果无关留下也无妨。”魏倾璇说的很大方。 “哎,”那少年重重叹息一声,盯着房梁上凸出的木头。“果然……我就说开玉牌坊的最讨厌璇灵魂体和会玉术的了!” 少年关了店,将三个人带上二楼。进了一间最大的雅间。说是“雅间”,不过是宽敞一点的房间罢了,里面的陈设没有半点可圈可点之处。 “真是落魄啊,许老板,想当年你的玉牌坊,可是开在了玉家的大门口啊!”魏倾璇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别说话,我现在头疼的很。”少年表示根本不想听,甚至于一手捂住耳朵,将桌椅板凳弄得当当作响。 “你当时,到底开出了什么东西啊?”趁着混乱,云飞小声问魏倾璇道。“那个人看样子恨不得把你吃了!” “没什么,不过是片树叶罢了,但是当初开出来的时候,啧啧,你没看到,那表 情更是精彩!”魏倾璇坏心眼地笑道。“至尊叶……你应该听说过那种东西吧?” “别吹嘘你的光荣事迹了,快来收拾!”玉念奴丢给他一只扫把,让云飞去帮着摆桌椅。 “还要自己收拾啊?许老板你这可必须给我个大折扣了!” “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少年絮絮叨叨,自我催眠。 打开窗户,有清晨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屋中的灰尘味渐渐散去。云飞深深吸了口气,忽觉得有些香气袭人而来。 “腊梅吗?”他探头出去,果然,窗边有一柱三米来高的腊梅树,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干粗壮,倚着玉牌坊的墙,如果有人顺着那合抱粗的树干往上爬,定然能顺利地钻到邻屋开着的窗子中去。 “别贪玩了,去寻玉了。”正这样想着,玉念奴忽然过来找他,少年整个人瘫倒在了椅子上,任由他们三个随意折腾了。 “三个人吗?怎么赌?” “按正常的规矩走,赌满五轮,吊车尾两次的先淘汰,剩下的两个决胜负,也就是说一个赢家,两个输家。”魏倾璇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看他这高兴的样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云飞对玉念奴小声说。 “是呗。”那人表示同意。 “我可听着呢啊!”魏倾璇回头点破。“要不要在赌玉之前先赌一下,谁来吊车尾呢?” “不是我。”玉念奴马上回答。 “也不是我。”魏倾璇摇手,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云飞。 “那就是我呗?!”这人感觉到自己一瞬间被孤立了,而且是那种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这都是什么神仙表哥和舅舅啊! “别难过,我们不会嘲笑你的。”魏倾璇兄长似的安慰他。 “你现在明明已经开始嘲笑了!”云飞打掉他的手,磨了磨牙齿。“少看不起人了,跟你们说,我玩玉可是一流的——很强的!” “嗯嗯,看玉九成五的人,我相信你的。”魏倾璇将“看玉”二字咬的很重。 “你……”云飞已经有点想揍他一拳了。 “对了,我跟没跟你说他入学的时候,玉峰考试得了60分的事情?”玉念奴忽然提起。 “别说!”云飞赶紧扯住他。 “哦,你得了60分啊?”魏倾璇大惊小怪。 “是他打的分!”云飞摇晃玉念奴,差点没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一开始还觉得这孩子挺乖的,可以天天差他去买早餐,不过后来发现竟然也是璇灵魂体,早知道就不要他了……”玉念奴一脸认真的描述自己的心理活动。 “喂!你还是人吗?招我就为了去买早餐的?生气了!” “哦呦,生气了还!”魏倾璇忍不住笑,三个 人下了楼梯,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半个小时后,楼上汇合。” 但是云飞不知道,他是不该与两人分头走的。在二楼往外看着那腊梅树,心想着有人可以从树下悄悄爬上来的时候,他不知在繁盛梅花的遮挡下,竟然真的隐藏着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顺着腊梅树潜入玉牌坊之中,偷偷躲在阴暗处,商量着“伤天害理”的事情 “待会儿等他过来的时候,就一个麻袋往头上套去,然后在脑后敲晕,带走算了。”有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说。 “不行,万一没晕怎么办?他可是璇灵魂体!再说魏倾璇和玉念奴听闻动静也会赶过来的,被他们撞见就麻烦大了!”一个低沉的女声说。 “魏倾璇有九张机,就算是我也难以与之抗衡。”粗声粗气说。 “你有什么办法吗?毕竟……你在他身边潜伏那么久了。”女声问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冷笑两声,想必他现在一定是一副指点江山的自信神情。 “没有。” “啊?”女声难以置信。 “考虑一下现实情况好吗?现在是他到处走动着,我们蹲在这里,虽然在暗处但却并非隐身,万一那小子看到一块你脚下的石头说‘哎,这块不错’,然后捡了起来,我们就彻底暴露了好吗!” 女声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脚下几块胡乱放置的原石藏好。 这时,云飞已经过了转角,朝这边走来了。 云飞没想到这玉牌坊看上去小小的一间,仅有两层,但却有些曲径通幽的妙处。窄窄的走道很黑,他点了盏小灯,摸索着四壁向前走去。 这里的原石的确有些来历,也很有年头,仅上手四块,就有两块是他不认识的。“魏倾璇和玉念奴猜中原石的概率是多少呢?”他心中不由这样想。“难道我真的要吊车尾了?” 他动用在玉峰学到的玉术,视线能隐隐约约穿过石皮,看到内心,不过却不甚清楚,模模糊糊的,像是眼前蒙了一层纱布。 他将玉灵探入其中,不过由于其中不是有着明确属性的灵脉,因此即便是玉灵芝也束手无策。 “植物类型的灵物,不是玉,不是灵脉,那就只有可能是琥珀了。”云飞一边掂着手中的原石,一边往深处走去。“但是琥珀应该怎样探测呢?怕是连魏倾璇和玉念奴都不能吧?总不能干脆赌运气吧!” 一门心思的扑在原石上,云飞没有注意到,他刚刚正与那三人的藏身之处擦肩而过。后背暴露在敌人的眼前,那三人相视一眼,其中两个缓缓站起身来。 “琥珀也是最容易作假的,万一开出了个假货,那岂不是要落人笑柄了?” 一个人摸出一只麻布袋子来,另一个拎起了只大棒 ,两人心意相通的缓缓跟了上来。 “这个也是,完全看不透的琥珀,看样子是包裹着高质量的欺天物质。”云飞弯腰捡起一块,两人身子一顿,鞋底在地上“擦”了一声。 “谁?”云飞转过头来。 灯光一闪,两人觉得眼睛都被刺痛了,再也顾不上什么计划、谋略,一个将袋子一抖,直往他的头上罩去! “哎?干什么?!”连伴生物都没来得及祭出来,云飞就被扑倒在地上,那人力气不大,但却紧紧按住他的口鼻,一时间云飞觉得呼吸困难! 玉灵芝离体,发出莹莹白光,同时玉蝶展翅,护住他的身体。 “你们是什么人?”云飞挣扎,却被一个更重的,毛茸茸的东西死死压住,那玩意至少有二百来斤,瞬间,他觉得自己动弹不得。 “反向——消解!” 但是体重这种东西怎么能消解的了呢?蝴蝶效应失效! “玉灵芝!缠住他们!” “当”的一声,柔软的灵芝头上挨了重重的一棒子,它的整个植株都被打软了下去! “哎呦!”云飞痛叫道。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一章:成“攻”事后一根烟 云飞抱着玉灵芝,气鼓鼓地蜷起腿来,坐在高脚椅子上。魏倾璇似笑非笑,玉念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少年沈老板瞪着两只清亮的眼睛,发出浑厚的大叔音 “这几个人是怎么溜进来的?” 三个打家劫舍的“小贼”被用麻绳紧紧捆在一起,背靠背的坐在地上。有一个正好面向着云飞,挑着一双凤眸,似乎在嗔怪他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潜入玉牌坊属于私闯民宅,理当坐牢的,跟你们讲,蓝田的节度使可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就算是修者也不与姑息!”沈老板吓唬他们。 “快去吧,快去报官吧,我早就不想在这儿捆着了!”凤眸的男子约莫二十岁,生的眉清目秀,皓齿白肤,偶尔阳光一闪,还能看到他微微挑起的凤目中,有青色的涟漪闪过。 “魏倾璇,你放开我,我要与你一战!”其中一个小麦肤色、身材精壮的男子呲起一口白牙,凶巴巴地叫道。 “这猫还是不安分,我真的需要一只魂兽坐骑了。”魏倾璇弯下腰,用力往下按他的头,那人硬挺着脖子,僵持着。 “妖孽我让你打他的后颈,你打他的伴生物做什么?木棒又不能把玉灵敲碎!”唯一的一个女子数落他。 “那蘑菇在那儿碍事,我自然要敲它!”凤眸男子瞬间炸毛。 “你都把他的伴生物打弯了!” “他本来就是弯的!” 少年重重叹了口气,似乎被吵的头疼了。第一轮寻玉,三个人没一个带回玉来的,倒是分别带回了个闯入者! “我抽根烟,不介意吧?”他只不过一说,也没想征求几人的同意,自顾自地走到窗口,从芥子中摸出两只卷好的烟卷,皱着眉头吞云吐雾起来。 “你们一路跟着我来的?老师不是说你们去避难了吗?” “是去避难了啊,还把花花留在了避难处呢!”妖夜哼道。 “你不怕他受不到见仙莲的压制,会‘反客为主’?” “有长老看着呢,信我,无妨。”荆卿若不是手被捆着,早就得意洋洋的拍胸脯了。 “哪个长老?是他同意你们出来的?” “二长老,就是那个出了名的老顽童,跟我们保证说看好花花,绝对出不了半点岔子。”妖夜不轻易信人,这次但却莫名信那人的话。 “我就知道是他……”云飞扶额,“那人的玩心很重,你也不怕他把你的芙蕖给拆喽?” 妖夜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罢了罢了,反正在这儿也住不了几日。再说未名教的长老不至于真的做事出格。” 大约一卷烟的功夫,玉灵芝才挺直了枝干,呼出些白玉色的水汽。虽然是玉灵,但毕竟是柔软的植物属性,被人家迎头一棒,它还是有些受不住的 。 “吼,直起来了吗。”妖夜嘲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它要是一直站不起来,我才要找你算账呢!” 此话一出,莫名的,云飞听到几声来自不同方向的嗤笑。 “你们在笑什么?”琥珀瞳扫了一眼魏、玉以及妖夜和少年,探头小声问荆卿道。 “笑某人担心自己‘不举’。”荆卿绷住脸,还是掩不住拼命绽开的笑容。 “不过,人也算齐了,只有赌玉的没有观众,总不是一场完满的局吧?”魏倾璇笑够了,说道。“许老板,带这几个人一起,没关系吧?” 少年抬头叹了口气,往空中喷了一口白烟。 “快赌快赌,下午我还要开张呢!” 于是,小小黑跟着魏倾璇,荆卿跟着玉念奴,妖夜跟着云飞,又下到一层开始了第一轮的寻玉之旅,走道中很黑,又狭窄,所以妖夜便走在前面掌灯,云飞跟在后面,借着光线依次查看原石。 “你要跟那两个人赌,是认真的吗?” “怎么,不信任我?”云飞反问。“那你是觉得魏倾璇会赢,还是玉念奴会赢?” 妖夜“哼”了一声,脚步一停,云飞一头撞到他的背上。 “干嘛?” 妖夜侧着脸看他。“玉家提没提让你回去的事情?” “怎么啦?” “没怎么,不行问啊?” “没说,不过意思肯定在了,‘天下的璇灵魂体皆出自玉家’。”云飞轻描淡写地说。 妖夜不再说话,沉默地往前走着。 “你们这一路上跟着我来蓝田……还有别的原因吧?”隐约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头,云飞扯住他。“难不成担心我被玉家拐卖?” 妖夜瞪着他,愤愤的样子在昏黄的灯火中明暗不定。“说你傻,你还真傻,都快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没那么严重吧?”云飞不以为然。“就算加入了玉家,他们总不能把我扣在蓝田县吧?魏倾璇不也是满天下的闲逛吗?不过是个名誉而已!” “你和魏倾璇一样吗!?”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逆鳞,妖夜忽然就怒了起来,一把扯起他的衣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那灯盏甩到他脸上一般。“魏倾璇可是……哼,可是……娶了妻的人!” 他怒其不争的甩开手,撇过头去。“不过,就算是娶妻生子,你也是不在乎的吧。毕竟,也到了那个年纪了。” 也许是灯火过于昏暗,过于摇曳,那时候云飞忽然觉得妖夜半侧着的身影,是那般寂寞。 “魏倾璇和我姐姐的事情玉家想必也都清楚了,他们逼他不得,也没有理由逼他。而你不一样,你刚刚成年,可以娶一个门第相对的妻子,诞下一个璇灵魂体的子嗣,姓回‘玉’的姓氏,成为继玉安之后的家 主……”妖夜的声音顿了顿,抬起泛着青光的眼眸。“即便是这样的生活,你也觉得无所谓吗?还是说……你想要的,原本就是这样的生活?” “……没有我在内的生活吗?” 云飞没料到,平常一向傲娇的妖夜竟然会这么直白的说出那句连他自己都羞于启齿的话,不过他还是讲出来了,如同当着别人的面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剖开,有着破釜沉舟的快意和绝望。 他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只定定的看着他,妖夜晃了晃手中的灯火。“我和荆卿说了,这次来就是跟你把话说明白,顺便给你提个醒,不过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但是,你给我负起责任来,这一次——可能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或者你若是根本便不在乎的话,就全然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好了。” 他摇晃手中灯火,明暗的光带在地上、墙上来回变幻。 空气中的灰尘与水汽都寂静了起来。 “娶妻,我不反对,既然都成年了,总不能光棍儿一个,在世间晃荡吧。”云飞按住他手中的灯火,那光晃得他眼晕。 “呵。” “不过与我相伴的人,总得我自己来挑吧?这倒是玉家管不着的。” “哦?”妖夜挑起凤眸,似笑非笑。“看来你这是急得连对象都选好了啊!” “人家家里还没同意呢,叫什么‘选好’?”云飞同样似笑非笑。“我可是在妖地手中救了你的人,你不得牺牲一下,帮我个忙?” 妖夜皱着眉头,越来越摸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魏倾璇的妻子,听说是个堪称完美的女人,因为她,我倒是对于妖地,产生了很好的印象。”云飞狡黠的笑着,弯腰凑近了些。“你能否,给我介绍个你们妖地的嫡系来?女的没有,男的也行!” 接下来,如同水到渠成、鬼使神差,他的头脑中浮现出了曾经一瞥过的画面。在摆渡车边,他急匆匆地逃走时,隐约看到的那一画面、一个弥漫着蛊惑气息的剪影。 如同被恶魔诱导,他的理智也因为四周的黑暗、昏黄的灯光、眼前的人而不清了,但是他却那么清晰的记着那个画面,后来,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一般。 他生疏的实践了,他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 吻了他—— “我再次输了。”小小黑坐在云飞刚才坐着的高脚椅上,沮丧的蜷着腿,抱着脑袋,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你就作死吧,狗子。”荆卿有些痛惜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又恨铁不成钢地补上了一巴掌。 “不过玉念奴的玉术还是挺厉害的呢,不像你们这些倚仗先天优势的璇灵魂体,我赌他会赢!” 正说着,之间云、妖两人沉默地走进来了,一声 不吭的坐在长桌的一角,在面前摊开几块大小不一的原石。 “来啊,赌不赌了,快来,别磨磨唧唧的。”云飞对两人说。 两人相视一眼,心思在目光中早已互相交换。 “赶紧啊,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挫败你们了!”忽然,云飞嘴角挑起一个邪恶的笑,脸眼睛都眯了起来,活像只刚刚吃到乌鸦口中肉的狐狸。 “怎么突然斗志起来了啊,小云云?”荆卿知晓内情,同样感官敏锐,一下就猜到了其中的是非。“心情不错啊?” “那是。” “某些人呢?”她调笑的推了推妖夜的肩膀。 “滚蛋!”妖夜皱着眉头,咬着牙关,绷紧身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荆卿坏坏地笑了,在云飞耳边轻声道一句“恭喜成‘攻’!”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二章:大家开开心心地来赌玉吧! 魏倾璇捧起了桌上的原石,伸向云飞。“这一趟没带明珠出来,要不然,让我弟弟来摸一摸?” 这话明显是对妖夜说的。不过说实在的,若不是看着魏倾璇那张帅气的如同画中的脸,这略带轻慢的调笑肯定会被当作“骚扰”。 “谁是你弟弟?”妖夜眉头一撇,身子往外躲了躲。“少拉关系。” “也好,让你弟弟摸一摸,顺便再给他颠一颠手感。”云飞欠起身子,一把抢过原石,魏倾璇并没有什么话能反驳。 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入手,云飞就感觉到一股极重的力量压得他掌心撕裂一般的痛。 “这种密度……简直比灵石还要重的多啊……”他在心中思忖。刚到未名教的时候,他和叶未央等人在一间不起眼的玉牌坊中开出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灵石,它的石皮可以抵消内部重量,让原石在整体上不会呈现出吓死人的重量。 魏倾璇指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半年未见,他不清楚这小子的玉术如今在什么水平。 “试一下喽?砸坏的话,你赔?”云飞将石头举过头顶,对魏倾璇道。 “随你的便,不过是张桌子罢了,只要那老板不讹我们。”他说着,抬起两只手来。 原石距桌面大约有半米的距离,云飞松了手。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重的几乎能穿过人体的石头竟然在木桌上,如同胶质般微微弹了一下! “呵,好运气啊,魏倾璇。”玉念奴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抿了抿嘴唇。 “连石皮都是这种质地的,这东西得多少年了?一千年?”云飞费力地颠了颠,最终还是推给玉念奴。“你来看看。” 玉念奴左手轻覆于石上,指尖竟然逐渐晶莹了起来,发出淡淡的白光。半晌,他撤下手来,换做右手,与石头的交界面呈现出肉眼可见的五彩流光。 “看到什么了?我可是全凭感觉蒙的,不过呢,我的感觉,可一向很准。”魏倾璇盯着他的手。 “左手是玉家的玉术,看到了里面有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是鸟类的卵,里面还有个破了一点壳的胚胎,不过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右手是老师的玉术,能感觉到其中的死物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埋下的,在漫长的岁月中终于惊醒,又逐渐挣扎着死去。”玉念奴解释道。 “又是一个想要不朽的生物,真是可悲啊。”魏倾璇轻叹。 “你那两个玉术,”云飞忽然开口问道。“是一动一静的吗?” “嗯,玉家玉术偏向于静态,主要是透过石皮成像,这是和玉天、玉地一脉相承的,而老师的玉术是为压制玉天玉术而生,偏向动态,也使得在战斗中能运用灵活。”玉念奴将眼睛一抬,看向魏倾璇的眼中有些莫名的味道。“类似于 他的‘驯玉术’。” 魏倾璇正色地比了个剪刀手。 “你看出什么来了?”将原石还回去,玉念奴问魏倾璇。 “嗯……那里面的东西,精神可嘉!”后者认真的思索着。 “当我没问。” 接下来传看的,是玉念奴的原石。他并没有挑选琥珀这种风险较大的东西,而是选择了价格更为昂贵、成色更为透熟的高品质灵脉,“风灵脉”,不在五行之中,也是自然界一种极其难以捕捉的物质。石头一入手,云飞便能感觉到它在掌心不断颤抖。 “实属罕见啊!”他赞叹。 这一局,如果魏倾璇琥珀中的鸟儿是只普通灵兽的话,他便落了下风了! “你的呢?”玉念奴问云飞。 后者从几块原石中挑出了自己在第一轮中要用的那块,如果从本领上说,无论是掌握两种玉术的玉念奴,还是凭驯玉术和感觉的魏倾璇,都要远远高于云飞一大截,但是赌玉绝非硬性的看玉,需要扬长避短,不能大露要害。 云飞有的不仅仅是过五感不忘,他还有着两人没有的优势——对于药物的敏感性,玉灵芝是百草之王,所以一旦原石中封有古人留下的药材,他一定是第一个感知到的。 “一株灵药,搞不好可能是天材地宝。密度很大,说明药性强,水分充足,还不曾枯萎。根系的位置比上面重,应该是被人塞入了补给的物品。” “嗯,和我看到的差不多。一直处于休眠之中,时间应该超不过百年。” 另外三个人便看不出这么多门道了,小小黑不耐烦地催促他们赶紧开,少在这拖延时间。 “赌不赌谁赢?”荆卿忽然来了兴致,对两人说。 “我赌他。”妖夜很嫌弃地指了指云飞。“这家伙的东西总是活的吧!” “呦~”荆卿咋了咋舌,小声嘀咕了句“秀恩爱什么什么”的。“你呢,狗子?” “啊?”小小黑似乎没有玩过人间这种的赌博游戏,他歪了歪头。“那就赌你喽?” 眼看着荆卿的耳朵红了一下。她装作不满地“啧”了一声。“赌他们三个啊!” “跟你喽?你赌哪个,我就赌哪个。”那猫似乎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荏”,狡猾地眯起琥珀瞳,微微摇晃身体。 “简直没法跟你愉快地玩耍……” 三人开玉了。玉念奴的那块相差最小,是质量上乘的风灵脉,拿到外面去卖至少也得万两黄金打底,而且有价无市。 果然这些玉师都是不缺钱的吗…… 魏倾璇也开了他的琥珀,的确是只啄破了些蛋壳的鸟儿,羽毛还没丰满,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反正不是魂兽便是了。 云飞有些小紧张的开了原石,他猜的不错,的确是株药,不过不是天 材地宝,是只植株坚硬,体表有鳞片,生有约五片叶子的食指长植物。它的确是活着的,根系附着在一株鸡蛋大小的黑色药丸上,根据外面琥珀的形状看,这药丸似乎比刚封入时萎缩了不少。 “供给养分的作用吗……”他将那株药轻轻到出来,用玉灵芝的一滴汁液滋补,将它扶正。“你们见过这种灵药吗?” 两人相继摇头。 “我们管它叫‘棒棒草’,一般用来磨牙,或者当棍子来打架用的,很结实。”小小黑将下巴放到桌面上,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只黑长的尾巴来,缓慢摇摆着。“不过我没见过,父亲那一辈的时候存在,却也不常见,现在应该被人类采得绝了。” “魂兽都能用来磨牙齿,这得是怎样坚硬的东西啊……”云飞审视着灵药布满鳞片的植株。 最终根据价格,三人的胜负已经决出,风灵脉第一,“棒棒草”因为是绝了种的活物,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那只死鸟。 “这次要认真了,再输的话我干脆彻底退出玉师界,回家种地去算了。”魏倾璇挺直脊背,表决心般敲了敲桌子。 第二轮一圈下来,云飞来了个史无前例的惨败,他不小心挑到了块“人造玉”,切开的时候就连沈老板都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 “丢人丢大发了……”他捂脸,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 不过很快,第三轮的时候就不止云飞一人丢手艺了,玉念奴将原石用两种玉术看了个里外透彻,不过切开来的时候,仍旧是假玉一枚! “这……不可能!”玉念奴的耳朵红了,脸红了,甚至连鼻子尖都红了,肯定是他刚才开出了人生第一块绝品“伤魂玉”的缘故!而且他还有些自满地嘲笑云飞了!果然舅舅对于晚辈是需要宽容的吗!罪过罪过! 玉念奴,劝你善良,劝你善良!他在心中不断鞭策自己。 等到了第四轮,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了!玉念奴也许是因为第三轮的失误而心态不稳,开出的琥珀仅是个修者的一只断指,不过保存的却特别好,即便过了几百年,仍然像刚刚断掉的一般,伤口渗着血。 “谁会变态道把自己的手指放在里面的呢!?”这人气的几乎要掀桌了。 “看我干什么?这也不是拇指好吗!”魏倾璇忽然感觉到了众人灼灼的视线,赶紧带些心虚的把左手往桌下藏去。 “哦,还不让看哦!”荆卿故弄玄虚。 “看了就实锤了。”小小黑摇着尾巴补充。 “实锤你个锤子!”这只猫以前喜欢挑衅别人,现在竟然嘴还变贱了,简直更讨厌了! 正在他们说着的时候,云飞从原石中小心翼翼的开出了一块令他欢心满满的玉石。 “咳,给你们 看啊,传说中的天水碧——点翠!” 他单手托着一块大如小南瓜的浅青色玉石,借玉灵芝发出莹莹白光,刹那间,那玉如同被整个点亮一般,自内而外通透了起来。似乎有青蓝色的一点翠色在正中心,往四周晕开水墨般的“水渍”,仔细看,那水渍内深外浅,颜色渐变,到了最外层才消失不见,与外面的浅青色浑然一体,简直如同凡人误入仙山,别有洞天! “好不好看!就说好不好看!人生巅峰有没有!”云飞本就喜欢天水碧的颜色,如今又开出了快这么个绝品的,自然激动万分。 “好看!好看!你要分我一半就更好看了!”同样激动的还有荆卿,天水碧本就是“女子之玉”,适合做配饰及发簪,也正是因为天下爱美的女子越来越多了,这种玉的价格才被炒的虚高不下。 “绝不含糊,分你一半!就从中间切,不破坏纹路,完美!” 四个人就这样一脸震惊的看着,云、荆两人踩着凳子,小心翼翼地操刀,切西瓜一样将那天水碧剖了开来。 抱着一大半天水碧,荆卿快活地傻笑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跟你说,小云云,你今后就是我荆卿亲哥了,”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荆卿在狂喜中猛拍云飞的后背。“要是哪天你娶不到媳妇了,我绝对嫁你!半点不犹豫!” “噗……”魏倾璇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等会儿!谁跟你说他要娶媳妇的!”妖夜第一个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猛地跳起来。 “哎哎哎,等,等下,女人你可得犹豫犹豫!”小小黑也赶紧阻止。“那妖孽说的没错,你们两个完全不合适!” “你能不能好好叫人家的名字?那猫!” “喂喂喂,我至少还叫对了个‘妖’字呢!你就说我的名字——‘小小黑’三个字,你叫对了几个吧!!” 看着忽地吵作一团的几个人,少年许老板感觉到了逐渐涌起的偏头痛……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三章:云飞的人品最大输出 赌局已经过了四轮,玉念奴是第一个含恨淘汰的,第五轮的对决,决出最后赢家的战争,在云飞和魏倾璇之间打响了。 玉念奴蜷着腿,坐在高脚椅上,委屈巴巴地看着两人。 寻玉结束,两人坐回到桌边。这不仅是当今世上顶级玉师的对决,而且是罕见的璇灵魂体的争锋! 不过可惜的是,观众只有寥寥几人罢了。 “别坐在那儿了,过来看看,我们谁人能赢。”魏倾璇招呼玉念奴。 那人神情丧丧、兴致缺缺的从高脚椅上跳下来。一手白光一手五彩,分别覆在两块原石上。 换了一次手,半晌,玉念奴摇了摇头。 “看不出,不过肯定都不是凡物。” 已经到了第五轮,云飞和魏倾璇肯定都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所以这两块原石的含金量,是前几块望尘莫及的! 甚至于……无法用金银来估量! “第五轮的赌注应该是‘刀山火海从军令’吧?”反正两块石头让在场的众人都摸不到头脑,能开出什么也都是靠运气了,这种时候云飞心情反而格外轻松,他拄着桌子,笑眯眯道。“要是你赢了,想要我做什么呢?” “嗯……”魏倾璇支着下巴思索着。“要不然跳个舞吧?脱衣舞,这玩意最近在玉门关格外流行。” “你敢!”妖夜挑起凤眸,咬牙切齿。 “哦?有人生气了?”魏倾璇眯起眼眸,其中竟有翠色流光闪过,那是他的伴生缘——翡翠瞳。“假如我输了,你会提出什么条件呢?” “我啊,”云飞倒是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魏倾璇在璇灵魂体与玉术的掌握上都远超于他,如果说真的会输……也只有可能是他今天的人品,太衰了! “如果我赢了的话,你把驯玉术教给我吧?” “好啊。”魏倾璇一口答应,干脆的让云飞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那人给套路了。 “没版权?你的驯玉术?”云飞小心地问。 “都是从原始玉术中演变出来的,哪有什么版权?”魏倾璇将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不过想跟我学玉术,你还是第一个呢,毕竟这‘驯玉术’……可是专门针对璇灵魂体的。” “我想学!”云飞果断地说。 “先赢了我再说吧!” 魏倾璇轻拍了拍自己的原石,他隐约知道那其中是什么东西,但还不能确定。两年前与玉念奴赌玉的时候,他开出了人生的巅峰——至尊叶,那也是第五轮,他凭驯玉术和感觉摸到了这块丝毫也看不穿的原石,切开了。 下刀子的那一刻,他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本能告诉自己,这可能是个,相当不得了的东西。 至尊叶,天材地宝之上的传奇药物,传说能……白骨生血肉、起死回生的存在 ,但实际上,也只是人们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它与璇灵魂体类似,是人间最接近“仙”的存在,但可惜的是,它们终究,不是仙。 魏倾璇叹了口气。他开始动手,轻轻剥开原石的石皮。 希望这东西是有关,成仙的奥秘吧! 石皮很薄,仅仅有两层,里面是浑浊的黄色。众人皱眉,琥珀的成色肯定是越晶莹越好,这种浑浊的欺天物质恐怕并非珍品啊! “好像是实心的啊,奇怪呢。”魏倾璇用手指敲击,微皱眉头估测道。“但是里面却能感觉到生命的迹象,很狂躁,似乎沉睡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将半开的原石递给玉念奴。“如果这样子的话,开还是不开了?” “为什么不开?难道是怕其中的东西无法控制不成?”小小黑有些急躁地用尾巴拍地,身后扬起一片灰尘。“没关系,只要是兽类,我都能镇住!” 魏倾璇忽然冷峻地瞪了他一眼。 “你们……在担心什么?”不光是小小黑,云飞都被那乖戾的杀人一般的眼神瞪得一个哆嗦,他小心问道。 “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仙疾这种东西——就是从原石中开出来的。” 即便很多年之后,云飞在与妖夜回忆往事的时候再次说起那件事,依旧觉得毛骨悚然。他们最终没有打开那块原石,而是让魏倾璇将它带在身边,最后也不曾出现在人世间。他们最终谁也不知道那其中沉睡着的,是不是一种类似于仙疾的“病毒”,但是这块石头没有落在其他无知者的手中,对于他们,对于整个红尘、九天十地、日暮森林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不必开了,你赢了呢!”魏倾璇说。 但是云飞却不愿接受这种便宜捡来的胜利。 他气鼓鼓地动手剥石皮。“说的好像遇到的不是这种东西,你就能稳胜似的——少看不起人了。” “哦?有志气啊!”魏倾璇凑了过来,玉念奴也凑过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聚到云飞的身边。“那我就看看你开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赢过我?” 其实云飞拿这块原石当做第五轮的赌注绝非是单凭运气的,魏倾璇也许没有感觉到异样,那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云飞的那种尴尬情况。 妖夜斜眼看他,喉结轻轻动了动。 是的,他当时也在场,那种怪异,是非在场的人不能体会到的。 按说修者可以视坎坷为平路,视高山湖泊为闲庭信步,那是头一次,妖夜看到一个化灵境界的修者,竟然被一块拳头大小的原石给绊倒了! 他们点着灯,在不大的隔间中搜寻着,云飞在企图踢开一块小原石的时候竟然身体一个前倾,脸朝下摔倒在地上! 妖夜乐坏了,他捂着肚子弯下腰来,这 人用手支撑着身子,一副羞耻而搞笑的跪姿。妖夜忽然起了玩心,负着手站在他面前,庄严地道了句“平身”。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出现了。 云飞竟然真的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妖夜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他俯身去扶他,只觉得那人的身子紧绷,满头冷汗! 直到现在,他摸了摸,云飞的手指还是冰凉的。 第五轮,他只带回了这一块原石,而且他对自己说,他一定,肯定,会赢魏倾璇的。 石皮纷纷剥落,石末在桌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直到成为拇指大小的圆粒。“当”的一声,圆粒落在桌子上,云飞的整个身体都跟着一抖。 “你来……看看?” 魏倾璇的面色也不那么气定神闲了,石皮逐渐剥去,其中有令人惊心动魄的悸动,不断地传出来。 “咚,咚咚,咚咚咚……” “不是吧……”魏倾璇勉强笑笑,感觉嘴角都僵硬了。 云飞的心一横,干脆挥刀切了下去,只听见清脆的撞击声,如鸣佩环,他忽然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被一种强烈的压迫驱使着,竟然俯首跪了下去! “又来了,这种感觉……”云飞在心中诽谤着。 几乎同时,魏倾璇也俯身拜倒,而后是玉念奴,接着,在场的七个人都跪成了一片! 云飞抬头的时候才看到这一壮观的现象,璇灵魂体,玉家后人,九天十地的子嗣,魂兽,通天之上的强者,全部叩首拜服,无一幸免! “你们……” 桌上,躺着一滴晶莹的血,红彤彤的像是绝品的玛瑙珠一般,但是这不是普通的血液,至少云飞知道,这和他的赤水断一样,是由紫色的血液变化而成的,是璇灵魂体的血液,是……极致的极致! “祖先”,这是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个词。 “你们拜什么?”云飞的双腿都在颤抖,在那种压迫中下跪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他费力挣扎起来,用上好的玉瓶将这滴血恭敬地装了。 并非璇灵魂体的几人这才得以移动,妖夜和荆卿几乎瘫软在地上,小小黑化为虎形,如同一张毛地毯般贴着地面。 “前辈……”他低声呻吟道。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荆卿终于恢复了力气,她爬到了一张椅子上。“璇灵魂体的祖先,凶我们做什么?” “针对的可不知是某个人、某些人啊,”少年沈老板靠着墙喘息。“就像是专门压制修者、压制人类一样!” “不只是人类,”小小黑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化形成功。他的身子似乎瘦弱了些,衣衫都是松垮垮的。“是对于人间一切生物的压制——仙人!” 魏倾璇的眼睛刹那间一亮。 “是 璇灵魂体,又是……仙人?”云飞难以置信,仙人这种东西,存不存在都很难说啊! “璇灵魂体的祖上有人成仙,你们自己心中难道不清楚吗?”小小黑的声音有些嘶哑,配上那黑袍下结实的身体、小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庞、幽幽闪动的琥珀瞳,竟然有种难掩的男人的性感。 “真的?”云飞看向魏倾璇。 “传说而已。”那人似乎也只是听闻。 “不然你们为什么被称为‘仙人之后’?真觉得自己那么招人喜欢吗?”小小黑将嘴角一瞥,带些醋意。 他的目光逼视魏倾璇,挑衅与嫉妒参半。半晌,后者抬起了黑如点墨般的眸子。 “我见过的那个人,不是璇灵魂体。”他的声音轻柔,如同对恋人的呢喃低语。“他连修者都不是,是个普通人,却莫名地成了仙。” “果然,坊间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小小黑拱起脊背来,低着头。“你果然,曾经见到过仙人。”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四章:与仙人的一面之缘 小小黑邪异地笑,逼问魏倾璇,众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我见过仙人,这早已不是新鲜事了,而且我也从未否认过吧?”魏倾璇是何等的油滑,他极擅长打破这种僵局,以退为进,变守为攻。“不过,你对于仙人的了解也不少吗!” 魏倾璇摇了摇头,只当他是在说笑话。 见魏倾璇不信,小小黑有些急了,他跳了起来,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我都相信你了,你竟然不信我?” 听了这孩子气的话,魏倾璇更明白怎么对付这只猫了,他皱起了眉头。“天下的仙人大约只有那么一个。说璇灵魂体的祖先是仙人,好像你见过似的!” “我当然见过!”他呲起一口白牙,似乎下一秒就要咬上去一般。 “在哪儿?莫不是在日暮森林?”魏倾璇语气戏谑。 小小黑气他的不信任,但也并非傻子,听得那人有套他话的意思,赶紧缄默不语。 “璇灵魂体的祖先——你口中的‘仙人’,如今在日暮森林深处隐居?”但是魏倾璇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的双眼折射出耀眼的翠光,仿佛这样便能将小小黑看穿一般。 “不在,璇灵魂体肯定在玉家。”这猫的脑子不知何时变得那样好使,他打马虎眼道。 “那个人,与你们魂兽有关?”魏倾璇继续眯着眼睛逼问。 “少臭美了,谁和你们璇灵魂体有关系?”小小黑立刻水来土掩。 魏倾璇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那猫的答话警惕万分,滴水不漏,即便是他也不能分清真假。 “这次是你赢了,”魏倾璇收回攻势,拍了拍云飞的肩膀,“赢了一个哥哥和一个舅舅,开不开心?” 被他用哄孩子的语气一说,云飞忽然觉得全身上下不自在,他抖了抖身子。“说好的驯玉术,你可不许赖账!” “不赖账不赖账,我巴不得教给你呢。”魏倾璇笑着,举起两只手来。“本来这东西是想留着传给我儿子女儿的,不过大概不可能了呢,不随着我进棺材便是大幸!” 这话说的云飞略感心酸,不过魏倾璇似乎并不在意,他也没做过多的感慨。 当天下午,少年沈老板的玉牌坊继续开业,六个人在周围的街上逛了逛,去了两个附近的景点,觉得索然无味,下午三点多便返回玉家了。 玉母由于妖明珠的原因认得妖夜,这一见面更是拉着他的手絮叨个不停,直夸他这孩子长得俊秀,像他姐姐,又那么文静,乖得很。 “你是没看到他不文静的时候。”云飞在一边偷笑。 妖夜的凤眸一竖,显然是听到了,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 “二哥哥(论辈分妖夜对于云飞的称呼),你那鼻子下面不断开合的东西看上去 甚是气人,为什么不就此闭上呢?”他一脸“好弟弟”的笑容,亲切地说。 他就一直这样逼视着云飞,直到玉母走后,后者才一脸贼笑地走上前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妖弟弟,你为什么不能舍生取义,主动把哥哥的这张嘴堵住呢?” 妖夜定睛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还是瞪了瞪无辜的眼睛,声音软软地说。“哎呀,二哥哥,你说什么呢?这么扯着弟弟,我怎么去拿抹布呀?” “拿抹布做什么?” “当然是赌你的嘴啦,混蛋!”妖夜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的手中脱出来了,将手掌一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这是在跟我耍流氓吗?” “耍流氓又怎么样?”见四下无人,云飞也不掩饰,将身子微微俯下,眼睛正好与他平齐。 这一举动让妖夜的心脏狠狠跳了几跳。初见面的时候云飞虽然比他大不到一岁,但身高却很矮,再加上修为不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威慑力。在妖皇之墓的时候,他撑着一只蝴蝶翅膀跳到水池中,那时候璇灵魂体的威严已经逐渐呈现,身体中强大的生命活力,让临近之人觉得心惊。此时…… 妖夜下意识地“咕嘟”一咽口水,化灵之后,那种体质上的压力变得更明显了,离得这么近他甚至能听到那身体中血液流动的声音。抬起眼睛,那人黑白两色的眸子就在眼前,没有过多的杂色流光,黑黑的纯粹,白白的透亮。 他的长相并非如何的英俊与惊世骇俗,但却很干净,皮肤是干净的,胡子刮得干净,嘴唇上没有半点翘起的死皮,是湿润的,光滑的……那嘴唇抿了抿,忽然笑了起来,浅浅的唇色,就像是邻家大男孩一样人畜无害。 脑海中理智的那一根线“崩”的一声,断掉了,余弦嗡嗡作响,妖夜鬼使神差的将头往前凑了凑,在眼前那有着奇异吸引力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他瞬间弹开了,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警惕地四下打量着。 云飞扬起下巴微微一笑,邪恶地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仔细让别人看见!”那妖孽怒道。 “看到什么?”云飞明知故问。“妖地的太子竟然对个男人投怀送吻?” 妖夜将脖子一梗,耳朵都红了。他恨恨道:“你等着!”说罢便飞快穿过回廊,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等……就等呗?谁怕谁呀? 当日晚饭后,太阳打斜,阴云未散。 妖夜窝在房间里,说什么也不想见他,并让云飞好好反思一下他下午的流氓行为,后者无奈,只好沿着回廊闲逛,走着走着,便到了西厢的位置。 “就知道你也在。”站在门边的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云飞招了招手。 “是啊 ,”魏倾璇领他往西厢房后绕去,见到了一个内有两层小楼的院子。 “那是谁的住处?” “我娘的。”魏倾璇低声说道,“玉寄奴,你听过她的故事吧?” 两人走向正门,划开了锁,缓步走了进去。 小小的院子已经有些凋敝了,有乌桕树,不过已经落叶,地上满是枯黄的干草。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那座楼,”魏倾璇伸手指着已经落了朱漆翠瓦的建筑。“《西洲曲》,你知道那首曲词吧?” “嗯。”那曲子还是温飞卿用轻柔的嗓音为他唱的,想想不过是半年之前,但是却如同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是她写的。”魏倾璇站直身子,似乎在憧憬着什么。那时候他还在玉寄奴腹中,似乎就能听到那江南的吴音,看到天上飞往西洲的雁群。 “写给魏书生的?” “嗯,”魏倾璇沉吟半晌,终究还是开口了。“他一直住在玉门关,但自从我回来也没怎么联系。前一阵我突发奇想,沿着记忆中的小路一直走,真的就回到了小时候的住处。” “你见到他了?” “嗯,怎么说呢,没见到吧,”魏倾璇仰起头,不厌其烦地看着藻井上的朱红翠绿。“我见到了一个男孩,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在院子里念书,念的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见到我来了,他便小步走到门口,问我找谁。我想了想,问魏书生在吗,他说不在,他去给人上课去了,要太阳快落山才能回来。 “他问我是什么人,我谎称是魏先生的学生,问他是哪位,那孩子笑了,说我一看就是没跟着魏先生念过几天学的,连他这个师弟都不认得。 “他的眼睛是澄澈的,看上去城府并不深,当然也想不到一个自称是学生的人,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爹在我离开了两三年后便续弦了,那女人是个农户的女儿,凡人,倒也知书达理,温良贤淑,持家有方,方方面面不得不说是比我娘要强多了,他们……才是般配的啊。” 魏倾璇自嘲地笑了,笑的那样不自然,云飞看了都感觉心中难受。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自从明珠走后,我便觉得自己,越来越成为孤家寡人了……” 魏倾璇扶着栏杆,朝楼下望去,暮色四合,阴云的遮盖下,房屋与树木渐渐看不清楚了。 “云飞,你说我,会成仙吗?”魏倾璇忽然低声问道。 云飞愣了一下。 “那段时间我一直是醉着的,不分昼夜,偶尔醒了,也要迫使自己继续醉过去。有一日我在一个酒家的桌子边睡着了,一醒过来,那人就坐在我的对面,看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瞬间脑海里只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他是仙人!然后我便伏在桌子上,大哭了一场。” 云飞不忍想象当时的场景。 “在我的印象中自己从未哭过,但是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明珠离开了我,还是因为我见到了仙人,我哭得很惨,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种。他就坐在那儿看着我,也不皱眉也不笑,也不说话。等我感觉到了夜间的寒冷,眼泪全都流干了之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头。 “我对他说,我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让你指点我什么,我只想问你,我与明珠还能否再见?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似乎他也不曾开口,但我却清晰地感到了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沉重的大字来: “‘能’! “‘如何再见?’ “‘成仙’! “‘我……会成仙吗?’ “‘会’!” 云飞听着他的话,眼睛蓦然间瞪大!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五章:打道回府啦! “很奇怪吧,一个我都记不起长相的陌生人对我说了这样离谱的话,我却信以为真了。”魏倾璇说的很悲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笃定,也许像是溺水的人见到了根漂浮的稻草般,总觉得它是能给自己带来希望的东西。” “你为什么,”云飞忽然开口。“那么执着于妖明珠这个人?” “爱她。”魏倾璇没有分毫犹豫。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吧,爱这种东西。”魏倾璇站直身子,深呼了口气。“就像是你和小夜,为什么?” “你看出来了……”云飞苦笑一声。 “早看出来了,那么明显。”魏倾璇轻笑一声。“不过你也并不想避人,对吧?” “如果避人能得到更好的结果,我便会避了。” “好心态啊。”魏倾璇伸了个懒腰。“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你们两个?” “无论是妖地、魂地,或是玉家,都不会承认这种事的吧?” “你倒也心里清楚,”魏倾璇叹息,“毕竟,你算得上是最后一个,能够为他们诞下后人的璇灵魂体了。” “这才是最让人感到不爽的啊,就像是……这一生都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一样。”云飞自嘲地笑。“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皆是如此。” “这才是璇灵魂体的存在方式啊,”魏倾璇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醒夜色一般。“仙人之后便一定要以成仙为目的,可是成仙了之后又有什么意思呢?像那人一般,不入仙界,只在人世间徘徊,记得他的人渐次死去,没有人认得他是谁……不是可悲吗?” “那你还追求仙途。” “我想成仙是为了能与她再见,不然,我情愿百年之后,便葬于这片黄土之中,身体被时光岁月分解,只留下森森白骨……” “可是璇灵魂体死后,是要变成玉灵的啊!” “……是啊!”魏倾璇哑然失笑。“果然,连这样平凡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呢!” 两人沉默地倚着栏杆,眺望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碧云天帝,是不是除了仙人之外,这世间的最强者?”云飞忽然问。 “是。” “我想成为那样的人。”云飞的语气坚定。“人间的最强者,差一步便会成仙的人。我想建立自己的家族,就叫做‘云天地’,此后我与妖夜在其中生活,在其中死去,他埋于黄土中成为一具白骨,我便是点缀其中的玉灵。此后世间再无璇灵魂体,仙人之后成为了书中神乎其神的一笔,永世传说,这就是我的愿望。”…¥爱奇文学 …最快更新 “好浪漫的愿望啊。”魏倾璇感慨。 “浪漫?” 魏倾璇抬起头,似乎在数着与万家灯火对应的,万千天上的星辰。“你会如愿以偿的。” “ 你也一定会成仙的。”云飞轻摸芥子,将装着那一滴血的玉瓶轻轻放在栏杆上。“去找他吧,相比较那个莫名成仙的普通人,这个璇灵魂体的祖先,对你会有更大的帮助。” “你真的愿意将仙人的血液送与我?” “不是送的,借你的。等到你成仙了之后,我要满满一瓶的血,一滴也不许少。”云飞笑了,跟他讨价还价。 “敲诈啊。” “是啊。”他感觉到瓶子被接了过去,便放下手来。“还有驯玉术,你可一定要教我,不然我总会觉得,自己是个挺失败的璇灵魂体。” “一定。” 清风缘隙来,无心自徘徊。站在小楼之上,即便穿着灵蚕衫,云飞也觉得刹那间遍体生寒。 “你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魏倾璇略一估算。 “今晚教我。”云飞的语气几乎不容他拒绝。“驯玉术,等你成仙了之后,我替你传承下去。” “好啊,”那人轻叹。“不过你记得住?很长呢!” “当然记得住!”云飞自信的拍了拍胸脯。“给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过五感不忘’!” 果然,第二日,魏倾璇一大早便离开了,明月罕见的没有吵醒云飞的美梦,让他一觉睡到了七点多。 刚一睁眼,便听到了两声轻慢的敲门声。 他打着呵欠开了门,看到妖夜瞪圆了两只凤眸,怒视着他。 “早啊,怎么了?” “你衣服呢?”那人劈头盖脸的问。 “衣服?”云飞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还没穿啊,刚睡醒吗!” 那妖夜皓齿一咬,一把扯住他深衣的衣领,冷笑道。“哦?那我问你,你在魏倾璇房里做什么?” “他昨天教我驯玉术了吗!” “那你睡在这里有几个意思?” 这时即便是有些浅浅的困意,云飞还是明白了妖夜的所指,原来这家伙是吃醋了啊! 心中得意的一笑,云飞故弄玄虚地皱起眉头。“别乱想,绝对,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哦?我想的是什么样的?”妖夜似乎捉到了他的狐狸尾巴般,狞笑起来。“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当然心虚了,毕竟昨晚做了‘那种事’吗!”云飞微微俯身,将胳膊压在他的肩膀上。 “那种事!”妖夜额前垂下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嘘!别声张!”云飞赶紧低声阻止。“你进来,我慢慢告诉你~” “少耍流氓!我才不会中你的圈套!”妖夜打飞他的手,抬起下巴冷笑。“今天下午要回未名教去了,你师父和老师说服了那傲娇的老爷子,让我告诉你一声。” “这么顺利?我还以为得僵持几天呢。”云飞揉了揉眉心,昨天睡得晚了些,即便七点多起, 他依旧觉得隐约头疼。 “传完话了。”妖夜“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云飞找准机会,一把从背后抱住他。 “放开我!”那妖孽挣扎一下,自觉挣脱不开了,倒也索性不挣扎,低声喝道。 “我自己凭本事逮到的,不放!”云飞硬是将他拖拽回来,妖夜死死抓住门框,两人僵持着。 “松手,你这个混蛋!” “我要关门了,你当心夹到手。” 听闻此言,妖夜下意识地将双手一松,就觉得脊背一下子跌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房门便“当”的一声关上了。 在玉家吃完午饭,一行人便启程往未名教去了。由于多了妖夜荆卿等人,摆渡车根本坐不下,只好让玉安、魂灵修、闻人还、玉念奴先行一步,几个年轻人乘玉家的坐骑而去。 “我不用了,这儿有现成的坐骑。”荆卿推脱,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小小黑。 那人眯起琥珀瞳,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顺势要咬她的脖颈。 “也不用给我链子,这狗子太凶了,栓不住。”她反手去按小小黑的脑袋,笑嘻嘻道。 “那我们呢?怎么回去?”玉安一行人刚刚不见踪影,荆卿和小小黑也挥手告别了,只剩下云、妖两人站在厩前,挑剔地审视着一排精壮的白色马状灵兽。 “我倒是不太想回去。”云飞拍了一匹马的身子,那东西竟然迅猛地转过头来咬他。“不然,趁这个机会,旅个游去?” “去哪里旅游?”妖夜似乎并不反对这个提议。 “玉家在东部,未名教在中部偏北,我们找张地图,把途中想去的地方一圈,就成了。”云飞比划着,指了指那些满面疑色的马儿。“自驾,还是遇山开路,遇水架桥?” 妖夜看着他,展颜笑了。“当然是后者!” 结果明明只需要14天的路程,两个人硬是走了两个月,其间见识了不少奇异的风土、不寻常的人情,倒也做了些该做却未曾尝试的事,惊喜与欢乐自然不必提。等到踏入未名教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中旬,玉安早就回去了,被莫夜行毁坏的建筑也正在翻修,新一届的学员也陆陆续续安置妥当了,玉峰又迎来了三个年轻的弟子。 “师兄!”其中有个大眼睛的女孩子叫陈曦,古灵精怪的,一见到云飞便甜甜地叫道。“师嫂!”她暗中会这样称呼妖夜。 每当这时,那妖孽便会一脸正色地坐下身来纠正道“师兄在这儿呢,那儿才是师嫂。” 那丫头便会疑惑地歪歪脑袋,露出个古怪的笑意,然后大大方方的伸手朝他要“改口费”。 “现在的熊孩子……”妖夜也常被这女孩子讹诈,不过几次之后,他们便如同答成了共识般,合起伙 来挤对云飞了! “师嫂,荆卿学姐带着坐骑回来了!”三月份的时候,陈曦忽然有一天向云飞“报告”道。 “管谁叫师嫂呢?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云飞痛心疾首地教育她。 “可是妖夜说,你们两个之间是他说了算的,由此可知他才是‘一家之主’,即为‘师兄’。”那丫头一本正经的背起手来,给云飞推理。 “别听他胡说,自然是我说了算的。”云飞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妖夜的影子,才得意一笑,坦言道“丫头,记着,你师兄,永远是你师兄。” “那师兄,我今晚想去北山玩,你带我呗?夜不归宿的那种!”女孩子像是抓住了云飞的脉门,笑嘻嘻地歪头问道。 云飞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这个吗……先去问问你师嫂再说!”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六章:君可双修否? 大约在四月中旬的时候,云飞忽然收到了洛清寒写来的一封信,大致内容是约他八月十五的时候一起回洛家探亲。 将印着蝇头小楷的信从头到尾整整读了三遍,云飞才渐渐相信了洛清寒并非故意寻他开心——这人真的是决定要回家探亲的,而且是史无前例的主动啊! 云飞赶紧跑到屋中去,展纸研墨,在腹中打了几遍草稿,才将自己“很愿意一同前往”的心情徐徐地变成文字,印刻其上。 五月的到来,捎来了洛清寒的回信,这件事情算是最终敲定了。 “你跟我一起去,”云飞对妖夜说。 那人神气地扬起下巴。“你求我啊?” “不去拉倒,反正等到我见到了洛家众人,他们要是觉得我这人还不错,一激动直接让我跟洛清嘉成亲、洞房了,你可别后悔!”云飞激他。 那妖夜果然跳了起来,高高挑起两只凤眸。“喂,你想自己娶自己?太重口味了吧?” “你再给我说一遍,这妖孽?老子曾经可是漂亮得很!” 一进入五月,气温便逐渐炎热了起来,在屋中乘个阴凉还好,一到外面,还没等走几步路,就觉得脖颈、胸口渐渐爬上汗水。 不过穿着灵蚕衫倒也无妨,冬暖夏凉,抗寒防暑,也是修者的一大福利。 随着气温的转暖,云飞似乎也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刚开始,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后来竟开始做起噩梦来。 有一天,他从梦中惊醒了,呼吸紧促,满头大汗。他的动静惊起了睡觉很轻的妖夜,那人揉着眼睛。 “怎么了?要上厕所?” 不过看到云飞惨白的脸色,他也觉得事情并非简单。 “做噩梦了?”妖夜爬起来,挥手点上灯,蜡烛昏黄的摇曳着,照的他洁白的深衣一片枯黄。 “嗯。”云飞深呼吸几下,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他将手埋在掌心里。 “跟我说说?” 云飞的身子微微颤抖,但他却感觉到被人轻轻抱住了,轻软的头发摩擦着他的后颈。 “我梦见,”他将头顶在那人胸前,“紫云飞,那块紫色的水晶,有人来抢夺它,我打不过,就要交给他们,他们还不满足,要我和他们走,我也跟着……突然间他们拉住我,说我与红尘的瓜葛太深了,要断了,我也朦朦胧胧的应了。忽然一回头,我俯瞰着洛家的宅院,里面没有一个活人,全都死了,我看到清秋,看到大哥,母亲,还有……洛清嘉……” 云飞紧紧抱着妖夜,就像是抱着洛清嘉的尸体一样,仿佛这样就能度给她一口气,让她死而复生。 “我不能回去,”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妖夜的脸。“我还太弱了,没办法保护紫云飞,保护洛家……一旦魂地 的人知道我的外强中干,他们便不会再作壁上观了……” “冷静点!”妖夜摇晃他,云飞的身子软绵绵的,似乎没有骨头一般。“他们如果想出手的话,今天、明天,一个月前,一个月后,随时随地都可以夺走紫云飞,你回不回去是无法改变的,同样不是你的错!” “……不!”云飞的瞳孔忽然缩放。“如果只想要紫云飞的话,他们就不必……将我过魂了……!” “!”妖夜一惊,经云飞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此事怪异。按理说九天十地的人,想要红尘中某人手中的一样东西,或买,或骗,或抢,怎样都可以,为什么又非要绕着弯路,将这人的灵魂转移到其他的地方、多此一举呢? 更不必说这人最后竟然成为一尊璇灵魂体了! “你是说,他们……不敢对洛家出手?或是说,有什么东西……庇佑着那里?”妖夜自己都质疑自己的话。 “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过。不过九天十地竟然胆怯红尘的家族,的确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云飞从他怀中脱出,往后坐了坐,倚靠在床头,揉着眉心,声音逐渐低沉,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但是我如果回去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他们敬畏洛家,但却不怕璇灵魂体,特别是如果这个璇灵魂体能拿到紫云飞,再由他们收回的话……” 云飞摇了摇头,“我太弱了,如果修为能到四五或者通天……” 妖夜一抓他的手臂。“玉玲珑……” 云飞摇了摇头。“被老头收回去了,他说璇灵魂体本来就有先天的优势,所以更不能倚仗外物。” 妖夜遗憾地叹了口气。 但是云飞又是极其想回去的!且不说那是他生长的家园,他修行、锻炼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回到国都,解决这个问题,了却自己和给他肉身的那人心的事吗?虽然如今实力不济,但是四五、通天又谈何容易?璇灵魂体的神力修行本来就慢,这两大境界,近十个小关卡,他若是一一迈过的话,得需要多长时间! 如今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如果有那种增幅修为的法决,或者快速升级的方式就好了,我也不在乎会不会在一蹴之后陷入瓶颈,只要我回去的时候实力还说的过去——便足够了!” 妖夜托起下巴来,凝神盯着他,半晌,他开口道。“你知道——阴阳教吗?” “三教之一。”云飞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我在小天地的时候听说过一些传闻,这个大教很低调,甚至于教主是什么人,有多少弟子都不被人所知,入教的要求只有三个修者;结为道侣;永不分割。” “这个规矩我也听说过。” “这个大教怎么说呢……很强,倒不是说其中的修者有 多么惊艳,不过你若是惹了其中的一个人,就相当于惹上了一双,两个修为相等,连伴生物都可以共用的人……” “……双修?”这个词云飞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他也立刻手一摆。“等等,这个不是对于自我的‘性命双修’,形神兼备,而是……男女,共享性的双修?” “没有人说一定要是男女。”在烛光中,妖夜的眼睛格外明亮。 云飞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想的不是‘那个’,对吧?”半晌,他迟疑的开口了。 “我只不过是想帮你一把罢了,又没拿刀逼着你。”也许是看到云飞震惊多余惊喜的表情,妖夜不满地皱了皱眉。他爬上床来闷声不吭的钻进被子里。“害怕我觊觎你的璇灵魂体不成?”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想的。”云飞也钻了进去,两人并排,整整齐齐、老老实实的盖着被子,趴在床上。 他感觉到妖夜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是只发了火的兔子一样。 “我和你说过吧,他……还活着。”云飞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这具璇灵魂体的主人,大概是被魂地带走了。” “如果他回来要的话,你便将身体还给他?”妖夜偏头。云飞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打转。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想过很久,但是……依旧不知道。” “他把不想要的东西甩给你了,还渴望着有一天能物归原主吗?”妖夜的语气中带着轻蔑。 “他没有‘不想要’……” “哼,笑话。”那人重重一敲枕头,掀起一阵灰尘。“摸着你的良心说,如果那个时候,那个叫宋不逾的毫无防备地踏进屋来,直接赏他一记‘摄魂之术’,他接的下吗?” “你……说什么?” “那个人,根本就没想着要战斗。他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不相信璇灵魂体,甚至于……根本不想做璇灵魂体,无论是怎样绝世的体质,就算是仙人之后,放在那种人的手里,不是成为人肉兵器,就是被暴殄天物,简直浪费。” 妖夜说罢,“啧”了一声。 “可那也是他的身体啊!”云飞忽然反驳。 “你觉得,如果这样的璇灵魂体出生在九天十地,或是玉家,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妖夜戏谑地眯起眼睛。 他的哂笑让云飞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可不是搞慈善的,凡是人类,都崇拜强大,崇尚高洁,崇敬完美,他们希望有个优秀的人来领导自己,或者干脆成为那个优秀的人。人有形魂,二者不分,但这也只是……在凡人世界中成立的罢了。” “不要再说了……”云飞向后退了退。 “他没有生在九天十地是他的幸运,不然的话……”妖夜似乎照顾了云飞的情绪 ,并没有再说下去,不过那言外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噗”的一声,云飞跌入枕头中,扬起的灰尘钻入他的口鼻之中,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如果人生有退路的话,那不是太轻易了吗?”妖夜往这边蹭了蹭,从被子下面单手环住他。他将嘴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吻了下云飞的耳朵尖,轻声、温柔地道。“自己没有退路,别人……同样是没有退路的啊,这才是——公平。” 如同心中被茸茸的毛尾巴轻轻一撩,云飞觉得从那里生出一股电流来,刹那间流向四肢百骸。他猛地转过头,妖夜没有料到这动作,两人刹那间便鼻子对鼻子了。 “你真的愿意,与我双修?”那人的目光如炬,再不是之前那失望沮丧的样子了,妖夜被这一转变微微一惊。 “你就不能……”他觉得身子不争气地软了下来,刚才的气势也一下子消散了大半。“让我……攻上一次吗!”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七章:今日主角未出场 自从五月开始,荆卿就再没见到云飞和妖夜了,春末、夏初、仲夏,这三个月过的倒也飞快,因为身为齐天小姐的她,开始饲养宠物了。 怕被人发现,也怕他捅出篓子来,她将那猫养在自己房间中。晚上在地上铺一床厚被子,他就化为兽形蜷在上面,也不挑剔,闭着眼睛浅寐着。 不过麻烦的时候是在早晨,荆卿时而被一种窒息的感觉惊醒,那时天还没亮,但是借着星月映照进来的光,她能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正按在她胸腹处的被子上。 荆卿推开那黑爪子,起身向床下看去,看到的只有那一双亮的吓人的琥珀瞳。 小小黑看着她,也不呲牙,也不吼叫,屁股挨着地,文静地收回爪子来。 “你做什么?”荆卿深呼吸两下,以缓解之前的胸闷。 那猫只盯着她,不说话。 “你睡醒了?”她打了个哈欠,挥挥手。“我还困着呢,这才几点啊?乖,回去躺着去。”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伸出手来,顺毛摸着小小黑的头顶。 那猫也不反抗,只抖了抖耳朵。 荆卿又恶劣的去抓他的耳朵。 小小黑呲起白牙,琥珀瞳微眯,一口含住她的手。忽然被湿热的血盆大口包住了,荆卿愣了一下,也不缩手,反而去摸他尖锐的利齿。 “你这狗子,”她向前探了探身子,眯眯地笑道。“该不是发情了吧?” “你……真敢说!”小小黑吓了一跳,赶紧吐出荆卿的手来,条件反射地向后跳去。 “哦?”感觉抓住了他的软肋,荆卿下了床来,两只手抱住他毛茸茸的大脑袋,将额头顶了上去,直视着他的琥珀瞳。 “我……我可是高,高贵的魂兽——魂兽之王!怎么会……”小小黑一开始还理直气壮,后来竟然越说越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 荆卿用脸蹭着他的左腮。“好舒服,毛茸茸的……” 小小黑只觉得心“砰砰”地跳的飞快,不过他还是低下头,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就像虎皮地毯一样……” “喵!”那猫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他瞪大琥珀瞳,一口咬住荆卿的脖颈! “你再用力点,就把我弄死啦!”那丫头也不在意,歪着脖子,哼哼道。 小小黑倒也不至于真的弄伤她,他威胁般地轻轻一咬,便将荆卿吐了出来。 “哼!”那猫坐在地上,合拢着前腿,高傲地扬起下巴。 “好吃吗,我?”荆卿去抓他的下巴,邪恶地笑着。 肉眼可见的,小小黑吧唧吧唧嘴,“唔”了一声。倏忽,只见光华一闪,他化为一个身体结实高大、身穿黑色浅绒长袍的男子。 失去了支撑,荆卿身子前倾,就要摔倒。小小 黑抱住了她,又立刻别扭地推开,气冲冲的转头往床边走去。 荆卿惊异的看着他一个纵身,钻到了被子里。 “喂,你!”她追了上去,那人用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来。“你倒是……脱了衣服再上床啊!” “呼”的一声,小小黑掀起被子来,又听“呼啦”一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件黑袍被囫囵个扯了下来。 荆卿盯着他,从那双明亮的琥珀瞳一直往下看,脖子上两条明显的筋脉,凸起的锁骨,小麦色的宽阔胸膛,形状优美的两块,四块、六块腹肌…… 她觉得脸上一烫,赶紧收回目光。 “你倒是……穿上点啊!怎么还全脱了!”她撇头抱怨道。 “一会儿让脱,一会儿又让穿,女人真是麻烦……”小小黑不耐烦了,他口中嘟嘟囔囔着,到也伸手去够仍在床脚的衣服。 “不是让你穿外衣啦!” 那人盘起腿来,皱着眉头看她。 “那穿什么?” 荆卿不敢看他,只侧着脸,两手在空中画了个三角形状。 “啥?” “就是那个……内裤啊!你平时衣服里面都是真空的吗!”她再也忍耐不住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怎么直白就怎么来算了! “内裤……是什么东西?”小小黑皱着眉头,疑惑地比划着三角形。“我不戴那东西,穿在哪儿的?” 荆卿默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处。 “哦……”小小黑低头,认真的审视自己的下身,若有所思。“蛋兜?” “你给我文明点啊混蛋!” “不过我还是不清楚那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是个三角形。”小小黑在自己的下身出疑惑地比划着。“但是,你也穿了吧?给我看看。” 荆卿捂住了脸,小小黑赶紧下床来,以为她哭了。 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你看啊——这个混蛋狗子! 自从五月开始,小小黑便发现,荆卿不再去找云飞和妖夜玩了,两人的相处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两人竟然借着“交换生”的由子,跑到什么“阴阳教”去了!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是渴望与璇灵魂体一战,但又不是璇灵魂体的保姆,没工夫每天盯着他,他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腊月的时候由于莫夜行在未名教闹得凶,他便将“青(即云靛儿)”遣回日暮森林去了,自己撕破“第二峰”(即未名教主峰)的屏障,大摇大摆的上了山,结果运气就是这么“好”,迎面撞上了疯了一般的莫夜行,自己也被追的四处逃窜。 不过最终还是被“救了”——小小黑不喜欢这个词,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璇灵魂体,真的……很强! 当然, 他还发现了别的事情,那个之前曾与他一战的,齐天的、他有些在意的女子,好像……有点变胖了。 他载着她飞过一程,而且魂兽本来就是种对于重量很敏感的生物,所以,为了表示自己对于她的关心,小小黑问了她 “你是不是这段时间胖了3斤?” 果不其然,他的头上立刻挨了重重的一下。 “没有!”荆卿气愤地答道。 “肯定胖了,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小小黑觉得她肯定是被表象迷惑了,作为一个在意她的人,自己有必要告诉她真相! “你给我……闭嘴!” 本着“女人的话都是对的”原理,小小黑很聪明的,再也没有提及过荆卿的体重…… 不过这个女人还是很让他喜欢的,小小黑不似人类,喜欢弄虚作假、欲拒还迎,他有着魂兽一族的直肠子,说话和做事是从来不会遮掩的。他喜欢看她,一有机会就会盯着她,吃饭的时候,读书的时候,晚上……荆卿偶尔晚上醒来,总会被一双亮晶晶的琥珀瞳唬一大跳。 他还喜欢她身上的气味,可能是因为澡洗的勤,荆卿周围时刻弥漫着一股牛奶、花香与水果杂糅的香气,虽然这三种东西他都不喜欢,但是混合在一起,却觉得是那般迷人。 所以他喜欢将头探到她的后颈处闻那种香气,无论是原形时、人形时,皆是如此,每当这时,荆卿便会缩起脖子,一边咯咯地笑,一边推他——当然那种力度是完全不能把他推走的。 他很喜欢荆卿的笑,不是微笑(微笑他也很喜欢),而是那种开怀地大笑,甚至到了要捂住肚子蹲在地上的程度,她的笑声、笑容都很有感召力,似乎能扫干净人心中一天一天的阴霾,几个月的不快。 在她的身边,小小黑觉得自己的生活和从前不同了,就像是……真正变成了人类一般。 当然他不喜欢人类,他喜欢的,只有她而已。 终于有一天,他鼓起了勇气。那是七月末的一天,由于刚刚下过雨,空气有些湿冷,荆卿趴在他毛茸茸的背上,像一只取暖的小猫一般。 他简单的铺垫了一下,大约说的是什么“我觉得你是个好人类”之类的陈词滥调。荆卿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又带些期待的看着他。 他化为了人形,两人相对而坐。夜晚凉风习习,带些雨后泥土的气息从窗户吹进来。小小黑寻常最讨厌下雨,也最厌烦这种潮湿的气息,但此时却不知为何,那清凉的风仿佛是甘甜的。 有她在身边,他会爱上这整个世界。 “等下,我先坐正,得有些仪式感。”荆卿赶紧调整坐姿,两只手放在腿上,一副乖乖女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小黑挠了挠脑袋 ,她忽然这么正式,竟让他感到异常紧张。“我只不过想说……我,我想……” 荆卿微笑,目光如炬。 “我想和你……”话已到嘴边,竟然羞于启齿了,这可真不像他啊!“我想和你ooxx!” “哎?”荆卿整个人刹那间蒙圈了! 大兄弟你也太实在了吧!!! 等到七月末的时候,云飞才和妖夜匆匆回到未名教,即便是光凭感觉人们也知道,这人的修为提高了一大截,气息也变得格外强大,仿佛身体中蕴含着宇宙中的万千星辰,若不是璇灵魂体,肯定会被这股庞大的力量撑破的! “别那么沮丧吗!来,与我一战!”回来的第二天,云飞便看到了垂头丧气的小小黑,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着脚,坐在冼沙峰山崖的一块巨石上。 云飞初入四五境界,正渴望一试身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小黑这种好战分子竟然直接将他的话无视了! “她不理我了……”那人委屈巴巴的哼唧道。 “你惹她生气了吧?”云飞挺理解他的样子,拍了拍小小黑的背。“那丫头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毕竟是女孩子,心思细腻,不一定被你的哪一句话说痛了,便自己生闷气。” “都三天了……”小小黑垂着眉毛,呆呆地看着山崖下面。“早知道,我就不对她表明我的心意了。” “表明心意?”云飞脑中念头一转,这人该不会是向荆卿告白了吧?但是话说荆卿那丫头似乎也很中意小小黑,就算不答应,也不该有生气的理由啊!“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想和你ooxx……’,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们人类难道都不ooxx的吗?”小小黑满脸疑惑地寻求云飞的回答。 后者张了张嘴,硬是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来。半晌,他抿起嘴唇,摇了摇头,掀起眉毛 “你这是……活该!” (今日主角……还是出场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八章: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刚入八月,云飞和妖夜便盘算着于洛清寒汇合了。八月初一是个平常的日子,放在那一年中如此,放在之后的千千万万岁月中也一样。除了当事的两人,没有人记得这个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不过这的确是个重要的转折点——一个改变了云飞一生命运走向的转折点。 云飞的愿望,正如对魏倾璇说的那般,他无意成仙,最多是想成为个像碧云天帝一般的强者,割据一方,建立自己的避难所,于妖夜在其中终老,最终化为白骨与玉灵。但是也许是命运觉得这样的安排对于一个璇灵魂体来说过于平淡,非要给他平添些惊天动地的事件。 一个改变了他想法、命运的事件,一个血泪交加的——死亡事件! 当然,在八月初的时候,云飞还在翘首盼望归家的旅程,根本没有对于悲剧的预知。 玉念奴留在了未名教,这丝毫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大概玉家那边已经知道些端倪了,因此或默认,或无视,也不去约束他,只任凭他追在闻人还的身后。 荆卿和小小黑似乎还要在这里留驻一阵,冷战渐渐结束了,两人的关系再度步入正轨。 未名教的修复工作还在进行中,莫夜行的肉身已毁,灵魂也被培养在特定的容器中,若问什么时候能再度成为血肉之躯,那便要看大长老的意思了。 总之这里已经没有云飞什么事儿了,他的留下与离开就如同被风刮落的一片树叶般,皆是偶然。 离开的时候,他们站在主峰下,回首望向那庞大、巍峨、险峻、高耸入云的山峰,有所感慨。 昔日的成仙之地,昨日的驻魔之所,今日却看不出任何危险与希望的端倪,云飞忍不住长叹一声。 “你觉得,未名教怎样?” “很好。”妖夜答他。 “未名虽好,却难为家。” 两人头也不回地踏上回家的路程,虽然觉得孤寂,但却也比形单影只要强百倍。洛清寒在未名教近郊等他们,就是那个曾经叫做“望郎山”,如今改名“望郎湖”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他们如约碰面。洛清寒穿着件寻常的墨绿色薄衫,里面是洁白的丝绸衬里,头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既像儒商,也像进京赶考的书生,不过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肤色和俊朗的五官,又将他与这些人区分了开来。 “这个地方,被轩辕清仪修缮的还真是不错呢。”三人在临近的酒家吃了个午餐,嗅到了风从远处带来的水汽,洛清寒忽然说道。“无论是从救灾的效率还是策略上来说,都可以算是个好皇帝呢!虽然只有二十出头。” 隐约之间感觉到妖夜眼中有兴奋的青光一闪,云飞赶紧暗中瞪他,意思是,要是他敢把曾经崩塌望郎山的“丰功伟绩” 抖落出来,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怎样不能‘全身而退’?你说的这么暧昧我可听不懂!”两人用眼神交流,那妖孽挑起眼梢,邪魅的挑衅。 “还要我说,你自己不是心知肚明!”云飞将手伸到桌子底下,贴着他的大腿根,轻轻掐了一把。 不过洛清寒到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系列小动作,当然,他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夫”,竟然与一个“朋友”的关系达到了双修的地步,他继续接着自己的话说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个轩辕清仪还有个皇兄的事情吧?” “嗯?”被洛清寒突然的话语一惊,云飞抬起头来。 “轩辕清休,比他长四岁,如果现在还在世的话,大约也要二十五了。”洛清寒不乏怀念地说道。“不过据说是名字起得不当,犯了‘吾命休矣’的休字,因此还没过十五岁便患病离世了。” 洛清寒摇了摇头,饮下满满一杯清酒,像是在悼念旧友一般。云飞当然记得这个人,他和洛清秋同龄,从小便与洛家兄弟友善,也是洛清寒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而且…… 云飞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清休那小子,说到底,还是清嘉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呢!”洛清寒忽然想起什么来,笑着说道。 “啥米?!”妖夜将酒盏“当”的往桌上一磕,瞪圆了凤眸,咬紧皓齿,一副兴师问罪、顺便要将他一口吃下去的表情。 “你……冷静点!人家都去世五六年了……”云飞赶紧暗中往下拽他,给洛清寒陪了个璀璨的笑脸。 “是的,清嘉……也对我说过这事。” “你倒也不在意啊,不过却也真的没什么,谁人没个什么娃娃亲的?”洛清寒也怕他心中有芥蒂,岔开话题。“看你的气息,似乎变得强多了,应该……已经突破了四五境界吧?” 云飞一个激灵,下意识应了一声。 “这么快?十一月份见到你的时候,应该不过化灵啊?”洛清寒很好奇地想要刨根问底。 妖夜梗着脖子,扭过头去不看他,大有一副“有本事你就说出来”的表情。 “啊哈哈哈哈,我那个吗……”云飞拼命搔头,甚至于扯掉了好几根黑亮的发丝。“那个我……一直都压制在化灵境界没动,厚积薄发,扮猪吃虎吗……这回要去见清嘉,总觉得,这么低的修为也……拿不出手不是……” 云飞紧张的手心全是汗,却还是僵硬的编织着借口。 “这样啊……”也不知道洛清寒信了没有,总之他不再问了,反而是闷声不吭的啜起酒来。 “且……不说我了,这回嫂子,没一起回来吗?”云飞怕洛清寒发现他与妖夜共享修为的事情,总觉得那是一种背着正宫(洛清嘉)在外面找 了小三(某妖孽)的不耻行为。 “她啊,”说到妻子,洛清寒嘴角露出一抹温柔而醉心的笑。“她明年再回来,现在在……养胎呢。” “!!!???”云、妖皆是大吃了一惊。 “这么快?”云飞的确没法料想,自己竟然在莫名其妙中,便当上了“舅舅”。 “也不算快了,我们在一起都有三年了吧。”洛清寒微微抬头,缓缓咽下酒水,那一口清流从喉头流过,然后轻微“咕嘟”了一声。“前阵我离开凌云教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直到我回去的那天,见她皱着眉头坐在房里,以为出什么事了……呼,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呢!” 洛清寒拍拍胸口,似乎那心至今还在飞快跳动一般。 “那可是快了啊!”云飞略略一算,他的“侄子”如今至少也得有八九个月了,甚至于如果日子赶得急,很有可能随时来到人世啊!“那你怎么还不好好陪着她,赶在这个时候回家探亲?” “我吗……”洛清寒罕见的有些扭捏。“这不是……还没跟家里说吗,成亲的事,孩子的事,都还没有……总觉得明年可能要三个人回去,今年肯定要把事情先挑明了……” 云飞叹了口气,在某些方面,他这个大哥还真是“慢性子”啊! 未名教与国都的距离并不远,大约五天,他们便到了国都近郊了。时隔两年多,云飞终于又能迈进这个熟悉的地方了,即便是泥土的气味都让他感觉到心头一热。 “我终于……到家了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云飞蓦地升起一种想要冲上去拥抱他们的感觉,但是他却手脚发抖,明明都走到这里了,明明家园都近在咫尺了,他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呢?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啊……”洛清寒似乎与他深有同感,望着川流的人群,他感慨道。 “你们出生在这里吗?”妖夜忽然问道。 “额……没,”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当头一棒,洛清寒赶紧摇手解释。“但是毕竟是在近郊吗!马上就要到了不是?” “哦,是这样啊……”妖夜若有所思。“那假如我们可以日行万里的话,从未名教到这儿基本上也就一天多,是不是可以在那儿就感慨‘啊,终于到家了呢’?” “你这是……”洛清寒费了好大劲才听懂了他的意思,嘴角抽了抽。“在吐槽我吗……” “别跟我大哥抬杠!”云飞轻轻一拍他的后脑勺。 不过妖夜的吐槽终究还是应验了,虽然被称为“近郊”,但实际上距离国都中心却相当之远,他们甚至在途中还过了个夜。 “只有两个房间了,要不然凑合一下?明天就能到家了。”洛清寒拿起两个银光闪闪的钥匙,向两人征求意见。 “没关系,我们睡一个房间,他睡地板就行!”妖夜回答的相当爽快,而且笑容璀璨,反正之前单人单间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自己睡,而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爬到外面去,悄悄敲响云飞的窗户。 “你大晚上的……走窗户干什么!”第一天那人被结结实实的下了一大跳,睡意全无,看着他赤着一只的脚,整个人似乎掉线了一般。 “嘘,此事保密,切勿声张!”妖夜一脸严肃的将食指放在唇边,警惕地四下扫视,然后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轻轻拍了拍云飞的被子,将它丢下了床。 云飞一脸惊色的看着他。 “盖我的,我嫌弃这个被子。”他从芥子中掏出一坨软软的东西来,顺便用新床单将床铺重新妆点一遍。 云飞狐疑地皱起眉头。 像是只勤劳的鸟儿飞快地用新枝嫩叶筑好了爱巢一般,妖夜竟将深衣一脱,整个人光溜溜地钻了进去! “好啦!”他露出一只脑袋来,对云飞笑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看那人愣在窗口不动,妖夜有些不开心了,他恶劣的露出一只白生生的大腿来,在空中摆动着。 “来呀~” “所以,”云飞这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那正在各种浪骚贱的人。 “怎么?”妖夜眯起凤眸,逼问他。 “所以……这就是你走窗户的原因吗?” “不,你想多了,我单纯是觉得那样的出场很帅而已。” “你不觉得……你把一只拖鞋掉到楼下去了吗?” “……”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六十九章:衣锦归故里 云飞倒也不在意什么“两人共处一室”的提议,这样他们便领了钥匙,先上楼检查了一下房间。 国都从来都是寸土寸金,地价高的吓人,因此客栈的总体形式便是多隔间、小面积、高价格,特别是赶上八月节的时候,不少各地旅客到这里来游玩,住宿条件就更加紧张了。 这栋客栈虽然门庭狭小,但却相当之高,足足有七八层,一层是餐饮的,二层以上皆是住宿。每层五十来个房间,而且已经满客,可想而知其中究竟住了多少人吧!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通过掌柜的含糊其辞,云飞发现这偌大的建筑中并非住满300多人,而是只有150左右,据说有个带随从的公子,自己就包下了3、4、5三层,且警告不许任何人打扰。 “真是怪人,嫌吵闹就不要住店吗!还装什么高高在上!”小二一边干活一边抱怨,立刻被掌柜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口不臧否人物,这是一个生意人的基本准则,但对于一个脑子里没什么知识的少年人来说,还是过于深奥了。 “店里有怪人呢。”妖夜一边吃着饭后茶点,一边竖着耳朵捕风捉影,他眨眨眼睛,对两人说道。 “别那么好信儿。”云飞敲了敲他的脑袋。 “你管的有点宽哎!”那妖孽反驳。 “怎么,还不行管?” 妖夜诡异地笑了笑。“别管我,要管,管你家清嘉去……” “你!” “怎么?”妖夜见他扬起眉毛了,赶紧瞪起眼睛,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国都中人多眼杂,的确不宜处处刺探,而且这么大的阵势……”洛清寒犹豫道。“说不定是九天十地的人呢。” “九天十地的人才不会个个如此呢!”妖夜赶紧不屑地撇清关系。 “好了,不说他了,反正也与我们无关。”洛清寒推开杯盏,站起身来。“走,带你们换身行头去,这么灰头土脸的,明天怎么进门?” “大哥要请客?”妖夜璀璨一笑。 “这一路上都是我在请客吧……” 妖夜生为妖地太子,从小衣食无忧,但却似乎是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很少享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乐趣。当然,他也很少在衣店中买成衣,即便是寻找妖皇之墓的时候,他的起居也是被身边众人很好照顾的。 “哎?不是灵蚕衫哎?怎么这么重?”捧着一件颜色心仪的薄衫,他很惊奇的朝云飞叫道。 “洛家世代不涉修行,大哥大概也不想把与修炼有关的物品带入其中。”云飞抓起一件淡蓝衫,这是类似于天水碧的颜色,是刚刚染好的青衣被雨水打湿后褪下的颜色。他蓦然间感觉一阵恍惚,好像自己离开凡人世界,早已有千秋岁月了 。 “我喜欢这个颜色。”妖夜似乎看到了他的惆怅,用肩膀将他从失神中撞了出来。 “淡红色……你是认真的吗?”妖夜手中的薄衫是一种褪色的红,里面混有橙色的影子,宛如夕阳落山时,被染得熟透的云朵霞片,它其实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夕烧”。 “情侣色。”妖夜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道。 云飞哑然失笑。“自古红蓝出c吗……” 洛清寒选择的是沉稳干净的白袍,领口袖口皆有银线祥云纹,三人试穿之后,由于身材皆很标准,所以都理所应当的合身。 走出衣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边的灯火被点亮,一个个红彤彤、金灿灿的小灯笼,洋溢着节日将近的快活气息。 “去吃宵夜?”洛清寒建议。 “赞同!”妖夜欢快的举起双手。 “凡人的衣服可是不防水、油的,你仔细别吃到身上去!”云飞提醒,对于妖夜,他总是觉得不放心,特别是在阴阳教度过了三个月,互通了修为、相连了命运之后,那人心中常有一种“带着我这一份一起努力”的寄托,因此更加释放了自己贪玩的天性,彻底“放浪形骸之外”。 “知道了,老妈子!”对于云飞的各项叮嘱,妖夜时而吐槽,时而无视,甚至有的时候会不怎么耐烦。 街上的夜市更加张灯结彩,人满为患,还没到中秋,花灯就已经一一摆出来了,各种灯谜游戏应接不暇,而妖夜似乎又很擅长这些,脑子转的快,一猜一个准。 当然猜对了是要给奖的,有个摊主甚至于将陈年的“未解之谜”搬了出来,还是被那个年轻的凤眸男子猜了个内外透彻。望着空空如也的礼品架,他已经生无可恋了。 “求求你……换一家祸祸吧!” 云飞偷笑,这让他想起了在蓝田赌玉的时候,那个少年沈老板对魏倾璇和玉念奴发自肺腑的恳求。 不过很快,妖夜便对“猜灯谜”这种简单的游戏失去了兴趣,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香味吸引了,他瞪圆了眼睛,甚至于抖了抖耳朵,挤开人群凑了上去。 人墙中,他看到了美食摊主正小心的控制着火候,炸着逐渐变为金黄的蘑菇和鸡柳,它们被裹上了蛋清和淀粉,小心地放入澄澈的油锅中,冒出细小的气泡。一会儿,香味便散逸了出来。 排队的人相当之多,不过众人对于摊主的慢手慢脚并不着急,如同欣赏某项失传工艺一般歪头观赏着。他低着头,将炸的恰到火候的食物夹出来,往空中一丢。如同天女散花般,二十几根蘑菇及鸡柳立刻“上天”,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巧手淋上各种调料,最后依次“嗖嗖嗖”地落入纸袋中,排列整齐,大小相等,分毫不乱。 “厉害啊 ……”妖夜啧啧赞叹。 “下一个!” “我要吃这个!”他扯着云飞的袖子,眼巴巴的说。“还想吃章鱼小丸子、炕土豆、烤猪蹄、麻辣小龙虾、碳烤鱿鱼串,想喝布丁奶茶、百香果汁、牛奶可可,还有‘稻香村’买的各种甜点一样一个……” 云飞赶紧捂住他的嘴,但是却为时已晚,环绕的众人已经投来了怀疑、指责的目光。 “我绝对没有虐待他——而且这小子晚上是吃过饭了的!” 果然,想要养得起一只妖孽,可是困难重重啊…… 结果当天晚上,光是给妖夜买宵夜就耽误了三个多小时,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街上照明的灯火还亮着,只不过人影稀疏,狼藉满地,透着些狂欢之后的寂寥。 三个人轻手轻脚地回到客栈,这个时候大半的客人都睡了,他们不愿吵了人家的清梦。不过刚轻轻拉开大门,除了坐在正对面柜台边打瞌睡的伙计,他们看到了一个正在独酌的人。 不小的大厅中,椅子已经被撂到了桌面上去,这唯一一个还“开张”的地方便显得格外刺眼。 那人背对着他们,听到声响,缓缓转过头来。 云飞看到了一双深沉、漆黑、忧郁的双眼。 他的神色恍惚,甚至于波澜不惊,似乎对于身边发生的、世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那黑的吓人的眼中似乎没有瞳孔,也不聚焦,只淡淡扫过三人,便转过了头去,继续独饮独酌。 云飞觉得背上的寒毛刹那间竖了起来!本能告诉他,这个人……相当危险! “呼……啊啊,客官里面请!”这个时候,在柜台边打瞌睡的小二忽然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朝几人走来。 独酌的男子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扰了雅兴,将酒盏杯盘轻轻一推,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仅一个呼吸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的疑问大约也是相同的,这个人……该不会是包场了三层楼的那位吧? “你认得吗?如果是九天十地的人的话?”躺在狭小的床上,两人挨得异常之近,近乎要将半个身体重叠。 “九天十地的子嗣我虽没真正见到过几个,不过那人……却还是认识的。” 两人修为相通,甚至还能共享一部分的感觉,即便妖夜不开口,云飞也能察觉到,自从见到那眼神忧郁的男子之后,妖夜的心脏,便跳得飞快。 “齐修远。”沉默良久,妖夜还是徐徐开口。 “齐修远?!” “嗯……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姐姐订婚之时,就是他与魏倾璇‘寻仙人下红尘’之前,不过那眼中的神色……错不了的。” 妖夜攥起了拳头。 “他认得你,也认得大 哥?” “看他心情,”妖夜自嘲一笑。“觉得没有意义的人,他是不会记得的。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是啊,过于骄傲,而且……格外强大,”云飞说话时不觉有些心有余悸,刚刚齐修远没有半点针对他们的敌意,但只是淡淡一瞥而已,他觉得那黑色的忧郁视线,仿佛将他整个人、他的一生看了的透彻! “这个人竟然出现在这里,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啊。”望着被月光照亮的天花板,妖夜叹息道。“我怕他……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的。” “目的?” “必须由他,亲自达成的目的……”妖夜的声音放低沉,身子缩了缩,伏在云飞肩头上。“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关于你我生死存亡的事情,”妖夜也不明说,只极言其重要性。“你先答应我再说。” “啊,”云飞敷衍着,不过妖夜的话也让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这人虽然有些放浪形骸,但却从来不夸大其词,如今竟然这样坚决的,说出这般严重的话语来…… “你如果违背了的话,”妖夜坐起身来,盘坐在床铺上。月光静静地流淌进来,在变成满月的过程中,月亮只要不被阴云遮蔽,便会溢出成片成片,明亮的银光。 银光在妖夜发上流淌,就仿佛上面遍布了一轮轮的明月般,映衬的整个人都在发光。 “那一时刻,便是你见我的最后一面。”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七十章:约定 “我不会。”那话似乎都没有经过思索,说的斩钉截铁。“你我的生命已然相连,生当同生,死当同死,如果非要说什么‘最后一面’的话,不如让我就此死去。” 云飞从来不会说什么情话,觉得那些带着暧昧和土味的话语不过是一种苍白的粉饰,在修为相通、命运相连的时候,他便下了决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怕的正是这一点啊……”妖夜垂下眉毛,苦笑。“死亡,最后的分割线,这便是我说的‘最后一面’。” 云飞一知半解的看着他。 “永远不要,与齐修远冲突。”他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就算他杀干净了你的亲族、好友,屠戮了你的所亲、所爱,就算他将刀剑夹在你的脖子上,不知何时便要斩落……都一定不要对他动手。” 云飞张了张嘴。 “除非,你有着能必胜碧云天帝的本事。” 云飞艰难地合上下巴。 “不然,结果只能是,多送一条性命而已。” 那夜,云飞很晚才睡。他反复思索着妖夜的话,既觉得心头惶恐,又以为夸大其词。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岂不是假如齐修远将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意图取他性命的时候,他也绝不能反抗,反而要任其宰割吗? 诚然,碧云宵中有天帝,那是所有生灵的巅峰,但是碧云宵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是天帝,也能无时无刻不观察着齐修远的动作,以免他受到侵害吗? 再者,云飞对于齐修远的修为也有所怀疑,他曾听说这人已经突破了魂力境界,成为九帝阶的强者,但是他的年龄还不过三十岁,而且并非璇灵魂体这种不需修行魂力的体质,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修行,30年走完两大阶段,八个境界,32个越来越难的小阶段……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想着想着,他才朦朦胧胧的睡去了,似乎还做了个血粼粼的梦,不过醒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脸上还有些干涩的痕迹,似乎是在梦中大哭了一场般。 可惜这种未来的预示,并没有惊起他对于悲剧的警惕,以至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云飞常会后悔自己的大意。 但事情,终究是无法挽回的,即便是成仙之后,云飞也时常喟叹 这世间,没有主宰,唯有无常的命运,编织成的一幕幕悲喜交加。 次日,他们起了个大早,并在十一点多的时候真正到达了洛家的大门口,朱红色的大门近在咫尺,他们三个却躲在巷子口的隐蔽处,做贼般偷偷观察着。 “嗯,你去敲门吧,想当洛家的女婿自然要主动些。”洛清寒罕见的畏缩,他推云飞道。 “不不,你是大哥,还是你先去吧,不然我自报 身份就要好久,说不定还会被拦下……”云飞也缩手缩脚,怯懦不前。 妖夜嫌弃的看着两人。“不然你们干脆石头剪刀布算了。” 两人皱着眉头审视他,眼神中分明有一种“你两岁吗”的责备之色。 最后,两人做出了决定,分头行动。洛清寒走正门,去见洛母,尽儿子的本分,而云飞和妖夜则借机翻墙进去,去见洛清嘉。 “竟然有帮你翻墙去见女孩子的一天,真是不可思议啊!”妖夜蹲在墙头,朝他伸出手来,谨慎起见,他们都不动用修为,只动用最原始的身体力量。 “听这话酸的!”云飞嘲笑他。 妖夜将他扯了上来,倒也不抱怨,只是眼角嘴角堆满了奇怪的笑意。“不过说实在的,你原来……长成什么样子?” “可好看了呢!”云飞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可以了,竟然当着他这个正宫的面,惦记他的前身! “有多好看?”两人轻手轻脚的跳下围墙,妖夜锲而不舍的问。 “怎么?要是真好看到你心里去了,想娶不成?”云飞捅了捅他的心口,略表不满。 “没我家的好看~”那妖孽竟然贱贱的将软绵绵的身子靠了过来,黏糊糊的握住他的手。 “你少在这儿恶心我……”后者笑了,不过还是嘴硬,死活不肯说一句情话。 顺着记忆中的道路,他们绕过丫头、仆人的住所,径直找到了洛清嘉的门口。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如今虽已早非初春,但洛清嘉的院中却依旧开着重瓣的碧桃,像是这小园中的春日迟了一般。 “蹊头陌上桃千树,尽是吾辈去后栽……”望着那熟悉的院落,陌生的风物,云飞不由得心生悲凉。 他在那院落门前站了良久,才踌躇着向前走去。 敲响了那与两年前无甚区别的雕花门。 听到了脚步声,便垂手在门口静候着,心跳得飞快。 “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抬起眼睛,如同被拉慢了的镜头一般,缓缓升起,先看到了她的裙摆,然后是腰饰,是襟领,是……脸…… 那女子一脸冷色地望着他。 妖夜伸过头来,好奇的打量着她。不过他却是有些失望的,因为这个女子虽生的美,却毫无和善之色,如同万年不曾融化一层的冰山般冷漠。 “你是……”云飞倒退了两步,似乎也被惊到了,他迷惑的看了看妖夜。“洛清嘉呢?” 那冰山美女冷峻地觑着他们。“早被送走了,你们是何人?” 她的身上没有修为的波动,但是察此言、观此色,也同样不似凡人。 这时,云飞忽然想到,他在刚到未名教的时候、遇到魏倾璇之前,曾在玉牌坊中偶遇少时的玩伴李重湖和吴叠巘 ,从他们口中得知,那时洛清嘉便因“失心疯”的缘由,不知被送到何处去了! “误了啊!”云飞狠狠一砸手心。 “哎?不是吗?”妖夜失落,但同样有些欣慰,如果说云飞曾经是个这样冰冷样貌的人……他还是很难接受的。 “你为什么住在这里?”失落之余,有股火气从他心头腾了起来,刹那间“呼啦”烧遍了全身。自己曾经的住处,自己种满了翠竹海棠的院落,竟在两年之中,被一个讨厌的人翻整一新,鸠占鹊巢了! 你算什么人……算什么东西! “莫名其妙的冲出来对这里的主人大吼大叫,我才是最想问你的啊!”那冰山女子的脸色更加寒冷了,她抿起嘴唇,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凭什么住在——我的院子里!” “好了,好了好了,冷静点。”妖夜看到情况不对,赶紧拉架,云飞过魂的事情说来复杂,而且牵扯到了九天十地的天帝传承——紫云飞,如果可以的话,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啊! “你的院子?”那女子很敏锐,扬起了下巴。“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个人啊!” “戴玉琏,你少在这儿神气!”云飞一见到这个女人,真的是气得全身发抖,若不是他的性别是男,肯定扑上去,咬她的胳膊,挠她的脸…… 妖夜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云飞怒视着她。 戴玉琏似乎也疑惑于为什么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竟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不过听他的语气应该是熟悉自己的……她忽然冷笑一声,眼中冰凌闪闪。 “你该不会……也是我的追求者之一吧,小子?” 云飞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了!这女人怎么这般不要脸?! 不过他一转念,却被某个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离开已经有两年多了,那个时候这戴家八女就吵嚷着要嫁给清秋,如今院中风物大变,料也是被鸠占鹊巢很久了,该不会他们已经…… 云飞不由得一阵恶寒。 他的二哥——洛清秋虽为右相,但毕竟太文弱了,老实、也容易欺负,就连自己小时候也会顽皮地开他的玩笑…… 不过那是他自己的哥哥,他怎样捉弄都无妨,但是若换成别人的话,只有四个字白,日,做,梦! 正怒到这份上,他们忽然听到院外响起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云飞的耳朵一抖,扭过头来。 “玉琏,母亲请你……”无巧不成书的,刚一想到洛清秋,这人就真的出现在云飞的视线中。见到两个男人,他愣了一下。 洛清秋还是之前的样子,中等身材,皮肤白皙,没胖也没瘦。他一身书生的装扮,束发、青衣、布履、温驯的眼睛与轻柔的声音……云飞刹那间觉得鼻子一酸。 “哥! ” 就连自己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激动之情,云飞快步冲上前去,竟然双臂一展,紧紧抱住了洛清秋! 妖夜和戴玉琏全都愣住了! 说来也可笑,如今的云飞比两年前个子长了不少,比哥哥高出了一个头,且由于“极致境界”对于身体的锻炼,他虽不粗壮,肉身却格外有力。本想小鸟依人的往哥哥怀里一扑,却不想一个激动,直接将洛清秋整个抱了起来! 反观洛清秋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搞笑了。刚才的惊异还没有褪去,就被个陌生男人一个熊抱,如同一只大猫抱着小树不断磨蹭一般。洛清秋感觉自己被勒的不能呼吸了,双脚也离了地,甚至被甩了几圈……这简直是右相有生以来,最为高大的耻辱柱! “你……你这……”那热烈的拥抱终于松开了些,洛清秋也好不容易能喘上一口气来。这时云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将哥哥放下来,灿烂的一呲牙,羞答答的在裤子上抹了抹手。 “你……叫我‘哥’?你该不会是……清嘉吧?”洛清秋略略思索,微微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七十一章:能认出过魂之后的你的人一 竟然被洛清秋一眼认出了身份,云飞并不感到诧异。这个二哥虽然只是文官,从不习武,但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与情商,而且他太了解自己了,甚至于自己一张嘴,只要要说出来的三句话都能被猜的一清二楚。 想必应莲过为洛清嘉、被误认为“失心疯”的事情,他应该虽不全信,也并非不信的吧? “你……果真是?”洛清秋的眼中露出惊色,但却很快被抑制住了,他虽非恶人,但却城府颇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云飞乖巧地点头。 “你来什么事?”戴玉琏隔着院子,问洛清秋道。 “没什么,大哥刚刚回来了,母亲请你去见一面。”洛清秋可是不满二十岁就当上了一国右相的人,反应是相当之快,他立刻恢复常色。 “洛清寒吗?小天地的那个……”戴玉琏沉吟一声,“这人是谁?为什么一副与我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清嘉的追求者……之一。”只交换了一下眼神,洛清秋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内心。 “之一!”云飞此时真是恨不得狠狠拥抱自己的哥哥一下,明知道曾经的自己在感情上是光杆司令,还能在人前不卑不亢的维护,绝不让妹妹丢一点面子……看看,看看,这才是亲哥好吧! “追求者?哼?那丫头疯癫癫的,还能有追求者?”戴玉琏冷笑几声,就连妖夜都皱起了眉毛。 “轮不到你来评价她!”那人威胁地眯细了凤眸。 “你又是什么人?同样是她的追求者吗?”戴玉琏扬着下巴盘问。 “小爷是她的——未婚之夫!” 云飞和妖夜一脸心虚的躲在窗棂的阴影处,洛清寒靠在太师椅中,一只手支着太阳穴,冷冷地看着他们。 “大哥,对不起……”云飞小声嗫嚅。 “你闭嘴,”洛清寒严厉地打断他,云飞的头垂得更低了。“在从头给我说一遍,你的那些麻烦事,还有你——未婚夫先生!” 妖夜吐了吐舌头。 云飞只得从自己得到紫云飞开始,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再次赘述了一遍。包括与妖夜双修的事情,也都开诚布公了,他相信,若是再有半点隐瞒,他的大哥……肯定会杀了他的…… 洛清秋在一旁喝着茶水,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瞧瞧你干的这些好事!”洛清寒皱着眉头,开始敲桌子,也许父亲在世时,每当生气的时候也喜欢这般教训人。 “好啦好啦,别凶他了,怪不得咱家清嘉从小便有些怕你。”事情的始末都明晰了,洛清秋也放了茶盏,开始劝架。 “我何时凶他了!”洛清寒瞪起了眼睛。 “瞧瞧你自己的样子!”洛清秋微笑,掀开杯盖递上茶盏来,里面盈满了洛清寒 的怒色。 后者低头揉了揉眉心,重重叹息一声。 “我还是把修行世界的冲突,带到家中来了啊……” “不是大哥你的错!”云飞怕他自责,赶紧说道。 “嗯?!”洛清寒竖起一只眼睛。 “没……没事……”后者秒怂。 “璇灵魂体、魂地、妖地、碧云宵……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罢了,他站起身来,教书先生一般用手指指点着他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妖夜抬头,对他报以最灿烂的笑容,似乎在感谢他将自己也算了进去。 洛清寒瞪他,但那妖孽却并不怕他,依旧笑容可掬。 但是事已至此,就算再怎么“恨铁不成钢”,洛清寒也只能束手就擒、另找对策了。就这样,两个“洛清嘉”的追求者见了洛母,只说是经过国都,正逢中秋,来陪老人家过个节。由于经过了洛清秋的“调教”,两个“追求者”的嘴都格外甜,像是抹了蜜般,直哄得洛母笑到合不拢嘴。 就这样,云、妖两人在洛家暂且住下了,隔壁便是始终赖着不走相当洛家媳妇的戴家八女戴玉琏。 既然两位追求者都临门了,女主角自然没有不出场的理由,洛母下令,火速接三小姐回来,这个八月节,她要和三个孩子一起过! 云飞想随同前去,却被洛清寒拦住了。如今他们在明,魂地在暗,而且齐修远也来了国都,不知在筹划着什么,不宜轻举妄动。 不知道洛清嘉住在近郊的什么地方,但是两天却也足够一个来回了,云飞在洛府中焦急地等待着。 转瞬间,便到了八月十五的晚上。 即便是千百年之后,云飞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月圆之夜,明明那样巨大的一轮月挂在夜空中,但却格外暗淡,以至于若不点起金灿灿、红彤彤地灯笼,便看不到满桌的珍馐宴,满座的笑团圆。 但是云飞却一直知道那暗淡的原因,因为那一天的硕大的月亮,竟是朦胧的淡红色。 世称——血月! 由于这一罕见的景色,国都中的众家庭将晚宴摆在了院子中,一边赏淡红的月,一边吃暗淡的饼。云飞也还记得那一夜的月饼,明明是一家团聚,却丝毫尝不出其中的甜味。 他们在院子中等待着洛清嘉。 “这些人的脚程真是慢啊!叫什么‘快马加鞭’?”眼看着就要“遍插茱萸少一人”了,洛母啜着新酿的米酒,抱怨道。 “伯母,好饭不怕晚吗!”妖夜黏糊糊地劝慰道,相比较云飞,洛母似乎更喜欢这小子一点……这让某人感到尤其不爽。 “哎,也不知那丫头的病好些没有,若是在疯癫胡说的话……”洛母叹息。 “就算未能痊愈,我们也有药可医啊?伯母,我保证,只 需一天,我定有本事让她痊愈!”妖夜故弄玄虚地忽悠道。 “真的?”洛母大喜。“那是怎么个治疗方法?” “……话疗!” 妖忽悠可是火力全开,带着拿下“一垒”的冲劲儿,打出了什么“不打针,不吃药,往那儿一坐跟你唠”良心招牌。 “那到也好,”洛母这时已经彻底被他“欺骗”了,“那丫头啊,生性就野得很,不喜琴棋书画,专门好往外头跑。我以前也说给她找个婆家就安稳了,但毕竟是与皇族的联姻,也不好撕破这层窗户纸……” 云飞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单单只是一个皇族,倒也无妨。再说这种儿时的婚姻又不能捆绑一辈子,今后该怎样也还得怎样不是?您就放心吧,我妖夜是笃定了,是非洛清嘉不娶的!”那妖孽一脸正色,扯着洛母的手说。 这人是不是又在给自己加戏……云飞感到头疼。 “哎,哎,好孩子,有你这句话,伯母真的就……很欣慰了……”也许是过于担心洛清嘉会嫁不出去,洛母听到这般海誓山盟的许诺之后,竟然差点老泪纵横了! “娘,这逢着中秋的,您这是做什么呀。”洛清秋提醒。 “哎,哎,瞧我!”洛母用丝帕拭去眼角的几滴泪水,破涕为笑。“我以前真是天天想,夜夜念,这丫头要是没人要的话……” 娘!你是有多担心我嫁不出去啊!云飞在心中怒吼。 不过一抬头,看到那妖孽眼神中的戏谑和嘲弄,云飞更是耳朵一红,直接气不打一出来。他在桌子下紧紧攥住那人的手腕,魂传道 “今天,晚上,你——废了!” “请注意一些,云公子,我们现在可是情敌的身份。”那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提醒道。“你这种态度,是绝对得不到女人芳心的。” 云飞额角的青筋已经起来了,他面色狰狞,紧咬住牙关。 妖孽,今晚,你废了——绝对要,废了你! 虽然少了女主角,但有了妖夜在其中“搅和”,洛清秋的时时捧场,晚宴的气氛倒也融洽,云飞甚至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脱离了修行世界,再度变回为洛清嘉了,在家族中虽然受着管束,并非时时顺心,但却有种安稳的归属感。 但是可笑的是,只要在他产生这种“归属感”的时候,无常的命运,便会恶劣的开起玩笑来。这一点,云飞已经看得透了。 门口响起了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定是那丫头回来了!”洛母大喜,立刻催人去开门。那人倒也不辱使命,飞快地去,又飞快地回了。 洛清嘉一脸惊魂未定的跟着他走了进来。 久别后的重逢并没有让云飞感到惊喜,因为从那人的表情中他看出了异 样。那根本不是所谓“失心疯”的后遗症,而是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恐惧! “发生什么了?”云飞赶紧离席。 失焦的双眼看到了他,洛清嘉如同被吓傻了一般,只机械的不断颤抖着嘴唇。 看向去开门的家仆,他同样有些失魂,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难道……与洛清嘉同来的,还有什么其他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吗? “怎么了,丫头?”洛母自然不会猜到真相,惊问道。“小房!三小姐怎么了!” “有客人来了啊。”洛清寒起身,轻轻推开杯盏。“娘,我出去看看。” “修者吗?”戴玉琏忽然抬起一双冷眸。“进了洛家的门敢不隐藏修为的人,恐怕在这红尘中,所剩无几吧?” “魂地吗?抑或是……碧云宵?”不过妖夜更希望是前者,如果是碧云宵的话,那么指使者必然是齐修远莫属,凡事只要涉及到了这人吗,可都……不妙啊! “哈哈,说不定是国都的王侯将相,趁着团圆夜来串门蹭月饼了呢!”他将话锋一转,安慰洛母道。“我也去看看。” “你留在这里。”云飞抬手制止,他感觉到了逐渐涌来的气息,猛烈,强大,甚至于刺骨。“若是连心上人都护不住的话,你可是真要……彻底败给我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 ------------ 第一百七十二章:血月横空///停下来,寻 淡红的光从血月之中缓缓爬出,如同地狱中伸出的细瘦人手一般,紧紧攫住云飞的薄衫。 那光芒似乎能从人的皮肤表层渗入进去,再顺着呼吸从口鼻散逸出来,变成一大团氤氲的蒸汽。 不过实际上已经并不需要他们出门“迎客”了,来者已经大喇喇的跳过萧墙,顺着弯弯曲曲的门廊,顺利地找到院子中。 妖夜赶忙将洛母与洛清嘉送回房间中,洛清秋也带着不情愿的戴玉琏退避了,“呼啦”一下子,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云飞与洛清寒两个人。 而他们面对的,同样也是两个不速之客。 “啊?你就是洛清寒呀?看上去还不错嘛!”一个外表与声音都雌雄莫辨的人懒洋洋地开口。 “洛清寒与我们走一趟。”另一个粗胖的人是个低音炮,一说起话来,厚重的低音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雌雄莫辨的笑吟吟看着他们,抬起右手来,伸出细长的舌头恶心地舔着,由于月光淡红,云飞没有注意到,他走来的时候,身后竟然拖着一连串脏兮兮的血迹。 “凡人的血真是难吃透了!”“呸”地往地上一吐口水,那人抱怨,随后将眼梢一挑,对洛清寒怪异一笑。“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小哥如何?” 说罢,他竟然往芥子中摸去,费力抽出一条血粼粼的断指来,笑吟吟地放在口中,嚼得“嘎吱”作响。 两人反感地皱了皱眉头,那个雌雄莫辨的并非灵兽化形,却这样大张旗鼓的生吃肢体……这是任何人在都无法接受的。 “你们是什么人。”忍着恶心,洛清寒冷声问道。 这里的一条分割线,代表的是“theend”。 当然应该不会有人能看到这里来,这样我感到欣慰,外加一点悲凉。 跳槽时期,一切的寻常都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我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存在状态,将手中的一些东西,丢掉。 哈,这话说得好无奈。 走得太远了,会忘了归程。每天3000字的数量,对于大神们来说是轻而易举,而对我来说则是负担,而且根据经验之谈,我只要将一件事情认定为负担了,那么仓皇的结束,应该就指日可待了。 写着写着,自己便真的成为了个“码字”的写手,曾经的我觉得并没有所谓,但如今,我是不可接受的。 “那便停吧。”我这样劝慰自己,“反正也没有人看。” 当然,没有人看的原因,是我写的真正很烂。 起初的整个构架就是玄幻的,感情线不过是捎带一提,结果被强行丢到纯爱的圈子,那个时候已经写了60多章了……好吧,我不应该找这种客观原因,其实更多的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的。 我想写出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来 ,而现在呈现在笔下的,无论是云飞、妖夜,还是我曾经很喜欢的魏倾璇,我都不喜欢了。 果然,还是自己的原因。 好吧,废话了这么多,就此了结了尘缘吧。第一本的垮掉,对于纵横,对于各位读者(如果有的话)来说,都不是什么损失,真正的损失在于,我对于自己,少了个交代。 无妨。我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最后在后面加一段吧,也就是我在电脑中对于这——《天地嫁衣》(其实我讨厌《攻于仙计》的名字,不过据说《天地嫁衣》没有卖点)的命名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还有的一段,是我高中时期写的,意气满满的简介(如今被嫌弃假大空了) “一任女子,君临天地又何奇? 日月星辰,见我黯然避匿, 万代天骄,因我威严扫地; 旷世妖皇,与我干戈共济, 九天十地,为我徒做嫁衣!” 说来也搞笑,这一段话,正是我当时,理想中的结束语。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