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第1章 旧时的上海滩,列强林立,时局紊乱,虚有的繁华下,掩藏着一颗颗麻木、侥幸的心,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管富贵,还是贫穷,他们都在夹缝求生、在刀尖上讨日子,犹如一条条向洋主人摇尾乞怜的狗…… 一窗之隔,恍若将静与动完美隔离。 黄昏,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带着些许静谧洒照进格蕾斯咖啡馆里,安蕊靠坐在窗边,淡蓝色小礼帽簇起的蕾丝,犹如阳光下默然绽放的花朵。 她轻抿了口咖啡,正拿起书来,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吵杂声,抬眸而望,只见一群警察身后跟着十来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他们四周张望、追赶,手里还拿着枪…… “小姐。”老板绅士的将一盘西式小点心放下,他见安蕊瞅着外头,无奈叹息道:“已经第三回了,今天,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又要遭殃了。” 事不关己,安蕊收回视线,礼貌性的冲老板浅笑颔首,随手翻过书页,还未开始阅览,她就听见咖啡馆的门被人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抬头一眼,门畔多了道身影。 那人俊秀的脸颊映入她的眼帘,只见他迅速撕掉假胡子,解下领结,戴上一副金丝圆框眼镜,脱掉风衣很自然的搭在手臂间。 回过神来,安蕊发现他已经坐在对面,神情自若,斜身倚靠扶手,黑发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光泽,深邃的双眸注视着窗外,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她一个念头未转完,却听得那人漫不经心的问:“小姐,你会俄文?” 闻言,安蕊悚然一惊,垂下目光,见那书的封面上俄文写着《安娜•卡列尼娜》的字样,瞬间明白了,她重新打量着那人,脸颊棱角分明,眉宇英朗,那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斯文儒雅,明明是位翩然公子,可刚刚为何?他和那群人? 带着疑惑,安蕊放下书,用汤匙搅着咖啡,说道:“先生,这就是你搭讪的方式吗?似乎不太高明?” 他并未有一丝窘态,反倒变得更从容了,一双长腿叠放,浅笑道:“他的书,我也爱看,尤其是《战争与和平》。”他扶了下镜框,心不在焉道:“搭讪方式不在于拙劣或是高明,而是看它是否能帮我引起你的兴趣。” 视线相触间,安蕊见他嘴角微浮,双手一摊,耳畔再次响起他温和而又自信的声音,“结果很显然,不是吗?” 对他,安蕊似乎并未生出反感,不觉微笑,正欲开口反驳,却听见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她不由的看向外头,行人四处乱窜,那群警察逮住年轻男子就搜身,紧接着又响起几声枪响,心生恐惧,忽觉有人紧握着自己的手,听得他细微如耳语。 安蕊愕然回过头,他再次说道:“帮帮我!?” 那群人果真是冲着他来的,安蕊原本不想招惹麻烦,可他的那双眼睛,在橘色的阳光下,似曾相识,莫名的亲切熟悉,让她不忍拒绝。 几个警察已经进入咖啡馆,安蕊稍稍迟疑,挣脱开他的手,心砰砰乱跳,故作镇定问:“现在怎么办?” 他竖起了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摇头示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安蕊的心中犹如揣着一面急鼓,而他却镇定自若,牵住了自己的手,掌心一阵湿漉,她抬眸看向他,视线交汇,安蕊隐约感觉到他的不安。 原来牵手,只不过是他在安抚自己焦虑的同时,自我佯装的一种方式,或者说是在暗示。 “你们是什么关系?” 两人异口同声道:“朋友(男女朋友)。” 领头的警察打量了片刻,闷声道:“你,站起来!” 他心知是祸躲不过,只要一搜身,那份东西就会暴露,而自己也将在劫难逃。 而她?他望向安蕊,虽忧心如焚,却不动声色缓缓站起身。 恰在此时,又进来了几个人,安蕊心念一转,含笑用日语问道:“且慢,不知道我的男朋友犯了什么事?”她一面说,一面将日本领事馆特别签发的证件交给了另一拨为首的人。 接过一看,那人面色稍变,慌忙点头哈腰,用日语道:“小姐,见谅,打扰两位了。”那人带人退出咖啡馆,却一直在附近徘徊,他时不时用余光看向他俩。 有惊无险,安蕊心下一松,却不想他忽然将她揽进怀里,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吻了上来。 她惊慌失色,瞪大转眼,双唇被陌生暖息覆盖,安蕊本能的想挣扎,不想他的双臂紧箍着,无法动弹,只觉得唇上有一丝灼热。她双手紧抓着他衣领,抗拒?可为什么面对陌生男子的亲密接触,心底却泛起涟漪?渐渐的…… ------------ 第2章 待到他手臂松开,安蕊不假思索抬手掌掴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他反手一扣,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视线停在窗外,柔声道:“抱歉!” 满脸诧异,安蕊见他注视着室外,回过头望去,只见得那群人渐行渐远,瞬间明白过来了,可因为气愤,安蕊甩开他的手,‘啪’的一声清响,她本以为他会躲闪,却不料第二回,他不躲也不闪,微微惊愕,看着他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三道指痕,心下不好意思,而他却微笑着说了‘谢谢’二字。 “算你运气好,刚巧我这儿有证件,才把那群人打发走了,不然,我也要被你的牵连其中,无法脱身了。”安蕊心下懊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帮了他。 “能与小姐在这儿相遇,亦是缘分,今日救命之恩,改日我必然登门拜谢。”他用手背擦抚着脸颊,丝毫没有生气,“或是赔罪?” “你刚刚虽冒犯我了,但我也打了你一巴掌,罢了,算是扯平了。”轻哼着坐下,安蕊抿了口咖啡,轻描淡写的问道:“那群日本军人,你是怎么得罪的?” 闻言,他正襟危坐,眼神里带着警惕,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刚刚?两人对面而坐,过了许久,他反问道:“你是谁?” “呵,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万一那群人折回来,你就不怕,我反咬一口?”安蕊手捧咖啡杯,饶有兴趣的看向他,唇角微扬,不紧不慢的分析道:“那群人手持枪械是南部十四式,虽然穿着便衣,但是外露的衬衣领子却是军装……” 话语停顿间,安蕊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食指敲打着膝盖,面对聪明灵透的她,欲言又止。 似乎她能猜透他的心思:“那群人肯定还在附近,如果你现在单独走,肯定会引来他们的怀疑!”安蕊站起身,远远瞅见警察们在街头的另一端设起了路卡,柔声道:“人家的男朋友,你是不是该发挥绅士风度,送我回去啊?” “乐意之至。”他起身从容的系着纽扣,淡然一笑。 离开咖啡室,一阵凉风袭来,安蕊只觉得脖颈处被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包裹住,倍感温暖,抬眸时,只听得他说:“演戏就得演全套。” 未等安蕊道谢,他已经拦下两辆黄包车,伸手道:“请!” 不以为然,安蕊指尖刚搭在他的掌心上,他就握紧了她的手,一举一动间很是自然。 他冲她浅浅一笑。 在夕阳下的照映下,他的双眸里泛着柔柔的涟漪,唇角微漾起的弧度带着温柔。 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脸颊上泛起一抹嫣红,轻声对车夫道:“礼查饭店,谢谢。” 倚靠在车里,安蕊隐约听到街道上抓人的叫喊声、杂沓慌乱的脚步声、汽车的鸣笛声,嘈杂打破了昏黄的宁静。 视线停留在跑着前头的黄包车,微风掠过耳畔,呼呼作响,她似乎的心,也被那个陌生男子给搅乱了…… 通过路卡,相隔十来分钟,黄包车停下了。 跳下车,安蕊慌不择路,踏上台阶,刚走几步,突然转身道:“诶,你叫什么名字?” 四目视线相触,她见他眉头一蹙,唇角虽挂着笑容,左手却不自然插进裤兜里,似乎迟疑了片刻,安蕊以为他不愿相告,正想找个台阶下,却听到他回道:“慕白!” 嘴里反复嘟囔,微微愣神,安蕊略带欣喜,回道:“我叫……”抬眸时,她发现他已经走远,来去匆匆,对于他的失礼,安蕊心里并未生出任何的厌恶之情,反而…… 驻足而立,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她才回过神来。 转身踏阶而走,安蕊步伐轻盈,低头时,凝望着脖颈处的围巾,停住脚步,他的!低嗅,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息,陌生而又熟悉,就好像…… 情窦初开,安蕊满怀欣喜,行走在回廊里,嘴角泛起的笑容略带痴意,打开房门的瞬间,她的笑容却僵住了。 ------------ 第3章 “爹!?” 她见父亲坐在沙发上,手捧茶碗,一声不吭,只是用杯盖不停的拨划着浮在热水表面茶叶,心知一切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果不其然,安以道突然闷声道:“看看你的样儿,哪点像千金小姐,整天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他越说越气愤,厉声道:“收拾东西,回家!” “不回!”安蕊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一口否决。 “胡闹。”‘哐当’一声,安以道把茶碗拍在桌案上,“这事儿由不得你说。”他气急败坏的呵斥道:“新雨,你伫在那儿干什么,还不替小姐收拾行李。” “是,是,老爷!” 见父亲满脸怒气,安蕊心下决定先服软,拉扯着衣袖,梨花带雨,假装委屈道:“爹,您一向最疼女儿了,您,您就真忍心把我嫁给傅家的病秧子吗?他可?我!” 对于包办婚姻这事儿,安蕊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恶名昭著的病秧子,她歪头侧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哽咽叫唤道:“爹——” 知父莫若女,一招以退为进,瞬间搞定安父。 看着女儿伤心的模样,安以道心就软了,怒气消了一大半,轻抚着头,叹息道:“安傅两家的婚事,很早就定下了,在绍安谁人不知,蕊儿,我们要是现在退婚,这傅家?” 欲言又止,他深知傅家父子俩都是笑面虎,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若是因为这事落了口实,万一将来,想到这儿,安以道低头看向女儿,犹豫了,也沉默了…… 初冬的夜透着柔软,月色朦胧,星光迷离,风轻柔吹拂,带着清香新鲜桂花香,丝丝缕缕绕人心弦。 绍安州的夜晚不似大上海那般繁华,带着幽静。偶尔,街道两旁偶尔会有几个行人走过,他们奔向同一个方向:夕云轩,或许那儿开戏后的喧闹与街面上的静想成了一个对比。 鸣锣一响,鼓点敲起,宾客们纷纷翘首以盼,角儿们粉墨登场后,鼓掌叫彩声,此起彼伏。 一楼散客,二楼包厢贵宾,似乎那短短的十几步阶梯,将贵与贫两两相隔。 “你们听说了吗?安府那小姐为了逃婚都离家出走了。” “当然听说了,傅家的脸面这下都被丢尽了。” 另外一个女人接话道:“可不,傅老爷听到消息后,差点没气晕死过去!” “我觉着这事也怪不得安小姐,好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留洋回来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愿意交给傅家那位病秧子,更何况傅家……”旁边的又附和道:“你们不知道……” 贵宾包厢间,只隔了一道屏风,虽然楼下曲乐迎合,喝彩声连连,可这背后嚼舌根子的话,还是传到了隔壁。 少年郎端着茶碗,用盖子轻划着茶水,昏黄的烛火下,映着他那张苍白而又俊秀的脸颊,一袭灰色绣金丝图案的长衫,略带点书卷气,他抿了口茶,双目遥望戏台。 “三少爷,她们也太……” “观戏不语。”他放下茶碗的同时,拿起了折扇,依靠着椅背,大拇指来回搓着挂坠,嘴角微浮。 待到折子戏临近结束,少年郎突然起身,打隔壁包厢走过时,他特意停驻脚步,抬眸,只见得里头的人脸色骤变,肢体微僵,他打开折扇,微笑颔首离开…… ------------ 第4章 云朵轻柔如絮,遮抚着月光,昏黄的街灯下,一道黑影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他踩踏着石墩,一跃而起,翻进了宅院里。 他摸着黑,轻车熟路,打开边侧木门,蹑手蹑脚的走屋内。 刚走到楼梯口,‘啪’灯被打开了,客厅里顿时亮堂了,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声,容初的心咯噔了下,他见林世蔚端坐沙发上,神情严肃,赶忙打马虎眼,笑问道:“林叔叔,这么晚,您,您还没睡?”他装模做样的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今天上了一天的课,好累,林叔叔,要没事,我,我先去睡了。” “去哪儿?” 刚想解释,容初见林沐婉端着茶走过了,冲她使了个眼色,只听她柔声道:“爹,他还能去哪儿,一定是找那帮狐朋狗友喝酒了,您看他……” “我没问你!”林世蔚站起身,瞪视着女儿,厉声问道:“慕白,你老实说今天下午日和商社失窃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不,不是我!”容初眉头一挑,矢口否认。 “真的?”林世蔚见容初点了下头,态度诚恳,心下却半信半疑。 接过茶盏,他边用碗盖划拨着浮在表面的茶叶,抿了口,边语重心长道:“慕白,我知道前些日子女学生被欺负的事,你的心里头不痛快。我明白你的心思,也了解你的性格,可如今时局动荡,上海滩已经不同往日,它表面看似平静,暗地里则是波涛汹涌,各方势力明争暗夺!尤其是日本人。” “有很多事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左右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缓步上前,他轻拍着容初的肩膀,凝视道:“你爹送你到上海求学,其中的深意,我想不用多说,你也应该明白?” 侧目而望,容初并未表态,但眼里透着一丝坚定,嘴角微浮…… 气氛略显尴尬,林沐婉笑盈盈走上前,和稀泥道:“爹,您啊光顾着教训人了,把正事都忘了。”她看向容初,“容伯伯来电话说:下月初九就是祭司节庙会了,他要你回江宁府主持。” 容初眉头一挑,‘唔’了声。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漏洒在咖啡馆外,落地玻璃窗因为折射倒映出淡淡的圆圆的光晕,轻轻摇曳。 汤匙搅拌咖啡,安蕊心不在焉,时而向门口张望,时而看向街面,好似在等待什么。 “小姐,您,时间差不多了,咱该去火车站了,要是耽误了,不然老爷又该?”新雨见她不理睬,欲言又止。 木门上的风铃响起,抬眸望去,一道身影闯入安蕊的视线里,不是!她略感失望,低下头,喃喃自语:他会来吗? 望着黑色咖啡里倒映出的自己,安蕊不禁觉得可笑,他,除了知道他叫慕白外,其余的信息自己一概不知。她的心思杂乱,一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 抚摸着围巾,安蕊心下暗想:只不过是一条围巾而已,或许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却?她心一沉,起身离开。 置身在街道里,安蕊无心理会来往的行人、车辆,缓步前行,耳边不时响起电车‘叮叮咚咚’的响声,好似连它都在应和着城市的繁华与喧闹。 而在安蕊扎进人群离开的同时,一辆汽车停在咖啡馆门口。 摇下车窗,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映着阳光,他望向窗边的位置,若有所思。 她今天还会来吗? 下车,容初点燃一根烟,侧身而靠,手指转动着打火机,回想起昨日的画面,想到她又气又急的可爱模样,情不自禁间,嘴角微扬。 烟头燃尽,火星烫到了手指,火辣的疼痛感让容初回过神来。 他掐灭烟头,好似想到了什么,打算去那儿碰碰运气,转身正欲离开,抬眸间,视线定格,浅然一笑。 ------------ 第5章 “昨晚的事,你说该怎么谢我?” 看着林沐婉傲娇的模样,容初眉头微蹙,轻‘唔’了声,转而指向咖啡室,微笑道:“要不我请你喝咖啡。” 视线徘徊,林沐婉双手负于背后,缓步而走,一副老气横秋的做派,她似乎不太满意,勉强道:“唔,很显然你这个谢意缺点诚意,不过?”她挽住容初的手臂,眉头一挑,嬉笑道:“欣然接受。” 推开木门,容初本能的带着林沐婉往窗边走,可他没有选择昨天的位置,而是就近,绅士的拉开椅子,柔声道:“林小姐,请!” 两人面对而坐,容初点了咖啡和蛋糕,面对林沐婉,他始终保持的绅士风范。 “容伯伯说让我也跟着一道回去!” “不知我爹会不会让我去?” “慕白,你说我要买什么礼物送给容伯伯。” “我三年前去江宁府,好像也是祭祀节,慕白,你还记得吗?” “我听说每回祭祀节的庙会都不一样,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 言语里,林沐婉好似对初九日的充满了期待。 而容初却心不在焉的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似乎整场对话都成了林沐婉的独角戏,他的视线不时的往窗边瞟,他长腿叠放,手指和着钢琴曲的旋律敲打着膝盖。 不知不觉间,他仿若看到一道倩影,柔和的阳光下,她依靠着椅子,指尖划过书页,优雅的翻阅着,偶尔端起杯子,品尝着咖啡,那双明眸…… 画面切换,想到那下亲吻,容初情不自禁的摸着嘴唇,似乎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 端起杯子,他抿了口,心下暗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们过会去看电影,好吗?”林沐婉等一小会,见容初没半点反应,顺着他的视线望着,回眸,她见他竟然痴笑着,心下纳闷,叫唤道:“慕白?” 收回思绪,容初自知失态,略显尴尬,放下杯子,刻意躲开了林沐婉的视线,询问道:“啊,你说什么?” ‘哼’林沐婉轻哼着,佯装生气的扔下汤匙,双手叉放在胸前,原想着容初会赔礼道歉哄着自己,却不料听他说:“沐婉,我还有事办,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闻言,林沐婉心下失落,却不动声色,乖乖起身,始终保持着大家小姐的风范。 刚坐进车里,林沐婉却见容初又焦急忙慌的折回了咖啡室,只见得他和侍应生一番交涉后,拿笔在写些什么,之后?她的视线被门框挡住了,刹那间,她的好奇心开始泛滥…… 汽车缓缓前行,林沐婉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你刚刚回咖啡室做什么?” 扭头看向她,容初并未回答,只是一笑置之。 相隔三四分钟,咖啡室的木门再次被推开,走到吧台前,安蕊将围巾交给侍应生,说:“麻烦你把……” 话未说完,恰巧老板从二楼下来,他见到安蕊的时,露出了惊讶,笑着迎上前,打趣道:“小姐,是你?你和那位先生真是有趣,你走了,他就来了;他刚走了,你又回来了!你们没约好吗?” 他来过?安蕊冲到外头,左右张望,她企图在人来人往里搜寻着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欣喜、失落轮番上演,她走进咖啡室,只听得老板说:“他离开时给你留话了,不过是俄文,看不懂!” 顺着老板所指的方向望去,安蕊看到留言板的中央贴着一张小纸笺,走近细看,一个个欣长飘逸的字母所组成的句子映入了她的眼帘:安小姐,为表昨日相救之恩,诚心相邀,下月初九,希望你能前往江宁府,参加祭祀节庙会,不知赏脸否? 安小姐?他是怎么知道的?安蕊回忆起昨日的场景,想到自己拿出通行证时,难道是它?怪不得!念及此,她浅浅一笑,原来还是个有心人! 问老板借来纸笔,写下寥寥数字…… ------------ 第6章 安府是一座三进的旧式宅院,古色古香,青石砌成的小径一直延伸进内宅里,丫鬟红儿在天井里收拾着花草,她一见安蕊进来,放下剪子,叫嚷:“小姐,小姐回来了!” 姗儿和小佳闻讯赶来,喜孜孜地拥着她进屋。 刚跨过门槛,安蕊见母亲正从里间出来,一缕阳光洒照,恰好映在母亲身上那一袭素白色的旗袍上,点缀的锦丝线闪烁点点光亮,映衬出别样的韵味。 阔别多日,重见亲人,安蕊心下欢喜,柔声叫唤道:“妈。” “回来了就好。”安太太爱怜地牵着她的手,细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又说:“傻丫头,你若是不满意婚事大可说出来,自有你父亲和我替你做主,怎么就一声不响的跑去上海了,外头兵荒马乱的,一个女孩子家,若是有什么好歹,怎么是好!” 回头看向父亲,安蕊自知理亏,笑盈盈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手,打了个转,安抚道:“妈,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 安太太见着女儿安然无恙的回来,自然不再深究,只是拉着女儿问这问那。 想着那日在咖啡室的一幕,安蕊自觉惊险有趣,可在父母面前缄口不提,只拣路上的趣闻来说,安太太听着新奇,倒是安父一脸愁容,想到婚事,想到傅家,轻叹一声,他嗔怪道:“瞧你将她惯的,无法无天了。” 母女俩相视而笑,旁边王妈上前问道:“小姐,您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该怎么收拾?” 闻言,安蕊才想起来,赶忙说:“上海那儿的舶来都是一等一的好,妈,我替你买了些洋布、香水和胸针,给您图个新鲜。” 她让新雨将一只箱子搬进来,打开后,安蕊将东西一一展示,她见父亲坐在旁边,拿起一只锦盒,笑盈盈的说:“爹,这是女儿买的老山参,给您补身子。” 安父瞥眼看着锦盒里人参,心知女儿惦记着自己,笑颜逐开,接过锦盒,他故作姿态,干咳道:“下回别带这东西了,如今药材查的紧,别落人口实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安蕊嬉笑着又取出一个匣子来,说:“我也给司明带礼物了。”她回头张望,“他今天没过来吗?” 安太太微笑的嗔道:“真是没礼数,司明怎么说也是你表哥,你这司明长司明短的,让别人听到了像什么话。”她慈爱的注视着女儿,又道:“他听说你今天回来,特意上街给你买爱吃的白蒸糕去了。” 闻言,安蕊将身子一歪,躲进母亲怀里,俏皮道:“唔,表现不错,值得我不远万里给他带礼物。” 安太太含笑不语,轻揉着她的后背,“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就司明能忍受得了你,惯着你。” “妈。” 安太太搂着她,笑道:“不说了,你快去洗澡换衣裳,回头过来吃饭。” 应声而走,安蕊走进内院,沿着回廊,走进卧室,珊儿早已备好了热水,新雨正在替她收拾带回来的行李。 洗完澡出来,新雨已经替她将一些首饰都放回梳妆台上去了,她坐下梳着头,忽见床头摆着的围巾,轻抚着,想着他的邀请,安蕊喃喃自语:庙会?我要去吗?可,可江宁府那么大,我上哪儿找他?!这人也真是……念及此,她闷闷的搓着围巾。 愣神间,忽听新雨道:“小姐,表少爷来了,老爷请您过去。” “哦,知道了。”她将围巾折叠好,搁在枕边,梳理好头发,方才出去。 侧厅内,白司明正陪安以道聊天,彼时,天色渐暗,屋里早已亮起了壁灯,安蕊看见熟悉的身影立在厅堂中央,翩然如玉树临风,她蹑手蹑脚走上前,拍打着白司明的左肩膀,又俏皮的躲向右边。 对于她的小伎俩,白司明早已了然于胸,但为博红颜一笑,他也乐在其中,说:“原本以为你出趟门会有所改变,结果,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还像小时候那般喜欢戏耍我!” “我乐意!”安蕊将脸一扬,亦嗔亦怒。 “你这孩子就是这样没个轻重,亏得你表哥不是外人,哪里有像你这样拿话呛人的?没规矩。”安太太拉过女儿的手,眼里充满着宠溺,佯装生气道:“下回可不许了。” “我知道了。”安蕊故意拖长了音调,含笑看着白司明,冲身后抽出匣子,说:“给,送你的礼物。” 打开一瞧,钢笔?还是自己最喜欢的牌子,白司明看向安蕊,只见她身着一袭西式衣裙,极淡的烟霞色,在灯光的映衬下,袅袅婷婷,他不由道谢。 见他低头的样儿,安蕊先是愣了下,嫣然一笑,故意打趣道:“不客气,顺手买的,要是人人都有礼物,唯独你没有,岂不是又招你话柄,说我偏心?” 闻言,白司明嘴角微扬,不与她争辩,欣然收下钢笔。 说话间,佣人们已收拾好餐厅,圆桌上摆放着各式佳肴,四人刚要起身,却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 第7章 “你这人怎么回事,跟你说了我家老爷今个儿不见客!” 二人拉扯着闯了进来,安以道打量着来人,好似在哪儿见过,觉得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他出声制止道:“昌平!” “小人卢学宣见过安老爷,安太太!”他一改方才的狂慢,作揖道:“我家少爷听闻安小姐已经回府,特命小人前来相邀,请安小姐到夕云轩听戏,车子已在外……” 未等他把话说完,白司明呵斥道:“你回去告诉傅君诚,他的邀约,安小姐不奉陪!” “是吗?”卢学宣冷哼了声,斜视打量白司明,不以为然,问道:“安小姐,不知意下如何?” 抬眸望去,安蕊见父亲点头示意,便应承了下来。 跨下台阶的瞬间,她却被白司明拉住了,只听得他柔声说:“我陪你去!” 她微笑颔首,两人并肩而走。 细柔的月光洒在青石路上,带着静谧。 汽车刚停下,门就被人打开了,安蕊抬眸,只见傅君诚立于门前,一袭灰色竖领长衫,在昏黄的灯火下,那张白皙的脸颊略带倦意,四目相对,他浅浅一笑,柔声道:“安小姐肯赏面光临,傅某甚为荣幸!” “傅少爷客气了。” 侧身伸手,傅君诚似乎无视了白司明的存在,道:“里面请!” 踏入夕云轩,鼓点响起,可众人的眼球却被安、傅两人所吸引,刹那间,宾座里无人说话,他们目送二人上楼后,有好事之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诶,安家小姐怎么和傅君诚在一起?” “可不,前些天还闹着逃婚,这刚回来了,她就和傅君诚来听戏!” 有人疑惑道:“难道她改主意了?” 旁边的阔太边嗑瓜子,边说:“昨个儿,我去周家打牌,听说安家运往上海的货出了问题,保不齐是安老爷想卖女求荣,想靠傅家救济!” “安老爷出了名的宠爱女儿?不至于!” “诶,你们看站在门旁的人是不是白家少爷,他?” 旁边的人插话道:“两男争一女,这下可有好戏瞧了。” “打起来才好!”…… 在众目睽睽下,安蕊走进了包厢,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四下环顾,里头倒也没过多的装饰,一张红木卧榻摆在正中央,上面置摆着小案几,左右各摆了张屏风,略显冷雅。 两人落座后,折子戏恰好开场。 侧目见傅君诚侧靠着圆枕,安蕊端着茶碗,双眼注视着戏台,一言不发,她原本以为他会说两人的婚事,可傅君诚眼下的态度,倒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猜不准他的用意。 戏文唱至一半,傅君诚却始终没开口,安蕊索性放下警惕,刚端起茶碗,却听得身后响起低沉的嗓音:“台上的戏,你可看明白,听懂了?” 回眸,视线相触的瞬间,安蕊只觉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低下头,她用碗盖拨弄茶叶,答道:“我平素不爱听戏,不过这出《萧何月下追韩信》我倒是听过一回,其中深意却不……” “关于韩信,另外还有一个典故。” 听得出傅君诚是故意提高音调,安蕊见他放下茶盏,把玩着折扇,沉默片刻,他才闷声问道:“‘成也萧何败萧何’,安小姐,想必听说过?” 听他话里有话,安蕊懒得猜,淡定道:“你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好,果然爽快!”傅君诚摇着折扇,望向戏台,冷声道:“当初,傅、安两家联姻是因为爹做了回雪中送炭的好人,帮你家渡过难关,安伯父知恩图报,订下了婚约,也是从那时起,你我两家的命运就栓在了一起。若是因为你的悔婚,让两家撕破脸面……” 话外弦音,安蕊怎么会不明白,关于傅哲年的手段,她略有耳闻。 万一?安蕊心下犹豫。 抬手,傅君诚用折扇挑起安蕊的下巴,嘴角微浮,沾沾自喜道:“果真长了一副好面孔,我见犹怜!” 扭开头,安蕊见他逼近,本能的往后仰靠,“你,你想干什么?” ------------ 第8章 看着安蕊慌乱的模样,傅君诚玩心大起,抬手,用指背轻抚着她的脸颊,他见她拼命的往后蜷缩,猛然起身,嘴角抽动了两下,冷哼道:“无趣!” 注视着傅君诚,安蕊心有余悸,慌不择路,不由分说的跑下楼。 回廊里,傅君诚紧攥着折扇,俯视着戏台,看着安、白二人离开,他扶按着护栏,手指和着曲乐声打着节拍,很是得意…… 冷灰色的云层,遮住了柔和的阳光,灰蒙蒙的。 侧靠在窗边,安蕊心不在焉,耳边不时响起傅君诚昨夜说的话。 走进卧房,安太太见女儿心事重重,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司明约我去逛街。”安蕊强打起精神。 安太太知白司明的心思,对他,亦是欢喜,含笑不再多问。 一上车,白司明见她无精打采,心知定是被昨晚的事困扰,柔声问:“你吃了早饭没有?” “还没有。” “我就知道你爱睡懒觉,今天让你早起,定然来不及吃早饭。”白司明有意哄她开心,扮着猪儿憨憨的模样,故意调侃道:“走,小懒猪,我们出发觅食去喽!” “谁是懒猪了,哼!”安蕊别开头,忍俊不禁。 他见安蕊薄嗔浅怒,眼眸灵动,摸着她的头,笑道:“安小姐,莫要生气,小可这厢赔礼了。” 两人说笑间,汽车顺着长街向北开去,穿过小巷,最后在胡同口停下来,白司明打开车门,柔声道说:“安小姐,请!” 下了车,安蕊发现胡同里静悄悄的,胡同口有一株老银杏树,金黄的枯叶落了一地,人踏上去发出细碎声响。 跟在白司明的后头,安蕊弯腰捡起一片树叶,晨风带着凉意掠过,掺杂着树木特有的芬芳,沁人心脾。 两人穿出了胡同穿,是一条老街,她跟着白司明走进了其中一家粥铺。 里头布置简朴,她见老板娘端上来一个大砂锅,里头放着切得极薄的生鱼片,心下疑惑,刚要询问,只见老板娘将滚烫的白粥淋在上头,顿时,米粥的稻香带着鱼鲜随空气的流动钻入鼻孔,激起了她的食欲。 她用筷子夹起鱼片,忽听白司明道:“慢点,小心烫。” 茶足饭饱,安蕊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凝视而望,白司明见她的脸颊上已有薄汗,取出手绢,眼里充满了溺爱,他本想帮她擦拭,却不料安蕊伸手接过手绢,微微一笑。 阳光穿透云层,洒照在屋顶,小商贩们沿街的叫卖声,刷刷地扫地生,陆续传来,伴随晨光,带着懒意,很是舒坦,安蕊看阳光,淡淡的,照在对面白墙上,恰如流光一般。 街市渐渐热闹起来了,许多摊主摆弄着货物,张罗着生意,他们顺着街往前走,一路看过,安蕊在花铺前停驻了脚步,正值秋季,最应景的便是菊花,只见得翠绿的叶间簇着密密匝匝的花蕾,花开时想必会如烟花般灿烂艳丽…… 白司明知道她喜欢花,精心挑选了一盆,说:“这株花娇小,含苞待放,正好搁在你屋子里,等它开了必定好看。” 左看右瞧,安蕊连连摇头道:“你倒是有趣,放着家里花匠们种的花儿不喜欢,偏偏要另买回去。” 闻言,白司明笑了,柔声道:“跟你在一块儿,我就爱做这样的傻事。” “是吗?”安蕊转身而走。 放下花盆,白司明跟上她,“听说齐老板那儿又新进了不少书,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对于白司明的提议,安蕊欣然接受,两人直奔书斋。 归去斋,两人本就是常客,老板自然招呼得周到,一坐下来,他就让伙计沏来上好的茶,又装上二三碟点心过来,含笑道:“安小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寒暄一番,礼数极为周到。他又说:“白少爷来得真巧,您上回订的书到了,在后头。” “你先坐会,我去去就回!” 走进内院,齐远璋道:“江宁府来消息了,他被关进了石坎监狱!”转而,他又拿出一叠照片,“另外,你上回让我查的人,耗子已经摸清他的底细。” 翻看照片,白司明闷声道:“原来是他!” 打发走伙计,安蕊抿了口茶,自觉得独坐无趣,她走到书架前,漫无目的,手指轻划过书籍,视线定格,耳边好似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将书取下…… ------------ 第9章 “诶,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会买《战争与和平》?”白司明紧跟其后,见她不回答,不依不饶的问:“你不是最讨厌看这类书吗?怎么……” 沿走在回廊下,安蕊紧攥着书,全然不理会他问话,岔开话题道:“你刚刚和齐老板在后面嘀咕什么,鬼鬼祟祟的!说,你们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话音未尽,安蕊回身看向白司明。 面对突如其来的急刹车,白司明停驻脚,身子因惯性往前倾,两人间的距离只差几厘米,千钧一发,安蕊将书高举,直接拍向他的脸。 “你下手也忒狠了,是要谋杀表兄吗?”白司明捂着腮帮子,佯装委屈样儿,道:“小蕊,我要是毁容了,你可得对我的后半生负责!” “唔,先考虑下。”安蕊上下打量着,时不时的点头,半晌,她方才道:“嫌弃,概不负责!”说罢,她就转身疾速而跑。 “好啊你,又戏弄我!”白司明追赶着。 两人嬉笑着走进内院,只见得傅君诚端坐在堂内,安蕊收敛起笑容,转身想走,却不料身后传来:“过门便是客,安小姐见客而不会,有失大家小姐风范!” 回眸,安蕊见他收起折扇,踏下台阶,缓步走来,她迎上前,反驳道:“贵客临门,自有父亲招待,不需要我……” “你在抗拒?”傅君诚问。 闻言,安蕊语顿,视线相触,她下意识的躲开了。 傅君诚却故意凑近,冷哼道:“我昨晚说的话,你似乎还没想明白?”他的视线转向白司明,挺直腰杆,提醒道:“安小姐,做为傅家未过门的媳妇,你堂而皇之的和别的男人出去游玩,是否考虑过我的感受?” “感受?”安蕊瞪视着傅君诚,不甘示弱道:“呵,傅君诚,别以为我不知,你昨晚故意邀我去夕云轩听戏,无非是想挽回你傅家的颜面,那会儿,你怎么不谈感受了?” “哼,你还真会恶人先告状。”他双手负于背后,眉头微蹙,冷声问道:“事情前因后果,你我心知肚明,到底是谁先让谁丢了颜面?” 面对傅君诚的质问,安蕊自知理亏,哑口无言,她望着那张白皙的脸颊,漆黑眼眸里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心下不自在。 “你别欺人太甚了?”白司明将安蕊护在身后,讥笑道:“傅君诚,人家都说不喜欢你,不愿意嫁给你,你再死皮白脸的纠缠,有意思吗?” “我们夫妻间说话,几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了?” “你?” 两个男人面对而立,一个平静如水,一个怒火冲烧,视线相触,他两犹如水火碰撞,不可相容,火药味十足,面对挑衅,白司明双手渐渐地紧握成拳,若不是身处安家,他早就动手揍傅君诚了。 “够了!”安以道见三人僵持不下,出声呵斥:“司明,你越发不懂规矩了,忘了待客之道了吗?”他走下台阶,叹息道:“君诚,两家的婚事,我改日定会向你爹交代清楚,至于……” 未等安以道下逐客令,傅君诚识趣道:“既如此,小婿就先行告辞了!” 踏出门槛,傅君诚取下念珠,钻进车里。 车门关起的同时,卢学宣轻声回道:“少爷,那事都办妥了!” 轻拨着念珠,傅君诚瞥眼望向安府,唇角微浮。 ------------ 第10章 近几日,安家退婚的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众说纷纭,流言四起。 “一定是傅君诚觉得丢了颜面,故意在背后说坏话编排你。” 外头的流言蜚语,安蕊有所耳闻,可她却满不在乎,依靠着护栏,翻阅着《战争与和平》,浅浅一笑,道:“狂犬乱吠,你越理会,他就越嚣张。” “你真就一点也不生气?”白司明好奇的问。 “我为何要生气?”安蕊合上书,抬眸看向他,笑道:“流言事小,婚事事大,如今婚都退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又何必和无聊的人置气?” “你这么一说,倒也……” 他们两个人说着话,嬉笑声不断,安太太本来亲自端来一盘点心,见着一双小儿女你侬我侬,抿嘴一笑,悄悄退出,沿着回廊走向书房。 闻声望去,安以道见太太端着点心进来,摘下老花眼镜,故意拖着戏腔道:“劳烦夫人,小生这厢有礼了。” 安太太抿嘴而笑,道:“瞧你这样子,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形,要是叫外人瞧见像什么话?” 拿起点心,安以道问:“我刚听说司明来了,怎么没见他人?” “他一来就去找蕊儿说话了。”安太太唤丫鬟斟茶,陪丈夫在书房里吃点心。 吃了两块糕点,安太太帮安以道点上烟斗来,柔声道:“蕊儿自小被你我宠坏了,脾气不好,难得司明肯担待她,如今和傅家的婚事退了,我想……” 抽了口烟,安以道见太太欲言又止,心下明白,闷声道:“司明倒是个好孩子,两家人知根知底,况且他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父亲过世后,白家的生意都是他在操心,这孩子,老成持重,家和生意,他都打理的井然有序。” “是啊,前个儿,我妹妹半含半露,跟我提了亲事,我想着傅家的亲事刚退,就只能含糊过去了。” ‘唔’了声,安以道将烟斗在烟缸里磕了几下,略有所思,回道:“再等等!” 江宁府,秋雨绵绵,容初站在回廊下,心不在焉的听着一群老乡绅说着祭祀节的事宜,徐徐秋风扑面而来,带着寒意,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接雨水,脑海里竟然又浮现出了那道倩影,想到她留下的‘有缘再见’四个字时,浅浅一笑,喃喃自问:她真的会来吗? “少督军,不知您意下如何?” 思绪被拉回,容初见众人在等答复,不免尴尬,干咳道:“如今战火连年,时局不稳,百姓流离失所,若是为了一个祭祀节劳民伤财,倒显得我宁浙军不仁义,依我看费用减半,多下的钱就买粮布施,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他见有几个老乡绅们窃窃私语,眉头微蹙,“怎么,有难处?” 用巾帕擦拭着手,容初见老乡绅们面面相觑,无人答话,当机立断,道:“要是没难处,那就照办!” “是!”乡绅们稀松的应道。 等到众人离开,屏风后头走出一个人来,她一边鼓掌,一边嬉笑道:“容少督军好大的官威,您一句费用减半,可是断了他们好些个财路!你就不怕他们联合阳奉阴违,背地里给你下绊子吗?” 他打量着林沐婉,心下明白她的意思,却不以为然,浅然一笑,端起鱼食盘,走到池边投食,容初看着鱼儿争相抢食,眉头却渐渐舒展开…… 寒夜的天幕,一轮弯月斜挂。 端起茶杯,白司明望着茶叶浮浮沉沉,柔声问道:“过些天,我要去趟江宁府,你有什么想要带的东西吗?” 初听‘江宁’,安蕊的心莫名的‘咯噔’了下,想到和他的初九之约,小声的问道:“祭祀节快到了,那时,一定很热闹,我,我想跟你一起去吗?” “这?”白司明犹豫了。 在幽幽灯光下,他凝视着她,照着安蕊那一袭淡蓝色绣银丝图案的旗袍,妖娆迷人,眼波如水,只是盈盈欲流望着他,白司明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情不自禁的将安蕊涌入怀里,紧紧的环搂着。 一脸木然,安蕊身子前倾,因为穿着高跟鞋,微微有几分站立不稳,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手足无措,想着两人情谊深厚,可白司明从来没有做出逾越之举。 今日,他是怎么了?安蕊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却不想越是挣扎,白司明搂的越紧,这种感觉让她对白司明陌生到了极点,可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烟草芳香,却又让她感到一丝熟悉,似曾相识?那日…… ------------ 第11章 一到江宁府,白司明就接到货主发来催促的电报,接连两日,盘点出货,忙的不亦乐乎,安蕊待在商号里自觉无趣,一有空子,她就领着新雨就往外跑。 沿街而走,两侧的商铺,因为祭祀节的来临,张灯结彩,精心布置,安蕊见街上的人越聚越多,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好似增添了几丝热闹的气息。 走进沁然轩,安蕊在二楼挑了间临街的雅室,倚坐木椅里,百无聊赖,食指敲击着扶手,漫无目的,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寻找…… “小姐,听说过几日的祭祀节晚上还有灯会,要不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新雨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安蕊,可见她无动于衷,犹豫的叫唤道:“小姐?” “唔?”安蕊端起茶盏,呆望着街景,心不在焉,喃喃自问:灯会?他也会去吗? 虽然是呢喃软语,但因两人离得近,安蕊的话,新雨听的真切,还以为她在说白司明,微笑道:“表少爷最宠您了,只要您开口,他必然答应,到那时……” 抿了口茶,安蕊听新雨喋喋不休的说着,见她带着期许,浅浅一笑。 回眸时,只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从唱片店走出,阳光映着他的侧脸,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额前落下的几缕乌发,随风飘逸。 是他!安蕊不假思索,兴匆匆的奔跑出茶室门口,她叫嚷着他的名字,见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正欲上前,一辆汽车急速驶过,她的身子本能往后倾仰,若不是新雨在后头托扶着,她早已跌落在地。 “小姐,您没事吧?” 顾不得回答,安蕊望向对面,他早已不知去向,心下失落,转身离开。 回到商号,得知白司明去了仓库,安蕊直径回了卧房,闷闷不乐的躺在摇椅里。 偏偏晚秋时节,天气阴沉,花瓶里插着一束迷迭香和一把菊花,香花浓郁,安蕊躺在摇椅上,辗转反侧,为什么他会在哪儿,买唱片?也没见他手里拿着什么?难道又遇上麻烦事了?一个个问题萦绕在心间,渐渐的,她迷迷糊糊睡去了。 恍惚间,安蕊仿佛是站在一个极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周围一片寂静,她心下骤升几分害怕。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叮叮咚咚’响声,抬眼望去,她见有人从对面走来,他的脸好似被一层薄雾遮挡,安蕊犹豫的迎上前,定睛望去,是他?她心下欢喜,忙叫着他的名字。 可他偏偏充耳不闻,木然的往前,她赶上去扯住他的衣袖,问:“慕先生,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却变成了白司明,只见他脸上多了几道血痕,身上淋淋漓漓全是鲜血手捧着枷锁,哀求道:“小蕊,救我!” 她正要上前问明原由,只见两个狱卒要拖白司明走,青石砖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印子,安蕊想要追上前,却不想那两个狱警拖拽的速度变快了,一眨眼的功夫,三人消失在薄雾层里,不见了,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慌乱无措,吓得大哭起来。 “慕白,你在哪儿?我,我害怕!”她不知为何,在那个时候自己会脱口而出向他求助,是本能,还是一种依赖,直到多年以后,安蕊也不明白。 撕心裂肺叫嚷,痛哭失声,安蕊挣扎着醒过来,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屋里寂静无声,昏黄的灯光下,水晶帘帐映出微光,环顾四周,听着钟摆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她才知道刚刚的一切都是梦魇。 擦拭眼角残留的泪珠,安蕊的心里怦怦乱跳,一身冷汗沾湿了衣衫,一丝冰凉。回想梦里的情形,心下害怕,她蜷缩在摇椅里,忐忑不安。 愣神之际,忽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好似有人在叫唤自己的名字,不知何事,安蕊忙答应着坐起来。 ------------ 第12章 回廊下,安蕊见管事的老王头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未等开口,她就听到他回禀道:“安小姐,少爷,少爷他出事了。” 听了他这句话,安蕊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呆立在那儿,问道:“怎么回事?” “督军府,不,是稽查队的人说接到举报,说咱家货仓里藏有违禁物品,奉命搜查!”老王头边擦拭额间的汗珠儿,边道:“他们把仓库的货翻的乱七八糟,结果,在一批棉布底下找了几杆枪,还有一些西药,他们当即就把少爷给抓走了。” “什么?”安蕊心里清楚军火和西药历来都是宁浙军的大忌,满脸惊愕,她虽然知晓白家有时私下会夹带西药进行贩卖,可是军火又是怎么回事? 老王头见安蕊眼里有惊惶的神气,原想着她一个小姑娘会哭泣,却不想她慢慢镇定下来,问:“向家里发电报了吗?” “没有。” 轻轻地‘唔’了声,安蕊心知这些年白家的生意能够在江宁府里顺风顺水,全仰仗白司明与宁浙军中要员的关系网,又想着白司明虽有弟妹,可他们年纪尚小,不顶事,而姨母又羸弱多病,这些年来,白家的所有大事,都是白司明一人做主,现在他被抓,白家就失了主心骨,若是把消息传回,定会乱作一团。 思虑再三,权衡利弊,安蕊决定将事瞒下,又问道:“表哥在宁江府可有相熟、可托付之人?” 老王头想了想,道:“孙团长、钱少爷、王副总长、章队长倒是有交情,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抓少爷的人是?”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稽查队的陈次长和少爷私下关系不错,不过,他为人贪财,万一。” 未等他说完,安蕊就吩咐道:“你带上几根小黄鱼过去,先探探他的口风,至于其他的事,我们稍后再做打算!” 过府拜见,安蕊直接将小黄鱼作为拜帖,看着钱的面上,陈怀江见了他们,可听了来意,他二话不说,连连摇头,说:“安小姐,若是其他的都好说,可白少爷被抓,凭谁,只怕在少督军面前都说不上话。” 他将小黄鱼推还给安蕊,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漫不经心道:“少督军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白少爷这回顶风作案,少督军怕是要杀一儆百了。安小姐,我劝你先回去,等过了祭祀节,再想法子!” 听他话已至此,确实无转圜的余地,安蕊将小黄鱼推还给他,笑盈盈的问道:“陈次长,那可否先让我和表哥见上一面?” “这?”陈怀江把盒子盖起,笑道:“好说,你先回去等信,我来想法子!” 离开陈府,老王头犹豫的问道:“小姐,要不我们再找找其他人?” “也好,你多准备些礼物。”安蕊停下脚步,愣神注视着前方,仿佛想起了一个人,她未留下只言片语,急匆匆离开了。 沿街而行,她漫无目的,扫视着街边商铺,似乎期待能再次见到那道身影。 夕阳下,她的目光被一家西餐厅所吸引,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花栏里种了几排蔷薇,虽然叶子枯萎了,可依然能看出春日里花儿欣欣向荣的生机,安蕊推门而入,选了个挨窗的位置,抬眸时,街面上的景象一目了然。 会是这儿吗? 她静静的坐着,呆呆的望着对面位置,仿若看到他倚靠着扶手,捧着咖啡,双腿叠放,眉头微蹙,柔和的阳光下,英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金丝眼镜,略带斯文,长卷的眼睫毛忽上忽下,他抿着咖啡,悠闲自得,静谧、安宁。 低下头,安蕊喃喃自问:这儿,应该是他喜欢的,可?他真的会来? 接连几日,安蕊都在西餐厅内守株待兔,从日出等到日落,可一无所获,心灰意冷。 正欲离开时,只听得有人说:“小姐,您的花!” ------------ 第13章 手捧玫瑰花,安蕊疑惑的看着侍应,只见他指向窗外,回眸望去,她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向自己招手,心下疑惑。 “小姐,我能坐下和你一起喝杯咖啡吗?” 闻声回首,安蕊看到慕白站在那儿,夕阳柔和的光线下,那双乌黑深邃的眼,泛着迷人的色泽,视线相触,他浅然一笑,又听他吩咐侍应生道:“两杯咖啡,点心照旧。” “你什么时候到的?” 听着他低沉嗓音,安蕊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搅动咖啡,大脑却快速运转,似乎是在组织措辞,该怎么说,毕竟走私军火和西药是重罪,自己与他又只是泛泛之交,万一? 抿了口咖啡,容初见她盯着咖啡愣神,半天没答话,解开纽扣,长腿叠放,询问道:“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你,你认识督军府的人吗?”话一出口,安蕊就后悔了,低下头。 听到‘督军府’三个字,容初眉头一挑,可见她心事重重,不忍打趣,柔声道:“认识!” “真的?”抬眸,安蕊眼里泛着欣喜,“那,那你认识少督军吗?” 闻言,容初被咖啡呛了下,干咳几声,心下觉得好笑,自己活脱脱的坐在她面前,她居然问认不认识,他打量着安蕊,顿时起了玩心,嘴角微浮,问:“初少爷深居简出,岂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够认识的,怎么?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犹豫再三,安蕊把白司明被抓的事告诉了他,只不过她将军火的事隐瞒了下来。 “他是你什么人?” “表哥!”安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似乎是在解释! 捧着杯子,容初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一挑,淡定道:“你先别急,我回去就托人打听一下情况……”他语顿了下,刻意躲开安蕊的视线,望向窗外,轻声道:“至于能不能成,那就看白先生的造化了。” 他话音虽轻,安蕊却听得真切,不再多言。 两人相对而坐,虽近在咫尺,却各怀心事。 本已近黄昏,夕阳斜照着墙壁,不由添几分凄凉。 回廊下,安以道悠然的躺在摇椅里,听着广播。屋里已经开了灯,安太太穿着一袭紫红色的旗袍,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格外雍容华贵。 一阵慌乱脚步声打破了宁静,佣人手拿电报,回话道:“老爷,不好了,表少爷,表少爷,他出事了。” 跨出门槛,安太太凑近,低声轻唤:“老爷?” 电报的内容虽说言简意赅,可当安以道看到‘西药’二字,事情的原由就猜得七八分,他急忙道:“快去请王先生!” “这可怎么好?司明出了事,蕊儿一个人在江宁府,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万一也受了牵连?老爷,您?”安太太慌了神,取出手绢擦拭着眼泪。 “你先别急!丫头既然能让人发电报回来,就说明她的行动并没受到限制,倒是……”安以道明白私贩西药的罪责,心下叹息,他见妻子慌了神,勉强一笑,宽慰道:“司明的事总不过多花几个钱罢了,无妨!” 那位王先生名叫元山,是安家的账房先生,听说东家找他,立马就赶来了。 递过电报,安以道不等他细看,开口问道:“你好好想想,咱家在江宁府还有哪些朋友可以帮得上忙。” 闻言,王元山眉头微蹙,捋了几下胡子,犹豫说:“老爷,表少爷这回的事情,恐怕?” “孙团长那儿?”安以道问道。 王元山沉思片刻,坦然道:“他和容家有亲,又在军中述职,倒是可以一试!” “好!”安以道想了一想,对王先生说:“我修书一封,你带上礼物亲自去趟江宁府,请他务必从中周旋。” 东家有令,王元山自然是连声答应。 而安太太当即叫丫鬟取来笔砚,安以道思量一番,提笔写下一封长信,将其中利害关系一一说明,言辞恳切。 ------------ 第14章 伫立在窗边,容初眺望远方,只见得一勾弯月高悬,黑色天幕映着月色,细细浅浅。 回想起她紧张关切的模样,倒是容初对白司明起了兴趣,表哥?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吗?可?那时,她是在向自己解释吗?他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孔下来回蹭着,嘴角微浮。 “少督军,这份是私贩军火案的资料,您看?”慕天见容初不吱声,又见他拿着烟,习惯性的掏出打火机,低唤道:“少爷?” 回过神来,容初抬手挡开打火机,接过资料,边翻阅边问道:“祭祀节的东西都办妥了吗?” “您放心,卑职亲自带人核查过了。” 抬头瞅了眼慕天,事情办的顺当,倒是让容初心生疑惑,闷声问道:“难得了,那帮老家伙们竟然没整出幺蛾子来?”他将资料摊在茶几上,手指划开照片,吩咐道:“你到时候再准备几盏孔明灯,我……” 话语未完,容初的视线被照片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翻看主犯信息表,看到‘白司明’三个字时,眉头一蹙,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要隐瞒?是不信任? 斜靠着扶手,容初转换坐姿,长腿叠放,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膝盖,沉默片刻,他看向慕天,询问道:“说说整个过程!” “是,稽查队接到匿名举报后,姚光就带着行动队的人赶往白家货仓,整个搜查过程相当顺利,抓捕时,白司明也没反抗。” “用刑了?” 拿起照片,容初见他点着头,指着照片中人,问道:“事发后,她都找了哪些人?” “白家在江宁府相熟的人,她都差人找过,只是很多人怕受牵连,纷纷闭门不见,唯独陈怀江见过她。”慕天好似想到了什么,道:“哦,对,她好像又托了孙滨浩的关系,约了明天中午在福春楼吃饭。” 闻言,容初不再言语,挥手示意慕天离开,而心里却有了一番打算。 初冬的阳光带着柔和,安蕊提前雇了一辆人力车去了福春楼,时间尚早,那位孙团长还没到,她先叫来茶水糕点,等了许久,孙滨浩才来。他一见着安蕊,自然诧异,上下打量,微笑问:“安兄信里提到的人,就是你?” “晚辈安蕊见过孙团长。”安蕊微微一笑,故作镇定,说:“我的来意,孙团长,想必您已经清楚。” 孙滨浩又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落落大方,不禁挑起拇指赞道:“不错,安兄真是好福气,养了个好女儿。”他抿了口茶,稍有迟疑,面露为难,直言道:“白少爷的事,恐怕孙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见他上来就回绝自己,安蕊的一颗心只欲要跳出来,不禁大声道:“孙团长,我表哥向来奉公守法,这回的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中间的事,一言难尽。若是搁在平日里,倒还可以想个法子抹平了,可眼下?”孙滨浩放下茶盏,叹息道:“实不相瞒,白少爷的案子已经惊动少督军了,依照着他的脾气,我看这事悬!” 听了这句话,安蕊心头一紧,人似乎也站立不稳了,闷声道:“私运禁运物资虽是重罪,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啊?” 只听孙团长说:“安小姐,我也就实话实说,前不久,司务厅厅长的女婿,因为私卖西药被抓,少督军亲自下令处决,连督军求情,他都没买账。” 安蕊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我劝安小姐别再浪费心机了。” 思前想后,安蕊还是决定放手一搏,勉强一笑,道:“我想见一见少督军,不知您可否安排?” 那孙滨浩念在平日里得了安家不少好处,想着帮忙引荐也非难事,当即痛快地答应下,说:“机会倒是有,后日初一,祭祀节的流水宴开始迎客,少督军会前往汪家,那时,来来往往的客人肯定很多,我带你过去,也不会被人注意到,至于,能不能见到少督军,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闻言,安蕊心下感激,道谢不迭。 “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两人寒暄客套间,隔壁包厢的木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衫少年郎转身离开。 ------------ 第15章 汪府在江宁颇有声望,如今又和容家攀亲带故,家势更是显赫了。 头一日摆宴,府门外便车水马龙,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踏入庭院,安蕊环顾四周,新建的西式的花园与灰瓦红砖的古式阁楼,格格不入,远远瞧见,倒也别具一格。 孙滨浩叫来太太作陪,三人入内,因男宾女客分开宴请,孙太太就陪了安蕊往内院走,只见的那院子里种着细细的几株梧桐,枯黄的树叶挂在枝头,随风摇曳。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从树下穿过,安蕊跟在孙太太身后,沿着小径绕过假山石子,只听得丝竹谈笑声越来越重。 踏上台阶,步入回廊,时下虽是初冬,院内却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花厅内,女客云集,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太太小姐们,穿戴华丽,各色衣裳,争奇斗艳。厅前临时搭建了一个小戏台,旦角们正咿咿呀呀唱着,台下的那些太太小姐们看戏的看戏,看戏谈笑,夹在那戏台上的丝竹声里,莺莺呖呖。 扫视周遭,安蕊虽出身富贵人家,宴席也经历过不少,可眼前这一切,她只觉得奢侈。 孙太太见安蕊看着戏台,低声道:“少督军最是爱看戏,今儿汪家请了老武生谢玉成来压轴,还点了他最爱看的《定军山》,待会,他一准过来。” 心不在焉,安蕊张望着胡乱应承了两句。 “表嫂,你可来晚了?” 闻声望去,安蕊见三四位太太走来,她打量着为首之人,只见一袭的明黄牡丹图式旗袍,秀发盘起,一笑一颦间透着大家闺秀的娇气。 经过孙太太介绍,安蕊才知来人是汪家二少奶奶,只听她又叫了孙太太一声“表嫂”,笑着说:“哟,这是谁家的小姐,好俊俏啊!” “二少奶奶好。”安蕊落落大方地叫了声,又自我介绍说:“我叫安蕊。” 二少奶奶见她态度谦和,落落大方,心下喜欢,笑道:“安小姐太客气了。” 众人又寒暄几句,二少奶奶就招呼孙太太与安蕊去打牌。 孙太太心知安蕊此行的目的,帮忙推诿,说笑着和她们就往花厅走。 鼓点敲起,安蕊回首望向戏台,《定军山》已经开演,她并未在观众席里发现有男宾客的踪迹,心里忐忑,他难道不来了? 眼瞅着就开宴了,安蕊都未听到少督军过府的消息,失望的走出花厅,在转角处,她的视线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傅君诚?不觉纳闷,喃喃道:他怎么也来了? 她悄然跟上,想一探究竟。 穿过了好几道院门,安蕊一路尾随,进了一扇拱门,里面是十分幽静的一座阁楼,厅前种着疏疏几株梅花,此时已经是几片萌芽抽出。 走进屋舍,上了二楼,在转角处,傅君诚突然回身。 千钧一发之际,安蕊只觉得被人拽住了胳膊,吓得失声惊呼,重心一斜。 人已经天旋地转,闪躲进屋后,她被人扑倒在沙发上,暖暖热气呵在耳畔,又酥又痒。 侧耳静听,安蕊忽然听到外头由远及近,传来皮鞋走路的声音,若是被傅君诚发现了?念及此,她心有余悸。 抬眸,是他?安蕊扭开头,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芳香钻入鼻尖。她挣扎着起身,他一手压制着她,一手拨开她的乱发,唇角微浮。 那张脸颊离得越来越近,安蕊看清了他那浓浓的眉头,那双眼眸里含着温柔,他的呼吸轻抚在她脸上,暖暖的,安蕊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很是暧昧,心下尴尬,不由面红耳赤,伸手将他推开,慌忙起身远离。 “跟踪人,却不知自我保护,安小姐,失策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异口同声,安蕊羞涩的低下头,捋着鬓发,支吾道:“我……谁说我在跟踪人了,我,我只是想看看……”她说话声若蚊蝇。 “刚刚那人可不是你要找的少督军!”容初倚靠着沙发,上下打量着安蕊,似乎他看透了她的心思,闷声道:“你来,是想替你表哥求情?” 安蕊低头不语。 “江宁府的水有多深有多浑,你知道吗?你表哥的事,我打听过,偷运违禁物质,人证物证聚在,不容狡辩,就算你说服了少督军,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法不容情,你觉得少督军会傻到出尔反尔放了白先生吗?”容初注视着她,眼里的那汪柔软,令他的心为之动容,冷声道:“更何况,我不想你置身其中。” “你难道要我见死不救吗?”安蕊厉声质问。 闻言,容初‘噌’的站起身,两人面对而站,四目相对。 ------------ 第16章 离开房间,安蕊略感失落,她也不知刚刚哪来的勇气对容初说出了‘在所不惜’四个字,回眸,叹息而走。 走廊的另一端,两道身影缓缓而出。 “再见伊人,傅先生,不知有何感想?” 望着安蕊远去的背影,傅君诚手搭着护栏,视线转向那个房间,久久不见有人出来,心下疑惑,他看向那人,摇晃着酒杯,眨了下眼,嘴角微翘,冷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嫁进我傅家。” “是吗?那,傅先生,我就祝愿你能心想事成!干杯。” 眉头舒展,傅君诚转而望向安蕊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轻蔑,好似志在必得的模样,他将酒一饮而尽,收敛起笑意。 乌云密布,枯黄的树叶随风摇曳,雨越下越大。 打开窗户,安蕊望着青石砌成的小径被雨水淹,听着滴滴答答的声响,又过了两日,白司明毫无消息,她心绪不宁。 “小姐,表小姐。”老王头踩着泥泞,兴高采烈的从外间跑来,气喘吁吁道:“孙,孙家来信了,说让您去监狱探视少爷,车已经在外头等了。” 闻讯,安蕊欣喜若狂,不顾梳妆收拾,一路狂奔。 门前,她见来人一身的戎装,心下疑惑,只听得那人彬彬有礼道:“安小姐,您好,是慕先生让我来接您的。” 慕先生?是他吗?他和孙家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安蕊站在雨中,微微愣神,只见得他打开车门,柔声的说了个‘请’字,她来不及细想,钻进车里。 石坎监狱位于城东,坐在汽车里,安蕊望着一边不断后退的树木,这条路似乎走不到尽头般。寒意让两旁略显凄凉,她无心理会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安蕊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高墙,心下莫名的泛起一丝酸楚。 监狱长见来人是慕天,心知他的身份,不敢怠慢自然,将他们领到办公室里,又亲自沏上茶,寒暄一番后,他才吩咐人带安蕊前往探视。 坐在探视席里,安蕊心急如焚,忽闻外头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 “吱”的一声,两名狱卒押着白司明进来,视线望去,安蕊见他脸容憔悴,人也消瘦了不少,衣衫褴褛,那上头还有几道血痕。她想不到短短几日,原本一个俊秀的少年郎竟然折磨成这般凄惨,安蕊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双唇微颤,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着白司明戴着枷锁,眼泪簌簌而落。 见此情形,两名狱卒面面相觑,退到旁边。 满腔委屈,安蕊难以言表,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心情才平复下来,用巾帕擦拭着眼角,抬眸时,只听得白司明宽慰道:“傻丫头,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暂且再忍耐几日,我会想法子救你出去。”安蕊用巾帕轻擦着他脸上的伤口,问道:“疼吗?我待会就拜托监狱长多多照应你,给你弄点药,伤口……” 微微一笑,白司明摇头道:“无妨。”他牵过安蕊的手,柔声问道:“监狱长怎么会让你见我?” “父亲写信托了孙滨浩团长,是他帮的忙。”安蕊有意将慕白那段隐瞒过去了,低头道:“王先生也过来了。” 白司明听说王元山也在江宁府,有人照看安蕊,方才稍稍安心。 “明个儿,我给你送些干净的衣衫,再给你多带点钱,还有……” “难为你了。”白司明攥着她的手,强颜欢笑,道:“既然有人照应,日后就不会再受苦,你别太担心了。”抬手,白司明轻抚着她脸颊,柔声道:“看看,你都瘦了。” 闻言,安蕊眼圈又红了,低下头,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想到法子救你出来。” 两人乍然重逢,好似有满腹话语要问,很多问题想弄明白,安蕊见狱卒在场,很多话都不方便问,她又说些许宽慰的话语,好让白司明安心。 “安小姐,该回了!”慕天打量着白司明。 离开监狱时,已是黄昏,天空放晴,原路返回,安蕊望向车窗外,枯叶飘落,车轮碾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暮色晚照,朦胧的彩霞余晖染红了天际,更让她徒生惆怅。 ------------ 第17章 送走安蕊,慕天特意开车兜了一圈,才停在福运客栈后头,他直径从后院上了二楼的贵宾房,推门而入,见容初倚坐在窗边,拿着望远镜望着对面,低声唤道:“少爷!?” 放下望远镜,容初并未吱声,眉头微蹙,不知为何每每想到那天对视时,她眼底蕴含的坚定;想到她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赴汤蹈火时,心里就不是滋味。他端起茶盏,闷声问道:“见着了?他们有说什么吗?” “嗯,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安小姐只是一直在宽慰白司明,说会想法子救他。”慕天直言道:“不过,白司明好像跟没事人一样,我问过监狱长,他在关押期间一不申诉二不吵闹,只在问供受刑时,一个劲叫嚷着说自己是被陷害的。” 抿了口茶,容初沉思片刻,冷声道:“先晾着他几天,等祭祀节过后,我亲自审问!” “是!” 侧身而靠,容初望向对面,来往的行人、车辆络绎不绝,他摸着鼻翼,闷声道:“擦皮鞋的人,自己居然穿着皮鞋,有客人上门却又不招呼。阿天,你手下的人得学学规矩了!” 伫立在窗边,想了许久,慕天才意识到了问题,慌忙道:“卑职疏忽!我这就把人撤换了,一定确保安小姐周全。” 轻‘唔’了声,容初不再多言,只是抬手一挥,示意他离开。 来到柜台前,安蕊听闻王元山出门未归,眼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心急如焚,她忙差人出去找寻。 等了许久,未见王元山的身影,安蕊沿着回廊走进内苑,恰巧遇见一个伙计鬼鬼祟祟、慌慌张张的往外走,心生疑窦。 瞅他的模样,安蕊只觉得眼生,见他疾步走向后门,偷偷离开,她赶忙跟上。 一路尾随,她发现那人十分警惕,前行时不停的回头张望,行走路线也专挑人多的地方,有好几回,安蕊都差点跟丢了。 她发现那人似乎有意在兜圈子,直到阜新路口,他突然调转方向,吓得安蕊慌忙找掩体躲藏,心有余悸,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见他走远,方才跟上。 又往回走了两条街口,他趁着人多一下躲闪,直接跑进了弄堂里。 疾步上前,安蕊左右张望,在一条条小巷里,找寻着他的踪影。 在转角处,她看到他好似在和什么人交谈,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只听得那人道:“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白司明现在也被关进监狱了,剩下的钱,你什么时候给我?” 只听的另外一人冷笑道:“急什么!钱,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 定睛望去,安蕊想看向雇主的容貌,无奈视线被路旁晾晒的衣服挡住了。 她见伙计接过布包,迫不及待的打开,满心欢喜的清点着小黄鱼,无暇顾及时,快速向前挪动了几步。 刚靠近,安蕊就听到那人低吼的质问声:“怎么少了两根?” “呵,我帮你搭桥铺路,难道不该得些茶水钱吗?” “你?你也太黑了!”…… 听着他俩争吵内容,安蕊明白了几分,原来是有人收买了白家伙计,在货物里动了手脚,她想不明白白司明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处事待人向来都极为友善,为什么会有人这般歹毒,竟然想置他于死地? 来不及细想,安蕊凑上前,正想看清雇主的脸,忽然‘叮咚’一声,低头看,原来她踢到了花盆,心下暗叫不好,再听时那边的争吵声中断了,她屏住呼吸,身子紧挨着墙,不敢动弹。 “谁?”雇主警惕的问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安蕊的手心渐渐湿润,心跳莫名加速,沸腾的血快速流窜,大脑一片空白,她只听得对方高声叫道:“别再躲了,我都看到你了!快出来!不然……” 故作镇定,安蕊扫视四周,发现在不远处有个分岔路口,她来不及细细盘算,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往前跑。 “喂,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不管身后如何叫喊,安蕊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眼瞅着快要到转角了。 忽然,几声沉闷的‘嘭嘭’的枪响回荡在上空,打破了暮色下的静谧,停留在屋檐上夜归的倦鸟受到了惊吓,一哄而散…… ------------ 第18章 子弹从耳边划过,安蕊奔跑的速度变慢,慌神之际,她被人猛然拉进了拐角处,他? 一路上,她望着容初的背影,莫名心安,紧跟其后,他指尖传递的暖意,熟悉而又亲切。 叫喊声、脚步声在宁静的弄堂里回荡,安蕊不知拐过了几个巷口,也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人一直穷追不舍,她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 千钧一发,她被容初拽到旁边,躲藏在一堆箩筐后头。 侧身紧贴在容初的怀里,安蕊羞涩抬眸,只见皎洁的月光透过缝隙,如同一道道光柱打在他的脸颊上,卷卷的睫毛,乌黑的瞳孔,英挺的鼻子,诱人的红唇,她竟痴痴的望着他,将所有危机感都抛诸脑后了,似乎有他在,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诶,人呢,我明明看到他们往这边跑过来的?” 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安蕊的心怦怦直跳,人不由自主变得更紧张了,她本来胆子极大,到了此时却突然害怕起来,看他们开始翻找,忐忑不安,身子蜷缩,只觉得有一双手臂紧紧的搂着自己,暖暖的;她贴着他胸膛,静静的,似乎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 低下头,她屏住呼吸,脸颊泛起一抹嫣红。 步步逼近,忽然不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响,他们停止了翻找,听到其中一人说道:“追!” 等他们走远,安蕊心下松了口气,她见他松开怀抱,关切的问道:“你有受伤吗?” 摇了下头,安蕊好似犯了错的孩子,躲开他的视线,低眸时,她才发现他雪白的衣袖被红色液体浸染,惊呼道:“你的手臂?” 按着伤口低声说了‘无妨’两个字,他踢开箩筐。 她见容初转身欲走,心下大急,一把抓住他的手,只见他眉头微蹙,以为自己弄疼了,安蕊慌忙问道:“疼吗?” 她的手被容初推开,四目相视,安蕊只听得他叹息了声,好似满是无奈。 见容初离开,安蕊赶忙跟上,跨过箩筐时,只听“嚓”一声,竹签将旗袍的下衣摆勾住,撕裂开,一时失了重心,身子往后仰靠,她惊呼一声。 闻声,容初本能伸出手搀扶住她。 视线相触,安蕊低声道了声谢,回手拿绢帕替容初包扎伤口,收尾时,她特意打了个蝴蝶结,抬起头来向他嫣然一笑,“如何?” 眉头舒展,容初望着她的笑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闷声道:“差强人意!” 轻哼着,安蕊双手负于背后,直径绕开他,离开。 见她衣服被勾坏了,容初心念一转,干咳几声,极力自持,不往那撕裂的口子处看去,心下诧异,他始终管不住自己的目光,闷声道:“跟我走!” 她‘哦’了一声,没走几步,指尖传来一丝凉意。侧目望去,他?安蕊似乎对于突如其来的亲密并不抵触,反而情不自禁小心翼翼紧攥在掌心里,好像一个闪神就会失去般。 两人并肩而行,安蕊不知道他带着自己往哪里去。 出了弄堂,顺着主街道,两人绕了好几个弯,走过了好几个路口,最后,他们在一座西式的小楼停下了脚步,只见门前有两盏西洋复古式电灯,白灼的光线下,夜风拂过,梧桐叶飘过,安蕊看向容初,犹豫问道:“这儿是?” “我家!”容初伸手一个相请的姿势,嘴角微扬。 推门而入,安蕊环顾四周,只见得大厅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三盏极大的水晶吊灯,沙发、茶几、地毯、花瓶摆设都体现出了主人家的特有的品味,往里走,她没想到一整面墙被掏空做了书架,不由回头看向容初。 “喜欢?”容初见她点头,浅浅一笑,叫丫鬟领了她去换衣裳。 没走两步,安蕊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头来对容初说:“你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最好找医生处理下,感染就麻烦了。” 轻‘唔’了声,容初坐在沙发上,抚摸蝴蝶结,一时却不舍的解开。 走进二楼卧房,丫鬟取出衣裳,笑盈盈道:“小姐,这原本是表小姐的衣裳,您先将就着穿。” 接过衣裳,安蕊连声道谢,待人离开,她穿上衣裳,仔细的打量着房间的格局,只见得在西式的落地窗户外,有一个很大的露台。 推开窗,安蕊仰头望向天空,满天星斗,璀璨闪烁,洒照在树阴深处,好似漏下几缕星辉。 清风吹过,枝叶摇曳,视线越过由水磨砖砌的高墙,望向远处,在月光灯火下,隐约可见连绵不断的屋舍。 低头时,她看到一道身影在院子里徘徊。 ------------ 第19章 不由自主,安蕊悄然走到容初身后,轻‘唔’了声,柔声问道:“你的伤?” “已经上过药了,只是一点擦伤,不碍事!”容初上下打量着她,一袭素色的旗袍,衬托着她泛红的脸颊,嘴角微翘,柔声道:“想不到敏儿的衣裳穿在你身上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刚刚谢谢你,我得走了,不然王叔他们该担心了。” “我已经让慕天通知白家的人,今晚,你就先住这儿,省得来回折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气氛似乎略显尴尬。 夜风袭来,顿感凉意,安蕊不由的双手环抱,只见他脱下开衫毛衣给自己披上,带着嗔怪的语气道:“夜寒湿气重,你出来也不知道多穿点,若是着凉难受了,你可别哭鼻子。” 轻‘哼’了声,安蕊将毛衣还给他,逞强道:“谁哭鼻子了,还你!” 话音未落,她就打了个喷嚏。 “逞强!”容初将毛衣披在安蕊身上,见她挣扎着想脱去,强行按着她的肩膀,四目相对,想到刚刚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下好笑,不动声色道:“吃一堑长一智,安小姐,你怎么那么喜欢跟踪人?两回见面,你都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刚刚要不是我,你的小命怕是?” 安蕊打断道:“你怎么会在哪儿?” “我?”容初干咳了声,躲开她的视线,脱口而出:“碰巧过路!” 闻言,安蕊看向容初,微微愣神,‘噗呲’的笑出了声,她心里明白那只是他的托词,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跟踪谁!” 两人相视无言,静静的走向凉亭。 夜幕里,星斗犹如细碎的流沙点缀了天空。微风拂过,弄堂里冷落的寂静无声,偶尔会传出几声犬吠。 一道黑影闪过,叩开了一所宅院的门,他和开门人低声交耳说了几句话后,就进了进去,他沿着小径匆匆忙忙走向书房,垂手而立,低唤道:“少爷!” “办妥了?”傅君诚歪靠在卧榻上,懒洋洋的,手捧着书籍,瞥眼打量着卢学宣,见他裤管沾染着泥浆渍,神色慌张,闷声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卢学宣眼珠子打着转,犹豫道:“我?少爷,交钱时,我们碰到安小姐了。” 合书扔在榻桌上,傅君诚缓缓起身,手指搓着扇坠,眨了下眼,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将剩余的钱给丁贵,刚把钱交给他,就发现有人在偷听。”卢学宣心知自家少爷的脾气,他始终低着头,极力想撇开关系,吞咽着口水,道:“应该是丁贵来时就被安小姐盯上了,您放心,安小姐并没看清小人的容貌。” ‘啪’的打开扇子,傅君诚起身,眉头紧蹙,瞅着他的狼狈样,心里已经猜到了结果,冷声道:“两个男人居然让一个女人跑了?” “小人办事不力,少爷恕罪。”卢学宣吓的跪倒在地,连声解释:“本来,本来是可以抓到安小姐的,眼瞅着快追上她了,也,也不知道哪里跑出一个男人把她救下了。我们?” “男人?”傅君诚打断道,他随手将扇子扔在桌案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打开香炉,傅君诚添置香料,漫不经心的问道:“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 “当时场面很紊乱,天色又黑,弄堂里的灯光?”卢学宣听得香炉盖起的声响,慌忙俯地,不敢多做解释,回禀道:“小人并没看清他的长相。” “既然事情败露了,丁贵也不能再留。”傅君诚蹲下身,用扇子敲打着卢学宣的脑袋,冷笑道:“接下来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小人明白。” 手指一挑,扇身回转,傅君诚紧握着扇尾,起身回躺在卧榻里,挥手示意卢学宣离开,他拿起书卷,却无心再看,望着榻桌上的台灯,脑海里浮现出那道倩影,暗叹道:安蕊,呵,我先前倒是小瞧你了,这才来江宁府几日,你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那天在汪府?那个房间里?呵,要是让白司明知道自己在受牢狱之灾时,你却在外头和别的男人逍遥快活,他会作何感想? 念及此,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 第20章 初冬晨曦的阳光,如同月光般苍白无力,透过雪白的窗纱,照亮着地板,隐隐约约,白晃了一片。 来到大厅,安蕊见只有昨晚那个丫鬟在打扫卫生,环顾四周,不见那人踪影,难道还没起? “安小姐,早上好!” 回过神来,安蕊见丫鬟站在跟前,一时叫不上名字,‘额’了声,问道:“你家少爷?” “少爷一般不会这么早起,要不,我先给您弄早餐?” “不,不用了!”安蕊走到大门旁,换鞋道:“我先走了,若是你家少爷问起,请他到白家商号来。” “安小姐,您,您还是等少爷起身了再……” 见她拦住去路,安蕊正想解释,身后一阵干咳声,回首,只见容初穿着一袭深蓝色的睡衣,凌乱无章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双手自然的插在衣兜里,带着懒意,缓缓走下阶梯。 他挥手示意丫鬟离开,面无表情,似乎困意未醒道:“不打招呼就走,安小姐,似乎不太懂礼貌。” “事出有因,我?”安蕊见他走到留声机旁,阳光下,修长的手指划过黑胶唱片,长长的睫毛忽上忽下,懒散却不失精气神,微微一愣,直到柔和的钢琴声响起,她才开口道:“表哥的事,我回去得找王先生商量对策,所以?” 话声未完,她见容初递来一杯咖啡,歪头点了下,微笑道:“祭祀节将至,少督军应该无暇顾及白先生的事,更何况?”他语顿了下,又道:“我认为眼下白先生在监狱里是最安全的。” 接过咖啡,安蕊眉头一蹙,犹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私贩违禁物,在江宁府是重罪,众人皆知,前些日子少督军还因此事处决了李厅长的女婿,在这个节骨眼上,白先生敢顶风作案,只有三种可能。”容初抿了口咖啡,润着嗓子,继续道:“其一:白先生艺高人胆大,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替他打通了关系,全然不将督军府的严令放在眼里;其二:雇主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其三:被人栽赃陷害。” 手捧着咖啡杯,望着窗外的风景,所有的资料在脑海里快速汇总,沉默片刻,容初分析道:“要是前两者可能,不管是背后撑腰的人,还是雇主,为了不受牵连,他们必然会杀人灭口,只要白先生一出监狱,反而给他们提供了刺杀的机会。” 闻言,安蕊的心‘咯噔’了下,疾步上前,慌张道:“万一他们在监狱里动手?”她抓他的胳膊,犹豫问道:“你,你是不是有法子救他?” “你似乎很紧张他?” 他步步紧逼,安蕊不由的往后退,直到背靠着墙壁,无路可退时,她才苍白的解释道:“他,他是我表哥!” “哦?你既然诚心想救,为什么当初要向我隐瞒?”容初见她不吭声,侧头凝视,有意打趣,漫不经心道:“安小姐,是不相信我有能力处理,还是认为我不会多管闲事?” 近在咫尺,安蕊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她躲开他的视线,连声说不。 越凑越近,他的鼻息带着暖意,安蕊已无处可躲,不敢直视,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那是?” “我!?” 抬头的瞬间,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双唇一阵温热,安蕊本能的瞪大双眼,身体微微一怔,头皮发麻,她想伸手去推,却被他紧紧攥住,无法挣脱。 突如其来的亲吻,霸道而又温柔,安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如同急速江河奔流,轰然涌上心头,连呼吸就快停止了。 意识开始模糊,她只看到他的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晕,那双眼睛…… 这样的灼热,全然和上回不同,那种感觉安蕊从未有过,她只觉得双唇被一股陌生的热力与气息所缠绕,几欲挣扎,可他的力道太大,使得她丝毫不能动弹。 似乎他的气息充斥了一切,如同一张天罗地网般包围着她,无可逃避。 一阵温存,安蕊好似放弃了挣扎,闭上双眼,只觉得自己被卷入飓风中,好似五官的神经都被遮蔽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唯一能感觉得就是自己双唇上的那一丝灼热与温柔。 他的掠夺越来越蛮横,安蕊心下一横,狠狠的在容初嘴唇上咬了口。 ------------ 第21章 一阵钻心疼,容初被迫停下亲吻,眉头微蹙,大拇指擦拭着嘴唇,“你?” 视线落处,她急促的呼吸暖暖拂过脸颊,情不自禁俯下身,他见安蕊的双唇也沾染了自己的血液,红润诱人。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容初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慢慢地靠近。 安蕊的心怦怦乱跳,本能的别开头,就在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时,忽然听到外头由远及近,传来皮鞋走路的声响,她心头一阵窃喜。 “少督?”慕天见两人亲密的架势,以为自己撞破了主子的好事,暗叫不好,慌忙转身,改口道:“少爷,刚稽查队传来消息说,白司明私贩违禁物品的案件,有人主动自首了,那人说西药和军火是他偷偷藏进货物里的。” “人在哪儿?”容初若无其事,一手端起旁边的咖啡,一手插进衣兜,见慕天背对着,没好气道:“装什么,转过来!” 转过身,慕天打量着安蕊,尴尬一笑,回道:“听说人已经被羁押进石坎监狱了。” 悬举起的杯子,停留在嘴边,时隔多日,突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是揽罪责?还是另有企图?会是谁?难道在外头除了安蕊,还有人想救他? 念及此,容初冷哼了声,他对白司明的兴趣有抬高了一个层次。 他看向慕天,瞬间明白他的用意,抿了口咖啡,沉默片刻,道:“安排下,我要见那个人!” “是,卑职明白!” 望着慕天离开,安蕊又见容初踏上阶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也要去!” 停下脚步,容初背对着说了‘随便’二字。 坐在汽车里,再次踏上前往石坎监狱的路,安蕊心里五味杂陈,两侧的树木快速往后退走,她虽然知道监狱所在的位置,但仍是觉得这条路好似走不到头。 略感伤怀时,安蕊只觉得有一双大手紧攥了自己的手,暖意朦胧,侧头望去,见他目视前方,眼底蕴藏着坚定,不知为何她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听闻容初亲来,监狱长王来福带人早已等候在门口,亲自开车门,态度十分恭敬,“少爷,您怎么亲自了,若有事吩咐,打个电话来就成。” “犯人在哪儿?” “审讯室!”王来福见容初一行人往里走,赶忙紧跟其后,笑盈盈道:“少爷,里头脏,我命人将他领来。” 站立下,容初冷声道:“用刑了?” “这?”王来福偷偷瞄了眼慕天,回言道:“那人极不老实,满口胡言,所以?” 话未说完,放风场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安蕊看到一个狱卒慌忙跑来,气喘吁吁道:“头儿,白,白司明和一个犯人扭打起来了!” 与容初四目相视,安蕊满心疑惑,白司明一向稳重,好端端的怎么会和人打起来,她的第一反应,难道有人抢先下手了?心下焦急,她疾步朝放风场跑去。 隔着铁丝围栏,安蕊远远瞧见白司明犹如一头发狂的狼,眼里暗藏着杀气,他拼命挣扎,想睁开束缚,而对面那个人已经被他打的偏题鳞伤。 四五个狱卒将两人隔开,眼瞅着他们用警棍鞭打着白司明,安蕊哀求的看向容初。 “行了,命人把他带出来!” 一声令下,王来福自是不敢怠慢,点头哈腰的应允。 他将容初一行人领到办公室,又是沏茶又是摆放糕点糖果,安蕊哪里有心思喝茶,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没过一会儿,她看到白司明站在门口。 她听到容初吩咐人将枷锁去掉。 看白司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望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安蕊疼惜的问道:“表哥,你还好吗?” 见他不答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容初,眼神怪异,安蕊正想介绍,只听得身后传来柔和的话语声:“白先生,你好。在下慕白。” 视线在他俩人见徘徊,白司明的脑海里闪过方才的画面,想到那人狰狞的笑容,耳边回荡着他挑衅的话语,“白少爷,您在牢里受苦受难,您的好表妹,安小姐可是和别的男人风流快活!西餐厅喝咖啡,逛街看戏,说不定,昨晚还和情人……” 原本,白司明不信那人所言,眼下看到安蕊身边多了个男人,心里不由的嫉恨起来了,他双手不由的紧握成拳…… ------------ 第22章 瞥眼打量,白司明的神态变化,容初看在眼里,满不在乎,嘴角微翘,露出了蔑视的笑意,他牵起安蕊的手,用低沉的嗓音道:“有什么话,我们坐下再说。” 转身,容初做了个相请的姿势:“白先生,请!” 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安蕊微微一愣,听容初说话的语调抑扬顿挫,好似明白他的用意,不由的看向白司明,略显尴尬,赶忙岔话问道:“表哥,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和那人打起来?” 她见白司明不吭声,焦急不已,正欲再问时,一件风衣披在肩头,耳畔响起:“监狱里阴气重,披上会暖和点。” 他丝毫没给安蕊留拒绝或是推诿的机会,浅笑道:“今早,有人到稽查队投案自首,说白家商号仓库里的西药和军火是他窝藏的。” 用余光观察着白司明,容初发现当自己说到有人投案自首时,他手上的小动作停止了几秒,眉头舒展,双肩松弛下垂,好像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容初心下纳闷,问道:“事先栽赃,事后投案,不知白先生对这样的反常行为,有何看法?” 见白司明一直低头不语,安蕊抓住他的胳膊,刚要开口,不料白司明推开自己的手,冷声道:“回去!” 话音落,白司明起身就走。 安蕊冲着那道伛偻的背影,喊嚷道:“为什么?我问你什么都不肯说,你,你这样,叫我怎么救你?” 停下脚步,白司明背对着,低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心有不甘,安蕊想追上前再问究竟,但被身旁的容初一把拽住了,回眸,她见他面无表情,直径拉着自己往外走,与白司明擦肩时,冷漠的丢下一句:“既如此,告辞了!” 汽车缓缓前行,安蕊不时回头望,打架?赶自己走?她始终想不明白白司明为何如此反常? “白先生的性格一向如此冲动吗?” 话语声拉回了安蕊的思绪,侧目看向容初,视线相触,她茫然的摇着头。 他拍了下副驾驶座,吩咐道:“你调查下被打的是什么人!” “是,卑职明白!” 夜悄然来临,白司明歪头开着铁栅栏,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弦月如钩,平静如常,脑海里闪白日的场景,他的心里却百感交集。 ‘咚咚’三四个狱卒推着小车,叫嚷道:“诶诶,放饭了,都给老子乖乖站好了,一字排开!” 缓缓站起身,白司明被涌过来的人挤到角落,见他们一个个犹如饿狼般扑食而去,他索性退到旁边,不争不抢。 为首的狱卒拿来几个肉包子,笑盈盈道:“白少爷,咱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今晚您先将就着吃点,等明个儿,我再给您送好吃的。” 犹豫的接过包子,白司明见那人客客气气的,心下疑惑,只听得背后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果真是朝中有人待遇就是不同啊,余头,什么时候也给我们改善改善伙食。” 话音刚落,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架秧子,连声叫嚷‘就是’。 “邓越江,是不是爷几天没待见你,皮子痒痒了!”被叫余头的人用警棍狠狠的打着铁栅栏,恶狠狠的警告道:“你们最好识相点,给老子安分守己了,不然,哼!爷的鞭子不长眼。” 白司明见几个壮汉将邓越江拦下,又看了眼余头,木讷的点头道了声谢。 蹲坐在墙角,白司明边吃包子,边观察着邓越江等人,当吃到第二个包子时,发现里头藏着纸笺,他不动声色,悄悄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组数据,大脑快速拼组:“接头语:老家着火了。回语:用土填埋!用摩斯密码即可,据调查,那人和你关押在一起。” 他将纸笺塞进嘴里,装模作样咀嚼几下后,直接吞咽了。 月光慢慢偏移,牢房里静悄悄的,白司明斜身侧靠,双目微合,他偷偷的用食指敲着铁栅栏,间隔性的将接头语敲了四五回,可都没见有人回应。 视线来回扫视,白司明见众人酣睡,不觉纳闷。 安全起见,白司明并没有在继续敲击,闭目养神。直到天明,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短而有力的敲打声,猛然睁开眼…… ------------ 第23章 乌云游离,灰蒙蒙的天空犹如人的心情,迷惘,忧愁。 伫立在窗畔,傅君诚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视线停留,远远瞧见一株极大的垂杨树,微风拂过,枯枝条左右摇曳,略显凄凉。 时钟准点铃声刚停,卢学宣犹豫的问道:“少爷,十点了,咱还要等吗?” 折扇一开一合,透露着主人不宁的心绪。 傅君诚没心思再欣赏街旁的风景,举起折扇敲着护栏,思忖片刻,正打算主动出击,前往李府时,只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心知客人临门,他嘴角微浮,亲自相迎,拱手道:“李厅长肯赏光赴宴,实乃是晚辈之幸。” 这醉香楼原本就是李家的产业,但知道内情的人屈指可数,李柏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少年郎竟然敢借掌柜的手转赠拜帖,又敢明目张胆的找上门,倒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 倚坐在太师椅上,李柏年用余光打量着傅君诚,见他身着一袭素白色长衫,眉目清秀,略带几分书卷气,只不过他的面色,比常人白皙了许多,虽隔着几步之遥,李柏年依然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当即明白,稍稍迟疑,询问道:“不知道傅先生找李某何事?” 持壶斟茶,傅君诚客套道:“晚辈久闻李厅长大名,一直无缘得见,特备薄礼,前来拜会。”说话间,他挥手示意卢学宣将礼物摆开。 听了这话,李柏年不由往他身上一瞧,端起茶盏,眼角里渐渐溢出笑意,依旧不动声色。 寒暄客套的话,傅君诚讲了一箩筐,那只老狐狸就是不上套,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白家商号私贩违禁物品,不知李厅长是如何看待的?” 抿了口茶,李柏年冷哼道:“人不是已经关在大牢里了吗?” “晚辈可听说已经有人投案自首,说此事与白司明无关。”傅君诚见他眉头微蹙,淡淡的说:“我还听说白家人已经托关系和少督军说情,似乎?” “妄想!”李柏年冷哼了声,重新打量着傅君诚,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傅先生似乎很关注此事?” “晚辈是替李厅长不值,您追随老督军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却因三姑爷袁鹏的小小过失,在军中颜面尽扫。”傅君诚用杯盖拨开浮在表面的茶叶,漫不经心道:“难道您不想再树威信吗?” “何意?” 见鱼儿咬钩,傅君诚放下茶盏,俯在李柏年耳畔,轻声嘀咕了好一会儿,只见得李柏年眉头舒展,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意,频频点头…… 午后,柔和的阳光拨开云雾,洒照进屋里,暖洋洋的。 在丫鬟的带领下,安蕊穿过走廊,走进一间花厅里,只见得里头的陈设西式,地上铺着一块绣有牡丹样式的毯子,她小心翼翼的踏在上头,绵软无声,中间花团如簇,四周被沙发圈着,她刚坐定,忽听屏风另头传来声响。 她袅袅婷婷地站起来。 容初见她今日穿着自己所选的那袭绣有海棠花式的深蓝色旗袍,越发身姿娉婷,抿嘴一笑。 “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先陪我吃饭。” 安蕊被他牵着走到餐桌旁,虽然只有他俩吃饭,但也有三四个丫鬟在旁伺候,摆盘布菜,招呼的十分殷勤、妥帖。 她听着容初介绍着第三道菜来历时,慕天急匆匆赶来,见自己在,他欲言又止,直到容初发话,他才回禀:“少爷,白先生在监狱里,遭人刺杀!” 闻言,安蕊一脸愕然,一个箭步冲到慕天跟前,赶忙问道:“他伤的如何?” “您放心,他已经被送往医院了。” “扫兴。”‘啪’的声,容初放下筷子,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凶手抓到了吗?” “王来福说凶手已经撞墙自尽了。”慕天见容初脸色骤变,不敢欺瞒,回道:“我私下打听了那人的事,他是半月前入狱的,说是被特别执勤组的人抓回来的,罪名是通敌。” 听了汇报,容初眉头一蹙,点燃起烟,不觉纳闷,一个通敌犯为什么会对素不相识的白司明动手,吞云吐雾间,脑海里闪过白司明愤怒的模样,不由得看向安蕊,冷笑道:“你表哥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啊?先是和人打架,再是被人刺杀,够忙碌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容初穿着外套,心不甘情不愿道:“走,我送你去医院!” 回过神来,安蕊轻‘唔’了声,疾步而走。 ------------ 第24章 跳下车,安蕊一路狂奔,漫无目的的寻找,她拽住一个护士,气喘吁吁的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一下白司明住在哪个病房里?” 一脸茫然,护士摇着头。 她正想拜托护士帮忙查询时,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刚刚从石坎监狱送来的病人在哪儿?” “他?”护士恍然,指着楼梯,木讷道:“在,在二楼手术室抢救。” 闻言,安蕊冲向楼梯,皮鞋和地砖接触时发出‘哒哒’急促的声响。 穿梭间,她与一个个病人擦肩而过,瞅着他们憔悴的面容,闻着刺鼻的消毒药水味,一股担忧袭上心头。 “安小姐,您怎么来了?” 手术室亮着灯,安蕊无心理会王来福的问话,盯视着那盏红灯,心乱如麻。 “他的情况如何?” 王来福见问话的是容初,殷勤道:“回少。”‘督’字未出口,他语顿了下,偷偷瞄了安蕊一眼,慌忙改口道:“少爷,医生说白先生的伤势并无大碍,缝合处理就没事了,只不过他失血过多,需要休养时日。” 虽心不在焉,可王来福说的话,安蕊听得真切,不禁松了口气,瘫靠着墙壁。回眸时,慕天匆忙赶来,俯在自家少爷耳畔,窃窃私语,只见得容初眉头紧蹙,脸色阴沉。 他走到自己身旁,柔声嘱咐道:“我有事要去处理,阿天会留在这儿陪你,若有事,你吩咐他去办即可。” 轻‘嗯’了声,她见他脸色凝重,问话到嘴边,犹豫着没有说出口;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说不明的感觉,是不舍?还是担忧!? 汽车缓缓停下,容初并未立即下车,睁开眼,他望着匾额所写的‘督军府’三字,深吸了口气,见守值的仆役上前来替他开了车门。 刚下车,他就见管家冯璋就迎来上了,询问道:“九叔,他们在哪儿?” “我把他们安排在秋晓轩内,督军的意思:尽量安抚,别再祭祀节前再生出事端来。” “息事宁人?”容初跨过门槛,冷了哼声,埋怨道:“我爹平时就是太惯着那帮人了,现在倒好,仗着旧时的功劳,他们越发的有恃无恐了。” “少爷!?”冯璋低唤道。 停住脚步,容初见冯璋一脸愁容,会意道:“得,我也哄着他们,这总行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满是无奈,彼此做了个相请的姿势。 踏阶而走,穿过回廊,刚靠近秋晓轩,容初就听到里头的‘义愤填膺’之声,刻意干咳了声,客套道:“诸位叔伯过府相叙,小侄有失远迎,多有得罪,请诸位叔伯多多包涵。” 众人起身回礼,异口同声道:“少督军客气了。” 分席而坐,容初不再客气,视线扫视众人,他找准了为首之人,明知故问道:“李叔叔,不知您和几位叔伯找小侄何事?”容初见李柏年神情犹豫,端起茶盏,淡定道:“坐在这儿的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李柏年嘴角抽动了几下,开口道:“听闻稽查队在一家商号内搜查出了违禁物资,而眼下祭祀节将近,我等是怕有人图谋不轨,生出事端,所以?” 抿了口茶水,容初见他欲言又止,瞥眼打量着其他人,不动声色,故意询问道:“那依李叔叔的意思,小侄该如何处置?” 有人附和道:“自然是明正典刑,好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 打眼望去,是陈杰平,李柏年的铁杆,容初用碗盖轻拨着漂浮的茶叶,不咸不淡道:“祭祀节将至,贸然见红,诸事不利。”他看向李柏年,微笑道:“您看?” “少督军,您一碗水可得端平了,当初袁鹏犯错,您可是当机立断,一点情面都没留,下令处决了。如今有人私贩违禁物资,证据确凿,您倒开始推诿了。”那人站起身,摊开手,叫嚷着问道:“你们说是不是有失公允了?” 放下茶盏,容初看向李柏年,嘴角微翘,老东西终于露出尾巴了,呵,原来是在替自家姑爷打抱不平了。 他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王叔别急,我又没说不处理,只是暂缓而已。” 话音落,容初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下李柏年的身上,四目相对,他收敛起笑容,冷声道:“您以为如何?” 里头剑拔弩张时,林沐婉恰好闻讯赶到,附耳倾听,室内却一片寂静,心下担忧,她正想问冯璋情况,门被打开了…… ------------ 第25章 送客时,容初倒是谦和有礼,等人走远,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回身,他见林沐婉站在廊下,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看戏!”林沐婉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又见容初沉默不语,宽慰道:“他们就是一群武夫,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里,大局为重!” “在意,我必须得在意!”容初双手负于背后,嘴角勾了勾。 并肩而站,林沐婉侧目凝视,他的眼底一如既然的充满着自信与坚定,笑问道:“难不成你还真的要跟那帮老东西计较?” “他们?”容初沉默了下,冷哼道:“呵,只不过是一群被利益关系捆绑的乌合之众,一旦触及道自身利益了,他们就会选择明哲保身,根本就不需要我浪费心思去计较。不过,我今天倒是要感谢李柏年,让我看清了谁是人,谁又是鬼!” “看来容少督军已是胸有成竹了。”挽住他的手臂,林沐婉嬉笑道:“既然烦心事解决了,那你就陪我去看首饰挑衣服。”她拽着容初就往外走,边走边嘀咕道:“你说,祭祀节晚宴是穿旗袍好,还是西式礼服好,还有,项链耳环……” 容初心不在焉的应承了几声。 陪女人逛街,对容初而言就是遭罪,比陪老头子们开会还要没劲。 他坐在旁边,长腿叠放,随手抄起一份报纸,翻来覆去,显得漫不经心。瞥眼打量,他见林沐婉一套又一套的试换着,听得询问声,或是点头,或是摇头,敷衍了事。 脑海里闪过一道倩影,旗袍?礼服裙?容初不禁喃喃自语:军装貌似和礼服裙更相配。 雨越下越大,瓢泼倾盆,雨珠儿夹杂的冰粒子打在雨伞上,发出‘嘻嗖’的响声。 走进屋里,丫鬟便迎了上来,安蕊脱下外衣交给她,环顾四周,不见慕白的身影,询问道:“你家少爷有回来过吗?” “没有!”丫鬟看下时钟,笑着回答道:“都这么晚了,或许少爷回大宅,应该不会过来了。” 大宅?安蕊将丫鬟打发走,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沙发里,缓缓躺下身,她将发生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一切犹如过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从头细放了一遍。 为什么王来福会对他那般恭敬;想到第一回见慕天时,穿着军装;那天,老王头传话说是孙家派人来的,可?还有在汪府?还有今天,医生对慕天一个下人都毕恭毕敬。 思前想后,安蕊心生疑窦,环搂着抱枕,不禁自问道:他会是什么?…… 回到小公馆,在门旁看到那双高跟鞋时,她回来了!容初的嘴角微浮,好似有一股暖意在身体里回转,久违的温馨感陇上心间。 “少爷,需要吩咐厨房备饭吗?” “不用了。”容初解开衬衣扣,缓步而走,不经间瞥眼望见安蕊窝在沙发里,环搂着抱枕,双唇微嘟,她熟睡的模样憨态可掬,容初伫立在原地,静静的注视,只见她身子蠕动了几下,盖着的毯子掉落在地,浅浅一笑:睡觉也这么不老实。 “等等!”容初低声唤住丫鬟,问道:“她吃了吗?” 丫鬟摇着头,回道:“安小姐一回来就坐在厅里,后来就睡着了。” 轻‘嗯’了声,他吩咐丫鬟几句,挥手示意她离开。 踏上地毯,容初放缓了脚步,生怕吵到她,他捡起毯子,刚替她盖好,她突然伸出手去抓住自己的胳膊,见她眉心微皱,好似抓住唯一浮木般,越来抓越紧。 小心翼翼的捋着她的刘海,容初见她嘴角微瑟,犹如茫然无助的婴孩,心生怜惜,俯身坐在她身畔,静静的陪伴在侧,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微风拂过,帘角微微漾起,屋子里很安静,静的连她轻浅的呼吸声,容初都听的真切,情不自禁俯下身去,屏息静气,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怀里。 他靠近时,安蕊已经醒了,隐约闻见淡淡的、熟悉的烟草味,是他!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并未睁开眼睛,也未挣扎。 依偎在他的怀里,容初的呼吸越来越近,安蕊的心怦怦乱跳,只觉得额间被人蜻蜓点水的亲吻了下,耳畔响起他温润的嗓音,带着嗔怪说出了‘笨女人’三个字。 偷偷的眯着眼,屋子里的光线虽然晦暗,可安蕊依旧能清晰的看到那张俊秀的侧脸,目光温和如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紧贴着胸膛,她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脸颊泛起了一抹嫣红,闭上眼,继续佯装睡觉…… ------------ 第26章 再见白司明时,他已经苏醒,安蕊见他背靠着枕头,躺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拎着暖壶走到病床旁,迟疑道:“医生说你失血过多,我带了猪肝汤,你多喝点。” 盛出汤水,她见他始终不吱声,对自己不理不睬,气不打一处来,扔下汤匙,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人为什么要杀你?是不是和那批违禁物质有关?”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可白司明只是扭头看了眼自己,继续保持沉默了。 “我问什么,你都不回答?大家都在想法子帮你,想救你,可你倒好一问三不知,为什么?你是不是怕说了会得罪那些人吗?”安蕊被他置若罔闻的态度,气的双手发抖,她注视着他,视线相触的瞬间,安蕊只觉得他很陌生,深吸了口气,质问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接过汤碗,容初掏出帕巾,柔声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跟白先生说。” 视线在两人间徘徊,接过帕巾,她见他浅浅一笑,侧头点了下,稍稍犹豫,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半掩着门,安蕊不放心,透过缝隙时时关注,只见容初拎过一条椅子,‘啪’的声放在病床旁,两人面对而坐,彼此沉默。 她看不见容初的表情变化,可从那道背影里,安蕊读到了淡定,看到了自信。 依偎在门旁,安静的走廊里,偶尔会有护士忙碌的身影经过,她们急促的脚步声传出耳里,格外刺耳,安蕊紧张的盯着屋里的情况,心中忐忑,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他率先开口道:“认识邢斌?他为什么要杀你?” 他似乎没有给白司明留反应或是回答的时间,自问自答道:“我想你会否认,或者说不知道,又或者继续用沉默来回应我所提的问题。”容初解开扣子,抖动着下衣摆,长腿叠放,直勾勾的盯着他,冷笑道:“邢斌,如果我没说错,这可能也只是他的一个假名而已。也对,名字嘛,只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食指敲打着膝盖,他打量着白司明,将邢斌的资料娓娓道来,说:“履历很干净,对吗?”容初眉头一挑,继续道:“我听说他曾经去过来洋照相馆,而那儿据说一个什么联络点,督军府特别执勤组好像对那儿布控了,有意放长线钓大鱼。” 见他双唇紧闭,眉头微蹙,双手缓缓握成拳,容初摸着鼻翼,见好就收,故意岔开话头,冷声道:“你喜欢她,对吗?” 见他不吭声,容初嘴唇勾了勾,厉声道:“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将她置身在危险中?” “我没有!” 听到白司明歇斯底里的低吼声,容初知晓自己踩踏到了他的底线,冷哼了声,“呵,没有?”一把抓他的衣领,两人离得很近,近乎面贴面,彼此瞪视,“为了能见你一面,她四处求人送礼,你知不知道她吃了多少闭门羹,承受了多大的屈辱;为了替你求情,她只身前往汪家找少督军求情,她跟错人差点被发现,你知不知后果;还是为了你,她跟踪陷害你的人,差点被枪杀。” “她只是一个女人,本该享受午后阳光下的惬意,咖啡蛋糕,可偏偏为了你……”推开他,容初愤怒的质问道:“现在,你还敢说没有吗?啊!” “我?这?”白司明按着伤口,伤口撕裂,只觉得一阵钻心疼,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整理着西服,容初深吸了口气,强压怒火,“如果真心为她好,你就好好配合,我会还你一个清白,哪怕是假的。” 对话内容,安蕊听得真切,她想不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容初竟然一清二楚,不知为何,心头顿时生出一丝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侧身背靠着墙,低下头,沉默不语。 “安小姐?” 偷偷擦拭着眼角,安蕊见来人是慕天,勉强一笑,心知他是来找容初的,指了指病房。 慕天会意,叩着木门,得到允许后,他走到容初的身旁,附耳低语。 他脸色骤变,疾步走来,安蕊刚想问话,却被他抢先道:“我有事情要回家一趟,你?”容初回头看了眼白司明,心知这会儿,他肯定有很多话要和安蕊说,微微一愣,又道:“早点回来!” 轻‘唔’了声,安蕊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放心。”容初柔声安抚,临走时,他给慕天打了个眼色。 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为何,安蕊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暖意。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她想到他方才的神情,心生担忧…… ------------ 第27章 车门关起的同时,容初用低沉的嗓音问道:“其他人知道消息了吗?” “消息是公开的电文。”慕天打转方向盘,犹豫道:“至于老爷的意思,这会儿,他们估计都知晓了。” 眯着眼,容初不觉纳闷,各地督军府虽在平京政府的统辖下,可多年来,他们各自为政,相互利用,相互厮杀,眼下那头的人怎么突然召开什么临时军政会议,难道另有隐情? 思忖片刻,他突然开口问道:“派人盯着他们,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是,卑职明白!” 汽车缓缓停下,容初见车门被打开,迅速跳下,踏阶疾步而走,容家属于是旧式的大家庭,等级观念很是强烈,丫鬟小厮们见少爷回来,纷纷问好。 沿着回廊,容初直径走向书房,见冯璋迎上来:“少爷,您回来了就好,老爷正等着您。”他拽住容初,神色凝重,压低声线道:“那事?要不您去劝劝老爷?万一是个圈套。” “锦云,你替老爷泡杯参茶来。”容初倒是不着急了,嘴角微勾,宽慰道:“九叔,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踏进书房,容初见父亲在练字,他端着茶盏,故作轻松,边走边说:“爹,您今个儿怎么有空猫在书房里躲清闲了,不和那帮老头子们开会了。” 容国彰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道:“放肆,你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放下茶盏,他见纸笺上写着一个硕大的‘等’字,似乎明白了父亲此刻的心境,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容国彰打量着儿子,放下毛笔,淡定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清楚平京正处于多事之秋,更明白某些人打的算盘。” 抿了口茶,容国彰将茶盏递给儿子,拿起锦帕擦拭着手,漫不经心道:“他们既然公开通电发出邀请了,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谋害。” “可是?” “放心,不会有事的。”容国彰轻拍着儿子的肩膀,以示安抚,语重心长的说了句:“水至清则无鱼,现如今只有依附平京那潭浑水,我们才好生存,明白吗?” “孩儿明白。”容初见父亲主意已决,又深知他的脾气,不再多言。 父子俩闲话家常一番后,容初就退出了书房,见冯璋和慕天守在外头,闷声道:“跟我来!” 赶回小会议室,容初打开铁路沿线图,部署道:“九叔,你让侍卫营二连、三连的人实弹荷枪,保卫车厢,一连的人沿途勘查站点,火车进站时,人来人往,别让人钻了空子。” 他用红色铅笔圈出平京,“再抽出一队精干的人,提前赶往,在酒店附近布控,咱不禁要防君子,也得防着小人,确保万无一失。” “是。(好的。)”冯璋和慕天异口同声。 夜色朦胧,外头的灯火虚幻浮华,容初站在窗边,抿了口红酒,眺望远方,夜晚的江宁府褪去了繁华,比起白日倒是多了几分单调的静谧。 小公馆里,一片漆黑,安蕊换下鞋子,蹑手蹑脚的往里走,心下疑惑,恍若看到一道身影独立在窗边,微微一愣,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想起他行色匆匆离开的模样,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他的身边,静静陪伴。 摇晃着高脚杯,视线停留,容初平静的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没。”安蕊摇着头,寒冷的空气随着呼吸钻入鼻孔,使得她打了个激灵,醍醐灌顶般的清醒,无奈道:“他只是叫我离开,剩下的事,也不许我再插手。” “丁贵出卖白家,现在又无端消失;放风场里,陈三无故挑衅;还有那个邢斌,所有事一环扣着一环,似乎?”他看向安蕊,满心疑惑,坦言道:“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是不是白家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他另有打算?” “表哥他一向安分,这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安蕊的脑海里闪过白司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冷峻而又陌生。 两人并肩而站,沉默不言,各怀心事。 冷风习习,吹拂而过,夹着几片雪花,安蕊伸手去接,掌心一丝微凉,棱角分明的雪花瓣渐渐融化了,汇聚成一滴水珠儿,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回首,她冲着容初俏皮一笑,“美吗?” 轻‘额’了声,容初看了眼那滴水珠儿,又移动视线看向安蕊,她的笑容,如同清澈的月光,照进了他的内心深处,唇角微浮,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第28章 白家商号,不似往日那般繁华忙碌,铺子里冷冷清清。 梁冬拉住阿成和二愣子,嘀咕道:“诶,你们听说了吗,咱家货仓里查抄出的违禁物质都是丁贵栽赃的。” 二愣子脱口而出:“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会不会心虚跑了。” 而另一侧的阿成却摇着头,满脸惊讶,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是他?平日里,他可是最听少爷的话了,进进出出,少爷长少爷短,怎么就?” 新雨见他俩窃窃私语,紧攥着扫帚,凑上前,好奇的问道:“小梁哥,你又是打哪儿听来的?” “那天,我路过王叔的屋,听到了他和王先生的对话,说是丁贵收了黑心钱,栽赃陷害咱们少爷,不过,他为了保命,在离开前留了一封信。”梁冬见三人不相信,着急的补充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他,他还留了一把什么保险柜的钥匙,好像就藏在……” 背后传来一声干咳,四人回头,见老王头站在院子中央,慌忙低头,彼此打着眼色。 “你们都闲着没事干吗,背后嚼舌根,啊?”老王头双手负于背后,眉头紧锁,见他们伫在那儿,哼了声,愤怒道:“还不快去干活!” 闻言,他们哄散开了。 从医院回来,已是傍晚,安蕊坐在花厅里,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刚坐了一会儿,听到走廊里传来皮鞋的声音,正是慕白回来了。 她见他拉紧风衣,微笑着问道:“晚上,我想请你听戏,不知安小姐可否赏光?” 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眉心一蹙,安蕊还是欣然接受了。 用完晚餐,她与容初两个人一路坐汽车前往大戏院。 光华大戏院是江宁府最豪华的戏园子。 两人乘电梯,直径来到了二楼包厢,安蕊趴在栏杆上,俯视整个戏园子,只见这儿拥有最奢华的西式的装潢,再搭配中式国粹戏曲,巧妙的将各自的精华完美融和了。 因为今个儿登台的是名角苏老板,江宁府爱听戏的达官贵人们,早已等候在园子内,楼上楼下,座无虚席,打眼瞅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头。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安蕊见一个少年郎领着戍卫队闯了进来,只见他身穿一袭戎装,款款走向正中央的位置,命令护卫们拉起警戒,暗叹:是谁那么大的排场?会是少督军吗? “你就别瞎猜了。”回眸,她见他坐在那儿,抿了口茶,瞥眼望着后头进来的人,冷声道:“他叫何坤,第三集团军军长何建琛的公子,在江宁府,数他最喜欢讲排场。” 何坤并未上楼,先是故意在大厅里兜了一个圈,戍卫队所有人立正行礼,声音整齐统一,轰隆隆如同闷雷,安蕊在楼上都感受到了那如虹的气势。 见何坤向二楼包厢挥手示意,安蕊这才发现两侧坐着不少身穿戎装的人,他们有的挥手回礼;有的不予理睬,各自聊天;有的冷眼旁观。 “得了,戏就要开场了,一群人伫在那儿,算怎么回事?” 人声落尽,楼上楼下,有一百来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安蕊微微一愣。 转身回座,她只觉的莫名其妙,定睛望去,安蕊见戍卫队悄然撤出戏园子,紧接着有几个身着戎装的人过来打招呼,就连刚刚飞扬跋扈的何坤也特意过来与容初见面,笑脸相迎,客气问道:“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抓起一把瓜子,容初漫不经心磕开皮,皮笑肉不笑道:“我难得出来听一回戏,就别闹那些个虚礼了,你们都伫在我这儿,还让不让人家苏老板开唱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面带尴尬,纷纷退出了包厢。 “你?” 未等安蕊开口,容初竖起手指,‘嘘’声道:“看戏!” 戏台上,鼓点敲响,伴着锣声铿锵有力,安蕊虽然听说苏老板的《贵妃醉酒》名扬四海,但她现在满腹疑问,哪里听得进去?视线不断的在戏台和容初间徘徊,心思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 恍惚出神时,容初递来一个削好的梨,压低声线道:“尝尝?” 接过手,安蕊含笑道了声谢。 用帕巾擦拭着手,容初看向戏台,恰好那段婉约柔和的唱词结束,贵妃饮酒下腰,引得阵阵喝彩。 曲未终,安蕊忽见容初起身,双手负于背后,伫立在护栏前,高喊了一个‘赏’字。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得楼上楼下一片哗然,而安蕊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目瞪口呆。 ------------ 第29章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安蕊一直寄居在容初这儿,家里的丫鬟、老妈子们知道她是自家少爷的贵客,又见她出手阔绰、待人和善,自然想着巴结。 刚下楼,安蕊就见梅姨迎了上来,笑盈盈的问:“安小姐,早餐您想吃点什么?” 因为想着昨晚戏园子的事,她一夜未眠,盯着两个黑眼圈,垂着头,心不在焉的回答了‘您随意’三字。 这着实让梅姨左右犯难,伫在那儿,“这?” “梅姨,一杯牛乳,一分鸡蛋三明治外加水果盘。”容初边走边说:“她!一样。” 闻言,梅姨就去叫厨房将早餐送过来。 两人坐在餐桌旁,安蕊抿了两口热牛乳,好不容易等丫鬟们都走了,压低声线问道:“昨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瞥眼瞅了下,容初闷声问道:“哪个?” 安蕊见他抖动着报纸,心不在焉,却又好似在明知故问,抿着双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方才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些人会对你毕恭毕敬。” “答案重要吗?”容初将报纸对折,端起玻璃杯,见她使劲点着头,嘴角微勾,回答道:“我爹在军中任职,我昨晚也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轻‘哦’了声,安蕊就开始喃喃自语了,“你姓慕?好像有个参谋总长也姓慕?哦—怪不得你有恃无恐了。”转念一想,她总觉得有点对劲,眉梢微皱,注视着他,思忖片刻,脱口而出:“你昨晚是故意的?” “你不是一直说白先生被冤枉的吗?那我就打一下草,看看会不会有蛇跑出来。” 四目凝望,安蕊见他胸有成竹,闷声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天机不可泄露!” 她正要刨根问底时,电话响了,半夏匆匆跑去接了,只听得她回头说:“少爷,是陈先生。”容初起身去接电话,听筒那头传来:“少督军大人,听说你昨个儿‘作威作福’去了,都把何坤那小子的风头给抢了。”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不知两人具体在说些什么,安蕊见他笑得合不拢嘴,心生疑窦,她将牛乳一饮而尽,打算离开餐厅时,听到他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想约你去骑马,不知道安小姐可愿赏光相陪?” 想了想,安蕊还是答应了。 他打量了一番,见她身着旗袍,提醒道:“你最好换身衣衫。”取下风衣,容初见她应允着跑上楼,唇角微浮,柔声道:“不急,我在车里等你!” 坐在车里,容初远远望见她穿了一件窄小棕色皮衣,底下配着一条红黑交错的格子裤,头上还戴皮制鸭舌帽,整套装备似乎将她飒爽英气衬托的恰到好处,在容初的眼里,这或许是一种别样的美艳风流。 他绅士的帮她打开车门。 上了车子,安蕊见他注视着自己,尴尬一笑,问道:“怎么了?” 别开头,容初干咳了声,并未回答,只是示意慕天开车。 马场位于城南郊外,是容家私人地界,外人不得擅入,而他们的汽车直接驶进了内院。 两人说笑而行,在马厩前,容初亲自挑选了一匹性格比较温顺的母马,因为担心,他亲自替安蕊拉住辔头,伸出手来扶她,不曾想她身轻如燕,一跃而起,动作似乎很娴熟。 容初见她姿势端正,就将缰绳递给她,惊讶道:“没想到你还会骑马。” 低下头,安蕊浅浅一笑:“留学时,我的一个朋友曾经教过我,只不过很久没骑了,生疏了。” 她扬鞭挥策,骑着马儿兜圈,容初上马紧跟其后。 两人一口气跑出四五里地,由于许久未骑马,安蕊觉得吃力,拉住缰绳,容初见她放慢速度,也跟着勒住缰绳,慢慢的减速,试图与她并驾齐驱。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口哨,安蕊胯下的马儿,不知怎么的就狂性大发,她惊慌失措,大声叫唤。 情况危急,容初纵马追赶,眼疾手快,侧身跨越,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紧拽住缰绳,一番纠缠,马儿才放慢速度。 美人在怀,触手温软,头侧靠在她的肩膀上,容初只觉得一股幽香沁入心脾,微风掠过,她颈间所戴的纱巾轻抚着他的脸颊。 马儿停下了,安蕊见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由得尴尬,低声道:“多谢。” 自知失礼,容初收敛心神,慌忙跳下马。 刚想伸手去扶她下马,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回头望去,马蹄所到之处,扬起的尘烟滚滚,定睛望去,他只见得三四个戍卫簇拥着一人策马而来。 ------------ 第30章 “你几时到的?” 来人跳下马,甩动着马鞭,唇角勾起,她打量着安蕊,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容初身旁,小声嘀咕道:“有一会了,而且我还看了一出好戏!” “胡闹!?”容初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方才的口哨声,嗔怪道:“万一马儿把人摔伤了怎么办?” “喂,你什么时候改属狗了,乱咬好人。”唐敏儿冲容初吐了下舌头,冷哼道:“再者说,口哨也不是我吹的,本小姐肩膀单薄才不替人背锅受过。”她挽住容初的手臂,凑到耳畔,瞥眼望向安蕊,善意提醒道:“三哥,某人吃醋走了,你,可要小心后院着火喽!” 听得她这般说,容初眉头一挑,脑海里闪过‘林沐婉’三个字,“她也来了?!” 他俩聊得热乎,举止亲密,安蕊对眼前的女生多了几分好奇,伫在那儿,她略显尴尬,捣鼓着马鞭子。 他见安蕊垂目,悻悻然,心知道她误解,不知为何在那一刻,容初心里很愿意她继续误解下去,含糊一笑。 “你好,我叫唐敏儿,他的……”她有意捉弄,故意拖了个长音,“妹妹!” 目光徘徊,视线定格在容初的脸颊上,安蕊不知为何心下窃喜,见他嘴角微浮,洋溢起了得意的笑容,暗叫不好,难道被看穿了? 刻意回避开他的视线,她故作淡定,大方的向唐敏儿发起了邀请,三人同行,说笑玩耍…… 回城时,已是黄昏,骑了一天的马,安蕊浑身像散架似的,累坏了。 汽车停在小公馆门外,慕天下车先去替容初开门,刚抬手,隔着车窗,他就看到容初递来眼色,瞥眼望去,瞧见安蕊半倚在容初的肩上,识趣的退开。 夜幕渐渐低垂,微蓝的天空泛起了最后一片霞光。 街道两旁,越发宁静了,只听得人力车远远跑过,传来一阵悦耳的铜铃声。 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线,透过玻璃,映照着他们。 侧目,望着那张熟睡的脸,容初不敢动弹,小心翼翼,低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凝视时,他才发现她鬓畔簪着一朵梅花,含苞待放,犹如她笑容,清澈纯真。 挺身端坐,容初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手臂阵阵发麻,好似有几十只蚂蚁来回爬着,酥痒难耐,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动弹,仿佛愿意这样静静的陪她一直坐下去。 摇下车窗,微风吹拂,她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好似在挠动着他的心,脑海里浮现起初见时,那一吻…… 唇角勾起,他侧目望向车窗外,只见灰瓦白墙上爬满了藤蔓,一寸一寸…… 在黑夜的掩饰下,一辆车驶进高升胡同,缓缓停在李府门外,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子跳下车,撤着风衣,快步而走。 陈杰平早就在那儿了,因为烟瘾犯了,侧躺在榻上抽着烟,醉生梦死。 见何建琛进来,李柏年起身相迎,将丫鬟们打发走,脱口问:“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了?打听清楚了吗?” 吃了半碗茶,何建琛慢吞吞地说:“那女人叫安蕊,是姓白的表妹。” “那坊间传闻都是真的了?” 李柏年捻着两撇胡子,眼里透出一股邪气,冷笑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放下烟枪,陈杰平难以置信道:“那小子该不会真为了一个女人就徇私吧?” “看不透他的心思。”说到这里,何建琛不禁叹了口气。 陈杰平拍了下大腿,吊起嗓门,嚷嚷道:“我看那混小子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仗着老子的势力,作威作福,捧戏子,玩女人,我呸!那天,他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摆谱!” “阿斗?他,不至于!”何建琛见李柏年用针挑着烛火,沉默不语,问道:“李兄,你倒是说句话。” “前些年,督军让他领兵攻打锦城,你们不也瞧见了他打仗时的那股劲头吗,老辣狠绝,可不比建琛兄你逊色。”李柏年停下动作,眼眸一紧,不由佩服道:“我要是没记错,他那年只有十九岁!” 何建琛附和着点了几下头。 “他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越发的骄横,不把咱们老哥几个放在眼里。”陈杰平拿起茶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完了,抹着嘴,不服气道:“如今督军去了平京,他要是真敢犯浑……” 何建琛用碗盖撇着那茶叶,和李柏年对视了眼,说:“依我看,他不会任由我们摆布!” 闻言,陈杰平‘砰’的一掌就拍在榻几上,或许是在烟膏的作用下,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兴奋,破口骂道:“小畜生要是敢乱来,老子就对他不客气!” 话音刚落,他气呼呼的掏出佩枪,‘啪’一声拍在榻几上。 ------------ 第31章 柔和的月光下,一道黑影沿着回廊,闪进阁室,微黄的烛光照映在那张脸上,渐渐变得清晰,他低头垂目,恭敬的叫唤了声:“少爷!” 轻‘唔’了声,傅君诚侧躺在卧榻上,半眯着眼,怀里窝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儿,物似主人型,懒懒的,他轻抚着它,不紧不慢的问道:“办妥了?” “您放心,小人已经将丁贵了结了,但,但是?”卢学宣偷瞄了眼自家主子,干咳清嗓,犹豫道:“据安插的眼线来报,丁贵给白家管事人留了一封信,好像把违禁物质事都交代,少爷,要不要?” 缓缓起身,傅君诚深幽的双眸里透着冷意,猫儿因受了惊吓,一跃而起,踩踏在榻几上,茶盅里的茶水因为震动泛起波澜,沾湿了他的衣袖。 卢学宣是个极有眼力劲的人,习惯察言观色,他以为主子又要责怪自己办事不力,吓的跪倒在地。 目光微浅,傅君诚倒不以为然,整理着长衫的下衣摆,声音不缓不慢:“李柏年这两天有什么动静吗?” 听得问话,卢学宣抬头见主子没有怪罪的意思,喜出望外,赶忙回禀:“自从那日大闹督军府后,李厅长就再也没采取行动了!”他低头,继续回道:“不过,今晚陈杰平和何建琛先后去了李府。” “老狐狸!”傅君诚扯出笑意,拿起折扇,冷不丁的问:“白司明押回监狱没?” “没,说来也怪,那王来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找医生给他治伤,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见傅君诚抬了下扇子,会意起身,继续道:“少爷,你说他会不会收了白家的好处?” 反手抓着扇尾,眉头拧起,傅君诚紧握着茶盅,白皙的手指没有一丝血色,他懒散的拿着茶盖拂着茶水表面,轻抿一口,黑眸中杀气四溢…… 初九日,因是祭司节,江宁府好一派热闹,大街小巷,人群熙攘。 半倚在沙发里,安蕊一时心绪繁杂,从昨个儿起,她就再没见过容初,心下生出一丝挂念,对于他的安排,她一直理不出思绪来。 ‘嘀嘀’外头的喇叭声打断了思绪,她疾步走到窗口,却见慕天领着几个人进来。 “安小姐,少爷吩咐请您换好衣裳,前往参加祭司节的宴会。” 满脸愕然,她见托盘里放着一件朱红镶绣银丝鸡心领旗袍,配着纯白色貂毛坎肩,伸手抚摸,只听得慕天笑道:“衣服和首饰可都是少爷精心挑选,您快去试试。” 闻言,安蕊脸颊泛红,轻哼了声,上楼换衣裳了。 汽车缓缓前行,安蕊不知它要开往何处,不知过了多久,乐队演奏的迎宾曲,由远及近。她望着‘督军府’的匾额,神情微惘。 跳下车,她看到容初一袭戎装,阳光下,他的腰带与肩章泛起金属色的光晕,望着那双黑眸,目光温和如斯,只听的两旁的侍卫立正举枪,异口同声道:“少督军!” “你?” 未等反应过来,她见容初勾起右臂,晃动两下,又见有许多记者在场,进退两难,犹豫的伸手挽着,低声道:“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隐瞒?安小姐的措辞是不是有问题?”两人并肩而行,容初嘴角浮起一抹淡笑,“我说我爹在军中任职,是你自己误认我说的是慕叔叔。” “那,那不是你说自己叫慕白?” “在下姓容名初,字慕白;我也没说错!” 听他跟自己咬文嚼字,安蕊双唇抿成一条线,狠狠掐了下他的手臂。 神情微狰,容初强忍疼痛,呲牙望去,只见她冷哼了声,扭开头,嘴角轻轻一勾,得意洋洋,他忍俊不禁。 两人并肩入场,艳惊四座,引得无数目光。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周围的说笑声伴着琴曲,显得嘈杂,安蕊故作镇定,缓缓入内。 好事的宾客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官太太说道:“这不是那天和初少一块看戏的姑娘吗?长得真水灵,怪不得那晚在戏园子里,初少出手那么阔绰了,原来是为博红颜一笑啊!” “诶,少督军不是和林家小姐……”另外一人欲言又止。 几位太太的目光投向林沐琬,只见她脸色阴沉,盯视前方,黑眸里泛起了一丝嫉妒。 孙太太瞧见安蕊如今搭上督军府这条路子,有意套近乎,她见容初在招待外宾,仗着是旧相识,笑盈盈道:“安小姐,您今天这衣衫搭配可把所有人都给比下去了。”她和身旁的人道:“你们瞧这条珍珠项链再配上钻石坠子,映在安小姐的颈间,是不是灿烂生辉……” 一个太太附和道:“安小姐生得俊,带了这串项链,可不就是锦上添花了。” 浅浅一笑,安蕊和她们东拉西扯的聊着天,心不在焉,目光被一道身影牵动着满场飞,看他在宾客间穿梭,谈笑风生,唇角微浮。 梦幻般的舞曲响起,她见他恰时出现在身畔,绅士的伸出手,柔声问道:“赏光吗?” 抬手搭在他的掌心,两人和着曲音,踩着拍子,优雅旋转,翩翩起舞。 他们堪称完美的配合,吸引了众人的眼球,沉醉时,屋外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 第32章 宴会厅内一片哗然,停下舞步,安蕊见他侧身挡在前头,护着自己,不由紧挨在他的身后,周遭的人因为不明就里,四处乱窜,她听他大声叫喊,指挥若定。门外的戍卫队,一拥而进。形势紊乱,容初护着安蕊往后急退。三个侍应生从后腰抽出手枪,就向着自己这边扑来,千钧一发,她见慕天纵身一跃,将其中一人死... ------------ 第33章 三步并作两步,慕天顺着楼梯直奔医院外头,四下环顾,只见旁边的灌木丛上挂着一件白大褂,他走上前,一把拽起,面对挑衅,心生怒火。“慕,慕副官,现在可怎么办?”王来福跟在后头,支吾道:“要不要发通缉令抓捕?”抬手一按,慕天将白大褂塞进王来... ------------ 第34章 督军府遇袭,各大报社的头版头条连续性的刊登着相关的内容,好事之人在茶余饭后,讨论的不是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而是纷纷在猜测替少督军挡子弹的神秘女子到底是谁? 回廊下,傅君诚躺在摇椅里,半眯着眼,视线定格,报纸上‘神秘女子勇救少督军’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盯视着照...... ------------ 第35章 一觉醒来,安蕊只觉得心如刀绞,仰脸望着天花板。 “你还好吗,别怕。”容初见她目光呆滞,心下着急,却又不知所措。 听得他的话音,看着他神情里的那份紧张,安蕊心下一颤,本能的拽住了他的衣袖,她的嘴角微瑟,无助而又迷茫。 容初心生怜惜,紧攥着她的手。 ...... ------------ 第36章 “有什么话,容某洗耳恭听。”书房里安静的气氛被话语声打破,容初坐在沙发上,挥手示意白司明坐下叙话。四目相对,白司明沉默了一小会儿,方才开口说:“事情正如你猜想那般,商号货仓里夹藏的违禁物资,我事先知晓,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那不是我自编自导的,... ------------ 第37章 他见安以道迟疑不言,侧目看向安蕊,浅然一笑,柔声道:“你先上楼休息,我陪安老先生坐会儿。”视线徘徊,安蕊轻轻应了声。“放心!”踏上楼梯,安蕊三步一回头,对于父亲深夜造访,她心存疑窦,不断的猜想他们会谈些什么,不知为什么自己内心深处却... ------------ 第38章 独坐在房间里,往昔的画面历历在目,犹如走马灯似得在容初的脑海里闪过,耳畔回荡着那一句‘因为我不爱你’,他眉梢紧蹙,拳头越握越紧,满是无奈。 柯杰拿来一份电报,看到慕天站在走廊里,他俩的关系好似亲兄弟一般,私下里因为熟络爱玩闹,他走过去用文件在慕天肩头拍打了下...... ------------ 第39章 “傅君诚,你?” “夕云轩是看戏的地方,陈锋文,你要是想玩女人,出门直走,不送。”傅君诚坐在安蕊身旁,‘哗’的声打开折扇,徐徐摇曳,瞥眼看向他,唇角抽动了两下,冷声道:“只要陈少爷出得起钱,怡芳阁的...... ------------ 第40章 春悦茶楼处在三岔路口,二楼的雅阁正对着安家大门,一道身影走下黄包车,刚踏茶楼,伙计就迎了上来,笑盈盈问道:“先生,茶和点心照旧吗?” “今个儿来壶茉莉香片。”走上楼梯,他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吩咐道:“哦,对了,你把这两...... ------------ 第41章 虽说两人都受过西式教育,两家父母也算开明,对繁文缛节不是那般在乎,但在婚姻大事面前,不免落了旧俗,安、白两家,一家置办了嫁妆,另一家则是三媒六聘一应俱全,生怕遗漏了什么,失了礼数。白太太更是亲自领着媒婆将聘礼送过府,两家的长辈都祈盼着好日子快点到来。自从得知容初的消息,安蕊整天魂... ------------ 第42章 来不及细想,林沐婉故作镇定,勉强一笑,脱口道:“你若是真的想哄我高兴,今晚就包下咖啡室,我想安静的待会。”面的林沐婉忽冷忽热的态度转变,马禹轩虽心存疑惑,但见是她主动开口要求,自然应承,欢喜的冲进咖啡室。汽车缓缓停下,隔着挡风玻璃,容初双手搭着方向盘,远远... ------------ 第43章 睡梦中醒来,安蕊发现枕边空无一人,想来昨夜发生的事,难道又是南柯一梦?她顿时清醒,环顾四周,屋里分内外两间,卧房连着一个小客厅,沙发、茶几、落脚灯、书架所有的布局低调而不失奢华。 走下床,安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窗外的风声,沉沉作响,她裹了件外套,缓缓走向落地玻璃窗前,惊奇的发现...... ------------ 第44章 “老,老爷,不好了,老爷!”一个小厮叫嚷着跑进安府内苑。瞬间,几间房舍的灯都亮了起来,安以道和妻子走出卧房,他系着纽扣,问道:“怎么了,咋咋呼呼的?”小厮惊魂未定,气喘吁吁道:“城,咱家城南货仓不知怎么的就起火了。&rd... ------------ 第45章 人心的浮动在黑夜的笼罩下,虽然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一辆汽车从远及近,缓缓停在巷口,一道人影钻出车外,故意压低帽檐,竖起领子,扎进黑夜里,他抬手叩响屋门。没过多久,门开。开门人打量了几眼,请那人进去后,他又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几下,确认安全,拴好门后,他提着灯笼直接引着那人来到偏... ------------ 第46章 “老爷,好消息,林老板利用化整为零的方式,悄悄的把八千担粮食运进城了。”冯璋跟着容国彰走进了书房,继续道:“另外,一千五百担粮食和弹药已经运达陈县了。” “嗯,办得好。”容国彰稍松了口气,笑道:“老...... ------------ 第47章 偌大的房间,安静如常,安蕊坐在沙发里,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书房的方向,两人已经进去很久了,她不知他们在聊些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忐忑不安。 她垂目低头,使劲搅着锦帕,秒针走过的‘滴答’声在耳畔清晰可见,只听的‘当’的一声时钟准点报时,安蕊的身...... ------------ 第48章 骑走了数十里路,他们才遇上了人家,柯杰问他们买了两套雨具。 穿上雨衣,帽子遮挡着安蕊的脸颊,因为淋过雨,雨衣穿上后,又闷又湿,内里的衣服粘在皮肤,黏黏糊糊,安蕊情不自禁就打了个喷嚏。 柯杰担心她身体吃不消,犹豫的问道:“要不,我们现在这儿住一宿。” ...... ------------ 第49章 睡梦中醒来,安蕊依偎在容初的胸膛,见身旁之人依旧熟睡,用指尖轻点他的鼻尖,浅浅一笑,她见他眉梢微蹙,眼皮微动,以为他苏醒了,慌忙侧头装睡。 扭动身躯,容初只觉得肩头一阵疼懂,看安蕊蜷缩在自己怀里,熟睡的模样,憨态可掬,他不敢惊扰,怕吵醒她的清梦,轻缓的收拢手臂,环搂着她的身躯,低头...... ------------ 第50章 寒日的夜幕拉起,明月斜挂,繁星闪烁。清冷和宁静相互交织,犹如一张笼罩在江宁府的上空。沿街的铺子纷纷落门打烊,昏暗的街道里,行人寥寥无几。远处有几辆汽车,缓缓驶来,车头灯晃过,白晃晃的一片,它们的目的地好像一致,都在一座小洋楼前停了下来。何建琛身穿一袭绛红色长衫在门口,笑脸相迎,和... ------------ 第51章 第二日清晨,段仁华急匆匆赶道白家商号,指名道姓求见白司明。听闻他是来送衣衫的,白司明暗生疑惑,边系纽扣边往外头走,抱拳笑迎道:“段老板,好久不见,我订制的衣服做好了吗?”“是啊,要不您试试?”“唔,好!”白司... ------------ 第52章 “哟,我们三个是有缘相见,还是冤家路窄又相逢啊?”傅君诚收起折扇,视线在安蕊和白司明间来回瞟,见两人面色异样,不请自坐,冷哼道:“怎么没见到容少督军,难道又被撇安大小姐撇下了。”“傅君诚,你少在那儿说风凉话。&rdquo... ------------ 第53章 圣诞节前夕,在上海滩这个租借林立的地方,洋溢着满满的节日氛围。 林沐婉独坐在咖啡室,手捧着咖啡,望着外头,树木悬挂着彩带,随风摇曳。 “你不是一直嫌弃咖啡苦吗?”杰克坐在对面,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今天怎么没看到马先生陪你一道过来?...... ------------ 第54章 清晨,白家商号刚刚开门,容初踏车而下,直径走进店内,四下环顾,直言道:“麻烦你们通禀一声,容慕白求见安老先生。”过了一会儿,白司明便出来了。回廊下,两人面对而站,彼此目视对方,从容平静。沉默片刻,白司明回绝道:“姨夫身体不适,少督军请回。&rd... ------------ 第55章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房间里,傅君诚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悠闲的抿了口茶。“少爷,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林小姐那儿好像并未有什么动静,她会不会?”卢学宣稍稍停顿,持壶续水,道:“昨个儿,老爷又来电话催您回家了。”放下报纸,傅君... ------------ 第56章 见来人是柯亮,慕天摇头示意,柯亮凑到他耳畔低语了一句什么。慕天就问:“知道是什么事吗?”耸了下肩,柯亮一脸懵然,慕天瞅了眼容初,不敢打扰,低声道:“我跟你去瞧瞧。”待他再回到二楼时,容初半躺在沙发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灰缸里已经... ------------ 第57章 夜风徐徐,傅君诚刚下车,一个中年男子笑盈盈的走过来,打着千问安道:“小人给侄少爷请安了。” “孙玉堂?”傅君诚摸着扇坠,似乎对于他的到来有点意外,不,应该说比自己预期的来的要早,他问道:“有人来打听了?” ...... ------------ 第58章 夜幕缓缓降临,汽车一直停在白家商号的门口。一声哭泣嘶吼声打破了宁静,容初心里先是一沉,竟然生出几分惊惧,他慌忙下车。待得他要上前时,一辆汽车晃着车灯路过。柯家两兄弟带着几个护卫下车,只见的柯杰上前道:“督军有命:请少爷前往别苑。”他见容初不吱声,又见慕天一... ------------ 第59章 “夫人,少爷来了,他?”桔青见安蕊要起身,伸手搀扶,以为她的怒气消退了,笑逐颜开,低声劝慰道:“老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您和少爷?” 未等桔青把话说出口,安蕊便推开她的手,沿着小径,踏上台阶,走到大门口,她见他伫立在雪里,一脸憔悴,满目...... ------------ 第60章 一路奔波,回到绍安,安蕊一刻都不敢耽搁,在本族长辈的帮助下,她将父亲的丧礼妥帖的料理完了。伫立在回廊下,安蕊伸手接雪,丝丝冷意扣心,他的婚事在北江各府的报刊里连续登着三天,望着一点点融化的雪花,她的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或许只有一味苦涩。那道身影,那双明眸,他的一... ------------ 第61章 连日来,安蕊处理以往的账目,忙的焦头烂额,她面对一本本的厚厚的册子,想到以往父亲每日处理的事情,不禁愣神。“小姐,门外有位先生送来一份邀请卡。”接过卡片,安蕊挥手示意丫鬟离开,翻开后,她见上头,既没开头称谓,也没有落款署名,只是写了中午十二点半,万溪楼,客... ------------ 第62章 沁碧苑是傅家在江宁府的产业,但已荒废许久,全府上下没有人知晓傅君诚选择这儿婚礼的用意。厅堂内,华丽的水晶流苏吊灯高高悬挂,璀璨耀眼,光泽将明净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得流光溢彩,整体欧式装潢风格,典雅大方。夜间,道贺的人陆续赶来,三两成群,相互招呼寒暄。和傅家关系密切的商人政客,纷纷携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