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第一章 新婚夜 十里红妆,安王府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奢华。 慕思妍安坐在床榻上,偌大的新房就只剩自己一人。她扯下头盖,脸色苍白,满屋的红色在她的眼里变得格外的刺眼,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婚礼,安王更不是她想嫁的人。 含泪低首,慕思妍紧握着腰间所挂的红豆配饰,缓缓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耳边响起:锦织丝线扣红豆,相思入骨卿知否。 ‘啪嗒’从屏风后传出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动静显得尤其大。 慕思妍的思绪硬生生拉回了现实,来到屏风前,一丝血腥的味道钻入鼻腔里,犹豫间,她只觉到脖颈处有一丝凉意,四肢僵硬,直愣的伫在原地。 “不要出声,我没有恶意!你放心,躲过那帮人,我就走。” 慕思妍回过神,嘴角微翘,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黑衣人,四目相对时,她又刻意躲闪回避开,犹豫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呵,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对侧妃而言重要吗?”黑衣人冷笑着用剑尖挑起她小巧圆润的下巴,见她露出惊恐之色,环顾四周,轻描淡写的说道:“满堂红艳照,你是在等安王吗?不过,要让你失望了。瞧见了吗,这剑上的血就是他的,恐怕今夜的春帐良宵,侧妃要独守了。”他见慕思妍脸色恢复如常,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了,调侃道:“怎么,他不来,你反而变得轻松了?” 突然,外面嘈杂声涌现,厉声道:“搜——” 房门被一脚踹开,陈坚见新娘被胁迫,情急下,他直接将手中飞镖扔出,与剑身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黑衣人反手一推,连退三步,甩了一下被震得发麻手臂,他看到慕思妍瘫到在地,讥笑道:“呵,我本以为进了新房能躲过一劫,侧妃,看来你在安王府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陈坚的视线在慕思妍和黑衣人之间来回瞟着,心下疑惑,他用佩剑指着黑衣人,冷声道:“贼子,你胆敢擅闯王府,刺伤安王,来人,拿下!” 侍卫们纷纷拔出佩刀,向黑衣人砍杀而去,顿时刀光剑影。 “呵,凭你们就想挡住我的去路,不自量力。”黑衣人挥动着佩剑左右厮杀,衣衫上沾满了鲜血,剑锋鲜红,这红色比那冬日里的梅花还要鲜艳,还要红,红色的刺眼。 陈坚恶狠狠的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谁?陈启崇,陈景培,陈景熙?你觉得他们谁更像做这种事的人。”黑衣人用力一抵,两人因冲击力往后退开,黑衣人踩踏着门槛,借力停止后退。 陈坚毫不畏惧,步步紧逼,将黑衣人逼近墙边。 他紧握佩剑,扭转剑锋,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握剑的手仿佛慢慢的垂了下来,侧身一闪,他躲到了慕思妍身后,眼看着剑尖靠近她的身子。 千钧一发之际,陈坚立刻出掌推打慕思妍,黑衣人趁势提剑在陈坚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他急中生智直接将剑刃架在了慕思妍的脖颈处,警告道:“你退出去,不然,我杀了她。” 陈坚见他挟持着慕思妍步步紧逼,不敢贸然行事,一步一步往外退。 细雪随风飘落,双方院中僵持不下时,苑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冷声道:“放了她,本王保你平安离开。” ------------ 第二章 面对 黑衣人望着那道人影,冷哼的贴近慕思妍的脸颊,故意调侃道:“呵,侧妃,想不到你还有点利用价值?”他的视线转向陈坚,露出凶光,似笑非笑道:“麻烦安王爷下令:让你的走狗们退到院外,不然,你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你?”陈坚面对挑衅,心有不服,紧攥剑柄,本想发难,却回首见到安王抬手示意其离开,他不甘心的缓缓退到苑门口。 “陈景遂,你果然识时务,好,很好!”黑衣人带着慕思妍走到围墙下,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多谢侧妃活命之恩。”话音落,他将慕思妍推开,趁机踩踏着墙面,借力一跃而起逃出了安王府。 陈景遂双手负于背后,他望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身影,颔首示意,只见得陈坚带人匆匆而走。 他面无表情,迎雪踏上台阶,来到慕思妍跟前,陈景遂见她脸色苍白,微微一笑,柔声安抚道:“抱歉,妍儿,让你受惊了。”他牵过慕思妍的手,指尖触碰时一丝凉意袭来,刚要问话,却不经意的发现苑门口有一道人影闪过,陈景遂的笑容变得僵硬,不由分说的拉着慕思妍走进新房。 丫鬟们识趣的将房门关起,慕思妍刻意甩开手,满是尴尬,犹豫的问道:“王爷,我,我听说您受了伤,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慕思妍见陈景遂坐在自己的身边,嘴角带着阴沉的笑意,伸手托起她的下巴。 “回去?妍儿,洞房花烛夜,你要本王去哪儿?” 不明就里愣神之际,慕思妍的嘴唇被他的双唇覆盖,她屏住呼吸,瞪大双眼,被动的应对着突如其来的亲密,触不及防,慕思妍平躺在床,不知所措,只觉得陈景遂的双臂慢慢收拢,紧楼着自己的腰。 她木楞的望着红色的帷幔,烛火配合似的摇曳而灭,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恐惧和不安笼罩在了慕思妍的心头。 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直接挡在两人中间,刚要挣扎着说话,却不料陈景遂突然停止了亲密的举动,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嘘,别说话!” 一抹黑色的身影快速闪过窗外,她见陈景遂翻身躺到旁边,冷声道:“本王乏了,睡吧!” “王爷,你?!” 陈景遂并未不再答话,只是侧身背对着慕思妍。他不知枕边人是敌是友,多年来,残酷的皇室争斗,让他不敢再轻易的相信人,更何况她是慕万生的女儿。 慕思妍看着他的后背,欲言又止,转身而卧,她疲惫的闭上眼,想到父亲为了权势将自己和妹妹嫁入安、留两府,心里就不自在。刚刚那道黑影会是谁?难道这安王府也非什么安详之所,念及此,慕思妍莫名叹息。 慕思妍的视线转向窗外,脑海里闪过旧时的画面,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浮现,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泪珠儿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微风掠过,吹散乌云,雪渐渐停了,月光又洒照在了陵城的上空。 陈坚带人穷追不舍,跟着黑衣人出城门,刚进林子,他抬手一挥,侍卫们一字排开以包围之势快速追赶而上,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陈坚见黑衣人如同瓮中鳖,自鸣得意,嘴角微翘,冷声道:“拿下!” ------------ 第三章 刁难 晨曦,阳光透过窗纱,一格一格的花纹倒映在地,慕思妍悻悻然睁开双眼,却觉得脸边有一股暖流,回首相望,映入她眼帘的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白皙的肤色衬托下更显俊秀,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动着,吓得慕思妍赶忙闭眼假寐。 陈景遂迷迷糊糊间闻到一丝淡淡的兰香,沁人心脾,他睁开眼,见怀里的慕思妍脸颊泛着一抹嫣红,眉头一蹙,可想起昨夜的亲吻,嘴角微翘,翻身而起。 慕思妍见他站在铜镜前脱衣,不知所措,想到昨夜,她的身子像触电似得打了个寒颤,慌神时,只听得陈景遂说:“醒了,更衣,进宫。” 华裳加身,按礼制,辰时初刻,安王携侧妃入宫。 明禧宫内,慕思妍双膝跪地,低头凝视着青石砖纹路,看不清她的神情,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胳膊举久了,又疼又酸,不禁微微打颤。 周围的人表里不一,眼睛有意无意的往这里打探着。 慕思妍缓缓吸了一口气,高举着茶盏跪在这儿,已有半柱香的时辰。 余光瞥到陈景遂,见他端着茶盏,小口的抿着,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慕思妍死死咬住下嘴唇,心里有些失望。 “景遂,最近身体怎么样?”宸贵妃轻挑着眉,视线略过慕思妍,柔声询问道。 陈景遂放下茶盏,起身拱手道:“多谢母妃关心,孩儿身体一切安好。” 母子说话间,嬷嬷端着托盘,疾步而来,上面嫣然是一块白布,慕思妍偷偷瞄了一眼,便知道那是什么,脸颊泛起一抹嫣红。 宸贵妃斜视着,面不改色的点头,嬷嬷会意弯腰顺势退下去。 慕思妍耳边响起了陈景遂的警告,想到了喜帕作假,身子晃动了下,茶盖与茶碗碰撞伶仃作响。 满屋子人目光登时聚集起来。 陈景遂视线转向她,丝毫没有波澜。 “哟,侧妃这么快就跪不住了,该不会昨晚伺候王爷,给累着了?” 耳边传来小声的哄笑,慕思妍直觉脸上烧灼难耐,手臂颤抖的更加厉害。 另一个嫔妃笑过之后,瞧着陈景遂,打趣道:“我说安王爷,洞房新婚夜,您也该怜香惜玉些。” 宸贵妃神色威严扫视一圈,周围的吵闹声立刻消失殆尽。 身后的丫鬟站出来,“新侧妃敬茶!” 慕思妍心里拧着一股劲,手臂早已麻木,因为颤抖,茶盖不停的在跟着颤动。 因离着有一小段距离,慕思妍跪着挪到宸贵妃面前,每走一步,只觉得膝盖钻心的疼,她咬紧牙关,艰难前行。 特意将手中的茶杯举到头顶:“母妃请用茶!” 声音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就算宸贵妃在为难,她也做到面不改色。 慕思妍见宸贵妃低垂眼,抬起手。她心中一喜,将茶盏慢慢递到她的手里。可就在两手递交的间隙,两手相碰,慕思妍清晰感觉到宸贵妃指尖传来的寒意。 转瞬间,也不知道谁碰到茶盏,直接朝着宸贵妃脚边滚去,水溅了她一身。 慌乱中,慕思妍被人用力推翻在地。 宸贵妃强压着怒火,冷哼道,“好个慕思妍,竟如此不懂规矩,来人,拖出去仗责三十。” 慕思妍心知是宸贵妃有意刁难,宫里步步深,一不小心就调入被人的陷阱里。 她老实跪在地上,声音铿锵有力,“母妃恕罪,妾身身为安王府侧妃,一切自然听从王爷的安排。” 话锋一转,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陈景遂。 慕思妍说的没错,她是安王府侧妃,不是宫里的妃子,宸贵妃虽身为安王生母,但若说道处置,她并无权,得看陈景遂的意思。 屋内气氛尴尬,众人不知进退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 第四章 假象 慕思妍循声而望时,宸贵妃等人早已迎至门口,叩拜行礼,异口同声道:“臣妾(儿臣)恭迎陛下,长乐未央。” “起。”陈启源亲自将宸贵妃扶起,以示尊贵,他用余光扫视殿内,见一片狼藉,自是明了了几分,嘴角微扬有心抬举:“思妍,朕听闻你不但通书史,精棋艺,还知音律,能歌舞。春福,将朕的礼物拿来。” “诺。” 接过古琴,慕思妍如获珍宝,满脸欣喜,举目而望,只听得陈启源笑道:“这把焦桐,是乐府的珍藏,思妍,名琴须配高手,朕今日就成人之美将它赠送给你。” “臣媳多谢陛下厚赏。”慕思妍抬头时,视线恰好与陈景遂相撞,见他戏谑打量着自己,她立刻收敛起笑容,想到他刚才冷若冰霜看戏的架势,愤慨的低下头,退至旁边。 春福手握拂尘,笑盈盈道:“陛下,宝华阁那头都预备好了,您瞧,是否开宴?”他见陈启源起身,慌忙高声道:“摆驾!” 见众人簇拥着陈启源离开,慕思妍松了口气,抱着焦桐全然无视了陈景遂的存在,只听道:“真是想不到,父皇竟然会割爱,将这把琴送给你!看来日后,对你,本王要另眼相看了。” “呵,是吗?”慕思妍语顿,故意打量着陈景遂,冷笑道:“王爷,我也没想到方才宸贵妃竟然不顾您的颜面,仗责于我,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面,何况我是您明媒迎娶的侧妃?”她见陈景遂不吱声,冷哼道:“更没想到,您居然会袖手旁观,皇宫里人多嘴杂,若是今日之事传出,您可想过日后该如何面对我爹,面对我慕府?” 她见陈景遂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浑身不自在。他欲言又止,拂袖而走,慕思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丝荒诞陇上心头。 步入宝华阁,满室宗亲,慕思妍跟在陈景遂的身后,视线却扫视四周,眼下这场面,只能用高堂宾客坐,杯盏交错间这几个字来形容。 众人歌功颂德之言把陈启源哄的心花怒放,慕思妍把玩着酒盏,心不在焉的欣赏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闹剧,听着众人虚情假意的道贺,她如坐针毡。 突然,礼乐响起,众人回座,慕思妍见舞姬们踏乐而来,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长袖舒展,柔软红纱袖滑落,露出玉臂,笑容荡漾在她们的脸颊上,她们轻捷的步调伴着乐声不停地旋转,飘逸裤裙如春日的桃花静静的绽放。 趁大家不注意,慕思妍偷偷溜到殿外,沿着回廊直径而走,两旁的花草被积雪压弯了腰,纯白色的世界缺少了一丝生机,恍若间,一股淡淡的幽香掠过她的鼻尖,放眼望去,一株红梅傲立在池水边,她慢慢的踏雪靠近。 小心翼翼折取一支红梅,静观池中水,偶尔会有锦鲤浮出水面觅食,慕思妍蹲身拂水,池水的冰冷迫使她缩回了手,默声而叹。 她愣神恍惚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冷语:“慕大小姐,这?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为什么你偏偏会选择这条最艰难的路去走,你真的爱他吗?” ------------ 第五章 质问 “如今事已成定局,爱或不爱,有何分别?”慕思妍闭目闻嗅着梅花的芳香,苦涩道:“商王爷何必特意跟出来揭我伤疤。” “呵?这么说来倒是本王的不是了?”陈景琦怒视,不依不饶道:“思妍,当年,你和?” 慕思妍睁开双眼,望着平静水面里的倒映,心里却已是暗涛汹涌五味杂陈,她用低沉的嗓音打断道:“商王爷!” 刚要站起身,或是因为蹲久了,她只觉得小腿一阵酥麻,一时未站稳,若不是陈景琦出手相帮,恐怕早就她跌进池中。 四目相对,慕思妍奋力挣脱开,低头道:“事过境迁,商王爷又何必旧事重提,我与他,或命里注定有缘无分,强求不得。” “为什么不走?” 慕思妍抬眸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欲言又止,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耳边响起了旧日里的欢声笑语,强颜欢笑,犹豫再三,开口问道:“他好吗?” “他好或不好,貌似和二嫂并无干系。” 两人面对而立,这一声‘二嫂’显得格外刺耳,慕思妍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低头间,泪水潸然而下,沉默良久,只听得:“他一听说你大婚的消息,就快马加鞭赶来,本王曾帮他传口信到府上,可是那一夜,你为什么没来。” 闻得此言,慕思妍露出了诧异之容,口信?回想那日荷儿神色慌张的模样,恍然大悟,她见陈景琦掏出一个锦匣,叹息道:“今早,他已离开陵城,这东西是他留给你的。” 接过锦匣,心如刀绞,手中的梅枝跌落在地,抚摸锦匣里的相思扣,喃喃自语道:“他真的来过,他并未失信,可,萧煜,我?”慕思妍含泪将匣子合上,递给陈景琦,故作镇定道:“如今我已成安王侧妃,绝不可再收不相干男子送东西,烦劳商王爷归还。” “呵?你?好,好一个不相干。慕思妍,本王真想不到你竟然这般冷漠无情。”陈景琦一把夺过锦匣,怒指着她,却半日都未再开口,他强压怒火,拂袖而走。 望他离去的背影,慕思妍紧攥红豆配饰,见陈景琦突然停下了脚步,背对自己,高举锦匣,问道:“本王明日会派人将东西送去梁国茂城,你可有话要带?” 慕思妍的嘴巴一张一合,正欲说话时,陈景遂忽然闯进了她的视野里,只听得他大笑道:“七弟,你平素可是最喜热闹,今日怎么偷偷跑到这儿躲清静了,走,快随我回去,大伙正到处找你。” 走下台阶,他见慕思妍在场,眼角留有泪痕,视线在慕思妍和陈景琦之间来回瞟着,疑惑不已,收敛起笑容,闷声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三人相互对视,场面十分尴尬,慕思妍懒得解释,俯身施礼而走,徒留陈景遂兄弟俩呆愣的站在原地。 另一头回廊下,晃过两道人影,方才的景象,她们看在眼里,小丫鬟好奇的问道:“二小姐,商王殿下怎么会送东西给大小姐,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私情?” 那人沉默不语,她望向慕思妍离开的方向,嘴角微翘,洋溢着自喜之容。 ------------ 第六章 回门 殿内的烛火摇曳而灭,柔和的阳光透过帷幔洒照进屋,慕思妍拘谨的蜷缩的床榻的一侧,小心翼翼翻过身,恰巧陈景遂熟睡的模样映入眼帘,急促的呼吸声,眉头紧蹙,好像在梦中不得安宁似的。 陈景遂虽夜夜留宿,但他两并无逾越,夜间合衣而寝,晨起换衣而走,除了面对外人时客套的寒暄外,其他的交流近乎为零,慕思妍清楚这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假象,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 至于原因,慕思妍不愿意多猜,更不想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二字。 愣神之际,慕思妍只觉得床抖动着,回过神望去,陈景遂已起身,黑发垂放,恰好与他的一袭白纱长袍形成了黑白的对比,“今日三朝回门,本王命人备下薄礼,你一道带回。” “殿下,你不和我一同回府吗?”慕思妍走到铜镜前,见陈景遂穿衣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犹豫道:“父亲极好面子,若,若回门日,殿下不相陪而回,必然会……” 她抬头之际,发现陈景遂与自己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慕思妍胆怯低下头,往后退走,却不想陈景遂步步紧逼,直到无路可退,慕思妍故作镇定抬眸对视,陈景遂戏谑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陈景遂托起她的下巴,冷声问道:“怎么会,难道慕万生会上门兴师问罪?” 挣脱开纠缠,慕思妍来到梳妆台前,透过铜镜偷偷的观察着陈景遂,反驳道:“王爷,言重了,您贵为皇子,享亲王爵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亲作为臣子,怎敢冒犯,只不过?”她见陈景遂面若冰霜,微笑道:“安王侧妃回门,这件事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王爷若不陪我将这出戏唱完,恐怕您近日来的苦心可就要白费了。” 她本以为陈景遂会和自己唇枪舌战一番,却不料他只是嘴角微翘,张开双手,高声道:“来人,更衣,去慕府。” 话音刚落,慕思妍轻嘘了一声,梳妆穿戴间,她时不时的窥视着陈景遂,那张俊秀的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喜怒哀乐好似和五官并未有直接的关联,想起他睡梦中的模样,慕思妍无奈一笑,并未再做理会。 安王府的马车,按照监礼司所选时辰出现在街口,慕万生携同家眷早已跪候在府门外。 刚探出头,慕思妍耳边就响起了熟悉声音:“老臣慕万生叩见安王殿下,侧妃娘娘,千岁安康。” 走下马车,她见年迈的父母向自己朝拜,于心不忍,本欲上前搀扶,却不料陈景遂拽住了自己手,抢先道:“慕卿,不必多礼。” 慕思妍上前搀扶起来,听得身后传来:“大家不必多礼,快请起,本王和妍儿既已结为夫妻,便是慕府的女婿,亲戚间无须行此虚礼。” “殿下,礼法不可废。” 未等陈景遂开口,慕思妍含泪率先道:“父亲,母亲,近来可安好。” “好,都好。”慕万生牵过女儿的手,老怀安慰,他笑道:“殿下,老臣在府里略备薄酒,里面请。” “岳父大人,先请!” 慕思妍惊愕,视线转向陈景遂,对视相望时,她发现他竟然笑了。 宴席间,其乐融融,慕思妍见父亲领着陈景遂向族中长辈敬酒,心知其意,自觉无趣,她谎称更衣离席。 沿着回廊,慕思妍漫步无目的的朝前走,不知不觉间,她竟来到了湖水畔,见有船舫停泊在旁,登了上去,自行摇桨而走。 行至湖中央,瞧见一片枯萎的荷叶,慕思妍坐在船头静看,思绪仿佛回到了以前,眼前浮现那熟悉的笑容,耳边响起:“妍儿,你瞧那儿的荷花开的多好。” 她恍若看到他采得一朵莲花,兴奋道:“妍儿,你可知这为何物?” “并蒂莲!”慕思妍脱口而出,正要去接花时,她发现眼前却是空无一人,眼泪模糊了视线,耳边依旧回荡:“袅袅挽画舫,风拂波似蓝。藕花田田叶,初生并蒂莲。新梦恋红颜,双影倚凭栏。” “妍儿,为何你会对枯萎的莲叶情有独钟?” “你不知‘留得残荷听雨声’吗?” 他摇头道:“不好,太过凄凉了。”掏出一个红豆配饰,笑道:“妍儿,红豆系相思,你可要好好保存,这是……” “萧煜?”慕思妍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紧握配饰,她多想再听他唤一声‘妍儿’,可是?她不敢再奢望,无力瘫坐,潸然泪下。 岸边凉亭内,陈景遂独自静立,视线一直停留在画舫中人,虽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肢体却已出卖了她的情绪,他猜不透她的心思,更不明白她为何会偷偷悲伤? 他愣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说话声:“殿下,不知我儿来日可有福分母仪天下?” ------------ 第七章 交易 “慕卿,你何出此言?”陈景遂收起刚刚的担忧之容,见慕万生不言语,靠护栏倚坐,刻意压低嗓音道:“慕卿,本王若是没记错,你可不止妍儿一女?” “殿下,老臣膝下无子,无人继承衣钵,心中有憾。”慕万生捋着胡须,手扶护栏,远望画舫,微笑道:“妍儿自幼冰雪聪明,智谋不输儿郎,老臣对她寄予厚望。” 二人沉默相视,慕万生抢先问道:“殿下,如今朝堂内,党派林立,皇太弟和燕王之争越演越烈,您可曾想过尽收渔翁之利?” 陈景遂的拇指摸着玉牌,故作漫不经心道:“本王人微言轻,慕卿恐怕找错人了。”他见慕万生不吱声,冷笑道:“岳父,本王若是没记错,下月初九日,府上的二小姐就会嫁入留王府中,刚才那番话,您是不是也打算和四弟说?” 话音落,他噌的站起身,假装愤怒道:“慕万生,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这一回,你恐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正欲要走,慕万生突然跪倒在地,拦住去路,拱手一拜,诚恳道:“殿下,娴儿爱慕留王,对他痴心一片,老臣将她嫁入留王府,全然是因为爱女心切,并非如殿下所想,更何况……” 他窥视着陈景遂,见其面无表情,进言道:“殿下,众皇子中除了燕王是嫡子,其余几家王爷皆是庶出,可孝贤皇后早逝,宸贵妃虽未入主中宫,可早已行使中宫之权,妃嫔都以贵妃为尊,若依照子凭母贵的礼法,留王就输了。” “呵,礼法?自父皇立皇叔为储的那一刻开始,我大晋还有礼法可言吗?更何况皇叔和大哥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岂非本王之力能撼动。” “殿下,此言差矣,两虎相争,必然会有损伤,眼下的局势,对您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陈景遂将慕万生扶起,注视着他,直截了当的问:“你想要什么?” 翁婿并肩而立,遥望画舫缓缓靠岸,慕万生只是捋了几下胡须,并未多言。 慕思妍回首望湖兴叹时,亭子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她不做细想转身而走。 饮罢家宴,慕思妍依依不舍走出府门,含泪跪倒在地,叩首告别。 “侧妃,使不得,快请起。” “父亲,母亲,方才二老迎我入府以国礼相待,如今拜别,女儿以家礼相拜。”慕思妍连磕了三下头,她被双亲搀扶起,哽咽道:“父亲,母亲,女儿日后不能侍奉左右,请多加珍重!” 转身要走时,她突然觉得手心一暖,抬眸而望,陈景遂竟然高调的牵起自己的手,回想刚刚凉亭的景象,慕思妍好似明白了什么,手被紧攥着,她第一次感受了来自陈景遂的温暖。 马车缓缓前行,慕思妍缩回手,透过缝隙,她瞅见慕府上下跪送的场景,五味杂陈,哽咽道:“谢谢!” 说话声虽然不响亮,可是在马车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谢谢’二字,她知道陈景遂听见了,回首见他闭目养神,未做任何的回应,使得气氛寂静而又尴尬。 撩起帘子,一阵寒风袭来,慕思妍心不在焉的望着外头,小贩的叫卖声,来往的人流,冬日里的热闹,仿佛驱赶着寒意,恍若间,一个穿着灰色锦袍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是那样的熟悉,脱口而出:“他!?” 定睛望去,那身影早已被人流冲散开,不知所踪,慕思妍探出头左右张望,努力寻觅,却始终都没有找到,她失落的回过头,恰好和凑上前看热闹的陈景遂撞了个正着,鼻尖相触,四目相对,好似藏有柔情。 ------------ 第八章 如愿以偿 “王爷,别?”慕思妍还未将‘这样’两个字说出口,他温厚的嘴唇已贴了上来,她瞪大眼睛,刻意回避,低头不语。 “他是谁?” 相视间,慕思妍见陈景遂满是疑惑,苦涩道:“故人。” 身回座,轻叹,陈景遂转注视着慕思妍,脑海里把‘故人’二字诠释了几十遍,他佯装淡定道:“想知道本王和岳父聊了什么吗?” 撩开帘子,沉默片刻,慕思妍冷淡回了‘不想’,恍然间,指尖感到一丝凉意,她见陈景遂牵起自己的手,本想抽离,却不想被他紧紧的攥着,抬眸微笑道:“王爷,我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不懂什么朝堂权谋,更不想知道你和父亲达成了什么共识,我只想偏安一隅,王爷,不知您可否成全?” 她在陈景遂的眼里看到了犹豫,手正欲抽离时,不想他攥的更紧了,慕思妍低下头,不再挣扎,下巴被他托起,四目相对,只见他面若冰霜,问道:“本王可以相信你,相信慕万生吗?”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寒冷,击打着慕思妍的心,想不到陈景遂的戒心如此重,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相信?要完全做到谈何容易,无奈一笑,柔声道:“信与不信,全听凭王爷的心,何必问我?”她见陈景遂不吱声,将高举的手缩回,犹豫的反问道:“那,王爷可愿意信我?” “愿意!” 话语落,未等慕思妍做出任何反应,陈景遂吻住了她的嘴唇,双手环搂在腰间,面对他突如其来贪婪的亲吻,慕思妍不知所措,所幸马车在此时停了,她本能的推开陈景遂,仓皇而走。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陈景遂摸了下嘴唇,嘴角含春,自觉有趣。 【初九日】 慕思妍第一次以安王侧妃的身份参加婚事,古代的成婚比较繁琐,加上留王景熙娶的是正妃,所以仪式礼节都不敢有一丝半毫的马虎,一项项都要按祖制礼法操办。 站在人群里,听得卯时初刻的钟声响起,她见陈景熙身着一袭红衣,他在陈景琦的陪同下步入大殿,向皇帝行跪拜礼后,宸贵妃就将一只金锦绣盒交给陈景熙,微笑祝福。 想离开时,慕思妍被人拉住,耳畔传来低沉声音:“去哪儿?想回家了?”她迟疑了片刻,又听得:“跟本王来。” 离了宫门,慕思妍在陈景遂帮助下骑上马,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他同乘一骑,马儿快速前行,穿过街巷,掠过耳边的风声里掺杂他的呼吸声,暖暖的,痒痒的。 脑海里闪过旧时欢愉,她紧攥缰绳,小心翼翼,好似害怕片刻的美梦又会被吵醒。 回过神时,马儿已停下了脚步,慕思妍见陈景遂伸手来搀扶,满似尴尬,想要开口言谢时,小厮迎了上来问安,她低首入府。 拜见父母,寒暄一番后,她便辞了二老,独自一人前往妹妹慕思娴的闺阁,沿着回廊,慕思妍的脑海的浮现出了当日的画面: “姐姐,父亲要把我嫁给安王,你帮我求求父亲,我,我不想嫁给安王。姐姐……” 搀扶起慕思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明白父亲的心思,坊间传闻安王对王妃用情至深,怎奈红颜命薄,安王妃离世后,他一直都未纳妃,此番选侧妃全因圣明难违。思娴是庶出,嫁入安王府,或许是父亲为她谋取最好的出路,他日若生下子嗣,也可尊享荣华。 她用锦帕擦拭着妹妹眼角的泪水,宽慰道:“思娴,父亲的秉性,你也知道,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姐姐,你知道我自小就喜欢景熙,为何父亲要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吗?” 不喜欢的人?慕思妍打了一个寒颤,想妹妹哀求的模样,停下脚步,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身影,想到自己因误会,主动向父亲自请嫁入安王府,成全了妹妹,念及此,眼里升起了氤氲遮挡了视线。 “呵,偏偏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可真是冤家路窄!” 慕思妍擦拭着眼泪,循声望去,俯身施礼道:“商王殿下安好!” “不敢当,二嫂!” 听到陈景琦加重语气的这一声‘二嫂’,欲言又止,看着他冷漠和自己擦肩而过,慕思妍的心里五味杂陈,手微微一颤,锦帕随风飘落。 “哦,对了,忘了恭喜二嫂了。”陈景琦冷哼而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句恭喜让慕思妍觉得莫名其妙,拾起锦帕,苦涩而笑。 ------------ 第九章 晋封 连日来,除了到明禧宫请安,慕思妍可以说足不出户,连妹妹三朝回门的日子,她都没回慕府道贺,好似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冬至临近,慕思妍听闻燕、安二王接办了祭司的差事,知晓陈景遂需在宗祠里夜宿,反倒是松了口气,赶忙命人收拾了衣衫、被褥送去。 白日里,不用和陈景遂假装恩爱夫妻,夜间,卧榻上无须和他人同眠,慕思妍着实轻松不少,连日来的踏实觉了,让她变得容光焕发。 晨曦,回廊下,慕思妍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情不自禁的伸了下懒腰,悠闲依靠柱子凭栏而坐,翻书自乐。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慕思妍见春福手持黄绸圣旨,心下纳闷,起身相迎时,听得他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高声道:“圣旨下,安王侧妃接旨。” 慕思妍满脸惊愕,慌忙起身,跪接道:“臣媳接旨,恭请圣安。” “安王侧妃慕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敬上小心恭谦,驭下宽厚待人,礼教维娴,堪为贤良典范,实有襄助内政之贤。今册为安王正妃,授金册、银印、朝服,钦此。” 慕思妍低首愣神,直听见春福低声叫唤,她才回过神来,尴尬道:“臣媳叩谢陛下隆恩。” 起身接过圣旨,她见春福笑盈盈的恭贺道:“王妃晋封大喜,老奴道贺了。” “多谢公公。”慕思妍见小太监们将金册、银印、朝服拿进屋,她给荷儿打了个眼色。 “王妃,若无他事,老奴就先回宫复命了。” 慕思妍见荷儿匆匆而回,将一把碎银塞进了春福的手里,笑道:“有劳公公,这点小心意,您拿着喝茶。” 收了赏银,春福自是高兴,连声道谢而走。 面对突如其来的晋封,慕思妍着实摸不着头脑,踏阶入屋,她抚摸着金册、银印、朝服,顿时,想起那日巧遇陈景琦时的景象,喃喃自语道:“怪不得他会道贺,原来如此。” 陈景遂进屋,打发走荷儿,他见慕思妍对着朝服发愣,站在她身后,静静的注视着,嘴角微翘,问道:“你?在想什么?” 循声望去,慕思妍默声摇头。 见她神色平静如水,好似并无喜悦之容,陈景遂眉头紧蹙,闷声问道:“你难道不好奇,父皇为何会突然下旨晋封你吗?” 慕思妍宛然一笑,只是用‘圣心难测’四个简单的字眼敷衍回答。她见陈景遂逼近,本能的往后退,撞到柜子后,再无可退,正要抬头时,只听得他冷声道:“是本王亲自回奏父皇。” 慕思妍刚想躲避纠缠,却不想被他拦住了去路,尴尬间,她低下头倔强道:“如此说来,我倒要多谢王爷厚爱了!” “谢?你准备拿什么谢本王?” 未等慕思妍回言,已被陈景遂拽进了怀里,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阻隔,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故作镇定道:“王爷,请自重!” “自重?呵,本王亲吻王妃,算轻浮之举吗?” “王爷?” 慕思妍不知所措,抬眸时,只见陈景遂戏谑的望着自己,她察觉腰间的双臂越收越紧,耳边一阵暖意,只听得道:“妍儿,你若穿上朝服一定很美!” 话音落,慕思妍只觉得脸颊一阵轻痒,她正想推搡时,门外传来:“王爷,小姐,陈坚有要事求见。” ------------ 第十章 大典 透过窗户的缝隙,慕思妍瞧见陈坚附耳低语,而陈景遂的脸变得越来越狰狞,双手紧握成拳,好似满腔怒火,见他主仆二人匆匆离开,原本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垮了,瘫坐榻沿,沉默不语。 主仆二人沿着回廊,直径绕进了偏院,确认无人跟踪,陈景遂钻进了一个假山洞里,狭窄的道路越走越宽敞,越走越亮堂,好似一派别用洞天。 走到尽头时,一块巨岩石阻挡着去路,陈坚用石匙打开暗格,扭动机关,巨岩石左右而开,陈景遂踩踏着台阶,越是往里走,那股血腥味就越重,他捂着鼻子,来到牢房前,依稀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躲在墙角。 “他?”陈坚望了眼囚犯,犹豫的问道:“王爷,该如何处置?” 陈景遂蹲下身,直勾勾的盯着那人,冷漠的问道:“行刺本王,挟持王妃,呵,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他见那人无动于衷,起身笑道:“陈坚,放了他,倒要看看谁会替本王出了这口恶气。” “诺,卑职明白。” 冬至日,皇帝亲率后宫妃嫔行至宗庙外殿时,纷纷下轿撵。 进入内院,慕思妍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只见得汉白玉石铺路,两边种着几棵苍松翠柏。大殿正门上高悬着一块‘慎终追远’的九龙金匾。 跨过门槛,慕思妍又见所有殿室的大门敞开着,书题‘太庙’二字的匾额高悬。 她跟随宸贵妃等人从侧门先行进入正殿内,影前锦幔高挂,玉屏张护,一众太监宫女退到侧门外。慕思妍抬头偷望大殿内,只见得香烛辉煌,锦幛绣幕,先皇的遗像画卷高悬于墙,案台上放着牌位。 礼乐声起,她见皇子、宗室亲族、文武百官分昭穆排班站立于殿室门口,主亚二祭前后步入殿内,陈启源接过三柱清香,皇太弟陈启崇接过一盏清酒,跪在大殿中央。 春福挥舞拂尘,高声喊道:“继序不忘,昭德烈祖;春秋匪懈,佑护后人。跪,叩首!” 陈启源拈香下拜,慕思妍跟随着跪倒在地,顿时间,宗庙内外寂然无声,只能听见铿锵叮当,金铃玉珮微微摇曳之声,并着起跪靴履飒沓之响。 春福又高声嚷道:“兴,再叩首!” 焚帛奠酒,诵读完祭文,众人三叩首,礼乐停奏,陈启源兄弟二人率先退出。 祭祀大典结束后,陈启源下旨将家宴摆在了宁安宫里,正殿花厅内摆下十几席。 慕思妍见每一席旁边都设有一几案,炉瓶二物放在上头倒是添了几分别致,香炉中焚燃的百合宫香,混合着红梅花香,沁人心脾。 落座后,慕思妍见小丫鬟们捧着小洋漆方盘,奉上美酒佳肴。她正要举壶斟酒时,却发现旁边多了一只酒盏,抬眸而望,未等她做出反应,只听得:“王妃,不知可愿为本王斟满此杯?” 宛然一笑,慕思妍配合的斟了一盏酒,亲自递给陈景遂,客套道:“王爷,请。” 夫妻二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彰显着恩爱之意。 宴饮罢,众人离宫,经历过上回,慕思妍对于和陈景遂同坐马车一事,心有余悸,这孤男寡女同坐一‘車’,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刻意和陈景遂保持着距离。 马车内的空气仿佛快凝结了,尴尬的让慕思妍浑身不自在,突然,陈景遂的一句‘他死了’让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 第十一章 疑惑 凉风习习,穿过帘子,吹抚着慕思妍的脸颊,满是惊愕,大脑快速的运转,视线转向陈景遂,难道他已经知晓了?他?会是萧煜吗?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她低下头,一个个问题涌现,恐惧感萦绕在心头。 “刺客被人灭口。” 闻得此言,慕思妍松了口气,笑问道:“看来王爷是知道幕后主使之人了?”她见陈景遂打量着自己,故意擦拭了几下脸颊,岔开话题道:“我的脸哪儿弄脏了吗,王爷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妍儿,你刚刚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她见陈景遂凑坐到身边,警惕的往里挪动着,强颜欢笑:“王爷,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呵,慕思妍,你真当本王可欺不成?”陈景遂一把拽住她的手,低吼:“他是谁?一直让你牵肠挂肚的人是谁?” 慕思妍只觉手腕一阵生疼,四目相对,她不再做任何挣扎,叹息道:“往事已矣,王爷,您又何苦……”她见陈景遂不吱声,眼含愤怒,苦笑道:“王爷,我嫁入安王府心甘情愿,你无须怀疑,至于,至于他是何人,王爷更无须知道。” “你还爱着他,是吗?”陈景遂松开手,面无表情,声音却微颤。 她低下头,沉默犹豫良久,答非所问道:“王爷可愿信我?” 马车停了,两人相视无语,慕思妍望着陈景遂的背影,问题的答案已是明朗,苦涩一笑,她钻出车篷,抬眸时,只见得陈景遂立于马车前,伸手而来,柔声的说了一声‘回家’。 满眼惊讶,慕思妍第一回主动伸手去牵他,二人并肩前行,相对释然一笑,忽然背后传来一声:“二哥,怪不得宴席散了就不见你人影,原来是佳人相伴。” “十弟?” 慕思妍见陈景禹冲自己含笑点首示好,赶忙俯身施礼,柔声道:“见过安定郡王殿下。” “二嫂,安好。” “十弟,你前日来信不是说明日才会到京吗?” “我出门在外三月有余,甚是惦念母妃和二哥,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十弟,你应该是惦念二哥府里的雪酿,想着今夜醉一场。” 三人循声而望,只见从昏暗处走出一道人影,月光下,慕思妍看清了那张脸,俯身施礼。 “七哥,你怎么老是拆我的台,没劲。” 慕思妍在旁边等了半天,见他们兄弟三人寒暄,好似插不上话,觉得无趣,抬眸时,视线恰好与陈景琦对上。看着他蔑视的目光,心里不是滋味。 “二嫂,我偶得一盏白玉莲花灯,今日赠送,权当是新婚贺礼了。” 慕思妍回过神来,俯身道谢。 陈景遂叹笑摇头说了一声,“走,七弟,十弟,我们入府叙话。” 踏上台阶,她故意走到陈景琦身旁,犹豫道:“商王殿下……” “二嫂,本王知晓你想问什么?”陈景琦停下脚步,面对而立,他上下打量慕思妍,嘴角微翘,故意嘲讽道:“慕大小姐,不知道你想用什么身份来问那个问题,安王妃,还是?如今你已经嫁入安王府,应当安分守己,他!已和你再无关联。” 慕思妍默然,见他又停下脚步,背对着自己,冷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望着他的背影,独立阶前,凉风袭来,纯白的雪花随风翩翩起舞,泪水顺眼角悄然滑落。 ------------ 第十二章 试探 花厅内,酒过三巡,陈景禹略带醉意,斟满酒,犹豫道:“二哥,七哥,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十弟,你我兄弟之间,有何事不能明言?。”陈景遂把玩着酒盏,笑道:“十弟,你但说无妨。” 陈景禹离座来到门边,谨慎的左右张望着,确认无人后,他将门关起,故意压低声音道:“二哥,七哥,我回京路过江北大营时,发现长非也在那儿。” “大哥的人?”陈景琦脱口而出。 他点了下头,将视线转向陈景遂,不紧不慢道:“二哥,七哥,你们也知晓江北大营向来是皇叔的地盘,大哥突然派亲信去那儿,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大哥的手可是越伸越长了,他是不是要……” “七弟,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闻得此言,陈景琦抿了口酒,嘴角微翘,漫不经心的道:“我就是看不惯大哥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我们兄弟三人难得相聚,不说政务,只谈风月,来,愚兄敬你们一杯。”三人同时饮罢杯中酒,陈景遂端着酒盏,视线在两个弟弟间来回瞟着,想起当日宫中之事,试探的问道:“这几日,妍儿闷闷不乐,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七弟,听岳父说你和妍儿关系甚好,不如你替愚兄想个法子哄她开心?” 陈景琦持壶斟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笑反问道:“二哥,看来你是对慕思妍动了真情?”他放下酒壶,脑海里闪过了旧时的画面:一年前,淮安府举办的赏菊花会。 “七哥,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陈景琦满是尴尬,自斟了一盏酒,笑道:“我与二嫂只是几面之缘,不是很熟。” 陈景遂大拇指抚摸着扳指,半信半疑:“是吗?” 抿了口酒,陈景琦点头微笑道:“臣弟素闻慕大小姐最喜木棉花,二哥,若是真想哄她开心,等来年开春,你大可派人在颐清苑内多栽几棵,供她观赏便可!” “木棉花?”陈景遂好似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 望着两位兄长的神色,陈景禹自觉氛围不对,他以为陈景琦对新二嫂心怀他意,担忧他俩会心生芥蒂,拉扯着陈景琦的衣袖,叫嚷道:“二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府了,改日再来叨扰。” 陈景遂并未多留,亲送他们到府门外,他将双手负于背后,马车渐行渐远。 “荷儿,王爷那儿散了吗?”慕思妍剪着烛火。 荷儿摊开被褥,嬉笑道:“小姐,你今晚是怎么了?算上刚刚,这可是你第五回问王爷的情况了。”她放下帷幔,见慕思妍不吱声,不知主子心思,犹豫的问道:“小姐,要不奴婢过去瞧瞧?” “也好。”话一出口,慕思妍就后悔了,她高声叫唤道:“荷儿。”她见荷儿被突如其来的叫唤吓了一跳,柔声道:“不用了,安寝。” “诺,小姐。” 慕思妍站在铜镜前,在荷儿的帮助下褪去衣衫,望着铜镜里倒映出的自己,眉头微蹙,心有所思:今个儿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他了?回家?他为什么时候会这样说?难道…… 家?她环顾四周,陌生而又熟悉,低声叹息,曾经他也说过会给自己一个家,属于他们的家,可是现在,自己却被困在安王府,而他?念及此,慕思妍自言道:“萧煜,你还好吗?” 慕思妍躺在床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鼻尖,她认得那是陈景遂。侧身而卧,昏暗中,见另一侧空无一人,迷迷糊糊间,眼皮沉沉的合上了。 身处静谧里,陈景遂却心乱如麻,沿着回廊,不觉间,他却来了颐清苑外,见里头烛火已熄,想起慕思妍卷缩角落睡觉的模样,他突然停下脚步,伫立在院子里愣神。 雪越下越大,晶莹的雪花沾染在他的眉间发梢上,渐渐融化成珠,顺势慢慢滑落。 “是谁,谁在那儿?” ------------ 第十三章 荷包 荷儿提着宫灯,撑着伞,壮着胆子,缓缓上前,借着灯火,她看清来人是陈景遂时,着实吃惊,低唤道:“王爷?” 陈景遂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明知故问道:“王妃安寝了?” “恩,小姐刚刚睡下,要不?”荷儿将伞往陈景遂那边挪:“王爷,外头风雪大,您先进屋吧!” 浅眠易醒的慕思妍,听到外头的说话声,不免疑惑,她披衣起身,摸黑来到窗户前,瞧见陈景遂立于风雪中时,慕思妍走到门边,手悬停在半空,犹豫再三,最终她没有打开那扇门,更没有尽妻子之责问候于他。 透过门纱,隐约看到一个失落的身影离开,不知为何慕思妍的心底一丝愧疚会油然而生。 翌日,柔和的阳光穿透云层,洒照进苑,突如其来的暖和,慕思妍懒意丛生,倚坐在躺椅上,悠闲的看着曲谱。 踏进苑门,陈景遂见慕思妍在廊下看书,伫立在原地,丝毫未有上前打扰的意思,他见荷儿迎上来,正欲请安,抬手制止,缓步踏上台阶,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凭栏而坐,漫不经心道:“你在看什么?” “王爷,你几时来的,怎么?” 她刚要起身行礼,却被陈景遂制止,只见他拿走曲谱,笑道:“古琴曲,难怪父皇会将焦桐送给你。”慕思妍接过曲谱,宛然一笑。 陈景遂背靠柱子,闭上双目,试探道:“此曲名为幽兰,妍儿,是否与你喜爱兰花有关?” “兰花清香幽雅,又是花中君子,我自是喜欢。不过,说到花。”慕思妍捧起手炉,眼神变得空洞,好似想起了什么,嘴角含着笑意,呆滞道:“若说百花中,我最爱的当属木棉。” “木棉?可是那日你所绣的花朵?” 回过神来,见陈景遂闭目养神,不再言语,慕思妍一时沉默,喃喃自语道:“那日?”恍若间,自己好似被来回到了当时的画面。 寝殿内,烛火通明,慕思妍倚靠凭几,静心看书,独享着这一份清静。忽然,荷儿的一声叫唤,抬眸望去,闷声问道:“荷儿,你是越发没规矩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荷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这荷包你搁置很久了,还绣吗?” 接过荷包,慕思妍抚摸着那朵木棉花,旧日的情愫涌上心头,难过时,恍若耳边响起了:“过几日就是冬至大典,你的礼服,本王已经让内织司的人预备下了,你……” “妍儿?” 思绪被拉了回来后,慕思妍恍然问道:“王爷,你说什么?” 近凑上前,陈景遂见她眼中含有泪花,眉头一蹙,柔声道:“荷包上的花朵绣的栩栩如生,瞧着甚是好看,这?是送给我的吗?” 慕思妍只是宛然一笑,命荷儿将荷包收起,岔开话题道:“王爷今夜怎么得空回来,祭祀大典的事都弄好了吗?” “大哥一向强势,父皇虽下旨让我们同理大典事宜,可是……”陈景遂戛然而止,脱下外袍疲惫道:“罢了,不说烦心事了。” “王爷既知燕王秉性,凡事多忍让些,自不必为了小事伤了兄弟的情分,忍得一时风平静,您聪慧过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慕思妍将袍子叠起,转身抬眸时,只见得陈景遂用异样,笑道:“怎么了?王爷,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见陈景遂默声摇头,便不再多言,又一夜同床而眠,却只是楚河汉界,相敬如宾。 “王爷,小姐,安定郡王求见。” 慕思妍回过神来,见陈景遂依旧双目紧闭,正欲开口打发荷儿时,只听得他闷声道:“请!” ------------ 第十四章 旧话重提 一群丫鬟鱼贯而入,陈景禹走在最前头,他身材修长,一袭银灰色锦袍着身,腰间系着同色腰带,上悬着各色香囊、玉佩,全然一副富贵做派。 慕思妍上下打量着,只见他面如美玉,目如朗星。 “臣弟见过二哥、二嫂。”他嘴边噙笑,拱手施礼。 俯身回礼后,慕思妍的视线转向陈景遂,这才发现一旁的荷儿等人都已跪倒在地,嘈杂的问安声中,她好似分清了那句话:“奴婢拜见郡王殿下(拜见安王,安王妃。)” “都起吧!”陈景遂睁开眼,望着那群丫鬟,笑问道:“十弟,你这架势打哪儿来?” “二哥,我想选一个可心的人侍奉母妃,权当尽孝了。”他来到慕思妍的身边,笑问道:“二嫂,要不您受累帮我选一个?” “胡闹,宫里的丫鬟皆有内府司掌管,你贸贸然送个人进宫,不怕授人以柄吗?” “我做儿子的给母亲送个丫鬟,别人能说什么?二哥,你多虑了。” 慕思妍见陈景遂收敛起笑容,担心兄弟俩争吵,忙打圆场道:“王爷,该进宫了。” 明禧宫热闹似旧,慕思妍自从被封为安王正妃后,宸贵妃的态度好像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关怀倍至,和蔼可亲,倒让慕思妍心中有点适应,面对一众妃嫔,她都宛笑应承。 巳时钟声响起,慕思妍随众人跪安离开,途中巧遇慕思娴,姐妹久未相见,倍感亲切,笑问道:“妹妹向来可好?” “极好。” 她见妹妹低下头,神情黯然,察觉异样,停下脚步,见四下无人,牵过她的手,小声的问道:“妹妹,这儿没有外人,你心中若是有什么苦楚,大可告诉姐姐,自不必藏闷在心里,徒生困惑。” “姐姐,王爷,王爷他不知从何处带回来一个丫头,近日来,夜夜留宿在她那儿。”言至此,慕思娴低声抽泣,哽咽道:“姐姐,我并非小气之人,王爷若是喜欢,大可收了她,可就这样无名无分的养着算怎么回事,他日传出去,外头的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 慕思妍替她擦拭着眼泪,柔声劝慰道:“娴儿,你既有容人之量,何不替她想留王殿下求一个名分,也好彰显你贤良淑德之名。” “我,我也想,但每回提到那丫头,王爷就极为不耐烦。”慕思娴苦恼道:“姐姐,你是不知,我想去玥阁看看那丫头,可到了门口,看守的人说王爷有命不许任何人打扰她,我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 见妹妹一脸忧愁,慕思妍倒是对那位姑娘提起了兴趣,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美人胚子,竟然能让留王爷这般倾心呵护,愣神之际,突然听到慕思娴道:“姐姐,有件事,我一直都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她回过神,见慕思娴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微笑道:“娴儿,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姐姐,在你大婚前一日商王爷来过。我本想带他去见你,却被父亲发现了。”慕思娴低下头,愧疚道:“父亲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将此事告诉你,姐姐,对不起。” “娴儿,这事怪不得你,或许,注定我与他有缘无分。” 她的后半句话声若蚊蝇,可慕思娴听得真切,犹豫的问道:“姐姐,难道你和商王?” “娴儿,你别误会。”慕思妍急声打断,苦涩一笑:“我和他是知己,是好友,并无私情。不过,现在?”她想起陈景琦瞧见自己时,那一副厌恶的神情,戛然而止,默声叹息。 慕思娴不依不饶的问道:“姐姐,那你为何不愿嫁入王府,是不是有其他的意中人?” 王府?慕思妍虽觉她话中歧义,可见妹妹天真的笑容,不做细想,颔首默认。 “他叫什么,哪里人氏?” 她见妹妹欣喜的模样,无奈一笑,叹息道:“萧煜,茂城人。” “姐姐,你,你可曾还记挂他?” 慕思妍沉默了,她望着远处平静的湖面,心如止水,她本以为自己会想起他,想起与他的过往,可在这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另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耳边响起的却是那人的许诺,她的心一忖,嘴角含笑,坦言道:“我已嫁作他人妇,他?或许也已成婚。念与不念,有何分别?一切已成徒劳。” 恍然间,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干咳。 ------------ 第十五章 承诺 循声回头,慕思妍见陈景遂站在不远,心不由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他?一个个问题如同泉水般涌上心头,她变得不知所措,看他朝自己走来,不由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思娴拜见姐夫。” “免礼。” 俯身施礼,慕思妍见陈景遂面带微笑,心存侥幸,默默祈盼着他没听到方才那番话,故作镇定的笑问道:“王爷,你?” 她话的还未开始说,只见得陈景遂将斗篷披在自己身上,嘴角微翘,冷声打断道:“留王妃,若是在府上无事,大可到我府上陪陪妍儿,也不枉费了你们之间的姐妹情。” “姐夫所言极是。”慕思娴脸色骤变,她本想挑拨离间一番,可不想陈景遂非但无动于衷,反而对慕思妍关怀备至,心中着实纳闷,她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瞟着,见得他二人见不似逢场作戏那般虚情假意,强颜欢笑,俯身施礼道:“姐夫,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先行回府了,改日再到府上请安。” 望着妹妹离去的身影,慕思妍正欲开口时,却见陈景遂转身而走,她快步跟上前,与他并肩而行,时不时扭头观察着陈景遂的表情,一直出了宫门,他们之间都未多说一句话。 “快到年关了,妍儿,今年是你在王府过的头一个年,许多事宜,你或许不知,本王昨日已经吩咐兴吉、苏嬷嬷帮忙张罗了。” 马车里的沉寂被这一声话音打破,慕思妍扭头望去,只见得陈景遂双目紧闭,双手搓着腰间的玉佩,不急不缓道:“大年三十晚,诸皇子王妃都要进宫问安,用过晚膳后,我们才能回府守岁,你记得多预备点散碎银子,方便打赏。” 撩开帘子,慕思妍张望着沿街的景色,心不在焉的回答:“嗯,记下了。” “送往慕府的礼单,本王已命人拟好,回府后,你看看,若是缺什么,再让他们添上,别失了礼数。” 慕思妍口不对心的应允了一声“嗯”。 马车停了,慕思妍率先跳下马车,急匆匆走进府里。她知晓陈景遂跟在后面,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愤然道:“我知道,你听到那些话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问?” 陈景遂冷笑的打量着她,继续前行,擦肩时,他也停下脚步,柔声道:“王妃何时学会先发制人了?” “这?我?” “本王说过信你,就不会再质疑,你若愿说,本王愿听;你若不愿说,本王永不相问。”陈景遂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略有所思,想起慕思娴的行径,善意的提醒道:“妍儿,本王知晓你无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要小心一二。” 慕思妍伫立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小心?难道刚刚?她不愿往下想,更不敢猜忌。 回到书房,陈景遂提笔写下:‘萧煜,茂城人’五个字。完成后,他将纸笺放入书架抽屉里,轻轻一敲,纸笺顺着特定的轨道滑到了密室内。 他抄起一本书,方才的景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慕思妍气急败坏的模样,甚是可爱。 挂铃声响,陈景遂先是一愣,取出回音条,看着上头所写,不禁目瞪口呆,他取下香炉盖,随手一扔,看着纸笺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喃喃自语道:“是他?难怪会和七弟扯上关系。” ------------ 第十六章 年宴 年三十那日清晨,慕思妍和陈景遂身着华服,携手同出安王府,这一回她和陈景遂各乘轿辇前往皇宫。 一重重宫门,一道道礼节,慕思妍跟陈景遂的身后,大脑的神经线绷直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踏错了。 庆幸的是陈景遂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知为何只要他在身边就觉得特别踏实,皇室宗亲一一拜见,慕思妍落座坐定时,已经是晚间,她只觉双腿发软,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四处打量:灯火通明,夜如白昼,觥筹交错,笙歌聒耳,炉鼎焚燃香料,青烟袅袅,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慕思妍暗叹道:好一派皇家气象。 各宫妃嫔皇子王妃公主渐渐到齐,各自分序而坐。曲乐声忽停,慕思妍见一群小太监快步进殿,分站两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皇上驾到,宸贵妃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跪拜礼,异口同声道:“臣妾(儿臣、臣弟、臣媳)叩见陛下,万福金安,宸贵妃,千岁未央!” 待陈启源和宸贵妃并肩落座后,春福高声叫叫唤了一声:“免,起!” “谢陛下隆恩。” 陈启源四下张望,笑道:“大伙都坐吧,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过节,你们都随意些,不必拘礼!” 大家齐声道:“诺!” 慕思妍坐定后,扫视对面席间的情况,虽说陈启源发话让大伙不必拘礼,可皇太弟等人该守的礼一点也不敢差,生怕一个不留神出了错,惹怒皇帝,彼此间充满了客套之意,在这一刻,慕思妍似乎明白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什么是如履薄冰。 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才变得活络,几个年幼的皇孙没有定性,实在是坐不住了,满殿乱跑,害的乳娘们追着跑。 几家王爷纷纷相对举杯,其中商王和安定郡王嘈杂声最为响亮。皇太弟,燕王,留王虽相互敬酒,客套的寒暄,嬉笑间却多了几分虚伪。 见众人各自戏耍玩闹,无人搭理自己,她也很自得其乐,自斟自饮。恰逢盛会,岂能委屈了自己。 游目四顾时,慕思妍的视线忽然和陈景遂对上了,见他缓缓走来,自觉无趣刻意避开,自斟了一盏酒,抬眸时,他已站在跟前,小声笑问道:“王爷,你怎么不继续和他们一同戏耍了?” 回座后,陈景遂接过酒壶,自斟了一盏,戏谑而笑,故意凑近道:“本王怕你喝多了误事,特意过来监督。” 慕思妍故意扭开头,好似极为不领情。 一曲歌舞罢,陈启源好似心情大好,宸贵妃在旁陪着谈笑炎炎。忽见她放下酒盏,叫唤道:“景禹,快过来,陛下有话要问你。” 众人皆回座,慕思妍见安定郡王走上前,端酒跪地,问安:“父皇,您不叫儿臣,儿臣也想过来敬酒,此盏酒,儿臣恭祝父皇身体康健,吉祥安泰。”话音落,他一仰头就把酒喝净了。 “好,难得你一片孝心了。”陈启源抿了口酒,笑问道:“景禹,过了年,你该是几岁了?” “父皇,儿臣十六了!” 宸贵妃笑道:“陛下,景禹也老大不小了,时候该给他立一个侧妃了,也好让他收收性子!” 话音刚落,慕思妍的视线转向陈景禹,只见他低下头、满脸通红,好似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欲言又止。 她见宸贵妃不知在陈启源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哄的他眉开眼笑,捋着胡子,高声道:“嗯,确实般配。” 陈景禹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着陈启源和宸贵妃,神色紧张,紧攥着酒盏。 ------------ 第十七章 赐婚 陈启源沉思片刻,视线打量着陈景禹,笑道:“景禹,朕将抚威将军的孙女李卿如赐给你,以为如何?” “父皇,儿臣还小,婚事不急在……” 未等他将‘一时’二字说出,陈启源就打断道:“还小?朕在你这个年岁都继承大统,肩担我大晋江山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有人在等看戏,有人却替陈景禹捏一把冷汗,慕思妍见他急得不知所措,急声道:“父皇,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婚姻之事,儿臣想找一个情投意合之人,再,再议立妃一事。” ‘啪’的一声,陈启源将酒盏放下,收敛起笑容,厉声道:“胡闹!景禹,朕将李小姐许你做侧妃,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陈景禹慌忙跪倒在地,拱手解释道:“父皇,儿臣不敢,儿臣没别的意思,只是……儿臣,是怕……” “父皇息怒。”僵持不下时,慕思妍见陈景遂走上前,面带微笑,拱手施礼,不急不缓的解围道:“父皇,十弟年幼,脸皮薄,难免羞涩,您突然当众赐得美满良缘,他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心里指不定有多欢喜。”他扭过头,笑问道:“十弟,对吗?” 陈景禹扭头盯看着陈景遂,眉头紧蹙,又气又急,苦涩一笑。 众人屏住呼吸,慕思妍的视线转向陈景遂,只见他嘴角带着笑,暗暗的冲着陈景禹摇了下头,提醒道:“十弟,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谢恩啊!” “是啊,景禹,瞧你这孩儿,脸都红了。”宸贵妃离座,牵过儿子的手,柔声道:“在座的都是本家亲戚,也是你的长辈,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快,快去谢过你父皇。” “母妃,儿臣?”陈景禹的视线在母妃和哥哥间徘徊着,宸贵妃满脸慈爱宠溺,哥哥面带微笑,全然一副温文尔雅。最终,他妥协了,放弃哀求,一脸漠然,跪倒在地,磕头谢恩道:“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看着陈景禹无奈叩首,慕思妍感同身受,前不久,也是那个男人的一道诏书,自己不得不放弃心中所爱,被迫嫁入安王府。 他的磕头声,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心,面对这一切,慕思妍只觉得残酷,愤然之余,心中平添了几分凄苦。 陈景遂回座,见他持壶斟酒,嘴角微翘,慕思妍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辨不明他的心到底在筹谋什么,好似? 席宴间,又恢复了方才的喧闹,慕思妍见众人纷纷向陈景禹敬酒道贺,他又好似来者不拒,有意醉之。后来,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门,只觉得无比压抑,浑浑噩噩。 轿辇停下的那一刻,慕思妍迫不急的冲了出来,一路快步而行,只想快些躲回到颐清苑里,好像只有在那儿,她才能觉得安全。 荷儿、茗儿不明就里,一路紧跟,边跑边喊着:“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 追到颐清苑门外,陈景遂一面冷声吩咐陈坚把守苑门不许任何人靠近,一面冷声打发了荷儿、茗儿两个丫鬟。 慕思妍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筋疲力尽,突然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她拼命地挣扎,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赶快挣脱他。 几番抵抗,那只手终于松开了,踏上台阶,她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站住!” ------------ 第十八章 宣泄 慕思妍身子一怔,停留在阶上,迟疑片刻,直径推门而入,她脱下外袍,撤下头冠,披头散发的在黑暗中行走。 木门起关,她转身厉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方才不帮安定郡王,反而?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难道你要本王眼睁睁的看着景禹冲撞父皇吗?”陈景遂点亮灯烛,反驳道:“李卿如对十弟倾心已久,本王只不过成人之美罢了。” 满室骤亮,慕思妍望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冷笑道:“成人之美?你可问过安定郡王心中所想?”她打量着陈景遂,“王爷聪明睿智,大可随意找个理由帮安定郡王搪塞过去,为何,为何你和宸贵妃要那般逼他?” 她见陈景遂不吱声,步步紧逼,质问道:“哼,若不是抚威将军手握两万禁军,王爷会这么迫不及待,苦苦相逼吗?” “闭嘴。” 她见陈景遂双手紧握成拳,面露愤怒之色,明白自己说的话戳中了他痛处,突然冷笑了起来,哀怨道:“你知道吗?看到安定郡王叩首谢恩的时候,我的心有多么煎熬吗?”慕思妍双手垂放两侧,毫无底气道:“当初,也是你父皇的一纸诏书,父亲跪求我要以慕府上下百余口性命为念,我才嫁到了这儿!” 陈景遂瞪视着,怒火焚烧,他强压着脾气,淡定的问道:“你后悔了?” “是,我是后悔了。”抬眸望向陈景遂,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日骑马游玩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话犹在耳,她哽咽道:“陈景遂,我看不明白,也猜不透你的心思,你知不知道我害怕,害怕将来的某天,自己也会成为你的牺牲品。” 撕心裂肺的吵闹,让隐藏在心底的恐惧感,如同火山喷发式的全部涌现出来了,慕思妍全身簌簌发抖,双腿一软。 在慕思妍即将瘫倒之际,陈景遂眼疾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揽进怀里,一时间,失了重心,他二人同时躺倒在地,四目相对,听得:“妍儿,别怕,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慕思妍默不作声,心念道:皇权至高无上,前途茫茫,进取之路的艰辛,你知道吗?皇太弟、燕王,你真的能斗的过他们吗?念及此,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自问道:“景遂,我该信你吗?” “王爷,小姐,宫里派人送来了烟花。” “嗯,你命人将烟花摆在苑中,本王要与王妃一同观赏。” 慕思妍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二人牵手而起,只听得陈景遂柔声道:“妍儿,我知你心中有疑惑,有怨气。”见他捋着自己的鬓发,无奈的笑道:“今日是大年三十,本王恳请你暂时放下那些,可以吗?” 望着那双充满诚恳的眼睛,慕思妍竟不忍拒绝,犹豫片刻,她默然点头。 重新梳妆后,她行至门口,陈景遂站在回廊下,见他冲自己欣然一笑,正欲跨门槛而出时,他伸手而来,稍稍愣神,被动的牵着。 “陈坚,放。” 二人携手并肩而站,原本昏暗的颐清苑被绚烂的烟花照亮。慕思妍望着在半空中绽放的烟花,神情呆滞,耳边不时传来荷儿等人欢愉的嬉闹声,她无心观赏,低头,心有所虑。 忽然,陈景遂将自己揽进怀里,他并未多说一言,只是静静的陪伴着,紧紧相拥。慕思妍心底的防线仿佛再次被攻克了,身子一倾,靠向了他。 ------------ 第十九章 上元节 新年里的喜悦仿佛和颐清苑并无丝毫关系,自从大年三十夜后,连日来,慕思妍称病不见外客,陈景遂也由着她的性子,只是夜夜过来相陪,她看书,他便看书;她作画,他便在一旁观赏;夜深时,虽同床而卧,他却是合衣而眠。 “小姐,今个儿是上元节,要不您出去逛逛,老是待在屋里,怪闷的。” 茗儿附和道:“是啊,小姐,出去透透气,说不定回来,您的心情就好了。” “你们两个想出去玩,何苦要拉上我?”慕思妍扔下书籍,望着窗外的景色,心虽惆怅万千,但抵不过上元节赏灯的诱惑,想起去年……她笑道:“罢了,今个儿就遂了你们的心愿,更衣。” 两个丫鬟闻得此言,乐开了花。 上元灯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门前都会悬挂花灯,大街上会有舞狮,舞龙灯,猜灯谜,放烟火,街边还会有各种吃食。 天渐渐变暗了,慕思妍换了一袭崭新的鹅黄袄子,荷儿将一件绛红色的披风套在她的身上,犹豫的问道:“小姐,出府的事,您要不要事先和王爷说一声?万一。” 她将帽子戴起,愣下神,想起今夜是商王府夜请,默然说了‘不必’二字,她见两个丫鬟面带犹豫,反过来催促道:“你们还不去换装,若是再慢,我就自个儿出去,不带上你们了。” 荷儿、茗儿见慕思妍出了屋门,神色焦急,顾不得换装了,只是拿来两件披风,急忙跟上。 她们刚走了颐清苑门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你想去哪儿?” 慕思妍识的那声音,眉头一蹙,回身望去,果真是他,只见他身着一袭淡蓝长袍,领着陈坚缓缓走来。 看是他,慕思妍不知为何生出了一股做贼心虚之感,笑问道:“你?你不是去商王府了吗,怎么?” “本王想着今日是上元节,所以?”行至跟前,他牵起慕思妍的手,柔声道:“赏灯会,鱼龙混杂,妍儿,还是让本王陪你一道出来游玩吧!” “你都来了,我还能说‘不’吗?”话音刚落,慕思妍便后悔了。 两人默然不语,并肩而行,荷儿、茗儿和陈坚跟在身后。在街上走了一会,慕思妍有意的找话题问道:“商王宴请,王爷不去,会不会?” “放心,本王自有分寸。你安心赏灯便是。” 越往街市中央走,越是热闹,慕思妍望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心里的忧愁被一洗而空,兴奋的四处张望着,忽然,她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戴面具人,笑容变得僵硬,慕思妍记得面具上的图腾,去年…… 见面具人离开,慕思妍拨开人群,不管不顾的跟上前,恍若这一刻外头的喧闹好似和她无关,她追上前,摘下那人的面具,一张全然陌生的脸颊映入眼帘时,慕思妍才回过神来,只听得那男子问道:“小姐,何事?” 慕思妍喃喃自语道:“不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公子,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慕思妍将面具塞到他的手里,回首时,发现陈景遂并不在身边,四下寻觅,张望,失落的情愫占据了心头。 男子宛然一笑,彬彬有礼道:“无妨,小姐,若无他事,小生先行告辞了。” 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慕思妍伫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响起:“小姐,您怎么自个儿跑了,让我们一通好找!” “妍儿,你认识那人?” 慕思妍转向陈景遂,摇头道:“不识。”她见陈景遂牵起自己的手,紧紧攥着,只是应付式的宛然一笑。 ------------ 第二十章 圆房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慕思妍应邀参加宸贵妃发起的茶会,宫里的女人相聚首,家长里短,虚与委蛇,表面看似其乐融融,实质却是各怀鬼胎,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利益。 若婉领着四五个小丫鬟走进亭子,笑盈盈道:“娘娘,奴婢见园中的芍药花开得艳,就做主让御膳司的人用它做了些糕点来,让您和各位主子尝尝鲜。” “难为你想的周全了。” 慕思妍抿了一口茶,听得不远处传来夸赞声:“若婉,自幼跟随娘娘左右,自是不会差。”她回首望去,将茶盏放下,打量着对方,慕思妍记得那人是端嫔,留王的生母,原本是先皇后宫中的婢女,因陈启源酒后宠幸,而被纳入后宫,生下留王后,母以子贵,晋封为嫔。 回眸时,恰好和慕思娴的视线相撞,见她温婉一笑,慕思妍先是一愣,想起当日之事,心有余悸,可又不愿和她恶意相向,毕竟她是自己的妹妹,冲其微笑颔首。 闲谈家常,品茶尝点心,忽见慕思娴一阵作呕状,端嫔等人关切的问道:“娴儿,你怎么了,身子不爽吗?” “母妃,臣媳近来不知为何时常作呕恶心。”慕思娴害羞的低下头,用锦帕擦拭着嘴角,犹豫道:“月水迟迟不来。” 端嫔欣喜,急忙问道:“贵妃娘娘,您看?” “若婉,宣御医!” 慕思妍见宸贵妃当机立断,又见端妃欢喜的模样,太医诊脉孕事确认了,她心下替妹妹高兴,却不知是谁多嘴说了一句:“安王妃,你姐妹俩先后嫁入安、留二府内,如今留王妃后来居上,先怀有身孕,你可要努力了。” “有劳林妃娘娘挂心,子嗣一事要看缘分,急不得,也催不得。”慕思妍循声望去,只见得陈景遂领着陈景琦、陈景禹两兄弟而来,异口同声问安道:“儿臣拜见母妃(贵妃娘娘),福寿永泰。” 分序而坐,众人相互寒暄,仿佛三兄弟的到来冲淡了慕思娴怀孕的喜悦,听嫔妃间问的最多的却是陈景禹的婚事,有人是奉承讨好,有人是真心筹划,慕思妍抿了一口茶,见陈景禹在旁如坐针毡的模样,无奈一笑。 众人又叙谈了一小会,各自散去,慕思妍跟在陈景遂的身后,见四下无人,犹豫的小声道:“王爷,多谢。” “夫人,何以为谢?”他见慕思妍低下头,嘴角微翘,明白她心中郁结,不再多言,牵起她的手,离了皇宫。 夜初静,颐清苑内一片静谧,慕思妍站在铜镜前,荷儿帮其褪去衣袍,转身要走时,见陈景遂站在门口,慌忙请安道:“王爷,安康永泰。” “起来吧。” 慕思妍被他牵道床榻边,荷儿配合的放下帷幔,灯烛吹灭,两人同榻而躺,慕思妍的身子往另一边挪着,陈景遂却一反常态,侧身相望,情不自禁间,他伸手抚摸着慕思妍的脸颊,柔声问道:“妍儿,我几时才能完全占据你的心?” “王爷,我?” “嘘!你不用急着回答。” 慕思妍见他含情凝视,愣神之际,只觉得嘴唇边一丝温存,她不再躲避,闭上双眼。 月光柔和,满室春光,恰似道:红帐绡幔垂恩露,环佩轻响掩素衷。登床鸳鸯交颈舞,低眉羞聚暖意融。 ------------ 第二十一章 醉谈 转眼就到了陈景禹婚礼的当天,一大早,慕思妍和陈景遂乘坐马车赶去。婚宴设在陈景禹的新赐的定王府,大婚前夕,陈启源下旨册封为定王,享亲王爵禄,以示君父恩德。 来到定王府外,门前已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跨入门槛,一路走去,慕思妍只见得满府上下张灯结彩,香烟袅袅,礼乐声喧,耳边不时传来笑声,歌声,人语声,仿佛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慕思妍沉默的跟在陈景遂的身边,应付式的和每个相遇的人打着招呼,仿佛她的心绪和这儿的喜悦格格不入。 心下叹息,强颜欢笑,她用‘既来之,则安之’宽慰着自己,抬眸时,慕思妍的视线对上了留王的眼,见他仿佛在打量自己,浑身不自在,慕思妍深吸一口气,僵硬的微笑颔首。 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回话道:“诸位王爷,新娘子的轿辇快到府门外了。” 厅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不知是谁叫嚷了一声“新郎来了。”回首望去,只见得陈景禹身穿喜袍被太监们强行带到了府门外。 没过多久,听见锣鼓喧天,前来观礼的宾客纷纷涌到门口,慕思妍伫立在原地,隐约瞧见陈景禹用红色缎带牵着新娘子缓缓而来,他两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送入了洞房。 瞧着陈景禹凝重的表情,慕思妍默声叹息,当初,自己也是这般不情愿。“该入席了?妍儿,妍儿,你怎么了?” 慕思妍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尴尬道:“没,没事。” 宾客齐聚,分席而坐,陈景禹出来挨桌敬酒,仿佛有意买醉似的,他对大家伙敬的酒来者不拒,酒过三巡,慕思妍见陈景遂和燕王等人把酒言欢,悄悄溜出了厅室。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尤其是到了夜间,凉意阵阵,慕思妍不禁缩着脖子,搓着手,往花园的地方走去,越是往里走,越是寂静,伴着冷风习习而来,怪渗人的,她正欲往回走,听得身后传来:“二嫂不在宴席相伴二哥,为何会来此?” 回头一看,原来是陈景琦,只见他身靠柱子倚栏而坐,一脸默然看着自己,她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坦率的回答道:“里面闷得慌,我出来透透气。”他将酒坛子递过来,冷声道说:“喝口酒,暖暖身!” 慕思妍犹豫地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袭上心头,又听到陈景琦道:“再喝几口!”这回,她没在犹豫,一股脑的喝了好几口,只觉得刚刚的那股子暖意慢慢的在五脏六腑蔓延开了,仿佛驱赶着身上的寒意。 她见陈景琦不再理会自己,拎着另一坛子酒起身,犹豫的问道:“你想去哪儿?” “本王去哪儿,与慕大小姐何干?”陈景琦猛灌了一口酒,改了口。 慕思妍倚栏而坐,犹豫道:“你能,能陪我坐会吗?” 陈景琦伫立在原地,回身落座,却刻意和慕思妍保持着距离,他二人默不作声,自顾自喝着酒,很快一小坛酒喝完了,慕思妍仰望天空,前尘往事俱上心头,喃喃自语道:“还能重来吗?” 忽然听得一阵狂笑,“重来?慕大小姐,重来又如何?你我的命运依旧会像现在这般身不由己!” 闻得此言,慕思妍一时竟无言以对,低首默声,突然听得身后传来‘喀嚓’一声,细微的声音在夜的寂静里,显得特别的刺耳,慕思妍惊愕起身回望。 ------------ 第二十二章 挑拨 阴暗处走来一个人影,借着昏暗的灯火,慕思妍才瞧清了他的容貌,微笑俯身道:“留王殿下,安好。” 陈景熙拱手回礼,笑道:“姐姐,自是一家人,客套虚礼,显得你我生分了。” “王爷的话虽然在理,可是……” “可是也不能因小家之亲而废弃国礼。”慕思妍见有人接过自己的话语,回首望去,见陈景遂信步走来,他与自己并肩而站,好似刻意牵起自己的手,笑问道:“四弟,七弟,你们不在喜厅内饮酒嬉闹,怎么跑到这儿躲清闲了?” “臣弟喝多了,出来透透气,却发现外头风光无限,相比喜厅内的情景来丝毫不逊色,故而不敢辜负了。” 见陈景熙打量着自己,慕思妍刻意躲避,扭头望向陈景遂,只见得他一脸淡定,心下犯嘀咕: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该不会他也?她刚想解释,却不想陈景熙抢先道:“二哥,臣弟昨夜和岳父大人下棋饮茶时,提及官员考绩一事。” “四弟,吏部选拨官员只有规矩章法。”陈景遂打断道:“更何况慕大人掌管吏部多年,该如何调度,他自有分寸,岂是我等能权衡左右的?”他嘴角微翘,有意加重语气道:“四弟,你说是吗?” “二哥所言极是,倒是臣弟糊涂了。” 看着陈景熙虚伪的笑意,慕思妍打心眼里厌恶,她见陈景遂走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面无表情道:“四弟,父皇最是忌恨臣子结党营私,你可千万别踏错,犯了忌讳,落人口实,自毁前程就不好了。” 后头的话,陈景遂好似刻意压低声线,慕思妍听得不太清楚,可见到脸色骤变,拱手道:“多谢二哥提点,臣弟必定铭记于心,不敢逾越。” “好了。”久未开言的陈景琦,忽然起身打断道:“二哥,四哥,如此良辰美景,你们谈论公务,未免大煞风景了?走,进去接着喝,我们今夜可要不醉不归啊。” 慕思妍望着他兄弟三人的背影,想到这兄友弟恭的背后暗藏杀机,无奈摇头,抬头望着皎洁的月光,一袭寒意袭上心头,她无心再应承,先自行回府了。 翌日,晨风微微吹动着帷幔,慕思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一阵头疼,正要起身时,荷儿捧着衣衫入内,她心不在焉的问道:“荷儿,王爷昨夜何时回来的?” “小姐,您回来没过多久,王爷就回了。” 慕思妍摆弄着胭脂盒,犹豫的问道:“他,他可来过?” “来过,王爷见您睡的沉,又走了。”荷儿一边帮慕思妍梳着头,一边笑道:“小姐,奴婢本想叫醒您,可王爷不让。” “是吗?”慕思妍对镜画眉,脑子却快速运转着,想到陈景熙昨夜提起的官员考绩,又想到父亲,好似一切都是那样刻意,难道?她瞬间明白留王挑拨离间的歹毒用心,念及此,慕思妍愤然的放下眉笔。 突如其来的响声,荷儿着实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打发走荷儿,慕思妍独自倚坐在窗边,望着院中鸟语花香,不觉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外头传来摔门声,她见陈景遂直径走到桌案旁,气呼呼的茶壶和茶盏扫落在地,吓得荷儿不知所措。 慕思妍接过茶盏,挥手让其退下,刚想开口安抚,只听得他愤怒道:“贾余年,你这个糊涂东西,本王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所累。” ------------ 第二十三章 风波 “明知他是糊涂东西,你又何必置气?”慕思妍将茶水递给陈景遂,一丝笑意在她唇角掠过,柔声安抚道:“王爷,先喝杯茶消消气。” 陈景遂并未接过茶盏,倚靠凭几而坐,叹息道:“妍儿,你是不知道,今日在朝堂上,陈之河突然发难,参告皇叔。” “皇太弟?”慕思妍将茶盏硬塞进他的手里,疑惑的问道:“王爷,这又与贾大人何干?” “朝堂争辩,皇叔和大哥的人各持一词,贾余年这个混账东西,偏偏在那个时候跳出来落井下石。” “王爷向来不与朝臣来往……” “妍儿,你有所不知当日御史大夫空缺,是本王极力保荐贾余年。”陈景遂抿了口茶,摇头道:“若是有人认为贾余年今日之举是本王授意,岂不?”他想起当时陈启源看自己的怪异眼神,只觉心有余悸。 她见陈景遂眉头深锁,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问道:“王爷,可否将事情始末告之一二?” 陈景遂扭头望着慕思妍,身子缓缓前倾,朝堂争论犹在耳,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朝堂内,文武群臣分站两旁,陈启源在一众太监丫鬟的簇拥下走上御台,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臣等叩见陛下,长乐未央。” “兴!”春福抖动着拂尘,清着嗓子,高呼道:“有事早奏,无事退班。” 陈景遂还未站稳,他就瞧见陈之河走到大殿中央,心下纳闷,抬头望向御台时,视线不经意掠过时,见得燕王沾沾自喜。 “臣陈之河有本启奏。” 春福恭敬的把折子递给陈启源,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见皇帝神色越来越凝重,心下纷纷猜想。 陈启源忽然拍案而起,愤怒的将折子劈头盖脸的扔向陈之河,吓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得他厉声道:“陈之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弹劾国储?” 满朝文武都看向了陈启崇,又见得陈之河双膝跪地,大义凛然道:“臣为天下计,有何不敢?”他磕了三下头,挺直腰板,高声道:“陛下,常言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太弟身为国储,却不思皇恩,不恤下情,勾结江北大营偏将岳峰等人克扣士兵粮饷,东窗事发后,又杀人灭口,皇太弟,他如此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妄为……” 陈启崇气的青筋迸出,未等他将‘国储’二字说出口,愤然打断道:“陈之河,你血口喷人。” “皇叔,陈大人是否含血喷人一查便知,您急什么?”陈景培面向御台,拱手道:“父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儿臣以为应立刻派人调查此事。” “陛下,皇太弟身为国储,若贸然派人调查,恐怕有损清誉,请三思。” “封大人此言差矣。”贾余年跳出来反驳道:“陛下,陈之河当众参告皇太弟,言之凿凿,满朝文武心怀疑惑,派人调查真相亦在情理之中。”他面向封升,笑着反问道:“封大人,清者自清,难道你不想还皇太弟一个清白吗?” “这?陛下,臣。” “够了。”陈启源将茶盏重重的扔在桌案上,扫视众人,强压怒火,拂袖而走。 “王爷,那后来陛下可有下旨说如何处置此事?” 陈景遂回过神,摇头起身,叹息道:“眼下朝局错综复杂,皇叔和大哥又……”他负手遥望天空,闷声问道:“妍儿,你说本王该如何自处?” “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本王身在朝堂,若想置身事外,谈何容易?” 慕思妍明白他言外之意,皇太弟身份特殊,若派人追查,差事必然会落几家王爷的头上,燕王与其不和,自然排除在外,剩下的便是安王、留王、商王和定王,陈景遂身为次子,首当其冲,念及此,她不免担忧,思虑片刻,笑问道:“王爷,今早听你有几声咳嗽,可大安?” 慕思妍见他满脸欣喜,好似恍然大悟,匆匆而走。 ------------ 第二十四章 病了 荷儿心有余悸,犹豫的问道:“小姐,这?王爷?” 慕思妍蹲下身,面对满地碎片,唇角掠过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看来是要请大夫过府了。” 皎洁的月光渐渐照洒开,它仿佛和夜晚特有香气织成了一张柔软的网,笼罩在陵城上空,慕思妍倚栏而坐,心下纳闷,陈景遂都离开那么久了,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他另有打算?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她见荷儿慌里慌张,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摇了下头,无奈道:“荷儿,我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处事不惊,你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小姐,刚刚奴婢听兴吉说王爷,王爷,他突然在书房晕倒了。” 闻得此言,慕思妍急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她赶到书房时,只见三四个丫鬟都守在门外,不免疑惑,慕思妍正欲问话时,陈坚就已迎上前,拱手道:“卑职拜见王妃。” “王爷现在如何?”慕思妍踏阶而入,越是往里走,越觉得热,忽然听到踏水声,低头一看,地砖上有好几滩水渍,她环顾四周,只见的书架上、窗台边都放着火盆子,屋子中央还放着一个大水桶,又见陈景遂脸色苍白,浑身抽搐的躺在卧榻上,慕思妍来不及细想,急忙催问道:“兴吉,大夫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王妃,奴才,奴才这就再派人去催。” 她用锦帕擦拭陈景遂额间的汗珠,故作镇定道:“陈坚,命人将竹轿抬来,送王爷回颐清苑内修养。”慕思妍好似想到了什么,叫住陈坚:“书房里的东西,你过几日再处理,事关重大,你得小心谨慎点,不可留下纰漏,明白了吗?” “诺,卑职明白。” 回到颐清苑内,慕思妍惊魂未定,她坐在床沿,凝视着陈景遂,见他在昏迷里依旧眉头紧蹙,无奈的叹息,她越来越瞧不透陈景遂,本以为他只是装病躲避,却不想弄假成真。 “小姐,大夫来了。” “请。”慕思妍见一个小老儿背着药箱而来,见他正要向自己行礼,抢先道:“不必行礼了,你快过来瞧瞧,王爷,他这是怎么了?” 大夫诊脉、施针之际,茗儿跑进来,在慕思妍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什么?”慕思妍惊讶不已,来到回廊下,她见来人一袭黑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好似不想被其他人知道似的,她迎上前,疑惑道:“父亲,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王爷说有要事相商,请我过府一叙。” 听到‘要事’二字,慕思妍的第一反应就是皇太弟和江北大营的事,她正欲将陈景遂生病一事如实相告时,荷儿匆匆而来,小声回禀道:“小姐,王爷醒了,说请客人入内相见。” 父女俩不敢怠慢,匆忙赶回,慕思妍看到在回廊的另一个转角有人影离开,看服饰好像是刚才的大夫,她无暇另作他想,刚想入内时,却被陈坚拦了下来,只听得:“王妃,抱歉,王爷有命,只见客人,请您在外稍等片刻。” 慕思妍不做争辩,退到旁边,仰头而望,她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串联了起来,仿佛每一步都在陈景遂的算计中,可是书房里的火盆和水桶怎么解释,难道他算准自己会帮忙处理? 她面朝寝殿,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陈景遂布局里的一枚棋子时,不寒而栗。 ------------ 第二十五章 争执 回廊下,慕思妍见陈景遂倚靠凭几,闭目养神,不忍打扰,她自顾自倚栏而坐,翻阅书籍,静静的陪伴着。 “七哥,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彻查江北大营的事,连我都看出其中的门道了,你居然……”陈景禹一边追着一边叫嚷道:“七哥,你等等我。” 片刻的寂静被这一阵吵闹给打破了,慕思妍抬眸望见商、定二王一前一后,咋咋呼呼都闯了进来,她心知二人来的目的,本想离开,却不料陈景遂拉住了自己,笑问道:“十弟,你几时才能改了这鲁莽的毛病?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二哥,你倒是评评理。”陈景禹气急败坏的来回踱着步,焦急道:“陈之河参告皇叔,父皇今日下令彻查,刘明棠那只老狐狸进言说:皇叔身份特殊,若是将此案交由臣子查办,怕无人敢接办,希望父皇能指派一位皇子或皇室宗亲主理此案。” 慕思妍亲自斟了盏茶,端到陈景禹面前,柔声:“王爷,不急,您喝口茶慢慢说。” 接过茶盏,陈景禹气呼呼道“二嫂,你是不知,满朝宗亲愣是没人敢接此案,七哥倒好,主动请缨,向父皇讨了这份差事。” “江北大营一案如同烫手山芋,谁沾手都会惹祸上身。”慕思妍将另一盏茶递给陈景琦,见他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下纳闷,不急不缓分析道:“若查出江北大营有人克扣军饷,杀害无辜,皇太弟自然是罪责难逃,树倒猢狲散,多少人会因此失去依靠,他们指不定会记恨上商王殿下;若陈大人参告是虚,彻查无结,又得罪了燕王;确实是一个吃力不讨好、两面得罪人的差事。” “七哥,你听你听,连二嫂都明白其中端倪了,你怎么就犯起糊涂,非……” 陈景遂抿了口茶,不时把玩着茶碗盖子,打断道:“十弟,妍儿,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问七弟。” 见陈景禹拂袖而走,慕思妍宛然一笑,跟了出去,关门时,她依稀听得陈景遂冷声问道:“为什么?” 跨出门槛,慕思妍见陈景禹愤愤不平的倚栏而坐,气鼓鼓的像是哪家孩子在置气似的,她笑道:“王爷,您的心思,商王必然明白,或许他有苦衷。” 言罢,她的视线转向寝殿,心里各种猜测,想着陈景遂凝重的神情,恰好和陈景琦满不在乎形成了对比,犹豫着问道:“定王,此案可有其他人员参与?” “有。”陈景禹叹息道:“父皇听取慕大人的建议:命刑部侍郎裴斌、大理寺少卿沈恒、御史中丞李樘协助审理此案。” “父亲?”慕思妍略有所思,踏阶而下,喃喃自语道:“昨晚他请父亲过府难道就是为了商议这件事?裴斌、沈恒、李樘是他的人?”念及此,她回身追问道:“王爷可知裴、沈、李三位大人的归附?” 她见陈景禹起身负手而来,眉头微蹙,思索道:“裴斌和李樘是大哥的人,沈恒倒是皇叔的人,不过为人老实怕事……二嫂,您怎么突然问起他们来了?” 慕思妍沉默不语,自思量:三司协理,两个是燕王的人,难道陈景遂是想借燕王的手除去皇太弟?可,即便是皇太弟被废,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商王又为何?念及此,她望向寝殿,心事重重。 “二嫂,二嫂,你没事吧?” 回过神来,慕思妍尴尬一笑,摇头正要回答时,荷儿匆匆来报:“小姐,老爷过府求见王爷。” “快请!” ------------ 第二十六章 宿命 烈日高空悬,慕思妍站在树荫下,心不在焉的问道:“王爷,可愿陪我小酌几杯?”许久都未见有人答应,回神四下张望,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陈景禹早已不知去向,无奈一笑,缓缓走向回廊下。 木门开了,她见父亲一人走出寝殿,快步迎上前,欲言又止,倒是慕万生抢先道:“妍儿,送为父出去,如何?” 两人并肩而行,直到回廊的尽头,慕万生突然停下脚步,见四下无人,笑道:“妍儿,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望着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睛,装满了溺爱,慕思妍不再犹豫,直截了当的问道:“父亲,您真的选定陈景遂了吗?” “妍儿,是你帮为父选择了安王!” “我?父亲,这?”对于这个回答,慕思妍颇感意外。 慕万生捋着胡子,语重心长道:“朝堂内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我在朝中经营多年,自问事事谨小慎微,可眼看陛下年迈,为保慕府荣华,我不得已要选择新主。”他见慕思妍不吱声,继续道:“娴儿是庶出,我原本想让她嫁入安王府,做个侧妃,如果安王将来得势,慕府也会多个依靠。” “父亲,那?您原本想将女儿嫁给何人?” “留王!” 慕思妍一脸惊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恍然间,模糊的听到:“妍儿,陛下初登大宝时,因谦让,册封弟弟为储君,为今日之势埋下隐患,近年来,燕王对皇太弟步步紧逼,两虎相争,必有所伤,况且燕王性情鲁莽有勇无谋,并非治国之才,若是将来皇太弟真的被废黜,陛下也定不会将皇位交给他。剩下的皇子里,商王和定王无心争权谋位,唯有安王和留王可以一争高下。” 想到父亲为官多年,面对二选一的机会,他岂会草率做出决定,慕思妍望着父亲的侧脸,看着苍白的鬓发,直言不讳的问道:“留王聪慧过人,在朝中颇有威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父亲,现在放弃他,不觉可惜吗?” “确实可惜,不过,后来想想,留王的生母身份低微,按祖宗礼法:子以母贵。仅凭这一点,他就略输一筹。更何况安王身边还有商、定二王相助。”他将手搭在慕思妍的肩膀上,笑道:“妍儿,为父相信你的选择。以前倒是没觉得安王的心思缜密,今日看来……” 脑子里突然轰的一声好似炸开了锅,后头的话慕思妍无心再听,她只觉得可笑,当初若不是妹妹苦求,自己又怎么会嫁入安王府,父亲也不至于误会,难道一切都是宿命吗? “妍儿,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她的视线转开,答非所问道:“父亲,主审的人选,他原本定了谁?” 慕万生毫不隐瞒道:“定王!”他缓步往前走,闷声道:“定王性子急,有话直说,又是安王同胞兄弟,比起商王,他更好掌控,不过,今日朝会,商王竟然会主动接下烫手山芋。” 送至府门外,慕思妍似乎想明白了陈景琦的用意,正想开口提醒,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史永,传令刑部立刻缉拿岳峰归案。” 回眸相望,她见陈景琦跨出门槛,面若冰霜,客套性的向自己和父亲拱手示意。 “商王才敢卓越,聪慧过人,待人接物向来随和,幸而他无眷恋权位之心,要不然……”慕万生捋着胡子。 慕思妍站在台阶上,见轿辇渐行渐远,转身回府之际,瞥眼望见‘安王府’金灿灿的匾额,百感交集,喃喃自语:要起风了。 ------------ 第二十七章 审问 刚登上渡口,陈景琦瞧见裴斌、李樘和沈恒三人殷勤的迎了上来,异口同声道:“臣等拜见商王殿下,千岁安泰。” “免了。”他把玩着折扇,环顾四周,闷声问道:“裴大人,你们刑部的人都预备好了吗?” 裴斌笑盈盈的回话道:“殿下放心,依您的吩咐,臣都办妥了。” “殿下,老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景琦停下脚步,视线转向李樘,手中的折扇一开一合,笑问道:“请说!” “殿下,岳峰是江北大营一案的主要疑犯,您为何不在刑部衙门里审讯,偏偏选了这醒台阁?” “醒台阁四面环湖,要进入这儿,唯一的途径就是坐舫船,选择这儿无非两点:其一:可免闲人进出;其二:这儿既属皇室又非皇宫内苑。”陈景琦边走边说:“陈之河参告皇叔兹事体大,本王上奏父皇,特意选了这儿,其中隐含着公审和私审两层意思。”他故意停顿了下,见他三人满脸疑惑,淡定道:“父皇是想给皇叔留点余地。” “陛下圣明。”裴斌和李樘相视对望,心下揣度。 踏入阁内,陈景琦瞧见两班衙役站立两旁,角落里摆着各种刑具,他刚一落座,就听到门外传来‘叮当当’铁链和地面摩擦的响声,只见得一个身穿白色囚衣的中年男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来。 “末将岳峰拜见商王殿下,见过三位大人。” “岳将军,想必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要耽误大家的功夫,你就有什么说什么,本王呢,也不为难你。”话音落,他就将一份折子扔向岳峰,冷声道:“说说吧!” 岳峰挺直腰杆,拱手道:“王爷明察,末将一时糊涂,深陷豪赌以致负债累累,万般无奈之下动了克扣军饷的心思,末将甘愿领罪。” 陈景琦见岳峰伏地而跪,不想他竟然就这么痛快的认罪了,心有所思,正要再次询问时,却听到裴斌抢话道:“岳峰,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仅凭你一人之力,怎能欺上瞒下,克扣军饷,说,是谁在背后主使?” “商王殿下,末将所言句句属实,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一派胡言。” 岳峰瞪向李樘,冷笑道:“哼,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无胆鼠辈,只敢在背后使阴招,我呸!” “王爷,他?” 陈景琦摇晃着折扇,示意李樘闭嘴,走到大堂中央,漫不经心的问道:“岳峰,你真就没其他的要交代了吗?”见他宁死不开口的顽固劲,陈景琦一点也不生气,蹲下身,用折扇敲打着他的脸,笑道:“岳峰,本王耐着性子好言相问,你却不肯领情,好,你既然想喝罚酒,本王就成全你。来人,用刑。” 他打开折扇,见板子‘噼里啪啦’的打在岳峰身上,嘴角微翘:“本王方才瞧见醒台阁外头的风景,很是别致,要不三位大人陪本王出去走走。” 三人不敢反对,各怀心事,跟着走,他们根本无心欣赏周围的风景,岳峰嗷嗷的叫喊声萦绕在耳边。 沈恒被叫喊声搅的心神不宁,犹豫道:“王爷,刑具无眼,若是逼出人命,又没问出结果来,陛下那儿可不好交代,依下官愚见……” 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商王爷,我冤枉啊,啊呦,皇太弟,救我! “王爷,您听见了吗,岳峰刚才叫的可是皇太弟?”裴斌急忙道:“来人,快录写……” 陈景琦猛然收起折扇,未等他将‘供词’二字说出,漫不经心的打断道:“本王今日乏了,先将人犯押下,改日再审!” 裴、李二人望着陈景琦离开的背影,被弄的摸不着头脑,主审离开,他们又不好擅作主张,愤然而走。 ------------ 第二十八章 找上门 “燕王殿下,不是奴才挡你的驾,商王爷真的没来。” 一把推开兴吉,陈景培直径闯进了颐清苑,他见陈景琦和陈景禹皆在,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巴掌拍向兴吉,怒不可遏道:“狗东西,你不是说商王不在吗,本王问你,那是谁?” “王爷,奴才,这?” “大哥,你和一个奴才置什么气,更何况打狗还得看主人。”陈景琦端着酒盏,带着醉意踏阶而下,挥手示意兴吉离开,他见陈景培满脸怒气,笑盈盈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哥,走,陪弟弟们一起喝几杯!” 听到外头的喧闹声,慕思妍怀揣好奇,刚走到门边上,她就见陈景培愤然拂袖推开商王的纠缠,直呼其名道:“陈景琦,本王问你,岳峰克扣军饷一案,你为何不继续审问?” “岳峰都认罪了,臣弟还审什么?”陈景琦将酒一饮而尽。 “七弟,本王可听说岳峰后来叫嚷着要皇太弟救他?” 持壶斟酒,陈景琦背对而站,他和陈景遂对视一眼,嘴角微翘,漫不经心道:“大哥,您的消息可真灵通啊,哦!臣弟糊涂,忘了裴斌、李樘二人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陈景琦冷笑道:“呵,大哥,岳峰只不过在受刑时无意间的一声叫嚷,岂可作数。” 他转过身来,抿了口酒,气定神闲道:“大哥,臣弟明白你的心思,岳峰跟随皇叔多年,人在危急时刻,想主子能救他性命,人之常情,那声叫嚷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把陈启崇这块绊脚石踢开,陈景培岂能错过,可陈景琦不急不慢的样儿,让他急得直上火,步步紧逼道:“不能说明什么,那你就继续审,继续问,继续打,为什么突然就停下了,又一连好几天对此案不闻不问。”他瞟视着陈景遂等人,率有所思,负手而问:“七弟,难道你想偏帮皇叔不成?本王告诉你……” “大哥,七弟也不是小孩子了,自有分寸,我们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兄弟之情,来,臣弟敬你一杯。” 陈景培见陈景遂打断了话茬,瞪视着他,怒指兄弟三人:“小事?你们,好。”话音刚落,他就佛袖而走。 “大哥这脾气?”陈景禹回头时,发现慕思妍站在回廊下,惊讶道:“二嫂?” 行至席间,慕思妍见陈景琦饮了一盏酒,起身告辞道:“哼,真是扫兴,二哥,臣弟先告辞了。”不等陈景遂挽留,他就走了。 陈景禹自觉无趣,辞了兄嫂,匆匆追赶而走。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想起陈景琦胸有成竹的模样,慕思妍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妍儿,这事,你怎么看?” “机会难得,燕王心急合乎人之常情。”慕思妍坐在石凳上,见陈景遂来回踱步,不出声,反问道:“王爷可曾猜想过陛下的心思?” “这?” 她见陈景遂率有所思,提点道:“醒台阁。” “妍儿,你的意思是父皇根本就没打算动皇叔,审讯追查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有可能。”慕思妍起身来到陈景遂的身边,笑问道:“商王将案子搁置多日,陛下可曾多问过一句,若他真有废黜皇太弟的心思,岂会不闻不问,任由商王胡闹?”慕思妍望向苑门口,低声自语:“他故意拖延,只是想试探陛下的态度。” 回过神来,她见陈景遂沉思不语,把玩着酒盏,眼神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杀意,虽然转瞬即逝,可慕思妍瞧的真切,心生寒意。 ------------ 第二十九章 尘埃落定 走下车辇,陈景遂抬头望着匾额,心有所想,朝堂内众人之言犹如在耳,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忽闻一阵琴声,驻足而立,凝神静听,幽怨的琴音随风飘入他耳中,让他原本浮躁的心平静了些许。 琴音缠绵婉转,恍若每个音符中流淌着哀怨的感情,他遣退兴吉,独自寻声而走。 桃林间,慕思妍席地而坐,忘情的弹奏着琴曲,荷儿见陈景遂着实吓了一跳,正要问安,却被他制止了,俯身施礼后,她就离开了。 越是靠近,慕思妍的脸上两道泪痕越是瞧的清晰。 曲调哀怨,陈景遂一阵心疼,不由的走上前,攥住她的手。 慕思妍如梦初醒,不由惊呼,转头见来人是陈景遂,故作镇定,笑问道:“王爷,您怎么来了?”她四下张望寻找着荷儿的身影。 “你哭了?” “曲调忧伤,我一时情迷,感触而已。” 他接过锦帕,替慕思妍擦拭着泪痕,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果不是心有哀怨,怎会弹出此曲的悲伤来?你虽能欺瞒我,但,妍儿,你能骗的过自己的心吗?” 慕思妍沉默不语,没想到他竟然猜透了自己的心思,静望着远处的风景,微风拂过,她扭头见陈景遂眉头紧锁,好似有意岔开话题:“王爷,今日朝会,克扣军饷一案是否有了结果?” “恩。”他牵慕思妍一道坐下,面无表情道:“父皇已经下旨处决岳峰,查抄岳府,克扣军饷一案就此了结,不许任何人再提,不过……” “皇太弟受责罚了吗?”慕思妍见他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欲言又止,不禁思忖,一想到军饷克扣案的源头,她便豁然开朗,脱口而出:“王爷,陛下是不是收回了江北大营的调度权?”她见陈景遂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刻意躲开,尴尬起身,不曾想他突然从身后环搂着自己,犹豫道:“王爷,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不是。”他将头靠在慕思妍的肩膀,闭上双眼,静静的低嗅着她的芬芳,柔声问道:“妍儿,你是怎么猜到父皇会收回调度权?” “陛下重视手足情谊,自然不愿为了小事追责于皇太弟,可又恐日后其他人打着皇太弟的名号生出其他事端来,所以小惩大诫。”慕思妍挣开怀抱,分析道:“王爷,卧榻之侧岂容安仁安睡!江北大营离陵城太近了,若是一直由皇太弟掌控,对陛下而言,总归是一块心病,倒不如顺水推舟收回调度权。” 她见陈景遂欣喜不已,来回渡步,嘴里好似在嘟囔着什么,默然叹息,心想克扣军饷一案虽然已经尘埃落定,可她也瞧出了陈启源兄弟间的嫌隙,并非像表面那般兄友弟恭,那般信任,或许陈启源早有废黜之心,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妍儿,你能再为本王舞一曲吗?” 慕思妍见他兴致正高,不敢扫兴,俯身施礼,笑道:“王爷,那就有劳您为我抚琴了。” 琴音响起,慕思妍折下一株花,伴着琴音,踏着节奏,在桃林间偏偏起舞,一阵微风掠过,桃花瓣随风而起,萦绕在她的身旁,融和的恰到好处,美艳动人,陈景遂不觉一愣。 琴音骤然而止,慕思妍停下舞步,回眸时,他已站在面前。 ------------ 第三十章 怀孕了 双唇相触碰的那一刻,慕思妍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她缓缓抬起手,抚摸着陈景遂的后背,片刻的温存,让她心跳加速,两人喘息相视,陈景遂用鼻尖蹭着自己的肌肤,柔声低呼了一声:王爷。 她依靠在陈景遂的怀里,见他许久都未出声,犹豫道:“王爷,下月初三是北怀王的生辰,您看那寿礼?” “妍儿,十三叔最喜狩猎,本王已经命人备下良弓骏马,你不必劳神想了。”陈景遂松开手,温柔着看着慕思妍,四目相对,尽是柔情。 慕思妍微笑颔首,侧身靠进他的怀里,静静的望着远处飘落的花瓣。 【初三】 慕思妍睁开双眼,视线模糊,她努力的看着四周:“我这是怎么了?”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声:“小姐,小姐,王爷,小姐醒了。” “御医,快传御医。” 她疲惫的眨眼,恍若看到了陈景遂模糊的棱廓,耳边响起干哑的人声:“妍儿,你快醒醒,先别睡。兴吉,御医怎么还没来,快派人去医药司催!” 屋里乱成一团,丫鬟们手忙脚乱,慕思妍再次睁开眼,视线渐渐变得清晰了,挣扎着想起身,只觉得全身无力,她看到陈景遂一脸紧张的注视着自己:我不是去参加北怀王的寿宴吗,怎么会在这儿,为何会觉得浑身酸痛? 她无力的问道:“王爷,我怎么了?” “妍儿,醒了就好,你刚刚稳滚下楼梯,昏迷不醒,着实将本王吓了一跳。”见陈景遂欣喜的模样犹如孩童一般,慕思妍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颊,却不想被紧紧攥住了,模糊的听到:“妍儿,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千万别忍着,告诉本王。” “王爷,御医来了。” “快!” 慕思妍见一个小老儿跪在床榻边,帮自己诊脉,她望着远处的铜镜,大脑却快速运转,所有的画面都能串联在了一起,唯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滚下楼梯,自己在昏迷前好似瞧见一个人影。 “孟太医,妍儿的伤势如何?” “王爷,安王妃的伤势并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可,只不过?”他拱手施礼,笑盈盈道:“老臣恭喜王爷,安王妃有喜了。” “什么?有了。”陈景遂兴冲冲的来到卧榻前,眉开眼笑:“妍儿,你听到了吗,你有喜了,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话音刚落,荷儿领着丫鬟小厮们跪了一地,异口同声的说:“奴婢等(奴才等)恭喜安王殿下,贺喜王妃!” “免礼,赏。” 慕思妍倚靠在他的怀里,莲儿识趣的带着众人悄然的离开,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了他二人,静悄悄的,她见陈景遂小心翼翼的趴在自己的肚子上,满怀欣喜,柔声道:“妍儿,刚刚见你晕厥,我心真的慌极了。” “王爷?”慕思妍宛然一笑,抚摸着他的脸颊。 “幸好,幸好你并无大碍。” 慕思妍见他突然坐起身,紧握着自己的手,心一下就被融化了,靠进他的怀里,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声,故意岔开话题道:“王爷,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其实男孩女孩都一样,本王现在只希望你们母子能够平安无事。”他紧紧的搂着慕思妍,贪婪的吸吮着她芬芳,紧张低唤了一声:妍儿。 在‘重男轻女’的时代,陈景遂的话语无疑是抵过了其他的甜言蜜语,慕思妍默不作声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一股暖意袭上心头,而脑海里却时不时的闪过那道身影,眉头微蹙,低声喃喃自问:她是谁? ------------ 第三十一章 心思 荷花跳跃满池,慕思妍凭栏而站,时不时向湖中投洒鱼食,看着鱼儿争先恐后的抢食,不觉愣神,鱼儿尚且为了食物争得头破血流,何况是那个位置了。 “小姐,您如今怀有身孕,孟太医说您身子虚,需要卧床静养!”茗儿在旁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屋吧!” 慕思妍将鱼食交给她,心不在焉的的回道:“好,王爷也该下朝回府了?” 回到颐清苑时,陈景遂果然已经回来了,他正指挥丫鬟们在摆放着点心,见自己进屋,他赶忙迎上前,带着嗔怪的语调说:“外边日头毒,你也不怕沾惹了暑气,伤了身子。” 慕思妍落座后,笑道:“王爷,我哪有那么矜贵?在屋里都躺了一个多月,觉得憋闷,刚才出去转了转,反倒轻松了些许。” 见陈景遂打量着自己,不好意思的避开了他的眼神,只听得他柔声道:“气色瞧着确实好了许多,不过,你现在身怀有孕,还是别到处乱跑了,免得伤了胎气。” 见他紧张的模样,慕思妍有心打趣,应允道:“诺,臣妾听从王爷安排!” 她刚要郑重其事的俯身施礼时,陈景遂一把托住了她,抬眸相望,他无奈而笑:“自你有孕在身后,连母妃都特意传出口谕:免你入宫问安,本王又岂敢落于他人之后,受夫人如此大礼。” 两人相视而笑,落座后,望着满桌精致的点心,慕思妍食欲大开,陈景遂拣了一块我燕窝金丝糕放进她的碗里,犹豫的问道:“妍儿,前些时候,你身子不爽,本王就不敢多问,今日见你好转,倒想问你一句:那日,你为何会滚下楼梯?”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慕思妍心下犯疑,一口燕窝金丝糕卡在喉咙里,顿时急咳了几声,吓得陈景遂一边递水,一边轻抚着自己的背。 连着喝了几口水,慕思妍才缓过劲来,摇头道:“我忘了那会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在昏迷前有个人影站在楼梯的另一端,后来……”她擦拭着嘴唇,心下回想,再次摇头。 “不记得也无妨了。”陈景遂宽慰着,心里却对那个人影充满了好奇。 “王爷,眉头紧锁,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沉思片刻,陈景遂顾左右而言他:“倒是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朝会时,皇叔递了辞表。” 慕思妍放下筷子,低声道:“看来燕王殿下又该不安分了!” “是啊,父皇虽然驳回了皇叔之请,可并未表露挽留之意。”陈景遂起身将屋里的人都打发走,伫立在门前,淡然道:“大哥,下朝后就拉着一帮人回府,这会子指不定又在筹划什么。” “王爷,朝堂政务皆有陛下做主,你又何必自寻烦恼。”慕思妍挽过他的手臂,笑道:“身在皇室,虽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实则身不由己,王爷该明白所有的荣华富贵皆凭陛下一时心情。龙心大悦时,则可以加官进爵;龙颜大怒时,小则丢了自己性命,大则连累至亲族人,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本王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只是替皇叔不值。” “值或不值,不该从王爷口中说出。皇太弟在朝中多年,心里自有一杆秤来衡量得失,他现在退让,或许,可以换来余生的柳暗花明。” 见他转身而走,神色凝重,心有所思,直愣愣的倚靠着凭几,有意岔开话题问道:“王爷,过几日就是蓉姐姐的忌日了,可需要我帮忙打点。” “不必,本王自会安排。”陈景遂恍然想到了什么,正要解释时,忽闻兴吉来报:信使归来,有急事求见。 ------------ 第三十二章 隐瞒 踏入书房,一个小厮单膝跪地,低首问安道:“卑职彭化拜见安王殿下,千岁永安!” “免礼!”陈景遂直径走到堂首,倚靠凭几而坐。 彭化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回禀道:“王爷,事情紧急,贾大人命卑职务必亲自将此信面呈给您。” 接过信,陈景遂没急着将它拆开,只是一边检查着火漆,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彭化,你们在梁国一向可好?” “托王爷洪福,卑职等一切都好。” 陈景遂小心翼翼的用竹签子挑开火漆,见信封口沾染的粉末完好无损,嘴角微翘,他抽出纸笺,挥手示意其退下。 看着纸笺上所写,陈景遂的神情变得越发凝重,信步而走,他打开香炉,手一松,纸笺顺势掉了进去,看着上头的文字被火焰一点点吞噬,心下慌神,这事万一被妍儿知道了,怎么办?陈景遂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去赌,他害怕自己会输。 陈坚见陈景遂脸色煞白,瘫坐在门槛上,犹豫的问道:“王爷,您,您没事吧?” “自今日起,派人日夜监视颐清苑,王妃见过谁,和谁说过话,你都必须心中有数。”陈景遂抬眼望着陈坚,双手紧握成拳,低声道:“若是谁和王妃提起那人,你立即来报。”他缓缓站起身,想到慕思妍的聪慧,倒吸一口气,嘱咐道:“陈坚,此事暗中进行,切不可让王妃知晓!” “诺,卑职明白。” 回廊下,主仆二人皆沉默,过了半晌,陈景遂闷声问道:“那事,北怀王府的人都问过了吗?” “问过了,王妃出事前,丫鬟们都不在跟前,所以都不知发生了何事。”陈坚望着主子的背影,犹豫道:“不过,她们认得慌乱中喊话之人是留王妃的婢女:玲碧。” “她?”陈景遂摸着玉戒指,事发突然,他不信慕思妍滚下楼梯时,附近会没有其他人,随口问道:“陈坚,最近北怀王府可有特别的事发生?” “王爷,还真有一件。”陈坚拱手道:“在王妃出事后的第三天,打扫庭院的婢女红儿在出府时,意外落水死了。卑职暗中查访得知,红儿在出事前,曾和要好的姐妹说过,不久之后她将会得到一笔钱财。” 陈景遂自觉其中必有隐情,抬手示意陈坚继续往下说。 “卑职觉得事有蹊跷,特意派人去京兆府衙跑了一趟,却被告之红儿的尸身早已被北怀王府的人领走。” 陈景遂冷神问道:“陈坚,你是不是又在北怀王府扑了个空。” “王爷英明,确实如此,卑职向北怀王府的二管家打听过,他说丫鬟小厮若是死在府里,管事的怕家人讹诈,一般都会低调处理,草草掩埋了事。更何况红儿是死在外头,王府的人是不可能多管闲事把红儿的尸身领回。” 踏阶而下,陈景遂心中自是思量,不时念叨着:‘慕思娴’三个字,他的脑海里闪过那日在宫中之事,大胆假设:难道是她将妍儿推下楼梯?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又怎么能? 这前因后果的串联,陈景遂始终找不出一个理由来,自问道:难道红儿的死真的只是一个巧合,是本王想多了,或许,真的不关慕思娴的事?妍儿所看到的那个人影又会是谁?陈景遂突然灵光一现,叫唤道:“陈坚!” 陈景遂附在他耳边,故意压低声线说了好一会,才见陈坚会意离开。 ------------ 第三十三章 祭奠 微风拂过,给炎热平添了些许清凉之气,陈景遂孤身一人走进颐清苑,望着满院的木棉,心一沉,伫步愣神之际,荷儿已经迎了上来,俯身道:“奴婢拜见王爷,安泰福如!” “免礼。”陈景遂弯腰拾起一朵木棉花,低嗅,缓步而走,闷声问道:“荷儿,王妃今日可大安?” “王爷放心,孟太医来请过平安脉了,小姐一切安好。”荷儿紧随其后:“王爷,小姐觉得困乏,喝完安胎药,她就睡下了,要不……” 二人说话之际,茗儿拎着食盒走近,俯身问安:“王爷安泰!” “你拿的是什么?” 茗儿直言道:“回王爷,是二小姐派人送来的糕点。” 想到东西是慕思娴送来的,陈景遂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食盒,闷声问道:“荷儿,留王妃经常送东西过府吗?” “恩,小姐摔伤后,二小姐就天天派人过来,有时是送吃食过来,有时是向奴婢们打听小姐的伤势。” 陈景遂倚栏而坐,背靠柱子,思虑片刻,假装随口道:“来人可有再问其他的?” 荷儿摇了下头,刚想回答‘没有’时,听到茗儿咋呼道:“王爷,小姐醒来后的第二天,玲碧跑来问奴婢:小姐可有说自己是怎么滚下楼梯的?瞧着神色有点慌张。” “是吗?”陈景遂念叨着:玲碧二字,茗儿的话,更加做实了自己的想法,他拿过食盒,一格一格的打开,里头的糕点都是慕思妍爱吃的,陈景遂拿起一块枣泥糕,闷声道:“荷儿、茗儿,日后留王府的人若是再打听什么消息,或是送来了什么东西,你们都要向本王回禀。” 两丫鬟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异口同声应了一声:‘诺’。 陈景遂将枣泥糕扔在盘子里,带着警告的语调叮咛道:“这事不许让王妃知晓,你们若敢泄露半句,休怪本王下手无情了。” “奴婢不敢。” 他见两丫鬟吓得跪倒在地,连说不敢,无意为难,起身离开。 夜色如墨,慕思妍将丫鬟们支走,自行提着灯笼离开了颐清苑,沿着漫长的回廊,一路朝着后院的小池边走去,她瞧见有一个人影正在亭子焚香祭拜,越是靠近,越觉得那人身上所穿的月白色锦袍显眼,停下脚步,犹豫问道:“王爷,你还念着蓉姐姐,对吗?” 见陈景遂自顾自的叩拜上香,仿佛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着实觉得无趣,转身正欲离开时,忽然背后传来一声低唤:“妍儿。” 回身望去,慕思妍看着他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泛着泪光,心内竟涌现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意,她故作平静,宽慰道:“逝者已矣,王爷,万望节哀!” “蓉儿是母妃的姨甥女,姨娘早逝,母妃担心她在家受委屈,特意将她接入宫抚养。” 慕思妍见他坐在台阶上,一脸哀容,心里暗想:怪不得会如此伤感,原来是自小的情愫。她不知该如何安抚陈景遂,木然的站在原地,静静的陪伴在他身边。 沉默片刻,听得他苦笑道:“宫廷内院,勾心斗角,她寄人篱下,原本就过的就艰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笑着面对所有人。”陈景遂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她银铃般的笑声:“父皇下旨赐婚,我满心欢喜,期盼着大婚之日能早点来。我们曾许诺相伴相守,只可惜好景不长,蓉儿在……” 听得他的声音在颤抖,慕思妍将锦帕递了过去,手指想碰触时,一股寒意迅速袭上心头,她想缩回时,被陈景遂一把拽住,他缓缓站起身,四目相对,低声道:“妍儿,别离开我,好吗?” “好!” 月光下,两人相拥在一起。 ------------ 第三十四章 闹鬼了 后半夜湿气渐渐变重,四周景物好似被一层薄沙所笼罩,变得模糊不清。 玲碧神色紧张,左顾右盼,想起昨夜里窗前飘荡的火影,她的心就发虚,战战兢兢的沿着小径往前走。 回到屋里,玲碧刚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烛火灭了,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她吓得脸色煞白,瘫倒在地,拼命的往墙边退着,碎碎念道:“红儿,冤有头债有主,你的死可不管我的事,千万别来找我。” 鬼神这东西对于做贼心虚的人来说,有一种虚无缥缈、来去无踪、惊悚诡异的感觉,玲碧心生恐惧之感,定睛满屋张望,忽然窗户打开了,吹进来一阵风,吓得她跪地连连磕头告饶道:“红儿,你是不是在那儿缺什么东西,我明天就烧给你,你千万别吓我。” 惊魂未定时,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听得外头有人叫喊道:“玲碧姐姐在吗?” 缓过神来,玲碧用颤抖的嗓音问道:“谁?是谁?” “姐姐,是我,涣音,孙嬷嬷差我过来拿金丝线。” 打开门,确定来人真是涣音后,玲碧才放松了些许,重新掌灯,屋里骤然亮堂了,她边找着金丝线,边故作镇定问道:“涣音,这么晚了,你们绣房的人还在做事?” 涣音无奈的点下头,四下打量见屋里有点凌乱,又瞧玲碧神色慌张,脸色苍白,犹豫的问道:“姐姐,你这儿是怎么了?” 玲碧将一捆金丝线给了她,尴尬道:“没,没事!” “哦,那?姐姐,我先走了。”她刚要走,却被玲碧一把拽住了:“姐姐,你还有何吩咐?” “我?妹妹,我好像遇到脏东西了。” 涣音惊呼:“啊?在哪儿?”她反拿灯笼,棍子对外,紧张的吞咽着唾液,警惕的张望着四周,可屋子里除了她俩,再无其他的东西:“姐姐,这也没东西,是不是你眼花看错了?” “不,不会的!”想起方才的事,心有余悸,她指着窗户:“你看窗户还开着!” “姐姐,起风了而已。”涣音将窗户关起,宽慰道:“姐姐,你就别疑神疑鬼了,若是你不放心,明日到白原寺里烧炷香,求道符回来,保管什么脏东西都不敢再来骚扰你。”她见玲碧不吱声,边说边走,只留玲碧一人在屋里。 翌日,玲碧向留王妃告假,特意到白原寺内,焚香祈福,求得平安符后,她刚出门口,只觉得脖颈一阵酸疼,晕厥了。 醒来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玲碧慌张的四处找出口,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她害怕的问道:“你是谁?” “玲碧姐姐,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我是红儿啊!” 闻得此言,玲碧瘫倒在地,慌里慌张的四下张望:“红儿,你的死不管我的事,你,你……求求你,放过我,好吗?” “北怀王寿宴日,若不是你主仆二人,安王妃怎会滚下楼梯。我只不过是想要一笔钱财,你们却好狠的心,玲碧姐姐,我死的好冤啊!” “大小姐的事,我们是无心的。” “无心?呵,姐姐倒是撇的干净?说,你们为何要那么做?” “二小姐,二小姐因为老爷偏帮安王,所以,所以那日她才会生出歹意,谋害大小姐。红儿,这件事与我无关,你,你放过我好吗?” 话音刚落,木门打开,一道强烈的亮光照着玲碧睁不开眼,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看清那人容貌后,她吓得脸色骤变。 ------------ 第三十五章 真相 “老,老爷?”玲碧连滚带爬的来到慕万生身旁,死拽着他的下衣摆,哀求道:“老爷,饶命,那事,那事和奴婢无关,奴婢曾劝过二小姐,可,可是二小姐执意那么做。” 慕万生一脚将她踹开,怒不可遏道:“混账东西。”他见玲碧瘫到在地,脸色苍白,负手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只,只有二小姐和奴婢知道。” “红儿是谁杀的?”慕万生见玲碧半日都不回话,极不耐烦道:“快说!” “是,是表少爷。”玲碧连连磕头,哀求道:“老爷,剩下的事,奴婢真的不知道了,您就饶了奴婢。” “薛宁?”他见玲碧点了点头,闷声问道:“他知道多少?” “表少爷并不知情,二小姐只告诉他,红儿趁着北怀王寿宴之际勾引留王殿下,希望他能想法子解决。”玲碧吞咽着唾液,战战兢兢道:“没过两日,红儿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思忖片刻,慕万生不再相问,拂袖而走。 “老爷,饶了奴婢。”玲碧爬至门口,两个彪形壮汉一把将她扔回屋子里,木门关起的那一刻,黑暗笼罩着她,害怕,惶恐,担忧……好似所有不安的情愫击打着玲碧的心,她挣扎过,喊叫过,可一切都已是徒劳,她背靠着木门,缓缓瘫倒在地,神情呆滞。 沿着回廊走到尽头,慕万生见放生池边有一个人影晃过,疾步上前,拱手道:“老臣拜见王爷,永泰安康。” “慕卿,都是一家人,何须多礼,免了!” “王爷,老臣治家不严,管家无方,闹出了这档子事,幸而妍儿和王嗣并无大碍,不然……”慕万生突然跪倒在地,叩首道:“老臣难辞其咎,请王爷治罪。” 陈景遂没急于表态,把一小撮鱼食投进池里,嘴角微翘,转身将慕万生搀扶起:“岳父大人,您这又是何苦?民间有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留王妃犯错,与您何干?更何况她怨恨的源头是怪岳父偏帮本王,若是细究起来,本王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爷,老臣……”他见陈景遂抬手制止,便不再多言,犹豫问道:“王爷,不知玲碧该如何处置?” 慕万生见陈景遂不吱声,缓步前行,赶忙跟随,忽闻:“岳父大人,可在这观化亭里看过寺内风景?”他的视线转向慕万生,笑问道:“您觉得如何?” 俯视而望,寺内风景一览无余,慕万生不知陈景遂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是笑着应承了一句:“甚好!” 两人并肩而站,静赏风景,沉默片刻,陈景遂突然道:“本王每回遇到心烦事,都会来这儿,聆听梵音,浮躁的心就会平静下来。”他转身而坐,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姑且饶了玲碧的性命。不过,她经过几番折腾,已是心生恐惧,她断不能再回留王府了,以免再生事端,岳父,你以为如何?” “王爷所言甚是!您放心,老臣会妥善安排。”慕万生犹豫的问道:“那娴儿?” “留王妃?二妹?”陈景遂嘴角泛起笑意,望着树枝随风摇曳,漠然道:“本王自会处置!” ------------ 第三十六章 噩耗 雨淅沥沥的下,微风习习,一扫连日来的闷热,慕思妍站在门旁,呆呆的瞧着小径低洼处的积水,雨珠儿落在上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姐姐,安好。” 慕思娴牵过妹妹的手,上下打量着,见她大腹便便,笑着打趣道:“娴儿,你如今身子不便,外头又下着雨,若是有什么好歹,姐姐可不好向留王殿下交代。”她见慕思娴害羞的低下头,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欣喜的摇着头。 踏入内室,姐妹两同坐在卧榻上,嬉笑的寒暄说家常,慕思妍见妹妹神色犹豫,柔声问道:“娴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姐姐,我?”慕思娴左顾右盼。 慕思妍会意,放下茶盏,直接遣走了荷儿、茗儿等人,笑问道:“娴儿,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姐姐,我听说梁国慎王薨逝了。” 闻得此言,慕思妍脸色骤变,手微微颤抖,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隐约听到:“昨夜,我听殿下说:梁国宗亲因不满新政,发动兵变,幸而有慎王守宫护驾,梁国皇帝才幸免于难,不过,慎王御敌时,受了箭伤……” 眼眸被一层水汽所遮挡,慕思妍喃喃自问:怎么会,不可能,他?萧煜? “姐姐,你怎么了?难道你当初心上人真就是梁国的慎王?”慕思娴假装慌神,一脸不可思议问道:“我那时听到‘萧煜’这个名字时,只觉得熟悉,这?” 眼珠儿顺着脸颊滑落,慕思妍哽咽道:“娴儿,你可知是何时的事?” “不知!”慕思娴连连摇头:“我只听王爷说慎王在今月十五下葬,梁国皇帝为表彰功绩,追封他为……” 话音未完,慕思妍‘噌’的站起身,高声喊叫道:“荷儿,荷儿,今天是什么日子?” 荷儿慌里慌张的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今天十二了。”她见慕思妍神色不对劲,关切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慕思妍好似失了主心骨,呆呆的走到窗边,朝北而望,任谁叫唤都不搭理。 木棉花经不得风吹雨打,纷纷脱离萼片飘落进水洼里,花的红艳被清澈的雨水浸润着,显得额外的绚丽。 马车停了,陈景遂刚钻出马车篷,打眼瞅见一辆马车渐行渐远,眉头微蹙。 兴吉撑着伞,见主子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抢话道:“王爷,奴才瞧那马车好像是留王府的!” 踏阶而入,陈景遂自行撑着油纸伞,穿过厅堂,直径走向颐清苑,刚到苑门外,他就看到慕思妍站在窗边,直愣出神,陈景遂顺着她视线方向而望,木棉花的娇艳映入眼帘,心下明白,勉强一笑。 “王爷,安泰永福。” 他见荷儿神色慌张,闷声道:“怎么了?” “王爷。”荷儿吓得跪倒在地,一五一十将方才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陈景遂,临末了,她抽泣道:“王爷,怎么办,小姐现在谁都不理,一直站在窗边,谁劝都没用。” 慕思妍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恍惚间,直愣愣的脱口而出:“你来了?” “妍儿,你在想什么?” “花谢了,又落了。”慕思妍极力克制,手搭在窗沿上,紧握成拳。 陈景遂牵过她的手,笑道:“花开花落总有时,你又何必伤感,等来年开春,木棉花就会再开了。”他用锦帕擦拭着慕思妍的眼角,低唤了一声:小傻瓜。 他揽慕思妍入怀,两人同时望向木棉花,各怀心事,皆沉默不语。 ------------ 第三十七章 盼君魂归 夕阳落寞,犹如一曲哀殇,慕思妍将落下的木棉花拾起,一朵一朵的装进布囊里。 “小姐,孟太医说您需要静养,不宜操劳,落花还是让奴婢们来捡吧。” 她手一挡,摇头问道:“荷儿,今日几时了?” “十五了。”荷儿见茗儿端来糕点,犹豫的劝解道:“小姐,您要不歇会吃过点心后,再捡花?”她见慕思妍不吱声,心急的拉着茗儿一同跪地,磕首恳求道:“小姐,您都好几日没正经的用膳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奴婢不知二小姐和您说了什么,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您有什么大可和奴婢们说,千万别憋在心里,伤了身子。” 慕思妍并未理会,自顾自的拾着落花,忽闻传来一声:“怎么都跪在地上了,荷儿,是不是又犯什么错,惹王妃不高兴了?”她的身子一僵,拾花的手微颤着,说了句‘起身吧!’她就转身回屋。 “这?王爷?” 陈景遂接过托盘,挥手示意其退下,紧跟其后,他将糕点摆开,柔声道:“妍儿,心情再不畅,你也得吃点东西,如今……”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慕思妍抬眸望向陈景遂,泪水湿润了眼眶,见他斟茶的动作稍稍迟疑了,她瞬间明白了,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往事已矣。你知道了能如何?去大梁见他最后一面吗?”陈景遂将茶壶摆在桌案上,显得异常平静,背对着慕思妍,冷声叫唤一声‘安王妃’。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慕思妍瘫坐在卧榻上,哭笑不得,安王妃?多么尴尬的一个称谓,她紧攥着红豆挂饰,心乱如麻。 夜的黑淹掩盖所有,荷儿掌灯而来,轻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安置了。” 慕思妍缓缓起身,褪去衣裳,摘下发钗,盘起秀发飘逸而垂,一举一动仿佛都处于被动,她平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帷幔,眼睛疲惫的眨了几下,不知不觉中,沉沉的睡去了。 黑暗里,慕思妍一人四处游走,恍若在寻找什么东西,雾气从远处飘来,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妍儿,快过来,我在这儿!” “煜,是你吗,你在哪儿?” 一束光亮照来,周围景象突然变成,湖水边,波光粼粼,荷叶田田,慕思妍恍若看到一个身影,模糊的棱廓,难以分辨,她努力的打量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是那样的熟悉,渐渐的,慕思妍看清了他的脸,欣喜不已:“煜!” 她见萧煜伸出手:“妍儿,快过来!”慕思妍刚想跑上前,却发现直接在怎么追赶都无法接近,他似乎越来越远,惊慌失措间,大呼:“煜,别走,等等我!” 四周景象忽然变了,黑暗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背弃誓言,为什么要嫁给陈景遂?陈景遂能给的荣华富贵,我萧煜一样能给,为什么你偏偏,偏偏选择了背弃我?” “不,不是这样的,煜,你听我解释!”慕思妍左顾右盼,寻觅着,只见一道身影颓废而来,他的嗓音略带干哑:“妍儿,我累了,走了,你多加珍重!” 慕思妍望着他苦涩的笑容,心疼不已,想要去追赶,可他们之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东西阻挡着,她在怎么挣扎都无法接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煜!不——”她尖叫的惊醒过来,汗珠儿顺着额间流下,隐约约觉得肚子一阵疼痛,指尖似乎变得湿漉,低头望去,一抹鲜红映入眼帘,她渐渐的失去了知觉,只是模糊的听到荷儿的叫嚷声:“来人!小姐,快来人啊!” ------------ 第三十八章 情愫 安王府内乱成了一锅粥,陈景遂焦急的来回踱步,暗自后悔,见有人出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急切道:“孟太医,情况如何?” “殿下,王妃并无大碍,血已止住,静心调养时日就可大安,只不过……”孟太医面有为难之色,拱手回禀道:“殿下恕罪,微臣无能,没能保住王嗣。” “什么?”陈景遂一把拽住太医的衣襟,目露凶光。 孟太医吓得直发抖,小心翼翼道:“王爷,孩子,孩子殁了。” 闻得此言,陈景遂无力的垂下双手,好似主心骨,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陈坚在后头托了一把,可能早已瘫倒在地,他默然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推门而入,陈景遂伫立在内室门外愣神,徘徊着不敢入内。 烛火摇曳,慕思妍睁开眼睛,耳边响起:“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她直盯着帷幔用干涩的嗓音问道:“孩子?” 荷儿的故意岔开话题:“小姐,太医吩咐让您静养,好好调养身子。”她见慕思妍神情恍惚,反复念叨着‘孩子’,心有不忍,劝解道:“小姐,您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强绷着的情绪一下子跨了,失去爱人和孩子的双重打击,让她心如刀绞,眼泪顺势滴落,沾湿了枕巾,慕思妍瞥眼望去,隐约瞧见一道人影,她知道是他,想起陈景遂得知自己怀孕时的喜悦,她已然猜到他为何不进来,他们的孩子殁了,陈景遂的心一样痛。 慕思妍闭上眼,任泪水肆意的流淌。 初升的太阳扫去了夜的寒凉,安王府内一片寂静,丫鬟仆役们心知王妃流产,主子心情不好,故而做事加倍谨慎,谁都不愿往那档口上撞。 巳时初刻,吉兴匆匆赶来,见陈景遂独坐颐清苑外,凑近小声回禀道:“王爷,留王妃来了,说是想探视王妃,您看?”他见陈景遂不吱声,刚想提醒,只见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着一丝杀意,着实吓人,吉兴吞咽着唾液,不敢再言。 “呵,她倒来的及时。”慕思妍为何会流产,陈景遂心知肚明,始作俑者就是她,他右手紧握成拳,恶狠狠道:“不—见—” 吉兴不敢多言,应允而走,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又来回话:“王爷,留王妃说愿等,她……”他跪倒在地,犹豫提醒道:“王爷,奴才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留王妃如今身怀有孕,万一出个好歹,留王殿下那儿恐怕不好交代。” 一个小丫鬟匆匆闯入,脸色煞白,神色慌张的回禀道:“王爷,留王妃突然肚痛难忍,流了好多血,苏嬷嬷说怕是要生了。” 缓缓起身,陈景遂略带疲惫,负手冷漠道:“吉兴,送留王妃回府。”话音落,他便转身而走,踏入内室,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慕思妍依靠在卧榻上,面无血色:“王爷,发生了何事?” “小事而已。”他勉强一笑,拿过慕思妍手中的书:“妍儿,你身子不好,应当好生休养,别再看书了,容易伤神。” “听说亲人诵经焚香,亡故的人就能早登极乐,王爷,我想为孩子做点事。”她见陈景遂躺靠在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怪你,或许孩子……”陈景遂突然语顿,眼里泛着泪光,硬生生的把‘福薄’二字咽了回去,他搂着慕思妍,柔声道:“妍儿,来日方长,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生十个八个孩子,我们可以……” 话犹未尽,慕思妍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好似在自责,又好似在宣泄。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轩窗外,微风吹过,木棉花离了萼片,随风落在泥土上,黯然失色。 ------------ 第三十九章 莲花灯 连日来,慕思妍焚香念经祷告,渐渐变得清心寡欲了。她站在轩窗旁,手不停的拨弄着念珠,愣神之际忽然听到廊下有人在窃窃私语。 “荷儿,我听说二小姐的孩子被封为留王世子,陛下亲传口谕赐名:济深。”慕思妍听得茗儿有意压低声线道:“二小姐这回可得意了,又是封赏,又是……” 荷儿喝阻的叫唤道:“茗儿。”慕思妍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两道人影靠近了窗边,只听得荷儿小声道:“王爷吩咐不许再提二小姐,你怎么忘了?” “姐姐,我就是瞧不惯二小姐那样,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谁都欠了她似的。”茗儿愤愤不平道:“要不是她,咱们小姐怎么会流产。” “行了,我的小姑奶奶,你轻点声,要是被小姐听到了,又该伤心。” 默然伤心间,慕思妍听到一阵离开的脚步声,转身走出内室,边糊着莲花灯,边轻声吩咐道:“荷儿,你将那几件小衣衫给留王妃送去。” “小姐,那都是您替小殿下预备,这?”荷儿见慕思妍的手停顿了下,心下后悔,俯身施礼,百般不情愿的应允一声:‘诺’。 夜色朦胧,月儿斜挂于空,慕思妍提着灯笼,独自来到后院。 月光洒照,她将灯笼摆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将一盏莲花灯放进水里,双手合十,虔心祷告:煜,我知道你怨我不信守誓言,恨我不等你来,可即便是怨,是恨,在夜半梦回时,你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何你却不愿给我?罢了,煜,对不起,若有来生——一时哽咽,无言可续,仿佛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念及此,泪水潸然而下。 拭去泪水,慕思妍将另外一盏莲花灯放下水,愧疚之意涌上心头,轻轻拨弄湖水,望着莲花灯顺流而走:孩子,是母亲没有照看好你,你还未来不及到这个世上看看,就走了,是母亲对不起你,孩子,乖,天黑了,你莫怕,跟着莲灯走。 一件披风加盖在身,听得:“妍儿,夜深露重,你身子弱,怎么出来也不多穿件衣衫,荷儿呢?怎么没在跟前伺候?” 回首而望,慕思妍看着陈景遂那张疲倦的脸,她竟然主动牵起他的手,满眼的歉意,一时间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蓦然低头。 “妍儿,本王想去汾阳看望荣王叔。”陈景遂试探着问道:“你陪我一道去吧?” 荣王?慕思妍虽不能将几家宗亲王爷认全了,可她记得并没未有谁的封号是‘荣’,她疑惑道:“王爷,是哪家王爷晋升,需要备礼先送去吗?” 陈景遂摇了下头,负手叹息道:“妍儿,你有所不知,皇叔三次上疏奏请辞去皇太弟的爵号,父皇已经恩准,荣王是皇叔现在的封号。” “王爷,陛下可有旨意册立?” “父皇并未明言,倒是大哥的人有点坐不住了,今日朝会,他们又纷纷上奏说: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希望父皇能早作册立。”陈景遂语顿,笑道:“妍儿,不说烦心事了。” 两人并肩而站,慕思妍不知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陵城,她也不愿细想,不想去追究,恍惚间,自己被陈景遂揽进了怀里,听得他柔声道:“妍儿,我听说汾阳的翠菊花开的艳丽,你正好可以散心。” 他的话语声虽然很轻,可一字一句慕思妍听得真切,原来他所作的都是为了自己,念及此,莫名感动,她缓缓抬起手,环搂着陈景遂,一股暖流占据了心头。 ------------ 第四十章 散心 江上波光粼粼,慕思妍闻着琴音来到船舱外,只见陈景遂独坐抚琴,不忍打扰,她望江而听,只觉琴音错杂,忽闻‘吭’一声清脆的断弦声。 回眸见陈景遂垂头丧气的模样,慕思妍上前,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问道:“王爷,何事扰乱了心境?” 陈景遂走到围栏旁,勉强一笑:“每回想起王叔离开时,郁郁寡欢的模样,本王就觉得心寒,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荣王叔要是知道,王爷特来汾阳探望,他必然会很高兴。” 二人说话间,船已靠岸,兴吉前来回禀:“王爷,王妃,汾阳到了。” 乘坐马车,护卫随行,一路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荣王府外,陈启崇亲来相迎,慕思妍夫妻同时问安:“侄儿(侄媳)拜见荣王叔。” “景遂,想不到你还愿来我,原本的皇太弟府门庭若市,如今的荣王府。”陈启崇叹息:“老二,你可是我府里的头一个客人,走,我们进去叙话。” 后花园内,慕思妍坐在亭子里,看着陈景遂叔侄俩踢着蹴鞠,只见他俩各带着人马在场上相互配合。球在他们的脚下传递着。 陈景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接到球后,又快速带球直冲对方的龙门旁,在另外几个人的掩护下,他抬脚一踢,球进了,慕思妍见陈景遂率先进球,拿下一分,欣喜不已。 “小姐,看王爷又跑又跳的,人也欢喜多了。”荷儿将一盏茶递给慕思妍,直言不讳道:“自从您流产后,奴婢好久都没见他笑了。” 慕思妍接过茶盏,默不作声,瞧着陈景遂在蹴鞠场上肆意的奔跑,抿了口茶,耳边又响起了荷儿的话语声:“小姐,您该不会还没放下萧公子吧?” “我没有。” “小姐,奴婢自幼在您身边服侍,最是了解您的心思,您瞒的了别人,可是骗不过我。”荷儿见她不吱声,犹豫道:“小姐,是不是真的只有那些得不到才会令人怀念,令人遗憾?” 慕思妍的视线转向陈景遂,见他笑着朝自己挥手,尴尬一笑:将心比心,他实意待我,我却……景遂,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怨言? “王妃,您瞧王爷又进球了。” 呼喊声将慕思妍的思绪来回了现实,她见陈景遂叔侄笑着朝亭子走来,俯身施礼,她将锦帕递给陈景遂:“王爷,您擦擦汗。” “痛快。”陈启崇笑道:“来了汾阳,倒也乐得自在,终日耍乐,下棋、钓鱼,踢蹴鞠,以前忙于政务,不得空,想做而不能做,如今闲暇了,本王想干什么都可以。” 慕思妍见陈启崇嘴上说的欢,眼里却闪过一丝哀伤,她和陈景遂对视着,只听得陈启崇叹息道:“老二,陵城我怕是回不去了,往后朝政方面的事儿,你要多上点心,别让景培毁了祖宗基业。” “王叔,大哥的心意和性情,您最是了解,很多事,侄儿也是无可奈何。” 陈启崇摆了下手,笑道:“老二,皇兄几个儿子里,景培过于直,过于躁心,不可托付;景熙虽有美名,有勇有谋,可他生母的身份,恐难服众;景琦和景禹根本无心争夺,剩下的是有你了。” “王叔,我?” “老二,其实我早生退意,无心眷恋权位,可惜啊,景培全然不念叔侄之情,苦苦相逼。”陈启崇眉头紧蹙,焦虑道:“老二,听王叔一句劝,放手搏一回。” 闻得此言,慕思妍的视线转向陈景遂,他正欲开口时,一个小厮端来茶水。 陈启崇抿了口茶水,抬眼见小厮神色慌张,突然觉得一阵腹绞痛,倒地吐血而亡。 见此情景,慕思妍吓的脸色苍白,退靠到陈景遂的身边,丫鬟们尖叫逃开。 ------------ 第四十一章 争辩 一阵马蹄声‘哒哒’的由远及近,陈景遂一跃下马,行色匆匆直接闯入了政通殿,双膝跪地,叩首哽咽道:“父皇,荣王叔被人毒杀了。” 话音刚落,大殿内一片哗然,众人窃窃私语,与荣王交好之人纷纷将视线投向了陈景培。 “你们都看着本王干什么,本王不傻。”他焦急的解释道:“对,我和荣王之前有嫌隙,可都是过去的事,他如今闲居汾阳,不问朝政,本王又有何理由杀他。”陈景培面向御座,施礼道:“父皇,儿臣并未……” “啪”的一声,陈启源手里的奏疏重重的摔着了御案上,嘴巴一张一合,情绪变得异常激动,颤颤巍巍的走到陈景遂跟前,几欲张口,却都没说出话来,他身子一仰跌坐在御阶上。 丞相刘明棠见此,率先跪地劝慰:“逝者已矣,陛下请节哀。”满朝文武皆附和跪地。 扫视群臣,陈启源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陈景遂的身上,他厉声问道:“景遂,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挺直腰杆,陈景遂拱手将事发经过一五一十的告之,临末了,他犹豫道:“父皇,行凶之人虽已落网,但,但在审问时,他咬舌自尽了。” 陈启源‘噌’的站起身,怒吼道:“查,春福传旨汾阳府令郭逢春一定彻查到底,势必要将主使之人捉拿归案。” “诺。”春福犹豫的问道:“陛下,荣亲王的丧事?” “厚葬。”陈启源缓缓站起身,双手扶着护栏,艰难的前行,脑海里浮现出儿时的画面,泪水滴落,哽咽道:“传旨:追封荣亲王为和宝荣亲王,尊享太庙祭,爵位由王世子继承,世袭罔替,世居汾阳。” “散朝。” 众人叩首三呼万岁,各自散去,陈景遂望着燕王等人离开的背影,心事重重,事实如何,他一时真就拿捏不准,未等商、定二王开言,他就跨步而走。 马车内,慕思妍焦急的探头张望,忧心忡忡,她见陈景遂走出宫门,慌忙迎上前,低声唤道:“王爷?” 二人并未多言,直径上了马车,慕思妍见他依着靠枕,眉头紧蹙,思忖片刻,不解道:“妍儿,你说父皇将荣王叔之死交给汾阳府令追查,是何用意?” “可有破案限期?”慕思妍见他摇了下头,心下纳闷:“王爷,据我所知皇室宗亲遇害若有异议,必然会交由大理寺,或是内府查办,可如今交由汾阳府令。”她看着陈景遂,大胆揣测道:“看来陛下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见陈景遂满脸诧异,笑道:“王爷,你试想朝堂内储君位悬空,荣王叔毕竟是前任国储,他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一种威胁。” “燕王?” “不,王爷,虽说荣王叔的死,最大的受益人是燕王,可他不傻,越是在紧要关头,他越不会冒险。”慕思妍轻抚着他的手背,会心一笑:“那份罪责,燕王背不起。”她见陈景遂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尴尬道:“王爷,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他摸着玉扳指,询问道:“妍儿,你觉得幕后之人会是谁?” 慕思妍并没直接回答,两人相视间,她嘴唇掠过一丝笑意,坦言道:“谁都有可能,你、留王、商王、定王、甚至……” 话未言尽,忽然从外头扔进一卷东西,慕思妍只觉有人攥住了自己的手,抬眸望见陈景遂掀开帘子,紧张的向外张望,她听着外头‘哒哒’远去的马蹄声,拾起那卷东西递给他,闷声道:“王爷,有人着急了。” ------------ 第四十二章 烫手山芋 回府后,二人直奔颐清苑,慕思妍将荷儿、茗儿打发走后,亲自斟了一盏茶给陈景遂,却不料他突然将那卷册子扔在桌案上,怒吼道:“荒唐,混账东西!” 拿过册子,慕思妍一页一页的翻看,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北大营的水居然会那么深,更没料到岳峰所贪墨的银两,有七成是运到了燕王府别苑,她边看边闷声道:“王爷,看来燕王身边不太平。” “王府内人员复杂,难免会混入别府眼线。”陈景遂走到门口,负手而站,望着外头来往的丫鬟仆役,叹息道:“妍儿,其实我这安王府也不太平。” “话虽如此,可册子上记载的都是机密之事,不是一般人能探听到的。”慕思妍挽着陈景遂的手臂,见他神色凝重,笑问道:“王爷,你在想什么?” “十弟,曾经说过在江北大营见过长非,现在想来,贪墨案极有可能是大哥做下局,而岳峰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陈景遂默然叹息,冷声道:“案中案,呵,果真是煞费苦心啊。” 串联前因后事,慕思妍倒是对陈景培刮目相看,人说燕王有勇无谋,可眼下看来传闻并非属实,刚想到这儿,却听得陈景遂小声道:“大哥新招的幕僚似乎有点手段。”慕思妍见他略有所思,不觉一笑:原来是有高人指点,怪不得! 倚靠凭几,陈景遂心不在焉的问道:“妍儿,你说这烫手山芋,本王要如何处置?” “方式不外乎隐瞒和上交两种,不过……”慕思妍见他打量着自己,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知多言了,犹豫道:“王爷聪慧过人,想必心里早有答案,何苦来考我?” 她见陈景遂伸出手,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却被用力的拽了他的怀里,耳鬓厮磨:“本王就喜欢听你说。” “王爷?”慕思妍只觉耳畔轻痒,羞涩的岔开话题道:“您若是选择上交,自然不会亲自出面,眼下没必要撕破脸,得罪了燕王,可是人选?王爷,可曾考虑过?” “监察御史钱斌。” 慕思妍本想趁机挣脱怀抱,反而被搂的更紧了,她不再挣扎:“钱大人刚正不阿的名声,我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扭头回望,她见陈景遂沉默不语,犹豫道:“王爷,可曾想过隐瞒?” “想过,但此事事关重要,若是本王隐瞒,幕后之人也会找其他人。”陈景遂沉默片刻,笑问道:“妍儿,本王听岳父说你极善临摹?” 慕思妍顿时会意,嘴唇掠过一丝笑意,站起来俯身道:“那就有劳王爷磨墨。” “愿意效劳。” 桌案上,文房四宝依序摆放,待墨磨好后,慕思妍提笔誊抄,足足用了两炷香的时间,她将最后几笔墨迹吹干后,交给了陈景遂,笑问道:“王爷,你曾可想好怎么交到钱大人手中?” “依样画葫芦。”陈景遂拍着册,嘴角微翘,自信满满的高声叫:“来人。” 慕思妍见他在陈坚耳边嘀咕了几句,她拿起原本稿递走了过,待陈坚离开后,问道:“王爷,这?” 接过册子,陈景遂收敛起笑容,冷声道:“本王平生最讨厌被人当棋子使,也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既然他想使绊子,本王偏偏要背道而驰。兴吉,备马。” “小姐,该用膳了。”荷儿在屋内张望了一圈,不见安王踪影,询问道:“王爷呢?” “走了。”慕思妍听荷儿在那儿犯嘀咕,无心理会,转身来到圆桌旁,她心里明白陈景遂去了何处,念及此,叹息摇头,喃喃自语道:燕王的人情算是欠下了。 ------------ 第四十三章 是谁? “茗儿,你去前头打听一下,王爷回来了吗?”慕思妍摆下画笔。 荷儿吹拂着墨迹,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收起,问道:“小姐,需要吩咐小厨房预备茶点吗?” “嗯?再等等。”慕思妍望向苑门外,翘首以盼,心下担忧,她甚至开始揣度:满朝重臣,幕后之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陈景遂?算是试探,还是别有用心? “小姐,王爷回府了。”茗儿气喘喘道:“兴吉说:商王、定王也来了,正和王爷在梓画阁中叙话。” 慕思妍心不在焉的应允着:“嗯,知道了。”她沿着回廊走,不知不觉间,竟来了梓画阁的附近,她抬手示意荷儿不必跟随,自己缓缓前行,越是接近,里头的说话声就越是清晰,慕思妍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听之。 “二哥,什么时候和大哥套上近乎了,今个儿,你竟然偏帮起他了?”慕思妍认得那是陈景禹的声音,又听到他咋呼道:“七哥,你倒是说句话?” “十弟,稍安勿躁。”陈景琦将茶盏放下,思量再三,犹豫的问道:“二哥,钱大人参告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没错,那东西是我派人送去的。”陈景遂用茶碗盖子拨弄着茶叶,坦率道:“而且大哥也知道。” “什么?”商、定二王满脸惊奇,面面相觑。 陈景遂放下茶盏,起身行至门旁,负手而站,回想起昨日:他驾马来到燕王府,兄弟相见,两人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后,陈景遂让其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道:“大哥,今日臣弟偶得一物,特来送于你,望你笑纳。” “二弟,客气了。”陈景培心下不知安王唱的哪一出戏码,眼神不由的往屏风瞧了一眼,他翻看着册子,一笔一笔,一桩一桩,可谓是记得详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掀自己的底牌,着实惊出了一阵冷汗,故作镇定问道:“二弟,此物何来?” 陈景遂轻描淡写的回道:“有人把它扔进了我的马车里。” ‘啪’的一声,陈景培用力的将册子拍在桌案上,双手紧握成拳,一个箭步走上前,急切的问道:“二弟,可有别人知晓此事?” “大哥放心,安王府并无其他人知晓,不过,外头的人……”他突然语顿,视线转向陈景培,看着他的神情,心下了然,拱手道:“册子的内容不管是真是假,都干系重大,大哥,你要早作打算,以免误了前程。”陈景遂见他不吱声,辞道:“大哥,若无他事,臣弟先告退了。” 临走时,陈景遂望向屏风,竟然发现一双银灰色的靴子在来回移动,疑惑不已。他回过神来,喃喃自语:“躲在屏风后面的人会是谁?” “二哥,你自言自语的在说什么?”陈景禹的视线在两个哥哥间来回瞟着,见他二人深思不语,自觉无趣,没好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是管不了。诶,七哥,中秋节景宜宫狩猎,我可要和你比一场。” “说到这事。”陈景琦抿了口茶:“二哥,你说父皇把大哥和四哥留在京,是何用意?” “圣心难测,岂是我等能揣测得了。” 转身时,慕思妍的视线恰好和陈景遂撞上,见他朝自己走来,微微俯身施礼:“王爷。” 伸手亲扶,陈景遂含笑道:“妍儿,中秋景宜宫狩猎,你也要随行,命人准备一下。” “诺。”慕思妍正欲问话时,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冲忙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她认得那是陈景琦的近侍史永,只见得他单膝跪地,双手举起好似捧着什么东西:“王爷,您的信。” 陈景琦用折扇挑起信,凌空接住,他见信封上空空一字,不免疑惑,拆开细看:明日未时,东宣门,不见不散。 慕思妍见他收起信笺,两人四目相对,满是疑惑。 ------------ 第四十四章 少年郎 东宣门前车马、人流川流不息的涌入城里,一辆绛红色的双辕马车却背道而驰,缓缓驶出,它在离城门三四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掀起车帘,陈景琦站在马车上居高而望,从跟前走过的人里似乎都不像是相邀之人,他收起折扇,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可仍旧毫无头绪,猜不出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跳下马车,他转动着折扇,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走进茶寮喝起了茶。 他自斟了一盏茶,望着人来人往的城门口,百感交集,思绪恍惚,回想两年前,父皇寿诞,梁国君主委派胞弟慎王煜前来贺寿,陈景琦作为接待使,那是他第一回见到萧煜。 抿了口茶,陈景琦闷声问道:“史永,何时了?” “再过一刻时就到未时了。”他回头向城门口望去,担忧道:“王爷,这儿人多杂乱,若是他们心存歹意,起了冲突,卑职一人之力恐难保您周全,要不从城门护卫军里调几个人过来?” “史永,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私调守城士卒,死罪一条,你想自寻死路,本王可不奉陪。”陈景琦放下茶盏,视线停留在城门口,来往的除了小商小贩外,就是一些平头老百姓,偶尔有马车驶过,他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人,心下着急,手指不时敲打着桌面。 忽然下雨了,过路人纷纷奔跑找地躲雨,雨越下越大,茶寮的客人越聚越多。 “王爷,我们还要……”史永见陈景琦瞪视着自己,硬生生的将‘等吗’二字吞咽来回去,无奈的站到旁边。 未时刚到,一辆蓝篷双辕马车停在了城门口,一个身穿青灰色长衫,戴着面具的少年郎手扶仆役走下马车,他前行了几步,仰头凝视城楼上方‘东宣门’三字,微风吹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银白色的头发。 仆役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之人,撑雨伞跟随在身旁,犹豫问道:“少君,怎么了?” 少年郎并未答话,双手紧握成拳,呼吸变得沉重,一头银发被风吹起,有几丝凌乱地覆在面具,没人知晓他的表情,而那双黑眸给人一种深邃的苍凉感。 东宣门,自己当初是从这里离开的,如今又从这儿回去了,自觉讽刺,念及此,他猛然一阵咳嗽。 “少君,您的伤还未痊愈,蒲大夫嘱咐要好生休养,可您偏偏?”他见少年郎咳嗽不止,关切的问道:“少君,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 “谢凌,无妨。” 少年郎环顾四周,看到茶寮的角落坐着一个熟悉身影,唇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他将帽子戴起,柔声道:“谢凌,走,接我们的人来了。” 谢凌微微一怔,看城门口空无一人,又见主人朝茶寮走去,慌忙追赶:“少君,您慢点,伞。” 城楼上,慕思妍愣神远望,若非昨日瞧见信上写着‘东宣门’一时感触,她也不会来这儿,仿佛鬼使神差。 她在这儿送萧煜回国,离别话语犹在耳旁,人却已是阴阳相隔,莫叹息,也只有用物是人非来形容眼下的状态。 俯视而望,茶寮里的一切皆映入了眼帘,忽然她的注意力全被少年郎吸引了,她紧张的把手搭在城墙上,生怕他脱离自己视线似得,恍若间,他和旧日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慕思妍心里不停的否认着,渐渐地,她视线变得模糊了。 ------------ 第四十五章 故人 荷儿给她披了一件斗篷,劝解道:“小姐,您出来很久了,回吧!免得王爷担心。”恍惚间,慕思妍沉默了,望着那道背影,黯然离开。少年郎步入茶寮,拱手道:“晚生苏白拜见商王殿下。”闻声,陈景琦停顿下敲打桌面的动作,扭头打量,只见来人一袭青灰色... ------------ 第四十六章 暴风雨前夕 慕思妍疲惫的睁开眼,昏黄烛火打照在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压抑的酸楚泛上心头,她手伸出,犹豫着,仿若试图去触碰他的五官。“妍儿,怎么了?”她原本以为时间会冲刷一切,以为自己不再爱了,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了,可当一个触点出现后,那一些原本的以为都成为了自欺欺人。模... ------------ 第四十七章 兵谏 只见他们掌心上都写着一个‘谏’字,唯独章同连和徐参手掌上写着‘思’字,陈景培见大多数人支持自己,心花怒放,传令道:“孙将军,你领城防营两千人马接过京都防务。章将军,你领本部人马申时三刻前到南深门与与城防营其余兵马回合。&... ------------ 第四十八章 平定 一夜间,城外叛军轮番攻击,搅得守军疲惫不堪,慕思妍走进偏殿,见陈景遂拿着佩剑在地图上来回画着,她放下点心,柔声道:“殿下有什么想法吗?”“这儿是京都,那儿是凤台大营,京都那边是指望不上了,眼下唯一能调的只有凤台大营,可也得七日之后才能到景宜宫。... ------------ 第四十九章 回京 “回禀陛下,有一队人马正向行宫靠近。”陈启源脸色骤变,脱口而出:“再探!”“报——”斥候匆忙而来,单膝跪地回禀道:“陛下,是留王殿下和李将军。”闻得此言,紧攥着... ------------ 第五十章 势态 面的苏白的到来,慕思妍显得诧异,她见陈景遂出去相迎,“先生,何来?”“太子殿下不必找寻,陈坚睡了。”苏白侧身一退,抬手指着门边。手扶轩窗沿,慕思妍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得陈坚瘫坐在地,在旁的一个少年郎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全然一副... ------------ 第五十一章 寿宴 “王爷?”慕思娴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一小步,“您怎么在这儿?”落座后,陈景琦整理着衣摆,连头也不抬,冷声道:“东宫是不是很气派?那儿,自父皇封王叔为皇太弟开始就一直空置着,若不是今日再封储君,东宫怕是要成废墟了吧?&rdq... ------------ 第五十二章 国丧 走到大殿中央,似乎有人对慕思妍的到来有点意外,她跪倒在地,俯身叩首,挺直腰杆说:“父皇,臣媳本想趁着您寿诞之喜歌舞一曲,以为助兴,给您一个惊喜,不想却惹下此大祸。”她再次叩首,诚恳道:“父皇,顾大人以死护卫礼法,是为忠义,臣媳恳请父皇厚葬之。&... ------------ 第五十三章 母仪天下 “可这事找谁去说?”陈景遂的目光投向苏白,好似在求助。慕思妍见苏白把玩着折扇,一开一合间,全然不理会陈景遂,见他反而将视线转向自己,不觉眉头微蹙,只听得他漫不经心道:“殿下,这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请太子妃出面交涉。”“你们... ------------ 第五十四章 选妃 新皇继位,诸事尘埃落定,好似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陈景遂下朝刚踏进大正明宫,一个小太监匆忙来回禀:“陛下,东宫洗马苏白求见。”“宣。”慕思妍亲端一盏茶递给陈景遂,听闻苏白到访,心下疑惑,她退至屏风后头,只听着外头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 第五十五章 画眉意暖 晨曦,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纱打照在帷幔上,红彤彤,慕思妍迷迷糊糊间觉得耳边有股暖流,回过神时,她发现陈景遂躺在身旁,又惊又喜,缓缓侧过身,是那样的小心翼翼,那张熟悉的脸颊完全映入眼帘时,慕思妍明白了,昨夜那一声呼唤的来源。她见陈景遂将自己搂的更紧了,眼皮子一张一合间,不时的用鼻尖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