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洲雪 楔子 层层的空间如蜘蛛网般交错,它们相互遮掩,相互融合,最后跳入那炽热的熔炉。 彼岸渲染着一层梦幻的光芒,漠鸟望着那苍天的轮廓嘴角露出哭泣之后绝望的嘲笑。选择,玩弄,那无形的大手折磨了这里近万年,万年的尘埃落下,一层层的相互照应,最后消失在了黑色的沼泽之内。 这个时代,属于判界者,它们用它们清冷的眼瞳桀骜不驯着,那同归于尽的血色信仰却不曾比逆天者的杀戮锋芒软去半分! 同为一个圆的边,它们便就是最强的存在,但是它们知道,它们被圆心束缚了,再怎么样也无法逃离死亡纬度的紧致,这片空间就算打碎万层,它们也逃不出去。 瞳观的手掌在无垠的无垠之中穿梭,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谁会在它的掌中粉碎,粉碎成看不见的粉尘。 在这死亡的混沌潮流之中有着一尊棺椁顺着河流的推动被巨流拍向无尽的远方。 蓝虎看着那象征死亡的光晕双眸微微颤抖。 恒河一战它们堪堪摸到这片死亡的纬度的棱角额头就开始渗血,强大的力量让它的身躯觉醒,它的血液分崩离析,那种恐怖的力量是它的力量。它微微皱,那棺椁它认识,它没有理由帮助风云,所以它便任那棺椁在这星际之上逃离。 是的,星际。 当初它在空间乱流被长生殿掏出来的时候它便在星际,而这也让长生殿的委任断了棱角,它们将那片四维空间翻了个底朝天,尽管只是七次连锁方案的一个基本引子,但是就那么让它跑了,这明面上到底是落了下乘。 不过深蓝色星际,真的如它们所愿吗? 幽都穹宇当初布下的局虽然脱离了掌控,但是那星辰大陆上长生殿的布局,却是真的。 …… 元啟三年,明宗祭天,恰有神棺划破天际降落,举国异动,无数大能者前来观摩那黑色棺椁,数息后皆是做鸟兽散,口呼“上道彼岸天”纷纷闭息,引动八方振动,魏国大厦摇摇欲坠,天下分崩离析。 事后,皇族开天眼封禁此物,请天师掌化风水,却不料天师跪地不起,擅自做主以此棺椁庇佑帝国气运。听闻此事明宗诧异,皱眉不悦,而天师却是没有解释,终日跪坐于棺椁之前焚香祈祷,祈求那黑色棺椁能挽救帝国于将倾之际。不出十日此事便传到了敌军将领的耳中,成为一时笑谈,但是在这一声声放肆的嘲笑之下,那惊愕的诡异之事也开始悄然发生。 战乱焦灼了近七年,七年之后魏国天骄强势崛起,王侯辈出,异星阵阵,国家生机勃勃,战后胜利魏国不仅没有伤到元气,反而天骄纵横如过江之鲤,国都和名川山岳仙气阵阵,造化之地遍地山河,不出四百年便君临四海八荒,将上古十门生生奴役,成就了十万年来最骇人听闻的传奇,而那棺椁亦是成为举国膜拜的圣物,香火不断。 在皇朝延续之际,在大陆上存在已久的山门制度和国家制度的冲突日益严重,经过历代贤臣的不断改革和创新,整片大陆开始形成一股向上的力量,在大魏以少年之姿出现在千域海湾之际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周的地域全部收复,而此时大魏皇族才知道原来他们只是被关押在囚禁之地的罪犯,可怜他们还曾自诩为天下……! 在得知辛谜之后大魏就像是一只硕大的鲶鱼,它们打破了因为利益而纠葛、稳固成的大网,数千年的混战夹杂着魏国子民的伤痛和复仇的烟火,从星际海打到千帆洋,这数千年的时光里鲜血一直在流,纵观上亿年的历史再也找不出可以与之匹敌的战役。 本来白湖同盟根本没有将魏国放在眼里,认为那浮萍不足以撼动他们的根基,但是出乎意料的,那小地方不知得了什么气运,从天骄到老一辈强者他们竟然都占不到丝毫得便宜。 对比双方疆土之后敬思门的天师们纷纷癫狂,魏国的国土不大,但是资源和灵力浓度却极高,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流放之地,更像是被保护起来的圣地! 又是万年,魏国蝉食着千帆洋的领土,让得白湖同盟这个庞然大物分崩离析,经过数百年的改革和变法千帆洋的格局焕然一新。 随着地图的展现和辽远,尽管经过了十五万年的沉淀,那第一批从魏国觉醒的少年却开始觉得自己渺小,羞耻感让得他们不曾忽视攀岩大道的决心,那疯狂的模样让他那些莲座大能者惊骇万分。 是的,魏国还是太年轻了,和那么动辄百万、千万年的势力来说,他们的“上古宗门”就像是一个笑话,而魏国立国不过十五万零七千年而已,如果没有那棺椁他们可能一万年不到就被吞没了,所以他们不曾将自己看作大势力,大能者也不觉得自己像大能者,那模样更像是在蛛网中挣扎的雏鸟,所以那恐怖的狂热洪流直接打碎了百大势力的世界观。 随着历史长河的展现,魏国以一种极为霸道和无畏的方式杀入了星辰大陆,他们年轻,身上趟着血,带着不过十七万年的寿命闯入所有大能者的眼帘中,在一群亿年都算不上零头的庞然大物前书写着自己的名字! 仅仅十七万年! 对比那年纪,再看看那一连串光是历史能要耗尽千百人寿命的真正的上古大宗们,他们感觉自己接受了一种全新的思想力量。 那是魏国的时代,他们没有所谓的神器,没有所谓的神迹,没有所谓的传承,没有什么让众生望而却步的护宗大阵,就凭着这一腔热血硬生生地在这光辉殿堂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它们震慑于魏国男儿的热血,它们敬畏那狂热的目光,它们害怕那不惧死亡的疯狂模样!那是家国的脊梁,是他们扎根土地的信仰! 他们从鲜血中拔起尸身,他们手握刀枪剑戟怒目圆睁!宗门们感到震颤,他们好像知道了宗门与魏国的差距。他们没有信仰! 魏国的铁骑纵横大陆三百年,所行之处狼烟四处,在被大能者压迫的生死存亡关头,那一声声铁蹄铸就了魏国无上的荣耀,那一枪,那一盾,那一声声怒吼让得大能者永远的记住了这个国号为魏的庞然大物。 纷纷扰扰上千年,千年的抗争魏国开始屹立于群狼环伺的沼泽之中,他们生根发芽以强有力的回击打碎了是上古宗门们延续了无尽岁月的绝对统治。 当国旗在长空中飘扬的时候他们都知道,魏国崛起势不可挡! 经过数百万年的沉淀,魏国在登天途上越走越远,它们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毛躁的孩子了,它成熟稳重,自信却不张扬,却成为了近十万年来在星辰大陆上知名度最高的势力,也是唯一一位以国家势力进入百强势力的势力,而其他九十九位无一例外全是宗门! 魏国的峥嵘和潜力让得无数大能者皱眉,但是一百多万年前它们便拿魏国就没有办法,现在又能怎么样呢?鱼死网破说的好听,但是这四百多万年以来根本就没有大宗门敢,它们的大能者死一个就死一个,魏国麾下民众不可计数,天骄比又那么高,就算魏国打输了几百年也就喘过气了,而大宗门却需要十万年甚至是百万年,这是它们最痛恨魏国的地方所在。 不过他们之所以不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魏国没有最高战力,自保有余,挑衅他们根本就没有胆子。大能者他们对魏国来说是很容易,但是审判者他们却一个都没有。也是,大宗门通过数亿年的酝酿才有可能出来一位审判者老祖,要是魏国短短四百万年就出现一位审判者,那魏国不出十年就要不要命的老祖们被吃干抹尽。 魏国国祚绵长上千年,千年以来魏国的大局终于稳固,而被魏国子民世世代代所贡奉的国运圣物也开始泛着晶莹的光彩。 自魏国崛起起来帝皇便将千帆洋境内的原先国土迁移了过来,经过上百年的改造如今已和西北疆域紧密契合,随着王朝的合并皇室也开始收拢疆土,而不再漫无目的地去兼并土地。 在黑色棺椁的加持之下魏国的万年新都新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十万年之后开始返璞归真,从一团白雾开始稀释,那一刻谁也不知道魏国的国势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在那时上古大宗门却开始妥协了,因为它们惊讶的发现审判者对魏国已经没有震慑力了。 虽然魏国的国都圣物没有大宗的屠神阵法那么强悍,但是现如今的顶尖强者也不过是封号王座,故而在某种意义上双方持平了。 宗门们看着魏国一日日强盛,思索再三按耐不住出手,经过上百万年的博弈和协商形成了一系列复杂的交易,但是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的累积,当累积当一个十万年的时候协议会被重新订制,一个百万年的时候会展开一次大战,而千万年总会陨落不少大能者。 在魏国的声望开始渐渐平和达到鼎盛,而宗门也调集强者对弈、魏国和百大势力的气氛越加剑拔弩张之时,魏国皇室却得知了一件让魏国皇室不得不与百大势力签订契约的事情。 他们贡奉了七千万年的黑色棺椁,消失了! ------------ 沙洲雪 第一章 邢官 水波在云层之上流转,冰寒的气息在一株长松的躯干上缠绕,一圈一圈似晶莹的蚕丝,却带有不同寻常的执念,一圈一圈,坚韧不拔,日久弥坚。 苍老了。 冥瞳暗道,那言语胜过呢喃,许久,却也只能听到这一声声息。 那气息绵延,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一千年,在这被囚禁了整整一千年。饶是它心境不错,此地又不是太过单调,但是这反复倾辙的碾碎,它亦是多次生出了想要自刎在这蓝土之上的想法,那蓝盈盈的光芒成了它的梦魇,占据了它的心神,将它从内而外的摧毁个干净。 太过枯燥了,它宁愿去敬思门被那群老东西关在环境中折磨,它也不愿来到这里。太真实了,那厚实的感官包围了它的身躯,那种感觉让它难受,却无处释放,邪火锻造着它的躯体,每一次就似要融了它一般。 第四百三十一,它是第四百三十一位囚犯,而它也会和它的先辈们一样,疯掉! 这是长生殿的手笔,是长生殿的手笔! 冥瞳愤怒,身躯内的邪火燃烧得剧烈了,橘红色的火焰在蓝色的幻境中燃烧!自我毁灭的道路……它清楚地知道它死不掉,它清楚的知道它会被治愈,但是它依旧想昏过去。在这里活着,睡下等同于一种奢侈! 它恨,却恨不得。 它的情绪就要被剥离干净了,它离行尸走肉,离疯掉,只差临门一脚了。 一千年啊……何等得漫长啊…… 它知道它的身躯会被鬼派拿去练尸,它们这种疯掉之后却残存意识的大能者躯体,是炼制无上傀儡的十大载体之一,而它们,是这里的特产……! 冥瞳嘴角挂着癫狂的笑容,以前为了保持清醒它在石壁上和先辈们记录的时间做对比,然后列出一个排行榜书写自己的传记和名讳,一千年,它位列第十七位,至于那第一名……冥瞳眼眸失去灵动的色彩,邪火吞噬了它的意志,它估摸着还差七八次。一切终了,以后会越来越残酷,它长吐一口气,白雾氤氲了眼前的景色,它,睡下了。 在这蓝土的光芒照耀下,那寸寸的光辉在空气中燃烧,域芒抬起眼睛看着那一片被湿云笼罩的沙漠,默然,长叹。 一切都回不去了,而它,在这也不愿就这么蹉跎着,一切烟消云散。 域芒回头观望,回到马车上继续休憩,那一副睡不够的模样让商会长老不住地擦汗,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马车哐哐当当地前行着,在踏上这片荒漠的时候所有人都握紧的武器,原因无他,仅仅只是因为它的名字,广域沙洲! 广域沙洲,这是一片人迹罕见的荒漠,名字很美,而它身处的地域有个更美的名字,叫罪域。 罪域,它的地域很小,这里寸土寸金,机遇、宝藏不可胜数,但它本身却不是一处造化之地。这里的宝藏,便是前人的尸体。 没人知道罪域的黄沙之下埋藏了多少大能者和审判者的尸体,又有多少稀奇罕见的事物,而它的历史又是那么得漫长,谁都不知道第一批宝藏是如何“埋下”的。 不过事实的真相不妨碍后来者的飞蛾扑火,他们已经不敢觊觎那神秘的圣物了,他们的目标是那些为了夺得圣物而死去的大能者留下的物品,而他们的尸体成为了再后来争夺的奖励,如今罪域上到让审判者陨落的圣物,下到平明百姓的铜钱货币,黄沙之下掩埋着无穷的可能性,那利欲让大能者都时不时来一趟,更是冒险者四十年一次的“冒险王”殊荣的指定竞争场所。 车轮陷进松软的砂砾中,这里的每一粒沙子都不知被鲜血浸润了多少次,放眼望去这一片沙漠如披上一件精致的纱衣,而夜晚伴随着那一股刺鼻的腥味,阴森的场所犹如修罗炼狱,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警惕,而这也使得域芒的睡姿格外得惹人注目。 域芒是他们这支商队的护卫者,据说他还是一位邢官。不过一路上他们都没看见过域芒出手,而一路上的风平浪静也让他们有些诧异。 他们是专业护镖的,一趟走下来身上不挂彩都不好意思去领钱,自然也不会相信所谓运气,只是看域芒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尊敬,不过那是在一般商道上,此时来到了罪域,他们还是一刻不敢放松的。 一处能让审判者集体陨落的地方,大能者过来都要老老实实地面带笑容拜天拜地祈求神佛庇佑,所以他们不解域芒的行动,不过域芒是护卫者,又是邢官,有想法也不敢说出口。 如此走了三天,初晨升起,域芒睁开眼眸,伸了个懒腰抽出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手中拿着烤馕一边咬一边注视着眼前的景色。 此时天地一边瑰丽秀美,像是有几十盏华丽的名灯齐齐照向那里,在花灯的背后那一抹灿烂的仙影,已经让他挪不开眼睛。 昏黄色的砂砾被一双清秀的手掌握拢,放下,平铺在干涩的大地之上。 这是一处真实却虚幻的梦境,不同于别处,这里的气息厚重,掩鼻窒息,再配合眼前这缥缈的神迹,这暗藏的温柔杀机留下了不知多少商队的渴望和坚毅。 域芒怔怔地看着,没有畏惧,没有害怕,他眷恋着眼前的色彩,这里和他苏醒的那片无尽星域,是那么得相像。 域芒闭上眼,抱着剑,在这里静静地呼吸,一身深蓝色长袍慢慢透明,泛着光彩,长发无声散落,再睁开眼时,那蓝白色的星陨已然划过他的眼帘,融入他的身躯。 没有呻吟声,没有鲜血,星芒望着那天边一抹黯淡的云际沉吟。 前方的道路越加曲折,光线沿着角落慢慢地延伸着,域芒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域芒昏睡的时间,商队长老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喘着气。星芒是他们家小姐指定的,尽管不知道缘由但是以苏轻羽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这件事情就算是当家的也不敢拒绝。他们口中敢喊一声小姐,实则心里却还是敬畏的,没有缘由,她身上自有一种贵气,是一种平和、温柔的气息,却让他们心中生不出一丝亵渎和反抗的情绪。 苏七,在星辰大陆上苏氏女在生灵的印象中是天然貌美的,缘由便是五百年前的那位苏三,而苏轻羽的封号是苏七,这也使得她虽未出阁却已然成为了天骄们心中最完美的道侣。 想到这他又摇了摇头,这域芒定然不俗,不过再多疑问他也只能放在心里,这已经脱离了他安全生活的边际了,在危险地带想活着,就不要惹事。 商队继续前行,域芒睁开了眼睛,他虽贵为邢官,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实权,所以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在哪里落下何时。他是护卫,当初来的适合也只是说载上一程同路而行,故而他在哪里落下商队都不敢阻拦,更何况如今他们快到了,一路上风平浪静,域芒自然要记上一功,更不会有什么怨言。 域芒有些许得烦躁,他睡不着了。 自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对,却道不清楚。 感受着体内的波动,对比书上的记载他应该是合一境,在五步神堂上的称谓为“渡者”,就算他与寻常合一境不同也无法跨越“强者”的鸿沟,与那商会长者的预估实力相差诸多,一路过来,只能道一声气运吧。 望着天色域芒长叹一口气,他觉得累了,有些落寞,随即便想起身抱着剑去前头与长老告别,一袭深蓝色长袍在雪地上飘然远去。 霜雪在域芒的身后不甘寂寞地落着,一片蒙蒙雾气中有着一阵音波席卷、蔓延,似是听到了那铃声域芒回头,那一架御着白马的马车在他身前悄然停下。 不知是看到了那白马还是看到了域芒,商会长老连忙跑来,额头滴着汗他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擦便连忙跪下,“怠慢祁君了,还请祁君恕罪。” 看着长老那一团肥硕的躯体域芒嘴角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笑容,他这般模样有些可笑,活像一个大肉/团子。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些诧异,这几个月来尽管他都在睡觉,却也知道这老油条/子的精明,如今这说话的方式却是格外得蠢啊。 域芒靠着大树望向那车马,看了几眼他的眉头便慢慢皱起。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但也正是因为熟悉所以他才感到诧异和疑惑。 他认识的人……域芒皱眉,不过还没待他开口那马车的帘子却是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掀开,而看到那张清秀俊美却无半分女儿态的面容时域芒浑身一颤,随后神色狐疑,气息一变,就像是一把抖落了灰尘的名剑,一只露出狰狞巨口的凶兽! 看着域芒情绪的转变那少年淡淡一笑,盯着域芒那戒备地抽出了长剑的手掌玩味之意越加浓郁。 不过回他的眼神却充满凌厉,域芒记得这人的气息,不过一开始,他是一位女子! 他,是苏七! ------------ 沙洲雪 第二章 十幽媚 “他走了。” “是,是……” 苏元捏了捏眉心,没走几步耳畔便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苏元一阵,手掌包裹了腰间的利刃,却在双眸看到询问之人时快速地弯下脊梁。 域芒皱了皱眉,摆了摆手,星眸望着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元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躬身行礼缓步褪去。 他有些好奇域芒没有睡下的缘由,却又不敢多想,倒是他那冰冷的声音让他的脑子有些清醒。一路上大半年的时光,他没听域芒说过几句话,如今听来却发现他的声音很稚嫩,如果这么推算域芒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七岁。 不过相比于那年龄,他更讶异域芒给他的压迫感。 从前域芒都慵懒、随意的,没个正行,若不是苏七的交代他都险些失礼,而如今域芒却不同于早上那软绵绵的人畜无害的形象,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种矜贵的气质绝不是一般环境能培养出来的。 苏元觉得额头的汗好似擦不完一般,回到马车上内衣被冷汗浸湿,浑身开始颤抖,他连喘了几口气,才将心底的恐惧给平复下来。 在苏元失魂落魄之际域芒却闪现在了商队周围的一棵大树上,他眺望着远方,眼眸深处有着很深的忌惮。 他认得苏七的气息,绝对是女子,而祁阳的气息和苏七一致,却是男儿身的味道。他推算了百万种可能性,以至于他认真对待都无法推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开始感兴趣,以至于他脱离梦境开始感知这方世界。 当初他醒的时候他的躯体被调养于雪山之巅,在出门游历之时被长生殿贡奉为邢官。邢官拥有在长生殿治下土地生杀予夺的大权,兼之长生殿位列百大势力第七,故而在其他区域也可做依仗,便就是在罪域,也鲜有人敢得罪长生殿的邢官。 当然,他来罪域不是为了那宝藏,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有邢官的身份在就可以觊觎黄沙之下的无伤宝藏,他来这是因为和苏七的一笔交易,而完成交易之后对方的承诺,他很感兴趣,这也是他见到祁阳时动了杀机的原因。 他愿意和苏七完成这笔交易,但前提是这是一笔他们两个人的交易,而不说以这个交易设一个局,或者说这是一笔二次交易,亦或者是…… 越想越多域芒便越加烦躁,他很想立刻回去把剑抵着苏七的脖子去问她个清楚,不过这只是一种撒气行为的意气冲动,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还没到他能理直气壮得去质问的地步。如今他刚苏醒,不宜频繁动脑,以免灵气暴乱魂飞魄散。 域芒阴沉着脸,不管如何在他眼里这笔交易已经不单纯了,就算他能获得他想要的他也觉得亏了,因为对方所得可能超乎了他的想象,那么这笔交易便是不公平的。 域芒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执着于这些,这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但对于生灵来说记忆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向他们这种级数的强者丢失记忆更是一种可怕的死亡手段,而他也只能通过睡觉的方式来稳住心境,来调和躯体,醒着对他来说,有风险。 夜色越加得凉了,域芒浑身颤抖,面色阴沉,修仙界有种说法,丢失了记忆“你”便不再是“你”了,以前他或许是嗤之以鼻,但如今他只剩下胆寒。丢失记忆他不怕,但是他害怕的是习惯,是一种熟悉感,他好像理解了青衫道人那句“你的身体在排斥你”是什么意思了,这就是一只鸟醒来突然变成了一只凤凰,但是那灵魂还是一只鸟,那种感觉会瞬间撕裂雏鸟的灵魂。 暴发户永远是暴发户,贵族的气质和涵养,他们是学不来的。 这种感觉才是恐怖的,但你不是你,你又是谁?这样的自我否定和诘问,只要道心松动一分便瞬间化作了云烟,自身不成坚固,瓶内的水便会压破瓶子重新回归大道,是以真正的贵族不会用天材地宝去打造一个肉身,而是磨砺,等道心稳固了才会加以投资。 阴寒之气在域芒的体内肆虐,灵力如大臣般举旗造反,那模样好似是发现龙椅之上的人不再是他们的皇上,而是窃国小贼。 暴乱的能量顺着经脉奔流,域芒腰侧的“刑”字令牌在暗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温和的力量让那灵力沉睡,而域芒也得以获得喘息的机会。 域芒毫无形象地坐在巨大的躯干之上,他大汗淋漓,那种弱小的感觉让得他无所适从。他陷入了一种迷茫,而他无法控制他的心神。他没有原先的那种自信和气度了,仔细想想他越发的疑惑。 刚才他的想法好似被某种力量引导着走向一个死胡同,而他根本就没有察觉! “谁!”域芒拔剑,纯粹的肉身之力挥舞着长剑,剑光劈开月光在林间肆虐,暴乱的气息让明眼人能轻易地看穿域芒心底的慌乱。看着域芒的动作不远处的树杈间回荡着一阵轻灵的笑声,那声音难辨男女,又一会男女交替,迷惑的音浪夹杂着汹涌的暗流让得域芒心中一乱,万分忌惮。 “阁下……” “公子莫急,且辩一辩,吾侍男侍女。” “十幽媚。”望着那从月辉中走出的身影域芒双眸一凝,心中的猜测却毫不防备地滑出了口中。他眉头一皱,只当是后遗症,随即收敛心神注视着眼前的光晕。 十幽媚是大能者们暗自定下的称为,是指十位男扮女或者女扮男真假错乱到就连审判者也估摸不出性别的十位存在。 有人说只有女扮男,未见有喜男扮女者,故而这十位应当全是女子,有说世界如此奇人不多,十人应是一人。高门府邸对十幽媚的忌惮程度不亚于梦魇,他们不仅雌雄莫辨,还有不知多少张脸,称十幽媚是因为百年来他们最多在十处不同的区域以及相隔不远的时间内相继看到他们的身影,所以最小数为十,故合称十幽媚。 不同于举世闻名的七绝世,十幽媚的名号一般人听都没听过,其一便是低调,在罪域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竟然让他遇上了大名鼎鼎的十幽媚……!域芒心情复杂,心中的执着松动了一分。十幽媚的层次能从审判者手下逃脱,大能者之下无一招之敌,他反抗也撑不下去,故而全然放松了防备,望着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神色隐晦。 “十幽媚……你还真敢说。” “我记得你的气息,你骗不了我。” “你这是挑衅我?”女子微微皱眉,随即大骇,连忙转移话题吗“罢了,——你这是夸你自己,还是贬低我的技艺?”女子温柔轻笑,言语充满蛊惑和麻痹的回到,随即转眼换了一袭淡青色长衣,“你猜到什么了?” “苏七,祁阳……都是你。”域芒疑惑,却没有深究,他眉目阴暗,身躯突兀地握紧长剑,另一只手缓慢抬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此时他不再害怕,对方一出来就没弄死自己,那他绝对死不了,“你给的东西分量不够重,说明白点。” “有恃无恐?” “将死之人,置之度外。”域芒沉声,嘴角露出喜色,对面的少年微笑,亦是也停下了脚步,“我确实需要你,也是非你不可。”说完祁阳微微停顿,“不过你把我给你的报酬的估值算低了。时间不多了,这笔交易继续。” 说话雾气大盛,裹挟着祁阳的身躯消散在原地,看着匆忙遁走的身影域芒思绪空明,皱眉生怨,“该死,被算计了……” 望着那一地的秋叶域芒觉得自己瞎了眼睛。他一开始被对方用秘笈搅乱了心神,陷入自我怀疑的同时也让自己的战斗力大损,特别的道心的破碎让得他犹如无头苍蝇只会乱飞,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陷阱都看不穿了! 不仅没有空间波动,还没有封禁手段,尽管他不是很了解大能者的手段,但是这些基础的事例怎么可能会忘记?以他对法则波动的敏感,他很清楚他被骗了,但是为什么,他却是推演不出。 越想域芒越是懊悔,没有威压,没有波动,没有异样,甚至连对方更多言语都有诸多破绽,而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在十幽媚的史上占了便宜!可笑……对方挖了个坑他跳进去了,还觉得自己争取到了利益! 域芒羞愤,一口心血吐出,双眸越加凌厉了几分。可怕的不是对方的实力,而是对方对他的算计。他觉得自己落入一章无边大网,而他在网的中心却连眼睛都没睁开。域芒抽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剧烈的痛处伴随着残留在手臂之上的丝丝火焰他强行聚拢了心神。 对方捏他的死穴捏得很稳,而他,讨厌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 拖着半残的身躯域芒回到了马车之上,整片空间他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伴随着“刑”字令牌所散发的光芒域芒入定,便就在他不远处的山峦那边,一颗巨树的枝桠上残留着丝丝的鲜血,但那受伤之人却不是苏七。 …… 域芒在车马之上调养了半个月,苏元上前施礼,域芒淡漠地回应着。 本来他以为是苏七对协议的强制性定义,后来他觉得他在见到祁阳的时候便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可能仅仅只是有人希望他这么觉得罢了,环环相扣,和那辩证一样,只是为了让他这没有脑子的幼兽字头落网罢了,但也有可能是苏七抓住了这个心理漏洞来转移注意力。不过不管是那种,域芒他现在很烦,他忽然觉得他原先想得都差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烦躁。 那么,是暗杀? 域芒又是思索了好几天,随即连睡了半个月,客栈掌柜看着二楼的那间房子抚摸着胡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域芒若是在现在醒来看到这莫名的笑容,可能会想得直接入魔,还好,他多睡了四日。 第四日苏元进了客栈续费,对于域芒的习惯他已是见怪不怪,还是一段时间便要去往下一座城市,域芒能醒便好,若还在谁便只能抬出去了。 在域芒醒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昏暗,他睁开眼便已站在窗口,故而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一条街的小吃。 橘黄色的光晕洒下,域芒睡得脑子格外清醒,他径直走入商队吃喝,吃着吃着便打听到了苏七的消息。 而她的现身之所离这,亦是不远。 ------------ 沙洲雪 第三章 乌蓬草 九月上旬,秋,白露。 细数二十四节气白露的名气,白露大约是最被惦记的,从前是因为文人雅士的追捧,后来便全仰仗昔年魏国长公主的美名。 魏国长公主聂青渠,大魏三绝色之一,天机老人笔下的“风华绝代”,她在世时每至白露便会设宴“做媒”,正午大宴过后未及笄的少女便会捧着白露茶在西楼隔着纱帘眺望情郎,而未及冠的少年则是饮着白露米酒在校场比斗灵极,白露过后魏国的高阁门第便会相互大喜,筹办联姻。 如今四百多年,伊人逝去,但这传统却留了下来,连带着魏国周边的领土也会承袭这个习俗,故而如今的白露除了祭禹王的传统风俗之外,它又获得了一个“小七夕”的美名。 天色暗沉了些,域芒看着前方明显拥挤的人流眉头微微一皱,他显然还是低估了苏七的影响力,不,应该说是苏三。 当年魏国除了长公主以外绝色榜上还有两位伊人,那便是与她齐名的“魏二苏三”。 魏二苏三并非天机老人给她们的封号,而是她们各自在族中的序齿,但这三人的序齿上下承接,故而民众大多都忘记了她们原先的封号了。 想到这里域芒不知道应该去赞一声苏三,还是应该去叹一声天机老人了。 天机老人岁月悠长,为长生殿的首席天师,在魏国没有发迹的时候便断言其气运通天,位列四大审判者的王座,一身传奇无数,最有名的便是他那绝色榜。天机老人死不闭关,四处调戏红尘,平生所著书籍大多被当做禁书传阅,就算是涉及天象的书籍也不会偏离女子,如今他一身的天象绝学也用在了寻找天佑少女的身上,让一群大能者见面施礼的时候嘴角连抽。 不过不得不说,绝色榜本身的含金量是极为高的,就算是敬思门的首席天师在观摩之下也要连声长叹,如果天机老人去推算命轮和气运,敬思门全体天师就可以自杀谢罪了。 可惜,天机老人对女子的执着超乎设想,在天际老人位列掌刑之后他最懊悔的事便是平生所见美女都一一消逝,故而想用一身绝学去烙印她们的美貌以做记录,找寻千百年之后却再也寻不到值得他烙印的女子,万年之后他观天相寓言了一位绝色的降世,判词蒹葭,婴儿降世引动八方云雾,十七而折,应对了天机老人的寓言,但天机老人在其逝世之际却没有忍心将其美貌拓印,长叹一声后拂袖离开。 后来千万年间陆陆续续地降世了三十一位,无不在十七之前香消玉殒,而他无一例外除了留下笔墨便再无其他。 此后天际老人解了心结位列王座,这传统也留了下来,绝色以数百万年一位的速度接连降生,直到四百年前一齐诞生的那七位。 绝色榜的名位大多出自宗门,魏国崛起之后皇朝占据了十席之七,而四百年前的七位皇朝更是占了五位,其中绝色的名气又被魏国包揽大半,苏三如日中天时更是让得星辰大陆上所有的天骄都蜂拥而至,成就了“苏氏满门借娇女”的名气,让凡是姓苏的女子都得了一个好去处,一时间鸡犬升天,四百年后的今天仅凭民间的一声“苏七”所引起的动乱便能窥伺一二四百年前她的倾国倾城。 想着域芒摇了摇头哈出一口白气,四周的灯火通明,映衬得他清秀的面容染上了一丝苍白。天越加得寒了,域芒察觉了一丝难受,伸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那大氅看不出什么材质,是临出门时苏元为他披上的,他没有反抗,去买了些抹额和香囊把自己办得贵气些,方才重新披上大氅离去。 受罪域的影响,广域沙洲的气节十分错乱,而节气最大的作用反而是记录时间,这里阴阳失衡,白天烈阳晚上飘雪,那阴气无孔不入,他若再睡会起来定是要吃上几副药剂。 广域沙洲零散着分布这几座城,这城池是由商人们合资造的,那客栈和茶馆也是由大商户掌控着的,没有盈利,就是搏一个名望,商会代表们都相互认识,交易不用钱两,大多是消息和人情,跑商的钱贱,靠得住的反而是那交情,苏氏商会有些名望,域芒又是邢官,一路上虽然拥挤,但都会给几分面子,艰难是艰难了些,却是能通过的。 苏七是来买药的,域芒一听便知是借口,但都是有眼色的,目睹苏七的风采才是他们想要的,谁管她来干嘛啊。 药方位于擂台对面,那擂台就是商户用来招手护卫和打手的,来这的不是冒险者就是商户,各持所需,平常这里便拥挤,此时来到这便不能再动了,一动就容易出事,只能皱眉地看着从外面往里嚷嚷的后来者,不就个苏七吗,错过了——绝对不能错过! 域芒被挤得脸色有些红润,他连忙避开先一步进了药店,却不想药店里更挤,域芒满头黑线,他见过苏七,美是美,却不见得能和苏三那等绝色有半分关系。 就在域芒暗叹一声世风日下之时外面突然就躁动了,域芒身侧突然留了个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就要倒下下一个人却将他接着了,肩膀连着被撞了几次域芒才稳住身心,周围宽敞了不少,他却有些担忧苏七应该如何进来买药。 摇了摇头域芒往二楼上去,什么苏七,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是个男的还会这么热情?大约吧,不过围着的可能是女子了。嗯,挺好。 就在域芒思索着为什么美女有排行榜而美男没有的时候,他的视线突然被一袭曼妙的轻纱吸引去了。 女子? 域芒疑惑,脚步不停上了三楼,三楼有门禁,不过显然他不在列。三楼是一间雅阁,因为看不到下面故而没人死缠烂打进来,也没有那躁动的气息流淌。域芒踏在梨花木上看着在窗口静矗的女子。 如果眼力劲不好第一眼会看成男子,这不是伪装,而是一种幻术,不过幻术比伪装要低劣很多,一般人就算会也不会用,再者幻术男女变化的灵技极为稀少,也不见得多少人知道。 “公子可是看够了。” 在域芒楞神间他听到了一声清冷的声音,不似水乡女子的婉转,不似吴语的呢喃,不似草原的豪迈,也不似北方大地的大气,那声音透着一种平静,听不到情绪,也分不得男女,不过不知是她有情绪波动还是这功法没有练好的缘故,仔细听是能感受到女子气息的。 “兄台风声俊逸,却不想冒昧了。” “……”听到域芒的回答那女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她知道域芒一定是看出她的性别了,但他却却偏偏用她的皮相来反驳。想到这里她皱眉出手直接撤了幻术,那在旁的药徒一愣,连忙低下头去,域芒也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血性,一时间竟没有定力回过心神。 “登徒子。”轻纱女子嗔道,言语稚嫩,带着一丝怒意,小脸一皱,琼鼻光洁,眼眸闪烁着凶芒,檀口微张到底是说不出什么恶语,双颊却是突兀地染上了红润,一身轻纱显然是女校书夜时迷乱所穿样式,但看起来却毫无章台人的气质,反而有那么一丝高洁和轻灵。 打量着少女的模样域芒淡雅一笑,轻纱女子十指收紧,粉拳红晕,“脸皮怎这么厚,是否看久了要去那怡红院走一圈找个一模一样的泄泄私愤?” “你也知道你衣着不妥?” “要你管!”少女抽剑连刺,域芒闪身躲避,他确实是看得过分了,但是这脾气未免也太过暴躁。暗自摇了摇头,域芒理亏连忙道歉,“是在下孟浪了,不过姑娘若是在此动手,下面……” “哼!……姑且就这么算了,下次再讨回来。”少女思索片刻素手回旋收了长剑,她自然知道下面因苏七慕名而来的都是谁,而她也是为了找那个男人所以才来到三楼的。依那人骚包的行为他肯定是要在茶楼的雅间拿着灵镜……! 禽兽,都是禽兽,没一个好东西! 想着少女的剑式凌厉了几分,域芒欲哭无泪,他闪身跃至少女长剑之上,言语透着些许的无奈,“你再打我可就还手了。” “你!”少女手一抖,双眸蓄泪,域芒害怕连忙落地,少女却有些酸楚,声音透着股委屈,“你……你想还手?” “……要不,我跑了算了?”域芒一愣,看着少女那多变的言语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看着域芒那呆傻的模样少女淡淡一笑,随后收回长剑眼神却有些落寞,幽幽的叹了口气。她这实力谁都打不过,要是域芒带有轻薄之意自己该如何? 她打不过域芒,闹出事了丢的还是她的脸,那时候太子还不就名正言顺地将她退婚?退婚之后家族受了影响不说,现如今她可不能让他就这么风流地解脱了,大魏太子,就算他对女子敬而远之也有不少狐媚子使劲浑身解数爬上来,少了她这个凭照他还不得左拥右抱夜夜笙歌? 什么跟什么吗! 李勋婷的心思乱了,她不知道现如今她是为了她家族还是为了魏太子的贞操着想,总之这几多的念头下来她对那婚约的感情却暧昧了起来。 想着他俊俏的面容李勋婷素手紧握,他下蛊了。 经过窗帘的过滤,惨淡的光满摇坠在少女单薄的身影之上,她回想起那夜魏太子接近她露出的那鬼魅一笑恨意越加的浓郁。深吸了三口七少女平复了下来,收拢了气息换上幻术矗立在窗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你上来干嘛,这里是后院,见不到苏七的。” “苏七?”在阁楼上走动的域芒听到少女清澈的声音一愣,“我,我非要见她吗?” “你不好奇她长什么样吗?”似是看怪物一般,李勋婷转过身影,看向域芒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地狐疑和好奇。 “我见过她,没兴趣。你呢,在上面做什么?” “你见过她?”李勋婷皱眉,“你见过她你还能有如此定力?” “她……”被少女盯得域芒后退了一步,有些难以理解少女的行为,好奇道:“既然你见过她,那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她!……她,她……她最多比我好看一些!不对,最多一点!不……好吧,是比我好看一点。”李勋婷纠结着,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带着伤感在石椅上坐下,带着一种无力和释然:“是啊,……她长得那么好看。大哥喜欢她,二哥也喜欢她,然后二哥被大哥打了,后来他也喜欢苏七,下午他这太子就被大哥和二哥联合起来打了,打完后二哥又被大哥打了……” “……你们家,很复杂哈……”域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开始审视自己脑海里的“苏七”,数息后在少女对面静默地坐下,思索着脑海里的疑惑。少女的面容算得上绝世,而苏七最多只是清秀,但是以轻纱少女对自己容貌的在意程度,苏七定然是不逊于倾国倾城的存在,不过…… 难道上次和他见面的是苏七的奴婢?亦或者那个契约就不是苏七跟他定的?那苏元……域芒皱眉,对面的女子则是在继续絮叨,腮帮子鼓鼓的,眉眼掩饰不住的哀怨。 “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我志在修仙!……虽然它不中意我……但是,我可以做小妾啊!” “真跳跃……”域芒不知是否该笑,如此不着边际的言语,她是在安慰自己吗?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少女一定是在装傻,不过那种被安慰的感觉,却是不错。 域芒低笑,将思绪转移到少女的身上,撇去其他按照她的意思来想,这句话也没有问题,毕竟相对而言绝色,她这姿色也只能做妾了。被域芒微笑地看着李勋婷皱眉,她觉得这是对方对自己资质低下的嘲笑和侮辱,不过她刚想反驳却注意到了对方那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面容。 可能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吧,她的资质只能算中上,可能做小妾三千大道都看不上她。想着少女又哀怨起来了。 能上绝色榜的都是三千大道愿意倒贴的存在,尽管寿元最长的长公主殿下寿命也不过二十一,不过她们出生就能引得大道膜拜,所谓的死亡也不会是真正的死亡吧? 少女沉吟思索,越想越发觉得是这样,当权者对绝色很是忌惮,毕竟百大势力榜上一个重要的参数就是所诞生的绝色的数量。在大魏皇朝的这七千多万年中一共诞生了四十多位绝色,单榜第四,连带着总榜也沾光上升到了第十四位,加之是帝国制度的缘故所以大魏的综合影响力已经超过了位列第一的星河门。 不过影响力大不大在宗门眼里算不得数据,让蝼蚁臣服只需要绝对实力就可以了,真正让他们忌惮的是魏国的潜力和脉络,潜力就不说了,而脉络指的就是它和一些宗门的关系。千万年前敬思门便和魏国统一战线,如今它发展成了天下第一术门却传出了要与魏国融合的消息,在镇国圣物丢失的这十一年,魏国的地位不曾动摇甚至还有把位置向上挪一挪的想法! 在少女思索的时候域芒却是在三楼走了一圈。他来这既有对少女的好奇,也有对草药的需求。他身子的寒不是一般的寒,这寒更像是一种毒,不过他分辨不出。他如今的身体千疮百孔毫不为过,能活着绝对是一个奇迹。 域芒把阁楼走了一圈,那在一旁忙活的药徒已经将药草一包包打包,域芒能感知到这几包药草的气息的一致,他微微皱眉,轻声询问,“请问这是什么草药,何人所需?” “这……乌蓬草。”药徒犹豫了会,谨慎地回答道。 域芒点了点头,不再追问,看着药徒的身影连忙更上。本来他想就此离去的,但是少女给了他一种可能性,随后他便想到了苏七来这是来买药的,他猜测这或许是他见到苏七的一个机会。不过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多少信心,苏七来这里买药何必亲自过来,苏元是干嘛的?而且苏七过来为什么不去商会,亦或者和他同行?这里有太多的可能性,他找不到出路,这样一想这条所谓的死路反而成了唯一的出路。 在域芒旋身离去的时候李勋婷抬起一双晶莹的瞳眸看着他身形的远处,随后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敲打在了木桌之上。她在这等是因为她知道有人回来找她,而域芒去的那个地方有十幽媚的痕迹。 李家是文官世家,没有武力基础,如今的地位全靠皇上抬举,本身不过百年的家室却成为了这权势上的污点。太子利用她,家族也在利用她,域芒却不是,如果他去的地方能找到苏七,那是否就意味着他有破局的能力呢? 李勋婷犹豫了片刻,慢慢收敛了气息。 域芒,太笨了,脑子都没有连局都看不清,如何破局。 三楼阁楼只有她一个人,他都不会动脑子想缘由吗? 李勋婷勾唇一笑,叹了口气,似是可怜自己的女儿身。 对此域芒毫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在伊人的心中连做备胎的资格都没了,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十分灵敏,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竟然找到了入门的钥匙。 域芒脚步轻盈,他轻飘地飞上了一侧的墙壁看着屋子的后院。那里的人流与外间相比十分寥寥,只有一辆带着数十奴婢的马车停留。域芒跟着看着小厮的身影在车马前驻足,随后那帘子掀开伸出了一双手掌,域芒眉头一皱,那是他熟悉的苏七的气息。 不过这位苏七,是他见过的那位。 祁阳。 ------------ 沙洲雪 第四章 沙海 九月节,寒露。 域芒踏着被晶莹的细小冰丝缝在一起的砂砾,乌黑的发丝被慢慢覆盖,行走间碎雪在半空中摇曳,一缕缕的惨淡光芒沁入他的鬓角,丝丝的寒气在他的周身氤氲,白蒙蒙的,在本就浓郁的雾气中他的身影越加难以看清了。 地劫的气节变动频繁,域芒的身形还没走出几步一轮硕大的圆月便将他眼前的朦胧雾气渲染得通红一片,那温和而剧烈的光芒驱散了附着在他周身的雾气,点点橘红色的火焰在他的周身跳动着,那明亮的眼瞳盯着他的长袍,眷恋、忧伤。 域芒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把随后递到鼻尖,轻轻一嗅好似能闻到千万里之外的芬芳;不过这里是荒漠,闻不到青草的味道。 数日前一支冒险队从不远处的城镇中带来了第七批冒险者尸身的线索,更有说他们的死亡是因为一件第五批冒险者的遗物,这件事情让得罪域之外的大能者都起了不少心思,更别说在广域沙洲里的商队和浪人了。 本来域芒对此没有什么欲望,但是突兀地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虽然记忆丢失但是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而血脉给他的感觉十分清晰,好像那物品,本就属于他。 对于他的事情长生殿绝口不提,连含糊的意思都没有,言语十分生硬,十分地刻意,就像是在传递“我知道,但是你不能知道”这样的信息,亦是在那长老明示或暗示的举动他才拖着残躯来到罪域。 罪域的地界是十分明确的,因为一旦踏入罪域就能看到一种很明显的暗黑粒子,这种粒子所遍之地节气混乱,空间扭曲,而它们行动方位却又是一个及其规整的圆,就连影响区域和影响程度也是一个很规矩的整圆,故而与罪域接壤的区域都要在罪域旁边笔画几下,毕竟圆弧边界不好防守。 罪域分三大州,分别是广域沙洲,恒河沙州,雪域沙洲。这三个沙洲都不是整块的,之所以命名是因为它们代表了沙洲的三种不同属性。广域沙洲是指节气混乱,但是混乱的很有规律的区域,恒河沙洲是指完全没有节气存在的死亡区域,雪域沙洲则是指节气都是冬季的区域。 罪域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区域都是广域沙洲,而广域沙洲之间的边界区域便是雪域沙洲,而恒河沙洲便是广域沙洲和雪域沙洲交替区域的中立粒子,这些粒子每过一个时限便会交汇一次,形成一处独特区域,便是恒河沙州。 恒河沙州埋藏了七成以上的前三批尸体,但是受时限和危险程度限制,所以很少有人踏进去过,故而对冒险者来说,雪域沙洲就是罪域最危险的地方,而如今域芒踏入的区域便是常年冬节气的雪域沙洲。 随着那太阳的温度慢慢冷却,眼前的白雪被晶蓝色的树木所替换。 广域沙洲。 穿过了血雨沙洲之后他便来到了这次所行的目的地,这里有着三座商帮城池,在所有的广域沙洲之中都拥有较高的声望,所以才导致消息的封锁失败,毕竟这消息太过重大,如果不是出自这里那么那物品便与域芒无缘了。 在七大商帮和百大商会的笼罩之下这片人迹罕至的广域沙洲人流已经稠密了几分,而更稀奇的却是那少有的华服。商会和冒险者大多以实干为主,华服看起来更像是小丑的服饰,但是现如今却没有冒险者去挑衅。 第五批的尸体遗物,咋一听是很掉分的名字,但是如果它出自广域沙洲,那么它便是财富和机遇的象征。 圣物落在这里之后的第一批大人物是超脱审判巨擘的超凡神明,第二批是封号老祖,第三批是王座和首领,第四批才轮到审判者,而第五批根据敬思门的推算至少也是超凡大能者的层次。 超凡大能者,就算是百大势力也不敢说不需要,这是一个无法被无视的存在,来争夺这样的强者的遗物掉分吗? 不过虾有虾路蟹有蟹道,第五批就算了,第七批不是可以染指?第七批的实力大约是在存在境天骄到超凡境名手之间的层次,在现如今四大审判王座峰顶的时代,这样的强者在百大势力也足以位列长老,在潜龙们锁定第五批的时候,第七批自然就让给他们了,毕竟星河门也不敢全收,那太棘手了,得到了他们敢就这么收场吗? 域芒打算着自己是浑水摸鱼好还是提前他们一步好,看样子宝物不会在恒河沙洲,他要虎口拔牙很困难。 域芒沉思,摇了摇头。他出门的时候和苏元打招呼了,他们听从苏七的派遣没有过来,苏元长吁短叹地却没有将怨言脱出口,而域芒则是对“苏七”感到很疑惑。听苏元的口吻苏七确实是绝世,也不是马车过来的,那他看到的是谁? 思索这些问题对于脑子不好的域芒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不过他隐约有个猜测,或许苏七不是苏七,苏七也确实是来买药的,而他们要做的便是暴露苏七的行踪,然后先一步把苏七要的药买了,给她造成麻烦。 那他在这盘棋子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不对,他这样的虾米谁会在他身上呕心沥血的布局呢?他或许只是一条可怜的池鱼罢了。 域芒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动脑的感觉,不是因为他如今的状态,很可能是因为他本身便就不喜欢动脑子。 叹了口气域芒不再去思索那复杂的局势,他拎着手中的长剑将之入鞘,然后换上一身锦夜长袍独自走在暗沉的夕阳之下。 随着大批势力的进入眼前的城池的水也慢慢深了,经过几日的敲打那些桀骜不驯的冒险者们已经开始收敛那一身的侠气了,来到这里的但凡拿着武器的那件不是沾了鲜血的? 来到餐馆坐下域芒脱下披在肩上的大氅哈出一口白气暖了暖冰凉的小手,享受着难得的晚餐嘴角慢慢露出了笑容。他管苏元拿了些银两,锦夜长袍本就是身份的象征,故而避免了一些琐事和麻烦,这样域芒向着要不要去魏国拿个爵位,这特权用得太舒心了。 魏国的版图很大,毕竟是帝国体制,所以没有宗门的那些烦恼,虽然魏国没有和罪域直接接壤,但是距离亦是不远,千万年来的影响、渗透,罪域这边的生灵大多都会遵守一些魏国的法律,这也是魏国作为一方大势力的影响力的具体体现。 用完晚膳域芒去客栈休息了,花苏家的钱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而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金钱概念,只是觉得腰间的钱袋缩水了一圈,此外一天美满。 域芒得到的消息不是很完整,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入住这个城邦。 所谓的尸体线索到底是线索,这线索指向哪里还要等待验证,理所应当的那些大势力也会在这次机遇之中吃得撑上十天半个月,而散修之流只能尽力喝汤,这也让得域芒手心微微出汗,人越多对他来说越糟糕,他不知道他的身体能维持多久的战斗力,计算一下灵技的空间上限伤害和范围,他现在只能和长生殿去交易了。 他不知道长生殿对他有多看重,但是越接近这片广域沙洲他越加得清楚这件物品对他的吸引和诱惑力。 望着天边阴沉的星空越慢有些烦躁,他除了客栈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道路上灯火通明,他抱着剑看着晦暗不明的人流心中有些惶恐。他很少有独立面对这个拥有生机的世界的机会,此时一个人蹲在这里看着热闹的人群他有些迷茫,好像本来隐藏在海底的东西随着退潮一切都慢慢清晰了。 不过他脑子不好使,此时除了皱眉也想不出什么方法。今夜的天色阴沉、厚重,他吸引不来半分月色的垂青。 恍然间他望着天际,看见了不远处阁楼静矗的少女,她便就那么清清冷冷地站着,看不清眉目,一身淡白色的水墨长袍,没有过多的修饰,干干净净,长发也没有经过编织,在半空中散乱地漂浮着。 她好似不曾在意过这个世界对他的目光,域芒望着她不过几息便转移了目光,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强烈的血压让他有一种难受的感觉。他的身体太过残破,对于这样的画面他的身体有许多种不同的反应,相互交错冲突,七零八落。 域芒冷汗顺着发丝低下,服下丹药调息了会方才吐出一口长息。 那少女对他的冲击太过剧烈,让他有些许的无措。 她就是那天地的宠儿,在那座清冷、单调的阁楼四周有许多隐晦的目光汇聚在那阁楼的窗口,而她毫不在意,一身长袍朴素地再也找不到其他色彩,浑身上下亦是只有这一件长袍,全然没有女儿爱美的华美和雕琢。 域芒眼神有些许的复杂,随即转身隐入黑暗。 从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对美女的文藻和诗词,偏偏没有任何绝色的故事在世间流传。就好似苏三魏二,所有人听到四个字的时候便觉得那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正如宫廷画师看到长公主的面容时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折了画笔只留下一句:长公主! 绝色,为何会被称为绝色从而让大道倾折,天机老人那风华绝代四字背后又有多少少女黯然神伤的眉目呢? 苏三的美名流传了四百年,以至于她的美貌只留下苏三二字,魏二的踪影遍布名山大川,后人提起却也只有一句魏二! 在看到方才那女子的面容时域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有,也只有一句苏三! 当年苏七的名号是否也是这么喊出来的? 想到苏七域芒浑身一颤,这等伊人世间再难寻觅,是否她就是苏七? 虽然她出生之时没有获得天道的认可,但是她所过之地民众无不伏地跪拜,只为那一句让人心潮澎湃的“苏七”!这容貌到了这等地步,仙以不足以让那一众文人墨客满足,也难怪会将之与四百多年前的传奇苏三相提并论。 域芒摇了摇头,他一直以为世间不可能存在如此完美的生灵,但是这一刻他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慨。 女子常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如今见了苏七域芒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不过见到了苏七之后域芒却更加疑惑了,苏七的容貌如此得出尘,但那假冒之人却与之天差地别,是干脆就放弃了模仿还是有什么阴谋?域芒突然生出一种保护欲,随即苦涩。苏七不是绝色固然可惜,但同样可喜。正因她不是绝色,所以她的一生不受寿命的约束,兼之她身为魏国少有的绝世天骄,年芳十四未曾及笄却已然成就界仙,距离大能者的位序只差一步之遥,那资质也让得天机老人亲自关照了一段时间,凭她现在的地位还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呢?这或许也是那些权贵见到她都不敢正眼直视的缘故吧。 她现在的风头,和当年的苏三已经没有多少的差距了,有那也只是绝色榜上的封号。 想着域芒突然心生一抹落寞,每日调养身体,晚上去那阁楼底下朝着天空卑微地望上一眼,看得越久他越发敬畏,有时看得久了受了内伤也浑然不知,如此过了一段时间道路被清空,就在各显神通去争夺那遗物之时,一道不好的消息在人流之间流传。 沙海来了。 ------------ 沙洲雪 第五章 伊始 我闺女的女主级别很高的,所以想看狗粮的你们至少要等百万字……不,说不定要等到下半部的《星芒》。另外第一次死亡和第二次死亡时的人物不要混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一样。所以请删除固有印象,比如本章的祁阳大大。 ———— 星火暗沉,青琏伸手抚摸着马匹的毛发,右手在沙地之上升起篝火,听夜倚着树木在那休憩,稚嫩的容颜让青琏心底生不出什么情绪。 真复杂。 青琏厌恶地偏过头,但是听夜那不要命的打法却让他想起了先辈们,恍然间他觉得自己的铁骨与疯狂太过逊色,竟让自己殒命于此。 不知为何,青琏有些难受,好似有什么信念碎了,他将红缨枪尖没入黄沙,懊悔的瞳眸仍旧残留着自责,望着听夜气血微微浮动。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但是他迈不过去那道坎。青琏偏过头不再言语,一副心思深重的模样。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暗红色的火光在辽远的黄沙之上寂寞地舞蹈,听夜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细心替马匹包扎伤口的少年眼眸晦涩,似是在品味着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他一命,而早先醒来的青琏也没有补刀。 微微放松,听夜垂眸,李寻溪的离去他没有言语,虽然一路以来连名讳和经历都不知道,但隐约他觉得,或许他们还会再遇见。 清辉的月洒下大片光辉,听夜依旧闭目养神,青琏在另一侧替马匹温柔地梳理着毛发。 白马的前蹄骨裂,虽然被包扎好了但还是使不上劲,挣扎了片刻便没有动静了,在青琏轻柔地抚慰中安静地睡下了。 青琏有些疲惫了,他靠着马匹的毛发闭上了眼睛,冷漠的面容罕见地平和了。 听夜从他身上感受不到那一如既往的杀机,但是那深沉的戒备和在身侧随时待命的红缨枪却向听夜传达了杀伐的讯息。听夜感觉对方没有补刀的原因不是他救了他,而是他打败了他。 或许,也不是打败。 听夜提起血色长枪起身,脱了外身的长袍换上一件清冷的白衣,散乱的长发被慢慢地整理好,青琏皱眉,感觉自己越加得无力。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谁。”听夜话音刚落青琏就睁开了眼睛,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地波动,生硬得难受。听夜侧目,隐约间猜测到了什么,他回到树下端坐着,“你先说你是谁,我才知道我是谁。” “楚地遗孤,不值一提。” “楚……”域芒将子剑摆正,似是在思索些什么。单字是国号,而楚这个国号,域芒并没有印象。 因为魏国的大势,所以大多势力都以为世间只有一个国家,除了魏以外,其他便都是宗门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在魏国没有崛起的时候世间便有很多王朝,不过王朝的皇室并没有凌驾天下的能力,而是被宗门的老不死看作所谓的瓜田,培养苗子的地方,至于他们的作用只是负责庇护,防止其他宗门争夺苗子罢了。而所谓的王朝争霸就更可笑了,将军、谋士、丞相根本不是年轻人的幻想,他们只想修仙。 战争,说白了就是一个巨人凌辱一群矮子的现象。 在那时民间很混乱,只要有修仙背景就能纵横一方,法律没有约束能力。对为官的来说世家便是土皇帝,皇家威严几近于无。 那时很多人都想搞清楚王朝制度是怎么没落的,但是王朝的寿命不长,所以才会有千年王朝和万年王朝的区分,十万年?抱歉,不敢想不敢想。 除了资源,生于王朝竟然连史书都只记录了不到千年,尽管对于凡人来说那是浩如烟海,但是对于寿命悠长的修仙者来说却远远不够,这缘由便是因为史书是修仙门派独占的,再久远的历史统称上古,所以民间和没开化的野蛮之地差不多,王朝的威严也只能在弱者和凡人之间保留,渡者只能作为约束,强者只能是契约,大能者皇室都要谦卑躬立别说什么法律。 当然,能读到这七千万年前的历史,这也是要归功于魏国。 魏国以少年之姿杀入中州的时候无数铁血少年抛头颅洒热血,百年战旗烽火宏图,此后大魏典律杀天骄,屠大能,硬撼审判树立了所谓之“公道”。 公道一词由魏国开创,却没人知道它的寿命仅有七千多万年。 魏国给星辰大陆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它带来了文化,带来了安定,带来了自信,带来了尊严,不用什么都靠武力来评定,书生治国也成为了可能,这也是李家成为首辅的基石。 在大魏崛起之后老牌的王朝在其百年之后也纷纷改革,那时小国融入,大国臣服,王朝拥立,魏国之势初成。现如今由魏国牵头成立的“万国同盟”已经有千万来自大陆各地的国家加盟,十年一次小会,百年一次大会,千年一次盟会,万年一次诸国朝拜。 之所以是万年,这是为了照顾小国。偏远小国来到中州耗时久远,有一道轶事便是一国太子赴约之时百年未归,全国哭天抢地,千年之后国家改旗太子无家可归。 当然,就算这是一个故事那结局也是太子重新复国。 现在的盟会大会已经改成了千年一次,前面的会期也依次提早十倍,整个帝国因为魏国建造的虫洞缩减了很长一段路程,这是魏国的实力体现,也是他们没有忘记当初被压迫和受到鼓舞而立国的那一段悲怆历史。 国家封号从大国、帝国、王朝、皇朝和唯一的神都大魏排序下来,排名高的和距离罪域近的国家在出发时域芒便已看了一遍,那楚国是什么国家? 听夜回忆了下历史,万国同盟以来就很少有国家灭亡,一层层的管辖虽然很难透明,但是在魏国的强势之下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所以百年千年的回忆过来,从历史痕迹再到古籍,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印象。 看着听夜的模样青琏依旧冷漠,似是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听夜看着青琏,他腰间的令牌和马匹的战甲都有很明显的“楚”字印记,按照他的骄傲和实力应该不屑于改换国籍,特别是听夜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属于血脉的狂热和赤忱。 两人都沉默不语,听夜不想跟他坦白什么,虽然他对青琏的感觉微妙,但还没有到可以坦诚相待的地步,何况作为剑侍,他不想牵扯到这些恩怨之中。 在这里一切都在慢慢真实,但是时间的流逝却十分诡异,看天色大约没有一个时辰就天量了。听夜没有空间法器,他起身望了望四周的黄沙大漠和附着于上面的霜雪向西踱步,青琏没有回应,不久后身形消逝踪迹。 听夜踩着这松软的大荒漠神情有些许的复杂,似是在回味什么已然忘却的东西。 望着远处的星河,听夜感觉有什么在流淌,他迷茫在那,静矗。 辽阔的天底下悠悠地铃声在轻慢地回荡着,听夜倾听着那缥缈的马蹄声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辆青黑色的车马,车马的两旁躬身站立着数十侍卫,护卫着那前方慵懒的少年。 少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一身宽大的金黄色长袍,束发高冠,墨刻腰牌,淡蓝色勋章。在他前行时有一种淡雅的杏子味,甜而不腻,郁而不浓。 听夜不由得放松了戒备,那少年依旧微笑着,眉眼极为好看,笑起来心旷神怡,不正经的模样随意却不失礼仪,俊美却无半分阴气。 望着少年听夜恍然间有种熟悉的感觉,似是面对故人,但是无论气息还是记忆却都没有与之匹配的模样。听夜在原地站着,那少年慢悠悠地停下来了步子,“青鸾宫的友人?有兴趣上来吗?” 少年一笑,那笑容带着玩味、有趣,还有一丝调皮。 看着他的神情听夜陷入沉思,不说他这身份,看他的模样听夜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媚态,但是十分得干净。 听夜犹豫,他身边的甲士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无奈,听夜上前。少年的尊驾很大,很宽敞。但是最吸引听夜注意的却是那无处不在的相。从檀香、熏香再到沉香,一路走过来那数十种混合、夹杂的味道让他有些迷醉,布局堂堂正正、恢弘大气,没有半分女儿态。 听夜入座之后少年亦是下了马,他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神情有些厌倦,“长生殿,祁阳。” “祁君……”听夜一怔,随后起身朝对面的少年行了一礼。 祁阳与冢夜并列道门天骄,中州三君子之一,按照青鸾宫和长生殿那扯不明白的辈分排,他还要喊他一声师叔。看着听夜那谨慎地模样祁阳的笑意越加得玩味,倘然自若地受了那一礼,只是那笑容带着一丝恶作剧之后的欢愉。 听夜自顾自斟茶,看着祁阳那绕了他一圈保持五步距离的行为,他好似回想起了先前的那一抹熟悉出自何处。仙羽跟他说过祁阳与冢夜有所渊远,不说别的,单就那近身忌讳就让听夜觉得此话不虚。既然证实了对方的身份听夜放松了下来,看着祁阳目露疑问。 望着听夜的神情祁阳也不含糊,他望着窗外神情突兀地淡漠了下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 沙洲雪 第六章 暗棋 “叮铃——” “踏,踏,踏……”域芒听着身侧虚幻的声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他身处何地,他又处于什么场景,虽然觉得假,但是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得真实,真实得他好像才是假的一般。 他在沙漠之上前行,穿透过一行又一行的身躯,他的手掌在半空中停滞,他的视线在原地汇聚。他找不到方向,只能看着,看着一处又一处的风景,却再也看不清。 ——如果不是他知道他在广域沙洲的话。 可惜,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了,真实得域芒都记清了他们的气息,那么得熟悉。 域芒在原地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他觉得他和那些被囚禁在蓝色密林中的囚徒没有两样,不过身为邢官的他们可以看见牢笼里面的刑犯,而他不知道自己在被谁注视。 松软的砂砾从域芒身侧流过,他的身子都陷进了沙海之中,但是他知道那是虚幻的景象,他的行走没有阻力,他就那么一步步走入沙子的内部,再一脚一脚地踩出来。 他的身形没有染上半分砂砾,他有些恍惚,如果刚才那砂砾是真的,…… 域芒驻足。他分不清真假了,这里太奇怪了。不对,他…… 第七批死在这里,甚至第五批也有可能死在这里;他大意了! 域芒额头出汗,他慌张地抽出长剑在自己的手上割了一刀,鲜血染红了他的瞳眸,他的大脑受到刺激开始强打起精神,远处的光芒开始在这里逸散,那橙红色的巨大球体散发着无穷得光和热,域芒的心跳顺着那升起的节奏开始跳动、收缩。 一下,一下,域芒聆听着自己的肉身,血管里奔流着的是他的鲜血,不,是这具肉体的鲜血。它现在还不承认他,就算承认他那也只是他……被承认!那还是不是他。 域芒开始无名烦躁,他后退一步跌坐在砂砾之上,那巨大的球体开始缓缓上升,那光芒带着威严的味道,庄重而富有律动。 域芒的眼睛有些迷离,他开始回忆,他的身躯开始抽离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在高空飘荡,漫无目的地游走。 他看到了无尽的白烟,那柳絮在飘摇,一时间他分不清天地,分不清日月,分不清黑白,也分不清谁是自己。他静默地漂浮着,他的眼睛开始无神,开始摇摆。温和的光芒将他的身躯包裹,他开始沉睡。 “刑”字令牌散发着暴乱而杀戮的气息,却被那光芒无声无息地按下了。 这里,没有谁能反抗那无上的意志,就算的刑君来了都不行,何况域芒这无权的邢官。 砂砾四散开,又慢慢聚拢,它们将域芒的身躯掩埋,一层一层春夏秋冬四季轮转,一遍一遍地覆盖,直到再也看不见域芒的身影,再也闻不到他的气息。 数月,大寒,广域沙洲的人流开始暴涨,经过这两轮沙海的拖延的两年时间,大能者们纷至沓来。没人知道审判者的遗物是什么,这致命的疑问就连那掌轮兆亿生命的王座都会心动,而审判者们没有过来不仅是因为相互的掣肘,更多的是他们怕死。 和死亡相比,那所谓的遗物就算得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这样的层次互相打不死,出手了得罪一方势力对自己没有好处,得不到还会有被端了老巢的风险,更何况那遗物就算出世也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够独立拥有,不,不是一方,应该说在没有得到四位王座的协商与首肯,就算百大势力共同拥有都不行,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但哪怕是这样子,他们也不会对那遗物袖手旁观,门下的大能者肯定是会出手的,据说天机老人也会来。 至于为什么把天机老人排除威胁,那……那是因为这老头根本就没有威胁。 天机老人虽然是长生殿的阁老,成就大能者的时候其他三位都没出生,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都礼让他三分。他从不惹事,不然以他的本事谁都拦不住,他本身凡俗,种田七十年一步登仙成就大能,后来一路扶摇直上,如果说这片大陆有人超脱王座那绝对是天机老人,而他和长生殿牵线也只是因为他草芥之年爱慕过长生殿的绝色,当年的长生殿殿尊,年仅十七岁的掌轮审判! 虽说因为绝色的缘故长生殿失去了统一百大势力的机会,但是得到一位爱慕者,也不知道这其中掺杂了多少因果。 至于天机老人为什么来那根本就没人问,苏七在那,依照老爷子的性子,苏七要是争,他老人家未必不会出手相助,不过这两位心性淡漠,天机老人的存在不仅不成威胁反而是一种庇护,那里面有什么事情不好说,有一位王座在,至少心里踏实,这反而让大能者们坚定了来此的信念。 随着尸体线索的清晰,高端战力开始有所动作,因为牵扯太大的缘故所以大能者们也客客气气的,争夺的硝烟味很淡,除了大势力们因为仇恨相互看了几眼,大多都相安无事。 不过说全然没有担心那也是假的,得到那遗物的宗门在日后器物的使用上是拥有很大便宜和特权的,其次百大宗门模糊地分了几大阵营,首先是没有审判者的宗门会分散在王座门下,其次是审判者们因为功法和理念的不同相互抱团,但是里面的关系太过复杂不好理清,故而烟火气最浓的区域便是魏国和几门和魏国有深仇大恨的百大势力。 魏国当初的崛起是趟着鲜血和尸体的,至于是哪家老祖,看来到这里的大能者的脸色便能领略一二。 在各大势力大能者入住以来,离罪域最近的百大势力之一的魏国的人马终于姗姗来迟。相比于宗门的须发皆白的老者魏国的大能者们便显得青年很多,领队的便是七十年前的天骄榜榜首闻轩年。 闻轩年已经许久没有展露身手了,而他此次领队的身份是大魏青庭王,似是别有用意。 魏国祖训使得太子必须要达到天选境大能者的层次才能登基,这一任皇帝惊才艳艳,他登基的时候上一任皇帝才登基十五年,按照魏国皇帝平均四百年,最多一千年的在位时间太上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所以这也使得虽然魏国在皇子期间不得封王但是王侯和太子年纪相差不大的原因。 不过这虽然是轶事但没有多少人在意,皇帝让位的仪式虽然隆重但实际意义不大,千万年来退位的皇帝基本都活着,也没见得魏国的局势怎么样,而这些退位的皇帝也是魏国一大重要根基。 数万皇帝同时在世的壮举除了魏国,再也找不到了,毕竟大能者不是西瓜,也只是魏国的田才有百年至少三四个的情况,甚至依赖这缘由定下了那霸道的祖训。 随着底层商仁和冒险者的四处摸索,黑城的城镇里一百来人三四个大能者,一个月下来商贩都有些免疫了,不过面对着那几位顶尖的存在他们依旧发自内心的尊重。 在一间楼阁之中闻轩年平静地端坐着,俊美的面容挂着浅淡而温和的笑容,本以为来到罪域那梦会消停点,但是每次看到灵动的身形他总会忍不住闭上眼睛进入梦境等待她的出现。他不想躲了,他好奇那女子是谁,那秀气的模样说不上沉鱼落雁,却让他忍不住多看几眼。 前些日子他还笑话闻堰做春梦,如今自己却也差不多了。 闻轩年闭上眼眸,他如今的身份很少有东西能引起他的心绪,何况是一女子,当初青春年少他都不见得多看京城贵女一眼,如今却像是着了魔一样。 望着窗外的无尽黄沙闻轩年收拢笑意,伸出手拿出丹青在纸上勾画着,不久一背对着他仰天微笑的少女模样便露出了模样,他好似能看见她的模样,青涩,带着好奇和不谙世事的干净眼眸。 愣神间闻轩年望着突然出现的青衣少年,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眉眼摇了摇头,“查到消息了吗?” “王妃吗?她……” “够了。”闻轩年温声道,那模样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在掩饰什么。意会他的意思青衣少年熟稔地在他对面坐下,“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苏七呢,白掺和你们了。” “嗯。”闻轩年轻声,面容看不清悲喜,不过那平静反衬刚才不经意的笑容青衣少年知道以后女人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大魏最惹人瞩目的单身汉名草有主了。 青衣少年正经地汇报了消息,闻轩年时不时地点了点头。 魏国这次的行动无不透露着讯息,综合起来足够让天师们推演两三个时辰,虽然态度还是有些暧昧,但是表现出来的立场还是有偏向百大势力的倾向。 而百大势力则是有许多打算。首先魏国是不能得罪死的,不说实力,但就魏国的声望便使得决裂后要面临招收弟子的掣肘。毕竟弟子招收的年纪都是少年,而少年人大多向往魏国的铁血和信仰,意气用事很容易就来个鱼死网破,毕竟他们现在还能收到好苗子那是因为那些奇才受距离原因去不了魏国。 魏国是文化大国,千万年来习俗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大路上的所有生灵,尽管不在统治范围但如果和魏国决裂魏国的影响力直接影响了他们的衣食住行,弄不好收进来的就是叛徒,不收门派就坏血,所以除了邪门歪道,基本没人想和魏国撕破脸皮,毕竟宗门不会管理人,而会管理人的人才都是魏国的人。 也不是没有宗门培养过管理人才,但是那样极有可能和魏国走向同一条道路,没有他们百年大能者的手段这条路就是死的,而如果不实行那就是七千万年前的王朝制度,那国都除了被推翻以外就只有加入万国同盟这一条道路。 所以在确定了这个底线之后百大宗门便会在大方向做选择,然后确定和魏国保持怎样的亲疏关系。 魏国赢了没有他们的活路,魏国败了失去武力统治或许会回到七千万年前,或许会引得王朝动乱纷纷抗争,魏国根深蒂固,绵长岁月已经做到了那兆亿岁月的宗门所没有做到的地步。格局不一样,没有高低之分,毕竟谁都不会想到,魏国有那么一件镇国圣物,如果那器物还在的话,现在的头等大事便不是那第五批遗物,而是那圣物,而魏国也会紧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 这是大势所迫,堂堂正正,看清了也要把身体放进去挡着那洪流,最后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讯息。 在闻轩年的房中带了一个时辰,青衣少年推门而出,悠悠地吐出一口浊气。 魏国虽然强,但是散,在失去镇国棺椁之后皇室的焦虑便多上一份。王朝最怕的,不是外敌,而是内乱。不知是什么缘故魏国七千万年以来一点内乱和纷争都没有,就算是天灾过后那也只是让国家更加凝聚,但是失去棺椁之后有一种恐慌和不安在魏国内部蔓延,现在控制地还算不错,但谁知道百年千年之后会如何? 魏国急需审判者和王座,并且最好是皇室成员来镇压气运,闻轩年的压力不算小,他身上的期望很大,几乎和当朝皇帝比肩。 在棺椁丢失之后这几年竟然有对皇帝不好的流言,魏国立国五千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但是!这件小事直接打碎了魏国还算平静的水面没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是那种无声的恐惧却让得魏国的根基动摇了,这也是为什么魏国这次没有大动作的缘故。 当然这个缘由星河门的天师们推演不出来,推演出来了也不敢说。 魏国内乱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但是…… 可能是真的。 在青衣少年离去之后争做阁楼一片寂静,而在天下格局因为魏国而变动的时刻一辆车马在黄沙大漠之上静默地前行着。 这辆马车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那种“无奇”却带着某种奇怪,说不出来,转瞬便忘了,但是对气息敏感或者记忆不错的天骄来说,那是一种无声的折磨。 马蹄声在大漠上回荡着,车轮徐徐碾过,域芒的手指在砂层中轻颤了一下,然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有那普普通通的车马缓缓驶近,在域芒认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之时那帘子中却伸出了一双手。 他对那气息没有印象,但是那手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好像……是十幽媚…… 祁阳! ------------ 沙洲雪 第七章 风云动 谷雨,厚重而粘稠的雨丝在半空中相互阻碍、交融、慢慢叠加,数息那厚重的气息蔓延开来,雨幕如一张大网对着小巷的低矮楼房笼罩下来。 雨丝相互交错,相互牵连,在雨幕堆积的时刻一行披着纯黑色锦袍的司命踏着沾鞋的积水稳步前行,秦广志抬起双眸沉默不语。 他被包围了;留在怡红院的气息是他的,但是出现在那里的气息却是女子的气息。原先便是靠这个做地辩解,但这却正中下局人的心思,一顶十幽媚的帽子扣下来直接牵动了镇东王府敏感的耳目。 风声有些紧了,秦广志思索良久,身子渐渐绷直,看着来者的黑色长袍与他手上握着的象征身份的刑仗,用力的虎口慢慢地松懈了力气。 朱留袖帽檐下的双眸平静,他的视线穿透过雨丝,看向秦广志的眼神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巷子里寂静得诡异,连带着秦广志的呼吸声都剧烈了几分,他皱眉凝视身边的气息,起身放下筷子抄过酒壶灌下了一口烈酒,随后提起大刀轻轻滑过自己的手腕处。 轻盈的刀光闪过昏暗的巷子,秦广志的鲜血顺着皮肤和那粘稠的雨丝交融在一起,乳白色的光泽让得那上前来的朱留袖微微皱眉。 随着阵法的被激活秦广志手中的大刀被舞得快若疾风,朱留袖在十步处感受着那里暴乱的灵力波动,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言语的交流,秦广志的长刀如蛟龙一般在这阴暗晦涩的池塘中翻身打滚,暴烈的气息让得四周的房屋化作齑粉,朱留袖看着他挣扎;他跑不了,也死不了。 追寻秦广志以来朱留袖没有拔过一次剑,他只需要看着他,跟着他,然后布局看着他反抗逃离便可以了;对此他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情绪波动。 不久秦广志破开了雨幕的束缚,他的身影在原地再也没有痕迹残留,就连存在也散得一干二净。 良久,朱留袖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他找到了,或者说秦广志成功了,他解脱了,而他也拿到了可以交差的东西了。 他不需要去追求真相,他的职责,是抓人。仅此而已。 看着阴沉的天色嗅着巷子里发霉的味道和眼前的一片狼藉朱留袖神色淡漠,行动却透露出一丝厌恶。跟随着朱留袖离去,他身后的四位黑袍人不敢出言询问,只能跟上他挥动衣袖后轻慢的脚步,然后片刻不离。 这里地处偏僻,这巷子常年没有人迹,秦广志能在这里等他们说明他对周围也有所了解,那么这东西也一定是对他来说有力的证据。 有趣…… 朱留袖露出一抹平淡的笑容,但是那笑的弧度很小,如果没有对比甚至都察觉不到那“笑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笑。 朱留袖是上司守钦定的左护法,不论地位还是权利都和镇东王持平,也是柳州权势地位最大的几位人物。他做了决定的事情想改变只能协商,更何况没人会在意这个插曲;朱留袖出现在这里不就是右护法为了趁他新任上位根基不稳而做出的布局吗。 或许秦广志就是他为左护法准备的礼物呢。 在四位司命心怀鬼胎之际朱留袖的心思却分散在了这条巷子的各处地方。 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手里刑仗的伞柄,那顺滑细腻的手感比少女的肌肤都要让他着迷。感受着刑仗冰冷、坚硬的材质朱留袖闭上双眸驻足原地,夏风吹掉了他的帽檐,一头乌黑浓密的发丝在空中散乱开来,没有血腥残忍的味道,反而带着好闻的檀香味。 在四位司命腹议这位左护法的发香时眼前的俊美少年却消失在了原地,四人连忙施法跟上,却根本跟不上。 朱留袖踏着长风一路远处,大风将刑仗吹开,那漆黑、阴暗的物品迎风暴涨化作一柄黑色大伞,伞面有一股好闻的油脂味。 在朱留袖消逝的片刻后不远处的山峦处一辆车马在崎岖的道路上缓缓前行。 在前面缓步的是一匹晶蓝色的空灵玄兽,淡黑色的云雾环绕它的身躯。额头处印有九色琉璃古迹,神情淡漠,气质出尘,带着丝丝的慵懒和陶醉的酒香,嘴角带着些许的嘲讽意味,行动间如梦似幻。 在它的身后,幽蓝色的毛绒长尾勾着一条黑色的暗金长线,线的另一端衔接着一团云雾,云雾逸散,看不出什么模样,那纯白的颜色虽然通透,却让外面的视线穿不进来。玄兽在前行,车马也在前行,那车马看似真实得连气息都和车辆无二,那隔绝的力量不知是幻术,还是迭代空间。 车马一步一步地前行,身子缓慢而真实,但那玄兽却一瞬千万里地洞穿空间,跳跃绳索长廊,转换着场景的颜色。在它梦游般的行进中在它身后那一团云雾中一位身着血色长袍的少女似是挣扎着要睁开双眸,身躯颤动间红色的连衣兜帽轻柔地落在了她柔软顺滑的发丝之上。 少女身形娇小,半梦半醒地休憩在一张秀气的床榻上,晶莹、白嫩的小腿和晶白的蚕被相互覆盖,瑰紫色的帷帐无风自动,吹拂着少女纤细、梦幻的发丝。 云雾懒散,一袭锦袍将少女的身躯覆盖,重新陷入睡梦中的少女用圆润的手指摸索着顺滑而富有弹性的玉枕,幽幽的体香混合着她身侧香甜而细腻的檀香,那味道极为好闻,时间久了又酝酿出一种香醇,那沉淀的味道胜过万年佳酿开瓶的瞬间。 陷入沉睡的少女极为安宁,不吵不闹,不矜不傲,帷帐吹动间万事万物都在此刻静止,好似在这看着她这么睡着,便能忘却了时间的流转、变化。 昼夜,不知多久,帷帐的风格开始冰冷,透出着浅淡的杀戮气息,片刻,少女便睁开了她的双眼。她的瞳眸漆黑,泛着青蓝色的光泽,在暗瞳的后面却又有一层猩红色的光芒收敛。初醒,她却很清醒,静默地思索间长长的睫毛轻触柔软顺滑的肌肤,每一次颤抖都让那诡异的眼眸多出一抹妩媚的气息,连带着身上的衣袍都化作了轻纱,那轻纱轻薄得似是没有一般,但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得仪式感,一层层光晕涣散,神圣而不可侵犯。 些许是累了,少女在云雾中微张檀口吐出一团梦幻的白气,随后身子一软陷入安息。在她软下身子的时候长裙的颜色慢慢变淡,青丝亦是化作了淡白色的莹莹光芒。 她睡下了,云屋内的装潢风格大变,奢华的蓝色天蚕被将少女的身躯淹没,玉手抱着一颗陷入沉睡的金丝凤凰蛋枕着凝胶化作的软枕身形缩成幼女模样,面容愈发稚嫩,素白色的睡衣玲珑可爱,帷帐化作了雕刻的裂空巨鹰,庄严、肃穆。 云雾里的气息越加缓慢、粘稠,那眩晕感似是感染到了远处一具尸体,不过相比于那豪华得不存于世间的配置这里寒酸都算不得称谓,檀香渺渺,仙气昭昭,数十天师手握轮盘推演生机,七十二上古守灵阵齐出,值不得铜钱。 在域芒沉睡的期间,长生殿的几位长老看向那尸体的目光尤为复杂。 刚把域芒接回来的时候他全身毫无声息,脉搏跳动一次的时间需要上千年,如今调养得只需七个月,要不了多久域芒体内的血液就会开始流动了。 本来他们是打算去魏国看苏七的及笄礼的,因为罪域的缘故她的成年礼延迟到了十七岁,位列大道的她不仅是天骄榜榜首,她自身的战力也是寻遍星辰大陆少有抗衡的存在。如果一般情况那么他们只会搁置,但是域芒干系重大,他们不得不慎重。 随着一声长叹域芒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呈现出深灰色,一身玄黑色长袍,银白色抹额,青黑色沙漠靴,发丝散乱,面容神异,只是肤色呈现出奇异的惨白。 域芒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长生殿门徒,他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他下床拿出结印从空间中拿出自己的饰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仪表,随后淡漠地踏空而去。 长生殿长老们看着域芒的动作眉宇有着些许复杂的情绪,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全部散去。耽误的时间不长,苏七的及笄礼他们能去,所以一定要赶过去。 在长空中漫游的域芒浑身上下没有气息波动,他伸出手抓着半空中脉络,眼瞳从灰白色转为血红色,随后一步一阶层闪过道道飞虹远遁西南方向。 他有预感,那里有他的东西。 星辰划过域芒的脸颊,那是一道细长的伤口,但是没有鲜血。 域芒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眼前的世界在他的眼中被压缩成了单纯的颜色,法则之力的运用如臂指使,他划破长空,身躯犹如祭天法器一般有着蒙蒙的光晕流转,一团黑白气交错间时间流速缓慢了几分。 不远处,白袍少女看着那在流光中穿梭的少年缓缓抬起手臂,镇压——! 莹白色的眼瞳封锁了八方空间,七根支柱从折叠空间中显性,强大的威压将域芒的身躯碾碎,一遍又一遍直接粉碎成了光芒,随后被少女伸手收拢。 “你的灵呢。” 淡漠的声音回荡在域芒的耳畔,刚才的瞬间那强烈的痛觉将他逸散的灵魂强行勾引出来,翻云覆掌间又整合完毕,而少女的瞳眸却淡漠得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和情感,那声音听起来没有温度,没有高低起伏,如果不是域芒觉得那是声音,或许那言语便是洞穿他心脏的利器。 域芒空洞的双眸慢慢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在了少女的面容上,那清秀的面容说不得惊艳,却让他的灵魂迷失了方向。 那脸……很奇怪。 域芒半跪在地上喘着气,少女没有气息,是真的没有气息,而不是向他刚才那样被打算了精气神。 域芒震颤,他咬着牙抬起头,却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是隐约看见少女的身侧站着一位青衣少年。少年面容稚嫩,言行轻佻,只是那感觉却让他觉得熟悉。域芒强打起精神,在这眩晕的状态下他感知到了一丝少女的气息。 很熟悉,好像是…… 苏七的味道。 ------------ 沙洲雪 第八章 青鸾宫主 (待改)我没有钱买手机,只能看得见评论,不知道纵横的圈子是什么。 章节内容在改,下午大约能放出来。要是出意外,可能就关死牢了…… ------------ 沙洲雪 第九章 残躯 鹉言修改的速度不慢,一天两三更,但是四万字太多了。熬夜中,坚持。 签约还在审核,没定之前,血更! ------------ 沙洲雪 第十章 押囚 四万字修改完成!签约还在审核,不定之前,血更! ------------ 沙洲雪 第十一章 破境 我有罪,沉迷轩墨无法自拔……血更个屁,血都干了……鸟状忏悔…… ------------ 沙洲雪 第十二章 银甲少年 “冢夜……” 听夜轻声呢喃,心轻缓地跳动着。 他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出现在他面前的佳人。在忐忑的同时他还有着一些怀疑,因为那气息,有些不对……听夜对气息的感知极为准确,他觉得就算是十幽媚也无法在他面前伪装,此时他很困惑。 听夜紧张地裹着手中的长枪,那清冷的气息从不远处传来,李寻溪起身,“苏……” “你说什么?” 听夜声音清冷,带着独有的淡漠和低沉的声音,但是此刻李寻溪对这些不再理会,他激动地看着手心中的圆盘,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听夜皱眉,能让他这么失礼的人,会是谁? 不久这片漆黑色的世界被一抹荧光充斥,此时听夜才看清了所处的空间。 这里就像是被灌进了污泥了水瓶,而他脚踩的地方正是里面灌注的泥泞。他不知在这里自己算是被吞噬还是自己强行开辟了这里,而泥泞中能爬出什么东西也是不可预测的,可以说他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 这就是新生的遗迹吗……恐怖如斯。 听夜感叹。以往的遗迹经过沉淀这些“泥泞”都已经变成了可以行走的道路,有威胁不会给他一种威胁感,好似那是一方完整的空间,而现在却是在一个玻璃瓶里,不管自己多强,瓶子碎了一切都烟消云散。 果然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随时随地地都可以被寂灭。听夜喘息,恢复平静,虽然冲击很大,直面遗迹形成之时觉得困惑遗迹难以接受,但一切过后他好像有所明悟。安全感,真实与虚幻;自己还是目光短浅了。 听夜闭目,不再思索,随后一阵轻灵、脆响的铃铛声开始在耳畔回荡,他抬眸看向那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团莹白色光芒。 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见一袭白裙,神情温润、平静,长发被一根纱布简单地扎了下,胸前佩戴着一串琉璃窗饰,气质淡雅、高贵,神情说不出的清雅、慵懒。 她骑着一匹青蓝色的独角马,马匹眼眸单纯而天真,它全身上下没有束缚,少女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只是周身的波动让整片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威压之中。 天元境大能者。 听夜沉默。能有这样风采的应当只有魏国的首席天骄,苏氏商会会长之女,苏七,苏轻羽了。 这是听夜第一次看见苏轻羽,她的气质比之冢夜更加平和,是一种没有记忆点的模样,见过她之后转瞬便什么都记不得。不过她虽然出尘却不疏远,眼神温和,似是有着柔情包裹,也难得民间自发地为她祈祷、供奉,当年绝色苏三再世时可能就如她这般吧。 听夜沉默,他以前觉得冢夜的美不容亵渎,所以对苏轻羽这位以容貌君临天下的少女本能地抱有敌意,虽然他觉得冢夜的美不需要争辩,但是苏七的名号却卡在他的心中,现如今见到她的本尊,他无话可说,生不出诋毁的念头。 她很美,毫无瑕疵,如明镜高悬,白莲幽寂,超然物外,不可方物。比之冢夜多了几分仙气,少了一分冷漠,穿着也更加大气。 听夜很难受,总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坚守的东西碎了,被那无声无息的力量轻柔地击碎了,他生不出反抗,只是阴沉的脸不去注视,但是心中冢夜的模样却如水般滑得没有踪迹了。好似苏七在那,一切都空白了。 相比与听夜李寻溪的感觉更加复杂与迷茫,他低着头沉默,在一旁一声不吭。 他不觉得苏七会为了他而浪费宝贵的时间,依她淡漠的性子也应该不会特意寻找这次遗迹开启的原因,来这,大约是凑巧…… 有些安静,独角兽依旧迈着那调皮的步伐,东走走西看看,然后到听夜面前嗅了嗅。 听夜看着那独角兽,它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青桔香,游走间还有一种芳草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独角兽的味道,还是少女的幽香。 听夜很烦躁,他正过脸那复杂的心绪又被按捺下来了。苏七离他不过十步的距离,虽然依旧看不清但是那服饰却让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让让。” “……”听夜一怔,听着那什么都没有声音他很纠结,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少女说的,但是看着独角兽那歪头的模样他知道应该是她说的,随后连忙让开身子,看着那缥缈得没有身形了的少女收回目光。 苏七走后残留在远处的光芒星星点点地散去,看着那开辟出来的道路听夜不知道要不要跟上。他有些纠结,但是一点烦躁的念头都生不出来,握着好似沉睡的血枪他沉吟良久将长枪投掷、插入左侧的泥泞。 无名之火在他的胸腔燃烧,他淡漠的眼瞳不知疲倦般释放着寒芒,长枪舞动间那泥泞如豆腐般被削下,落在脚下。 李寻溪看着他的动作暗自疑惑,好似猜到了什么没有声张,从空间戒子中拿出长剑练着剑法。他的动作虽然稚嫩但是剑芒却吞吐着凶猛的锋芒,来往间速度丝毫不逊色与听夜。 “灵力。浪费。”看了眼李寻溪听夜轻声道,李寻溪一怔,会想到这无法补充灵力随即有些惭愧,老老实实地运用着肉体的力量,看着他那阉割般的速度听夜满意了。 他学枪学的是基本功,所以不会花俏的灵力,但是他说得也对,所以没有半点脸红,沉心静气得模样高深无比。 两人一前一后极为得有耐心,谁都不知道一路过去会遇到什么东西,感受着越来越厚重的压力两人的速度都是已慢,前面的泥泞也越来越厚实。 随着道路的开辟越来越多的泥泞融合在一起,密度和压力也越来越大,两人的实力算不得顶尖,纵然一直在外围徘徊都有些吃力。 其实听夜对自己的规划是很明确的,不过刚来的时候他才合一境,中心都在打磨灵力上,学得也是基础剑法,所以灵技这方面好似一张白纸极为吃亏,虽然对长枪的运用越来越娴熟,但是他总觉得缺少点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异变,在打破那老祖尸身时使用的超凡枪法也毫无印象,只是看起来都是那么得朴实无华。 不过前者是看清人世繁华的返璞归真,而后者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学徒。 听夜试着去熟悉血枪的枪身,但是它却如死了一般。大约是上次的战斗让这枪的灵性消耗殆尽,如今,只是凡铁了吧。 听夜心中闪过许多念头,不由得将枪身握得更紧了。 仙羽说万物有灵,凡铁诞生灵性极难,好像出生的娃娃,只会本能的摸索,经过蜕变后开智,然后蒙悟、通灵、化形、显神、登仙。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了奇石铸就如天骄般,不然很难一步步上去。他手里这枪看样子就不是什么稀奇之物,普通的凡铁能到这般程度,曾经是主人又是多么得爱护它? 听夜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什么了,握着这杆枪心血澎湃,似是背负着什么神圣的使命。 长枪挥洒间不再盲目,听夜开始爱惜手中这杆长枪,虽然无法灌入灵力和气息,但是它本身的材质经过灵性的锻造如今已有基础,在灌入他的气血之后那长枪开始轻微地颤抖,枪尖染上一抹血红,虽然转瞬即逝但让听夜有些欣喜。 看着听夜嘴角那孩子般的笑容李寻溪似是想起了那个在阳关下抱着雪色长剑的少年,那么得赶紧、赤忱。能用自身鲜血温养器物的人有多少?何况是凡铁。 李寻溪沉思,有些惭愧,随后泪泣。 在管道上久了,自己的心也死了,现如今那体内的一丝悸动是怎么回事。 李寻溪咬牙,看着手中的灵器棱角又慢慢柔和。剑,君子器,都是以气温养,如果他滴血,说不得就走岔道了吧。难怪自己剑法始终无法大成,如果当初早点明悟这个道理没有急功近利地转头墨道,自己就算不如天骄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吧。 摇了摇头李寻溪不再思索这些,顺着听夜开辟的道路过去他闻到了一股发霉的气息,听夜在那停滞不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寻溪用手抚摸着额头上的晶蓝色宝石,淡蓝色的光芒充斥着这片潮湿的甬道,听夜好奇地望了过去,随后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车马上。 那是一个轮子。他用长枪将泥泞挑出,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随后叹了口气。 看来这老祖也是一个闲得蛋疼的,古沉香虽然有各种奇效但是它不易保持,又是出了名脆弱,就算好好温养寿命也不会超过三十年,没想到这位寿元兆亿的老东西竟然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听夜对那老祖的感官很不好,你死了我最多是送你归西,但是你这诅咒就太恶毒了。 听夜惆怅了几分,他不知道自己寿元还有多久,倒是李寻溪蹲下身子在泥泞里摩挲着,然后兴奋地看着听夜。 “尊驾!这是老祖的尊驾!” ———— 第一卷打基础,遗迹内域芒这菜鸡什么都得不到的,都是歪瓜裂枣,就算是特殊物品也都是用来和各种人搞上关系用的。接下来的剧情主角存在感不高,主要是摸索这个世界以及抛出本书的各种设定。 第二卷加工,煎炒烹炸样样都有,所以耐心地看食材给你们端上……,这几天大动肝火的身体不好,打打闹闹真不适合我这个老年人…… ------------ 沙洲雪 第十三章 冢夜 风霜依旧。 飘雪了。 听夜微微皱眉,在秘境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能体会那种超越想象的超凡能力。在李寻溪摸索那尊驾之时那泥泞突兀地变成了一地白/粉,随后一轮烈阳暴烈地升起,他身处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身侧还有一株雪树在轻慢地摇曳。 听夜适应着突然变化的场景,他眼眸微闭,随后再慢慢地睁开。 那空间的压制消逝了,转而出现的是那辽阔的世界。他看不到地平线的那边有什么,都是雪,一层一层的霜雪,它们铺垫着,厚积着。 听夜垂首,李寻溪还在摸索着那尊驾,如今他们都看清了,那是一辆极为简朴的马车,没有什么装饰,只是那气息有些玄妙。 听夜将长枪插入雪地,身子慵懒地靠着那镔铁然后随意地倚在了雪树之上,看着那一树零落的枝桠眼眸有着些许的惆怅。 他都快分不出来了,这遗迹和真实世界好像没有两样。 他亲眼看着这片遗迹变了,变成了这副他认不得的模样。 听夜伸出手接住那雪花,那冰凉的触感和渐寒的气息与外间的雪毫无两样。听夜对自己的气息识别法迷茫了,自己竟然连雪的气息都分辨不出真假。 他落寞了。这几日的打击和变故很大,若不是从小学习青鸾宫的心法,他或许已经承受不住如此的冲击开始陷入自己怀疑和迷茫之中。身为天骄是不能有这样的错误的,天骄的时间宝贵,一旦被这些琐事缠身他们与那凡躯又能拉开多少距离呢? 是呀……天骄就是要高人一等。 但这样,是否也是一种束缚呢。 听夜摇了摇头不再思索,他有些累了。他攀登大道的理由很简单,成为冢夜的剑侍,守护她;仅此而已。 听夜坚定了内心,他起身抽出血枪,踏着雪来到李寻溪的身侧蹲下身子看着他思索间皱眉的神情,轻问,“如何了。” “有东西。但是我们没机会去拿。” “嗯。”听夜淡漠地回了一声。 收回目光听夜不再纠结,现在路畅通了,他反而不知道应该去往哪儿。 许久,听夜看向李寻溪,“你这境界,来这是为了什么?” “搏命。”李寻溪声音低沉,带着坚定的意味。看着那漆黑的瞳眸和那在眼底跳跃的星火听夜无声微笑,似有觉得有些意思。 这几月不见李寻溪身上的矜贵气息淡了几分,更加凝练,更加务实,看起来稳重了许多,不过与听夜一般,他们都不成熟,些许是年纪尚小的缘故,冲动或者破功的时候会有种微妙的错觉。 两人不再去理会那尊驾,他们的实力在这里并不讨好,想要获得什么也确实是要搏命,但是尊驾的等级太高,获得之后也没有功法、丹药来的彻底,那等坐骑在他们这里只能成为烫手的山芋。 听夜给了李寻溪一个眼神,似是理解般对方轻轻地点了点头,或许是放下了内心深处的执念,与听夜一起开始稳扎稳打地找寻着对自己有用的物品。 这片秘境好似天地初开般,什么都不稳定,这让两人有些为难,除了一些基础的丹药以外,在没有其他收获。 两人有些无奈,这里是遗迹的外围,埋下尸体的也都是过来打架的,所以武器和丹药很多,更多好东西只有趣里面才能找到,但那里是大能者的地盘,偶尔会有存在境强者出没,听夜没有灵技,李寻溪吊车尾,实在没有把握在众多大佬的环视之中浑水摸鱼。 李寻溪愿望一空,打从跟随着感应来到听夜面前,他好像就没有那种由死向生的念头了;些许是看清了自己和天骄那不可逾越的鸿沟了吧。 两人沉默,彼此甚少沟通。 审判者的丹药品质很高,这几多岁月过后药效依旧很强,两人的境界慢慢地攀爬着,增幅聊以慰藉,至于符咒之类的消耗品空间戒子遮掩不住气息他们也不会用,故而便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夕阳,两人对坐烤着火,相视一笑。 如今这是大漠黄沙,一望无际的戈壁,黄沙之下掩埋着些许的兵器。 那些兵器他们都不认识,样式古怪。听夜越加确定了这不是星辰大陆的器物,那么当初那场浩劫的来源是什么呢……这样的人物竟然都只配埋在广域沙洲,至于那让他们争夺的……还有那圣物的来源地,它又是哪里诞生的? 听夜感觉自己在仰望星空,到头来却什么都看不清。 两人靠着枯木,不远处的尘沙中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听夜睁开了双眼,望着那烟尘滚滚中隐约的身形攥紧了血枪,血气开始慢慢攀升。 受听夜影响李寻溪也将目光投了过去,那是一股很明显的敌意。 两人都微微皱眉,思索,这一路上他们都极为得小心谨慎,甚至都有离开这里的念头,如今突然被找上门来这让他们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听夜没有时间犹豫,他起身抽出血枪往前大踏一步开始加速,血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骇人的锋芒,眼神也愈加坚定。随着听夜的上前他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高头大马,一身亮银胸甲。 是他! 听夜的鲜血开始静默地燃烧,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他的身躯就开始颤抖!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下一刻少年连人带马冲了过来,那强大的冲击将听夜的身躯顶飞出去,而随着他气势的一顿听夜脚步在半空一踏! 回身枪! 长枪被听夜举过头顶,他弯腰将枪身一甩朝着少年的身躯狠狠地砸了下去! 枪尖汇聚了听夜强悍的血肉之力,猩红的光芒爆闪,血枪的重量瞬间沉重了一分,枪身划过空中带着一阵爆破的音浪! “轰!” 听夜没有看清那少年的动作,只见对方胯下的马匹抬起前蹄对着他的胸腔踏了下来,那环绕着火焰的马蹄在他的瞳仁中无限地放大! 鲜血!听夜器官震荡,他来不及抵御,强大的力量将他撕扯出了这片力场,胸口的软甲传来一阵疼痛感!他如恶魔般站立着,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神情冷酷,看着那少年杀机毕露! 挨了听夜那一下少年的手臂发麻,被击落马下,那马匹倒在地上,这次搏命的瞬间两人看着彼此手中的长枪神情都有些惊异。 很强! 少年起身站在马匹之前庇护着它,他也没有使用灵力,强悍的血肉之力让他看起来不逊于丛林虎豹! 听夜没有纠结,他抄起长枪欺身而上,手中的长枪毫无技巧可言,漆黑色的镔铁像是一头狂怒的雄狮,大开大合间疯狂而暴虐! 面对听夜的攻势那少年毫不畏惧,长枪伸缩间极为灵巧,四两拨千斤之下虽然凶险但是下盘微丝不动,神情冷静得可怕,长枪扭打之间见招拆招胆魄狠厉,一副沙场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砂砾在两人的颤抖间翻滚,他们披头散发,衣袍凌乱,没有嘶吼,没有咆哮了,生死间的搏斗不需要这些浮华的东西装饰! 听夜脸色潮红,手掌被磨去了一层皮,手中的长枪如蛟龙般翻滚、咆哮,那狰狞的模样让他有些控制不住那力量!听夜稳住下身,长枪如困兽般游走、颤抖,那凶恶模样在碰触到少年的红缨枪时灼热了几分! 少年手中长枪越舞越威武,眼神真挚而兴奋,随后一个圆月形成誓要打碎听夜那虚浮的巨兽!听夜眼眸一缩,神色越加疯狂,他收枪防也不防大踏步上前挨了少年一枪! 血色红缨洞穿听夜的胸膛,但是少年脸色的喜色却瞬间化作了惊愕,只见听夜攻势不减,嘴角淌着鲜血反身将长枪化做铁鞭往他的脖子处死死地砸去! “噗……”银甲少年口吐鲜血,眼眸暗沉,听夜却是在下一刻将长枪对向他的心脏!听夜忍者胸口的疼痛以伤换伤,每一步都踏在黄沙之上,也踏在那少年的心上! 和他一比,谁更像沙场的军人! 少年觉得耻辱,他灵力虹吸之后将长枪重持,长枪反复穿透带来的痛处听夜不再感受,他的眼中只有少年的身影! 一步慢步步慢,听夜流着血将长枪化作长矛用力地刺了下去! “吁!”马匹长啸,睚眦欲裂! 那银甲少年反抗不得被长枪穿透了心脏,看着听夜那不死不活的样子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楚人的疯狂和誓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青琏咬牙,鲜血从嘴唇处滴下,殷红的血渍留在脖颈处刺目锥心。 输得很彻底,一干二净!他轻敌了,大意了,怯懦了,……总之在生死战场上,他已经死了!死人,不需要借口来美饰! 青琏倒在地上,听夜将长枪拔出,“活着。解释。” 听夜的声音冰冷,他出手将伤药喂到青琏的口中,然后含着药倒了下去。 青琏脖子快折了,他艰难地咽下,也失去了知觉。 远处的李寻溪看着这场天骄的生死搏斗默然。 自己输得不仅是天赋,天骄的疯狂,他一辈子也学不会! 想起自己来到遗迹的初衷他离开了这里,他不会再让自己安逸;他,宁愿死在这里! 风沙吹过淹没了痕迹,少年们的画卷,从这里起笔!!! ------------ 沙洲雪 第十四章 殓尸 我闺女的女主级别很高的,所以想看狗粮的你们至少要等百万字……不,说不定要等到下半部的《星芒》。 ———— 星火暗沉,青琏伸手抚摸着马匹的毛发,右手在沙地之上升起篝火,听夜倚着树木在那休憩,稚嫩的容颜让青琏心底生不出什么情绪。 真复杂。 青琏厌恶地偏过头,但是听夜那不要命的打法却让他想起了先辈,恍然间他觉得自己的铁骨与疯狂太过逊色,竟然让自己殒命于此。 不知为何,青琏有些难受,好似有什么信念碎了,他将红缨枪尖没入黄沙,懊悔的瞳眸仍旧残留着自责,望着听夜气血微微浮动。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但是他迈不过去那道坎。青琏偏过头不再言语,一副心思深重的模样。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暗红色的火光在辽远的黄沙之上寂寞地舞蹈,听夜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细心替马匹包扎伤口的少年眼眸晦涩,似是在品味着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他一命,而早先醒来的青琏却没有补刀。 微微放松,听夜垂眸,李寻溪的离去他没有言语,虽然一路以来连名讳和经历都不知道,但隐约他觉得,或许他们还会再遇见。 清辉的月洒下大片光辉,听夜依旧闭目养神,青琏在另一侧替马匹温柔地梳理着毛发。 白马的前蹄骨裂,虽然被包扎好了但还是使不上劲,挣扎了片刻便没有动静了,在青琏一下一下的抚慰中安静地睡下了。 青琏有些疲惫了,他靠着毛皮闭上了眼睛,冷漠的面容罕见地平和了。 听夜从他身上感受不到那一如既往的杀机,但是那深沉的戒备和在身侧随时待命的红缨枪却像听夜传达了一个讯息。听夜感觉对方没有补刀的原因不是他救了他,而是他打败了他。 或许,也不是打败。 听夜提起血色长枪起身,脱了外身的长袍换上一件清冷的白衣,散乱的长发被慢慢地整理好,青琏皱眉,感觉自己越加得无力。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谁。”听夜话音刚落青琏就睁开了眼睛,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地波动,生硬得难受。听夜侧目,隐约间猜测到了什么,他回到树下端坐着,“你先说你是谁,我才知道我是谁。” “楚地遗孤,不值一提。” “楚……”域芒将子剑摆正,似是在思索些什么。单字是国号,而楚这个国号,域芒并没有印象。 因为魏国的大势,所以大多势力都以为世间只有一个国家,而除了魏以外,其他便都是宗门了。但其实不然,在魏国没有崛起的时候世间便有很多王朝,不过王朝的皇室并没有凌驾天下的能力,宗门的老不死将所谓之王朝看作瓜田,培养苗子的地方,而他们只用负责庇护,防止其他宗门争夺苗子罢了。至于所谓的王朝争霸就更可笑了,将军、谋士、丞相根本不是年轻人的幻想,他们只想修仙。 在那时民间很混乱,只要有修仙背景就能纵横一方,法律没有约束能力。对为官的来说世家便是土皇帝,皇家威严几近于无。 那时很多人都想搞清楚王朝制度是怎么没落的,但是王朝的寿命不长,所以才会有千年王朝和万年王朝的区分,十万年?抱歉,不敢想不敢想。 除了资源,生于王朝竟然连史书都只记录了不到千年,尽管对于凡人来说那是浩如烟海,但是对于寿命悠长的修仙者来说却远远不够,而史书是修仙门派独占的,再久远的历史统称上古,所以民间和没开化的野蛮之地差不多,王朝的威严也只能在弱者和凡人之间保留,渡者只能作为约束,强者只能是契约,大能者皇室都要谦卑躬立别说什么法律。 当然,能读到这七千万年前的历史,这也是要归功于魏国。 魏国以少年之姿杀入中州的时候无数铁血少年抛头颅洒热血,百年战旗烽火宏图,此后大魏典律杀天骄,屠大能,硬撼审判树立了所谓之“公道”。 公道一词由魏国开创,却没人知道它的寿命仅有七千多万年。 魏国给星辰大陆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它带来了文化,带来的安定,带来了自信,带来了尊严,不用什么都靠武力来评定,书生治国也成为了可能,这也是李家成为首辅的基石。 在大魏崛起之后老牌的王朝在其百年之后也纷纷改革,那时小国融入,大国臣服,王朝拥立,魏国之势初成。现如今由魏国牵头成立的“万国同盟”已经有千万来自大陆各地的国家加盟,十年一次小会,百年一次大会,千年一次盟会,万年一次诸国朝拜。 之所以是万年,这是为了照顾小国。偏远小国来到中州耗时久远,有一道轶事便是一国太子赴约之时百年未归,全国哭天抢地,千年之后国家改旗太子无家可归。 当然,就算这是一个故事那结局也是太子重新复国。 现在的盟会大会已经改成了千年一次,前面的会期也依次提早十倍,整个帝国因为魏国建造的虫洞缩减了很长一段路程,这是魏国的实力体现,也是他们没有忘记当初被压迫和受到鼓舞而立国的那一段悲怆历史。 国家封号从大国、帝国、王朝、皇朝和唯一的神都大魏排序下来,排名高的和距离罪域近的国家在出发时域芒便已看了一遍,那楚国是什么国家? 听夜回忆了下历史,万国同盟以来就很少有国家灭亡,一层层的管辖虽然很难透明,但是在魏国的强势之下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所以百年千年的回忆过来,从历史痕迹再到古籍,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印象。 看着听夜的模样青琏依旧冷漠,似是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听夜看着青琏,他腰间的令牌和马匹的战甲都有很明显的“楚”字印记,按照他的骄傲和实力应该不屑于改换古籍,特别是听夜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属于血脉的狂热和赤忱。 两人都沉默不语,听夜不想跟他坦白什么,虽然他对青琏的感觉微妙,但还没有到可以坦诚相待的地步,何况作为剑侍,他不想牵扯到这些恩怨之中。 在这里一切都在慢慢真实,但是时间的流逝却十分诡异,看天色大约没有一个时辰就天量了。听夜没有空间法器,他起身望了望四周的黄沙大漠和附着于上面的霜雪向西踱步,青琏没有回应,不久后身形消逝踪迹。 听夜踩着这松软的大荒漠神情有些许的复杂,似是在回味什么已然忘却的东西。 望着远处的星河,听夜感觉有什么在流淌,他迷茫在那,静矗。 辽阔的天底下悠悠地铃声在轻慢地回荡着,听夜倾听着那缥缈的马蹄声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辆青黑色的车马,车马的两旁躬身站立着数十侍卫,护卫着那前方慵懒的少年。 少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一身宽大的金黄色长袍,束发高冠,墨刻腰牌,淡蓝色勋章。在他前行时有一种淡雅的杏子味,甜而不腻,郁而不浓。 听夜不由得放松了戒备,那少年依旧微笑着,眉眼极为好看,笑起来心旷神怡,不正经的模样随意却不失礼仪,俊美却无半分阴气。 望着少年听夜恍然间有种熟悉的感觉,似是面对故人,但是无论气息还是记忆却都没有与之匹配的模样。听夜在原地站着,那少年慢悠悠地停下来了步子,“青鸾宫的友人?有兴趣上来吗?” 少年一笑,那笑容带着玩味、有趣,还有一丝调皮。 看着他的神情听夜陷入沉思,不说他这身份,看他的模样听夜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媚态,但是十分得干净。 听夜犹豫,他身边的甲士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无奈,听夜上前。少年的尊驾很大,很宽敞。但是最吸引听夜注意的却是那无处不在的相。从檀香、熏香再到沉香,一路走过来那数十种混合、夹杂的味道让他有些迷醉,布局堂堂正正、恢弘大气,没有半分女儿态。 听夜入座之后少年亦是下了马,他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神情有些厌倦,“长生殿,祁阳。” “祁君……”听夜一怔,随后起身朝对面的少年行了一礼。 祁阳与冢夜并列道门天骄,中州三君子之一,按照青鸾宫和长生殿那扯不明白的辈分排,他还要喊他一声师叔。看着听夜那谨慎地模样祁阳的笑意越加得玩味,倘然自若地受了那一礼,只是那笑容带着一丝恶作剧之后的欢愉。 听夜自顾自斟茶,看着祁阳那绕了他一圈保持五步距离的行为,他好似回想起了先前的那一抹熟悉出自何处。仙羽跟他说过祁阳与冢夜有所渊远,不说别的,单就那近身忌讳就让听夜觉得此话不虚。既然证实了对方的身份听夜放松了下来,看着祁阳目露疑问。 望着听夜的神情祁阳也不含糊,他望着窗外神情突兀地淡漠了下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 沙洲雪 第十五章 血枪 “灵元。” 听夜端坐在枝桠上望着远方轻声呢喃,胸口的铁质勋章上绣着青云白鹤图,那鹤眼眸暗沉,尾翼低垂,在翎羽的四周有着一团云雾在无声流动。 祁阳说这灵元是在老祖死后道藏中孕育的鬼怪之物,灭杀它们之后就会得到一种气,而他胸口的徽章不仅能收集这些气息,还能感应祁阳的位置。 为了保证那气的灵敏他不能离开祁阳周身五里,所以听夜在树上没有停留多久便开始动身。他动作轻敏,是祁阳带青鸾宫传授的身法。 青鸾宫的功法不多,极少流传,这踏灵便是汇聚灵力于周身作为着力处,但是相比于生硬地聚集它又多了几分灵动,相当于布置一个小型的简易灵阵,是长途跋涉中最方便也最实用的身法。 听夜的身形轻巧、灵动,但是相比于祁阳的移动速度却不见得快多少。些许这差事没那么容易做。 祁阳给他的报酬是剑侍的引荐权,对他来说这是鸡肋,却也是保证成功率的最好途径。 成为剑侍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剑主主动与之签订,另一种是剑侍主动投奔,而后者想要签订契约分五个阶段:引荐,血契,命轮,宣誓礼,铭文。 按理说第一个步骤听夜是可以去掉的,但是青鸾宫对听夜态度不像是他们代为引荐,而是觉得这项礼仪可以忽略,所以按道理他若是获得引荐名额那么他的剑侍礼也就越加得完备和完美。再者这五个礼仪从上古至今从未落下,他怕出意外。 或许,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以祁阳和冢夜的关系,说不定这就是青鸾宫的意思? 听夜不知道自己这边惹的事情青鸾宫知不知道,但是看样子宫主应该是不会追究了。他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有些失落和惶恐。毕竟来的是祁阳而不是冢夜,再者苏宇也没有来,长生殿和青鸾宫到底分属两个势力,他没有把握。 听夜将长枪抽出投掷到沙漠中,脚尖一点长枪入手,轮回数次灵力化作一面面水平境将四周的光线汇聚,他的身形如一道白光忽闪于此间穿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他不知道那所谓之“灵元”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按照祁阳的意思,教他身法好像才是他的正事。 听夜无奈,他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说话方式,一句话非要藏四五个意思,引经据典的,他不知道那些上位者为什么喜欢这烧脑的行为,但是对此他又无可奈何,只能试着去习惯。 血枪在听夜的手中飞舞,数日的陪伴他感觉自己与那长枪有了一丝联系,虽然细微但是那种微妙的感觉却让他有些欣喜。这是他的第一把灵器呀。 听夜天真的笑着,长枪在沙地之上舞动,他脚不着地锤炼着身法。 所谓身法最主要的不是赶路,而是躲避敌人的攻势,练了几遍听夜感觉缺少点味道。踏灵是典型的身法,十分得惊喜,没人帮衬着他进度很难突破。 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听夜长枪在沙地上一弹隐入一侧的树冠。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群孩子总喜欢在他面前飞来飞去的,原先他觉得幼稚,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没见识。 听夜仔细地擦拭着枪身,随后感应着祁阳的位置。 他在西北方,按照感应那边有水。 水? 听夜又感应了一番那气息,突然觉得有些恐怖。 这遗迹,真的要形成一方世界不曾?有了水是否还会有生命?遗迹遗迹……那尸体竟然是老祖,老祖竟然这么恐怖! 听夜没心思遐想了,虽然他没有猎到灵元,但是他仍旧要回去一趟,毕竟祁阳给了他感应方位的机会,未尝没有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听夜又头疼了,就不能单纯点吗,想东想西的,就不能直白点吗? 撇了撇嘴听夜施展踏灵飞身过去,灵力波动划过长空留下一道道七彩的光芒,在镜面折射下留下一个个空灵的影子。 如果祁阳的侍卫在这的话那么一定会告诉听夜,这些,就是灵元。 数息听夜便到了祁阳的车马旁,那一位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挥舞着长刀在四周对着空气劈砍着,他们的胸口佩戴着和听夜一样的勋章,不过相比于他的那些鹤的眼睛更加得灵动。 听夜一窘,真熟练…… 正想着听夜转过身子,望着那在马匹上看着自己的少年突然地有些心悸。 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熟悉,却总是记不得名姓。 听夜摇了摇头,那皱在一起的小脸看起来格外得稚嫩。祁阳玩味地笑着,那笑容透露出许多意思,但是混杂成一团,听夜怎么看都看不懂。 “来了?” “来了。” “枪?” “枪。”听夜摸了摸鼻子,在祁阳面前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被压了一个辈分那么简单,他总觉得自己各方面都被压制了。按理说他和祁阳差不多大,怎么这差距跟天骄与凡俗一般大呢?仙羽骗自己吗?莫非自己不是天骄? 听夜摇了摇头随即不再想,只是再看向祁阳时有些疑问。 “你怎么在外围?” “怎么不喊师叔了?还有,心里说,我听得见。” “……”听夜小脸涨红,怎……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大能者会读心吗?说话累,安静点。” “……”听夜一怔。能,能读心吗?难怪青鸾宫每个人都叫自己安静点,原来是这么回事……等等!大能者能读心这事他们都没教自己啊…… “你现在不就懂了?” “……”原来是觉得玩自己有意思呢。听夜郁闷,总觉得前十四年白活了,而“安静”这个词也有了更多的意思…… 天真的自己回不去了…… 听夜颓废,祁阳则是在马上悠闲地饮着茶水,“师兄给的,拿着练。” “哦。”听夜接过古籍,点了点头。 祁阳在长生殿虽然是天骄榜首,但是他的辈分很高,是宫羽的师弟,当今长生殿殿尊的太爷爷……当然了,这个血脉隔得远了,超过了五服,所以没人当真,但是他这一脉人少辈分高却是事实,能压他一头的人不多,大多人见到他不管白发何许都要躬身行礼,也就界仙能稍微免俗。 但是以祁阳的实力,到了掌轮这辈分坐实后,徒子徒孙一大片…… 听夜尴尬,隐约觉得祁阳嘴角的笑意浓郁了几分。 咳了几声听夜正色,翻看着灵技平心静气,随后睁开眼挥舞起长枪在祁阳面前练了一番。祁阳没说话,微笑地点着头,并没有言语。听夜也只是试探,虽然祁阳有很大几率指点他,但是没有动作那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一套招式打完听夜收敛气息,朝祁阳行了一礼记下壮汉们的动作远去。 祁阳微微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时一位侍卫在离他十步处驻足。祁阳勾了勾手指将那勋章里的白气汇聚到周身,然后再将器物送回,从始至终他的嘴角都挂着淡漠的微笑。 是呀……他没去核心区域,不是他怕也不是他实力不济,天选境跟他还是有明显的差距的,但是对他来说这灵元没人争抢,再者,青鸾宫的人会来。 星河门与鬼派的王座轻易不动,实属万年老乌龟,天机老人无心于此,倒是青鸾宫宫主喜欢收集古董,王座来了所谓的掌轮都没有看头何况是蚂蚁一样的大能者们,与其争夺边角料不如在次独霸一方,这样有人来染指还能义正言辞地杀回去。美妙~。 祁阳伸了个懒腰,看着听夜的背影玩味地笑着。 这小家伙…… 被祁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听夜浑身一颤。 那感觉……被断袖盯上了,这一辈子完蛋了! 听夜不敢抱脑袋,他在空中连续折返几次,像擦镜子一般把那灵元的身形显露出来,然后挥舞着长枪敲了下去。 所谓灵元不过是老祖道藏中灵力的聚合物,但是它们是普通的灵力又不一样,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听夜感受不出来。 灵元很弱,一敲就散,散了之后听夜胸口的勋章形成一种吸力将那灵元吸入其中,不久他胸口的鹤慢慢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胸口那暴烈的气息听夜微微一怔。 强者。 就算是百大势力除了魏国以外还没有那处地方能这么容易就诞生强者。是这勋章本就强悍,还是因为这灵元? 听夜不敢想了。 天骄,……这才是天骄吧。每次天骄出世总会搅动一次风云,虽然如今天骄多了,诞生天骄的威严还是不容挑衅的,作为天骄中的天骄,祁阳、冢夜、魏信候、苏七……恐怖如斯。 听夜落地,长袍在空中掀起一阵声响。他低沉看向胸口处,感受到了一股沉重地气息。 该回去了。听夜设身奔跑,被那白鹤的威严震慑他的步伐比之最开始慢了十倍不止。看到听夜的时候祁阳微笑着点了点头,收了气之后看向听夜的背影有些惆怅。 他刚得到消息,青鸾宫的人来了。 而青鸾宫,带来了他们对听夜的态度。 还有,一个月。 ------------ 沙洲雪 第十六章 觉醒 状态不好,这么白的过渡期也没写过,有机会再修改吧。 …… 月夜,蝴蝶,翩跹。 听夜靠着枯树闭目喘息,不远处篝火旁的侍卫们赤裸着上身饮酒谈笑,面色红晕,彼此豪迈地大笑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他们显然是有所经验。 听夜慢条斯理地饮着泉水,慢慢地平复了躁动的内心。和那群白天晚上就变了模样的侍卫相比,听夜显然不仅输在脸皮和伪装上,他在枯树下喘着热气,好似被从开水里提出来一般。 这灵元的捕捉不容易,虽然大部分都被勋章收取,但是任由一部分残留在身体或者衣袍上。一到晚上少了原先保护膜的保护这些灵元就会释放热量,那灼热的感觉侵入骨髓,随着血液循环一遍遍地炖煮着他的肉身。 听夜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世界,那热气如波动的水流在他面前氤氲,听着耳旁的笑语他微微皱眉,似是有些难受。 滚烫的气流伴随着酥麻的电流在他的身躯内川流,睁开暗黑色的眼瞳他微微窒息,眼前似是有一张幕帘要被拉开,但是那视线却被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许多东西都看不真切。听夜用手抓着身侧的血枪,冰凉的气息混杂着鲜红的眸光在他的眼瞳深处跳动,随后慢慢涣散。 听夜嘴角滴出一丝猩红的血液,那猩红的液体在月光的观摩窒息散发着丝丝的怨气。 听夜回身,感受着身体的情况,却毫无半分异象。他徐徐回神,却总感觉哪里不对。许久,听夜颓废地靠着大树,轻缓地呼吸着。 他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那滴鲜血在他的身侧慢慢蒸发、消散。 听夜似是睡着了,他看到了一片幽光,在光芒的深处有着一位老者,那老者似是在推演什么。他隐约觉得,那与他有关。更准确的,是与他的那滴血…… 听夜收敛心神,慢慢恢复了状态。他闭目养神,极力不让自己就这么昏睡归去,旁边的石子路上传来了稀碎的动静,一匹白马踏在其上,那一声动静让得四周的声音更加幽静了。听夜似是知道来人,他沉静心神感受着这片天地的变幻,每天都不一样。睁眼,听夜有些生闷。 血色长枪被听夜的指尖握住,他的眼眸暗沉,丝丝冰凉的气息压制着他混乱的内心,冰蓝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愁霜,还有那可以感知到的躁动。 吐出一口浊气听夜起身,枯树一棵衔接着一棵,那么得淡,看似没有生机的模样,却让听夜的内心极为触动。这是一片怎么样的世界,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低风有些凌乱,听夜那散成一团的发丝在空中挣扎。他抬头,望着天边那暗沉的云,它拖着,拖出一地的寒霜,厚重、阴沉。 矗立得久了,丝丝冰冷攀附着手臂往上爬,听夜用绷带将长枪绑在身后,平静的面容有些晦暗,有些污浊。 “休息好了吗?” “嗯。”听到身侧那轻慢的步伐听夜回过身。 不知为何,只要看着他好似有些烦恼就消逝了。他在那里不显清高,嘴角总是残留着一抹散不去的淡雅笑容,动作温和不失礼,如沐春风般。 听夜坐在雪地里,看着那慢慢堆积的冰雪回想着祁阳跟他说的话。该考核了,听夜看着那滞留的远空就想这么一直沉默下去,直到下一刻的来临。 “这片世界,真实吧。” “嗯……”听夜迟疑,许久不甘心地回应道。 很真实。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身处祖老秘境的话,他大约还会觉得自己身处广域沙洲。 他已经错乱了,已经分辨不出了,对于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气息,更是没有自信。好似都被打碎了,被攥在一双大手之中。 “你希望是谁来?” “我的意愿,很重要吗。”听夜侧过头,看着枯树下那伟岸的身影。 他不是很清楚。以往考核都是苏宇一个人,看那模样好像是等他挣扎完然后再熟练地给出一个拒绝。那感觉,很随意。 听夜摇了摇头;他想不到。 冢夜,她回来吗……虽然她说考核的时候会见面的,但是,这次出了意外。而且……她在他更没把握。他什么都不会,无论是踏灵还是那无名枪法。 看着忧愁的听夜祁阳淡淡一笑,笑得很平和,手指缠绕发丝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轻启唇瓣,“很重要。” “嗯……” “你的意愿很重要。”祁阳重复道。 “……是,是吗。”听夜呆呆的,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动作看起来有些麻木和无动于衷。望着他那痴傻的神情祁阳轻柔地点了点头。听夜没有看祁阳,但是他感觉对方这句话不是戏弄于他。 看着那漆黑的夜幕听夜心火在烧,烧得他不想思索这些事情。 他讨厌这超脱了能力范围的变故,他无法做出抉择。 良久,听夜淡漠地笑着,神情却是轻松了许多,“算了吧。” 听夜的声音很轻,感情复杂。声音在半空中飘着,撕扯着,最后散去。 “多做梦。最好,是白日梦。”祁阳起身,笑容多了几分,声音却安静得平和。 “嗯……。”听夜还没反应过来,他自顾自地点头,把雪化了抹在脸上,随后才敢睁开眼回头观望。祁阳已然离去,只是在雪地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嗅着那残留半空中的薄荷味听夜慢慢回神,吐出一口长气,似是瘫在地上的鲶鱼,毫无生机。他觉得累,全身都累,像是被强行抽去了什么东西一样,厚重的大气压在他单薄的身上,他的手掌白皙得有些异常。 视线驻足那无尽的夜色听夜似是在回忆,似是在迷茫。他很晕,闭上了眼睛吐息,许久入睡后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放松的笑容。 但愿,我是天骄。 四周陷入安静,许久听夜左手恢复了些气力,他撑地缓缓起身,四周还是那般安静,远处的侍卫们依旧在那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夜晚。 听夜起身过去,他们丝毫没有避讳,载歌载舞得好像祁阳也没有阻止过。听夜疲惫一笑。他突然觉得祁阳很有意思,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看他近侍的护卫却让听夜觉得他那儒雅的背后还有着难以看清的豪迈与狂野。 听夜失笑,走上前接过领头者手中的酒壶,摇了摇,似是能听到一股醇香。 调养了会因为灵元消耗的气力慢慢恢复了过来,看着那在火光下豪迈的战士身影听夜忽然觉得血脉一阵悸动,然后又忽然地黯灭。 饮下壶中的烈酒听夜有些不适,面色微红,望着那些在角斗的侍卫们微微一笑。 篝火烧得炽热,听夜取出血枪用酒水一遍遍地浇灌着,他的动作很熟练,那血枪在碰触到酒水的时候枪身亦是微微泛起光泽,兴奋地颤抖着。 听夜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麻,带着一阵痛处和麻木。听夜咬牙,随后手一松将长枪插入雪地,无声地大笑着,畅快地饮下了酒水。 听夜的动作带着一丝铁血和苍茫,姿态大气而决绝,身躯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从血泊里爬出来的气息。 听夜靠着岩石,长枪倚在他的身侧,半截入土,但枪尖依旧狰狞,泛着寒光。 温暖的火舌在听夜的身躯上下舔舐/着,刚苏醒时残留的倦怠被慢慢驱散。 听着柴火的声音听夜靠着岩石饮下了酒水,他的眼眸暗沉无光,细看之下却有着一抹让人胆寒的锋芒。听夜的身躯慢慢蜕变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只是突然又一瞬他慢慢石化,看着那四周的天空面容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是他觉得那一定看到了。 听夜喘息,四周的荒漠化作了一滩鲜血,他如小舟一般在怒海中挣扎;他没有挣扎。 是船在挣扎。 听夜驻足,苦涩一笑。怎么了,怎么了! 是谁想逼疯他吗! 听夜伸出手掌好像发觉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眼瞳慢慢充血,随后又慢慢黯淡。他如今已经分不出真实与虚幻,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就此魂飞魄散! 他不愿! 听夜长枪环绕周身,他讨厌这片天! 很讨厌……! 听夜想怒吼,想咆哮,但是一双手掌将他的情绪灭杀的干净;他现在很平静! 丝丝酸楚入住他的胸口,感受着那轻微的跳动他很烦躁! 火在燃烧,海在咆哮,那山峦在冷眼旁观,无形的大手搅乱着这一地的狼狈,他只是那其中的蝼蚁! “出来!”听夜沉声,眼眸暗沉,周遭的一切声音全部被他屏蔽。他听着自己血肉的声音,神情冷酷非常,那淡漠的面容似是冰霜,能凝固一切。 听夜没有情绪,没有感情,他就像是一具机械。 他只会机械地动。 是谁,斩了他的情感…… 听夜紧握长枪,他只能这么做,为他那不会生气的肉体宣泄情感! 许久,听夜倒下,嘴角又是滴出一滴鲜血,不过这血,苍白、无力。 听夜昏睡过去,他恨,但是他无法表达!他眼神空洞,麻木不仁! 一切都过去了,只有他被困在这里,好似,烟消云散一般。 望着那秘境中的尸体仙羽沉默。 下面,……该他出场了。 ------------ 沙洲雪 第十七章 大魏战书 今天有事,可能来不及更新。明天两更起吧,勿等。 ------------ 沙洲雪 第十八章 鬼魅生 睡蒙了,慢慢补 ------------ 沙洲雪 第十九章 始祖秘境 修改到第四章,好累……睡成一个傻子了。 ------------ 沙洲雪 第二十章 尊驾 今天应该能修改完毕,嗯 ------------ 沙洲雪 第二十一章 争锋 风霜依旧。 飘雪了。 听夜微微皱眉,在秘境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能体会那种超越想象的超凡能力。在李寻溪摸索那尊驾之时那泥泞突兀地变成了一地白/粉,随后一轮烈阳暴烈地升起,他身处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身侧还有一株雪树在轻慢地摇曳。 听夜适应着突然变化的场景,他眼眸微闭,随后再慢慢地睁开。 那空间的压制消逝了,转而出现的是那辽阔的世界。他看不到地平线的那边有什么,都是雪,一层一层的霜雪,它们铺垫着,厚积着。 听夜垂首,李寻溪还在摸索着那尊驾,如今他们都看清了,那是一辆极为简朴的马车,没有什么装饰,只是那气息有些玄妙。 听夜将长枪插入雪地,身子慵懒地靠着那镔铁然后随意地倚在了雪树之上,看着那一树零落的枝桠眼眸有着些许的惆怅。 他都快分不出来了,这遗迹和真实世界好像没有两样。 他亲眼看着这片遗迹变了,变成了这副他认不得的模样。 听夜伸出手接住那雪花,那冰凉的触感和渐寒的气息与外间的雪毫无两样。听夜对自己的气息识别法迷茫了,自己竟然连雪的气息都分辨不出真假。 他落寞了。这几日的打击和变故很大,若不是从小学习青鸾宫的心法,他或许已经承受不住如此的冲击开始陷入自己怀疑和迷茫之中。身为天骄是不能有这样的错误的,天骄的时间宝贵,一旦被这些琐事缠身他们与那凡躯又能拉开多少距离呢? 是呀……天骄就是要高人一等。 但这样,是否也是一种束缚呢。 听夜摇了摇头不再思索,他有些累了。他攀登大道的理由很简单,成为冢夜的剑侍,守护她;仅此而已。 听夜坚定了内心,他起身抽出血枪,踏着雪来到李寻溪的身侧蹲下身子看着他思索间皱眉的神情,轻问,“如何了。” “有东西。但是我们没机会去拿。” “嗯。”听夜淡漠地回了一声。 收回目光听夜不再纠结,现在路畅通了,他反而不知道应该去往哪儿。 许久,听夜看向李寻溪,“你这境界,来这是为了什么?” “搏命。”李寻溪声音低沉,带着坚定的意味。看着那漆黑的瞳眸和那在眼底跳跃的星火听夜无声微笑,似有觉得有些意思。 这几月不见李寻溪身上的矜贵气息淡了几分,更加凝练,更加务实,看起来稳重了许多,不过与听夜一般,他们都不成熟,些许是年纪尚小的缘故,冲动或者破功的时候会有种微妙的错觉。 两人不再去理会那尊驾,他们的实力在这里并不讨好,想要获得什么也确实是要搏命,但是尊驾的等级太高,获得之后也没有功法、丹药来的彻底,那等坐骑在他们这里只能成为烫手的山芋。 听夜给了李寻溪一个眼神,似是理解般对方轻轻地点了点头,或许是放下了内心深处的执念,与听夜一起开始稳扎稳打地找寻着对自己有用的物品。 这片秘境好似天地初开般,什么都不稳定,这让两人有些为难,除了一些基础的丹药以外,在没有其他收获。 两人有些无奈,这里是遗迹的外围,埋下尸体的也都是过来打架的,所以武器和丹药很多,更多好东西只有趣里面才能找到,但那里是大能者的地盘,偶尔会有存在境强者出没,听夜没有灵技,李寻溪吊车尾,实在没有把握在众多大佬的环视之中浑水摸鱼。 李寻溪愿望一空,打从跟随着感应来到听夜面前,他好像就没有那种由死向生的念头了;些许是看清了自己和天骄那不可逾越的鸿沟了吧。 两人沉默,彼此甚少沟通。 审判者的丹药品质很高,这几多岁月过后药效依旧很强,两人的境界慢慢地攀爬着,增幅聊以慰藉,至于符咒之类的消耗品空间戒子遮掩不住气息他们也不会用,故而便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夕阳,两人对坐烤着火,相视一笑。 如今这是大漠黄沙,一望无际的戈壁,黄沙之下掩埋着些许的兵器。 那些兵器他们都不认识,样式古怪。听夜越加确定了这不是星辰大陆的器物,那么当初那场浩劫的来源是什么呢……这样的人物竟然都只配埋在广域沙洲,至于那让他们争夺的……还有那圣物的来源地,它又是哪里诞生的? 听夜感觉自己在仰望星空,到头来却什么都看不清。 两人靠着枯木,不远处的尘沙中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听夜睁开了双眼,望着那烟尘滚滚中隐约的身形攥紧了血枪,血气开始慢慢攀升。 受听夜影响李寻溪也将目光投了过去,那是一股很明显的敌意。 两人都微微皱眉,思索,这一路上他们都极为得小心谨慎,甚至都有离开这里的念头,如今突然被找上门来这让他们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听夜没有时间犹豫,他起身抽出血枪往前大踏一步开始加速,血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骇人的锋芒,眼神也愈加坚定。随着听夜的上前他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高头大马,一身亮银胸甲。 是他! 听夜的鲜血开始静默地燃烧,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他的身躯就开始颤抖!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下一刻少年连人带马冲了过来,那强大的冲击将听夜的身躯顶飞出去,而随着他气势的一顿听夜脚步在半空一踏! 回身枪! 长枪被听夜举过头顶,他弯腰将枪身一甩朝着少年的身躯狠狠地砸了下去! 枪尖汇聚了听夜强悍的血肉之力,猩红的光芒爆闪,血枪的重量瞬间沉重了一分,枪身划过空中带着一阵爆破的音浪! “轰!” 听夜没有看清那少年的动作,只见对方胯下的马匹抬起前蹄对着他的胸腔踏了下来,那环绕着火焰的马蹄在他的瞳仁中无限地放大! 鲜血!听夜器官震荡,他来不及抵御,强大的力量将他撕扯出了这片力场,胸口的软甲传来一阵疼痛感!他如恶魔般站立着,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神情冷酷,看着那少年杀机毕露! 挨了听夜那一下少年的手臂发麻,被击落马下,那马匹倒在地上,这次搏命的瞬间两人看着彼此手中的长枪神情都有些惊异。 很强! 少年起身站在马匹之前庇护着它,他也没有使用灵力,强悍的血肉之力让他看起来不逊于丛林虎豹! 听夜没有纠结,他抄起长枪欺身而上,手中的长枪毫无技巧可言,漆黑色的镔铁像是一头狂怒的雄狮,大开大合间疯狂而暴虐! 面对听夜的攻势那少年毫不畏惧,长枪伸缩间极为灵巧,四两拨千斤之下虽然凶险但是下盘微丝不动,神情冷静得可怕,长枪扭打之间见招拆招胆魄狠厉,一副沙场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砂砾在两人的颤抖间翻滚,他们披头散发,衣袍凌乱,没有嘶吼,没有咆哮了,生死间的搏斗不需要这些浮华的东西装饰! 听夜脸色潮红,手掌被磨去了一层皮,手中的长枪如蛟龙般翻滚、咆哮,那狰狞的模样让他有些控制不住那力量!听夜稳住下身,长枪如困兽般游走、颤抖,那凶恶模样在碰触到少年的红缨枪时灼热了几分! 少年手中长枪越舞越威武,眼神真挚而兴奋,随后一个圆月形成誓要打碎听夜那虚浮的巨兽!听夜眼眸一缩,神色越加疯狂,他收枪防也不防大踏步上前挨了少年一枪! 血色红缨洞穿听夜的胸膛,但是少年脸色的喜色却瞬间化作了惊愕,只见听夜攻势不减,嘴角淌着鲜血反身将长枪化做铁鞭往他的脖子处死死地砸去! “噗……”银甲少年口吐鲜血,眼眸暗沉,听夜却是在下一刻将长枪对向他的心脏!听夜忍者胸口的疼痛以伤换伤,每一步都踏在黄沙之上,也踏在那少年的心上! 和他一比,谁更像沙场的军人! 少年觉得耻辱,他灵力虹吸之后将长枪重持,长枪反复穿透带来的痛处听夜不再感受,他的眼中只有少年的身影! 一步慢步步慢,听夜流着血将长枪化作长矛用力地刺了下去! “吁!”马匹长啸,睚眦欲裂! 那银甲少年反抗不得被长枪穿透了心脏,看着听夜那不死不活的样子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楚人的疯狂和誓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青琏咬牙,鲜血从嘴唇处滴下,殷红的血渍留在脖颈处刺目锥心。 输得很彻底,一干二净!他轻敌了,大意了,怯懦了,……总之在生死战场上,他已经死了!死人,不需要借口来美饰! 青琏倒在地上,听夜将长枪拔出,“活着。解释。” 听夜的声音冰冷,他出手将伤药喂到青琏的口中,然后含着药倒了下去。 青琏脖子快折了,他艰难地咽下,也失去了知觉。 远处的李寻溪看着这场天骄的生死搏斗默然。 自己输得不仅是天赋,天骄的疯狂,他一辈子也学不会! 想起自己来到遗迹的初衷他离开了这里,他不会再让自己安逸;他,宁愿死在这里! 风沙吹过淹没了痕迹,少年们的画卷,从这里起笔!!! ------------ 沙洲雪 第二十二章 楚地 我闺女的女主级别很高的,所以想看狗粮的你们至少要等百万字……不,说不定要等到下半部的《星芒》。另外第一次死亡和第二次死亡时的人物不要混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一样。所以请删除固有印象,比如本章的祁阳大大。 ———— 星火暗沉,青琏伸手抚摸着马匹的毛发,右手在沙地之上升起篝火,听夜倚着树木在那休憩,稚嫩的容颜让青琏心底生不出什么情绪。 真复杂。 青琏厌恶地偏过头,但是听夜那不要命的打法却让他想起了先辈们,恍然间他觉得自己的铁骨与疯狂太过逊色,竟让自己殒命于此。 不知为何,青琏有些难受,好似有什么信念碎了,他将红缨枪尖没入黄沙,懊悔的瞳眸仍旧残留着自责,望着听夜气血微微浮动。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但是他迈不过去那道坎。青琏偏过头不再言语,一副心思深重的模样。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暗红色的火光在辽远的黄沙之上寂寞地舞蹈,听夜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细心替马匹包扎伤口的少年眼眸晦涩,似是在品味着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他一命,而早先醒来的青琏也没有补刀。 微微放松,听夜垂眸,李寻溪的离去他没有言语,虽然一路以来连名讳和经历都不知道,但隐约他觉得,或许他们还会再遇见。 清辉的月洒下大片光辉,听夜依旧闭目养神,青琏在另一侧替马匹温柔地梳理着毛发。 白马的前蹄骨裂,虽然被包扎好了但还是使不上劲,挣扎了片刻便没有动静了,在青琏轻柔地抚慰中安静地睡下了。 青琏有些疲惫了,他靠着马匹的毛发闭上了眼睛,冷漠的面容罕见地平和了。 听夜从他身上感受不到那一如既往的杀机,但是那深沉的戒备和在身侧随时待命的红缨枪却向听夜传达了杀伐的讯息。听夜感觉对方没有补刀的原因不是他救了他,而是他打败了他。 或许,也不是打败。 听夜提起血色长枪起身,脱了外身的长袍换上一件清冷的白衣,散乱的长发被慢慢地整理好,青琏皱眉,感觉自己越加得无力。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谁。”听夜话音刚落青琏就睁开了眼睛,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地波动,生硬得难受。听夜侧目,隐约间猜测到了什么,他回到树下端坐着,“你先说你是谁,我才知道我是谁。” “楚地遗孤,不值一提。” “楚……”域芒将子剑摆正,似是在思索些什么。单字是国号,而楚这个国号,域芒并没有印象。 因为魏国的大势,所以大多势力都以为世间只有一个国家,除了魏以外,其他便都是宗门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在魏国没有崛起的时候世间便有很多王朝,不过王朝的皇室并没有凌驾天下的能力,而是被宗门的老不死看作所谓的瓜田,培养苗子的地方,至于他们的作用只是负责庇护,防止其他宗门争夺苗子罢了。而所谓的王朝争霸就更可笑了,将军、谋士、丞相根本不是年轻人的幻想,他们只想修仙。 战争,说白了就是一个巨人凌辱一群矮子的现象。 在那时民间很混乱,只要有修仙背景就能纵横一方,法律没有约束能力。对为官的来说世家便是土皇帝,皇家威严几近于无。 那时很多人都想搞清楚王朝制度是怎么没落的,但是王朝的寿命不长,所以才会有千年王朝和万年王朝的区分,十万年?抱歉,不敢想不敢想。 除了资源,生于王朝竟然连史书都只记录了不到千年,尽管对于凡人来说那是浩如烟海,但是对于寿命悠长的修仙者来说却远远不够,这缘由便是因为史书是修仙门派独占的,再久远的历史统称上古,所以民间和没开化的野蛮之地差不多,王朝的威严也只能在弱者和凡人之间保留,渡者只能作为约束,强者只能是契约,大能者皇室都要谦卑躬立别说什么法律。 当然,能读到这七千万年前的历史,这也是要归功于魏国。 魏国以少年之姿杀入中州的时候无数铁血少年抛头颅洒热血,百年战旗烽火宏图,此后大魏典律杀天骄,屠大能,硬撼审判树立了所谓之“公道”。 公道一词由魏国开创,却没人知道它的寿命仅有七千多万年。 魏国给星辰大陆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它带来了文化,带来了安定,带来了自信,带来了尊严,不用什么都靠武力来评定,书生治国也成为了可能,这也是李家成为首辅的基石。 在大魏崛起之后老牌的王朝在其百年之后也纷纷改革,那时小国融入,大国臣服,王朝拥立,魏国之势初成。现如今由魏国牵头成立的“万国同盟”已经有千万来自大陆各地的国家加盟,十年一次小会,百年一次大会,千年一次盟会,万年一次诸国朝拜。 之所以是万年,这是为了照顾小国。偏远小国来到中州耗时久远,有一道轶事便是一国太子赴约之时百年未归,全国哭天抢地,千年之后国家改旗太子无家可归。 当然,就算这是一个故事那结局也是太子重新复国。 现在的盟会大会已经改成了千年一次,前面的会期也依次提早十倍,整个帝国因为魏国建造的虫洞缩减了很长一段路程,这是魏国的实力体现,也是他们没有忘记当初被压迫和受到鼓舞而立国的那一段悲怆历史。 国家封号从大国、帝国、王朝、皇朝和唯一的神都大魏排序下来,排名高的和距离罪域近的国家在出发时域芒便已看了一遍,那楚国是什么国家? 听夜回忆了下历史,万国同盟以来就很少有国家灭亡,一层层的管辖虽然很难透明,但是在魏国的强势之下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所以百年千年的回忆过来,从历史痕迹再到古籍,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印象。 看着听夜的模样青琏依旧冷漠,似是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听夜看着青琏,他腰间的令牌和马匹的战甲都有很明显的“楚”字印记,按照他的骄傲和实力应该不屑于改换国籍,特别是听夜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属于血脉的狂热和赤忱。 两人都沉默不语,听夜不想跟他坦白什么,虽然他对青琏的感觉微妙,但还没有到可以坦诚相待的地步,何况作为剑侍,他不想牵扯到这些恩怨之中。 在这里一切都在慢慢真实,但是时间的流逝却十分诡异,看天色大约没有一个时辰就天量了。听夜没有空间法器,他起身望了望四周的黄沙大漠和附着于上面的霜雪向西踱步,青琏没有回应,不久后身形消逝踪迹。 听夜踩着这松软的大荒漠神情有些许的复杂,似是在回味什么已然忘却的东西。 望着远处的星河,听夜感觉有什么在流淌,他迷茫在那,静矗。 辽阔的天底下悠悠地铃声在轻慢地回荡着,听夜倾听着那缥缈的马蹄声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辆青黑色的车马,车马的两旁躬身站立着数十侍卫,护卫着那前方慵懒的少年。 少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一身宽大的金黄色长袍,束发高冠,墨刻腰牌,淡蓝色勋章。在他前行时有一种淡雅的杏子味,甜而不腻,郁而不浓。 听夜不由得放松了戒备,那少年依旧微笑着,眉眼极为好看,笑起来心旷神怡,不正经的模样随意却不失礼仪,俊美却无半分阴气。 望着少年听夜恍然间有种熟悉的感觉,似是面对故人,但是无论气息还是记忆却都没有与之匹配的模样。听夜在原地站着,那少年慢悠悠地停下来了步子,“青鸾宫的友人?有兴趣上来吗?” 少年一笑,那笑容带着玩味、有趣,还有一丝调皮。 看着他的神情听夜陷入沉思,不说他这身份,看他的模样听夜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媚态,但是十分得干净。 听夜犹豫,他身边的甲士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无奈,听夜上前。少年的尊驾很大,很宽敞。但是最吸引听夜注意的却是那无处不在的相。从檀香、熏香再到沉香,一路走过来那数十种混合、夹杂的味道让他有些迷醉,布局堂堂正正、恢弘大气,没有半分女儿态。 听夜入座之后少年亦是下了马,他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神情有些厌倦,“长生殿,祁阳。” “祁君……”听夜一怔,随后起身朝对面的少年行了一礼。 祁阳与冢夜并列道门天骄,中州三君子之一,按照青鸾宫和长生殿那扯不明白的辈分排,他还要喊他一声师叔。看着听夜那谨慎地模样祁阳的笑意越加得玩味,倘然自若地受了那一礼,只是那笑容带着一丝恶作剧之后的欢愉。 听夜自顾自斟茶,看着祁阳那绕了他一圈保持五步距离的行为,他好似回想起了先前的那一抹熟悉出自何处。仙羽跟他说过祁阳与冢夜有所渊远,不说别的,单就那近身忌讳就让听夜觉得此话不虚。既然证实了对方的身份听夜放松了下来,看着祁阳目露疑问。 望着听夜的神情祁阳也不含糊,他望着窗外神情突兀地淡漠了下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 沙洲雪 第二十三章 灵元 “灵元。” 听夜端坐在枝桠上望着远方轻声呢喃,胸口的铁质勋章上绣着青云白鹤图,那鹤眼眸暗沉,尾翼低垂,在翎羽的四周有着一团云雾在无声流动。 祁阳说这灵元是在老祖死后道藏中孕育的鬼怪之物,灭杀它们之后就会得到一种气,而他胸口的徽章不仅能收集这些气息,还能感应祁阳的位置。 为了保证那气的灵敏他不能离开祁阳周身五里,所以听夜在树上没有停留多久便开始动身。他动作轻敏,是祁阳代青鸾宫传授的身法。 青鸾宫的功法不多,极少流传,这踏灵便是汇聚灵力于周身作为着力处,但是相比于生硬地聚集灵力使用,它的运转多了几分灵动,还有杀伤力和预警的作用,相当于布置一个小型的简易灵阵,是长途跋涉中最方便也最实用的身法。 听夜的身形轻巧、灵动,但是相比于祁阳的移动速度却不见得快多少。些许这差事没那么容易做。 祁阳给他的报酬是剑侍的引荐权,对他来说这是鸡肋,却也是保证成功率的最好途径。 成为剑侍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剑主主动与之签订,另一种是剑侍主动投奔,而后者想要签订契约分五个阶段:引荐,血契,命轮,宣誓礼,铭文。 按理说第一个步骤听夜是可以去掉的,但是青鸾宫对听夜态度不像是他们代为引荐,而是觉得这项礼仪可以忽略,所以按道理他若是获得引荐名额那么他的剑侍礼也就越加得完备和完美。再者这五个礼仪从上古至今从未落下,他怕出意外。 或许,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以祁阳和冢夜的关系,说不定这就是青鸾宫的意思? 听夜不知道自己这边惹的事情青鸾宫知不知道,但是看样子宫主应该是不会追究了。他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有些失落和惶恐。毕竟来的是祁阳而不是冢夜,再者苏宇也没有来,长生殿和青鸾宫到底分属两个势力,他没有把握。 听夜将长枪抽出投掷到沙漠中,脚尖一点长枪入手,轮回数次灵力化作一面面水平境将四周的光线汇聚,他的身形如一道白光忽闪于此间穿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他不知道那所谓之“灵元”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按照祁阳的意思,教他身法好像才是他的正事。 听夜无奈,他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说话方式,一句话非要藏四五个意思,引经据典的,他不知道那些上位者为什么喜欢这烧脑的行为,但是对此他又无可奈何,只能试着去习惯。 血枪在听夜的手中飞舞,数日的陪伴他感觉自己与那长枪有了一丝联系,虽然细微但是那种微妙的感觉却让他有些欣喜。这是他的第一把灵器呀。 听夜天真地笑着,长枪在沙地之上舞动,他脚不着地锤炼着身法。 所谓身法最主要的不是赶路,而是躲避敌人的攻势,练了几遍听夜感觉缺少点味道。踏灵是典型的身法,十分得精细,没人帮衬着他进度很难突破。 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听夜长枪在沙地上一弹隐入一侧的树冠。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群孩子总喜欢在他面前飞来飞去的,原先他觉得幼稚,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没见识。 听夜仔细地擦拭着枪身,随后感应着祁阳的位置。 他在西北方,按照感应那边有水。 水? 听夜又感应了一番那气息,突然觉得有些恐怖。 这遗迹,真的要形成一方世界不曾?有了水是否还会有生命?遗迹遗迹……那尸体竟然是老祖,老祖竟然这么恐怖! 听夜没心思遐想了,虽然他没有猎到灵元,但是他仍旧要回去一趟,毕竟祁阳给了他感应方位的机会,未尝没有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听夜又头疼了,就不能单纯点吗,想东想西的,就不能直白点吗? 撇了撇嘴听夜施展踏灵飞身过去,灵力波动划过长空留下一道道七彩的光芒,在镜面折射下留下一个个空灵的影子。 如果祁阳的侍卫在这的话那么一定会告诉听夜,这些,就是灵元。 数息听夜便到了祁阳的车马旁,那一位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挥舞着长刀在四周对着空气劈砍着,他们的胸口佩戴着和听夜一样的勋章,不过相比于他的那些鹤的眼睛更加得灵动。 听夜一窘,真熟练…… 正想着听夜转过身子,望着那在马匹上看着自己的少年突然地有些心悸。 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熟悉,却总是记不得名姓。 听夜摇了摇头,那皱在一起的小脸看起来格外得稚嫩。祁阳玩味地笑着,那笑容透露出许多意思,但是混杂成一团,听夜怎么看都看不懂。 “来了?” “来了。” “枪?” “枪。”听夜摸了摸鼻子,在祁阳面前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被压了一个辈分那么简单,他总觉得自己各方面都被压制了。按理说他和祁阳差不多大,怎么这差距跟天骄与凡俗一般大呢?仙羽骗自己吗?莫非自己不是天骄? 听夜摇了摇头随即不再想,只是再看向祁阳时有些疑问。 “你怎么在外围?” “怎么不喊师叔了?还有,心里说,我听得见。” “……”听夜小脸涨红,怎……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大能者会读心吗?说话累,安静点。” “……”听夜一怔。能,能读心吗?难怪青鸾宫每个人都叫自己安静点,原来是这么回事……等等!大能者能读心这事他们都没教自己啊…… “你现在不就懂了?” “……”原来是觉得玩自己有意思呢。听夜郁闷,总觉得前十四年白活了,而“安静”这个词也有了更多的意思…… 天真的自己回不去了…… 听夜颓废,祁阳则是在马上悠闲地饮着茶水,“师兄给的,拿着练。” “哦。”听夜接过古籍,点了点头。 祁阳在长生殿虽然是天骄榜首,但是他的辈分很高,是仙羽的师弟,当今长生殿殿尊的太爷爷……当然了,这个血脉隔得远了,超过了五服,所以没人当真,但是他这一脉人少辈分高却是事实,能压他一头的人不多,大多人见到他不管白发何许都要躬身行礼,也就界仙能稍微免俗。 但是以祁阳的实力,到了掌轮这辈分坐实后,徒子徒孙一大片…… 听夜尴尬,隐约觉得祁阳嘴角的笑意浓郁了几分。 咳了几声听夜正色,翻看着灵技平心静气,随后睁开眼挥舞起长枪在祁阳面前练了一番。祁阳没说话,微笑地点着头,并没有言语。听夜也只是试探,虽然祁阳有很大几率指点他,但是没有动作那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一套招式打完听夜收敛气息,朝祁阳行了一礼记下壮汉们的动作远去。 祁阳微微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时一位侍卫在离他十步处驻足。祁阳勾了勾手指将那勋章里的白气汇聚到周身,然后再将器物送回,从始至终他的嘴角都挂着淡漠的微笑。 是呀……他没去核心区域,不是他怕也不是他实力不济,天选境跟他还是有明显的差距的,但是对他来说这灵元没人争抢,再者,青鸾宫的人会来。 星河门与鬼派的王座轻易不动,实属万年老乌龟,天机老人无心于此,倒是青鸾宫宫主喜欢收集古董,王座来了所谓的掌轮都没有看头,何况是蚂蚁一样的大能者们,与其争夺边角料不如在次独霸一方,这样有人来染指还能义正言辞地杀回去。美妙~ 祁阳伸了个懒腰,看着听夜的背影玩味地笑着。 这小家伙…… 被祁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听夜浑身一颤。 那感觉……被断袖盯上了,这一辈子完蛋了! 听夜不敢抱脑袋,他在空中连续折返几次,像擦镜子一般把那灵元的身形显露出来,然后挥舞着长枪敲了下去。 所谓灵元不过是老祖道藏中灵力的聚合物,但是它们是普通的灵力又不一样,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听夜感受不出来。 灵元很弱,一敲就散,散了之后听夜胸口的勋章形成一种吸力将那灵元吸入其中,不久他胸口的鹤慢慢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胸口那暴烈的气息听夜微微一怔。 强者。 就算是百大势力除了魏国以外还没有那处地方能这么容易就诞生强者。是这勋章本就强悍,还是因为这灵元? 听夜不敢想了。 天骄,……这才是天骄吧。每次天骄出世总会搅动一次风云,虽然如今天骄多了,诞生天骄的威严还是不容挑衅的,作为天骄中的天骄,祁阳、冢夜、魏信候……恐怖如斯。 听夜落地,长袍在空中掀起一阵声响。他低沉看向胸口处,感受到了一股沉重地气息。 该回去了。听夜折身奔跑,被那白鹤的威严压迫他的步伐比之最开始慢了十倍不止。看到听夜的时候祁阳微笑着点了点头,收了气之后看向听夜的背影有些惆怅。 他刚得到消息,青鸾宫的人来了。 而青鸾宫,带来了他们对听夜的态度。 还有,一个月。 ------------ 沙洲雪 第二十四章 暗瞳 状态不好,这么白的过渡章节也没写过,有机会再修改吧。 …… 月夜,蝴蝶,翩跹。 听夜靠着枯树闭目喘息,不远处篝火旁的侍卫们赤裸着上身饮酒谈笑,面色红晕,彼此豪迈地大笑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他们显然是有所经验。 听夜慢条斯理地饮着泉水,慢慢地平复了躁动的内心。和那群白天晚上就变了模样的侍卫相比,听夜显然不仅输在脸皮和伪装上,他在枯树下喘着热气,好似被从开水里提出来一般。 这灵元地捕捉不容易,虽然大部分都被勋章收取,但是仍有一部分残留在身体或者衣袍上,一到晚上少了原先保护膜的保护这些灵元就会释放热量,那灼热的感觉侵入骨髓,随着血液循环一遍遍地炖煮着他的肉身。 听夜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世界,那热气如波动的水流在他面前氤氲,听着耳旁的笑语他微微皱眉,似是有些难受。 滚烫的气流伴随着酥麻的感觉在他的身躯内穿流,睁开暗黑色的眼瞳他微微窒息,眼前似是有一张幕帘要被拉开,但是那视线却被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许多东西都看不真切。听夜用手抓着身侧的血枪,冰凉的气息混杂着鲜红的眸光在他的眼瞳深处跳动,随后慢慢涣散。 听夜嘴角滴出一丝猩红的血液,那猩红的液体在月光的观摩窒息散发着丝丝的怨气。他徐徐回身,感受着身体的情况,却毫无半分异象。听夜慢慢回神,却总感觉哪里不对。许久,颓废地靠着大树,轻缓地呼吸着。 他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那滴鲜血在他的身侧慢慢蒸发、消散。 听夜似是睡着了,他看到了一片幽光,在光芒的深处有着一位老者,那老者似是在推演什么。他隐约觉得,那与他有关。更准确的,是与他的那滴血…… 听夜收敛心神,慢慢恢复了状态。他闭目养神,极力不让自己就这么昏睡归去,旁边的石子路上传来了稀碎的动静,一匹白马踏在其上,那一声动静让得四周的声音更加幽静了。听夜似是知道来人,他沉静心神感受着这片天地的变幻,每天都不一样。睁眼,听夜有些生闷。 血色长枪被听夜的指尖握住,他的眼眸暗沉,丝丝冰凉的气息压制着他混乱的内心,冰蓝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愁霜,还有那可以感知到的躁动。 吐出一口浊气听夜起身,枯树一棵衔接着一棵,那么得淡,看似没有生机的模样,却让听夜的内心极为触动。这是一片怎么样的世界,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低风有些凌乱,听夜那散成一团的发丝在空中挣扎。他抬头,望着天边那暗沉的云,它拖着,拖出一地的寒霜,厚重、阴沉。 矗立得久了,丝丝冰冷攀附着手臂往上爬,听夜用绷带将长枪绑在身后,平静的面容有些晦暗,有些污浊。 “休息好了吗?” “嗯。”听到身侧那轻慢的步伐听夜回过身。 不知为何,只要看着他好似有些烦恼就消逝了。他在那里不显清高,嘴角总是残留着一抹散不去的淡雅笑容,动作温和不失礼,如沐春风般。 听夜坐在雪地里,看着那慢慢堆积的冰雪回想着祁阳跟他说的话。该考核了,听夜看着那滞留的远空就想这么一直沉默下去,直到下一刻的来临。 “这片世界,真实吧。” “嗯……”听夜迟疑,许久不甘心地回应道。 很真实。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身处祖老秘境的话,他大约还会觉得自己身处广域沙洲。 他已经错乱了,已经分辨不出了,对于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气息,更是没有自信。好似都被打碎了,被攥在一双大手之中。 “你希望是谁来?” “我的意愿,很重要吗。”听夜侧过头,看着枯树下那伟岸的身影。 他不是很清楚。以往考核都是苏宇一个人,看那模样好像是等他挣扎完然后再熟练地给出一个拒绝。那感觉,很随意。 听夜摇了摇头;他想不到。 冢夜,她回来吗……虽然她说考核的时候会见面的,但是,这次出了意外。而且……她在他更没把握。他什么都不会,无论是踏灵还是那无名枪法。 看着忧愁的听夜祁阳淡淡一笑,笑得很平和,手指缠绕发丝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轻启唇瓣,“很重要。” “嗯……” “你的意愿很重要。”祁阳重复道。 “……是,是吗。”听夜呆呆的,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动作看起来有些麻木和无动于衷。望着他那痴傻的神情祁阳轻柔地点了点头。听夜没有看祁阳,但是他感觉对方这句话不是戏弄于他。 看着那漆黑的夜幕听夜心火在烧,烧得他不想思索这些事情。 他讨厌这超脱了能力范围的变故,他无法做出抉择。 良久,听夜淡漠地笑着,神情却是轻松了许多,“算了吧。” 听夜的声音很轻,感情复杂。声音在半空中飘着,撕扯着,最后散去。 “多做梦。最好,是白日梦。”祁阳起身,笑容多了几分,声音却安静得平和。 “嗯……。”听夜还没反应过来,他自顾自地点头,把雪化了抹在脸上,随后才敢睁开眼回头观望。祁阳已然离去,只是在雪地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嗅着那残留半空中的薄荷味听夜慢慢回神,吐出一口长气,似是瘫在地上的鲶鱼,毫无生机。他觉得累,全身都累,像是被强行抽去了什么东西一样,厚重的大气压在他单薄的身上,他的手掌白皙得有些异常。 视线驻足那无尽的夜色听夜似是在回忆,似是在迷茫。他很晕,闭上了眼睛吐息,许久入睡后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放松的笑容。 但愿,我是天骄。 四周陷入安静,许久听夜左手恢复了些气力,他撑地缓缓起身,四周还是那般安静,远处的侍卫们依旧在那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夜晚。 听夜起身过去,他们丝毫没有避讳,载歌载舞得好像祁阳也没有阻止过。听夜疲惫一笑。他突然觉得祁阳很有意思,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看他近侍的护卫却让听夜觉得他那儒雅的背后还有着难以看清的豪迈与狂野。 听夜失笑,走上前接过领头者手中的酒壶,摇了摇,似是能听到一股醇香。 调养了会因为灵元消耗的气力慢慢恢复了过来,看着那在火光下豪迈的战士身影听夜忽然觉得血脉一阵悸动,然后又忽然地黯灭。 饮下壶中的烈酒听夜有些不适,面色微红,望着那些在角斗的侍卫们微微一笑。 篝火烧得炽热,听夜取出血枪用酒水一遍遍地浇灌着,他的动作很熟练,那血枪在碰触到酒水的时候枪身亦是微微泛起光泽,兴奋地颤抖着。 听夜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麻,带着一阵痛处和麻木。听夜咬牙,随后手一松将长枪插入雪地,无声地大笑着,畅快地饮下了酒水。 听夜的动作带着一丝铁血和苍茫,姿态大气而决绝,身躯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从血泊里爬出来的气息。 听夜靠着岩石,长枪倚在他的身侧,半截入土,但枪尖依旧狰狞,泛着寒光。 温暖的火舌在听夜的身躯上下舔舐/着,刚苏醒时残留的倦怠被慢慢驱散。 听着柴火的声音听夜靠着岩石饮下了酒水,他的眼眸暗沉无光,细看之下却有着一抹让人胆寒的锋芒。听夜的身躯慢慢蜕变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只是突然又一瞬他慢慢石化,看着那四周的天空面容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是他觉得那一定看到了。 听夜喘息,四周的荒漠化作了一滩鲜血,他如小舟一般在怒海中挣扎;他没有挣扎。 是船在挣扎。 听夜驻足,苦涩一笑。怎么了,怎么了! 是谁想逼疯他吗! 听夜伸出手掌好像发觉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眼瞳慢慢充血,随后又慢慢黯淡。他如今已经分不出真实与虚幻,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就此魂飞魄散! 他不愿! 听夜长枪环绕周身,他讨厌这片天! 很讨厌……! 听夜想怒吼,想咆哮,但是一双手掌将他的情绪灭杀的干净;他现在很平静! 丝丝酸楚入住他的胸口,感受着那轻微的跳动他很烦躁! 火在燃烧,海在咆哮,那山峦在冷眼旁观,无形的大手搅乱着这一地的狼狈,他只是那其中的蝼蚁! “出来!”听夜沉声,眼眸暗沉,周遭的一切声音全部被他屏蔽。他听着自己血肉的声音,神情冷酷非常,那淡漠的面容似是冰霜,能凝固一切。 听夜没有情绪,没有感情,他就像是一具机械。 他只会机械地动。 是谁,斩了他的情感…… 听夜紧握长枪,他只能这么做,为他那不会生气的肉体宣泄情感! 许久,听夜倒下,嘴角又是滴出一滴鲜血,不过这血,苍白、无力。 听夜昏睡过去,他恨,但是他无法表达!他眼神空洞,麻木不仁! 一切都过去了,只有他被困在这里,好似,烟消云散一般。 望着那秘境中的尸体仙羽沉默。 下面,……该他出场了。 ------------ 沙洲雪 第二十五章 崖雨 本章三部分内容是带入域芒三个阶段的记忆,是用于窥伺他原本模样所建立的幻境。 仙羽的实力大家可以带入小白文的主角模板,底牌多,背景硬,气运足,韧性强,除了青鸾宫谁都不服。嗯,他也是有番外的大佬。 …… “哒哒,哒哒。” 轻慢的马蹄声在听夜的耳畔回荡,视野朦胧间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后便看到了一头欢快的耕牛在自己的面前欢愉地迈着小步子。 马蹄声?听夜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洗耳朵还是应该去洗眼睛。 你该洗脑子。臧牛暗自鄙视,少见多怪,还有,耕牛怎么了,歧视? 听夜靠着木板脑子清醒了些,他总感觉自己被眼前的臧牛给嘲讽了,不,应该是被侮辱了,不对,应该是说……对,应该是自己被俯视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听夜觉得自己和这臧牛没啥交集,但是它看自己的眼神就特别奇怪,特别是那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配合那看自己宛如智障的表情……你被耕牛鄙视过吗?没有的话你是不会懂这种复杂而微妙的心里感受的。 回过神听夜伸了个懒腰,看着在身侧吃个烤地瓜的仙羽回想起了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境。自从离开青鸾宫以来他便觉得自己认不得这个世界了,奇怪的梦境,奇怪的机遇,境界得不稳定,思绪得混乱。 自己是青春期了吗? 但自己不是很早就过了吗。听夜有些委屈。 所谓天骄就是能把一生压缩到一年之内体会完,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所以四五岁便会有种超脱凡俗的飘然感,一步快步步快,在身体最好的时机走捷径,从而让境界蜕变到骇人的程度。 听夜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四周已经看不到祁阳车马的痕迹了。他是凌晨被仙羽接走的,也没有说考核的事情,只是往遗迹外走,看着遗迹外围那一圈一圈的人流听夜感觉有些亏了,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给猪拱了。 听夜闹脾气地转过头,仙羽在一旁琢磨着算盘,脸上挂着“晚上不知道应该是去找小绿还是小紫”的奇怪笑容,随后释然,似是艰难地做出了“两个一起”的决定,终于他庄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仙羽嘴角那慢慢收敛的笑意听夜没有上前询问,他不知道冢夜会不会来,而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很重要。 听夜患得患失,说到底能否成为剑侍还是要通过冢夜的首肯,如果她不在他又要跟谁举行宣誓礼呢…… 望着听夜那稚嫩的容颜仙羽踱步到他的身侧。 初晨听夜起来之时他的肉身和精神开始慢慢稳定下来了,但是他们的决定已经不受干扰了。听夜端坐在牛尾之后,一身墨黑色长袍,气质偏冷,一杆长枪血腥味浓重,干净的面容为他平添了一抹肃杀之气,但是那晶莹的瞳眸却满是天真。 觉醒者独有的矛盾模样。 臧牛的速度很快,听夜感受着那吹动鬓角发丝的风沉默。眼前的风景开始急速变换,白昼,黑夜,白昼,黑夜。每一秒都是不同的场景,空间的跳跃导致了时间的扭曲,听夜静静地看着,神情平静。 天选境大能者呢。 听夜淡漠地看了眼臧牛,臧牛炸毛,心头一悸,但下一刻那种感觉消散,被一双手掌轻轻地抚平。 这是心法大成之后的生死眼! 臧牛心一沉,暗暗心惊。 青鸾宫三大心法,七大灵技,九大灵阵,五大秘术,这些是青鸾宫门下弟子必学的典学。这些绝世古籍任何一方势力都可以用来做镇压气运之物,但在青鸾宫眼里却和纸张无二,这也是青鸾宫每百年的考核就算每次都无人晋升却依旧有万千天骄踊跃的缘故。 因为入了青鸾宫,就相当于坐拥天下三分的造化! 其中三大心法以轮回道藏为首,虽然这心法残缺,但是练成之后的生死眼却是直接和法则交汇的,这一点便让其他心法全部黯然失色! 他练成了…… 仙羽饶有兴致地看着,听夜则是盘腿闭目,修炼着青莲决。 青莲决和轮回道藏一样,都是顶尖的心法神术,不过前者修心,后者修神。此诀每修炼多一层便能多分裂一次元神,到最后的五重境界可以通过不断的分裂与重合达到一个神秘的境界。而且青莲决分散出去的元神在塑造了肉体之后可以独立修炼,在元神破灭之后也可以用于聚拢其他元神,拥有“逆天改命,坐地造化”的大名,位列星辰十大心法之一。 不过现如今,那曾经老祖都不能翻看的圣物竟然供听夜参悟着,而且因为轮回道藏的缘故那模样一点都不突兀。 这心法通篇无字,在元神感应之下能碰触到一层似有若无的膜。那层膜很薄,但是很坚固。听夜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感受,那一团光晕之下好似蕴藏着一种温柔的杀机,将他的元神封锁、镇压,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反感与抵触。 听夜睁开双眸,眼瞳底深不可测。仙羽带来了三本古籍,除却这本,还有门瞬杀指法,一道附身秘术。 附身术为上古四大邪术,威力不定,一种使用方法是定向的,和灵魂契约然后在危难时刻请他帮忙,另一种是以空间为引在原地招引。一路上反复修炼这三门术法听夜气势圆润,境界云雾缭绕再也看不清晰。 片刻,他睁开双眼。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一片晶蓝色的土地,暗刺丛生,荆棘密布,霜雪疲倦地落下,在厚土之上休憩。这里给听夜的感觉很复杂,杀机,怨恨,迷茫,欢喜,圣洁,幽闭。 听夜伸出手感知着这片沧桑的世界,他的脚步在上面顿挫着,长枪暗沉,似是被压制般在慢慢颤抖。 这里他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哪里。 这里的气息很缥缈,却真实得可怕。 这里不是星辰大陆,那……又是哪里。 听夜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随后他的面容慢慢滚烫,转身看向那山峦处,一袭白色纱裙的少女。那精致的容颜不加雕琢,那玉色的瞳眸没有杂色,那干净的模样白雪暗沉。 很像。他记得有处地方叫晨曦,有个师尊叫傻子,有战友,有长枪,有信仰,无所畏惧。 可惜,只记得这么多了。 但,……怎么哭了。 听夜伸出手接住了掌心的泪水。那滴泪晶莹透亮,干净得没有杂质,像个孩子。听夜喘息,他看见自己身着漆黑色重袍,背后有一把紫黑色的长刺,他的手臂缠裹着绷带,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在污浊的黑发之上。 他的战马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身影,白靴被一层厚重而粘稠的鲜血所裹挟,胸口那象征骑士的勋章被劈成了两半,眼眸深处留下了一道刺目的伤疤。 他就要死了。 但最后一刻,他如战士般活着。 漆黑色的光束降下神罚,轰鸣声将一切存在泯灭,他的身躯从头颅开始偏偏破碎。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连同那影子。 看不见。 听夜抬头,恍惚,还是忘了。 看着眼前的雪听夜越加得惆怅了,也更加得多愁善感了。他觉得自己远不止十四年的寿命。他好像走过一条漫长的古道,瞎了眼在那胡乱地摸索,却抓不到任何光明。 听夜轻抚腰间的长剑,长剑轻颤,一片雪雾将他眼前的视线稀释,化作流水又慢慢凝结。 冢夜来了。 她在雪巅之上孤零零地站着,听夜顺着那道路蜿蜒,看似是接近,实则越来越远。 他讨厌那弯曲。 听夜握着长枪,他没有兴奋,没有想着那所谓的剑侍考核。他想弄清楚他四岁之前经历了什么,他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逃离那个不知道谁编织的牢笼了! 他想先把自己活明白! 听夜的眼瞳跳动着无名的火种,冢夜淡淡地扫了一眼,不再过问。 听夜的心跳动着,一下一下地剧烈跳动着。他不明白,他越加迷茫了。 本来……本来这一切就没有答案。好似他活着一切就是因为她。听夜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答案,还是别人给他的标准答案,但是这一刻,他知道答案就是冢夜。 听夜停下了脚步,在距离少女七步的地方停下了。 她给的是距离是五步,他再给自己预留两步。 风雪再吹,他在那看着。 这一刻很是悠长,长到听夜感觉不出到底是过了多久。他恍惚,犹豫,失神,垂眸,苦涩一笑,“考核……是什么。” “不需要了。” “……” “我要你自刎。” “!……,……”听夜迷惘,看着少女那冰冷的背影在原地矗立。许久许久,他抬起手掌,看着那暗红色的长枪眨了眨眼。 手臂抬起,长枪吞吐着猩红色的锋芒,少女一如既往,那冷漠得模样将听夜的心肠寸寸封杀,再细细呵护着冰冻。 听夜微笑,那笑容似是看透了什么。 他想起来了。从前,无数次这样。不过以前他都被杀,这次,是自杀。 冢夜是他的把柄,从这次觉醒开始。 他们已经不敢保证下次还能杀死他了,所以给了他冢夜,这个他永远守护不了的剑主。 作为剑侍,他需要做的,只是死在她的面前;不,是背后。 …… “我,愿意。” …… “走了。” “嗯……”看着冢夜的背影仙羽淡淡一笑。这是他力排众议的结果,他相信域芒不会让他失望。 至于冢夜…… 他知道那种感觉,青寒离她太远了,冢夜,他想替域芒争取。 仙羽淡漠地笑着,收敛了这一切布局。 这个局只有青寒看得懂,但她不会如冢夜一般,去爱惜自己棋局中的棋子。 比如……他…… 一切都没了。域芒永远地消逝了,有的,只有听夜。 一个,乞丐! ------------ 大争之世 第一章 坟场 寅时,天色暗沉得像是一口翻了身来的铁锅,一只灰黑色的老鼠在陈四的肩膀上躁动地叫唤着,它的尾巴染上了些许的红点,尾端糜烂,似是被什么钝器硬生生地砸断了。 陈四垂眸,嗅着空气中那作呕的气味面色平静,靠着漆黑的墙壁也不觉得恶心,暗沉的眼眸麻木黯淡。 雨慢慢大了,一点停歇的势头都没有。 陈四认命了。 起身,老鼠从陈四的肩膀上跳下来往水里钻了钻,将自己的毛发梳理得干净了些,似是知道接下来要去见什么大人物。 谷雨很厚重,它们顺着屋檐垂下,沉淀到那死寂了不知多久的积水之中。望着那黑沉的死水,陈四连浮一浮的意思都没有,他将袖中伸出的那白皙手掌浸润水中细致地搓了搓,随后用那一身粗麻布衣去迎接那从天而降的雨水。 今天的天气一如既往得糟,也不知道这湘东郡的大旱怎么就那么突然,却偏偏遗忘了在阴湿峡谷的蠃鱼镇。麻木地摇了摇头陈四抄过不知谁人遗留在架子上的毡帽,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宿将之戴在了头上,刚走出栏门回想起那位大人物的脾气他又倒回几步,随手抓了把花粉撒到了自己身上,方才继续前行。 以往这个点路况大约是能通明些的,但现如今那雨幕挥之不去,遮蔽得陈四只能模糊地辨识一二,这让他行走间有些为难。 走了约莫三刻钟,天色有些放光,陈四默念前任交使传给自己给的路标艰难行进着。事前没看对路,走岔了,周边树木错乱,极为难走,忍着那杂乱的路劲陈四微微窒息,有些受不了这里的味道。 到中枢道了。 蠃鱼镇穷,黄贝里脏,中枢道又穷又脏。 陈四默念着,认同了这句话。中枢道是从前的官道,但是自当今皇上登基以来,吴燕两国摩擦不断,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局势就再也稳不住了,作为编外区域的蠃鱼镇自然是被吴国无情地抛弃了。 本就落魄的蠃鱼镇,在少了朝廷的支持之后这条官道就荒废了,后来这里便慢慢成了流浪汉的住所。透过光亮陈四放眼望去,一路杂草丛生,污秽满地,这震撼的场面让见过世面的陈四都有种下不去脚的感觉。 从蠃鱼镇往黄贝里走,陈四的眉头越皱越深,他自觉自己已经活得像具尸体了,此时看到这些流浪汉他却觉得自己还像个人。 陈四伸出手宽慰着肩上的老鼠,死寂的身体有些躁动,看着这条曾经繁华的官道沉默良久。 今日是清明,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这里离万家冢近,以往都会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但此时一切都不过是历史,就连老人家都忘记了那古老的仪式。 陈四麻木的心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慨,不知在缅怀什么。 这里……太乱了,一点“清”、“明”的意思都没有。他不知道这广阔的区域一年到头会不会有变化,那死寂沉沉的模样,让他有些触动。 黄贝里在南,下了几个缓坡陈四面色红晕,微微喘气。这一路走来,路上适时得多出了几具尸体,看样子应该是服兵役的良家子;死后的他们赤条条地躺在地上被黑水浸泡着,大约不久这里就会出来一批得了新衣的乞丐,他们游荡之时又少不得闹剧一场。 陈四沉闷地看着,只是眼眸里多出了些许情绪。大约清明了,他也多愁善感了些。 麻木地走过了几条泥道,越接近黄贝里陈四就越加惊异。这里好像和刚才的地域不一样,周围的乞丐极有秩序,坟场得到的些许甲衣穿在他们身上竟也有几分神韵。陈四神情慢慢凝重,感觉到了一丝压抑。 这是他第一次做“交使”,以前纵是听过这位丐帮老大的传奇,却也多以为是胡诌,此时一窥他的下属,那锐利的目光竟让他有些汗毛树立的错觉,不由得他开始好奇那位“土匪”是何人物了。 虽然他住在蠃鱼镇,但是蠃鱼镇自身就有三个黄贝里这么大,所以他从未见过那位“大人”,也没有去过驻扎的区域,这交使的任务也是由他的幕僚项七先生指派的,作为编外人员的他,成为交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谓交使不过是两位“大人”相互传话的一个信使,每周一次,你来我往,表面上好似客客气气的,加之中枢道的缓冲,虽然冷战了半年,但胜在安定,有时想想现在的局面好像比朝廷管辖时还好。 陈四抬首,雨幕薄了许多,搽拭干净发梢垂下的雨珠他平复下了心情,望着远处那写有“黄贝里”三字的木牌脚步有些干涩。到黄贝里了。 苦涩地摇了摇头,陈四的面容不由得苍白了几分,忐忑地走出了几步,肩上的老鼠也安分了下来。虽然村门口那瘦弱的老乞丐看起来很没威慑力,但是他在蠃鱼村却极具威名,若不是那位神秘的大人太过强悍,他就是本次丐帮帮主了。 不过说来,若没有那位大人,山匪就统一阴湿峡谷了。 收敛心神陈四朝老乞丐端正地行了一礼,老乞丐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看向村口的标志,又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陈四躬身行礼,似是明悟般伸出手整理了下面容,随后站定在老乞丐面前。 看了许久,老乞丐终于是点了点头,看到老乞丐满意了陈四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相比于蠃鱼镇的那位,这位大人更为挑剔,这点看四周乞丐的面貌便可窥一二,行动间间的生气和力量感,谁都晓得四年前他们是吃不饱穿不暖、饱受欺压的乞丐呢。陈四谨言慎行,老鼠在他的肩上不敢有所动作,似是怕前面的老者那无形的威压。 陈四是跟着商贩来的,但是在过界的时候被遗弃了,所以读过些书,也知道眼前这老者的恐怖。 凡人碌碌,除却大魏神都,大部分国都的民众都是凡人,只能学习大陆通行的兽行拳打熬筋骨,俗称体武境,如有契机更上一层那便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洗伐全身气力暴增,仅靠肉体力量便能瞬息登临百丈山峰,弯弓数十石,但这样的人十不足一,在从前的蠃鱼镇极为稀少。 再后面便是眼前这老乞丐从前的境界,换骨身形,只要不是重伤都能恢复过来,不似人样,而换血境蠃鱼镇从来没人到达过,据说那时鲜血生生不息,在战场上堪称人形利器,据说潘阳城的城主就是这个境界。 感受着眼前老乞丐周身的威压陈四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干瘦的背影虽然给他一种厚重感,但是那威压却似有若无地,有些缥缈,感知得不太真切。陈四不再多想,却又忍不住地猜测,这老乞丐是不是达到了五常的最终境界,凝魂境。 陈四不知道凝魂境有多厉害,但是他知道到了凝魂境之后,距离人人敬畏的灵境,成为一名在天地间纵横,能够掌控天地灵力的灵修,只有那最后的临门一脚了。 但这老乞丐能成为灵修?陈四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 如果一个老乞丐都能成为灵修的话,那世家大族怎么可能还有存在的必要?陈四摇了摇头,但是内心却有些动摇。 低着头陈四看着自己脚上穿着的草鞋不再多想,身侧那污浊的水流不知混杂了何物,十分得粘稠,还夹杂着些许细小的颗粒,窗边的雨水滑落带来细微的声音。 此时天际蒙蒙发亮,但黄贝里却少有人烟,那弯曲的羊肠小道有着阳光照不进去的地方,看着那黑洞洞的区域陈四肩上的老鼠十分戒备,躬着身色厉内荏。 陈四扫了眼四周没有说话,握着信封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黄贝里的街道像是迷宫一般,周围的房屋老旧得一模一样,没有蠃鱼镇那种横竖笔直的坦荡和大气,沿着那幽深的道路一直走积水越来越薄,走到后半段甚至能踩到厚实的大地,那干燥的土地让陈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老乞丐那厚实的背影才慢慢加速跟上。 黄贝里得名于它的地形,一圈一圈地从外围到里面极为地费力,像是一只巨大的黄贝。这里地势得天独厚,这几年上青大人过来视察的时候总会摇着脑袋失落地回去。这地势若是在沙场上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之地,却偏偏生在了阴湿峡谷这破落的地方,除了来往麻烦以外,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 街道两旁种了几株榕树,那榕树刚栽没多久,枝桠不甚粗壮,看大小也不过几年。 老乞丐的步伐不紧不慢,却总能让陈四跟上。在街道上拐了几个弯老乞丐躬身退去,陈四站在原地打量着那一地废墟,一块块漆黑的焦土下不知掩埋着什么不明之物,雨丝从天下轻飘飘地跌落,在榕树的枝叶上打了几个圈,最后挂在了一块墓碑之上。 老鼠人立而起,打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来人……便是丐帮的那位“大人”了。 ------------ 大争之世 第二章 青苔 清明,“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在这一时节大地呈现春和景明之象,世间万物“吐故纳新”,生机勃勃。 此时,在这清澈的苍穹之下有着高低起伏的不同地形,其中较为瞩目的是一条绵延不知多少地域的古老山脉。 山脉的整体坐落在元洲的西北角,还有一部分坐落在泰州,依附它存在的国家便有十七处,山脉整体恢弘大气,像是一条狰狞的巨龙。此时在这长龙的尾翼处,有一团黑色的云雾点缀其上,在它的下方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山脚的水流汇集处形成一片天然的峡谷。 峡谷很大,从隐秘处的稀有草木中不难看出它曾经的秀美与奇丽,但此时这里却只有一阵连着一阵的连绵阴雨,数月的雨水让这里的草木腐烂不少,厚重的湿气让得那隐秘于草木中的人形生死不知。 在这片黑洞的峡谷中有两处光晕,一处在西北,一处在西南,它们好似护罩般隔绝了那里与外界,亦是阴湿峡谷少有的干燥之地。 西北处是一座高山,巍峨耸立,高空俯视像一只长了翅膀的鱼,西南方则是一直巨大的黄贝,在黄贝的中心处有一座高楼,结实的木桩混合着黄土砸出了一座可以眺望千里的高楼。 此时高楼燃有一柱高香,渺渺的烟气让得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得朦胧。 在云雾之中,七剑眼眸微闭,打量着这座在山谷中建造的势力,心里做着不明的打算。他左手扶着城墙屹立在马面之上,发丝被轻冠微束,头冠上镶嵌有三颗暗瞳,一身蜀锦织就的长袍上盘着一尊活蛇,手指关节轻慢地敲打着扶手,一旁的老乞丐苍老地微笑着,那弯下的脊梁好似谦卑得久了,没有半分硬朗的模样,一串圆滑的佛珠在他的手掌心中一珠珠地追赶着,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透过灵阵看着外面的细雨,积水慢慢渗出,洗刷着墙面上的砂砾,除了铁匠坊那黯淡的火光之外,这里的一切光亮都显得格外虚假。 好手段…… 尽管没有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人,但这黄贝里的布置之精妙,却让七剑不由得叹出声来。 这阵法看不出有什么纰漏,尽管品级很低,但是能完善到这样的程度,二级阵法也未必有如此多的妙用吧。 剑七的手慢慢停顿下来,许久,再无言语。 雨丝落得匆忙,树荫处钻出一小巧身影。 小童面容稚嫩,七八岁模样,一身粗麻布衣,眼眸清澈干净,手里捧着一碗稻谷,在看到陈四肩上的老鼠时他的腿脚有些走不动了,干净的面容上恐惧无所遁形。 望着小童陈四的身体亦是僵直,站在那墓碑前感觉有些许的雨丝在裸露的肌肤上攀爬,那细腻而油滑的触觉让他不由地颤抖了下。 两人相顾无言,随后陈四转过头去,不知在如何行礼,倒是墓碑旁的灰抖落了少许,露出几行斑驳的文字。 “你,你是何人?” 碗有些重,手有些酸,看着陈四小童稚嫩开口。听到小童的疑问陈四喉头动了动,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后退几步将墓碑前的位置空出来,眼眸有些闪躲,在那有些尴尬。 望着陈四的动作小童觉得他误会了,随后又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了,皱着眉头有些想不清楚,上前几步感知到陈四身上厚重的湿气和一股腐蚀的气息小童止步,犹豫道,“你应该去洗洗,不不,应该是泡泡……你这样,她……她是不会见你的。” “……”陈四沉默良久,随后微微颔首,却不知道应该去往哪里,不安的小手僵硬地垂在身侧,有些麻木。看着陈四的动作,感受到他的局促小童有些委屈,犹豫了片刻他放轻脚步默默地后退了数十步。这倒不是嫌弃陈四,而是他身上要是留下味道,就要被勒令去洗澡,那溪水可冷了…… 一想起要在清冷的湖水里泡上一个时辰,小童苍白的面容恐惧厚重了几分,望着陈四怜悯道,“你,你这样是要去湖里泡着的。还得泡上一天。”说完小童同病相怜地笑着,笑着笑着却回想起了自己曾经恐怖的经历,慢慢地收敛了弧度,看起来像只胆小的土拨鼠。 “……”看到小童的模样陈四有些无措,皱了皱眉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交流,望着腰间的信封似是在权衡利弊,没有回应。 看到陈四的动作小童身子动了动,慢慢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挪,似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同情的意味浓厚了几分,小心翼翼道,“你,这书信,……不誊抄一份她不会看的。” “滕……誊……”陈四艰涩开口,沙哑的喉咙说不出话来,回味着小童的言语沉默、直立,身子有些发烫,酸楚得有些难受。他不知道小童要表达什么意思,此时在墓碑前矗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动作,只是觉得这趟事例要坏。 好似察觉到陈四的异样,小童眨了眨瞳眸,轻声道,“那个,我是她的书童。书信她都不看的。也不知道老头带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先走吧,没事的。”小童声音虽然稚嫩,却有种奇特的魔力,让陈四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倒是他自己不知是不是一口气说的话太多了,面色有些红晕,看起来有些喘。感受到小童的真诚陈四麻木地点了点头,看着腰间的信封似是抉择了许久,片刻,徐徐后退。 不过不知他是信了要泡一个小时,还是信了这交使的用处,大约脸色不太好,腿脚都有些不利索。 小童幽幽地叹了口气,点着碗里的谷子有些惆怅;今天大约是不能喂鸟了。 将碗中的谷子撒出去,小童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然后从怀中拿出一瓶晶蓝色的液体,用桑树叶上的露水混合着薄荷浸润头发。一想起接下来麻烦的步骤小童就不想见她,但一想起她乖巧可爱的模样又有些不忍。 哎……真的是被吃死了。 摇了摇头小童转身,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婴儿肥。 从坟场到黄贝里内居,空中的湿气重了些,雨水裹挟中数里外鸡鸭的粪便味,混杂着腐臭的肝脏小童有些发愁,今晚怕是又要在溪水里入眠了。 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小童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小腿摇摆间穿过一条条寂静的泥沙道。黄贝里内居是上大人的居所,零散的也没有几间房屋,小童走到引流山泉的竹管旁用木瓢饮了一口水,一旁看守的老妪在摇椅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梦是醒。 小童扁了扁嘴唇,似是回味着那甘甜,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随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趴在摇椅上询问道,“婆婆,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嗯……”听到小童的声音老妪痴语一声,慢慢地睁开了浑浊了双眼,看着在她的身前站定的娃娃摆了摆手。看着老妪的动作小童点了点头,搬来小椅子在她的身旁坐着,再次问道,“姐姐去哪儿了?我今天都没看见她。” “他来了……” “他……我都等了四年了。终于来了吗。”小童情绪有些低落,毫无惊喜的模样,晃着小腿看着远处的迎宾楼,老妪则是闭上了眼睛在摇晃的藤椅上酣睡着。 小童望着老妪脸上的皱纹在旁安静地趴着,不远处的老乞丐悠悠地品着茶水,剑七手中的佛珠碰撞时发出的声音越加得大了,大到他再也无法维系一颗平常心。 珠停,血色长蟒顺着剑七的腰身爬上来,朝着老乞丐吐着蛇信子,猩红的眼眸似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说吧。” “重要吗。”老乞丐睁开眼睛,那浑浊的目光染上一丝清明,“外边还下着雨,多留一天吧。”老乞丐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剑七皱眉,身为王府剑侍他的品级和郡守持平,位列六品,但是在这里他却感到一阵无形的威压。 在来时他便有查过这里的档案。 阴湿峡谷在北荒山脉,受赵、晋两国的文化影响有将七品官以上作为父亲的习俗,所以会口称“大人”,就算并入吴国领土也没有改掉这个毛病,而吴国向往魏国的铁血,看中骨气,在意文人风骨,这也是为什么湘东郡不被吴国重视的原因,根本还是文化冲突。 现在吴、燕两国战事焦灼,王府有将阴湿峡谷作为粮仓的打算,来时他便知道这两位魁首的存在,但是想来这边人没见过世面,生在寿春他又天生鄙夷这里的文化,所以抱有轻视,后来慢慢重视也不过是按照风俗划到七品,将那位魁首定位在灵境,但现在看来,这里的水比想得还深。 黄贝里尚且如此,据他所知蠃鱼镇那边,势力可比这里还大。 剑七耐不住性子,他想探探底,面对巨蟒的压迫老乞丐依旧从容不迫,“您是想做什么。” “我来你们这并未失礼吧。” “现在除外。”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宾客的?” “您是不速之客。” “哦?”剑七玩味一笑,看着老乞丐眼眸深邃。他不知道对方怎么敢这么回他,一时间不知是气得还是被对方那不知所谓的态度怠慢得,竟然轻轻地笑出了声。 笑完剑七收敛了神情。作为剑侍他觉得自己的气度很好,现如今竟然一个上午就忍不住了。 剑七摆了摆手,这里他奈何不得。 看着突然收敛气息的剑七老乞丐恍若未觉。 上大人的手段超乎他的相信,境界亦是高不可攀。 哪怕,她看起来和邻家女童一般大小。 —— 姐姐新婚,没心思写……惭愧,惭愧 ------------ 大争之世 第三章 筹码 阴湿峡谷的雨像是难民的泪,一刻不见停歇,大大小小的雨水衔接不断,没有疲惫的势头。 在中枢道前半段的左侧山丘,筑有一撮角石亭。石亭通体漆黑,没有什么纹路修饰,亭子四周似是有禁制,遏制着雨水使之于四边积蓄,到了时间再慢慢地倾泻下来,状若波涛,一声盖过一声。 雨幕陆续呈现,项七坐于石亭中央,四周黯淡无光,身侧有一青壮少年替他撑着黑伞,本就黯淡的月光在这三重遮挡之下所剩无几,只能听得那翻页的声响,却不知里面的少年在看些什么。 凉亭经久失修,处处可见伤痕,大约是有意而为之的缘故,四个尖而上翘的角颜色幽深浓重,便是在暗夜中看上一眼,亦是会被伤到眼睛,透着一股锐利的锋芒。 沉寂,毫无声息,石亭内部的空气似是滞留一般,望着那透不进月光的区域陈四感到一阵压抑。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黄贝里的,在溪水中浸泡了一个下午他的神智才开始慢慢恢复,但一切都已来不及,怀着复杂难明的心绪他踏上了归途,四周的一切都让他疲惫。 但是到了这里,他只有害怕。 项七先生。 他没有见过这位掌权幕僚的样貌,也不曾知晓他做过的事例,但此时望着那凉亭,他便知道是他。 先生不喜光,据说身负功名,曾得“榜眼”之名,后来入伍,不知怎么得来了蠃鱼镇,做了上大人的幕僚。 陈四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走动,望着那天色思索着缘故。 早晚迈上中枢道的时候他便隐约看到了几条车辙,停留蠃鱼镇有之,驶向黄贝里有之。他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抬头看了看天色,许久,方才感知出了几分异样。 此时天色比之从前淡薄了几分,就连淤积在阴湿峡谷上空的黑色云层都受到了重创,像是被一双大手凭空撕开一般,形成一道可见的缝隙,早晚都有光芒从那漏洞中漏下来,那薄弱的瑰蓝色光亮让中枢道这片死寂的土地恢复了些许的生机。 阴湿峡谷,很久没有这么静谧过了。 陈四站在原地,哈出一口白气,似是回想起了在这里的年岁。 他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旁边有一垂暮的老妪,她总会在半夜痴语,有时看见他会喊一声“四儿”,后来不知何时,他便成了“陈四”。 陈四沉默思索着,老鼠在他的肩上已经睡了过去,蜷缩在他的衣领之下。夜半,只有雨声,千丝万缕的雨丝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顺着无形的隔阂一点点滑下,渐渐形成一滩粘稠的雨水。 雨水在水坑里汇聚,慢慢盖过了陈四的草鞋,将那本就不曾牢固的鞋底侵蚀得几近腐朽。陈四矗立在原地发呆,身后湿滑的大地上行过一辆低调而破旧的车马,听得那声响陈四闭上了眼睛,在朦胧中他似是听到了项七翻动竹简的声音。 看着陈四的模样张浮屠笑了笑,似是觉得有趣,而瞧见他的模样,石亭中那撑伞的少年却是暗暗地笑出了声。 老马,散架,破轮,布条在空中翻飞,算不得车,委实苦了那马。至于那坐在没有遮挡的长椅上的张浮屠,他则是金刀横放,撑着大胯威严地坐着,那张老脸看不到丝毫得羞愧,倘然自若。 似是听不到少年的失笑,张浮屠没有反应,看着陈四的背影他咬了咬嘴角的烟斗,那是一根冒着烟的烟枪,他嘬了许久,嘴里没半分烟味,但是他乐意。 不对,什么叫乐意,——张浮屠皱了皱眉,烦躁地挥手,驱散了下半空中那粘稠的雨丝。如果他能点火,他还是乐意抽根烟的,但是他拿那团湿润烟草毫无办法,又怕气急把自己心爱的烟斗给点了。犹豫了半分他沉闷地叹了口气,在黄贝里住得久了,都忘却了外面是个什么鬼天气。 回过神他感受了下那前进的速度,却总觉得自己这么蹲着比走路还累,不过出门在外总得要有点礼仪,便只好提一口气在那硬撑着,摇头晃脑地似是觉得惬意,但那笑容却跟不远处躺在草堆里的流浪汉一样傻,还很假。 老马屁颠了几步路,张浮屠看到了那座标志性的石亭,神情严肃了一分,将烟斗放入里衣收好,顺带着又摸出了早晨送来的封口书信。 从蠃鱼镇传来的书信由两种人派送,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 女子派送的信件是由左书童引荐的,直接交付于上大人传阅,内容他不曾知晓,而男子送来的信件,都是由他拆看的。今日他将陈四引去坟场,是因为他没有见过他,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后来把信重新拿到手里才知道自己错了。 至于为什么错了,这还得说那书信的内容,他之所以没见过陈四是因为他不是信使,属于编外人员,让他来则是代为引荐,希望他能加入黄贝里。 对于陈四他有印象,送他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黄贝里对外称丐帮,正式加入之后才会知道帮派名字叫做未央宫第一附属宗门,蠃鱼镇也是,虽然嘴上土匪土匪地叫,但是书面格式统一称西楚先锋军第三集团军驻军。 虽然偶尔有剑拔弩张的势头,但是张浮屠知道,在冷战的时候,两边都在努力做一件事,那就是合并。 整理了下身上的破旧遗物张浮屠下了马车,瘦马看着四周的泥泞下不去嘴,走到旁边休息。 用灵力包裹着身躯,张浮屠在泥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进着,苍老的面容似是在审视什么。作为生长在蠃鱼镇快百年的老东西,他清楚这一系列的变故出于什么,而朝廷对阴湿峡谷的重视,也不会是因为它本身。毕竟将湘东郡纳入吴国版图的这上百年来,因为地域文化的缘故派遣到这里的官员都是属于流放范畴,不同的习俗和语言使得这里极难管辖,如果说阴湿峡谷或者说湘东郡有什么值得上心的事情,那么这百年间为了政绩和回迁,郡守太守们早就做了,所以这次王府的动作,是基于头上两位大人的。 蠃鱼镇那位常年闭关,他作为使者都没见上一回,大事小事都是项七做的决定,而自家的这位只关心那被扣押在笼中的囚犯,大小事务由他做决断,房屋建设全由左书童拎把小锤子完成。因这两位泰山的做派,他们无法对王府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在这不毛之地他对王朝没有什么概念,自然也没有什么敬畏可言,但是对这两位上大人,他却很是尊敬。 无外,气质。 想起去觐见少女时的场景张浮屠不由得生出一丝敬畏,神情动作郑重其事。 入了石亭,张浮屠化灵力为明火,点燃了在桌上放置已久的灯油。光亮清澈,瞬间将石亭内部照得干净,那温和、明净的光亮将少年清秀的面容照得通透。看到张浮屠来了项七身侧的少年行礼,随后收起黑伞躬身退去,在凉亭外等待、戒备。 待张浮屠坐定后项七收起了书卷,白皙的手掌牵起一根红绳在竹简上卷了卷,充满书卷气息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淡雅的微笑。 张浮屠回礼。尽管学了三年礼仪,但是面对项七他还是自觉羞愧,那骨子里的文人气和如沐春风的德操,这些他一辈子也学不来。 斟茶,焚香,项七按照步骤做下来,面色看不出丝毫得不耐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四周的水流声开始温和,连续不断的水流将石亭封锁得干净,像是四张巨大的水幕。 礼毕,项七递来一杯热茶,张浮屠接过轻抿一口,润了润喉咙,吸了一口静神香脑子开始活络,“使君请我来,是有何事?” “冒昧了。”项七温和地笑着,“相见以诚,请恕不谦。昨日兄长询问,一年期必,贵宗的结果,故斗胆一言。前事有逆尊意,不胜惭愧,万望海涵。” “是为这事?”张浮屠微微皱眉,“上青大人应当知道此人对我们家大人的重要性,这陈四我摸摸底收为徒弟也就罢了,要是送去牢房,稍有不测容易引起动荡,再者我的权限,也触及不到那里。” “是矣。”项七点了点头,“兄长与那位认识,与你家大人亦有渊远。您职责之外的事情,不才不敢强求,斗胆一问,上大人现身在何处?” “这……”望着项七那真诚的模样张浮屠犹豫,摇了摇头,“这事得问苏婆婆。” “是吗……”项七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品了一口茶水,望向张浮屠有些犹豫,“冒味唐突干请,惟望幸许。先生四载春秋,可曾知晓上大人对那上房南冠的态度?” 项七的声音很轻,却让张浮屠想起了很多事情。 其中包括他对于左书童的一些疑惑。 左书童是上大人不知从何处带来的,但是待他却跟苏婆婆、万令君这些“自己人”一般无二,而那牢房更是只准他进入。 至于那所谓的一年期,便是牢狱中黑袍少年的释放期限。 不过这个期限,是蠃鱼镇的上青大人提出来的。 但他们家大人同意了。 张浮屠想不清楚,他摇了摇头,看向项七,似是等待回应。 望着他项七笑着摇了摇头,指天,指地,指了指他们二人,随后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亮了下杯中水敲了敲两下桌子。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传出雨幕,发呆许久的陈四,终于回过神。 但,一脸茫然。 睡,睡着了呢…… ------------ 大争之世 第四章 暗室 “滴答,……” 猩红的鲜血顺着少年惨白的肌肤滑下,于地面上堆积,凝聚,最后干涸、暗沉。 这是一间牢房,狭窄,阴暗,却意外得干净,血腥味被其他的香料味中和,竟有些好闻,这奇异的场景让得观者不会觉得难受,但会从心底感觉到恶心,灵魂深处恐惧得震颤。 四周没有刑具,只有一根根惨白的丝线,它们被放置在室内,悬挂在半空中,但仔细看少年身上的伤口,便能知道造成这些伤口的武器,正是这些坚韧而轻捷的丝线。 在这充满诡异的牢狱中少年被绳索捆绑住了四肢,贴墙悬挂到了半空中。他的发丝散乱、交错,从头到脚被新旧的纱布交替覆盖、包裹。少年的手指纤细,面部只露出五官,看不出是什么模样,纱布模糊地勾勒出他了的身形,年纪大约十四上下,手腕处有一截被挣脱断裂的枷锁,腰间有一条铁质腰带,上面有许多机关和暗格,不知有何用。 夜色很暗,这里更是少有光亮渗透,但每有光芒触碰到少年的肌肤时,他的胸口处便会出现一道道紫黑色的铭文,下身除了绷带以外好似还有一件圆弧帆布,但那颜色与纱布相近,很难分辨。 时间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少年十年如一日地静默、沉闷,没有呼吸,感受不到生机,他活着的证明,大约就是那伤口沁出的鲜血。 这间房屋通体漆黑,砖头之间留有缝隙,风吹之时似是能听到一阵阵朦胧的乐声;是少女在月下的吟唱。 那乐声神圣而肃穆,似是祈祷,似是哀鸣。 这里抵触黄贝里的铁铺后面,听曦睡意浓重地推开了铁匠铺,用大锤反复锻炼着那被灼烧得猩红的铁片。回来了;她没来。 听得耳畔叮叮当当的响声,看着星火在半空中明灭,听曦从手中翻出一把奶/头锤,起身在暗格上敲了敲。 他来到这里好似就是为了这牢狱中的少年,看着他,守着他,到点了操纵着丝线在这具尸体上留上伤痕;离开他时他便四处捶打,从灵阵到房屋,四年来,除了习惯以外,还有疲倦。 里面很黑,听曦在外面站了许久,等到能看清点里面的东西方才缓慢地走了进去。这里的黑不正常,除了多重遮蔽之外还有他相邻的建筑,前后左右就算是铁匠铺也不能出现超过范围的亮度,但是;这牢房竟然有窗户。 听曦不解,皱眉表示生气。 黄贝里是由他负责改造的,图纸他看过,建造的时候虽然说是给门派高层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但他隐约觉得,修建这里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这个囚徒。 两位大人都是为他而来的。 听曦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他那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虽然肉嘟嘟得,但是此时看上去却格外得严肃。 他不明白,但是有些事情他不需要明白。 摇了摇头,听曦自顾自地戴上手套,上前几步打量着这具他看守了四年的尸体。今天是他被赦免的日子,他不知道他死了没有,是因何被囚禁在这里的,但是对他来说这是都无关紧要,他要做的仅仅只是将他放下,带到万家冢然后交由西楚派来的邢官,在完成对接之后回来;此后再无交集。 听曦不再多想,低着头从里衣摸出苏婆婆给的书式火柴,用火柴头对准自己的手指头轻轻一划,鲜血渗出,火焰升腾,下一秒明艳的火苗在他的手指之间跳动、摇摆。听曦适应了会光亮,慢慢地睁开眼睛,顺带着偷眼打望了下眼前的少年。 少年发丝青黑,眉眼紧蹙,嘴唇微抿,火光将他的面容照得通透,看起来很是憔悴。除了这些伤痕以外,上面还有许多他处理伤口后留下的绷带,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绷带的包扎手法有些粗糙,后来越加得熟练,最外层和一些细致处的纱布看上去不仅有效,还兼顾了美观,岁月带来的进步,在这具身体上一览无余。 看着少年听曦嘴角露出了微笑,打量着自己四年来留来的痕迹却又有些感慨,现在突然将这尸体送出去,他心里有些难受,就像是自己命里缺少了些什么,留下了一个坑洼。 听曦垫脚,高举胖乎乎的手指去接触半空中那苍白的手指。火苗在他的胸口跳动,温润的火舌舔着他的肌肤,在这漆黑之中染上了一抹不明的红晕。听曦淡淡一笑,少年的手指的冰冷,十分僵硬,但是给他的感觉却十分亲切。 后退几步,听曦将奶/头锤紧握在手中,布置了几个简易的灵阵,随后用锤子一下一下地锤着地板,灵阵开始颤抖,与空中那数十道白线引起共振,随后化作了锋利的刀刃划过这片空间,带起呼啸的长风,将少年四肢上的绳索一一斩断。 听曦微微心悸,适才有一道白线划过了他的手臂,鲜血无可遏制地流淌着,最终与那头干涸的鲜血融成一团。 听曦一怔,望着对面那干涸的鲜血呼吸停顿,在接触到他的鲜血之后它们好似是活了一般,蜿蜒着朝他的身躯袭来,将他青白色的长袍染得血黑色。 这是什么…… 听曦如魔怔一般,双眸暗沉,头上的抹额由淡白色化作绛紫,气息凌冽暗藏杀机。这感觉……听曦回过神,看着那矗立在墙角的少年,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干净的眼眸没有情绪,依旧没有什么生机。 看着他听曦慢慢站起来,良久,一句话都没说。 火光让得屋内的光亮明灭异常,听曦上前高举手臂牵着少年的手掌,右手松开,用意念操纵着火光,在前引路。 听曦在前,少年在后,火光在空中散发着光亮,进来时已是黄昏,此时站在门槛处望去,远处一片暗黄色,泛着点点的红光。站在原地听曦不由得安宁了下来,就那么看着它落下,直到那一抹月色来临,他才重新走上了归路。 月光之下少年胸口处的铭文越来越复杂,黯淡的光芒似是在预兆着什么,一闪一闪得,让人心绪不安。 听曦身着朴素,但自有一种贵气,身后的少年浑身散发着异香,不论在何处双眼却总是回往他在的地方去转移。两人走在名曰“断魂桥”的路上,这条桥历史悠久,保存完好,直通万家冢,路面极难被损坏,若非阴湿峡谷太不受待见,有这么一条路,足以引来一些波动。 半空中下着清新的小雨,小童嗅闻着五里外的青草香,忘却了手臂的酸麻。 他天真的双眸打量着黄贝里之外的世界,这条路干净得没有半分阴湿峡谷的味道,路旁有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草,听曦看着一处认得出名字的狗尾草嘴角带着笑,那无忧的模样让身上的血色长袍黯淡了几分,转为青绿。 断魂桥不长,没走多远便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坟场。 小童收敛了笑意,保持肃穆,万家冢存在了不知多久,千年前吴国同晋国大战之后这里便成了双方战士的埋骨之地。因为有籍贯的都送回家乡了,埋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敌国将士和认不得尸骸的士兵,所以吴国没有留意,只是将蠃鱼镇居民每年清明来祭扫一下,如今这里荒废了快百年了,除了几块墓碑,它和荒地没有区别了。 踏过这片曾经燃烧过战火的区域听曦神情庄严,走到标志性建筑之一的主碑前静默地等待。 万家冢链接三条路,一条是黄贝里,一条是清水镇,另外一条衔接晋国的山路被昔年的一位强者给破坏了,设置了多种禁制,千来人无人能够破解。 万家冢每年都会多出几具无名尸骸,这些人大多来自清水镇。清水镇出了名的乱,与名讳不符。在清水镇内,他们设有一家赌坊和三家妓院,阿宝纵横,在这里有被“切”了的,得性病死的,还不上钱被做成药罐子的,还有因为女人以及尊严搏斗、厮杀而死的。也不知道千年前那批将士们得知自己与这些泼皮合葬,是一种什么心情。 听曦清理干净一块岩石,坐在上面等待着西楚的来使。 蠃鱼镇和清水镇接壤,项七将清水镇看作了自己的备用钱庄,在后巷里有一支百人部队,这次来接手身边少年的,便是常驻在那的一名邢官。 听曦打了个哈哈,其实一开始拿到西楚给的战略布局时他真觉得后巷里的部队是给他们黄贝里斩头用的,不过不管是黄贝里也好,蠃鱼镇也好,势力的核心是两位大人,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有“黄贝里”和“蠃鱼镇”,如果这支部队用来对付黄贝里,那项七就有负上青大人的委任了。 夜风有些凉,吹起落叶片片。 听曦裹紧身上的长袍,竖了竖耳朵,远处传来一阵朦胧的喊杀声。 走巧。 听曦运转周身灵力,双眸满是认真,但是在他还没看清那一路人马时,他便被身侧突然出现的羽衣少年给打晕了。 仙羽抱住听曦,一身晶蓝色长袍反射着点点晶光,纵然是现身于坟场,却也是一副仙人模样。 将听曦放下,仙羽嘴角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娃娃,你不能再破坏我的计划了。” 话必他对面的少年开始慢慢回神,四年了,你终于来了。 …… 阴湿峡谷的雨水稠密而厚重,虽然这几日有所缓解,但那乌云却依旧放肆,肥胖的身躯挤得月色没有丝毫得发挥空间。 在这阴沉的苍穹之下一切都被黑暗所包庇,断魂桥上鲜血摇曳,三个孪生少年看着不远处那凶神恶煞的壮汉胆怯不已,后退间乱了章法,跌坐在地上。 看着他们领头的壮汉吸了一口烟,几年间杀了这么多人却都是罪有应得,首次沾上这无辜的泪水,他竟然有些心软。 壮汉右手在裤子上连擦了三下,长刀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了几刀,皱着眉头,把烟嘴咬了几下,却依旧不曾见血。犹豫了这么会他身后的几个瘦猴子却是等得不耐烦了,其中一位大踏步上前,武器在手中乱耍,但没走几步就被壮汉伸手给扯了回去。 “我说蛮子,你干嘛呢!” “不能杀。” “你有病吧!这是五百两!你说你,大晚上的对姑娘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现在怎么关心起这三个男童了?大不了砍了给你玩玩……” “放屁!”壮汉打断道,长刀泛着凌厉的光芒架在了那人渣的脖子上,“这叫原则!你有吗!再者,楼里那叫交易,几时你们去会将之看作姑娘!”壮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软脚虾,“老子和你们不一样,干活最起码也要动动你们脖子上的东西!老东西要的是活人!砍了手脚的跟完好的能一样吗?!这不是你们眼瘸没找个要钱不要命的,不然需要费这么大工夫?!” 越说越气,壮汉将长刀抗到了肩上,蹲下身子将长刀插到了地上,刀刃距离那血肉不过几寸。望着那被震慑住的废物壮汉吐了一口唾沫,脸上的横肉让得看起来有些许威慑。 “不能砍……赌局里不要命的很多,你们去买一个。” “……” “滚!”壮汉晦气地摆了摆手,长刀定在了三个少年的面前。 望着壮汉的背影它们开始犹豫,三个少年畏缩地爬起开始逃跑,不知壮汉的威严能保留几许,看架势现在他们就算是死了,壮汉也能问心无愧。 看着那柄长刀断魂桥上的瘦猴子们都明白意思,砍了这三个,壮汉看见它们也一定会砍了它们,江湖规矩,这是明示。 一场雨断断续续地落着,有几个不信邪打量了长刀许久,提起士气朝三个少年的背影追去,路过长刀时它们的动作有所迟钝,但是越过后却再无顾忌。 长夜如晦,什么都看不到,黑夜收割着生命,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三名少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下一刻他们却突然地停了下来。 看着他们停顿身后的脚步却不曾停下,反而越加急促,只听一声巨响,它们像是撞到了泰山,欲望撞碎了它们的鼻梁,疼痛感让它们满地打滚,生不如死,却没有一丝鲜血渗出。 血衣少年在坟场上轻慢地行进着,淡漠的眼神不曾给那地上的废品一缕一寸。 若不是他刚苏醒见不得血,他不会出手救下这无关紧要的过客。听得身后的好觉少年们痴立许久,回眸观望,那身着血色长袍的少年却已消失不见。 他们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像是颠覆了以往对强者的印象。在看到那身影第一眼起他们便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有敬畏。许久,他们回过神,不敢多加揣测,看着身后的追杀者心绪出奇得平静。 不久远处铁骑轰动,项七位于军队前列看着眼前的情形,许久,默然。 来迟了,他已经醒了。 失意地挥了挥手项七下马,身后的士兵们将地上打滚的垃圾绑走,看着眼前受了刺激的三名少年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虽然将清水镇给覆灭了,但是遗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弊病还在,复兴之路,依旧是任重而道远。 在项七惆怅间他所牵挂的“尸体”却是另一番场景,在月光遗落的石桥之上,听夜一身血黑色长袍迎风而立,似是感知不到远处的火把和喧嚣,望着那从忘忧水中走来的少女神情看不出悲喜。 如果记忆没错,这位就是他口中的“姐姐”了。 黄贝里,上祁大人。 ------------ 大争之世 第三章 筹码 阴湿峡谷的雨像是难民的泪,一刻不见停歇,大大小小的雨水衔接不断,没有疲惫的势头。 在中枢道前半段的左侧山丘,筑有一撮角石亭。石亭通体漆黑,没有什么纹路修饰,亭子四周似是有禁制,遏制着雨水使之于四边积蓄,到了时间再慢慢地倾泻下来,状若波涛,一声盖过一声。 雨幕陆续呈现,项七坐于石亭中央,四周黯淡无光,身侧有一青壮少年替他撑着黑伞,本就黯淡的月光在这三重遮挡之下所剩无几,只能听得那翻页的声响,却不知里面的少年在看些什么。 凉亭经久失修,处处可见伤痕,大约是有意而为之的缘故,四个尖而上翘的角颜色幽深浓重,便是在暗夜中看上一眼,亦是会被伤到眼睛,透着一股锐利的锋芒。 沉寂,毫无声息,石亭内部的空气似是滞留一般,望着那透不进月光的区域陈四感到一阵压抑。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黄贝里的,在溪水中浸泡了一个下午他的神智才开始慢慢恢复,但一切都已来不及。怀着复杂难明的心绪他踏上了归途,四周的一切都让他疲惫。 但是到了这里,他只有害怕。 项七先生。 他没有见过这位掌权幕僚的样貌,也不曾知晓他做过的事例,但此时望着那凉亭,他便知道是他。 先生不喜光,据说身负功名,曾得“榜眼”之名,后来入伍,不知怎么得来了蠃鱼镇,做了上大人的幕僚。 陈四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走动,望着那天色思索着缘故。 早晚迈上中枢道的时候他便隐约看到了几条车辙,停留蠃鱼镇有之,驶向黄贝里有之。他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抬头看了看天色,许久,方才感知出了几分异样。 此时天色比之从前淡薄了几分,就连淤积在阴湿峡谷上空的黑色云层都受到了重创,像是被一双大手凭空撕开一般,形成一道可见的缝隙,早晚都有光芒从那漏洞中漏下来,那薄弱的瑰蓝色光亮让中枢道这片死寂的土地恢复了些许的生机。 阴湿峡谷,很久没有这么静谧过了。 陈四站在原地,哈出一口白气,似是回想起了在这里的年岁。 他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旁边有一垂暮的老妪,她总会在半夜痴语,有时看见他会喊一声“四儿”,后来不知何时,他便成了“陈四”。 陈四沉默思索着,老鼠在他的肩上已经睡了过去,蜷缩在他的衣领之下。夜半,只有雨声,千丝万缕的雨丝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顺着无形的隔阂一点点滑下,渐渐形成一滩粘稠的雨水。 雨水在水坑里汇聚,慢慢盖过了陈四的草鞋,将那本就不曾牢固的鞋底侵蚀得几近腐朽。陈四矗立在原地发呆,身后湿滑的大地上行过一辆低调而破旧的车马,听得那声响陈四闭上了眼睛,在朦胧中他似是听到了项七翻动竹简的声音。 看着陈四的模样张浮屠笑了笑,似是觉得有趣,而瞧见他的模样,石亭中那撑伞的少年却是暗暗地笑出了声。 老马,散架,破轮,布条在空中翻飞,算不得车,委实苦了那马。至于那坐在没有遮挡的长椅上的张浮屠,他则是金刀横放,撑着大胯威严地坐着,那张老脸看不到丝毫得羞愧,倘然自若。 似是听不到少年的失笑,张浮屠没有反应,看着陈四的背影他咬了咬嘴角的烟斗,那是一根冒着烟的烟枪,他嘬了许久,嘴里没半分烟味,但是他乐意。 不对,什么叫乐意,——张浮屠皱了皱眉,烦躁地挥手,驱散了下半空中那粘稠的雨丝。如果他能点着火,他还是乐意抽根烟的,但是他拿那团湿润烟草毫无办法,又怕气急把自己心爱的烟斗给点了。犹豫了半分他沉闷地叹了口气,在黄贝里住得久了,都忘却了外面是个什么鬼天气。 回过神他感受了下那前进的速度,却总觉得自己这么蹲着比走路还累,不过出门在外总得要有点礼仪,便只好提一口气在那硬撑着,摇头晃脑地似是觉得惬意,但那笑容却跟不远处躺在草堆里的流浪汉一样傻,还很假。 老马屁颠了几步路,张浮屠看到了那座标志性的石亭,神情严肃了一分,将烟斗放入里衣收好,顺带着又摸出了早晨送来的封口书信。 从蠃鱼镇传来的书信由两种人派送,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 女子派送的信件由左书童引荐,直接交付于上大人传阅,内容他不曾知晓,而男子送来的信件,都是由他拆看的。今日他将陈四引去坟场,是因为他没有见过他,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后来把信重新拿到手里才知道自己错了。 至于为什么错了,这还得说那书信的内容,他之所以没见过陈四是因为他不是信使,属于编外人员,让他来则是代为引荐,希望他能加入黄贝里。 对于陈四他有印象,送他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黄贝里对外称丐帮,正式加入之后才会知道帮派名字叫做未央宫第一附属宗门,蠃鱼镇也是,虽然嘴上土匪土匪地叫,但是书面格式统一称西楚先锋军第三集团军驻军。 虽然偶尔有剑拔弩张的势头,但是张浮屠知道,在冷战的时候,两边都在努力做一件事,那就是合并。 整理了下身上的破旧遗物张浮屠下了马车,瘦马看着四周的泥泞下不去嘴,走到旁边休息。 用灵力包裹着身躯,张浮屠在泥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进着,苍老的面容似是在审视什么。作为生长在蠃鱼镇快百年的老东西,他清楚这一系列的变故出于什么,而朝廷对阴湿峡谷的重视,也不会是因为它本身。毕竟将湘东郡纳入吴国版图的这上百年来,因为地域文化的缘故派遣到这里的官员都是属于流放范畴,不同的习俗和语言使得这里极难管辖,如果说阴湿峡谷或者说湘东郡有什么值得上心的事情,那么这百年间为了政绩和回迁,郡守太守们早就做了,所以这次王府的动作,是基于头上两位大人的。 蠃鱼镇那位常年闭关,他作为使者都没见上一回,大事小事都是项七做的决定,而自家的这位只关心那被扣押在笼中的囚犯,大小事务由他做决断,房屋建设全由左书童拎把小锤子完成。因这两位泰山的做派,他们对王府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在这不毛之地他对王朝没有什么概念,自然也没有什么敬畏可言,但是对这两位上大人,他却很是尊敬。 无外,气质。 想起去觐见少女时的场景张浮屠不由得生出一丝敬畏,神情动作郑重其事。 入了石亭,张浮屠化灵力为明火,点燃了在桌上放置已久的灯油。光亮清澈,瞬间将石亭内部照得干净,那温和、明净的光亮将少年清秀的面容照得通透。看到张浮屠来了项七身侧的少年行礼,随后收起黑伞躬身退去,在凉亭外等待、戒备。 待张浮屠坐定后项七收起了书卷,白皙的手掌牵起一根红绳在竹简上卷了卷,充满书卷气息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淡雅的微笑。 张浮屠回礼。尽管学了三年礼仪,但是面对项七他还是自觉羞愧,那骨子里的文人气和如沐春风的德操,这些他一辈子也学不来。 斟茶,焚香,项七按照步骤做下来,面色看不出丝毫得不耐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四周的水流声开始温和,连续不断的水流将石亭封锁得干净,像是四张巨大的水幕。 礼毕,项七递来一杯热茶,张浮屠接过轻抿一口,润了润喉咙,吸了一口静神香脑子开始活络,“使君请我来,是有何事?” “冒昧了。”项七温和地笑着,“相见以诚,请恕不谦。昨日兄长询问,一年期毕,贵宗的结果,故斗胆一言。前事有逆尊意,不胜惭愧,万望海涵。” “是为这事?”张浮屠微微皱眉,“上青大人应当知道此人对我们家大人的重要性,这陈四我摸摸底收为徒弟也就罢了,要是送去牢房,稍有不测很容易引起动荡,上下都不好交代;再者我的权限,也触及不到那里。” “是矣。”项七点了点头,“兄长与那位认识,与你家大人亦有渊远。您职责之外的事情,不才不敢强求,斗胆一问,上大人现身在何处?” “这……”望着项七那真诚的模样张浮屠犹豫,摇了摇头,“这事得问苏婆婆。” “是吗……”项七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品了一口茶水,望向张浮屠言语有些犹豫,“冒味唐突干请,惟望幸许。先生四载春秋,可曾知晓上大人对那贵阁南冠的态度?” 项七的声音很轻,却让张浮屠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其中就包括他对左书童的疑惑。 左书童是他们从万家冢中救出来的,但是上大人待他却和苏婆婆、万令君这些随她而来的侍从一般,至于那牢房更是只准他一人进入。 而项七所说的一年期必,便是牢狱中黑袍少年的释放期限。 不过这个期限,是蠃鱼镇的上青大人提出来的。 但他们家大人同意了。 张浮屠想不清楚,他摇了摇头,看向项七,似是等待回应。 望着他项七笑着摇了摇头,指天,指地,指了指他们二人,随后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亮了下杯中茶水,用食指关节敲了两下桌子。看着项七的动作张浮屠明悟,两人相视大笑,笑声传出雨幕,让得矗立雨中发呆许久的陈四,慢慢回过神来。 此时他一脸茫然。 刚才,睡,睡着了呢…… ------------ 大争之世 第四章 暗室 “滴答,……” 猩红的鲜血顺着少年惨白的肌肤滑下,于地面上堆积,凝聚,最后干涸、暗沉。 这是一间牢房,狭窄,阴暗,却意外得干净,血腥味被其他的香料味中和,竟有些好闻,这奇异的场景让得观者不会觉得难受,但会从心底感觉到恶心,灵魂深处恐惧得震颤。 四周没有刑具,只有一根根惨白的丝线,它们被放置在室内,悬挂在半空中,但仔细看少年身上的伤口,便能知道造成这些伤口的武器,正是这些坚韧而轻捷的丝线。 在这充满诡异的牢狱中少年被绳索捆绑住了四肢,贴墙悬挂到了半空中。他的发丝散乱、交错,从头到脚被新旧的纱布交替覆盖、包裹。少年的手指纤细,面部只露出五官,看不出是什么模样,纱布模糊地勾勒出他了的身形,年纪大约十四上下,手腕处有一截被挣脱断裂的枷锁,腰间有一条铁质腰带,上面有许多机关和暗格,不知有何用。 夜色很暗,这里更是少有光亮渗透,但每有光芒触碰到少年的肌肤时,他的胸口处便会出现一道道紫黑色的铭文,下身除了绷带以外好似还有一件圆弧帆布,但那颜色与纱布相近,很难分辨。 时间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少年十年如一日地静默、沉闷,没有呼吸,感受不到生机,他活着的证明,大约就是那伤口沁出的鲜血。 这间房屋通体漆黑,砖头之间留有缝隙,风吹之时似是能听到一阵阵朦胧的乐声;是少女在月下的吟唱。 那乐声神圣而肃穆,似是祈祷,似是哀鸣。 这里抵触黄贝里的铁铺后面,听曦睡意浓重地推开了铁匠铺,用大锤反复锻炼着那被灼烧得猩红的铁片。回来了;她没来。 听得耳畔叮叮当当的响声,看着星火在半空中明灭,听曦从手中翻出一把奶/头锤,起身在暗格上敲了敲。 他来到这里好似就是为了这牢狱中的少年,看着他,守着他,到点了操纵着丝线在这具尸体上留上伤痕;离开他时他便四处捶打,从灵阵到房屋,四年来,除了习惯以外,还有疲倦。 里面很黑,听曦在外面站了许久,等到能看清点里面的东西方才缓慢地走了进去。这里的黑不正常,除了多重遮蔽之外还有他相邻的建筑,前后左右就算是铁匠铺也不能出现超过范围的亮度,但是;这牢房竟然有窗户。 听曦不解,皱眉表示生气。 黄贝里是由他负责改造的,图纸他看过,建造的时候虽然说是给门派高层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但他隐约觉得,修建这里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这个囚徒。 两位大人都是为他而来的。 听曦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他那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虽然肉嘟嘟得,但是此时看上去却格外得严肃。 他不明白,但是有些事情他不需要明白。 摇了摇头,听曦自顾自地戴上手套,上前几步打量着这具他看守了四年的尸体。今天是他被赦免的日子,他不知道他死了没有,是因何被囚禁在这里的,但是对他来说这是都无关紧要,他要做的仅仅只是将他放下,带到万家冢然后交由西楚派来的邢官,在完成对接之后回来;此后再无交集。 听曦不再多想,低着头从里衣摸出苏婆婆给的书式火柴,用火柴头对准自己的手指头轻轻一划,鲜血渗出,火焰升腾,下一秒明艳的火苗在他的手指之间跳动、摇摆。听曦适应了会光亮,慢慢地睁开眼睛,顺带着偷眼打望了下眼前的少年。 少年发丝青黑,眉眼紧蹙,嘴唇微抿,火光将他的面容照得通透,看起来很是憔悴。除了这些伤痕以外,上面还有许多他处理伤口后留下的绷带,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绷带的包扎手法有些粗糙,后来越加得熟练,最外层和一些细致处的纱布看上去不仅有效,还兼顾了美观,岁月带来的进步,在这具身体上一览无余。 看着少年听曦嘴角露出了微笑,打量着自己四年来留来的痕迹却又有些感慨,现在突然将这尸体送出去,他心里有些难受,就像是自己命里缺少了些什么,留下了一个坑洼。 听曦垫脚,高举胖乎乎的手指去接触半空中那苍白的手指。火苗在他的胸口跳动,温润的火舌舔着他的肌肤,在这漆黑之中染上了一抹不明的红晕。听曦淡淡一笑,少年的手指的冰冷,十分僵硬,但是给他的感觉却十分亲切。 后退几步,听曦将奶/头锤紧握在手中,布置了几个简易的灵阵,随后用锤子一下一下地锤着地板,灵阵开始颤抖,与空中那数十道白线引起共振,随后化作了锋利的刀刃划过这片空间,带起呼啸的长风,将少年四肢上的绳索一一斩断。 听曦微微心悸,适才有一道白线划过了他的手臂,鲜血无可遏制地流淌着,最终与那头干涸的鲜血融成一团。 听曦一怔,望着对面那干涸的鲜血呼吸停顿,在接触到他的鲜血之后它们好似是活了一般,蜿蜒着朝他的身躯袭来,将他青白色的长袍染得血黑色。 这是什么…… 听曦如魔怔一般,双眸暗沉,头上的抹额由淡白色化作绛紫,气息凌冽暗藏杀机。这感觉……听曦回过神,看着那矗立在墙角的少年,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干净的眼眸没有情绪,依旧没有什么生机。 看着他听曦慢慢站起来,良久,一句话都没说。 火光让得屋内的光亮明灭异常,听曦上前高举手臂牵着少年的手掌,右手松开,用意念操纵着火光,在前引路。 听曦在前,少年在后,火光在空中散发着光亮,进来时已是黄昏,此时站在门槛处望去,远处一片暗黄色,泛着点点的红光。站在原地听曦不由得安宁了下来,就那么看着它落下,直到那一抹月色来临,他才重新走上了归路。 月光之下少年胸口处的铭文越来越复杂,黯淡的光芒似是在预兆着什么,一闪一闪得,让人心绪不安。 听曦身着朴素,但自有一种贵气,身后的少年浑身散发着异香,不论在何处双眼却总是回往他在的地方去转移。两人走在名曰“断魂桥”的路上,这条桥历史悠久,保存完好,直通万家冢,路面极难被损坏,若非阴湿峡谷太不受待见,有这么一条路,足以引来一些波动。 半空中下着清新的小雨,小童嗅闻着五里外的青草香,忘却了手臂的酸麻。 他天真的双眸打量着黄贝里之外的世界,这条路干净得没有半分阴湿峡谷的味道,路旁有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草,听曦看着一处认得出名字的狗尾草嘴角带着笑,那无忧的模样让身上的血色长袍黯淡了几分,转为青绿。 断魂桥不长,没走多远便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坟场。 小童收敛了笑意,保持肃穆,万家冢存在了不知多久,千年前吴国同晋国大战之后这里便成了双方战士的埋骨之地。因为有籍贯的都送回家乡了,埋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敌国将士和认不得尸骸的士兵,所以吴国没有留意,只是将蠃鱼镇居民每年清明来祭扫一下,如今这里荒废了快百年了,除了几块墓碑,它和荒地没有区别了。 踏过这片曾经燃烧过战火的区域听曦神情庄严,走到标志性建筑之一的主碑前静默地等待。 万家冢链接三条路,一条是黄贝里,一条是清水镇,另外一条衔接晋国的山路被昔年的一位强者给破坏了,设置了多种禁制,千来人无人能够破解。 万家冢每年都会多出几具无名尸骸,这些人大多来自清水镇。清水镇出了名的乱,与名讳不符。在清水镇内,他们设有一家赌坊和三家妓院,阿宝纵横,在这里有被“切”了的,得性病死的,还不上钱被做成药罐子的,还有因为女人以及尊严搏斗、厮杀而死的。也不知道千年前那批将士们得知自己与这些泼皮合葬,是一种什么心情。 听曦清理干净一块岩石,坐在上面等待着西楚的来使。 蠃鱼镇和清水镇接壤,项七将清水镇看作了自己的备用钱庄,在后巷里有一支百人部队,这次来接手身边少年的,便是常驻在那的一名邢官。 听曦打了个哈哈,其实一开始拿到西楚给的战略布局时他真觉得后巷里的部队是给他们黄贝里斩头用的,不过不管是黄贝里也好,蠃鱼镇也好,势力的核心是两位大人,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有“黄贝里”和“蠃鱼镇”,如果这支部队用来对付黄贝里,那项七就有负上青大人的委任了。 夜风有些凉,吹起落叶片片。 听曦裹紧身上的长袍,竖了竖耳朵,远处传来一阵朦胧的喊杀声。 走巧。 听曦运转周身灵力,双眸满是认真,但是在他还没看清那一路人马时,他便被身侧突然出现的羽衣少年给打晕了。 仙羽抱住听曦,一身晶蓝色长袍反射着点点晶光,纵然是现身于坟场,却也是一副仙人模样。 将听曦放下,仙羽嘴角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娃娃,你不能再破坏我的计划了。” 话必他对面的少年开始慢慢回神,四年了,你终于来了。 …… 阴湿峡谷的雨水稠密而厚重,虽然这几日有所缓解,但那乌云却依旧放肆,肥胖的身躯挤得月色没有丝毫得发挥空间。 在这阴沉的苍穹之下一切都被黑暗所包庇,断魂桥上鲜血摇曳,三个孪生少年看着不远处那凶神恶煞的壮汉胆怯不已,后退间乱了章法,跌坐在地上。 看着他们领头的壮汉吸了一口烟,几年间杀了这么多人却都是罪有应得,首次沾上这无辜的泪水,他竟然有些心软。 壮汉右手在裤子上连擦了三下,长刀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了几刀,皱着眉头,把烟嘴咬了几下,却依旧不曾见血。犹豫了这么会他身后的几个瘦猴子却是等得不耐烦了,其中一位大踏步上前,武器在手中乱耍,但没走几步就被壮汉伸手给扯了回去。 “我说蛮子,你干嘛呢!” “不能杀。” “你有病吧!这是五百两!你说你,大晚上的对姑娘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现在怎么关心起这三个男童了?大不了砍了给你玩玩……” “放屁!”壮汉打断道,长刀泛着凌厉的光芒架在了那人渣的脖子上,“这叫原则!你有吗!再者,楼里那叫交易,几时你们去会将之看作姑娘!”壮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软脚虾,“老子和你们不一样,干活最起码也要动动你们脖子上的东西!老东西要的是活人!砍了手脚的跟完好的能一样吗?!这不是你们眼瘸没找个要钱不要命的,不然需要费这么大工夫?!” 越说越气,壮汉将长刀抗到了肩上,蹲下身子时用力地将长刀砸到了地上,刀刃距离那血肉不过几寸。望着那被震慑住的废物壮汉吐了一口唾沫,脸上的横肉让得看起来有些许威慑。 “不能砍……赌局里不要命的很多,你们去买一个。” “……” “滚!”壮汉晦气地摆了摆手,长刀定在了三个少年的面前。 望着壮汉的背影它们开始犹豫,三个少年畏缩地爬起开始逃跑,不知壮汉的威严能保留几许,看架势现在他们就算是死了,壮汉也能问心无愧。 看着那柄长刀断魂桥上的瘦猴子们都明白意思,砍了这三个,壮汉看见它们也一定会砍了它们,江湖规矩,这是明示。 一场雨断断续续地落着,有几个不信邪打量了长刀许久,提起士气朝三个少年的背影追去,路过长刀时它们的动作有所迟钝,但是越过后却再无顾忌。 长夜如晦,什么都看不到,黑夜收割着生命,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三名少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下一刻他们却突然地停了下来。 看着他们停顿身后的脚步却不曾停下,反而越加急促,只听一声巨响,它们像是撞到了泰山,欲望撞碎了它们的鼻梁,疼痛感让它们满地打滚,生不如死,却没有一丝鲜血渗出。 血衣少年在坟场上轻慢地行进着,淡漠的眼神不曾给那地上的废品一缕一寸。 若不是他刚苏醒见不得血,他不会出手救下这无关紧要的过客。听得身后的喊叫少年们痴立许久,回眸观望,那身着血色长袍的少年却已消失不见。 他们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适才的情形加深了他们对强者的印象。在看到那身影的第一眼起,他们便打消了任何反抗的念头,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有敬畏。许久,他们回过神,不敢多加揣测,看着身后的追杀者心绪出奇得平静。 不久远处铁骑轰动,项旗位于军队前列看着眼前的情形,许久,默然。 来迟了,他已经醒了。 失意地挥了挥手项旗翻身下马,身后的士兵们将地上打滚的烂泥绑走,看着眼前受了刺激的三名少年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虽然将清水镇给覆灭了,但是遗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弊病还在,复兴之路,依旧是任重而道远。 在项七惆怅间他所牵挂的“尸体”却是另一番场景。在月光遗落的石桥之上,听夜一身血黑色长袍迎风而立,似是感知不到远处的火把和喧嚣,望着那从忘忧水中走来的少女神情看不出悲喜。 如果记忆没错,这位就是他口中的“姐姐”了。 黄贝里,上祁大人。 ------------ 沙洲雪(番外)(剧透) 楔子 层层的空间如蜘蛛网般交错,它们相互遮掩,相互融合,最后跳入那炽热的熔炉。 彼岸渲染着一层梦幻的光芒,漠鸟望着那苍天的轮廓嘴角露出哭泣之后绝望的嘲笑。选择,玩弄,那无形的大手折磨了这里近万年,万年的尘埃落下,一层层的相互照应,最后消失在了黑色的沼泽之内。 这个时代,属于判界者,它们用它们清冷的眼瞳桀骜不驯着,那同归于尽的血色信仰却不曾比逆天者的杀戮锋芒软去半分! 同为一个圆的边,它们身处在极致的终点,但是它们知道,它们被圆心束缚住了,再怎么样也无法逃离死亡纬度的禁制;这片空间就算打碎万层,它们也逃不出去。 瞳观的手掌在无垠的无垠之中穿梭,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谁会在它的掌中粉碎,粉碎成看不见的粉尘。 在这死亡的混沌潮流之中有着一尊棺椁顺着河流的推动被巨流拍向无尽的远方。 圣伐看着那象征死亡的光晕双眸微微颤抖。 恒河一战它们堪堪摸到这片死亡的纬度的棱角额头就开始渗血,强大的力量让它的身躯觉醒,它的血液分崩离析,那种恐怖的力量是它的力量。它微微皱眉,那棺椁它认识,它没有理由帮助风云,所以它便任那棺椁在这星际之上逃离。 是的,星际。 当初它在空间乱流被长生殿掏出来的时候它便在星际,而这也让长生殿的委任断了棱角,它们将那片四维空间翻了个底朝天,尽管只是七次连锁方案的一个基本引子,但是就那么让它跑了,这明面上到底是落了下乘。 不过深蓝色星际,真的如它们所愿吗? 幽都穹宇当初布下的局虽然脱离了掌控,但是那星辰大陆上长生殿的布局,却是真的。 他们,终究一败涂地。 …… 大魏元啟三年,明宗祭天,恰有神棺划破天际降落,举国异动,无数大能者前来观摩那黑色棺椁,数息后皆是做鸟兽散,口呼“上道彼岸天”纷纷闭息,引动八方振动,魏国大厦摇摇欲坠,天下分崩离析。 事后,皇族开天眼封禁此物,请天师掌化风水,却不料天师跪地不起,擅自做主以此棺椁庇佑帝国气运。听闻此事明宗诧异,皱眉不悦,天师却是没有解释,终日跪坐于棺椁之前焚香祈祷,祈求那黑色棺椁能挽救帝国于将倾之际。不出十日此事便传到了敌军将领的耳中,成为一时笑谈,但是在这一声声放肆的嘲笑之下,那惊愕的诡异之事也开始悄然发生。 战乱焦灼了近七年,七年之后魏国天骄强势崛起,王侯辈出,异星阵阵,国家生机勃勃,战后胜利魏国不仅没有伤到元气,反而天骄纵横如过江之鲤,国都和名川山岳仙气阵阵,造化之地遍地山河,不出四百年便君临四海八荒,将上古十门生生奴役,成就了十万年来最骇人听闻的传奇,而那棺椁亦是成为举国膜拜的圣物,香火不断。 在皇朝延续之际,在大陆上存在已久的山门制度和国家制度的冲突日益严重,经过历代贤臣的不断改革和创新,整片大陆开始形成一股向上的力量,在大魏以少年之姿出现在千域海湾之际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周的地域全部收复,而此时大魏皇族才知道原来他们只是被关押在囚禁之地的罪犯,可怜他们还曾自诩为天下……! 在得知辛谜之后大魏就像是一只硕大的鲶鱼,它们打破了因为利益而纠葛、稳固成的大网,数千年的混战夹杂着魏国子民的伤痛和复仇的烟火,从星际海打到千帆洋,这数千年的时光里鲜血一直在流,纵观上亿年的历史再也找不出可以与之匹敌的战役。 本来白湖同盟根本没有将魏国放在眼里,认为那浮萍不足以撼动他们的根基,但是出乎意料的,那小地方不知得了什么气运,从天骄到老一辈强者他们竟然都占不到丝毫得便宜。 对比双方疆土之后敬思门的天师们纷纷癫狂,魏国的国土不大,但是资源和灵力浓度却极高,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流放之地,更像是被保护起来的圣地! 又是万年,魏国蝉食着千帆洋的领土,让得白湖同盟这个庞然大物分崩离析,经过数百年的改革和变法千帆洋的格局焕然一新。 随着地图的展现和辽远,尽管经过了十五万年的沉淀,那第一批从魏国觉醒的少年却开始觉得自己渺小,羞耻感让得他们不曾忽视攀岩大道的决心,那疯狂的模样让他那些莲座大能者惊骇万分。 是的,魏国还是太年轻了,和那么动辄百万、千万年的势力来说,他们的“上古宗门”就像是一个笑话,而魏国立国不过十五万又七千年而已,如果没有那棺椁他们可能一万年不到就被吞没了,所以他们不曾将自己看作大势力,大能者也不觉得自己像大能者,那模样更像是在蛛网中挣扎的雏鸟,所以那恐怖的狂热洪流直接打碎了百大势力的世界观。 随着历史长河的展现,魏国以一种极为霸道和无畏的方式杀入了星辰大陆,他们年轻,身上趟着血,带着不过十七万年的寿命闯入所有大能者的眼帘中,在一群亿年都算不上零头的庞然大物前书写着自己的名字! 仅仅十七万年! 对比那年纪,再看看那一连串光是历史能要耗尽千百人寿命的真正的上古大宗们,他们感觉自己接受了一种全新的思想力量。 那是魏国的时代,他们没有所谓的神器,没有所谓的神迹,没有所谓的传承,没有什么让众生望而却步的护宗大阵,就凭着这一腔热血硬生生地在这光辉殿堂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它们震慑于魏国男儿的热血,它们敬畏那狂热的目光,它们害怕那不惧死亡的疯狂模样!那是家国的脊梁,是他们扎根土地的信仰! 他们从鲜血中拔起尸身,他们手握刀枪剑戟怒目圆睁!宗门们感到震颤,他们好像知道了宗门与魏国的差距。他们没有信仰! 魏国的铁骑纵横大陆三百年,所行之处狼烟四处,在被大能者压迫的生死存亡关头,那一声声铁蹄铸就了魏国无上的荣耀,那一枪,那一盾,那一声声怒吼让得大能者永远地记住了这个国号为魏的庞然大物。 纷纷扰扰上千年,千年的抗争魏国开始屹立于群狼环伺的沼泽之中,他们生根发芽以强有力的回击打碎了上古宗门们延续了无尽岁月的绝对统治。 当国旗在长空中飘扬的时候他们都知道,魏国崛起势不可挡! 经过数百万年的沉淀,魏国在登天途上越走越远,它们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毛躁的孩子了,它成熟而稳重,自信又不张扬,就是这样的它成为了近十万年来在星辰大陆上知名度最高的势力,也是唯一一位以国家势力进入百强势力的势力,而其他九十九位无一例外全是宗门! 魏国的疯狂和潜力让得无数大能者皱眉,但是一百多万年前它们便拿魏国就没有办法,现在又能怎么样呢?鱼死网破说的好听,但是这四百多万年以来根本就没有大宗门敢,它们的大能者死一个就消逝一个,但魏国麾下民众却不可计数,天骄与凡民的比例又那么高,就算魏国打输了几百年也就喘过气了,而大宗门却需要十万年甚至是百万年,到头来只会拖垮了自己。 不过他们之所以不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魏国没有最高战力,自保有余,挑衅他们根本就没有胆子。大能者他们对魏国来说是很容易,但是审判者他们却一个都没有。也是,大宗门通过数亿年的酝酿才有可能出来一位审判者老祖,要是魏国短短四百万年就出现一位审判者,那魏国不出十年就要不要命的老祖们被吃干抹尽。 魏国国祚绵长上千年,千年以来魏国的大局终于稳固,而被魏国子民世世代代所贡奉的国运圣物也开始泛着晶莹的光彩。 自魏国崛起之后当朝帝皇便将千帆洋境内的原先国土迁移了过来,经过上百年的改造如今已和西北疆域紧密契合,随着王朝的合并皇室也开始收拢疆土,而不再漫无目的地去兼并土地。 在黑色棺椁的加持之下魏国的万年新都新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十万年之后开始返璞归真,从一团白雾开始稀释,那一刻谁也不知道魏国的国势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在那时上古大宗门却开始妥协了,因为它们惊讶的发现审判者对魏国已经造不成毁灭性打击了。 虽然魏国的国都圣物没有大宗的屠神阵法那么强悍,但是现如今的顶尖强者也不过是封号王座,故而在某种意义上双方持平了。 宗门们看着魏国一日日强盛,思索再三按耐不住出手,经过上百万年的博弈和协商形成了一系列复杂的交易,但是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的累积,当累积当一个十万年的时候协议会被重新订制,一个百万年的时候会展开一次大战,而千万年总会陨落不少大能者。 在魏国的声望开始渐渐平和达到鼎盛,而宗门也调集强者对弈、魏国和百大势力的气氛越加剑拔弩张之时,魏国皇室却得知了一件让他们不得不与百大势力签订契约的事情。 他们贡奉了七千万年的黑色棺椁,消失了……!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一章 邢官 水波在云层之上流转,冰寒的气息在一株长松的躯干上缠绕,一圈一圈似晶莹的蚕丝,却带有不同寻常的执念,一圈一圈,坚韧不拔,日久弥坚。 苍老了。 冥瞳暗道,那言语胜过呢喃,许久,却也只能听到这一声声息。 那气息绵延,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一千年,在这被囚禁了整整一千年。饶是它心境不错,此地又不是太过单调,但是这反复倾辙地碾碎,它亦是多次生出了想要自刎在这蓝土之上的想法。现在那蓝盈盈的光芒已经成了它的梦魇,占据了它的心神,将它从内而外地摧毁个干净。 太过枯燥了,它宁愿去敬思门被那群老东西关在幻境中折磨,也不愿来到这里。太真实了,那厚实的感官包围了它的身躯,那种感觉让它难受,却无处释放,邪火锻造着它的躯体,每一次就似要融了它一般。 第四百三十一,它是第四百三十一位囚犯,而它也会和它的先辈们一样,疯掉! 这是长生殿的手笔,是长生殿的手笔! 冥瞳愤怒,身躯内的邪火燃烧得剧烈了,橘红色的火焰在蓝色的幻境中燃烧!自我毁灭的道路……它清楚得知道它死不掉,它清楚得知道它会被治愈,但是它依旧想昏过去。在这里活着,睡下等同于一种奢侈! 它恨,却恨不得。 它的情绪就要被剥离干净了,它离行尸走肉,离疯掉,只差临门一脚了。 一千年啊……何等得漫长啊…… 它知道它的身躯会被鬼派拿去练尸,它们这种疯掉之后却残存意识的大能者躯体,是炼制无上傀儡的十大载体之一,而它们,是这里的特产……! 冥瞳嘴角挂着癫狂的笑容,以前为了保持清醒它在石壁上和先辈们记录的时间做对比,然后列出一个排行榜书写自己的传记和名讳,一千年,它位列第十七位,至于那第一名……冥瞳眼眸失去灵动的色彩,邪火吞噬了它的意志,它估摸着还差七八次。一切终了,以后会越来越残酷。它长吐一口气,白雾氤氲了眼前的景色,它,睡下了。 在这蓝土的光芒照耀下,那寸寸的光辉在空气中燃烧,域芒抬起眼睛看着那一片被湿云笼罩的沙漠,默然,长叹。 一切都回不去了,而它,在这也不愿就这么蹉跎着,一切烟消云散。 域芒回头观望,回到马车上继续休憩,那一副睡不够的模样让商会长老不住地擦汗,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马车哐哐当当地前行着,在踏上这片荒漠的时候所有人都握紧的武器,原因无他,仅仅只是因为它的名字,广域沙洲! 广域沙洲,这是一片人迹罕见的荒漠,名字很美,而它身处的地域有个更美的名字,叫罪域。 罪域,它的地域很小,这里寸土寸金,机遇、宝藏不可胜数,但它本身却不是一处造化之地,算得上宝藏的,便是前人们的尸身遗物。 没人知道罪域的黄沙之下埋藏了多少大能者和审判者的尸体,又有多少稀奇罕见的事物,而它的历史又是那么得漫长,谁都不知道第一批宝藏是如何“埋下”的。 不过事实的真相不妨碍后来者的飞蛾扑火,虽然他们已经不敢觊觎那神秘的圣物了,把目光聚集在了那些为了夺得圣物而死去的审判者们留下的物品;尽管他们的尸体会成为了再后来争夺者的奖励。如今罪域埋葬着上到让审判者陨落的圣物,下到平明百姓的铜钱货币,黄沙之下拥有着无穷的可能性,那利欲让大能者都时不时来一趟,更是冒险者四十年一次的“冒险王”殊荣的指定竞争场所。 车轮陷进松软的砂砾中,这里的每一粒沙子都不知被鲜血浸润了多少次,放眼望去这一片沙漠如披上一件精致的纱衣;在夜晚伴随着那一股刺鼻的腥味,阴森的场所犹如修罗炼狱,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警惕,而这也使得域芒的睡姿格外得惹人注目。 域芒是他们这支商队的护卫者,据说他还是一位邢官。不过一路上他们都没看见过域芒出手,只是一路上的风平浪静也让他们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是专业护镖的,一趟走下来身上不挂彩都不好意思去领钱,自然也不会相信所谓运气,只是看域芒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尊敬。不过那是在一般商道上,此时来到了罪域,他们还是一刻不敢放松的。 一处能让审判者集体陨落的地方,大能者尚且不敢放肆何况他们,但纵使他们无法理解域芒的行动,在既是护卫者又是邢官的域芒面前,有想法他们也不敢说出口。 如此走了三天,初晨升起,域芒睁开眼眸,伸了个懒腰抽出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手中拿着烤馕一边咬一边注视着眼前的景色。 此时天际尽头瑰丽秀美,像是有几十盏华丽的名灯齐齐照向那里,在花灯的背后那一抹灿烂的仙影,已经让他挪不开眼睛。 昏黄色的砂砾被一双清秀的手掌握拢,放下,平铺在干涩的大地之上。 这是一处真实却虚幻的梦境,不同于别处,这里的气息厚重,掩鼻窒息,再配合眼前这缥缈的神迹,这暗藏的温柔杀机留下了不知多少商队的渴望和坚毅。 域芒怔怔地看着,没有畏惧,没有害怕,他眷恋着眼前的色彩,这里和他苏醒的那片无尽星域,是那么得相像。 域芒闭上眼,抱着剑,在这里静静地呼吸,一身深蓝色长袍慢慢透明,泛着光彩,长发无声散落,再睁开眼时,那蓝白色的星陨已然划过他的眼帘,融入他的身躯。 没有呻吟声,没有血迹的迸溅,星芒望着天边那一抹黯淡的云际沉吟。 前方的道路越加曲折,光线沿着角落慢慢地延伸着,域芒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域芒昏睡的时间,商队长老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喘着气。星芒是他们家小姐指定的护卫,尽管不知道缘由但是以苏轻羽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这件事情就算是当家的也不敢拒绝。他们口中敢喊一声小姐,实则心里却还是敬畏的。没有缘由,除了她的身份与盛名外,她身上还有一种与身俱来的贵气:是一种平和、温柔的气息;从前她微末之时他们心中就已存在敬畏,如今更是生不出一丝亵渎和反抗的情绪。 苏七,在星辰大陆上苏氏女在生灵的印象中是天然貌美的,缘由便是五百年前的那位苏三,苏轻羽的号称却是苏七,这也使得她虽未出阁却已然成为了天骄们心中最完美的道侣。 想到这他又摇了摇头,这域芒定然不俗;不过再多疑问他也只能放在心里,这已经脱离了他安全生活的边际了;在危险地带想活着,就不要惹事。 商队继续前行,域芒睁开了眼睛。他虽贵为邢官,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实权,加之不同身处地域,所以本就稀少的言语更是干涸在了口中。虽然是交易,但是没有那交易他也要上来请商队载他一程同路而行,但是到了罪域,他却不知何处是他的目的地。 看着那飘忽的云域芒选择了继续履行交易,虽然他在哪里落下商队都不敢阻拦,一路上风平浪静,域芒自然要记上一功,他们更不会有什么怨言。 域芒有些许得烦躁,他睡不着了。 自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对,却道不清楚。 感受着体内的波动,对比书上的记载他应该是合一境,在五步神堂上的称谓为“渡者”,就算他与寻常合一境不同也无法跨越“强者”的鸿沟,与那商会长者的预估实力相差诸多,一路过来,只能道一声气运吧。 望着天色域芒长叹一口气,他觉得累了,有些落寞,随即便想起身抱着剑去前头与长老告别,一袭深蓝色长袍在雪地上飘然远去。 霜雪在域芒的身后不甘寂寞地落着,一片蒙蒙雾气中有着一阵音波席卷、蔓延,似是听到了那铃声域芒回头,那一架御着白马的马车在他身前悄然停下。 不知是看到了那白马还是看到了域芒,商会长老连忙跑来,额头滴着汗他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擦便连忙跪下,“怠慢祁君了,还请祁君恕罪。” 看着长老那一团肥硕的躯体域芒嘴角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笑容,他这般模样有些可笑,活像一个大肉/团子。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些诧异,这几个月来尽管他都在睡觉,却也知道这老油条/子的精明,如今这说话的方式却是格外得愚蠢。 域芒靠着大树望向那车马,看了几眼他的眉头便慢慢皱起。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但也正是因为熟悉所以他才感到诧异和疑惑。 他认识的人……域芒皱眉,他离开长生殿以来没见过多少人,这气息他印象不深,是…… 域芒明悟,不过还没待他开口那马车的帘子却是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掀开,看到那张清秀俊美却无半分女儿态的面容时域芒浑身一颤,随后神色狐疑,气息一变,就像是一把抖落了灰尘的名剑,一尊露出狰狞巨口的凶兽! 看着域芒情绪的转变那少年淡淡一笑,盯着域芒那戒备地抽出了长剑的手掌玩味之意越加浓郁。不过域芒回他的眼神却充满凌厉,域芒记得这人的气息,不过一开始,他是一位女子! 他,是苏七!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二章 十幽媚 “他走了。”深夜,丛林间苏元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不远处的阴影处传来一道深沉的询问声,不过那语气冰冷、生硬,似是在等待他的附和,而不是求证。 “是,是……” 苏元捏了捏眉心,大气不敢喘,他揣测了几种可能性慢腾腾地走了几步,手掌包裹了腰间的利刃,不过没走几步他在双眸看到询问之人时快速地弯下脊梁,动作愈加恭敬。 域芒皱了皱眉,摆了摆手,星眸望着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元再次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躬身行礼缓步退去。 他有些好奇域芒没有睡下的缘由,却又不敢多想,倒是他那冰冷的声音让他的脑子有些清醒。一路上大半年的时光,他就没听域芒说过话,如今听来却发现他的声音虽然厚重但掩饰不了得稚嫩,这般推算域芒的年龄应该不会超过十七岁。 不过相比于那年龄,他更讶异域芒给他的压迫感。 从前域芒大都慵懒、随意,半梦半醒间似是不曾在意世俗,没有什么能放在心上,甚至连一点引人注意的气息都没有,和凡人无异,若不是苏七的交代他都险些失礼,但刚才的域芒却不同于早上那软绵绵的人畜无害的形象,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种矜贵的气质绝不是一般环境能培养出来的。 苏元觉得额头的汗好似擦不完一般,回到马车上内衣被冷汗浸湿,浑身开始颤抖,他连喘了几口气,才将心底的恐惧给平复下来。 在苏元失魂落魄之际域芒却闪现在了商队周围的一棵大树上,他眺望着远方,眼眸深处有着很深的忌惮。 他认得苏七的气息,绝对是女子,而祁阳的气息和苏七一致,却是男儿身的味道。他推算了数百种可能性,以至于他认真对待都无法推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开始感兴趣,以至于他脱离梦境开始感知这方世界。 当初他醒的时候自己的躯体被调养于雪山之巅,在出门游历之时被长生殿贡奉为邢官。邢官拥有在长生殿治下土地生杀予夺的大权,兼之长生殿位列百大势力第七,故而在其他区域也可做依仗,便就是在罪域,也鲜有人敢得罪长生殿的邢官。 当然,他来罪域不是为了那宝藏,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有邢官的身份在就可以觊觎黄沙之下的无上宝藏。他来这是为了回答自己内心的声音,此后便是因为和苏七的一笔交易,而完成交易之后对方的承诺,他很感兴趣,这也是他见到祁阳时动了杀机的原因。 他愿意和苏七完成这笔交易,但前提是这是一笔他们两个人的交易,而不是说以这个交易设一个局,或者说这是一笔二次交易,亦或者是…… 越想越多域芒便越加烦躁,他很想立刻回去把剑抵着苏七的脖子去问她个清楚,不过这只是一种撒气行为的意气冲动,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还没到他能理直气壮得去质问的地步。如今他刚苏醒,不宜频繁动脑,以免灵气暴乱损害身体。 域芒有些郁气,不管如何在他眼里这笔交易已经不单纯了,就算他能获得他想要的他也觉得亏了,因为对方所得可能超乎了他的想象,那么这笔交易从现在开始便是不公平的。 域芒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执着于这些,这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但对于生灵来说记忆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向他们这种级数的强者丢失记忆更是一种可怕的死亡手段,而他也只能通过睡觉的方式来稳住心境,来调和躯体;醒着对他来说,有风险。 夜色越加得凉了,域芒浑身颤抖,面容血丝褪尽。修仙界有种说法,丢失了记忆“你”便不再是“你”了,以前他或许是抱有怀疑的,但如今他只剩下胆寒。丢失记忆他不怕,但是他害怕的是习惯,是一种熟悉感,他好像理解了青衫道人那句“你的身体在排斥你”是什么意思了,这就是一只鸟醒来突然变成了一只凤凰,但是那灵魂还是一只鸟,那种感觉会瞬间撕裂雏鸟的灵魂。 这种感觉才是恐怖的,但你不是你,你又是谁?这样的自我否定和诘问,只要道心松动一分便瞬间化作了云烟,自身不成坚固,瓶内的水便会压破瓶子重新回归大道,是以道门培养核心弟子时不会用天材地宝去打造一个肉身,而是磨砺,等道心稳固了才会加以投资。 阴寒之气在域芒的体内肆虐,灵力如大臣般举旗造反,那模样好似是发现龙椅之上的人不再是他们的皇上,而是窃国小贼。 暴乱的能量顺着经脉奔流,域芒腰侧的“刑”字令牌在暗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温和的力量让那灵力沉睡,域芒也得以获得喘息的机会。 缓了口气,域芒如坚冰一般僵硬在树木巨大的躯干之上,他大汗淋漓,神情却保持着冷酷和凶杀的冷静,那种弱小的感觉让得他无所适从,却激活了他体内本能的杀意。他陷入了一种迷茫,而他无法控制他的心神。他没有原先的那种自信和气度了,仔细想想他越发得疑惑。 刚才他的想法好似被某种力量引导着走向一个死胡同,而他根本就没有察觉! “谁!”域芒拔剑,纯粹的肉身之力挥舞着长剑,剑光劈开月光在林间肆虐,暴乱的气息让明眼人能轻易地看穿域芒心底得慌乱。看着域芒的动作不远处的树杈间回荡着一阵轻灵的笑声,那声音难辨男女,又一会男女交替,迷惑的音浪夹杂着汹涌的暗流让得域芒心中一乱,万分忌惮。 寂静的气息压抑下来,四周暗流涌动有着若有若无得鼓声缥缈。 似是感觉到域芒的紧张,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开来,时而尖锐时而高亢,朦胧的月光洒下带起一片冰凉的含义。 域芒神智渐渐迷糊,那声音清明透亮却透着媚意,让他神魂颠倒如坠深渊。摇了摇头域芒用佩剑在大腿上扎了一下,随着痛觉的干扰他的意志才慢慢平复、回升。 “阁下……十幽媚。”望着那从月辉中走出的身影域芒双眸一凝,心中的猜测却毫不防备地滑出了口中。他眉头一皱,只当是后遗症,随即收敛心神注视着眼前的光晕。 幽媚是流传在道门的传说,指男女变化看不出破绽的魔物,而如今的十幽媚便是指十位男扮女或者女扮男真假错乱到就连审判者也估摸不出性别的十位存在。 有人说只有女扮男,未见有喜男扮女者,故而这十位应当全是女子,有说世间如此奇人不多,十人虚高,甚至可能都是一人。高门府邸对十幽媚的忌惮程度不亚于梦魇,他们不仅雌雄莫辨,还有不知多少张脸,称十幽媚是因为百年来他们最多在十处不同的区域以及相隔不远的时间内相继看到他们的身影,所以最小数为十,故合称十幽媚,但他们的数量却不曾准确。 不同于举世闻名的七绝世,十幽媚的名号鲜有流传,其一便是低调,其二便是能耐太大一般不在民间动乱,现如今在罪域的广域沙洲竟然让他遇上了这样的存在……域芒心情复杂,心中的执着松动了一分。十幽媚的层次能从审判者手下逃脱,大能者之下无一招之敌,他反抗也撑不下去,故而全然放松了防备,望着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神色隐晦。 “我不是,我若是,你早死了。” “你不杀我是因为你需要我。苏七;我记得你的气息。” “你这是挑衅?”女子微微皱眉,随即大骇,连忙转移话题吗“罢了,——你这是夸你自己,还是贬低我的技艺?”女子温柔轻笑,言语充满蛊惑和麻痹的回道,随即转眼换了一袭淡青色长衣,“你猜到什么了?” “苏七,祁阳……都是你。”域芒疑惑,却没有深究,他眉目阴暗,身躯突兀地握紧长剑,另一只手缓慢抬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此时他不再害怕,对方一出来就没弄死自己,那他绝对死不了,“你给的东西分量不够重,说明白点。” “有恃无恐?” “将死之人,置之度外。”域芒沉声,嘴角却露出了一个稚嫩而天真的模样。看着对面少年那似是吃定他的模样少年一顿,亦是也停下了脚步,媚笑:“我确实需要你,也是非你不可。”说完祁阳微微停顿,“不过你把我给你的报酬的估值算低了。时间不多了,这笔交易继续。” 说话雾气大盛,它们裹挟着祁阳的身躯消散在原地,看着匆忙遁走的身影域芒思绪空明,皱眉生怨,“该死,被算计了……” 望着那一地的秋叶域芒觉得自己有些瞎了眼睛。他一开始被对方用秘笈搅乱了心神,陷入自我怀疑的同时也让自己的战斗力大损,特别的道心的破碎让得他犹如无头苍蝇只会乱飞,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陷阱都看不穿了! 刚才他光注意气息了,却忘记了其他变量,以他对法则波动的敏感,他很清楚他被骗了,但是为什么,他却是推演不出。 越想域芒越是懊悔,没有威压,没有波动,没有异样,甚至连对方更多言语都有诸多破绽,而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在十幽媚的手上占了便宜!可笑……对方挖了个坑他跳进去了,还觉得自己争取到了利益! 域芒羞愤,一口心血吐出,双眸越加凌厉了几分。可怕的不是对方的实力,而是对方对他的算计。他觉得自己落入一张无边大网,而他在网的中心却连眼睛都没睁开!域芒抽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剧烈的痛处伴随着残留在手臂之上的丝丝火焰他强行聚拢了心神。 对方捏他的死穴捏得很稳,而他,讨厌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 拖着半残的身躯域芒回到了马车之上,整片空间他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伴随着“刑”字令牌所散发的光芒域芒入定,便就在他不远处的山峦那边,一颗巨树的枝桠上残留着丝丝的鲜血,但那受伤之人却不是苏七。 …… 域芒在车马之上调养了半个月,苏元上前施礼,域芒淡漠地回应着。 本来他以为这是苏七对协议的强制性定义,后来他觉得他在见到祁阳的时候便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这或许仅仅只是有人希望他这么觉得罢了,环环相扣,和那辩证一样,只是为了让他这没有脑子的幼兽自投罗网而已;但也有可能是苏七抓住了这个心理漏洞来转移注意力。不过不管是那种,他现在很烦,他忽然觉得他原先想得都错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烦躁。 那么,是暗杀? 域芒又是思索了好几天,随即连睡了半个月,客栈掌柜看着二楼的那间房子抚摸着胡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域芒若是在现在醒来看到这莫名的笑容,可能会想得直接入魔;还好,他多睡了四日。 次日一早域芒洗漱起身,看着苏元准备的日历一怔,陷入纠结。 今天,是和苏七约定的日子……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三章 乌蓬草 九月上旬,秋,白露。 细数二十四节气的名气,白露大约是最被惦记的,从前是因为文人雅士的追捧,后来便全仰仗昔年魏国长公主的美名。 魏国长公主聂君瑜,大魏三绝色之一,天机老人笔下的“风华绝代”,她在世时每至白露便会设宴“做媒”,正午大宴过后未及笄的少女便会捧着白露茶在西楼隔着纱帘眺望情郎,而未及冠的少年则是饮着白露米酒在校场比斗灵极,白露过后魏国的高阁门第便会相互大喜,筹办联姻。 如今四百多年,伊人逝去,但这传统却留了下来,连带着魏国周边的领土也会承袭这个习俗,故而如今的白露除了祭禹王的传统风俗之外,它又获得了一个“小七夕”的美名。 不过那都与域芒无关,他之所以在意这个日期是因为苏七跟他说今日要去一趟校场。 域芒现在对一切事物都抱有怀疑的态度,不管是十幽媚还是苏七他都不想接触。此时他才想起来为什么当初苏七要拿“松露”跟自己交易。他明显很熟悉自己,甚至是比他自己还要熟悉;起先他对松露没有感觉,但是对方拿出那物品的那一刻他的血液都颤抖了,那身体的反馈才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苏七替她护法商队的理由。 吐出一口浊气域芒起身离去,虽然烦躁但是这件事他却必须做;很多理由。 域芒出门的时候天色有些暗沉了,他询问了校场方向便赶了过去,但是看着前方明显拥挤的人流他眉头微微一皱。他显然是忘记了苏七的影响力;不,应该说是苏三。 当年魏国除了长公主以外绝色榜上还有两位伊人,那便是与她齐名的“魏二苏三”。 魏二苏三并非天机老人给她们的封号,而是她们各自在族中的序齿,但这三人同为绝世,序齿又上下承接,故而民众大多都忘记了她们原先的封号了。 想到这里域芒不知道应该去赞一声苏三,还是应该去叹一声天机老人了。 天机老人岁月悠长,为长生殿的首席天师,在魏国没有发迹的时候便断言其气运通天。此外他自己还位列四大审判者的王座,一身传奇无数,除了他的实力,最有名的便是他那绝色榜。天机老人死不闭关,四处调戏红尘,平生所著书籍大多被当做禁书传阅,就算是涉及天象的书籍也不会偏离女子,如今他一身的天象绝学也用在了寻找天佑少女的身上,让一群大能者见面施礼的时候嘴角连抽。 不过不得不说,绝色榜本身的含金量是极为高的,就算是敬思门的首席天师在观摩之下也要连声长叹,如果天机老人去推算命轮和气运,那么敬思门全体天师就可以自杀谢罪了。 可惜,天机老人对女子的执着超乎设想,在天际老人位列掌轮之后他最懊悔的事便是平生所见绝色都一一消逝,故而想用一身绝学去烙印她们的美貌以做记录,找寻千百年之后却再也寻不到值得他烙印的女子,万年之后他观天相寓言了一位绝色的降世,判词蒹葭。 万年之后天下除了有心之人都忘记了天机老人的断言,但是那日突然风云雷动,一位婴儿的降世引动八方云雾,出落得国色天香大道轰鸣,十七香陨之后应对了天机老人的寓言,但天机老人在其逝世之际却没有忍心将其美貌拓印,而是长叹一声后拂袖离开。 后来数千万年间陆陆续续地降世了四位绝色,无不在十七岁香消玉殒,而他无一例外除了留下笔墨便再无其他。 此后天际老人解了心结位列王座,这传统也留了下来,绝色的诞生也快了许多,以近四五百万年一位的速度接连降生,直到四百年前一齐诞生的那七位。 绝色榜的名位大多出自宗门,魏国崛起之后皇朝占据了十席之七,而四百年前降身的七位皇朝更是占了五袭,其中绝色的名气又被魏国包揽大半,苏三如日中天时更是让得星辰大陆上所有的天骄都蜂拥而至,成就了“苏氏满门皆娇女”的名望,让凡是姓苏的女子都得了一个好去处,一时间鸡犬升天。四百年后的今天仅凭民间的一声“苏七”所引起的动乱,便能窥伺一二四百年前她的倾国倾城。 想着域芒摇了摇头哈出一口白气,四周的灯火通明,映衬得他清秀的面容染上了一丝苍白。 天越加得寒了,域芒察觉了一丝难受,伸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那大氅看不出什么材质,是临出门时苏元为他披上的,他没有反抗,去买了些抹额和香囊把自己办得贵气些,方才重新披上大氅离去。 受罪域的影响,广域沙洲的气节十分错乱,而节气最大的作用反而是记录时间,这里阴阳失衡,白天烈阳晚上飘雪,那阴气无孔不入,他若再睡会起来定是要吃上几副药剂。 广域沙洲零散地分布着几座城,这城池是由商人们合资造的,那客栈和茶馆也是由大商户掌控着的,没有盈利,就是搏一个名望,商会代表们都相互认识,交易不用钱两,大多是消息和人情,跑商的钱贱,靠得住的反而是那交情,苏氏商会有些名望,域芒又是邢官,一路上虽然拥挤,但都会给几分面子,艰难是艰难了些,却是能通过的。 苏七是来买药的,域芒一听便知是借口,但都是有眼色的,目睹苏七的风采才是他们想要的,谁管她来干嘛啊。 看着身侧的人流域芒苦不堪言,他有些疑惑,他这个外人不知道苏七的影响,那她本人呢?难道是保护的太好了,这是她第一次出门? 域芒的心情复杂,叹了口气在人流里继续穿梭,试图找到苏七的马车踪影。 药方位于校场擂台的对面,那擂台就是商户用来招手护卫和打手的,来这的不是冒险者就是商户,各持所需,平常这里便拥挤,此时来到这便不能再动了,一动就容易出事,只能皱眉地看着从外面往里嚷嚷的后来者,不就个苏七吗,错过了——绝对不能错过! 域芒被挤得脸色有些红润,他来药坊是觉得苏七在这的可能性大,三楼也能俯瞰全校场,所以他觉得苏七便就在那,不过就在他觉得自己机智的片刻下一秒就觉得自己的行为蠢得要死。他避开人流进了药店却不想药店里更挤,域芒满头黑线,不由得思索起苏七的面容。他见过苏七,美是美,却不见得能和苏三那等绝色有半分关系。 就在域芒暗叹一声世风日下之时外面突然就躁动了,域芒身侧突然留了个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就要倒下时下一个人却用自己的身躯将他撑住,随后肩膀连着被撞了几次域芒才稳住身形,周围宽敞了不少,他却有些担忧苏七应该如何进来买药。 摇了摇头域芒往二楼上去,什么苏七,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是个男的还会有人这么热情?大约吧,不过围着的可能是女子了。嗯,这样挺好。 就在域芒思索着为什么美女有排行榜而美男没有的时候,他的视线停驻在一袭曼妙的轻纱之上。 女子? 域芒疑惑,脚步不停地上了三楼。三楼有门禁,不过显然他不在列。三楼是一间雅阁,因为看不到苏七的正脸故而不显拥挤,也没有那躁动的气息流淌。域芒踏在梨花木上看着在窗口静矗的女子。 如果眼力劲不好第一眼会看成男子,这不是伪装,而是一种幻术,不过幻术比伪装要低劣很多,一般人就算会也不会用,再者幻术男女变化的灵技极为稀少,也不见得多少人知道。 “公子可是看够了。” 在域芒楞神间他听到了一声清冷的声音,不似水乡女子的婉转,不似吴语的呢喃,不似草原的豪迈,也不似北方大地的大气,那声音透着一种平静,听不到情绪,也分不得男女,不过不知是她有情绪波动还是这功法没有练好的缘故,仔细听是能感受到女子气息的。 “兄台丰神俊逸,却不想冒昧了。” “……”听到域芒的回答那女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她知道域芒一定是看出她的性别了,但他却却偏偏用她的皮相来反驳。想到这里她皱眉出手直接撤了幻术,那在旁的药徒一愣,连忙低下头去,域芒也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血性,一时间竟没有定力回过心神。 “登徒子。”轻纱女子嗔道,言语稚嫩,带着一丝怒意,小脸一皱,琼鼻光洁,眼眸闪烁着凶芒,檀口微张到底是说不出什么恶语,双颊却是突兀地染上了红润,一身轻纱显然是女校书夜时迷乱所穿样式,但看起来却毫无章台人的气质,反而有那么一丝高洁和轻灵。 打量着少女的模样域芒淡雅一笑,轻纱女子十指收紧,粉拳红晕,“脸皮怎这么厚,是否看久了要去那怡红院走一圈找个一模一样的泄泄私愤?” “你也知道你衣着不妥?” “要你管!”少女抽剑连刺,域芒闪身躲避,他确实是看得过分了,但是这脾气未免也太过暴躁。暗自摇了摇头,域芒理亏连忙道歉,“是在下孟浪了,不过姑娘若是在此动手,下面……” “哼!……姑且就这么算了,下次再讨回来。”少女思索片刻素手回旋收了长剑,她自然知道下面因苏七慕名而来的都是谁,而她也是为了找那个男人所以才来到三楼的。依那人骚包的行为他肯定是要在茶楼的雅间拿着灵镜……! 禽兽,都是禽兽,没一个好东西! 想着少女的剑式凌厉了几分,域芒欲哭无泪,他闪身跃至少女长剑之上,言语透着些许的无奈,“你再打我可就还手了。” “你!”少女手一抖,双眸蓄泪,域芒害怕连忙落地,少女却有些酸楚,声音透着股委屈,“你……你想还手?” “……要不,我跑了算了?”域芒一愣,看着少女那多变的言语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看着域芒那呆傻的模样少女淡淡一笑,随后收回长剑眼神却有些落寞,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这实力谁都打不过,要是域芒带有轻薄之意自己该如何? 她打不过域芒,闹出事了丢的还是她的脸,那时候太子还不就名正言顺地将她退婚?退婚之后家族受了影响不说,现如今她可不能让他就这么风流地解脱了。大魏太子,就算他对女子敬而远之也有不少狐媚子使劲浑身解数爬上来,何况他还不睡,那么少了她这个碍事的他还不得左拥右抱夜夜笙歌? 什么跟什么嘛! 李勋婷的心思乱了,她不知道现如今她是为了她家族还是为了魏太子的贞操着想,总之这几多的念头下来她对那婚约的感情却暧昧了起来。 想着他俊俏的面容李勋婷素手紧握,他下蛊了。 经过窗帘的过滤,惨淡的光满摇坠在少女单薄的身影之上,她回想起那夜魏太子接近她露出的那鬼魅一笑恨意越加得浓郁。深吸了三口气少女平复了下来,收拢了气息换上幻术矗立在窗口,声音一如既往得冷淡,“你上来干嘛,这里是后院,见不到苏七的。” “苏七?”在阁楼上走动的域芒听到少女清澈的声音一愣,“我非要见她吗?” “你不好奇她长什么样吗?”似是看怪物一般,李勋婷转过身影,看向域芒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狐疑和好奇。 “我见过她,没兴趣。你呢,在上面做什么?” “你见过她?”李勋婷吃惊,域芒的前一句话让她有些凌乱,“你,你见过她你还能有如此定力?” “她……”被少女盯得域芒后退了一步,有些难以理解少女的行为,试探道:“既然你见过她,那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她!……她,她……她最多比我好看一些!不对,最多一点!不……好吧,是比我好看一点。”李勋婷纠结着,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带着伤感在石椅上坐下,带着一种无力和释然:“是啊,……她长得那么好看。大哥喜欢她,二哥也喜欢她,然后二哥被大哥打了,后来他也喜欢苏七,下午他这太子就被大哥和二哥联合起来打了,打完后二哥又被大哥打了……” “……你们家,有点复杂呢。”域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开始审视自己脑海里的“苏七”,数息后在少女对面静默地坐下,思索着脑海里的疑惑。少女的面容算得上绝世,而苏七最多只是清秀,但是以轻纱少女对自己容貌的在意程度,苏七定然是不逊于倾国倾城的存在,不过…… 难道上次和他见面的是苏七的奴婢?亦或者那个契约本就跟苏七没关系?那苏元……域芒皱眉,对面的女子则是在继续絮叨,腮帮子鼓鼓的,眉眼掩饰不住得哀怨。 “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我志在修仙!……虽然它不中意我……但是,我可以做小妾啊!” “真跳跃……”域芒淡笑。他可没说是谁。想到这里他不知是否该笑,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如此不着边际的言语,她是在安慰自己吗?苏七也和她一样复杂吗?叹了口气域芒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着魔了。不过对方刚才那安慰自己的语气,却是有点傻。 域芒低笑,将思绪转移到少女的身上,撇去其他按照她的意思来想,这句话好像也没有问题。毕竟相对而言绝色,她这姿色也只能做妾了。看着域芒微笑的模样李勋婷皱眉,她觉得这是对方对自己资质低下的嘲笑和侮辱,不过她刚想反驳却注意到了对方那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面容。 可能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吧,她的资质只能算中上,可能做小妾三千大道都看不上她。想着少女又哀怨起来了。 能上绝色榜的都是三千大道愿意倒贴的存在,尽管寿元最长的大魏长公主殿下寿命也不过二十一,不过她们出生就能引得大道膜拜,所谓的死亡也不会是真正的死亡吧? 少女沉吟思索,越想越发觉得是这样。当权者对绝色很是忌惮,毕竟百大势力榜上一个重要的参数就是所诞生的绝色的数量。在大魏皇朝的这七千多万年中一共诞生了四十多位绝色,单榜第四,连带着总榜也沾光上升到了第十四位,加之是帝国制度的缘故所以大魏的综合影响力已经超过了位列第一的星河门。 不过影响力大不大在宗门眼里算不得数据,让蝼蚁臣服只需要绝对实力就可以了,真正让他们忌惮的是魏国的潜力和脉络。潜力就不说了,魏国的大优势肉眼可见,至于脉络指的就是它和一些宗门的关系。千万年前敬思门便和魏国统一战线,如今它发展成了天下第一术门却传出了要与魏国融合的消息。在镇国圣物丢失的这十一年,魏国的地位不曾动摇甚至还有把位置向上挪一挪的想法! 在少女思索的时候域芒却是在三楼走了一圈。他来这既有对少女的好奇,也有对草药的需求。他身子的寒不是一般的寒,这寒更像是一种毒,不过他分辨不出。他如今的身体千疮百孔毫不为过,能活着绝对是一个奇迹。 域芒把阁楼走了一圈,那在一旁忙活的药徒已经将药草一包包打包,域芒能感知到这几包药草的气息的一致,他微微皱眉,轻声询问,“请问这是什么草药,何人所需?” “这……乌蓬草。”药徒犹豫了会,谨慎地回答道。 域芒点了点头,不再追问,看着药徒的身影连忙跟上。本来他想就此离去的,但是少女给了他一种可能性,随后他便想到了苏七来这是来买药的,他猜测这或许是他见到苏七的一个机会。不过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多少信心,苏七来这里买药何必亲自过来,苏元是干嘛的?而且苏七过来为什么不去商会,亦或者和他同行?这里有太多的可能性,他找不到出路,这样一想这条所谓的死路反而成了唯一的出路。 在域芒旋身离去的时候李勋婷抬起一双晶莹的瞳眸看着他身形的远处,随后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敲打在了木桌之上。她在这等是因为她知道有人会回来找她,而域芒去的那个地方有十幽媚的痕迹。 李家是文官世家,没有武力基础,如今的地位全靠皇上抬举,本身不过百年的家室却成为了这权势上的污点。太子利用她,家族也在利用她,域芒却不是,如果他去的地方能找到苏七,那是否就意味着他有破局的能力呢? 李勋婷犹豫了片刻,慢慢收敛了气息。 域芒,太笨了,脑子都没有连局都看不清,如何破局。 三楼阁楼只有她一个人,他都不会动脑子想缘由吗? 李勋婷勾唇一笑,叹了口气,似是可怜自己的女儿身。 对此域芒毫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在伊人的心中连做备胎的资格都没了,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十分灵敏,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竟然找到了入门的钥匙。 域芒脚步轻盈,他轻飘地飞上了一侧的墙壁看着屋子的后院。那里的人流与外间相比十分寥寥,只有一辆带着数十奴婢的马车停留。域芒一路跟随看着小厮的身影在车马前驻足,随后那帘子掀开伸出了一双手掌,域芒眉头一皱,那是他熟悉的苏七的气息。 不过这位苏七,是他见过的那位。 祁阳。 ———— 嘴碎:李勋婷是《苏雨落》的女主,本书算配角。至于内容为什么会有点矛盾,因为他们都是站在自己角度去想的,所以不明白对方表达的意思…… 大约这就是主视角的中二吧……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四章 沙海  九月节,寒露。 域芒踏着被晶莹的细小冰丝缝在一起的砂砾,乌黑的发丝被慢慢覆盖,行走间碎雪在半空中摇曳,一缕缕惨淡的光芒沁入他的鬓角,丝丝的寒气在他的周身氤氲,白蒙蒙的,在本就浓郁的雾气中他的身影越加难以看清了。 地劫的气节变动频繁,域芒的身形还没走出几步一轮硕大的圆月便将他眼前的朦胧雾气渲染得通红一片,那温和而剧烈的光芒驱散了附着在他周身的雾气,点点橘红色的火焰在他的周身跳动着,那明亮的眼瞳盯着他的长袍,眷恋、忧伤。 域芒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把随后递到鼻尖,轻轻一嗅好似能闻到千万里之外的芬芳;不过这里是荒漠,闻不到青草的味道。 数日前一支冒险队从不远处的城镇中带来了第七批冒险者尸身的线索,更有说他们的死亡是因为一件第五批冒险者的遗物,这件事情让得罪域之外的大能者都起了不少心思,更别说在广域沙洲里的商队和浪人了。 本来域芒对此没有什么欲望,但是突兀地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虽然记忆丢失,但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而血脉给他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好像那物品,本就属于他。 对于他的事情长生殿绝口不提,连含糊的意思都没有,言语十分生硬,十分地刻意,就像是在传递“我知道,但是你不能知道”这样的信息,亦是在那长老明示或暗示的举动他才拖着残躯来到罪域。 罪域的地界是十分明确的,因为一旦踏入罪域就能看到一种很明显的暗黑粒子,这种粒子所遍之地节气混乱,空间扭曲,而它们行动的范围却又是一个极其规整的圆,就连影响区域和影响程度也是一个很规矩的整圆,故而与罪域接壤的区域都要在罪域旁边笔画几下,毕竟圆弧边界不好防守。 罪域分三大州,分别是广域沙洲,恒河沙州,雪域沙洲。这三个沙洲都不是整块的,之所以这么命名是因为它们代表了沙洲的三种不同属性。广域沙洲是指节气混乱,但是混乱的很有规律的区域,恒河沙洲是指完全没有节气存在的死亡区域,雪域沙洲则是指节气都是冬季的区域。 罪域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区域都是广域沙洲,而广域沙洲之间的边界区域便是雪域沙洲,而恒河沙洲便是广域沙洲和雪域沙洲交替区域的中立粒子,这些粒子每过一个时限便会交汇一次,形成一处独特区域,那便是恒河沙州。 恒河沙州埋藏了七成以上的前三批尸体,但是受时限和危险程度限制,所以很少有人踏进去过,故而对冒险者来说,雪域沙洲就是罪域最危险的地方,而如今域芒踏入的区域便是常年冬节气的雪域沙洲。 随着那太阳的温度慢慢冷却,眼前的白雪被晶蓝色的树木所替换。 广域沙洲。 穿过了雪域沙洲之后他便来到了这次所行的目的地。这里有着三座商帮城池,在所有的广域沙洲之中都拥有较高的声望,所以才导致消息的封锁失败,毕竟这消息太过重大,没有封锁的可能性,如果消息不是出自这里,那么那这物品便与域芒无缘了。 不过就算如此,第一批,不,前三批也没有他的身影,失去了这么大的优势他来不来也都差不多了。 域芒有些烦躁,现如今在七大商帮和百大商会的笼罩之下,这片人迹罕至的广域沙洲人流已经稠密了几分,而更稀奇的却是那少有的华服。商会和冒险者大多以实干为主,华服看起来更像是小丑的服饰,但是现如今却没有冒险者敢去挑衅。毕竟血的代价太多了。 第五批的尸体遗物,或许听起来很不堪,但这如果是出自遗迹那么它就会引动一次纷争,但要是它出自广域沙洲,……那么这就不仅仅是财富和机遇那么简单,它可能是一次造化,甚至是一道传承! 昔年圣物陨落在这里之后的第一批大人物是超脱审判巨擘的超凡神明,第二批是封号老祖,第三批是王座和首领,第四批才轮到审判者,而第五批根据敬思门的推算至少也是超凡大能者的层次。 超凡大能者,这是一个无法被无视的存在,这般强者的遗物任谁都会去试图争夺一番,在如此利诱之下所有得道者都会疯狂,尽管因为现实原因大宗门会协商,但散修呢?这极有可能引起一场血斗。 毕竟这还不仅仅是第五批尸体那么简单,虾有虾路蟹有蟹道,第五批就算了,第七批商人们和淘金者怎么放弃?到时局势只会显得浑浊,虽然不会牵扯辽远,但是引起的混乱却一定是大范围的。 域芒打算着自己是等大部队一起出发浑水摸鱼好,还是趁消息还没透明化提前他们一步好。现在恒河沙洲还没有开启,广域沙洲以他的实力毫无可能,只有在雪域沙洲他才有虎口拔牙的可能,但依旧很困难。 虽然他的血脉可以感知那物品,但是相比于劣势,他很可能把命赔上。 域芒沉思,摇了摇头。他出门的时候和苏元打招呼了,他们听从苏七的派遣没有过来,苏元长吁短叹地却没有将怨言脱出口,域芒则是对“苏七”的举动感到疑惑。听苏元的口吻苏七确实是绝世,也不是马车过来的,那他看到的是谁? 他没有见到苏七,也不知道那话语还算不算数了,不过他暂时没心思思索这些了。想问题对于脑子不好的域芒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不过他隐约有个猜测,或许苏七不是苏七,苏七也确实是来买药的,而他们要做的便是暴露苏七的行踪,然后先一步把苏七要的药买了,给她造成麻烦。 那他在这盘棋子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不对,他这样的虾米谁会在他身上呕心沥血的布局呢?他或许只是一条可怜的池鱼罢了。 域芒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动脑的感觉,不是因为他如今的状态,很可能是因为他本身便就不喜欢动脑子。 叹了口气域芒不再去思索那复杂的局势,他拎着手中的长剑将之入鞘,然后换上一身锦夜长袍独自走在暗沉的夕阳之下。 随着大批势力的进入眼前的城池的水也慢慢深了,经过几日的敲打那些桀骜不驯的冒险者们已经开始收敛那一身的侠气了,来到这里的但凡拿着武器的哪件不是沾了鲜血的? 来到餐馆坐下域芒脱下披在肩上的大氅哈出一口白气暖了暖冰凉的小手,享受着难得的晚餐嘴角慢慢露出了笑容。他管苏元拿了些银两,锦夜长袍本就是身份的象征,故而避免了一些琐事和麻烦,这般想来域芒思索着要不要去魏国拿个爵位,这特权用得太舒心了。 魏国的版图很大,毕竟是帝国体制,所以没有宗门的那些烦恼,虽然魏国没有和罪域直接接壤,但是距离亦是不远,千万年来的影响、渗透,罪域这边的生灵大多都会遵守一些魏国的法律,这也是魏国作为一方大势力的影响力的具体体现。 用完晚膳域芒去客栈休息了,花苏家的钱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而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金钱概念,只是觉得腰间的钱袋缩水了一圈,此外一天美满。 域芒得到的消息不是很完整,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入住这个城邦。 所谓的尸体线索到底是线索,这线索指向哪里还要等待验证,理所应当的那些大势力也会在这次机遇之中吃得撑上十天半个月,而散修之流只能尽力喝汤,这也让得域芒手心微微出汗。人越多对他来说越糟糕,他不知道他的身体能维持多久的战斗力,他现在最好的路途就是期待那物品被长生殿收入囊中,然后他再去交易。 他不知道长生殿对自己有多看重,但是越接近这片广域沙洲他越加得清楚这件物品对他的吸引和诱惑力。 望着天边阴沉的星空越慢有些烦躁,他除了客栈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道路上灯火通明,他抱着剑看着晦暗不明的人流心中有些惶恐。他很少有独立面对这个拥有生机的世界的机会,此时一个人蹲在这里看着热闹的人群他有些迷茫,好像本来隐藏在海底的东西随着退潮一切都慢慢清晰了。 不过再怎么退潮他也看不清那沙滩里有什么东西,此时的他除了皱眉再也想不出什么方法。今夜的天色阴沉、厚重,他吸引不来半分月色的垂青。 恍然间他望着天际,看见了不远处阁楼静矗的少女,她便就那么清清冷冷地站着,看不清眉目,一身淡白色的水墨长袍,没有过多的修饰,干干净净,长发也没有经过编织,在半空中散乱地漂浮着。 她好似不曾在意过这个世界对她的目光,遗世独立,长发蓑衣。域芒望着她不过几息便转移了目光,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强烈的血压让他有一种难受的感觉。他的身体太过残破,对于这样的画面他的身体有许多种不同的反应,相互交错冲突,七零八落。 域芒冷汗顺着发丝低下,服下丹药调息了会方才吐出一口长息。 那少女对他的冲击太过剧烈,让他有些许得无措。 她就是那天地的宠儿,完美无瑕,生不出亵渎的情绪,没有污秽的念头。 域芒叹息着,在那座清冷、单调的阁楼四周,有许多隐晦的目光汇聚在那阁楼的窗口,她好似看不见一般,依旧在那月下静矗,一身长袍朴素地再也找不到其他色彩,浑身上下亦是只有这一件长袍,全然没有女儿爱美的华美和雕琢。 域芒眼神有些许的复杂,随即转身隐入黑暗。 从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对美女的文藻和诗词,偏偏没有任何绝色的故事在世间流传。就好似苏三魏二,所有人听到四个字的时候便觉得那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正如宫廷画师看到长公主的面容时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折了画笔只留下一句:长公主! 绝色,为何会被称为绝色从而让大道倾折,天机老人那风华绝代四字背后又有多少少女黯然神伤的眉目呢。 苏三的美名流传了四百年,以至于她的美貌只留下苏三二字,魏二的踪影遍布名山大川,后人提起却也只有一句魏二! 在看到方才那女子的面容时域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有,也只有一句苏三! 当年苏七的名号是否也是这么喊出来的? 想到苏七域芒浑身一颤,这等伊人世间再难寻觅,是否她就是苏七? 虽然她出生之时没有获得天道的认可,但是她所过之地民众无不伏地跪拜,只为那一句让人心潮澎湃的“苏七”!这容貌是要到了何等地步,“仙”竟以不足以让那一众文人墨客满足,万千辞藻竟然全部化作废纸。也难怪世间会将之与四百多年前的传奇苏三相提并论,实在是惊艳! 域芒摇了摇头,他一直以为世间不可能存在如此完美的生灵,但是这一刻他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慨。 女子常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如今见了苏七域芒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不过见到了苏七之后域芒却更加疑惑了,苏七的容貌如此得出尘,但那假冒之人却与之天差地别,是干脆就放弃了模仿还是有什么阴谋? 域芒突然生出一种保护欲,随即苦涩。苏七不是绝色固然可惜,但同样可喜。正因她不是绝色,所以她的一生不受寿命得约束,兼之她身为魏国太后的侄女,一生荣华富贵,声名显赫,甚至让得天机老人这天下第一权柄都亲自关照了一段时间,凭她现在的地位还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呢?这或许也是那些所谓天骄、王侯见到她都不敢正眼直视的缘故吧。 她现在的风头,和当年的苏三已经没有多少的差距了,有那也只是绝色榜上的封号。 想着域芒突然心生一抹落寞,每日调养身体,晚上去那阁楼底下朝着天空卑微地望上一眼,看得越久他越发敬畏,有时看得久了受了内伤也浑然不知,如此过了一段时间道路被清空,就在各显神通去争夺那遗物之时,一道不好的消息在人流之间流传。 沙海来袭。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五章 伊始  “沙海……” 域芒皱眉,靠着火炉看着窗外的风沙,那漫天的云烟遮天蔽日,让他有些看不真切。 沙海不能说是广域沙洲的自然现象。广域沙洲的沙子很硬,而要形成一次沙海至少要万年的时间,再者沙海的方向一般是从广域沙洲朝雪域沙洲的方向,反过来的例子这还是第一次,经过那些天师和学者的推算他们得出了一个和商人猜想一致的答案。 是人为的。 虽然这个结果很荒谬,但它带来的价值却不只是表面的玩笑。 毕竟沙海袭来的缘由是所有人都能得出的一个结论,但是结论背后错综复杂的因素商人们却想不出来,还得让操纵轮盘的天师和专门想阴谋诡计的文化人来做推算和汇报结论。 不过这些都和域芒无关,如果他有那种脑子在见到那个“苏七”的时候肯定一瞬间就察觉出了破绽,那会到现在自己被玩弄在鼓掌之中却丝毫没有醒悟的迹象。 域芒觉得有些羞耻,随即不再去思索那有的没的,捧着棋谱自顾自地翻看着。他觉得下棋对阴人来说是一种绝佳的手段,走一步看三步,走一步看十步,每次都被玩弄,现在他想学学看怎么布一个局中局,在如此的痴迷中他——终于花完钱被赶出来了。 “哎……玩物丧志。”域芒看着一身简陋的行装突然觉得自己格外贫穷,要不是身着锦夜长袍他肯定比现在还要狼狈。 其实被赶出来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七,随后他又给自己脸颊上来了一下,自己果然是被美色给拴住了吗?原来以前那么不在意苏七是因为他瞎没见过真人吗? 域芒觉得自己又傻了几分,翻看着手中的棋谱就像是病重的患者寻到了救命药剂一般迫不及待。在域芒低头前行的时候一匹白马停留在了他的身侧,域芒疑惑,抬头打量着那些毫无杂色的白马心中升起一个暧昧的想法。 苏七的车马? 这般想着域芒便越加期待,双颊微不可擦地染上了一丝红晕,随后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无需雕饰的俏皮面容,尽管很美但是域芒一颗火热的心却瞬间被浇灭了。 是三楼药阁的那位少女。 “……”李勋婷的笑颜慢慢冷淡了下来,如果现在有一把小刀她可能会忍不住地在他的身上插上几刀。什么意思?怎么原先羞怯的少年见到自己的面容瞬间就“清心寡欲”了?本小姐的姿容有那么差吗。赤裸裸地侮辱! 李勋婷越想越气,双颊充气一鼓,小脸瞬间便冷淡了下来,“上不上。” “不上。”域芒顿道,“洁身自好。” “你说什么?”域芒话音刚落李勋婷的眸光便开始闪烁着某种危险的气息,嘴角勾起的淡雅笑容泛着冰冷的气息。域芒严肃站立,“没什么,上车上车。” “自污?” “名节跟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李勋婷嘴角的微笑慢慢收敛,看着域芒那一本正经地服帖模样沉默良久。确实,光天化日的她这么做,也相当于把名节丢了,原先那句“洁身自好”他的回答,但深层的意思却是给她的。 “走吧,你现在得听我的。”放下帘子少女娇俏的身形隐入车内,域芒犹豫良久,到底是不想睡大街的,咬了咬牙欢天喜地地上了车马。 榜上富婆拿钱包养瘦马很划算吧? 域芒搓了搓手掌,掀开帘子之后看着内部简约的陈设有些许得失落。 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渺渺的仙气,没有大气的整体结构,唯一的亮点或许便是在桌边静默思索的长发少女。李勋婷慵懒地倚着木椅,窈窕的身段虽然藏在了椅子中,却带着独有的风情,带着某种不经意间的魅惑。 似是察觉到了域芒的目光,李勋婷忧郁的瞳眸带着些许的失落,鬓角的玉簪顺着散落的发丝滑下至她的皓腕处,那一截雪白的白腻映衬着她微红的脸颊,一身青绿色的纱衣泛着浅显的光芒。域芒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随后打了个哈哈似是对自己的冒昧抱歉。 “好看吗。” “不好看。” “是吗。”李勋婷眼眸一黯,“你是不是嫌弃我?” “额……”听着少女清冷的言语域芒总觉得那言语中有着几分落寞和委屈。她孤零零地立在窗口,微风吹动着纱帘带着砂砾沾附在轻纱之上,随后又慢慢滑下跌落凡尘之中。 “我一富家女整天穿着纱衣四处卖弄风情,是不是很放荡?” “你说这个做什么?”域芒微微后退一步,他觉得李勋婷的气息带着暧昧和似有若无的魅惑,而这不经意间释放出的气息却裹挟着矜傲和遗世独立的淡然;绝对的危险信号! “你害怕,是吗?”看着域芒的动作李勋婷回身浅笑,但那笑容却全无少女姿态,带着一分锐利,一分冷酷还有一分玩味,不过让域芒听来却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因为那声音的末尾,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埋怨。 那埋怨绝对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域芒伸出手抓着身后的窗帘,自己又被利用了!域芒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得可以,自从遇到苏七之后他的智商受到了轮番的侮辱,随即他背对着李勋婷翻看着棋谱。 看着域芒的动作李勋婷一怔,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明媚笑容。那笑容有人看到了,他喜欢却开心不起来;她,从未对他这么笑过,难得看见,却是因为一个外人。 马车内的气息滞留,域芒敏感地将视线投向了驾车的车夫,李勋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面容瞬间一变,素手抬起一件件散落在地面的纱衣飞起将自己的身躯包裹得干净。看着少女的动作域芒心脏狠狠地一缩,目光看向驾车处瞬间明白了什么。 情杀!绝对有感情纠葛! 域芒欲哭无泪,我宁愿睡大街! 域芒攥着马车的帘子迟迟不敢退去,他有预感,只要他步伐移动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那人,很强。 听着空气中僵硬的气息域芒选择沉默,良久那马车夫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身着一身绛黑色长袍,星眉剑目,一头乌黑的青丝胡乱地散在脑后,浑身上下无不携带着一股矜贵的气息。他没有看域芒,他望着那娇小的女子眼眸深处有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在汹涌。 “信蝉……”闻堰淡漠开口,冰冷的与其让得车内的空间化作一片冰雪,那晶莹的霜雪让闻堰的身后露出了李勋婷那苍白的面容。 闻堰眼眸不变,微微上前一步,李勋婷的血液惨白,从半空中跌陨在闻堰瞬息闪过的怀里,男子那白皙的手掌温度比那半空中的冰霜还要低上几分让得李勋婷的身子一缩,却也只能缩在闻堰的怀里。 看着李勋婷如小兔一般的身形闻堰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你在外人面前尚能坦诚相待,怎么我一来便穿上看了呢?现在,要不再找几件。” “你!……”李勋婷的眸光泛着决绝的杀意,耳畔的温热让她身躯无意识地一颤。 “冷吗?上榻?” “滚!”李勋婷一咬舌尖,瞳眸渲染的赤红,一口鲜血澎涌而出毫无声息地倒下。 “别闹了。”闻堰伸手将李勋婷的生机封锁,“你在我面前,死不了。”闻堰淡漠道,随后目光望向域芒。域芒血液一寒,但是在域芒难受的时候闻堰的身躯也开始流窜着冰流。闻堰停手,看着域芒不发一语,只是眼眸阴沉得可怕。 “是你。” “我?你认得我?”接触了冰封的魔禁域芒刚想拔剑,却松了手掌,他熟悉对方的气息,思想片刻他沉声道:“你我有渊远。” “嗯……”闻堰淡淡回了一句,李勋婷瞳孔放大。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闻堰和多少人说过话,现如今他却回答了域芒的问题,那他会是谁…… 李勋婷手掌暗暗蓄力。闻堰将她视为禁脔,他可以出去寻花问柳却一定要让她保持完璧之身,甚至连手都不能给别人碰,七岁之后她哥和他爹都不能近她一步,闻堰就像是一个变态的恶魔将她的灵魂和肉体纷纷禁锢,但是他出手之际却没有杀了域芒,那么……没有脑子的他,真的能破局吗。 李勋婷咬着嘴唇,双眸继续着悲戚的仇恨,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滴在了坚冰之上,瞬息她的身影便从车马内隐去,闻堰转眸看了一眼,随后淡漠地收回视线。 “你先走吧。你对我有恩,我不能动你。但是,……你若再接近她,……你没有机会迈出那一步。”闻堰转身,冰寒之气收敛,他俯身抱着裹挟着李勋婷肉体的冰块缓缓离去,留下一地的尘埃废墟。 域芒望着那一地的霜雪没有回过神,看着棋谱嘴角露出苦涩。 他原先以为自己去当天师都绰绰有余,现在看来他连别人的话都只能听懂七分,适才男子的那几句话的意思他还有一些韵味没有品出来,看着在原地吃着草的白马和一袋钱两他暗暗松了口气,起码现在不用在荒野过夜了。 牵着马域芒走在返回客栈的路上,随后一声坚如冰石的声音清冷响起,在他的耳畔坠落,带着决绝和木然。 “你还没离开?他那么强……” “这是我的秘密。”李勋婷的声音生硬沉闷,让人听不出背后的意思,“你是不是见过苏七了。很美是吗。” “……我只是猜测,猜测那道白衣是……” “我的话,你信吗。” “……直说吧。” “你在十幽媚的名单上。苏七见过你。……找你。” “!”域芒脚步一顿,鲜血阴寒。刚才那道气息是少女身侧的那个男子的,而最后一个消息被他用手段给屏蔽了。 他站在原地感受着平地吹起的罡风很是烦躁。他最讨厌用脑子了! 域芒用力蹬了一脚碎沙。 这三个消息毫无关联,但是李勋婷那么聪明,她找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暗示! 他想起来了,十幽媚可以改变气息! 祁阳……祁君! 如果他是十幽媚,是超越大能者的存在,那自己…… 域芒冷汗直滴,到现在他还都只是一个傻子!他为什么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是有人操纵了自己的思维还是!!! 这残破的身体! 域芒感觉自己的心绪被彻底撩拨了起来,随后灵魂伸出传来一阵阵嗜血的光芒! 中计了…… 域芒咬唇,周遭世界涣散着一片青蓝色的光芒,随后一位身披羽衣的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柄长剑刺入他的胸膛! “等你好久了。但,你又让我失望了呢。” “你!你!!”域芒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化作光影。 他想起来了…… 他是一具尸体,一具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尸体!长生殿……为什么他能看到那在蓝色世界里的那囚犯?他难道也是这里的特产吗! 到底是谁!十幽媚! 长生殿! 冰蓝色的晶体将域芒的身形包裹、吞噬,身侧的羽衣少年神情淡漠收回了结界。他看着那远处的身影没有追去。虽然他们在域芒的身上种下了这个不稳定因素,但是闻堰本身就是一个异数,他不能动。 况且这个大时代的序幕,需要他们。 羽衣少年摇了摇头,看着这干净的街道撤去结界。 在域芒身上投资的太多,已经不允许失败。况且他不是为了长生殿出手的。 少年苦涩一笑,界仙,掌轮,王座,帝师,道君。 这个游戏,重新来过……! 这片太下,洗牌! 《沙洲雪》是倒叙,这一卷可以说写了跟没写差不多,它的存在是为了弥补《寞道》、《瞳观》这几本书遗漏所造成的世界观空白。 本来剧情是从第三次死亡开始的,后来觉得太飘了,写出来你们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所以我从第一次死亡开始写。第一次死是埋伏笔,第二次是和人物产生交集,还有罪域、天骄、绝色、西楚什么的,本来这些东西在其他书里就成型了,本书直接用,就因为这个我多墨迹了几万字,因为字数的原因又要断章怎么样的,《星芒》情节又拖沓了起来。 还有就是人物塑造,我还要写性格成熟,就为了让你们有种归属感,弄成了个养成游戏。本来他们的性格都弄好了。王朝争霸,攻城略地,诘问道门,是写这个的,但是很憋屈,现在要写怎么征兵,怎么收粮,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金钱汇率,功法,门派,历史。我都要疯掉了。很后悔写《星芒》。 这几天事情很多,也很纠结,纵横签约审核周期最长一个月。累,很累。 不说了,请大家给我点时间,我也很烦,我也想拔剑! 另外!我江东子弟,各个英姿勃发!我大明的旗,日落依旧傲立!我西楚的子民,永远不知道放弃!大魏永存,麾旗不倒!!!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六章 暗棋  在域芒陷入浅眠之时罪域的风云开始慢慢涌动。 第五批遗物还没有传出被得到的消息,但却有一个更加惊爆的消息传了出来:天机老人来了! 这个消息的惊爆的原因不是担心他来争夺第五批尸体,而是因为天机老人本身的名气和因为他到来所携带的几种可能性。至于为什么把天机老人排除争夺的威胁,那……那是因为这老头根本就没有威胁! 天机老人虽然是长生殿的阁老,成就大能者的时候其他三位王座都没出生,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都礼让他三分。他从不惹事,不然以他的本事谁都拦不住,他本身凡俗,种田七十年一步登仙成就大能,后来一路扶摇直上。如果说这片大陆有超脱王座的存在那绝对非天机老人莫属,而他和长生殿牵线也只是因为他草芥之年爱慕过长生殿的绝色,当年的长生殿殿尊,年仅十七岁的掌轮审判! 虽说因为绝色的缘故长生殿失去了统一百大势力的机会,但是得到一位爱慕者,也不知道这其中掺杂了多少因果。 至于天机老人为什么会来罪域那根本就没人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仅仅是因为苏七在这! 随着天机老人的到来和尸体线索得清晰,在广域沙洲的城邦中各大势力的摩擦有些灼热,高端战力开始有所动作。因为第五批尸体牵扯太大的缘故所以大能者们也客客气气的,争夺的硝烟味很淡,除了大势力们因为仇恨相互看了几眼,大多都相安无事。 不过说全然没有担心那也是假的,有脑子的都知道这宝藏是一批一批地“埋”下去的,起来一个出来一串,得到尸体就等于手握通天道统,不管如何,只要得到那尸体在日后的摸索中那就占据了主导地位,这对于任何一方势力而言都是难以言说的诱惑! 其次,百大势力和大宗门们模糊地分了几大阵营,首先是没有审判者的宗门会分散在王座门下,其次是审判者们因为功法和理念的不同相互抱团,但是里面的关系太过复杂不好理清,故而烟火气最浓的区域便是魏国和一些与魏国有深仇大恨的百大势力。 魏国当初的崛起是趟着鲜血和尸体的,至于是哪家老祖,看来到这里的大能者的脸色便能领略一二。 在各大势力大能者入住以来,离罪域最近的百大势力之一的魏国的人马终于姗姗来迟。相比于宗门须发皆白的老者魏国的大能者们便显得青年很多,领队的便是七十年前的天骄榜榜首闻轩年。 闻轩年已经许久没有展露身手了,而他此次领队的身份却是大魏青庭王,似是别有用意。 魏国祖训使得太子必须要达到天选境大能者的层次才能登基,然而这一任皇帝惊才艳艳,他登基的时候上一任皇帝才登基十五年,按照魏国皇帝平均四百年,最多一千年的在位时间太上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所以这也使得虽然魏国在皇子期间不得封王但是王侯和太子年纪相差不大的原因。 不过这虽然是轶事但没有多少人在意,皇帝让位的仪式虽然隆重但实际意义不大,千万年来大魏退位的皇帝基本都活着,也没见得魏国的局势怎么样,而这些退位的皇帝也是魏国一大重要根基。 数万皇帝同时在世的壮举除了魏国,再也找不到了,毕竟大能者不是西瓜,也只有魏国的田才有百年至少三四个的情况,甚至依赖这缘由定下了那霸道的祖训。 随着底层商仁和冒险者的四处摸索,黑城的城镇里一百来人三四个大能者,一个月下来商贩都有些免疫了,不过面对着那几位顶尖的存在他们依旧发自内心的尊重。 在一间楼阁之中闻轩年平静地端坐着,俊美的面容挂着浅淡而温和的笑容,本以为来到罪域那梦会消停点,但是每次看到灵动的身形他总会忍不住闭上眼睛进入梦境等待她的出现。他不想躲了,他好奇那女子是谁,那秀气的模样说不上沉鱼落雁,却让他忍不住多看几眼。 前些日子他还笑话闻堰做春梦,如今自己却也差不多了。 闻轩年闭上眼眸,他如今的身份很少有东西能引起他的心绪,何况是一女子,当初青春年少他都不见得多看京城贵女一眼,如今却像是着了魔一样。 望着窗外的无尽黄沙闻轩年收拢笑意,伸出手拿出丹青在纸上勾画着,不久一背对着他仰天微笑的少女模样便露出了模样,他好似能看见她的模样,青涩,带着好奇和不谙世事的干净眼眸。 愣神间闻轩年望着突然出现的青衣少年,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眉眼摇了摇头,“查到消息了吗?” “王妃吗?她……” “够了。”闻轩年温声道,那模样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在掩饰什么。意会他的意思青衣少年熟稔地在他对面坐下,“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苏七呢,白掺和你们了。” “嗯。”闻轩年轻声,面容看不清悲喜,不过那平静反衬刚才不经意的笑容青衣少年知道以后女人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大魏最惹人瞩目的单身汉名草有主了。 青衣少年正经地汇报了消息,闻轩年时不时地点了点头。 魏国这次的行动无不透露着讯息,综合起来足够让天师们推演两三个时辰,虽然态度还是有些暧昧,但是表现出来的立场还是有偏向百大势力的倾向。 至于百大势力,他们的打算却是复杂很多。首先魏国是不能得罪死的,不说实力,但就魏国的声望便使得决裂后要面临招收弟子的掣肘。毕竟弟子招收的年纪都是少年,而少年人大多向往魏国的铁血和信仰,意气用事很容易就来个鱼死网破,毕竟他们现在还能收到好苗子那是因为那些奇才受距离原因去不了魏国。 魏国是文化大国,千万年来习俗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大陆上的生灵无数,尽管不在统治范围但如果和魏国决裂魏国的影响力直接影响了他们的衣食住行,弄不好收进来的就是叛徒,不收门派就坏血,所以除了邪门歪道,基本没人想和魏国撕破脸皮,毕竟宗门不会管理人,而会管理人的人才都是魏国的人。 也不是没有宗门培养过管理人才,但是那样极有可能和魏国走向同一条道路,没有他们百年大能者的手段这条路就是死的,而如果不实行那就是七千万年前的王朝制度,那国都除了被推翻以外就只有加入万国同盟这一条道路。 所以在确定了这个底线之后百大宗门便会在大方向做选择,然后确定和魏国保持怎样的亲疏关系。 魏国赢了没有他们的活路,魏国败了失去武力统治或许会回到七千万年前,或许会引得王朝动乱纷纷抗争,魏国根深蒂固,绵长岁月已经做到了那兆亿岁月的宗门所没有做到的地步。格局不一样,没有高低之分,毕竟谁都不会想到,魏国有那么一件镇国圣物,如果那器物还在的话,现在的头等大事便不是那第五批遗物,而是那圣物,而魏国也会紧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 这是大势所迫,堂堂正正,看清了也要把身体放进去挡着那洪流,最后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讯息。 在闻轩年的房中带了一个时辰,青衣少年推门而出,悠悠地吐出一口浊气。 魏国虽然强,但是散,在失去镇国棺椁之后皇室的焦虑便多上一份。王朝最怕的,不是外敌,而是内乱。不知是什么缘故魏国七千万年以来一点内乱和纷争都没有,就算是天灾过后那也只是让国家更加凝聚,但是失去棺椁之后有一种恐慌和不安在魏国内部蔓延,现在控制地还算不错,但谁知道百年千年之后会如何? 魏国急需审判者和王座,并且最好是由皇室成员来镇压气运。闻轩年的压力不算小,他身上的期望很大,几乎和当朝皇帝比肩。 在棺椁丢失之后这几年竟然有对皇帝不好的流言,魏国立国五千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但是!这件小事直接打碎了魏国还算平静的水面没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是那种无声的恐惧却让得魏国的根基动摇了,这也是为什么魏国这次没有大动作的缘故。 当然这个缘由星河门的天师们推演不出来,推演出来了也不敢说。 魏国内乱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但是…… 可能是真的。 在青衣少年离去之后整座阁楼一片寂静,在天下格局因为魏国随之变动的时刻一辆车马在黄沙大漠之上静默地前行着。 这辆马车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那种“无奇”却带着某种奇怪,说不出来,转瞬便忘了,但是对气息敏感或者记忆不错的天骄来说,那是一种无声的折磨。 马蹄声在大漠上回荡着,车轮徐徐碾过,听夜的手指在砂层中轻颤了一下,然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有那普普通通的车马缓缓驶近,在听夜认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之时那帘子中却伸出了一双手。 他对那气息没有印象,但是那手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好像……是苏七……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七章 风云变  谷雨,厚重而粘稠的雨丝在半空中相互阻碍、交融、慢慢叠加,数息那厚重的气息蔓延开来,雨幕如一张大网对着小巷低矮的楼房笼罩下来。 雨丝相互交错,相互牵连,在雨幕堆积的时刻一行披着纯黑色锦袍的司命踏着粘鞋的积水稳步前行,秦广志抬起双眸沉默不语。 他被包围了;留在怡红院的气息是他的,但是出现在那里的气息却是女子的气息。原先便是靠这个做地辩解,但这却正中下局人的心思,一顶十幽媚的帽子扣下来直接牵动了镇东王府敏感的耳目。 风声有些紧了,秦广志思索良久,身子渐渐绷直,看着来者的黑色长袍与他手上握着的象征身份的刑仗,用力的虎口慢慢地松懈了力气。 朱留袖帽檐下的双眸平静,他的视线穿透过雨丝,看向秦广志的眼神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巷子里寂静得诡异,连带着秦广志的呼吸声都剧烈了几分,他皱眉凝视身边的气息,起身放下筷子抄过酒壶灌下了一口烈酒,随后提起大刀轻轻滑过自己的手腕处。 轻盈的刀光闪过昏暗的巷子,秦广志的鲜血顺着皮肤和那粘稠的雨丝交融在一起,乳白色的光泽让得那上前来的朱留袖微微皱眉。 随着阵法的激活秦广志手中的大刀被舞得快若疾风,朱留袖在十步处感受着那里暴乱的灵力波动。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言语的交流,秦广志的长刀如蛟龙一般在这阴暗晦涩的池塘中翻身打滚,暴烈的气息让得四周的房屋化作齑粉,朱留袖看着他挣扎;他跑不了,也死不了。 追寻秦广志以来朱留袖没有拔过一次剑,他只需要看着他,跟着他,然后布局看着他反抗逃离便可以了;对此他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情绪波动。 不久秦广志破开了雨幕的束缚,他的身影在原地再也没有痕迹残留,就连存在也散得一干二净。 良久,朱留袖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他找到了,或者说秦广志成功了,他解脱了,而他也拿到了可以交差的东西了。 他不需要去追求真相,他的职责,是抓人。仅此而已。 看着阴沉的天色嗅着巷子里发霉的味道和眼前的一片狼藉朱留袖神色淡漠,行动却透露出一丝厌恶。跟随着朱留袖离去,他身后的四位黑袍人不敢出言询问,只能跟上他挥动衣袖后轻慢的脚步,然后片刻不离。 这里地处偏僻,这巷子常年没有人迹,秦广志能在这里等他们说明他对周围也有所了解,那么这东西也一定是对他来说有力的证据。 有趣…… 朱留袖露出一抹平淡的笑容,但是那笑的弧度很小,如果没有对比甚至都察觉不到那“笑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笑。 朱留袖是上司守钦定的左护法,不论地位还是权利都和镇东王持平,也是柳州权势地位最大的几位人物。他做了决定的事情想改变只能协商,更何况没人会在意这个插曲;朱留袖出现在这里不就是右护法为了趁他新任上位根基不稳而做出的布局吗。 或许秦广志就是他为左护法准备的礼物呢。 在四位司命心怀鬼胎之际朱留袖的心思却分散在了这条巷子的各处地方。 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手里刑仗的伞柄,那顺滑细腻的手感比少女的肌肤都要让他着迷。感受着刑仗冰冷、坚硬的材质朱留袖闭上双眸驻足原地,夏风吹掉了他的帽檐,一头乌黑浓密的发丝在空中散乱开来,没有血腥残忍的味道,反而带着好闻的檀香味。 在四位司命腹议这位左护法的发香时眼前的俊美少年却消失在了原地,四人连忙施法跟上,却根本跟不上。 朱留袖踏着长风一路远处,大风将刑仗吹开,那漆黑、阴暗的物品迎风暴涨化作一柄黑色大伞,伞面有一股好闻的油脂味。 在朱留袖消逝的片刻后不远处的山峦处一辆车马在崎岖的道路上缓缓前行。 在前面缓步的是一匹晶蓝色的空灵玄兽,淡黑色的云雾环绕它的身躯。额头处印有九色琉璃古迹,神情淡漠,气质出尘,带着丝丝的慵懒和陶醉的酒香,嘴角带着些许的嘲讽意味,行动间如梦似幻。 在它的身后,幽蓝色的毛绒长尾勾着一条黑色的暗金长线,线的另一端衔接着一团云雾,云雾逸散,看不出什么模样,那纯白的颜色虽然通透,却让外面的视线穿不进来。玄兽在前行,车马也在前行,那车马看似真实得连气息都和车辆无二,用于隔绝的力量不知是幻术,还是迭代空间。 车马一步一步地前行,身子缓慢而真实,但那玄兽却一瞬千万里地洞穿空间,跳跃绳索长廊,转换着场景的颜色。在它梦游般的行进中在它身后那一团云雾中一位身着血色长袍的少女似是挣扎着要睁开双眸,身躯颤动间红色的连衣兜帽轻柔地落在了她柔软顺滑的发丝之上。 少女身形娇小,半梦半醒地休憩在一张秀气的床榻上,晶莹、白嫩的小腿和晶白的蚕被相互覆盖,瑰紫色的帷帐无风自动,吹拂着少女纤细、梦幻的发丝。 云雾懒散,一袭锦袍将少女的身躯覆盖,重新陷入睡梦中的少女用圆润的手指摸索着顺滑而富有弹性的玉枕,幽幽的体香混合着她身侧香甜而细腻的檀香,那味道极为好闻,时间久了又酝酿出一种香醇,那沉淀的味道胜过万年佳酿开瓶的瞬间。 陷入沉睡的少女极为安宁,不吵不闹,不矜不傲,帷帐吹动间万事万物都在此刻静止,好似在这看着她这么睡着,便能忘却了时间的流转、变化。 昼夜,不知多久,帷帐的风格开始冰冷,透出着浅淡的杀戮气息,片刻,少女便睁开了她的双眼。她的瞳眸漆黑,泛着青蓝色的光泽,在暗瞳的后面却又有一层猩红色的光芒收敛。初觉,她却很清醒,静默地思索间长长的睫毛轻触柔软顺滑的肌肤,每一次颤抖都让那诡异的眼眸多出一抹妩媚的气息,连带着身上的衣袍都化作了轻纱,那轻纱轻薄得似是没有一般,但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得仪式感,一层层光晕涣散,神圣而不可侵犯。 些许是累了,少女在云雾中微张檀口吐出一团梦幻的白气,随后身子一软陷入安息。在她软下身子的时候长裙的颜色慢慢变淡,青丝亦是化作了淡白色的莹莹光芒。 她睡下了,云屋内的装潢风格大变,奢华的蓝色天蚕被将少女的身躯淹没,玉手抱着一颗陷入沉睡的金丝凤凰蛋枕着凝胶化作的软枕身形缩成幼女模样,面容愈发稚嫩,素白色的睡衣玲珑可爱,帷帐化作了雕刻的裂空巨鹰,庄严、肃穆。 云雾里的气息越加缓慢、粘稠,那眩晕感似是搅乱了水面的长棍,一切都变得虚幻,变得干涸。 在马车前行的路途中有一行举着长旗的少年砥砺前行。 少年们面容稚嫩,但长途跋涉以来一声不吭,坚毅的神情似是万事都能不为所动。 日落西沉,少年们到了山腰咬牙忍痛重重跪下,沉闷的声音让得那泥土都陷下大半,而随着几声闷哼少年们的知觉才回复了一些。 望着这些少年青琏微微皱眉,却不曾言语,看着远处神情有些寂寥。 任重而道远…… 婵月初升,少年们瘫在一起,白皙的皮肤伤痕累累,他们的手臂在入睡时还时不时地颤抖着,像是在回味那入骨的痛楚。 青琏靠着大树闭目养神,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不然就算断手断脚他也不会出手的。没有资源只有命硬才能走得远,来到这里的少年都是从人牙子那逃出来的,经历过可怕的地狱那浑身的气质就不一样,这几日从全无基础到勉强合格他们哭也都是不出声的,处理伤口也有基础,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青琏不觉得他亏欠了他们什么,他为他们端了人牙子的窝,救了他们的同类,让他们重新来过,这契机也是他们争取的,放弃安稳的救赎,加入这血与火的试炼。他们未来会被认为是没有感情的机械,但是他知道他们都是一腔热血的铁骨少年;如他一般。 饮下一口烈酒青琏的眼角染了晶莹。 圆月,是楚地战士们的祭日,当年肝胆相照的兄弟逝去大半,为数不多的也都伤退了,只有他还在这里苦苦挣扎,寻找着下一批死士。 楚地不能不需要死士。 牛角在耳边吹起,他们披着甲蹚过湍流的河流来到这里。 注定有人要在这里埋骨,但第一批,只会是军人。 青琏解开披风从腰间摸出长枪身影徐徐隐去。 今夜过去,他们的命交由他们自己,而他,负责死在他们前面。 一代一代的埋骨之地,这里需要鲜血,需要……复国的旗帜! 一圈圈黑色火焰在这里燃烧,久久不息。这里是战场,庄严的战歌在这里响彻,他们将抽出长枪象征信仰地刺出他们手中的长枪。 这便是脊梁。 风声吹过这辽阔的草地,吹过这未来的荒漠,马蹄声从荒古传来,战士,将从土里伸出他们不朽的手掌。 星辰……且看!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八章 青鸾宫主  初晨,温和的阳光软在山峦之上,它们软绵绵地在半空中飘着,随后糊在大地上,粘稠成一滩金黄色的液体,最后慵懒地逸散开来,化作那点点金芒。 在这归途之上一架牛车在崎岖的道路上慢吞吞地前行着,一摇一摆地连带着车身都开始摇摇晃晃。在它的身后有一孩童执枝挥舞,安静地端坐在牛尾之后,青丝被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道袍洗得发白,长剑古朴无华,腰间的玉佩躺在木板上,虽然眉眼冷酷,但是配合那稚嫩的面容却显得有些可爱,不突兀,反而讨喜。 被日光染了几下听夜睫毛微微颤抖,随后睁开了黯淡的瞳仁。 他醒了。 听夜迷茫地看着天色,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懊恼的神情,随后慢悠悠地起身在身后的木门上敲了几下,“天亮了,该起床啦……起晚了没饭吃呢。” 听夜越说越委屈,最后的声音似是带着哭腔,像是撒娇的孩童。听夜还没敲几下那门便开了,青衣少年打着哈气望了他一眼,“我欠你怎么的。你是囚犯,我是邢官。”说完少年把自己腰间的牌子弹了弹,“听声没,声音清脆的。” “听见了呢……可是……” “你这心智……”仙羽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本来域芒的活不归他的,他偏偏手贱搭了一把,要不是看他身为长生殿邢官的份上他早一脚给踹下去了,“行了行了,你去里面——你在这里先睡会,我赶牛。” “哦……”听夜小声道,怎么听怎么委屈。 里面是有床的,他没进去过,说是有女眷,可是这大半月他都没见过那女子,也不知道这两人在里面做什么,大白天都不知道起床。 听夜狠狠地挥舞了下小拳头,圆润的小脸上满是凶意,他自顾自躺下然后抽过仙羽腰边的大袍把自己盖起来睡下去。 看着听夜的动作仙羽气得手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域芒觉得他的大袍遮光性好,每次一不留神就被他拿过去睡觉,一睡睡几天,拉都拉不回来。看着域芒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仙羽愤愤地收回手指。 跟他较什么劲啊,忽略他以前的模样看成一失智儿童算了。 丢了那金丝镶边长袍仙羽又抽出一件蓝羽流星大氅,端正抹额、香囊、佩剑,最后又觉得头上缺了点什么摆了一尊君子冠,然后斜躺在牛背上欣然一笑。 这里风景不错,就是可惜那最美的风景无人欣赏。 仙羽长叹,似是在可惜什么凋零的昙花。 在他倚在牛背上的时候那牛也变了身模样,通体漆黑,发毛顺发发亮,双目有神,四蹄魁梧有力,身上装饰无比华丽而富有内涵,长尾环绕着一团云雾,牛角尖锐,似是看上一眼都能伤到眼睛。 仙羽满足地笑了,这才是他的牛,有品位! 那牛点头应和,一副狗腿模样。 仙羽饮着酒吃着大豆腿看着斗转星移,那牛时不时地吃着草,浑身上下都在表演“陶醉”的表情。在它们消遣的时候那车厢是不动的,这才是听夜最气的地方。你们这么赶路确定是想到地方吗? 听夜有一段时间都差点以为仙羽对他有意思,而这所谓的拖延是为了保他命的手段,但下一刻听夜就恶心得不行。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得设想了。 消遣完早餐那牛威风凛凛地迈着小碎步,昂首挺胸地原地踏步,那动静听夜都快醒了。一阵一阵的波动让刺目的阳光透过了长袍,听夜起身,“过分了呢,不给吃的还不让睡了嘛?” “你不是睡着了吗。”仙羽打着哈气,“青鸾宫宫主还没回来,不着急送你去,那里无聊得紧,不如在这里锻炼身体。” “怎么感觉你怕……” “怕什么?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会怕那个黄毛丫头,不过是她活得久,记得我些破事。”仙羽反驳,然后看着听夜那一脸“你个小屁孩又骗我”的表情就有点抓狂。 如果不是这小子身体不行他一定摁着他打。 老人家的年纪是你能怀疑的吗!老人家就不能爱美了吗! 看着仙羽傲娇地转过身去域芒嘻嘻地笑着,然后满足地盖上长袍睡下了。 仙羽踏着臧牛的牛角皱着脸一脸得不快,“牛牛,你说我老了吗?长皱纹了吗?难道我要跟那个老太婆一副德行了吗?不要啊~!人家还是个娃娃呢!~”仙羽抱着臧牛的牛头哭唧唧,“怎么能这样呢,我也不大啊,我还这么年轻,怎么能丑成那模样呢!” “……”臧牛无语地看了眼仙羽。您小,您最小了,乖宝宝,和域芒傲娇去吧。 臧牛在路上不疾不徐地走着。域芒刚过来的时候虽然脑子出问题了但也只是失忆了,变小了而已,但是被仙羽调教得平白小了七八岁,谁幼稚? 臧牛摇头晃脑地前进着,他很喜欢和仙羽在一起的感觉,这也是他愿意跟着他吃饭的缘故。嗯,我是喜欢他的人不是喜欢他做的饭。 臧牛舔了舔嘴唇,真香。 青鸾宫坐落在青鸾山上,这里每一步都有界限阻隔,这世上除了仙羽敢这么随意地走上来以外其他人都是用令牌过来的。 仙羽没一会就失去动静了,变幻成了牧童大小在牛头上睡着了,因为他睡觉没个样子,醒来的时候总是和域芒抱成一团,比划着身高听夜总觉得自己是大哥哥,要照顾仙羽。或许那奶音不是退化,是为了哄仙羽练的吧…… 臧牛觉得他们好生幼稚,神智也都不正常得可怕,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越往上走臧牛越随意,因为下面的阵法是即时演算的,虽然简单但需要点时间,上面的大杀阵都是绝世灵阵,很难做出改变,所以他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 硕大的牛头在秋风中摇晃着,晃着晃着秋叶化作冬雪,冻得臧牛身子一抖把仙羽都吓醒了。 “哦哦~弟弟乖,不哭~” “唔……滚哇!” 看着域芒自己背上的手掌仙羽顺脚跳脚,“你干嘛呢!” “安慰你呀!” “……”看着域芒那一脸真诚的样子仙羽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丢人了呢?仙羽披过大袍回到臧牛的身上,“你说你,干嘛呢,我睡得好好的!——” “宝宝乖,乖宝宝,睡觉觉……” “……”仙羽看着那根在自己背上拍来拍去的牛尾一张小脸皱成一张牛脸,“你你你!你这蠢牛智商被我拉低了?” “嗯,我都快回到娘胎了。”臧牛不屑地将仙羽抛出去,有毒有毒,被仙羽盯上了,这辈子完蛋了!臧牛回过神继续走着,刚才那雪滴得肯定是有意而为之的,应该是青鸾宫的奶牛知道他来了做地勾引!嗯,一定是这样的! 臧牛媚笑地加快了速度,仙羽还没爬起的身子又摔到了域芒的怀里,他看着那一脸“小屁孩你别动”的笑容突然觉得把他调教成这模样的自己有罪! 仙羽流下了忏悔的泪水,他是个罪人啊,他愧对列祖列宗啊! 看着发情的臧牛仙羽把域芒揍了一顿挂在房顶,那眼神太恶毒了,他不想再看第二遍! 不过一想起青鸾宫宫主的模样仙羽成功的把自己的仇恨给转移过去了,那老太婆可比域芒难对付多了,那眼睛,那腿,那手,那声音,啧啧,太迷人了!呸!下流,肮脏!竟然对老太婆感兴趣,仙羽你堕落了! 在仙羽自我忏悔的时候听夜一脸的委屈,这也就是我打不过你,打过的你我肯定打你!听夜恨恨地握了握拳头,看着仙羽用小手捏自己脸的模样心里一阵畅快,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就这样!手重点!用点劲啊,使劲啊,没吃饭啊! 听夜手舞足蹈,小脸十分地亢奋,不就久吸引了仙羽的目光。 “……你,你真厉害!竟然能把这么厚的脸皮打出伤势!高人呐!” “……啊哈哈哈!小意思啦~我还能打!吼吼!哈!哈!” “啧!啧!啧!……”看着仙羽的动作听夜不忍看,却又忍不住看。人才,人才啊!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实在是少见啊。 听夜看得正起劲,突然他底下的帘子掀开了,“别闹了。”清冷的声音抚平了听夜的情绪,他回味着那感觉,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没待他回过神他就被像个皮球一样给投掷在了地上,随后那帘子后面的阴影中传来轻慢的脚步声,再看便是一袭淡白色长袍。 那是一女子,记不住容貌,上下没有装束,那气质似是周身容不得其他生物的气息,虽然理她足有七步之遥,但是那冰冷的气息却让听夜觉得有些委屈。 “姐,姐……” “我不喜欢奶童。”女子俯视着听夜,收回目光身形消逝在原地,再看却以在数里之外的半空中。 “她……” “她啊,怎么了。”仙羽披着长袍看着域芒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域芒和冢夜绝对有干系,至于时间,应该在他之前。这般想了想仙羽算是同意了长生殿对域芒的猜测。 他来自域外;至于自身携不携带气运,这还需要检验。 臧牛跨进青鸾宫拱门,仙羽整理好衣饰带着域芒走了进去,顺便将他的情绪稳定了下。 青鸾宫人烟稀少,如果那老太婆没骗她的话那应该只有七人,表面上则是四人。 刚进大殿仙羽就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顺着气息望去便在王座上看到一位风姿错约的绝世美人,那,便是青鸾宫主了。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九章 残躯  矗立在大殿之内听夜有些不自在,仙羽一路上老太婆老太婆的叫唤让他觉得青鸾宫主的形象是那德高望重的上权老妪,所以一时间他无法面对那在王座之上的貌美少女。 听夜手指相互摩挲转来转去,他看不透青鸾宫主的穿着,隐约能看出是一袭大红色长袍,长发稍加修饰,一身清贵的气息,王座周围四根香,飘飘渺渺有种薄荷的香味。 似是感受到域芒的局促守在宫门的少女拿出手铐给他戴上了。 “……”听夜呆了呆,哦……自己是囚犯来着。 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是听夜知道自己的罪孽已经不可饶恕了,一路上仙羽跟他讲他是怎么拔了鸡的尾毛,怎么抢走小孩的棒棒糖的。 太残忍啦!没想到自己是这样哒坏孩子! 听夜惭愧地低下了头,难受地被乖乖带走了,额前的碎发孤零零地垂着,小嘴嘟在一起,似是要哭出来一般。 望着那小小的模样劲装少女淡笑,听夜那可爱的模样跟仙羽孩童样貌极像,可见他在路上被灌输成了什么模样。 少女在前面走,她梳了一个简单的马尾,那一甩一甩地看得听夜想伸手抓一把,但看着被锁住的小手他暗暗叹了口气。现在他要被关起来,然后……呜噜噜,好惨好惨。 听夜用他那怯生生的大眼睛打望着四周,庭柱高耸破云,草木泛着莹莹宝光,那稀奇的环境让得听夜忘记了自己就要被囚禁。这么美的地方牢房也会很大很漂亮吧?牢饭也一定很好吃吧?嘿嘿嘿……饿死我了呢…… 听夜舔了舔嘴角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一脸得陶醉,然后顺着劲装少女的气息缓缓地迈着步子,一走一步摇,面容上都染上了殷红,圆润的身子似是要在地上滚上一滚。 看着域芒那喝了酒的模样某只在草地上吃着草的臧牛不屑一顾,果然是小屁孩,一个思维引导就屁颠屁颠地掉坑里了。他悠闲地摇着尾巴,上下颚你来我往地,双眼舒服地迷上了,浑身上下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这是奶牛的清香~~~ 看着那东跑跑西跳跳的臧牛青寒颇有深意地看向仙羽,“你家的牛,很色啊。” “……我!”仙羽满脸通红,这糟心的牛,还说域芒,明明自己更加不堪!随即他愤愤地转过身子,“喂,小姐姐,我把冢夜和域芒给你啦,你呢——” “你要什么?” “你——” “嗯?” “你家的奶牛……”仙羽傲娇的把脸转过去,“你别多想,我是有心上人的!她超厉害的!” “你是不是三鹿喝多了,脑子出问题了。”青寒言语慵懒,但说完仙羽却是浑身打颤。不能啊!域芒也喝了啊,他也没怎么啊? 仙羽纠结地自我琢磨着,小腿在地上蹦跶蹦跶,青寒看戏般看他的表演,起身离去,“处理一下尸体,丢远点。” “是……”褙子少女轻声应道,显然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极为熟练。在山腰处仙羽抱着臧牛的身体哭诉,鼻涕一把泪一把,而臧牛这是望着山顶。小花,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很寂寞吧。 说着他静矗良久,殊不知奶牛今晚时间排得满满的。 青鸾宫不大,加之少有留宿所以只有三座宫殿可供居住,故而在听夜看到那奢华的夜羽殿时,他想被囚禁一辈子。 太舒服了~不想走了呢~ 拿着勺子挖着奇异果听夜美滋滋地笑着,他的对面端坐着一优雅的女子,一身乳白色宫装,不施粉黛身姿绰约,棋子落子间声音清脆而富有弹性。 连下了七局听夜有些委屈,“姐姐,我们等谁呀?” “快了。”奶牛声音很轻,温和的声线抚平了听夜内心的躁动,他点了点头把勺子伸向西瓜继续挖着。 在夜羽殿外青寒看着身侧的女子沉默许久,摇晃着酒杯时不时地轻抿一口酒水,冰蓝的眼瞳染上了一丝晶莹。 “苏七及笄,你不去看吗。” “大约吧。”冢夜轻声应道,言语悠长,似是在怨叹,又似在遐想。 看着冢夜淡漠的神情青寒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只是那微笑有些难以捉摸。 “你这缺人吗,我想带他过来。” “这事天机知道吗。”看着冢夜青寒神色不变,言语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苏七,祁阳,道藏,命轮,现在,谁才是你。” “我是我,其他,我管不到。”冢夜落子,子落中宫,似是有些烦躁,连语气都重了几分。 “是啊,你不是苏七,但是苏七的气息是你的,祁阳的样貌是你的,到最后,冢夜唤的,还是你吗。”青寒平和道,“想留就留下吧,生厌了,便就走吧。” “是。”冢夜起身行礼,一身淡白色长裙穿在她身上多了些清冷的味道。她的眉眼很像当初的她,或许这就是天机断了游历的念想愿意贴身护着的缘故吧。 “我青鸾宫的七人,在他问起的时候便算上你们了。” “……”听着身后那散漫的声音冢夜徐徐回神,嘴角却是有着一丝笑意浮现,但是神情却没有变化,又慢慢地迈出了步子。回想起仙羽的表情冢夜才发觉自己遗忘了些什么,他故意在自己面前算,又故意地皱眉,思索着那多出的两个位置来至何处,而她,没有想到自己。 这般想着冢夜的心绪慢慢平稳,所谓关心则乱吗。踏着清冷的阴气冢夜的身影慢慢隐去,夜色浓重,一大片晶莹的月光凝聚在阵法的四周,而她也失去了踪影。 在阵法启动之时青寒的身侧多出了一袭黑白色翎羽长衫,那少年身形慵懒,束发长冠,华美的容颜好似那仙家公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浊气,缥缈而遗世独立。 仙羽在月下静谧吐息,双眸看着那消散的倩影似是把心放下了,只是突然看着身侧的红袍女子,又觉得提心吊胆。每次都能离她很近,却永远也无法再挪近一寸。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容仙羽心中泛起苦涩,收回目光看着那不变的星辰声音透着一股寂寥:“怎么没和她聊聊家常。” “不重要。” “是吗,……你死的时候我还哭了好久呢。现在好后悔,因你误了我这一生。”仙羽惆怅地喝了口酒,“本来还想娶本村村花的呢。不说了,我完成你的任务了,我的答复呢。” “这么多绝色,你都没动心吗。”听完前半句青寒便回过身,而下一句却让得她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动心了。”仙羽言语有些缥缈,似是在笑。这次他没有看青寒,他不想看;不过她的模样,不看也记得了。 说完仙羽轻轻地摆了摆手,他得到想要的答案了。王座又能怎么样,道统又能怎么样,每次看她都看不清,看不得真切。幽都家族封印星辰大陆以来没人能超脱王座,他以为他侥幸登峰就能逃出去,回头看却发现他这所谓的道统被一条条枷锁禁锢,反而不如从前。 他不知道青寒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域芒身后的势力,他这所谓的天机道人到头来连一女子的容颜都看不清;他还能看见什么?别人想让他看见的吗?那算看清? 曾经他以为临西很大,做了七十年农民也没有走出去过一步,后来他觉得沧州很大,费劲一身也走不完,后来他越走越高,世界越来越大,直到成为所谓的掌轮审判之后他才觉得,星辰大陆,好小。 在她身边,更小。 仙羽的双眼有些迷离,他卧在岩石之上在半梦半醒之间酣睡,眼角似是落下了无能和悔恨的泪水。 他早就想明白了,这么长的岁月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但是想得太明白了反而不愿去想了,在这儿方寸之间没有他算不出来的,但是超脱方寸,没有什么是他算出来的。 青鸾宫立根于近古,他再看见她时觉得是幻境,而她只是让自己庇护怀里的孩子。 冢夜的名字是他取得,漫长岁月后她苏醒了,青寒带着冢夜来到苏家,此后她便是苏轻羽,而他则换了个名字留在她身边以保证她的苏醒。 他知道长生殿和青寒都是跟着幽都穹宇来到星辰大陆的暗子,在那一次大战之后整片大陆被封禁十一层,而棋盘便是罪域。此后整个世界被那次大战波及重新孕育,此后这片新生的大陆的历史便从神话历史开始到现在,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一共经历了四个恒河沙纪年,但是历史记录和时间长度却依旧采取原先的七个那由他大观,尽管因为时间长度太长没有生灵有用力去辩证,但是掌轮之后都会有所怀疑,而道统则能回溯过去,所以很明显得就能发现那断代。 不过能看透又能怎么样,他无法证明,也无法揭竿而起,被镇压了兆亿年,如今他能勉强恢复王座的实力,但是很难再做突破,这已经不是境界的问题了。 仙羽转身隐去踪影,他如果没有必要他不想再看见青寒,如今的他看清了,也没有必要去纠葛了。 望着那里去的身影青寒也没有阻隔,在她记忆里仙羽永远是那腼腆的庄稼汉,憨厚老实,动不动就脸红。她出手改变了他的命运,却不知,这是对是错。 收回目光青寒闭上了双眸在原地坐化,里间的少女受到感召起身离去,听夜前探出身子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这么弱,可能大姐姐不想玩了吧。 听夜吸了吸鼻子,坐在原地看着棋盘低下了眼睛,他怎么这么笨呢,可是他也不想的…… 看着窗外的秋月听夜趴在窗口看着一树梨花开败。 他跪在那,觉得有些清冷,伸出手臂裹了裹大袍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他知道要在这里变成一个好孩子。 可是……他很听话啊,那,怎么样才算是好孩子呢。 听夜的大眼睛望着天边圆月,那皎洁的月光下有着一袭青衣曼舞,纱衣托着那浩荡的长空,那如仙化蝶的白衣在云层之上划过一道道圆润、奇幻的轨迹,白茫茫的一片在穹宇之上交织、融汇,如一碗青渠的水流倾泻而下,随后化作腾腾雾气上升,转眼色彩明媚,染上明蓝。 听夜眨着清澈的眼瞳,他痴望着那一轮青绿色的月亮,他没见过那么亮,那么大,那么绮丽的银盘,那环绕着它的丝线晶莹透亮,如霜雪般连着串交错、平铺,留下一片在暗夜中绽放的青莲。 那天上的青莲清澈透亮,纯净梦幻。 它在那不近不远,它在那不骄不躁,它在那,不矜不傲。 似是听到脚步声听夜转过半个身子,在他身后,那月光照耀的地方有一孩童在那眺望青莲的花瓣。 女童上下一白,眼眸如万古冰霜般无暇称光,眼瞳墨白神异,白得温和,透着好奇和欢愉,散着淡雅的光环。她似是在笑,面颊的酒窝浅淡似是光洁的银白,摇摆、打量间雪色的长发微微摇曳,随后又乖巧地顺滑在脑后,一身莲白色长裙的裙摆在小腿处小憩,身后的披风落在地上,莹白色的靴子刚过脚踝,清澈的光亮好似斜侧有着一颗颗透析的裸钻。 女童身上好似有许多饰品,听夜痴呆着忘却了真实与虚幻,随后羞怯地不敢抬头,听着那轻微而乖巧的脚步声听夜的心脏慢慢地加快了跳动,身子在窗帘旁缩成一团,似是怕自己的污秽亵渎了那从皎月中走出的完美圣物。 脚步声停顿,听夜把视线收拢在衣袍之间,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时片刻不敢动弹。 “你好……请问,你看见我的剑侍了嘛?” 本章设定披露,小事,不会对本书的大格局造成什么影响。嗯,…… 恒河沙和那由他是佛教的数量单位,具体代表多少这个可以查。纪年和大观是专属时间单位,日后披露。大家对大数字可能没有一个概念,我保证我不会白痴般地跳脱个千年万年,那样只是降低本书的格局。 时间概念采用的是盘古开天地的一万八千年和现代人类文明发展的五千年岁月,之所以星辰大陆寿命那么长,我可以给个提示。 幽都穹宇是《轮法》男二。幽都这个姓氏在设定里是大姓,在《瞳观》和《夜夜》里也是重要人物,更是《斩·神变》的主角,所以他们开辟的世界牛逼有错吗?我觉得我没有动不动就千大数已经很理智了。 另外,闺女美美美!大小姐万岁!!!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章 押囚  秋冬,天冷了。 银装素裹的天地淋下一盆凄冷的雨水,水滴在半空中跳跃了几下化作了晶莹的泪滴。 在这雨雪纷纷的官道之上一辆牛车在道路上疲惫地抬着蹄子,被推动的车辆在前行时将碎雪一一碾碎,伴随着磨牙的声响那在前方赶路的少年从半睡半醒间睁开了睡意浓重的双眸。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他的眼眸很冷,身上紧贴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破麻布衣,干净得带了一丝杀气,神情说不出的傲慢与冷酷,脑后的发丝被一根极具任性的藤蔓紧紧地禁锢着,不知那目的是束发还是提神。 风顺着半空的轨迹拍打着少年白皙却干涩的面容,他慵懒地睁开双眸,白皙的手指灵活地跳动着,脑后干涩的发丝被梳理得整齐,平静的眸子注视着眼前飘摇的霜雪眼神带着些恶毒和不屑。 听夜靠着身后的木杆,脊梁坚挺,手腕在半空中绕着圈,手里的枝条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轨迹。他的动作很轻柔,纸条上的枯叶轻柔地拂过老牛的身躯,催促着疲惫的它迈出一步,下一步。 听夜脑子空白,这是他第一次出世,本以为能见识下外面的世界,但是一出宫门就被安排了押囚的任务,几个月下来周边除了沙子就是雪,许久的沉闷让他的心法攀升到了极致,如非天选境亲临,不然他这伪装能欺瞒天下。 听夜心中感叹了一声,冷漠的面容染上了一分疲倦,无聊的运转着体内的灵力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不知疲倦。 牛车一步一摇,听夜闭目听着那“呼呼”的风声,腰侧那数年前仙羽用于逮捕他的令牌摇摇晃晃地响,他的心绪平静,整个人如老僧入定般。 睁开眼,听夜看着这片枯寂的世界,雪花在他面前接连落下,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在他的心中缠绕,不散。听夜知道宫主给他这任务是为了什么,他也会如他们的意愿,做好自己的事情。 从刚来这里的天真小孩,他已经被慢慢调教成了一位没有表情的少年。他也不知道这十年他吃的苦是为了什么,但是想起那日乔木树下少女的笑容,他却觉得满足,好像理由一切都找到了合理的途径宣泄,好像一切都变得十分合理。 尽管他变成了自己认不得的模样,尽管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枯燥的每一刻;但是他心甘情愿,只为,成为她的剑侍。 听夜用手紧握腰间的雪色长剑,慢慢安定了下来。他是冢夜唯一的剑侍候选人,也就是说这个位置一定是他的,只是宫主说他各方面素质都不合格,让他锻炼。这一锻炼就是十年,每年都不合格,每年都是重复地锻炼。 他从原来的囚犯变成剑侍,原先他有过沮丧,有过想要找从前自己做过什么。但是后来他变了,从前不重要,慢慢地剑侍试炼成了他的全部,那个少女成为了他活着的意义。 听夜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银质令牌锤炼着道心,视线触及那广袤无垠的雪地如木雕般一动不动,任风雪将他覆盖,气息消散全无。 他不能再睡下了,尽管这几个月他睡眠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但这还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再者虽然现在不是恒河沙洲开启的日子,但是雪域沙洲作为广域沙洲的交汇之所,这里的人流密度很大,很容易碰上危险,他不想在这里让任务失败。 听夜从雪地上收回目光,灵识戒备着四周。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押送囚犯的马车会变成牛车,还这么破烂,但他是邢官,他的任务是押囚,就算没有牛车走路他也会把人送到,这与条件无关。 雪还在飘,听夜自顾自地抽出酒水饮了一口暖了暖身子,随后扫了一眼被关押在他身后囚车里那被囚禁的少年。 一路上少年便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的瞳眸灰色,肤色暗沉,一身囚袍穿在他身上却有种矜贵的气息,这情况让听夜微微皱眉。 那少年是魏国的官宦子弟,因罪流放,具体原因苏宇没有跟他说,只是叫他做好分内事便可。听夜眼眸闪烁,魏国……魏国很少有囚徒送来罪域,那么大的疆域这么安宁很难得,但是更难得的是它不安宁了。 收回目光听夜苦涩一笑,怎么关心起魏国了。饮下一口热酒,内心有些惆怅。来到,不,应该说被押送到青鸾宫的这十年来,尽管他很努力地在达到标准,但他总觉得苏宇没把自己当自己人看,对外说青鸾七子,但是宫内他总觉得自己与那格格不入。 看着远空听夜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似是这般就能派遣内心的寂寥。 在听夜吐息之时那囚笼中的少年抬眸看了眼听夜。此人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气质不俗,看那绵长的内劲境界应该不低于四合境,看来这便是只有听夜一人押送他的缘由吧。 收回目光少年沉默不语,听夜则是琢磨着怎么通过剑侍试炼成为冢夜的剑侍,他想跟着她,保护她。尽管她不需要保护,甚至自己还会成为拖累。不,不会拖累…… 听夜手掌紧握,似是觉得耻辱。他的眼眸多了一分坚毅,伸手抽出腰间的雪色长剑,然后从里衣中拿出白色丝绸一遍遍地擦拭着剑鞘。他的动作轻柔,眼眸温和,似是在对待什么心爱之物,从头擦到尾听夜嘴角勾起一抹纯真的笑容,那单纯、青涩的模样让身后的李寻溪不知该评价赤子之心好还是傻子好。 他生于宫廷,从小到大看得最多的便是勾心斗角的那些事,心智也早熟,十几岁的孩子便懂得喜怒不露人前的道理,所以看着听夜那天真的模样,他不知道应该替自己感到伤怀,还是应该替听夜感到悲哀。 老牛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走着,一摇一晃地听夜慢慢没了声息,再看时竟然抱着雪色长剑睡着了。看着他入梦后嘴角的笑容李寻溪竟然觉得有趣。一直以来的淡漠、冷酷,还有那铁血的模样,竟然在擦剑的时候睡着了。 李寻溪有些看不懂听夜了,尽管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罪域,还是因党派之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罪域的了解,所以对于听夜这矛盾的举动有些诧异。 他来罪域,是想把自己当宝藏埋了吗? 不过一想到自己这囚犯很可能被这衙役害死,李寻溪竟然觉得有些荒唐,他想过自己的多种死法,却唯独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埋骨罪域。 罪域最不缺的就是尸体了,但是他不想自己也成为那等待被“发现”的宝藏。不过,或许死在这里也是一种开恩呢。 李寻溪摇了摇头不再去思索这些,闭上双眸听着耳旁的风雪声沉心养神。 老牛扭动身子的动作好像很催眠,大屁股一扭,尾巴一甩,一不小心李寻溪也睡着了,在他醒来的时候他觉得有些荒唐,随后看着听夜的睡姿默然。 这牛车有毒。 睡了一觉李寻溪的精神好些了,他警惕着四周,然后好奇地看了眼那牛。自己应该是太累了吧。李寻溪竟然觉得脑子有些乱,随后不再思索这些,看着听夜苦涩一笑。身为囚犯竟然还要自己保证自己安稳地到达刑场,他觉得衙役的银两可以算在自己头上。 想了想李寻溪又摇了摇头,睡醒后自己的郁气少了很多,竟然还能开玩笑了。是因为听夜?看了眼在前酣睡的少年,李寻溪又将目光转移到那在前慢腾腾地爬着的老牛身上,看了几眼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失心疯,便不再多想。 但是心里总是有些古怪,一看这牛怎么就会想东想西却偏偏无法想它? 不知过了多久李寻溪又睡着了,郁闷地醒来之后眼帘前被渲染了一层橙红色的光晕,迎着初晨升起听夜睁开了水灵的双眸打了一个哈气,然后把枕了一夜的长剑收回剑鞘。 “命真大,还没死,老牛你跑得好快啊。”睡饱了听夜来不及运转心法,稚嫩的模样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那苍白的手掌抚摸过老牛干燥的皮肤,随后用手化了雪将那水滴浸润在老牛的毛上,手掌摸索间他恩赏般将毛发抚平、滑顺,看着那整齐的模样他拍了拍手掌露出了干净的笑容,“好了,好看多了。” 做完这些听夜随意地伸了一个懒腰,“不闹了,要到地方了。” 说完听夜神情开始冷了下来,长发被整理得干净利落,双手抱剑低眉倚在囚门上。李寻溪看着听夜突然棱角分明的侧颜似是有些讶异,随后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听夜一闪而过的骄傲,那模样让他的冰冷多了有些孩子气。 做完这些听夜御气整理了周身的霜雪,他的皮肤暗沉,在光芒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冰冷,一身破旧的衣物让他的气息更是冰冷、肃杀了几分,若不是李寻溪与他朝夕相处了几日,怕也会被那伪装给骗去。 李寻溪收起了轻视,将听夜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险些他都有种听夜是在跟自己演戏的错觉,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听夜的真正模样。 在李寻溪煎熬思索的时刻老牛终于将蹄子伸出了雪域沙洲踏进了广域沙洲之内。 广域沙洲起初少有人烟,后来冒险者多了商人们也嗅着味道进驻了这里,供给他们的需求,再后来罪域被贯通了,道路也开辟了几道,商队便更多了。 不过罪域的特殊地理环境导致了在广域沙洲里的交易也有些特别,首先是不接受和使用钱两,在这里伤药、灵晶以及消耗品才是硬通货币,就算是灵技和灵器都不行,而最靠谱的大多是消息和人情,雇佣冒险者大抵靠契约约束。 总之规则很麻烦,也没有特定的换算,交易看意愿,需要就贵,不需要就算是审判者器物都不跟你交易。在罪域活着的最重要的是大局观和眼色,不具备这些在这环境恶劣的地方,你随时可能变成后来者的宝藏。 这些听夜在来到时候苏宇就交待明白了,他按照管道在广域沙洲上前行着,因为他身上有苏氏商行的徽章,所以一路通畅,进了广域沙洲后先去魏国的使馆签到,交替了犯人休息一晚就可以回青鸾宫了。 听夜有些感慨,虽然一路上没有交流,但是看着李寻溪被扣押走他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情愫的,不过在旁人眼里听夜的神情却是麻木的,那僵硬的面容上好似永远不会有表情,永远得冷漠、冰冷。 看了眼囚车听夜回身离去,在老牛身侧拍了拍示意往苏氏商行走去。 到了地方听夜把牛车围着木桩栓了栓,老牛毫无动静地在原地车吃草,不过上下颚咀嚼间那牛眼看向听夜的眸光却更像是鄙视和嘲讽,那模样让听夜生出一种想打它的冲动,但怕打趴了容易出事,再者可能是错觉,所以带着怀疑他调整好心态离开了。 但是他总觉得这老牛不像是普通的耕牛,他平常可没有这么易怒。想了想他摇了摇头转身上楼。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心里升起那个念头的时候老牛鄙视的目光更深了,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怨念。 听夜摆了摆手上了二楼,老牛嘴里的动作一停,它发誓,只要听夜身体好了它一定摁着他打,看谁会被谁一巴掌呼死。 老牛低下头的时候听夜浑身打了个寒颤,他裹紧了麻布衣总觉得自己穿得少了,这天瘆得慌。 推门洗澡听夜准备入睡,一阵敲门声让他不得不起身,打开门后他看着在门口站着的青衣少年脸突然一黑。 这小屁孩!呸!仙羽怎么会在这里!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一章 破境  风格和主角性格这个方面我解释下,第一卷就是写域芒被抛弃然后再爬起来的铺垫,主角性格的成型在第二卷。这段期间心法对听夜的性格影响很大,突然失去心法时主角的稚嫩会很突兀。抱歉。 …… 九月节,寒露。 听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打着哈气,一身散不去的困意,显然是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突然改变的生物钟。这几个月在雪域沙洲过得他都有些精神恍惚了,一直在睡与不睡之间纠结,昨晚随意地答应了仙羽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之后他随便洗漱了下,盖上被子就睡过去了,早上被时辰鸟吵醒之后它一直不让他再睡,此时他正一脸的怨念怀疑着人生。 听夜慢腾腾地下了楼,仙羽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动作优雅高贵,只是挑眉看听夜的眼神却包含着戏谑和玩闹的笑意。 看着仙羽的笑意听夜气不打一处来。小时候他失忆被仙羽戴上手铐送上了青鸾宫,虽然面容姣好、清秀,但听说年纪大了不能听到一些质疑他年龄的话语,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 听夜撇了撇嘴,接过侍女手里的薄荷水往自己身上喷了喷,然后将那锦夜长袍仔细地整理一番。起得仓促,再者数个月没穿有些不太习惯,不过费了点时间倒也算有模有样。 穿戴整齐之后听夜坐在仙羽对面吃着饭。 他不喜欢饿的滋味,再者这些灵食有助于突破境界,合一境是最费时光的境界,他不想在这里被冢夜落下太远,远到……可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此生再无交集。 想着少女的倾城容颜听夜眼眸微微黯淡,随后很快地调整了过来,不疾不徐,吃着碗里的饭菜,然后等待着出发。 仙羽是贴合保护冢夜的,很少看他单独出来,所以不管怎么样他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至少……跟得上步伐。 看着听夜坚定而稚嫩的面容仙羽用指关节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似是回忆着什么,面容有些苦涩,怀着憧憬,还有落寞。 吃完饭听夜拿着萝卜干啃着,虽然着味道不好,但是苏宇说吃它能够帮助灵力压缩,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要吃,来雪域沙洲时的乾坤袋中他什么都没装,就带了萝卜干,如今也吃得也习惯了,枯燥时咬咬竟然还有些味道。 领着听夜出了苏家的大门,仙羽施施然地上了牛车,老牛幽怨地看了仙羽一眼然后慢腾腾地起身,速度之慢让人发指,那身形就算是在城内那都是独树一帜的;对此仙羽见怪不怪。听夜纯当练脸皮,运转心法后那冷峻的面容倒是让周围的小姑娘微微脸红。 听夜底子不错,青鸾宫虽然地方小但是资源顶尖,也不算把他养歪了,当就面容来说虽然听夜还没长开,但是那魅力已经开始能吸引人群的注意了。 老牛一步一摇地从广域沙洲再迈入雪域沙洲,因为大宗门有消息来源所以他们要抢在这之前先走,但是这么大的消息肯定无法封锁,他们也只能尽快地利用着优势。不过大势听夜理解不了,所以看着老牛那不紧不慢的速度他也不着急。 仙羽虽然不是青鸾宫的门人,但是他品级极高,尽管青鸾宫内没有礼仪,苏宇也会保持最低的礼节,好像还是其他大势力的太上长老。不过在听夜看来他就是个年纪大点的小屁孩,他还抱过他呢! 听夜恨恨地想着,表面却不动声色,不过他总觉得;老牛贼眉鼠眼地望了他一眼,似是在说,英雄所见略同! 在仙羽身旁听夜周身灵气不由自主地运转着,那舒服的感觉就跟用手拂过他怀里的雪色长剑一般。知道这是仙羽在帮自己听夜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摒除杂念封锁气血开始往丹田施压。 所谓合一境就是把九缸子水压缩成一缸,但是人只有一个丹田,所以这条路走得很漫长,他如今是四合境,看似离一合境很近了,但是需要的压力也更多,如果没有机遇许多人一生就卡死在这了,故而一处洞天宝地的评判标准除了灵力浓度之外还有灵力压力的要求,也是大宗门选择宗门地址的重要参考。 今天雪域沙洲的砂砾干燥了许多,那风吹得也更加得狂暴了,这一切都预示着有着什么不平凡的事情要来到。随着沙洲的暴乱那压力也更加得大,听夜睁开双眸似是明白了仙羽的意思,他跳下牛车灵力全开,外界的压力开始向着他的丹田重锤而下。 看着听夜下了牛车仙羽也不曾着急,那老牛的腿脚却突然利索了,没几下就跑丢了踪影,听夜嘴角抽了抽,刚想开口却被暴雪干扰地心慌。他连忙收敛了心神在沙洲之上砥砺前行。 大风将听夜的长袍吹得上扬,狂暴的压抑似是被人引导地朝听夜周身汇聚。听夜一时间无言以对,那风大得他无法站立,无奈只能盘坐下来将全部心神都调往丹田处。 看着听夜盘坐的身影仙羽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有他的感知保护听夜死不掉,他成功破境自然会出来,如果出不来他那点实力对大局也没有影响。 牛蹄踏在霜雪之上踪迹全无,只留下全身一片雪白的听夜如雪人模样留在了那风暴的中心。 在听夜压缩丹田灵力的时候不远处在雪域沙洲徒步的李寻溪侧过身子,看着那异变的地方心中有所怀疑,却一句话没说。 他被赦免了,同时肩负了一个任务,一时间他也说不出自己内心的变化。 或许,是小妹吗…… 难道,闻堰对她真的有意思吗……不可能…… 李寻溪摇了摇头,他宁可相信闻堰不举也不会觉得他这样冷酷无情,变态残忍的皇储会对女子动心,更何况他当初那么对她…… 想着李寻溪双全紧握。他之所以叛变,就是想为李勋婷争口气,就是想告诉闻堰什么是女子贞洁!什么叫文人风格!什么叫宁折不弯! 如今活下来李寻溪也不会妥协,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需要,而不是为了闻堰! 李寻溪双眸变得暗红,步伐坚定迎着风霜砥砺前行。看着他的背影,身后的司命和邢官一句话都不敢说。当今太子殿下比昔日的圣上更加可怕,他兼修的是天师,没人能琢磨清楚他心里想得是什么,就算是明白,那也不过是他设下的局罢了,所以他们不敢得罪李寻溪,不管太子是什么打算,现在的李寻溪就是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 一行人慢慢失去踪迹,在另一边初阳升起的时刻,听夜破境了。 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波动听夜的嘴角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微笑,每提升一个境界他都觉得离冢夜更近了一步,那种充实感才是他攀登大道的决心。 收敛了笑容听夜放开怀抱融入霜雪之中,洞天境能开多少个需要天赋,他压制住激动的神情继续磨砺着自身的境界。 他想看看他压抑了这么久的爆发,能到达一个什么境界。 听夜运转心法,面容平静,神情冷淡,双眸如寒冰般让人望而生畏,周身的气质琢磨不透。他在雪地上漫步,每一步都显得稳健、淡定,那轻松的模样如闲庭信步,自有一种气度。 霜雪从空中飘落沾不了听夜的衣袍,而他的气势却节节攀升,九步落下他的身后竟然出现九轮烈阳! 九方洞天…… 听夜恍惚,感觉有些不太真实,随后释然,望着那雪地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小时候受过伤,在青鸾宫说是囚禁其实更像是调养,但是他有些无法理解他现在的模样。与其说他在开辟九方洞天不如说是在召唤、恢复,那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曾经拥有过,如今失而复得一般。 还不对!应该说曾经他走丢了,现在他被这九轮洞天找到了…… 但……但是他十年前才四岁……四岁能有九方洞天的境界?那,他是谁…… 听夜皱眉,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一直觉得自己高攀青鸾宫,他觉得界仙高高在上不可触及,但是现在的他竟然生出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气,仿佛那天覆手可翻,那地伸手可灭! 敬畏…… 他少了原先的敬畏,他看不清自己的定位,他的身体里多出了一丝他也说不出名字的滔天戾气和疯狂的力量。 听夜强行按捺住一颗躁动的心,他能知道的他们都会跟他说的,如今他只需要等就好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他在原地静默地吐出一口浊气,周身环绕着丝丝朦胧的光晕,淡然、超脱的模样让得他的气质格外得出尘,似神祗临凡,视线逸散时带着威严。 听夜脚步轻慢,霜雪在他的身边环绕,束发的藤蔓散开被大袍卷起,顺滑了些的发丝裹挟了一层寒气,眼瞳底的颜色浸润了一种淡蓝色,像是在挣扎着什么的束缚。 眼前的风景有些凌乱,听夜伸出手感知着仙羽的位置。他自己一个人很难走出去雪域沙洲,而且他路痴…… 顺着仙羽留下的痕迹听夜爬上一座缓坡,仙羽一身绒装,上下一白,臧牛趴在他的身侧,眼眸深邃,似是在感叹着什么。 听夜上前几步,仙羽拍了拍臧牛的背,“该出发了。”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二章 银甲少年  这里不知道是哪里,一切都被雾气充盈。 白茫茫的一片,看得听夜有些疲惫。在这白色云雾环绕的地方有着一片片散落的蓝色晶体存在,晶莹剔透,干净、明亮。 听夜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记忆。他犹豫:“这,这里是……” 恍然间听夜有些害怕,望着四周消散的云烟他双眼露出迷茫,他看不明白,也不愿去碰触……危险…… 望着听夜那迷失的目光仙羽没有回答,也没有思维引导,双目染上了一抹愁霜,不知在想些什么。 沙风吹过听夜的发梢,他看着消散的冰蓝土地左手轻轻地垂下,攥着他怀里的令牌只觉得一阵冰冷。他腰间的令牌是邢官的令牌,不过不是魏国的,而是长生殿编制。 长生殿在星辰大陆上存在的时间已无法考察,但它却是当之无愧的庞然大物,就算是现在它在大陆的影响力也是仅次于魏国的存在。 从前宗门制度的不合理让得强者为尊法度失衡,为了挽救这种局面长生殿派出邢官,他们在民间拨乱反正保重国家制度的威严,是当时律令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如今所说的“公道”被魏国持有上千万年,但是长生殿的邢官仍旧残留威严;他们不仅拥有在长生殿治下土地生杀予夺的大权,万国同盟也允许他们监制法度,地位等同于侯爵。 此外长生殿位列百大势力第七,又是宗门翘楚,手握“刑”牌就等于长生殿在外的面子,小事无罪,大罪也交由长生殿处理,如果外门私自杀戮长生殿门徒那就等于开战。 长生殿就这点怪,万事不争,但是极其护犊子,满门上下的疯子星河门都要礼让三分,所以便就是在罪域也鲜有人敢得罪长生殿的邢官。 不过这不是他们来这抢东西的依仗。昔年第五批尸体遗物出世,百大势力争夺线索,大势力争夺遗物,剩余的争夺第七批遗物。这场变动本来在七年前就已经落下了帷幕,但是一年前听说线索被破解,这又让广域沙洲驻扎了一批大能者,而他们,便是冲着那线索指引来找寻遗物的。 听夜不知道那线索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那遗物至少是第三批首领,甚至可能是第二批老祖! 在恒河沙洲千万年不曾出世,出世也没有前三批尸体的情况下这个消息就算是王座也会按耐不住,但是广域沙洲中就算是大能者也不见得有多勤奋,仙羽也是抱着过来走走的意思,难道过来就是让他破境吗? 不是说不可能,只是时间比太低了。 听夜叹了口气,他不想在这里摸索,对他而言修真世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是为了冢夜他甚至都没有修炼的想法,种地,贩卖,活得不挺好的吗。 听夜疲惫,在他思索间仙羽在旁似有若无地点着头,眼神也有着些许的向往。老牛摇了摇尾巴,好像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早年时期。 听夜感觉到气氛的怪异看了眼感慨的一人一牛,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毛病。臧牛则是翻了个白眼,同时又对听夜心生怜悯。他可能还不知道,大能者是能无声无息地进入渡者脑内读取任何想要的记忆和思绪的。 被臧牛看得古怪听夜收回目光,他知道臧牛是大能者,刚才它大约是在抱怨自己押囚时的那段日子?听夜脸红,盘坐在牛尾之后闭目养神,稳固着九方洞天的实力。 在听夜沉默的这段时间仙羽则是在思索那遗迹的事情。虽然那老祖的遗物让那些掌轮兆亿生命的王座都会感兴趣,但审判者们没有过来不仅是因为相互的掣肘,更多的是他们怕麻烦。 和死亡相比,那所谓的遗物就算得到了又能怎么样?虽说他们这样的层次互相打不死,但是出手得罪一方势力对自己亦没有好处,且不管得没得到老巢都有被端了得风险,更何况那遗物就算出世也无法改变大陆的整体格局;他们在意的,是通过那些遗物找到境界突破的节点,以及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 遗物毕竟只是遗物,到了审判者的层次除了那圣物以外再来一百个老祖遗物都没用,毕竟他们这些上古大宗的底蕴屠神的阵法都有,老祖的器物甚至是超凡神明的器物都玩过,能打死彼此早就抄家伙动手了,如今他们只是淡了这些心思罢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也不会对那遗物袖手旁观,在线索明了之后门下的大能者肯定是会出手的,不过相比于棘手的掌轮审判,从大能者手中暗度陈仓那就简单许多了,对此仙羽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惜不管如何,那肋骨最终还会落入听夜手中。 淡淡地扫了听夜一眼仙羽不再多想。除去青寒的因素,他也想在听夜身上找找可能性,或许那就是他挣脱十一层禁忌枷锁的关键所在,再者他身上携带气运无法死亡,所以他不会对他有所觊觎。 收回目光仙羽断了思绪,从广域沙洲到雪域沙洲,再从雪域沙洲回到广域沙洲,听夜在思索间没有感受到时间的变换,但是在老牛一步一摇之间他们已经从罪域的西北方穿过中间的绝对冰域来到了罪域的东南方,不过在听夜的眼里这里的雪和上一处雪域沙洲的雪并没有区别。 霜雪还在飘,听夜呆呆地带起头来望着远处的山峦,他看不清,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和刚才好像不一样了,好像……山峰的模样变了。 听夜摇了摇头把那烦心事驱散了些,这些想不通的事情对他而言只是浪费时间,现如今他要做的是习惯这突然暴涨的修为,以免战斗的时候手忙脚乱。 在听夜盘坐时仙羽在他脑海中跟他交代一些事情,听夜沉默地接收着。 本来他还不知道仙羽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但是现在他明白了。虽然第三批以上的遗物没有明了,但是在探索的时候意外得又发现了七具超凡大能者尸骸和上百位第七批尸体,尽管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不久整片大陆的都会为之骚动。 大时代的基石打下已久,如今序幕终于是拉开了吗? 听夜点了点头,他对第七批尸体不曾在意,但是仙羽跟他说来到广域沙洲是对他的实力也是一种磨砺,也算是一种考验。同样的,这次考验关系到剑侍考核。 剑侍考核吗?听夜的鲜血微微一热。这片广域沙洲有四具所属第七批的尸体,尽管他的实力还不够强,但只有这样才能算作考验吧? 听夜盘坐在牛尾之后,鲜血被徐徐点燃,眼眸有些滚烫;这是他的机会。 因为线索不明所以臧牛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踏实,残缺的牛角在半空中钻来钻去,似是想把空间捅破,去拾取里面的东西。 走出数里听夜被仙羽放下了,他在原地矗立着有些把握不了方位。 呵……该死的又把我一人留在这里。 听夜在广域沙洲之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看着天边那厚重的云层心中生出微妙的情绪。还差几日便是清明了,推算时日确实是沙海汇聚的日子。 “沙海……” 听夜摇了摇头,他暂时无法做出决定,但是眺望远方看着那些化作白痕的幻影以及他们后面断续着的模糊、虚幻的身影他知道,消息瞒不住了。 收拢了目光,听夜慢条斯理地准备着行动,在沙漠中前行了半个月,有些地方已经被大势力驻扎,他们看着听夜的身形只是鄙夷地扫了一眼,面露不屑。 如果那遗物这么好得,他们还需要在这里驻扎吗?领队的老者摇了摇头,看着听夜的背影似是在惋惜才俊的夭折。 面对这些眼神听夜神情坦然自若,在这漫天黄沙之上闲庭信步地前行着,日苦行僧般磨砺着自己的心志。道心在听夜艰涩前行的时候慢慢稳固,双目开阖间似是有所明悟。 明悟之后的听夜依旧在道路上平静地走着,似是刚才的精芒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这一直以来的历练让得听夜宠辱不惊,他的面色没有露出多少喜色,他知道不管如何,他的路都还很漫长,相陪在她身边更是,所以道心的稳固也更加重要。 仙位之前看天赋,仙位之后看道心,那时生灵因为体内储备了太多能量,只要道心松动一分身子便瞬间爆炸化作了云烟。自身不成坚固,瓶内的水便会压破瓶子重新回归大道,是以道门培养核心弟子时不会用天材地宝去打造一个肉身,而是磨砺,等道心稳固了才会加以投资。 听夜站在沙漠的雾风之中,长袍无风自动,他的手掌轻抚过腰侧长剑的剑身,指肚碰触间有一种细腻而顺滑的手感。听夜的神情慢慢放松,嘴角露出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久,风声大了些,听夜神情平淡,胸腔起伏间轻缓地吐息着,白皙的面容被一层层淡黄色的沙雾叠加。慢慢地他睁开了眼睛,好像感是知到了天干地支。这次,这次应该不会迷路了…… 听夜耳根一红,刚迈开腿一道长啸却突兀地从他身后传来,听夜回头双眸一缩身形瞬间紧绷,他脚步一踏腾空而起,在那黑影转弯之时一脚踩去。 强大的力量从听夜脚掌处传来,他的气血开始上下浮动,随后整个人倒飞出去喷吐出一口鲜血,心法运转之下面色一沉,在半空中左脚狠狠一踏稳住身形。还没待他恢复过来那凌厉的锋芒再次从他的周身刺来,听夜淡漠的神情染上了一抹恼怒,他讨厌这种狼狈和这种夺命的杀机。 听夜稳住心神双拳侧着轰向地面,风沙模糊了他的视野,扭身一旋身侧传来一声金属破风的声音他赶忙落地稳住身形,随后一道身影飞奔而来,裹挟着一阵强劲的风浪。 听夜神情严肃,他看清了来人,那少年在疾驰而来时手掌握住枪杆将长枪拔起,左腿在半空中一踏长枪再次从他的手中脱出。 听夜不认得那少年,但是那杀机让得他无法分神。听夜皱眉,他苍惶地躲避着,对面的少年似是恼怒欺身而上,长枪突进之时锋芒毕露,那激射的锋芒让听夜的衣袍有些破烂,凌厉的招式划破他的肌肤带来一阵短处的刺痛感! 听夜眼眸微红,他气沉丹田九方烈阳现世,它们划破长空闪现听夜周身,但来不及发威就在少年抖动的手腕下一枪一枪地灭掉。 少年的枪尖抖动得很快,没一会长枪便停驻在了听夜的喉头。 “别让我再见到你。”风沙陨落听夜看清了少年的面容,他的神情很冷,冷得有些刺骨,一身足银铠甲,身形和面容全都被沙雾所遮掩,声音低沉似是在压抑什么情绪,而那话语却带着一丝冷酷和高高在上的意味。此时听夜的气血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他阴沉着脸却不住地喘息着,看着对方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再对比那与自己差不多的年岁听夜有些心悸,随后觉得耻辱。 望着听夜冷漠的眼神和那嘴角的鲜血少年折身消逝,随着一声马啸和滚滚的马蹄声一道黑影朝着听夜激射而来,随后狠狠地扎进了沙漠之中,那剧烈的波动让听夜的身形都下陷了几分。 听夜的身形还被定在原地,那根麦芒携带着的粘稠灵力虽然没有杀机但是恶意十足,那强大的力量让得他的身躯陷入沼泽,不对,应该是一种囚禁的牢笼。 沼泽慢慢陷下,听夜咬着牙破解着体内的封禁,随后他慢慢停止了动作,双眸怔怔地看着那身着淡白色长袍的少女。 “为什么不拔剑。”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三章 冢夜  陷入沉睡的听夜慢慢地睁开了眼眸,脑海中还残留着少女那缥缈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声音便一直这么平静,不咸不淡,不怒不喜,周身环绕着似有若无的威严,远远望去如一尊不可亵渎、侵犯的神祗。 她在那,世界都围着她转,她是那么得完美。他第一次入世之时便听路人叹过苏七的惊艳,但是他觉得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冢夜;冢夜最美。 不过这话他只藏在心里,青鸾宫多是女子,这话容易招惹麻烦。他不怕,但是他怕冢夜有麻烦;更何况,是因为他。 听夜在靠着墙壁低沉着脑袋似是觉得懊悔与羞愧,思索了会他慢慢恢复最初的淡漠。 冢夜身侧五步不能站人;不对,仅仅只是不能站他而已…… 想着听夜的情绪又有些低落,随后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原以为他离她越来越近,但是在遇见她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只是越来越远。 听夜淡漠地起身拍了拍长袍上的砂砾,以冢夜的实力救他然后把他送到这里应该很容易吧。慢慢地踱步到山洞口听夜停下了脚步,看着倚在枯木之上的冢夜矗立在原地,愣了会他慢慢踱步到了树下七尺处。 似是感觉到听夜的接近,冢夜在树上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侧过脸,脸色平淡地道,“回答我。” “哦……哦……”听夜回神,“我……这剑是你给我的,我不能用。” “嗯。”看了眼听夜腰侧的雪白色长剑冢夜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剑是她母剑的子剑,确实不太合适听夜。冢夜面色缓和了些,对于听夜这剑侍她确实有些忽略,而听夜也确实是按照她的要求在一步步攀登;是她要求高了。 冢夜身形出现在了数里之外的荒漠里,听夜沉默了会纠结地追了上去。她没有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这是不是他能一路跟随的意思?听夜笑得像个傻子,他在冢夜后面跟着,看着那一袭青白色的长裙压制住内心的欣喜。 他已经半年没有看到冢夜了,半年前她还会给他带礼物,现在,就只剩这点平淡的交谈了。 听夜伸手触摸着腰侧的雪白色长剑面容慢慢坚毅。 她已经走入他的心中,他无法想象她离开了自己的世界是何模样。 她稚嫩的面容,她银铃般的笑声,那在初晨的绛紫色长裙,那在子夜的青蓝色纱衣。他喜欢在她身后远远地观望着,那时他可以什么都不想,只需看着她就好。 不知为何在她面前他会觉得自己肮脏,他会觉得惭愧,每次达不到目标时,只需被她看一眼他就有可以再坚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时辰,直到昏过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她成了他的命,成了他的逆鳞,成了他的世界乃至是信仰。至于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或许就是那晚她在月下问他的时候。 “你看见我的剑侍了嘛?” “我,我可以嘛……” …… “我可以。”听夜看着那在远处孤独行走的身影他紧握着长剑,滚滚热泪滴入黄沙大漠,一腔热血在体内奔流。他想成为剑侍,光明正大地跟着她,不成为她的拖累! 听夜拔出腰间的长剑,长剑如一道冷清的月光划破这片空间,划出一道无形长风! 那风有着清明的波动,引起着天地的共振! 天地开始嘶鸣,那黄沙开始颤抖!沙雾全部散去,在前面走着的少女悄然回头,三千青丝在半空中摇曳,那秋月般的眼眸穿过千万里映入听夜的眼眸,那单薄的身影让听夜胸口微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那张让自己无力看清的面容他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中少女陨落在他的怀中,那黯淡的梅在冬雪宛如刺目的长虹,那淡淡的笑容将他的防线全部摧毁,万里的喊杀声遮天蔽日,而她,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那天下雪了,那场雪很大,整天世界都被霜雪覆盖,但是血更多……无穷无尽的鲜血融化了那大雪,那洁白的世界被渲染得刺目。 他曾披甲,执着麾旗矗立在世界之巅。他听见了战歌,他看见了战图,他的身侧并肩着战友,他觉得心慌,原来是少了她……但是他再也见不到了,也再回不去了。 他看到师尊哭了,那个血泪燃尽,那个破天成神,那个好似永远不知道怕,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畏惧的热血少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的梦里出现过这张清癯的面容;更瘦了,一身淡白色长袍淡得她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他从梦中醒来她不见了,他看着周身,她还是不见了。 找不到了…… 他披着战袍在沙场中顶天立地,却很想再听她轻柔地说声,跪下。 他不知道跪谁,他的骨头硬成了一块,心都死了,闭上了眼睛尸体陨落在了死地。 如今,他的心碎了,膝盖不由自主地软了,他朝着冢夜的方向跪下,满脸的泪水。 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的心好痛,他想起了好多人,师尊,师弟,战友,马蹄。 他很想再被打一拳,然后和他们来一场痛快厮杀!他很想骑再骑在马上和他们疯狂地嘶吼一声! 用我们无坚不摧的马蹄踏破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城墙! 少年,不知辛酸泪! 听夜在心中无声的嘶吼,却哽咽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冢夜在远处望着听夜的身影,听着那撕心裂肺地哭声眼角流出一滴泪水,随后烟消云散。 她不知怎么了,看向听夜的眼神很复杂,天地在怒吼,那无尽的枷锁束缚着天雷的手脚,云层在无声控诉,似是在诉说着什么古老的往事。 天地乱成一团,听夜是祸根,他带来了杀戮,带来了遥远处的仇恨,带来了不死不休的暴虐,他打破了这里的平静!但是有一团的朦胧的光晕在保他,这不确定的便来带来了灾难也带来了希望!那辽远的战歌在遥远,他们怎么能做池中鲤鱼! 长风肆虐地滚着,他们卷起了黄沙无数,他们卷起了尸骨无数! 这里到底是哪里!哪里才是家乡! 听夜在这里流出了血泪,暗埋在黄沙中的血枪暴怒,它要砸,它要砸开这囚禁它的一方天地! 风云动,遥远的歌声还在传唱,身骑白马的少年心潮澎湃,他用手触摸着自己的心脏,楚地,崛起! 楚地,崛起! 西楚的剑只为西楚的土地出鞘!出鞘! 鲜血混杂着泪水在这里纵横,一道道天雷在半空中扭曲、缠斗,少年握着长剑看着不远处的天空遏制着手里的长剑,身后的五十骑亦是热泪盈眶。 百骑怎能复家园? 空有志,无利剑! 无利剑!!! 鲜血划过剑身滴在沙漠之中,他们就那么看着天空无声落泪。 什么才是时候,要何时!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乡,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娶她!什么时候时候才能安心卸甲! 少年一声声的怒吼回荡在战马的心中,他们恨!恨此生少年!他们不悔,不悔还是少年! 他们在质问,他们张狂,他们不羁,他们无所畏惧! 他们怀着守护的心,他们带着无匹的战意!与故土相比,吾等,有何所惧! 长风燃烧,剧烈地燃烧! 橘红色的焰火在跳动,那飓风吹过广域沙洲,吹过罪域,它会吹到中州,此后它必将君临天下!!! 强盛的血气在汹涌着,那热血让得风云错乱,他们,代命疯癫! 灼热的气息吹过,仙羽闭目,听夜,果然就是那最大的变数! 幽都穹宇留下的伤痕终将愈合,星辰大陆等得太久了,他们要杀回去,带着旗帜,带着少年不败的热血! 老了吗!不!体内尚有热血,吾辈永远少年!!! 仙羽抽出长剑,不破不立,不乱不生! 乱得彻底,直面新生! 万古的长昼终于来到,它会击碎这个暗沉的世界! 暴虐的力量疯狂地挣扎着,随后彻底消散,仙羽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半分。 这场狂风看似被灭了,实则在地里蔓延。 时机,坐等,揭竿而起! 橘红色的烟火混杂在烟雾中,随后又慢慢沉寂。 听夜狰狞的面容慢慢平和,冢夜停留在他十步之外,看着那种极为熟悉的稚嫩面容她有些拿捏不清那是什么心情。 她食指伸出朝着听夜的身躯点了点,她在前走,他在身后昏睡,那看起来有些棱角的面容有着疲惫,还有一种疯狂!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骇人的气息,那种誓于之同归于尽的气息让得天地都有所动容,少年仅一人一剑,却让得所有恐怖气息纷纷退让。 看着那湿润的眉眼冢夜好似能听见半空中那一阵阵悠扬的战歌,很好听,很熟悉。 冢夜闭目,在沙漠里踩出一个个音符,随后被砂砾覆盖。 她的目光好似能看透无尽的空间,她看到了戏台上才子佳人循环往复的戏码,她好像看到了那为爱奋不顾身的赤子少年。 少年啊…… 为什么那么傻,你们都死了,让少女去爱谁。 少年啊…… 为什么不知道回来,难道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了吗。 少年啊…… 为什么那么奋不顾身,难道不知道,还有人需要你吗。 少年啊…… 关心下自己吧,你们傻傻的模样,让我心疼。 少年啊…… 谢谢你……你们的战场,我们也可以接棒…… 少年啊…… 闭目吧…… 遇见你…… 此生足矣。 悠扬的乐声回荡在这片无边的荒漠,五十一骑泪崩,他们跪在黄沙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离开了祖地,在吃人的广域沙洲里挣扎地活着,他们可以咬着牙,偏偏让得族人也受了这份屈辱! 楚地的少女已经和他们没有两样了,……她们也身披战甲奔赴战场,她们本因红装,却身裹战袍,她们本该闲庭,却身陨沙场…… 楚地男儿不愧天不愧地,只负父母,只欠你。 声音缄默,音律再起,他们望着灰色的天,看不穿那命运的绳索。 少年啊,楚地灭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坚持啊。 少年啊,楚地灭了,你们为什么不改换门庭啊。 少年啊,楚地灭了,你们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啊。 少年啊……对不起…… 大祭司跪在地上,她的神情少了一丝庄严,多了一行清泪。 楚地灭得不怨啊,弱肉强食,死在大义之上无怨无悔,但是万年,……万年以来楚地的少年坚持着自己的血脉,他们从故地而来,他们来自吞并土地之后的齐国,来自国号为越的故土,但是来到这里,他们都是楚人;也仅仅只是楚人! 婴儿出生时父母会在他们的手臂上刻下“楚”字静待复国,万年了,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生活呢…… 就因为,生为楚人吗…… 悠扬的乐章在半空中飘摇着,大祭司有所明悟。 是呀…… 生为楚人…… 就是因为生为楚人,所以才会死不悔改! 死不悔改!!! 烟火气渐息,数百万楚人在这片毫无人烟的地方跪拜,祭奠他们的先祖。 生为楚人就是这么骄傲,生为楚人,就是这么自豪! 码着码着哭了。突然想改《瞳观》的剧情,也想,改我们九方阁的命…… 熬夜,继续烧!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四章 殓尸  “啪嗒,啪嗒。” 广域沙洲,一片荒漠。 在这片荒漠中有着一处坚固的山洞,洞口中有着点点星火往外冒,淡淡的烟火气在半空中缠绕,似是在诉说着什么凄美的故事。 在山洞中有一位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少女面容清秀,身形少有修饰,腰间悬着一把雪白色的轻巧长剑。长剑线条华丽,上面有着许多的纹路。橘黄色的火焰在山洞中慵懒地摇曳着,剑身的雪白在此也显得温和了些。冢夜伸手抚摸过剑身,抬眸,看着听夜那温柔的眼眸微微一愣,随后沉默不语。 听夜呆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苏醒的,但是他这清醒的模样,却跟醉了一般。 他从来没有见过冢夜的脸,他也无法看清,但是此时静默地坐在山洞口的她,就已然美得让他心脏停止。 此时的她没有早上的冷漠和分明的棱角,显得温和了,也可爱了,那轻柔的动作让听夜好似接受了一次洗礼,散去了浑身的戾气,他无力地瘫在了岩壁上,前所未有得放松。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此时自己和冢夜的距离没有那么远了,她周身的气息也没有那么生硬了;但是他没有动自己的身位,就在原先的地方观望着少女那如仙灵般的轻空模样。 听夜觉得自己从前错了,冢夜的容貌用美概括好似是一种亵渎。没有什么词汇能够修饰她的容颜,就好像没人会用辞藻去修饰绝色一样,绝色的容貌只能用绝色二字来形容,其他,都是亵渎。 听夜温和地笑着,他起身用一根小木棍挑着柴火,整理着篝火。虽然他不知道冢夜烧过火没有,但是她手里的东西都有灵性,而他接手之后火堆虽然亮了些,暖了些,但总感觉那篝火“死”了一样。 听夜有些尴尬,小脸微红,似是干了坏事的孩子,随后他怯怯地将木棍放下,这个过程冢夜就只是靠着墙壁看着,沉默不语。少了伪装的听夜看起来很稚嫩,一举一动都格外得青涩,她看着对方那拘束的动作心中有着情愫荡漾开。 这一晚过得很快,冢夜的气质从月中的空灵开始变得温和,她徐徐起身,一身长裙化作淡红色的褙子,长发被细致地梳理了一番,一根云里针穿过那细密的青丝,淡蓝色的步摇斜插,面容看上去调皮而乖巧,淡雅的笑容又让她多出一份端庄。 听夜习惯了少女带给他的惊艳,他很享受,依旧落后她七步没有越界,只是手掌握着剑柄的时候却有所坚定。 用她给他的剑,护她一生无忧。 除非,……没有除非。没人可以在遇见他之后再伤害她,他死了,也一定是带着那威胁死去的。 听夜的九轮洞天运转得如臂指使,昨天那一剑让他得到了很多,甚至是只要他愿意,他还可以再进下一个境界! 不过对此听夜有所担心,他怕因此而道基不稳,所以一直在温养,直至水到渠成。 冢夜的速度不快,昨天的暴风吹起了砂砾,也吹翻了里面的尸骸,听夜有些愧疚,他觉得那大约有他的责任,他在冢夜之后一边跟随一边收敛尸体,或许……他们也不愿埋在这里吧,他们更想把前人的尸骸和遗物带走,但是他们终究是付出了代价。 听夜一声长叹不再去伤春悲秋,前尘往事随风,死者为大。 遍野的尸骸裸露在黄沙之上,听夜运转着九方洞天将他们的尸骸浅埋。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此后他们是要裸露还是深陷,不再是他所及的事情了。 昨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听夜隐约感觉到了第七批尸体的气息,就在刚想要赶去的时候受了伤,然后遇到了冢夜。 在来时听夜就已经思索过了,恒河沙州才是宝藏的汇聚点,但是受时限和危险程度得限制,很少有人踏进去过,故而对冒险者来说,雪域沙洲就是罪域最危险的地方,按照仅有的信息推算,第七批尸体应该也和第五批尸体一样在雪域沙洲躺着,但这里是广域沙洲,所以他有些犹豫。 第七批的实力大约是在存在境天骄到超凡境名手之间的层次,在现如今四大审判王座峰顶的时代,这样的强者在百大势力也足以位列长老,所以来得人很多,不在雪域沙洲他可以信,但是凭借人数优势如果是在广域沙洲的话,怎么可能就他一个人“找到了”? 是他真的就这么幸运还是那尸体有诡秘,把所有后来者的注意力都放在浩瀚的广域沙洲从而减少雪域沙洲的压力? 这般想着听夜觉得后者更有可能,毕竟来到罪域的都有两把刷子,他没有理由觉得自己是那天选之子,再者如此多的强者和能人在这里云集,或许这就是人为的。听夜觉得自己分析得有些道理,淡淡地笑了笑,而他前面的冢夜却突然开口,“尸体,在这里。” “……”听夜一怔,听着冢夜那似笑非笑的声音有些羞怯……她,她怎么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我能。” “……”听夜很想“嘤嘤嘤”,但是为了维持形象他不再开口,脑子里想得也少了很多,像只把头缩进壳里的乌龟,那模样让冢夜的嘴角再次显露出了一抹浅淡的微笑。 “你想得没错,你感知的气息是人为的。”冢夜轻声道,声音如杜鹃轻啼,让听夜不再那么害羞,“他们这样可以把小部分人引出第七批的大致范围,大部分人和你想得一样会去雪域沙洲,就算有人看透了也比他们晚了一步。一个小技巧就能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哦……”听到“大部分人”是听夜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还是太嫩了…… 此后听夜不再开口,反正我想什么你都看得到…… 哼唧,真不公平。 听夜傲娇。他知道冢夜来这里就是玩玩的,她的实力去雪域沙洲都没有问题,但兴许是性子淡漠的原因她来了广域沙洲寻找这第七批尸体。 想明白了听夜也不再纠结了,对青鸾宫来说不是前五批的宝藏她们都不需要,就算是这次也就来了仙羽这么一个“外人”,以前几次出世的东西青鸾宫也很少参与,参与了的东西也都被青鸾宫收入囊中了。 没办法,青鸾宫主身为王座,全体上下七个人,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再者他们也不嚣张,所以只要宫主看上了,那些老头子再肉疼也要眼睁睁地看着青鸾宫主亲自登门,然后轻飘飘地远去。 那模样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看上了自己家的闺女,而自己还不得不趴墙角听他们洞房。那感觉,应该只有被登门过的势力才能体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听夜伸出手抓了把空气放在鼻尖一闻,那气息有些淡,里面蕴含的气息又有些庞大,他无法做分辨。不过一会他便满脸通红,他的鼻子好像只能闻到冢夜的发香,那淡雅的味道让他再也闻不到其他味道。 听夜不敢乱想,他怕冢夜乱想。虽然冢夜很厉害,但是猜他的心思却怎么都猜不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宫主一句话她能想到十几层意思,他说的话她表面意思都理解不了。虽然他很喜欢这把子剑的意义,但是他一开始不是这个意思…… 听夜很老实,要不要自己在脑海里解释一番?她能听见吗?真…… “听见了。” “……”听夜委屈,他容易嘛。 听夜委屈巴巴的,你听见了怎么还老是给我别的东西? 你听见了吗? “嗯。” “……”听夜很无奈,表示现在自己不想说话,也不想想。 他放空脑子打量着荒漠四周,一脚一脚地踩在砂砾上,视线有些涣散。 哎,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冢夜心里在想什么啊……听夜悠悠地想着,然后一怔,看着冢夜那对自己露出的笑容先是捂住嘴,然后再是抱住头,再然后就在地上满地打滚。欺负人啊,这就是作弊。 看着在地上滚的少年冢夜不闹了,她转身继续走着,听夜则是有气无力地在她身后跟着。 “我就要走了。” “为……”为什么啊…… “仙羽要回来了……” “那……”哦。 “一个月后,剑侍考核我回来。” “嗯。”听着冢夜那温和的声音听夜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我成为剑侍之后是不是就可以跟着你了?” “……”不能。 冢夜心中默念,听夜好似读心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那委屈的模样冢夜感觉他还没长大一般,想安慰的时候却对上了听夜那灼热的目光。 “我会加油的,你只管飞,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冢夜无言以对,浅淡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随后身影一动气息消失在了原地。 “我会先成为你的剑侍,然后……追上你!”听夜的目光慢慢坚定,随后他徐徐转身不再去看冢夜的身影。不过在此之前,他想证明自己。 而那战利品,就是那第七批尸体的遗物! 这考验,我能行! ……因为你。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五章 血枪  听夜用手掌托着小巧的罗盘神色淡漠,一身淡蓝色的长袍,头戴深紫色长冠,淡黄色抹额,腰束青黑色布带,远观若君子,近看似脱尘。 雪白色长剑被他紧紧地绑在腰侧,身后背负着一杆普通的练功铁枪,那用于保护他的臧牛则是他的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嘴里咀嚼着沙子满脸的怨念。 呵……发情的男人。 臧牛脚步缓慢,身躯一扭一扭得好似命不久矣,那褶皱的皮肤中还夹杂着一些烂泥,像是刚从田里爬出来一样,那尾巴也毫无生机,病恹恹得,若不是它看听夜时眼眸残留着灵动,它那病重的模样肯定是药石无医;当然,它现在也差不多。 听夜幼时是主修枪法的,由仙羽代为教授,但是为了配合冢夜功法的缘故他后来主攻了剑法,不过一直无法大成;后来他用感应手法联系了仙羽,从他那要来了这次押囚的奖励,在得到这把血枪的时候他有种久违的熟悉感,这更加坚定了他内心的想法。 本来奖励是随便给的,但是上次的变故让仙羽重新做了选择,把这十年前得到的东西物归原主。至于听夜的选择他也没有干涉,点了点头便轻飘飘地远去。至于这次的肋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帮听夜去夺取。尽管听夜是唯一的准剑侍,但冢夜未必需要剑侍,失去了青鸾宫的束缚,他要做什么是自己的事情,而他没有理由在一个不确定因素上投资太多。 踩着脚下的黄沙听夜心绪平静,波澜不惊。能这片在广域沙洲待着的,不是大势力的试炼就是散修,在第五批遗物的这个风口浪尖上第七批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但凡有实力的都会去浑水摸鱼;再者,同样是试炼,如果他虎口夺食,那就代表了青鸾宫的荣耀,如果失败同样会有损颜面。 所以,哪怕这试炼不是明面上的,但是百大势力明争暗斗,作为弟子的使命也同样重大。 听夜不喜欢争抢,青鸾宫骨子里与世无争的性子他从小熏陶,也影响了他的性格,在青鸾宫虽然艰苦,但是单纯,他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种直观的感官。如果他能在那些人之前找到那遗物他自然是可以站在正义的角度去捍卫他的一切,但是若他慢了一步呢…… 听夜很纠结,反思之下他好像还是没有做好完全得准备。书上说修真的真谛是弱肉强食,但那到底是书上的,他鸡都没杀过,整天老牛老牛的,但是臧牛走了之后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郁闷地他了口气听夜尤其无力地坐下,他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他身后的臧牛怔怔地卧在沙地里,嘴里一遍一遍地反刍着,好像……有些感动是怎么回事。可爱的小东西。 听夜迷茫着找寻着自己的方向,臧牛却是不疾不徐地把注意力放在了身后。 第三件第七批冒险者的遗物被找到了。 臧牛眯眼,耳朵扇了扇。这次被发现的第七批遗物它一共就看到了四件,除了这三件外另一件虽然也是第七批的尸体,但他却是抱着第六批遗物死去的,且很难得到,所以严格意义上听夜已经输了,再找下去只是徒劳。除非这片广域沙洲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它的神识。 但那种东西有吗?有,——有个屁。 臧牛卧在沙子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对周围的危机毫无兴趣,大耳朵扇了扇优哉游哉。 风沙渐大,破空声打断了听夜的思绪,他抄起长枪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枪尖凌厉中不乏灵动,连刺三下他退后三步保持戒备。 听夜那枪影只能算是试探,那黑影大刀一压微微皱眉。听夜是个雏,那威力比武还好,此时在广域沙洲这个以命搏命的赛场,这挠痒痒的方式稚嫩得像是开玩笑。 淑离收回目光长刀蓄力劈出一道圆月,随后紧跟着再是一刀砍向听夜的脖颈,那巨大的力量从枪杆上传来让得听夜气血浮动,那一道道碎沙在灵力的灌注下如暗器般刺痛着听夜的肌肤。听夜没想到对方的招式如此狠厉,他匆忙躲闪间身上挂彩,但是那眼眸却依旧凌厉。 淑离疑惑,但是身后的杀机已近,他抽身而上暴力地打断了听夜的防御灵技,随后将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止步!” 宛如洪钟的声音在听夜的耳畔绽放,那震慑的力量让他神智有些混沌,也让得那杀意一滞,不过瞬间那剑影的威势便暴涨了几分。 淑离懊恼,他竟然觉得这种傻子会是埋伏? 他的长刀划过听夜的胸前,一脚将他朝那剑影踹去随后迅速远遁、逃走。感受着身后的锋芒听夜一慌,他本能地反抽长枪,胸前有伤不好用力,但是那身后直欲撕裂他身躯的剑光却让他不得不使劲。 听夜微恼,在死亡的威胁下他将长枪抛出洞穿淑离的腿骨然后顺着攻势脱身,强大的气流混杂着灵力让他逃离剑影范围,但是那分散的剑影却依旧让得他背后流了血。 该死的长袍,除了好看一点防御力都没有! 听夜心中决定下次一定买虽然丑但是有安全感的铠甲,或者卖身买软甲,不然再遇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被玩死。 在听夜受伤之时那前面的壮汉却是开始释放气息,他的长枪穿过腿骨插入荒漠,估错听夜战力的淑离双眸刺红,那暴虐的气息让他知道只有背水一战才有一线生机。他抽刀砍断了长枪反身奔袭而来,强大的力量席卷四方让得那追杀的黑影眼眸微缩。 境界太低了。 祁途眼眸一黯,结界笼罩下来,双手结印一声来自荒古的怒吼让得沙漠全部凹陷了下去,让得听夜的血脉有些暗寒。 光晕慢慢散去,祁途收手站立,看着那被禁锢在半空中的壮汉他冷声开口,“你不是十幽媚。” “你眼瞎?!爷爷我会是那不男不女的幽枚?!呸!蠢货!满意了?” “……”祁途皱眉,淑离偏过头去,却依旧保持着被禁锢的模样。 “妨碍公务。”祁途上前将淑离打晕,然后淡漠地看了听夜一眼,浮动的气血看起来有些羞愤。 听夜眼眸微冷,面色淡漠,境界不高,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保命器物。他刚才本想揭开他的伪装,但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他机灵,自己手上就要犯下命案了。 祁途沉默,稚嫩的面容浮现红晕,“大魏夜司命,祁途。” “域芒。”听夜沉声道,实则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十幽媚是和七绝世同等的存在,他本以为是追杀遗物的,没想到竟然是抓捕十幽媚? 虽然听夜在思索,但是在祁途的眼中听夜却冷淡的骇人;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残破的衣袍以及那嗜血的气势,无形的傲气和生人勿进的气息却让祁途有些难办。不过也是,看听夜的年纪他绝非小地方出身。 两人都在沉默,祁途看了眼周身的狼藉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副软甲和一件长袍,“见谅。” “多谢。”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听夜刚想找话题却被祁途手上的豪华大礼给怔住了,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温和而腼腆的笑容。祁途将物品递到听夜的手中,听夜的伪装他看不出来,故而在看到那稚嫩的模样时他不禁失笑。 难怪他给他的感觉那么复杂,或许他一开始便想岔了。 祁途将淑离的身躯装入刑具然后动身朝沙洲之外离去,只是在行动时他有些心惊地转过了目光,看着那在砂砾上卧着的臧牛,他心中的一些疑问瞬间就都想明白了,弯腰朝臧牛施礼随后反思自己的行为,慢步离去。 看着那有些匆忙离去的祁途听夜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他还想客套一番的,但是这般看来还是他局气了,不过他确实好久没有收到这般贵重的礼物了。 在听夜的兴奋之余那臧牛又是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呵……男人,目光短浅。 臧牛自顾自地咀嚼着砂砾,青鸾宫没有在听夜上倾注资源是真的,但是平常基础的衣食住行的价值却已远超这些东西,更何况还有那把价值连城的子剑。 不过臧牛觉得,那剑在听夜心中说礼物可能不太恰当,对他而言那更像是器官,是身体的一部分。 臧牛打着哈气,有了软甲听夜应该能死慢点了,他也可以睡会了。 这般想着臧牛闭上眼不再去管听夜的死活了,而听夜这是兴奋地穿戴着软甲,虽然衣袍破了但是乾坤袋中还有,只不过是烈阳高照得,他不太好意思穿…… 听夜脸一红,在沙地里挖了一个洞,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之后才开始换衣服,某只刚睡醒的牛不屑地看了眼。小屁孩。 穿戴好衣袍之后的听夜明显忘记了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看着那破碎的长枪有些无奈,从乾坤袋中取出那把暗红色的长枪表情凝重。 他自然是很喜欢这把长枪的,也正因此他怕自己不得器物承认,也怕自己胡乱使用损坏了这枪,故而安置在了乾坤袋中。 器物分凡、灵两阶,阶级差距在合适的人手里战力云泥之别,虽然在青鸾宫里有很多远超灵器的器物,但是除了子剑这把他不知道什么品阶的器物以及乾坤袋这灵宝之外,他接触的都是凡器,还是凡器中最低劣的量产铁枪。 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长枪,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备用的铁枪了……听夜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手上的重量神情肃穆,看着那郑重其事的模样臧牛甩了甩尾巴,帮听夜下了决断。 不一会听夜舞着长枪在平地上施展着基础枪法,一遍一遍听夜的动作越来越流畅,长枪传递来的感觉让听夜忍不住嘶吼,热血随着长枪的弧度胡乱地跳动着。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早些得来的长枪太脆无法灌注灵力,他都是用气血之力催动的,如今这一把血枪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与听夜极为契合,似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得到认同之后的听夜便不再收敛,将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这十一招长枪的基础都招式耍了一遍。 狂暴的灵力在这片空间肆虐着,飞沙走石,大开大合,气势一往无前! 听夜越加兴奋,他开始学习听夜留在他脑海里的几套枪法,九方洞天起开气势恢弘,那压迫而来的光芒如彗星追日,狂暴的力量使得血枪脱手,听夜的灵力被抽干大半。 看着那惊骇的一招臧牛不由得感叹觉醒者的强大,它尾巴一甩将一切波动镇压下来,随后撤去结界帮听夜调养好身体。 仙羽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提前觉醒吧。 他觉醒之后,又是什么模样呢…… 真期待啊…… 嘴碎:枪法是从网上找的,在基本功里一共写了十二招,我把舞花去掉了列十一种,如果有出入日后修改。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六章 觉醒  曦光初照,金轮初生,广域沙洲这片被鲜血和悔恨淹没的土地被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臧牛卧在沙漠上品尝着今日第一口新鲜的砂砾,然后翻着白眼看着身侧的少年。 少年一身黑色劲装,血色长枪从右肩胛骨向左下垂着,一根细长的红线将它的身躯束缚在听夜的身上。 听夜眼眸微冷,面容平静,似是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情绪的波澜。 血枪的枪身很硬,冰冷的触觉让听夜的神智保持着清醒。灵器有灵,在磨合了一个晚上之后血枪认可了听夜的气息,在光芒的照耀下那杆长枪的枪身上似有纹路在流转,暗黑色的枪身泛着金黄,扑面而来一股冷峻的杀意。 听夜看着远处的天空平稳呼吸,日升月落,斗转星移,第七批也算是大人物,死去之后丹田会形成结界,既是保护灵魂也能形成一种隔绝,不被外人发现从而等待复活的可能。所以一般情况下这类人的遗物很难获得,而一旦被发现只需要跟着气息摸索着寻找就没有错;但是他没有能力分辨出真假,所以便一直没有抉择好要去往哪个方向。 闭目凝神,听夜感受着四周的振动,他手中罗盘指针的颤动频率能够感知极为微小的频率,加上那杆枪和一个保命灵符,这是他唯一的行囊。 新的一天来了。 听夜睁开眼,脚步在空中胡乱地踩着,虽然他还没有到御空境,甚至都没有到逍遥境,但是他已然能短暂地浮在空中了。 脱离了沙漠的干扰,听夜感觉自己被一股浑浊的气流所包裹,他分辨着那从天地中传来的气息做着分析,随后将目光投向臧牛。 臧牛有气无力地丢了丢尾巴,听夜不太明白它的意思。 昨天被淑离刺伤之后他的心反而坚定了,虽然他没有做好争夺的准备,拿到遗物之后他也不打算毁掉尸体残留在原地的意识;他知道他这样是不成熟的行为,但是他很难让自己变成那模样。看着这个世界荒唐是一回事,融入规则一起疯狂是另一回事。 他只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却不想伤害他们,甚至他还想在得到器物之后再还回去,毕竟他不需要,而那器物却是他们的本命。 听夜幽幽地叹了口气,以前他只想做冢夜的剑侍,陪他一路浪迹,为她披荆斩棘,但是现在想来他还是太天真了,没有什么是非黑即白的,难怪每年的剑侍考核他都通不过,不是实力,甚至不是道心,而是他思想的狭隘。 以他的资质在青鸾宫的资源堆积之下存在境也不过是举手投足的事情,但是他道心浮躁不稳定,幼稚而天真,不适合做一方主宰,所以一直没有在他身上有所倾注。 对此听夜很明白,数亿年的传承滥用资源的惨剧已经成为民间戏曲的一部分了,什么大宗门弟子强抢民女被寒门子弟得逆天传承灭门,那时上千年间民间一直觉得寒门子弟才是最厉害的,天赋反而像是儿戏,甚至一些宗门的收徒标准也因那些事故从看天赋变成了看品行。 当然,这些宗门全部都没落、灭亡了。 虽然道心很重要,但是在没有机遇的情况下天赋才是重头,不能因为那巧合就偏颇,但是这些事情也确实是改变了大宗门教授核心弟子的方式。 一般核心门徒培养方式都是像听夜这般自己等道心稳定,而有些极端的这是把天赋卓越的弟子贬为凡人,然后暗中调教,虽然戏剧性更强,但是对于大宗门来说一切都可控,也是百大势力对民间天赋喜人的门徒的最佳培养方式,而且成果喜人。 听夜有些迷失,很多东西他都明白,但是他不愿意去接受,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很糟糕。听夜望着天边的云层,一直以来的历练让得听夜宠辱不惊,在没有熟悉人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冷漠如冰。但那是心法所致,不是他。他知道不管如何,他的路都还很漫长,想陪在她身边更是,所以道心的稳固也更加重要。 冢夜是青鸾宫的天骄,若是因为那所谓的“善良”他自己折了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如果影响到冢夜青鸾宫不会允许,他自己也一样。 在学会伪装心法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他本就应该是这般模样! 听夜的眼眸暗沉,全身的血液一寒,血枪的枪身微微颤抖,如果先前只是认同的话,那么现在它已然沦陷! 听夜的气息冰冷而麻木,疯狂而炽热,那感觉让血枪的枪尖凝聚除了一点灼热的白光! 臧牛摇着尾巴;它出手了。 如果再不思绪引导,它不知道听夜什么时候才会明白这些道理。 收回目光它自己反刍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听夜的长袍则是在初生的长空下猎猎作响。他有种很奇怪的错觉,他全身的血管如寒冰一般僵硬而柔软,他的血液炽热而冰冷,他在燃烧,在无尽的冰层之下剧烈地燃烧! 听夜伸出手,罗盘凝固,他的双眸冰冷,冰冷得不带丝毫的情绪。 在他的感官中那些虚假的气息全部消散,只留下四条明黄色的线条。这些线条在听夜的眼中显得那么得特殊,看起来是那么得娇媚。 找到了。 听夜将手指搭在了空中的绳线之上,嘴角勾起一个冷酷而冰冷的笑容,随后一步步地踏空! 听夜的境界极为不稳定,每一步踏下他的丹田都会来一个收缩,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黑色劲装闪烁过诡异的光芒,他的丹田褪去了一层皮,显现出一种琉璃色彩。 逍遥境。 在听夜前进之时臧牛睁开了晦涩的瞳孔,来了……! 听夜突破合一境的时候仙羽就有所预感,现如今他期待的那一幕,就在它眼前清晰得展露着!一突破合一境他便回到了九方洞天的境界,遇见冢夜之后那惊世骇俗的一剑,此后经过它的思维引导他终于变成了域芒! 域芒…… 仙羽等了你十年,你能变回来吗……! 臧牛来了兴致,听夜在半空中每踏一步他的境界就精进一分,它抬起前蹄将那气息遮掩,望着听夜的身影眼里的惊喜慢慢散去,随后颓废地摇了摇头。 能量,……不够。 当初青寒能将听夜留下除了仙羽的面子和冢夜的意愿以外,他自己的实力也占有很大的因素。域芒最开始苏醒时的境界是界仙,俗称大能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原本的境界;沉睡了这么多年,再加上那把魏国扶持起来的滔天气运,仙羽推测很有可能已经超出了得道的境界,但是多次的觉醒失败让仙羽有些拿捏不准,所以这次觉醒失败虽然让臧牛有些不甘心,但看到了希望。最起码每次觉醒都在他们的掌握之内! 觉醒者和其他流派是不一样,一步天堂重回神坛,也有可能碌碌无为一生凡尘,甚至身陨。 这一切的变故便就源于觉醒者的身体。 对于修炼者而言身体就是宝藏,而记忆就是一把钥匙,打不开或许没事,但如果让那宝藏觉得你不是它的所有者,灵力的灵性暴乱就会灭杀钥匙的持有者。 暴发户永远是暴发户,贵族的气质和涵养,他们是学不来的。而失去了那贵气,你又如何被称为贵族? 这种感觉才是恐怖的,但你不是你,你又是谁?这样的自我否定和诘问,只要道心松动一分便瞬间化作了云烟,更何况是大能者以上那蕴藏了巨大能量的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仙羽力排众议将域芒杀死、调教变成听夜的缘故。 他太诱人也太危险了,如果宝藏的分量是超越道君的层次,那么长生殿可能直接就没了,甚至星辰大陆都要陪葬;而如果放任他成长,他的境界恢复记忆恢复,身前却是个嗜杀之人该如何? 在听夜身上下了筹码的,可不止四大王座那么简单,但凡知道辛谜的存在都不敢对他动手动脚的,却又不能让域芒察觉出异常,只是一步一步地耕耘、引导。同样的,如果一切脱离掌控,那么听夜将会被囚禁、磨砺、分解,直到不再对大陆构成威胁! 臧牛有些疲惫,是真的有些倦怠,他不敢再听夜的身上开玩笑,因为,开不得! 听夜的境界越来越高,臧牛也只能期待着。 修真流派很多,主流派系有灵修、体修和魂修。 其中灵修最为广泛,其中体武境、伐洗境、换骨境、搬血境、凝魂境这五大境界被称为“五常”,境界内的修真者被称为弱者。 在开辟灵海之后可以被称为灵者,此后境界分为灵海、合一境、洞天境、逍遥境,境界内的修真者被称为渡者。 渡者之后可御空,分为御空境和存在境,境界内的修真者被称为强者。 强者之后便是大能者,名讳,界仙! 界仙是星辰大陆的顶尖站力,所有人穷极一生的至高境界,在之后的掌轮审判那根本就不是境界,因为这个境界再怎么修炼也无法达到! 审判者的诞生伴随着大乱,只有动乱到整片天地都在颤抖才有可能出现一位审判者,所以修真者称审判者为“夺天地之造化,与宙宇永存之神话”,是一个无法染指的存在,民间也大多觉得只有在“天”无暇顾及、压制动乱的时候才会失守从而被界仙得逞,进而登临大道。 至于四大王座,没人知道王座和审判者之间的区别,所谓王座在众生的眼里就是审判者们选出来的领袖,至于为什么是四个谁知道?连王座的实力都不知道,更别说如何成为王座了,那是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仙羽口中的“道统”,那更加得诡秘莫测,就连臧牛问起时仙羽都只是摇了摇头不曾回应。那个称谓在道门高层眼中一直是一个忌讳,所以在它听到仙羽如此称听夜的时候,臧牛方才对听夜从前的境界有了一个感官,也知道了仙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慎重地对待听夜。 同时臧牛也有所猜忌,因为他记得王座之上还有一个封号老祖,在不知道这个称谓是说老祖还是超凡神明的情况下,他不敢在往后面想。他无法想象,那后面是一种什么境界。 臧牛自顾自地咀嚼着,它只是小小的界仙而已,仙羽说成就界仙位列仙班才是修仙的第一步,那时候才有资格去明悟大道,界仙之下的存在只会吸收灵力,不管是打磨还是升华本质永远都无法脱离灵力这个根本,永远超脱不了这个范围,只要丹田裂了灵力逸散,亦或者是没有灵力了,那么修真者就寸步难行,甚至身陨!所以要么不成为灵修,成为灵修不管是天骄还是王侯,不是仙就只配做蝼蚁! 这些话臧牛铭记在心,他看着听夜,他很想看看这位得道者在这次觉醒之后,能回到一个什么境界!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七章 大魏战书  “叮铃——叮铃……” “踏,踏,踏……”听夜听着身侧虚幻的声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他身在何地,又是处于什么场景,虽然觉得假,但是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得真实,真实得他好像才是假的一般。 他在沙漠之上前行,穿透过一行又一行的身躯,他的手掌在半空中停滞,他的视线在原地汇聚。他找不到方向,只能看着,看着一处又一处的风景,却再也看不清。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身处广域沙洲的话。 可惜,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了,真实得听夜都记清了他们的气息,那么得熟悉。 听夜在原地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他觉得他和那些被囚禁在蓝色密林中的囚徒没有两样,不过身为邢官的他们可以看见牢笼里面的刑犯,而他不知道自己在被谁注视。 松软的砂砾从听夜身侧流过,他的身子都陷进了沙海之中,但是他知道那是虚幻的景象。他的行走没有阻力,他就那么一步步地走入了沙子的内部,再一脚一脚地踩了出来。 他的身形没有染上半分砂砾,他有些恍惚,如果刚才那砂砾是真的,…… 听夜驻足。他分不清真假了,这里太奇怪了。不对,他…… 第七批死在这里,甚至第五批也有可能死在这里;这里是广域沙洲!他大意了! 听夜额头出汗,他慌张摸索着身上的器物,他的血枪,他的剑! 没了!怎么会没了!听夜在内心深处咆哮,鲜血染红了他的瞳眸,他的大脑受到刺激开始混乱,他整个人陷入癫狂!他伸手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听夜如困兽般在自我煎熬,疯狂着!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远处的光芒开始在这里逸散,逸散出他看不见的光芒!那橙红色的巨大球体散发着无穷得光和热,听夜的心跳顺着那升起的节奏开始跳动、收缩,然后陷入停顿! 他被遏制住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得想! 一下,……一下!听夜聆听着自己的肉身,血管里奔流着的是他的鲜血,……不!是这具肉体的鲜血……为什么,它不承认他,排斥他!为什么!身体……等等,承认……什么是承认! 承认,……就算承认,他也只是他……被承认!那还是不是他!!! 这是为什么! 听夜开始无名烦躁,他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他痛苦地在地上挣扎! 鲜血,鲜血在他的血管里流淌,流淌在广域沙洲之上! 他看不见,他什么都看不见!在他自我辩证时远处那巨大的球体开始缓缓上升,那光芒带着威严的味道,庄重而富有律动! 听夜的眼睛有些迷离,他开始回忆,他开始失去神智,失去灵魂!他的身躯开始抽离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在高空飘荡,漫无目的地游走……! 他……空了。 空荡荡的身躯化作了云霄,再也不复存在。 他飘忽着,双眼看到了无尽的白烟。那柳絮在飘摇,一时间他分不清天地,分不清日月,分不清黑白,也分不清谁是自己。他静默地漂浮着,他的眼睛开始无神,开始摇摆。温和的光芒将他的身躯包裹,他开始沉睡。 “刑”字令牌散发着暴乱而杀戮的气息,却被那光芒无声无息地按下了。 这里,没有谁能反抗那无上的意志,一切,都烟消云散…… 沉寂。 天地灰蒙蒙一片,在这片灰蒙蒙的世间突然显现除了十多双金色的眼瞳,它们有着无尽的威严,却又显得那么得温和。 掌轮审判!以及……四大王座! 水雾渐息,湿润砂砾在沙洲上四散开,又慢慢聚拢,它们将听夜的身躯掩埋,一层一层春夏秋冬四季轮转,一遍一遍地覆盖。这里的时间静止了,这些权势滔天的巨擘在这里齐聚,他们在一起的能量能让星辰大陆的空间破碎,时间滞留,然后在睁开眼时消灭生灵兆亿! 但是他们不会那么做,他们的命运和实力与星辰大陆息息相关,这也是他们不屑于对魏国出手,甚至没有打压他们的大能者的原因之一,现在他们这么做,亦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在一片朦胧的烟雾中交谈彼此进行着,随后消逝,一切都如原先一样,没人知道整片星辰大陆被平白夺走了一个月的寿命,这片大陆上的生灵平白少了一个月的阳寿,唯一能感知到的,便是大能者们。 这一天大路上丧事众多,王座们虽然做了弥补和时间回溯,但是一些细枝末节他们只能放任。在这怪异的氛围中第一次觉醒的听夜被囚禁在虚空之中,而外面的大势力内心却极为复杂。 不到十年又是一批遗迹。 这种感觉会让怯懦者胆寒,会让无畏者疯狂! 自魏国崛起以来依旧很久没有这样的大时代的感觉了,这也导致大陆格局十分僵化,许多胸怀大志的英豪临死之前不甘心的就是没有一阵大风助力! 闻轩年盘算着时间,看着远山的风暴计算着什么。数日前审判者齐出凝固了时间,半个月前罪域刮起了一阵瞬间被扑灭的狂风,十年前闻堰说他查到了棺椁的线索,二十一年前魏国的镇国圣物消逝……! 看着窗外闻轩年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无力。 魏国的地位太尴尬了,局势也越来越复杂。虽然魏国的皇室没有明显的特权,跪礼和权势的特权被一次次的削弱,但是帝国制度的皇储之外却一直受到觊觎,万国同盟之后魏国一直在联盟的也是皇室,在皇室统治不当的时候很容易产生大规模的混乱。 宗门制度有宗门制度的难处,帝国制度同样如此。魏国作为天下神都,表面风光无限,但是为了稳住局势所花费的财力物力同样是宗门所无法想象的。 闻轩年把玩着手中的核桃,上千年的安定说起来很长,但是民众的寿命却不长,如果现在局势出现动荡那么这一批的孩子或者少年便是未来叛乱的引子,尽管这个过程可能是千年万年,但是星星之火的可怕却足以毁掉任何一座城墙。 魏国存在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已经无法饶恕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审判者稳定就可以了,未来呢,等到非皇室成员也出来审判者呢?他们是不是要王座、老祖,神明?为了魏国这个国号,皇室压力之大他算是体会到了,天灾人祸可以防,但是那命运却不曾怜悯。 低压在房屋内扫荡,闻轩年内心一阵绞痛。 宗门出手了。这次大乱说是审判者诞生的机遇不如说是万国同盟和宗门势力的正面对决。整片天下再次被鲜血和尸骸覆盖,那些老不死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断头台。 闻轩年闭眸长叹,看着眼前的棋盘陷入沉思。大魏皇室历年来的亲民政策有所回报,大部分魏国青年都是晋升学院派,少有流入到宗门,魏国的旗帜,信仰和那血与铁铸就的历史不可动摇。同样的,宗门的常青树们也不曾松懈攻伐。 他知道,要流血了…… 魏国崛起在铁蹄之上,宗门千方百计想抹杀那段历史,说不过是掌轮与界仙不曾出手,宽恕一命。他们没有辩解,这是真的,但他们没有出手一是相互地掣肘,二是他们怕了! 他们害怕大魏的国风,他们害怕大魏的铁血!就跟现在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样,他们只敢在暗地里吹风!魏国不会受那平白的污蔑! 如果不是先烈的旗帜插在那里让得宗门不敢前进一步,如果不是长林军挥旗北上踏平宗门遗址,如果不是宗门鱼肉天下这土地的公道哪里轮得到魏国!数亿年的时间宗门们做了什么!如果他们真的这么伟大,魏国如何能在夹缝中崛起! 掌轮……很厉害吗! 鲜血划过闻轩年的肌肤徐徐滴下,他不服! 掌轮就能为所欲为吗!绝不妥协! 闻轩年一掌落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笔锋! “告诉皇上。我大魏,出战!长林军,待命!!!” 赤红色的血迹从闻轩年的嘴角流出,随着这一刻的回复,罪域的气氛紧张了几分!就在天下格局因为魏国随之变动的时刻一辆车马在黄沙大漠之上静默地前行着。 这辆马车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那种“无奇”却带着某种奇怪,说不出来,转瞬便忘了,但是对气息敏感或者记忆不错的天骄来说,那是一种无声得折磨。 马蹄声在大漠上回荡着,车轮徐徐碾过,听夜的手指在砂层中轻颤了一下,然后挣扎着睁开了无力的双眼。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有那普普通通的车马在缓缓驶近,随后在听夜认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之时从帘子中显露出一双嫩白的葇荑。 他对那气息没有印象,但是那手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好像……是冢夜…… 听夜强打起精神试图看清,但是眼前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他挣扎着试图爬起身子,却总是无力地重重地坠下。在最后一次脱离之后他的手指顺滑到腰间碰触到那熟悉的触感,微微心安,枕着黄沙闭上了眼睛。 在他睡下的时候那车马中露出了少女不可方物的容颜,看着听夜她露出了浅淡的笑容,叹了一声傻瓜徐徐远去。 还是那么傻,但;傻得怪可爱的。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八章 鬼魅生  一版简介说过本书写完听夜也打不过七绝世。觉醒很难的,再者现在的境界都是虚的,他还要再死一次,所以各种境界有多强的概述我就留在正文了,术法也是一样。 …… 风沙吹拂过听夜稚嫩的面容,他缓缓抬起淡漠的面容,那冰冷的眼眸无情而肃杀,他静默地旁观着四周这一切,气血浮动间有着点点火焰燃烧。 他醒了;睁开眼睛地第一眼他便对着远处的山峦矗立,发丝死寂地休憩着,长袍有些杂乱,手指骨节分明,冰冷而苍白,血枪在他的背后浮现出一张狰狞的鬼脸,恐怖而诡秘。听夜在原地发呆,淡白色的软甲在他的胸口闪烁着温和的光芒,但是在此时那光只会反衬得听夜越加嗜血、残暴。 他在原地,长发无风自动,这片荒漠依旧缺少生机,他的胸口依旧缺少一颗心。听夜动了,他抬起手掌在身前一压,平稳的波动逸散开,荡漾出一圈圈涟漪。 御空境。 听夜垂眸,手心有些灼热,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在得知自己的境界之时他皱眉、嫌弃,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身为天骄在这个年纪达到这样的境界并不稀奇,但是才没有几天境界就这般得突飞猛进,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摇了摇头听夜不再去思索这些,他选择了沉思。只要仙羽给他的护身符没事,那便说明他的修行无碍,他若是再庸人自扰就离走火入魔不远了。 吐出一口浊气听夜心绪空灵,将一切都压了下去。冢夜十四登仙,位列天骄榜首,而他不过御空境罢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他这般看不起自己,那他便不用做这剑侍了,免得丢人现眼。 听夜暗恨,神色淡漠,他伸出食指指肚摩擦过手腕的脉搏处,鲜血顺着他的肌肤滴入黄沙,但他的眼眸依旧冷酷,似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痛觉在听夜有意而为的引导之下遍布全身,数息过后伤口开始愈合,他开始恢复平静,只是瞳孔不知觉间染上了一抹残红。 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此后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不再是青鸾宫的扫地小厮,他是冢夜的剑侍。 他不再是蜗居在犄角旮旯里的孩子,他是敢死无畏的剑侍。 他不再是空幻的驱壳,他,只是剑侍! 听夜在内心中告诫着,随后收敛心神调整好心态,右手手指紧握,缓缓地将长枪抽出垂在身侧,那冰冷的触觉紧贴着肌肤,那长枪越加得神异了,暗沉的身躯亦是沉重了几分,就算因为突破境界而增加了不少气力的听夜此时也有些吃力。 脚印在蔓延,听夜熟悉着长枪的分量和那嗜血的气息。听夜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有那么执着的怨念和杀机,离那第四处尸身越近长枪的杀机就越加凶狠,连带着听夜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 听夜聆听着那风的间隙,神识释放四周的活物无所遁形。他一步步稳健地迈着,行走间看不出章法,却极为玄妙,简简单单的一步方寸间却蕴含了数里黄沙。 臧牛在听夜身后跟随着。听夜没有在青鸾宫习得高深的术法,这步伐也不甚精妙,不过是将整个大漠化作球体,他每一步踩下球体便滚动一下,从而达到前进目的,但是有些地方太过精细,它还没有看懂。 臧牛皱眉,慢悠悠地跟随着,却特意地落后了数步。 觉醒之后的听夜情绪极度不稳定,它拿捏不准,但却如一开始王座们的猜测一般,听夜此前极有可能是大魔。它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上报,这个因素很有可能让一部分掌轮下定决心,虽然它对听夜有感情,但是身为大能者,它知道什么决定才是明智的,这是它的责任和义务。 臧牛的身影虚幻了一分,听夜的身影却是在沙漠之上隐遁,脚底传来的那种厚实感让他坚硬的心漏出空隙,他注视着前方的归途,一双紫红色的眼眸似是看到了那残存的灵魂意识。 听夜从它们身边穿过,阴冷的气息让它们匍匐跪下,它们在朝拜,在敬畏。 那一袭黑色劲装的少年如地府的王,手中的长枪幻化成了贪婪的猎犬,幽蓝色的火焰在这里燃烧着,它的温度很低,却能让一切无实体的事物幻灭。 听夜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一切都是他眼睛看到的,却不是他操控的,他像是入了幻境,只能旁观自己的动作,却又好像是被侵占了驱壳的少年。 无名的恐慌在听夜心底蔓延,然后又再无踪影。 许久,一切都成了黄沙的模样,听夜回到了广域沙洲,他的脚踩在黄沙上,但是他隐约觉得,刚才那自己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 听夜怔住,他在原地迷茫着。 他不动,天地在动,日月星辰在动,他分辨不得东南西北,在着无垠的天地中他注定沦陷。这里,他不熟。 在听夜迷茫之际不远处的车马上仙羽悠悠地叹了口气,“成了。输了。” “具体呢。” “他身上有很浓重的杀机和恨意。原先我以为沉睡之后他觉醒的是爱,但是没想到他觉醒的竟然是那滔天的仇恨。”天际老人声音低沉,听得那似是在讲述一个长卷的语气苏轻羽点了点头,随后沉默不语。 仙羽闭目,苏轻羽起身掀开了帘子,望着那黄沙大漠她的视线驻留在了听夜的身上,他看起来像是一尊屹立在荒漠上千百年的雕像,只是那眼眸很是深邃,让心智不坚之人的灵魂很容易掉进去,然后经历一个个轮回直到肉体腐烂,最后魂飞魄散。 这,就是道君的眼睛吗。 苏轻羽收回眸光。道君,这个名讳在登临界仙的时候就会接触到,这种存在的强大在史书上翻阅上古典籍都很难找到,问起时所有人都缄口不言,而仙羽则是眼神复杂,似是有什么隐痛。 她很早就知道星辰大陆很小,小到对听夜这种天外来宾毫无招架之力。 他是受伤来到这里的,伤得很重,根据推测应该是受到波及,而他苏醒时眼眸深处的那种无力感让她很疑惑。难道连这样的巨擘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吗? 外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马车内一时间再无言语,仙羽挥了挥手马车开始离开这片广域沙洲。 修行好似攀登无极大道的过程,每一个位置都有每一个位置得凶险,选择了夺造化铸永恒,便就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 凄凉的古乐在听夜的耳畔回荡,他伸出手,长枪在身前轻飘飘地一刺! 听夜的动作很轻,随着他动作的停止整片世界开始泄气,随后如一层膜般紧贴着他的身躯,随后穿过衣袍、软甲,穿过骨骼血肉,保护在了他身躯的深处。 刺出那平淡的一枪之后听夜的意识开始恢复,他在荒漠上继续前行着,他回想起了自己要做什么。第七批尸骸,以及,剑侍考核! 他已经失败七次了,他输不起了。 听夜神情肃穆,咬着牙,每一步的距离都开始远了,朦胧的碎影在他的眼前缥缈,他速度加快了,但是他的身躯还没有适应,随着这几步的落下他的灵力盾牌开始残破,在协调灵力的时候听夜的脑子竟然跟不上身体的反应! 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听夜皱眉生怒,全身上下的血液开始躁动,他试着跟上,初生的神识在他的拼命之下开始纤细,那透明的样子让得他的嘴角残留着一丝鲜血!痛! 那久违的痛觉让听夜下意识地呐喊了一声,眼前的赤红色世界让他想起了什么! 那是什么,是什么! 看着那在虚幻中飘扬的旗帜听夜目露疯狂,狂暴的力量不要命地汇聚在他手中的血枪之上!他不知道那烦躁和疯狂的来源是哪里,但是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他感觉很畅快!那是纯粹的热血! 听夜淡漠地笑着,他不想仰天长笑,也不想在阴暗处悠然自得,他笑得很平淡,但是那笑容带来的震撼却不弱于那上面的情况! 听夜内心悸动着,狂放着,但笑的时候眉眼有着永远抹不去的哀伤!他眼中含着泪,他嘴里含着沙!他,还能战!他还想回到那地方! 听夜紧握着长枪,长枪挥舞得快若疾风,在枪芒闪烁间甚至有着一条魔龙在天地之间纵横! 魔龙无意识地咆哮着,暗黑色的气息在天地间逸散,它要打破着容器,这不是它的故乡! 锋利的爪牙撕破了云层打破了风霜,它要撕裂那苍穹! 雷弧在这里蜿蜒,那凄美的弧度在这里扭曲,粗大的雷霆劈打在它的身躯之上,震慑万古的咆哮声似是在宣示着它来自那地狱! 广域沙洲的砂砾在颤抖,它们粉碎! 听夜劲装裹身,身躯穿梭在封禁之间长枪乱舞层层突进! 他在砂层之下放肆地施展着枪法,那种畅快感让他开始颤抖。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忘记了! 听夜入魔般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长枪化作了白龙与黑龙分离,它们誓于这天地一争高下! 黑龙那残缺和虚幻的身躯在苍天之上蠕动,纵是受伤却保持着那王者的威严与矜傲! 它的身躯遮天蔽日,天雷暴躁地击杀着,骇人的力量将它的身躯四分五裂!暴怒的声音带着凄楚和骄傲在四海八荒回荡,随后彻底泯灭! 感受到黑龙气息的消逝白龙含泪咆哮,它的身躯在砂砾中挣扎,绞杀着地下不完整的灵阵!它忘记了那天雷了威胁,疯狂地下陷着,庞大的身躯在挣扎间被禁锢随后被一道天雷撕扯得粉碎! 两道龙威得消逝没有让听夜的脚步停下,他在奔溃的边缘徘徊,顺着白龙开辟的通道下沉! 他用血枪挥舞出的强风将黄沙全部卷起,每一枪都是极为精纯的灵力波动,没有一丝一毫地泄露,那最后的八方阵法被他一一泯灭!直捣黄龙身影遁入幽影,在一道紫色雷弧推开黄沙之时枪尖插到了一句尸骸的头骨之上! 听夜喘着气被固定住了,那尸骸买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封号……老祖!!!!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十九章 始祖秘境  二月节,惊蛰。 广域沙洲烟海朦胧,在天蒙蒙亮的时刻那盘坐在沙海上的少年们齐齐地睁开了眼眸。 数月前黑龙现世,第三批尸骸惊骇入世。老祖级别的遗物,那遗迹让得驻扎的大能者不顾其他直接来到了这里,审判者亦是在紧急协商,整片大陆风云变幻。 王座以后级别的遗迹很难得到,因为他们会拼命得活下去,但是因那变故遗迹的主人真正的归墟,他的道藏碎裂开来形成了一片世界,这就是所谓的“遗迹”。 广域沙洲的遗迹大多在恒河沙州,便是雪域沙洲都没有踪迹,所以这次广域沙洲的遗迹直接引爆了百大宗门脆弱的神经。 没人知道那遗迹里面有多少上古失传的器物,因第五批遗物的变故所以遗迹涌入的人群很多,现如今已经是第五批了。 以往遗迹都是成型千百年之后才会被发现,但是这次的遗迹还没形成完全就开始容纳探寻者,所以漏洞很多,大能者在手段的驱使下可以随意进出,没人会放弃这个机会,所以现在在外带队的都是存在境强者,故而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切都可以商量,还有秩序。 当然,这后面还是有别的原因的。毕竟老祖级别的强大没人领略过,又是新生的遗迹,所以百大势力都保留谨慎,这才是出口开启后都没有产生争暴乱态势的主要原因。 接下来的数月间人流一直不曾衰减,强者之下的修真者与散修被禁止入内,百大势力的霸道和冷酷显露无遗,而魏国也只是抽出天骄队伍和大能者,再无其他动作。 时间在这里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一切任务都像是被上了发条一样,那种紧迫感就连普罗大众都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遗迹里面漆黑一片,来人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好像每一步都会堕入深渊,甚至现在还活着的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这片新生的遗迹的诱惑是极大的,因为它意味着无限可能,甚至是一步登天! 就算没有野心的大势力也想来看看,他们想看看审判者和大能者之间的差距,他们想知道王座之后的秘密! 审判者诞生之苛刻让魏国这个庞然大物十分得头疼却又无可奈何,这其中的奥秘或许就藏在这遗迹里面,所以他们派出了极为庞大的行动阻止。 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上千大能者以及上百位天骄其他百大势力都微微皱眉,对它的存在更加忌惮。毕竟如今能有这样手笔的势力,只有魏国! 要知道天骄是有标准的,这个称谓不是一个单纯的青年排行榜所能给予的。 以往天骄出现的频率是万年一批,一批不超过七人,期间最大间隔不会超过四年,基本不会有独立出现的天骄。 在魏国崛起之后天骄诞生的时期从万年被缩到了百年,每百年魏国至少出现两位天骄,而天骄通常会在二十四岁之前突破强者,四十年之内成为大能者,至此天骄曾一度成为魏国的专属名词。 现如今根据敬思门和星河门的天师推演得出的权威论断是一千七百位天骄。 这个结论放以前绝对是瞎闹,但是自从那七位绝世登场以来天骄的诞生以每年一到最多十七位的速度在诞生,现如今基本稳定在了十位,而这个频率已经维持了四十七年之久! 这是一个大时代的序幕,也只有这种动乱才能诞生审判者! 许多人都以为这是天命给魏国的渡劫契机,但同样的,这也可能是它陨落的最佳契机。 稳定了七千多万年的魏国将迎来一次发动全身的战役,没人知道魏国是否还有血性,是否在漫长的时间里堕落成了烂泥,也没有人知道他身后的大能者数量是百万还是千万! 对,至少百万!这是百大势力对魏国的保守估计,每百年至少两位大能者,千年之中它因为天骄的诞生就至少有五十万大能者了!按照大能者渡劫成果的百分之一比那魏国也有一万名审判者,统一大陆小意思。但是这样的情况只能是在梦中,风云一动魏国少十分之九的大能者是一定的,但是出现哪怕一位审判者,……那还需要看天色! 在浩荡的人流中,魏国天骄队伍之末的李寻溪神情有些复杂。 在魏国别说强者了,大能者也不过是权贵罢了,唯一能让皇族妥协,不……哪怕是要让太子妥协,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就掌轮审判! 生在魏国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宗门一流在魏国勉强二流! 千万年来这是魏国的傲气和底气,就算是现在有那位青鸾宫的天之骄女压着,但是闻轩年、大魏太子、夜司守、魏信候却与之毫不逊色,魏国依旧保持着大优势,所以越是这样他就越微不足道,唯一的契机便是这次的遗迹! 李寻溪紧握手掌,他求得的这个机会,不能再让它跑了! 迈入遗迹李寻溪用手掌感知着所处的空间,沿着某种感觉他开始向前开拓着。 遗迹厚重,对他的气血造成压制,灵识屏蔽,他一步步前行着,用手将眼前漆黑的泥泞液体向四周推去。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跳动得剧烈了一分,随后他加快了动作,他不知道那有什么,但是他突兀得没有害怕,还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数息的挖掘,他的手一顿,隐约间他好似是摸到了一张脸。 李寻溪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慢慢地抹去黑色的污秽,有些发愣。那张脸,是押送他的邢官的模样。 李寻溪微微皱眉,站在原地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沉吟之际,在那一片暗沉的境遇中听夜睁开了眼眸,灰白色的瞳孔打量着这陌生的世界。 “嘶……”听夜面色扭曲,全身疼痛钻心刺骨,他放开神识却看见自己的四肢被禁锢在了一堵墙上,四肢经脉被一枚枚细小的钉子固定住,他一动那剧烈的疼痛感就蔓延全身,经久不息,循环反复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疼痛让听夜眼瞳血红色浓郁了一分,他九方洞天起开,灵力集中肆虐,身形显露出一身残破的战袍,一杆暗沉的血枪,除了腰间的雪白色长剑以外全身上下再无一处完好。 听夜挣扎着,然后被一股巨力碾碎了全身筋骨,他再也嘶吼不出来了。 他想起来了……只是那老祖消散意识之后对他实施的后手,以及……诅咒! 他是巫师,他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翻阅星辰大陆的所有古籍也找不出对这个派系的丝毫介绍! 听夜几欲疯癫,但是他的经脉全部被封锁得干净!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境界,除了形成遗迹的最低境界审判者以外还有很多备选,他隐约记得道君之上的超凡存在死亡会形成小千世界,所以一时间他不敢确定身上的诅咒是什么层次的,如果超越王座…… 没人救得了他。 听夜神色暗沉。 什么第七批,这样的存在是第七批!? 他很想把那给他线索的人弄死,放屁! 听夜脑子很乱,他什么都有想不起来,许久他开始平复下来,暗红色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青衣少年,杀机没有收敛。 李寻溪有些拿捏不清楚情况,他看着听夜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看情形他很有可能就是形成这片遗迹的关键人物! 邢官……自己还真是可笑,有那种易容技术的人怎么可能才合一境!这气息分明是御空境的上三境!真正的天骄! 而他……不过是一个祈求机会的可怜囚徒罢了,天骄……他远不够资格与这样的层次对话。来到这里他只想想用命赌,但他不过是渡者,能赌什么?思索了会李寻溪咬牙,随后下定决心般地轻声呢喃,“我……能做你的侍从吗。” 平静的语气带着些许的苦涩,但是“侍从”二字却将听夜直接打醒! 剑侍……冢夜…… 听夜收敛气息,神智恢复,看着李寻溪他慢慢回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押送的少年。是他。 感受着听夜的气息李寻溪暗暗送了口气,随后美誉又有些落寞。因为妹妹的缘故他很小的时候就有机会成为闻堰的剑侍,但是他的骄傲让他不允许,现如今…… “不行。” “……” “我有剑主。” “……”听着听夜的声音李寻溪抬起头,随后看到了听夜那不甘心的瞳眸。 李寻溪点了点头,他能解释一番说明听夜不排斥他,至于其他的意思,他不需要领会。 “我很难下来。”听夜沉声,李寻溪点头帮他破解着束缚。 那尸骸的大部分实力全部用来布置灵阵了,又挨了他一枪所以那临死一击带来的伤害不强,再者那老祖大约也是把实力都运用到了那可怕的诅咒上面了,所以这束缚不强亦是对内效果,在束缚之外少了约束,所以在李寻溪的协助之下听夜很快就得到了解脱。 踩着脚下那不知是什么的黑色粘稠液体听夜的身子越发得虚了。里面空间无法补充灵力,所以两人看起来都极为得疲惫,相互搀扶地清理着前面的道路,然后坐下来喘息。 李寻溪手握灵盘,他看着上面的红点分析着他们所处位置和整片遗迹的大小及分布,听夜则是擦拭着长枪回忆着这些日子的经历。 不太真实,但……亲切而熟悉。 听夜知道了自己进入了始祖秘境,他闭上了眼眸沉思着,随后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冢夜?…… ———— 我有罪,沉迷轩墨无法自拔…… 血更个屁,血都干了…… 鸟状忏悔……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二十章 尊驾  “冢夜……” 听夜轻声呢喃,心轻缓地跳动着。 他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出现在他面前的佳人。在忐忑的同时他还有着一些怀疑,因为那气息,有些不对……听夜对气息的感知极为准确,他觉得就算是十幽媚也无法在他面前伪装,此时他很困惑。 听夜紧张地裹着手中的长枪,那清冷的气息从不远处传来,李寻溪起身,“苏……” “你说什么?” 听夜声音清冷,带着独有的淡漠和低沉的声音,但是此刻李寻溪对这些不再理会,他激动地看着手心中的圆盘,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听夜皱眉,能让他这么失礼的人,会是谁? 不久这片漆黑色的世界被一抹荧光充斥,此时听夜才看清了所处的空间。 这里就像是被灌进了污泥了瓷瓶,而他脚踩的地方正是里面灌注的泥泞。他不知在这里自己算是被吞噬还是自己强行开辟了这里,泥泞中能爬出什么东西也是不可预测的,可以说他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 这就是新生的遗迹吗……恐怖如斯。 听夜感叹。以往的遗迹经过沉淀这些“泥泞”都已经变成了可以行走的道路,有威胁也不会给他一种威胁感,好似那是一方完整的空间,而现在却是在一个玻璃瓶里,不管自己多强,瓶子碎了一切都烟消云散。 果然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随时随地地都可以被寂灭。听夜喘息,恢复平静,虽然冲击很大,直面遗迹形成之时觉得困惑遗迹难以接受,但一切过后他好像有所明悟。安全感,真实与虚幻;自己还是目光短浅了。 听夜闭目,不再思索,随后一阵轻灵、脆响的铃铛声开始在耳畔回荡,他抬眸看向那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团莹白色光芒。 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见一袭白裙,神情温润、平静,长发被一根纱布简单地扎了下,胸前佩戴着一串琉璃窗饰,气质淡雅、高贵,神情说不出的清雅、慵懒。 她骑着一匹青蓝色的独角马,马匹眼眸单纯而天真,它全身上下没有束缚,少女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只是周身的波动让整片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威压之中。 这是什么境界…… 听夜沉默,随后苦涩一笑。能有这样风采的应当只有魏国的天下第一绝色,苏氏商会会长之女,苏七,苏轻羽了。 这是听夜第一次看见苏轻羽,她的气质比之冢夜更加平和,是一种没有记忆点的模样,见过她之后转瞬便什么都记不得。不过她虽然出尘却不疏远,眼神温和,似是有着柔情包裹,也难得民间自发地为她祈祷、供奉,当年绝色苏三再世时可能就如她这般吧。 听夜沉默,他以前觉得冢夜的美不容亵渎,所以对苏轻羽这位以容貌君临天下的少女本能地抱有敌意,虽然他觉得冢夜的美不需要争辩,但是苏七的名号却卡在他的心中,现如今见到她的本尊,他无话可说,生不出诋毁的念头。 她很美,毫无瑕疵,如明镜高悬,白莲幽寂,超然物外,不可方物。比之冢夜多了几分仙气,少了一分冷漠,穿着也更加大气。 听夜很难受,总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坚守的东西碎了,被那无声无息的力量轻柔地击碎了,他生不出反抗,只是阴沉的脸不去注视,但是心中冢夜的模样却如水般滑得没有踪迹了。好似苏七在那,一切都空白了。 也难怪她虽然不是天骄,不曾显露境界,却让一众天骄都不敢放肆。 相比与听夜李寻溪的感觉更加复杂与迷茫,他低着头沉默,在一旁一声不吭。 他不觉得苏七会为了他而浪费宝贵的时间,依她淡漠的性子也应该不会特意寻找这次遗迹开启的原因,来这,大约是凑巧…… 有些安静,独角兽依旧迈着那调皮的步伐,东走走西看看,然后到听夜面前嗅了嗅。 听夜看着那独角兽,它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青桔香,游走间还有一种芳草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独角兽的味道,还是少女的幽香。 听夜很烦躁,他正过脸那复杂的心绪又被按捺下来了。苏七离他不过十步的距离,虽然依旧看不清但是那服饰却让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让让。” “……”听夜一怔,听着那什么都没有声音他很纠结,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少女说的,但是看着独角兽那歪头的模样他知道应该是她说的,随后连忙让开身子,看着那缥缈得没有身形了的少女收回目光。 苏七走后残留在远处的光芒星星点点地散去,看着那开辟出来的道路听夜不知道要不要跟上。他有些纠结,但是一点烦躁的念头都生不出来,握着好似沉睡的血枪他沉吟良久将长枪投掷、插入左侧的泥泞。 无名之火在他的胸腔燃烧,他淡漠的眼瞳不知疲倦般释放着寒芒,长枪舞动间那泥泞如豆腐般被削下,落在脚下。 李寻溪看着他的动作暗自疑惑,好似猜到了什么没有声张,从空间戒子中拿出长剑练着剑法。他的动作虽然稚嫩但是剑芒却吞吐着凶猛的锋芒,来往间速度丝毫不逊色与听夜。 “灵力。浪费。”看了眼李寻溪听夜轻声道,李寻溪一怔,会想到这无法补充灵力随即有些惭愧,老老实实地运用着肉体的力量,看着他那阉割般的速度听夜满意了。 他学枪学的是基本功,所以不会花俏的灵技,但是他说得也对,故而没有半点脸红,沉心静气得模样高深无比。 两人一前一后极为得有耐心,谁都不知道一路过去会遇到什么东西,感受着越来越厚重的压力两人的速度都是一慢,前面的泥泞也越来越厚实。 随着道路的开辟,越来越多的泥泞融合在一起,密度和压力也越来越大,两人的实力算不得顶尖,纵然一直在外围徘徊都有些吃力。 其实听夜对自己的规划是很明确的,不过刚来的时候他才合一境,重心都在打磨灵力上,学得也是基础剑法,所以灵技这方面好似一张白纸极为吃亏,虽然对长枪的运用越来越娴熟,但是他总觉得缺少点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异变,在打破那老祖尸身时使用的超凡枪法也毫无印象,只是看起来都是那么得朴实无华。 不过前者是看清人世繁华的返璞归真,而后者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学徒。 听夜试着去熟悉血枪的枪身,但是它却如死了一般。大约是上次的战斗让这枪的灵性消耗殆尽,如今,只是凡铁了吧。 听夜心中闪过许多念头,不由得将枪身握得更紧了。 仙羽说万物有灵,凡铁诞生灵性极难,好像出生的娃娃,只会本能的摸索,经过蜕变后开智,然后蒙悟、通灵、化形、显神、登仙。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了奇石铸就如天骄般,不然很难一步步上去。他手里这枪看样子就不是什么稀奇之物,普通的凡铁能到这般程度,曾经是主人又是多么得爱护它? 听夜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什么了,握着这杆枪心血澎湃,似是背负着什么神圣的使命。 长枪挥洒间不再盲目,听夜开始爱惜手中这杆长枪,虽然无法灌入灵力和气息,但是它本身的材质经过灵性的锻造如今已有基础,在灌入他的气血之后那长枪开始轻微地颤抖,枪尖染上一抹血红,虽然转瞬即逝但让听夜有些欣喜。 看着听夜嘴角那孩子般的笑容李寻溪似是想起了那个在阳关下抱着雪色长剑的少年,那么得干净、赤忱。能用自身鲜血温养器物的人有多少?何况是凡铁。 李寻溪沉思,有些惭愧,随后懊悔、自责。 在官道上久了,自己的心也死了,现如今那体内的一丝悸动是怎么回事。 李寻溪咬牙,看着手中的灵器棱角又慢慢柔和。剑,君子器,都是以气温养,如果他滴血,说不得就走岔道了吧。难怪自己剑法始终无法大成,如果当初早点明悟这个道理没有急功近利地转头墨道,自己就算不如天骄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吧。 摇了摇头李寻溪不再思索这些,顺着听夜开辟的道路过去他闻到了一股发霉的气息,听夜在那停滞不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寻溪用手抚摸着额头上的晶蓝色宝石,淡蓝色的光芒充斥着这片潮湿的甬道,听夜好奇地望了过去,随后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车马上。 那是一个轮子。他用长枪将泥泞挑出,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随后叹了口气。 看来这老祖也是闲的没事干的,古沉香虽然有各种奇效但是它不易保持,又是出了名脆弱,就算好好温养寿命也不会超过三十年,没想到这位寿元兆亿的老东西竟然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听夜对那老祖的感官很不好,你死了我最多是送你归西,但是你这诅咒就太恶毒了。 听夜惆怅了几分,他不知道自己寿元还有多久,倒是李寻溪蹲下身子在泥泞里摩挲着,然后兴奋地看着听夜。 “尊驾!这是老祖的尊驾!” ———— 第一卷打基础,就是和各种人搞上关系用的。接下来的剧情主角存在感不高,主要是摸索这个世界以及抛出本书的各种设定。 第二卷加工,煎炒烹炸样样都有,所以耐心地看食材给你们端上……,这几天大动肝火的身体不好,打打闹闹真不适合我这个老年人……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二十一章 争锋  风霜依旧。 飘雪了。 听夜微微皱眉,在秘境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能体会那种越想象的凡能力。在李寻溪摸索那尊驾之时那泥泞突兀地变成了一地白/粉,随后一轮烈阳暴烈地升起,他身处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身侧还有一株雪树在轻慢地摇曳。 听夜适应着突然变化的场景,他眼眸微闭,随后再慢慢地睁开。 那空间的压制消逝了,转而出现的是那辽阔的世界。他看不到地平线的那边有什么,都是雪,一层一层的霜雪,它们铺垫着,厚积着。 听夜垂,李寻溪还在摸索着那尊驾,如今他们都看清了,那是一辆极为简朴的马车,没有什么装饰,只是那气息有些玄妙。 听夜将长枪插入雪地,身子慵懒地靠着那镔铁然后随意地倚在了雪树之上,看着那一树零落的枝桠眼眸有着些许的惆怅。 他都快分不出来了,这遗迹和真实世界好像没有两样。 他亲眼看着这片遗迹变了,变成了这副他认不得的模样。 听夜伸出手接住那雪花,那冰凉的触感和渐寒的气息与外间的雪毫无两样。听夜对自己的气息识别法迷茫了,自己竟然连雪的气息都分辨不出真假。 他落寞了。这几日的打击和变故很大,若不是从小学习青鸾宫的心法,他或许已经承受不住如此的冲击开始陷入自己怀疑和迷茫之中。身为天骄是不能有这样的错误的,天骄的时间宝贵,一旦被这些琐事缠身他们与那凡躯又能拉开多少距离呢? 是呀……天骄就是要高人一等。 但这样,是否也是一种束缚呢。 听夜摇了摇头不再思索,他有些累了。他攀登大道的理由很简单,成为冢夜的剑侍,守护她;仅此而已。 听夜坚定了内心,他起身抽出血枪,踏着雪来到李寻溪的身侧蹲下身子看着他思索间皱眉的神情,轻问,“如何了。” “有东西。但是我们没机会去拿。” “嗯。”听夜淡漠地回了一声。 收回目光听夜不再纠结,现在路畅通了,他反而不知道应该去往哪儿。 许久,听夜看向李寻溪,“你这境界,来这是为了什么?” “搏命。”李寻溪声音低沉,带着坚定的意味。看着那漆黑的瞳眸和那在眼底跳跃的星火听夜无声微笑,似有觉得有些意思。 这几月不见李寻溪身上的矜贵气息淡了几分,更加凝练,更加务实,看起来稳重了许多,不过与听夜一般,他们都不成熟,些许是年纪尚小的缘故,冲动或者破功的时候会有种微妙的错觉。 两人不再去理会那尊驾,他们的实力在这里并不讨好,想要获得什么也确实是要搏命,但是尊驾的等级太高,获得之后也没有功法、丹药来的彻底,那等坐骑在他们这里只能成为烫手的山芋。 听夜给了李寻溪一个眼神,似是理解般对方轻轻地点了点头,或许是放下了内心深处的执念,与听夜一起开始稳扎稳打地找寻着对自己有用的物品。 这片秘境好似天地初开般,什么都不稳定,这让两人有些为难,除了一些基础的丹药以外,在没有其他收获。 两人有些无奈,这里是遗迹的外围,埋下尸体的也都是过来打架的,所以武器和丹药很多,更多好东西只有趣里面才能找到,但那里是大能者的地盘,偶尔会有存在境强者出没,听夜没有灵技,李寻溪吊车尾,实在没有把握在众多大佬的环视之中浑水摸鱼。 李寻溪愿望一空,打从跟随着感应来到听夜面前,他好像就没有那种由死向生的念头了;些许是看清了自己和天骄那不可逾越的鸿沟了吧。 两人沉默,彼此甚少沟通。 审判者的丹药品质很高,这几多岁月过后药效依旧很强,两人的境界慢慢地攀爬着,增幅聊以慰藉,至于符咒之类的消耗品空间戒子遮掩不住气息他们也不会用,故而便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夕阳,两人对坐烤着火,相视一笑。 如今这是大漠黄沙,一望无际的戈壁,黄沙之下掩埋着些许的兵器。 那些兵器他们都不认识,样式古怪。听夜越加确定了这不是星辰大6的器物,那么当初那场浩劫的来源是什么呢……这样的人物竟然都只配埋在广域沙洲,至于那让他们争夺的……还有那圣物的来源地,它又是哪里诞生的? 听夜感觉自己在仰望星空,到头来却什么都看不清。 两人靠着枯木,不远处的尘沙中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听夜睁开了双眼,望着那烟尘滚滚中隐约的身形攥紧了血枪,血气开始慢慢攀升。 受听夜影响李寻溪也将目光投了过去,那是一股很明显的敌意。 两人都微微皱眉,思索,这一路上他们都极为得小心谨慎,甚至都有离开这里的念头,如今突然被找上门来这让他们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听夜没有时间犹豫,他起身抽出血枪往前大踏一步开始加,血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骇人的锋芒,眼神也愈加坚定。随着听夜的上前他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高头大马,一身亮银胸甲。 是他! 听夜的鲜血开始静默地燃烧,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他的身躯就开始颤抖!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下一刻少年连人带马冲了过来,那强大的冲击将听夜的身躯顶飞出去,而随着他气势的一顿听夜脚步在半空一踏! 回身枪! 长枪被听夜举过头顶,他弯腰将枪身一甩朝着少年的身躯狠狠地砸了下去! 枪尖汇聚了听夜强悍的血肉之力,猩红的光芒爆闪,血枪的重量瞬间沉重了一分,枪身划过空中带着一阵爆破的音浪! “轰!” 听夜没有看清那少年的动作,只见对方胯下的马匹抬起前蹄对着他的胸腔踏了下来,那环绕着火焰的马蹄在他的瞳仁中无限地放大! 鲜血!听夜器官震荡,他来不及抵御,强大的力量将他撕扯出了这片力场,胸口的软甲传来一阵疼痛感!他如恶魔般站立着,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神情冷酷,看着那少年杀机毕露! 挨了听夜那一下少年的手臂麻,被击落马下,那马匹倒在地上,这次搏命的瞬间两人看着彼此手中的长枪神情都有些惊异。 很强! 少年起身站在马匹之前庇护着它,他也没有使用灵力,强悍的血肉之力让他看起来不逊于丛林虎豹! 听夜没有纠结,他抄起长枪欺身而上,手中的长枪毫无技巧可言,漆黑色的镔铁像是一头狂怒的雄狮,大开大合间疯狂而暴虐! 面对听夜的攻势那少年毫不畏惧,长枪伸缩间极为灵巧,四两拨千斤之下虽然凶险但是下盘微丝不动,神情冷静得可怕,长枪扭打之间见招拆招胆魄狠厉,一副沙场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砂砾在两人的颤抖间翻滚,他们披头散,衣袍凌乱,没有嘶吼,没有咆哮了,生死间的搏斗不需要这些浮华的东西装饰! 听夜脸色潮红,手掌被磨去了一层皮,手中的长枪如蛟龙般翻滚、咆哮,那狰狞的模样让他有些控制不住那力量!听夜稳住下身,长枪如困兽般游走、颤抖,那凶恶模样在碰触到少年的红缨枪时灼热了几分! 少年手中长枪越舞越威武,眼神真挚而兴奋,随后一个圆月形成誓要打碎听夜那虚浮的巨兽!听夜眼眸一缩,神色越加疯狂,他收枪防也不防大踏步上前挨了少年一枪! 血色红缨洞穿听夜的胸膛,但是少年脸色的喜色却瞬间化作了惊愕,只见听夜攻势不减,嘴角淌着鲜血反身将长枪化做铁鞭往他的脖子处死死地砸去! “噗……”银甲少年口吐鲜血,眼眸暗沉,听夜却是在下一刻将长枪对向他的心脏!听夜忍者胸口的疼痛以伤换伤,每一步都踏在黄沙之上,也踏在那少年的心上! 和他一比,谁更像沙场的军人! 少年觉得耻辱,他灵力虹吸之后将长枪重持,长枪反复穿透带来的痛处听夜不再感受,他的眼中只有少年的身影! 一步慢步步慢,听夜流着血将长枪化作长矛用力地刺了下去! “吁!”马匹长啸,睚眦欲裂! 那银甲少年反抗不得被长枪穿透了心脏,看着听夜那不死不活的样子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楚人的疯狂和誓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青琏咬牙,鲜血从嘴唇处滴下,殷红的血渍留在脖颈处刺目锥心。 输得很彻底,一干二净!他轻敌了,大意了,怯懦了,……总之在生死战场上,他已经死了!死人,不需要借口来美饰! 青琏倒在地上,听夜将长枪拔出,“活着。解释。” 听夜的声音冰冷,他出手将伤药喂到青琏的口中,然后含着药倒了下去。 青琏脖子快折了,他艰难地咽下,也失去了知觉。 远处的李寻溪看着这场天骄的生死搏斗默然。 自己输得不仅是天赋,天骄的疯狂,他一辈子也学不会! 想起自己来到遗迹的初衷他离开了这里,他不会再让自己安逸;他,宁愿死在这里! 风沙吹过淹没了痕迹,少年们的画卷,从这里起笔!!!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二十二章 楚地  我闺女的女主级别很高的,所以想看狗粮的你们至少要等百万字……不,说不定要等到下半部的《星芒》。 ———— 星火暗沉,青琏伸手抚摸着马匹的毛发,右手在沙地之上升起篝火,听夜倚着树木在那休憩,稚嫩的容颜让青琏心底生不出什么情绪。 真复杂。 青琏厌恶地偏过头,但是听夜那不要命的打法却让他想起了先辈,恍然间他觉得自己的铁骨与疯狂太过逊色,竟然让自己殒命于此。 不知为何,青琏有些难受,好似有什么信念碎了,他将红缨枪尖没入黄沙,懊悔的瞳眸仍旧残留着自责,望着听夜气血微微浮动。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但是他迈不过去那道坎。青琏偏过头不再言语,一副心思深重的模样。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暗红色的火光在辽远的黄沙之上寂寞地舞蹈,听夜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细心替马匹包扎伤口的少年眼眸晦涩,似是在品味着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他一命,而早先醒来的青琏却没有补刀。 微微放松,听夜垂眸,李寻溪的离去他没有言语,虽然一路以来连名讳和经历都不知道,但隐约他觉得,或许他们还会再遇见。 清辉的月洒下大片光辉,听夜依旧闭目养神,青琏在另一侧替马匹温柔地梳理着毛发。 白马的前蹄骨裂,虽然被包扎好了但还是使不上劲,挣扎了片刻便没有动静了,在青琏一下一下的抚慰中安静地睡下了。 青琏有些疲惫了,他靠着毛皮闭上了眼睛,冷漠的面容罕见地平和了。 听夜从他身上感受不到那一如既往的杀机,但是那深沉的戒备和在身侧随时待命的红缨枪却像听夜传达了一个讯息。听夜感觉对方没有补刀的原因不是他救了他,而是他打败了他。 或许,也不是打败。 听夜提起血色长枪起身,脱了外身的长袍换上一件清冷的白衣,散乱的长发被慢慢地整理好,青琏皱眉,感觉自己越加得无力。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谁。”听夜话音刚落青琏就睁开了眼睛,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地波动,生硬得难受。听夜侧目,隐约间猜测到了什么,他回到树下端坐着,“你先说你是谁,我才知道我是谁。” “楚地遗孤,不值一提。” “楚……”域芒将子剑摆正,似是在思索些什么。单字是国号,而楚这个国号,域芒并没有印象。 因为魏国的大势,所以大多势力都以为世间只有一个国家,而除了魏以外,其他便都是宗门了。但其实不然,在魏国没有崛起的时候世间便有很多王朝,不过王朝的皇室并没有凌驾天下的能力,宗门的老不死将所谓之王朝看作瓜田,培养苗子的地方,而他们只用负责庇护,防止其他宗门争夺苗子罢了。至于所谓的王朝争霸就更可笑了,将军、谋士、丞相根本不是年轻人的幻想,他们只想修仙。 在那时民间很混乱,只要有修仙背景就能纵横一方,法律没有约束能力。对为官的来说世家便是土皇帝,皇家威严几近于无。 那时很多人都想搞清楚王朝制度是怎么没落的,但是王朝的寿命不长,所以才会有千年王朝和万年王朝的区分,十万年?抱歉,不敢想不敢想。 除了资源,生于王朝竟然连史书都只记录了不到千年,尽管对于凡人来说那是浩如烟海,但是对于寿命悠长的修仙者来说却远远不够,而史书是修仙门派独占的,再久远的历史统称上古,所以民间和没开化的野蛮之地差不多,王朝的威严也只能在弱者和凡人之间保留,渡者只能作为约束,强者只能是契约,大能者皇室都要谦卑躬立别说什么法律。 当然,能读到这七千万年前的历史,这也是要归功于魏国。 魏国以少年之姿杀入中州的时候无数铁血少年抛头颅洒热血,百年战旗烽火宏图,此后大魏典律杀天骄,屠大能,硬撼审判树立了所谓之“公道”。 公道一词由魏国开创,却没人知道它的寿命仅有七千多万年。 魏国给星辰大陆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它带来了文化,带来的安定,带来了自信,带来了尊严,不用什么都靠武力来评定,书生治国也成为了可能,这也是李家成为首辅的基石。 在大魏崛起之后老牌的王朝在其百年之后也纷纷改革,那时小国融入,大国臣服,王朝拥立,魏国之势初成。现如今由魏国牵头成立的“万国同盟”已经有千万来自大陆各地的国家加盟,十年一次小会,百年一次大会,千年一次盟会,万年一次诸国朝拜。 之所以是万年,这是为了照顾小国。偏远小国来到中州耗时久远,有一道轶事便是一国太子赴约之时百年未归,全国哭天抢地,千年之后国家改旗太子无家可归。 当然,就算这是一个故事那结局也是太子重新复国。 现在的盟会大会已经改成了千年一次,前面的会期也依次提早十倍,整个帝国因为魏国建造的虫洞缩减了很长一段路程,这是魏国的实力体现,也是他们没有忘记当初被压迫和受到鼓舞而立国的那一段悲怆历史。 国家封号从大国、帝国、王朝、皇朝和唯一的神都大魏排序下来,排名高的和距离罪域近的国家在出发时域芒便已看了一遍,那楚国是什么国家? 听夜回忆了下历史,万国同盟以来就很少有国家灭亡,一层层的管辖虽然很难透明,但是在魏国的强势之下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所以百年千年的回忆过来,从历史痕迹再到古籍,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印象。 看着听夜的模样青琏依旧冷漠,似是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听夜看着青琏,他腰间的令牌和马匹的战甲都有很明显的“楚”字印记,按照他的骄傲和实力应该不屑于改换古籍,特别是听夜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属于血脉的狂热和赤忱。 两人都沉默不语,听夜不想跟他坦白什么,虽然他对青琏的感觉微妙,但还没有到可以坦诚相待的地步,何况作为剑侍,他不想牵扯到这些恩怨之中。 在这里一切都在慢慢真实,但是时间的流逝却十分诡异,看天色大约没有一个时辰就天量了。听夜没有空间法器,他起身望了望四周的黄沙大漠和附着于上面的霜雪向西踱步,青琏没有回应,不久后身形消逝踪迹。 听夜踩着这松软的大荒漠神情有些许的复杂,似是在回味什么已然忘却的东西。 望着远处的星河,听夜感觉有什么在流淌,他迷茫在那,静矗。 辽阔的天底下悠悠地铃声在轻慢地回荡着,听夜倾听着那缥缈的马蹄声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辆青黑色的车马,车马的两旁躬身站立着数十侍卫,护卫着那前方慵懒的少年。 少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一身宽大的金黄色长袍,束发高冠,墨刻腰牌,淡蓝色勋章。在他前行时有一种淡雅的杏子味,甜而不腻,郁而不浓。 听夜不由得放松了戒备,那少年依旧微笑着,眉眼极为好看,笑起来心旷神怡,不正经的模样随意却不失礼仪,俊美却无半分阴气。 望着少年听夜恍然间有种熟悉的感觉,似是面对故人,但是无论气息还是记忆却都没有与之匹配的模样。听夜在原地站着,那少年慢悠悠地停下来了步子,“青鸾宫的友人?有兴趣上来吗?” 少年一笑,那笑容带着玩味、有趣,还有一丝调皮。 看着他的神情听夜陷入沉思,不说他这身份,看他的模样听夜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媚态,但是十分得干净。 听夜犹豫,他身边的甲士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无奈,听夜上前。少年的尊驾很大,很宽敞。但是最吸引听夜注意的却是那无处不在的相。从檀香、熏香再到沉香,一路走过来那数十种混合、夹杂的味道让他有些迷醉,布局堂堂正正、恢弘大气,没有半分女儿态。 听夜入座之后少年亦是下了马,他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神情有些厌倦,“长生殿,祁阳。” “祁君……”听夜一怔,随后起身朝对面的少年行了一礼。 祁阳与冢夜并列道门天骄,中州三君子之一,按照青鸾宫和长生殿那扯不明白的辈分排,他还要喊他一声师叔。看着听夜那谨慎地模样祁阳的笑意越加得玩味,倘然自若地受了那一礼,只是那笑容带着一丝恶作剧之后的欢愉。 听夜自顾自斟茶,看着祁阳那绕了他一圈保持五步距离的行为,他好似回想起了先前的那一抹熟悉出自何处。仙羽跟他说过祁阳与冢夜有所渊远,不说别的,单就那近身忌讳就让听夜觉得此话不虚。既然证实了对方的身份听夜放松了下来,看着祁阳目露疑问。 望着听夜的神情祁阳也不含糊,他望着窗外神情突兀地淡漠了下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二十三章 灵元  “灵元。” 听夜端坐在枝桠上望着远方轻声呢喃,胸口的铁质勋章上绣着青云白鹤图,那鹤眼眸暗沉,尾翼低垂,在翎羽的四周有着一团云雾在无声流动。 祁阳说这灵元是在老祖死后道藏中孕育的鬼怪之物,灭杀它们之后就会得到一种气,而他胸口的徽章不仅能收集这些气息,还能感应祁阳的位置。 为了保证那气的灵敏他不能离开祁阳周身五里,所以听夜在树上没有停留多久便开始动身。他动作轻敏,是祁阳代青鸾宫传授的身法。 青鸾宫的功法不多,极少流传,这踏灵便是汇聚灵力于周身作为着力处,但是相比于生硬地聚集灵力使用,它的运转多了几分灵动,还有杀伤力和预警的作用,相当于布置一个小型的简易灵阵,是长途跋涉中最方便也最实用的身法。 听夜的身形轻巧、灵动,但是相比于祁阳的移动速度却不见得快多少。些许这差事没那么容易做。 祁阳给他的报酬是剑侍的引荐权,对他来说这是鸡肋,却也是保证成功率的最好途径。 成为剑侍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剑主主动与之签订,另一种是剑侍主动投奔,而后者想要签订契约分五个阶段:引荐,血契,命轮,宣誓礼,铭文。 按理说第一个步骤听夜是可以去掉的,但是青鸾宫对听夜态度不像是他们代为引荐,而是觉得这项礼仪可以忽略,所以按道理他若是获得引荐名额那么他的剑侍礼也就越加得完备和完美。再者这五个礼仪从上古至今从未落下,他怕出意外。 或许,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以祁阳和冢夜的关系,说不定这就是青鸾宫的意思? 听夜不知道自己这边惹的事情青鸾宫知不知道,但是看样子宫主应该是不会追究了。他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有些失落和惶恐。毕竟来的是祁阳而不是冢夜,再者苏宇也没有来,长生殿和青鸾宫到底分属两个势力,他没有把握。 听夜将长枪抽出投掷到沙漠中,脚尖一点长枪入手,轮回数次灵力化作一面面水平境将四周的光线汇聚,他的身形如一道白光忽闪于此间穿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他不知道那所谓之“灵元”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按照祁阳的意思,教他身法好像才是他的正事。 听夜无奈,他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说话方式,一句话非要藏四五个意思,引经据典的,他不知道那些上位者为什么喜欢这烧脑的行为,但是对此他又无可奈何,只能试着去习惯。 血枪在听夜的手中飞舞,数日的陪伴他感觉自己与那长枪有了一丝联系,虽然细微但是那种微妙的感觉却让他有些欣喜。这是他的第一把灵器呀。 听夜天真地笑着,长枪在沙地之上舞动,他脚不着地锤炼着身法。 所谓身法最主要的不是赶路,而是躲避敌人的攻势,练了几遍听夜感觉缺少点味道。踏灵是典型的身法,十分得精细,没人帮衬着他进度很难突破。 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听夜长枪在沙地上一弹隐入一侧的树冠。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群孩子总喜欢在他面前飞来飞去的,原先他觉得幼稚,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没见识。 听夜仔细地擦拭着枪身,随后感应着祁阳的位置。 他在西北方,按照感应那边有水。 水? 听夜又感应了一番那气息,突然觉得有些恐怖。 这遗迹,真的要形成一方世界不曾?有了水是否还会有生命?遗迹遗迹……那尸体竟然是老祖,老祖竟然这么恐怖! 听夜没心思遐想了,虽然他没有猎到灵元,但是他仍旧要回去一趟,毕竟祁阳给了他感应方位的机会,未尝没有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听夜又头疼了,就不能单纯点吗,想东想西的,就不能直白点吗? 撇了撇嘴听夜施展踏灵飞身过去,灵力波动划过长空留下一道道七彩的光芒,在镜面折射下留下一个个空灵的影子。 如果祁阳的侍卫在这的话那么一定会告诉听夜,这些,就是灵元。 数息听夜便到了祁阳的车马旁,那一位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挥舞着长刀在四周对着空气劈砍着,他们的胸口佩戴着和听夜一样的勋章,不过相比于他的那些鹤的眼睛更加得灵动。 听夜一窘,真熟练…… 正想着听夜转过身子,望着那在马匹上看着自己的少年突然地有些心悸。 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熟悉,却总是记不得名姓。 听夜摇了摇头,那皱在一起的小脸看起来格外得稚嫩。祁阳玩味地笑着,那笑容透露出许多意思,但是混杂成一团,听夜怎么看都看不懂。 “来了?” “来了。” “枪?” “枪。”听夜摸了摸鼻子,在祁阳面前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被压了一个辈分那么简单,他总觉得自己各方面都被压制了。按理说他和祁阳差不多大,怎么这差距跟天骄与凡俗一般大呢?仙羽骗自己吗?莫非自己不是天骄? 听夜摇了摇头随即不再想,只是再看向祁阳时有些疑问。 “你怎么在外围?” “怎么不喊师叔了?还有,心里说,我听得见。” “……”听夜小脸涨红,怎……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大能者会读心吗?说话累,安静点。” “……”听夜一怔。能,能读心吗?难怪青鸾宫每个人都叫自己安静点,原来是这么回事……等等!大能者能读心这事他们都没教自己啊…… “你现在不就懂了?” “……”原来是觉得玩自己有意思呢。听夜郁闷,总觉得前十四年白活了,而“安静”这个词也有了更多的意思…… 天真的自己回不去了…… 听夜颓废,祁阳则是在马上悠闲地饮着茶水,“师兄给的,拿着练。” “哦。”听夜接过古籍,点了点头。 祁阳在长生殿虽然是天骄榜首,但是他的辈分很高,是仙羽的师弟,当今长生殿殿尊的太爷爷……当然了,这个血脉隔得远了,超过了五服,所以没人当真,但是他这一脉人少辈分高却是事实,能压他一头的人不多,大多人见到他不管白发何许都要躬身行礼,也就界仙能稍微免俗。 但是以祁阳的实力,到了掌轮这辈分坐实后,徒子徒孙一大片…… 听夜尴尬,隐约觉得祁阳嘴角的笑意浓郁了几分。 咳了几声听夜正色,翻看着灵技平心静气,随后睁开眼挥舞起长枪在祁阳面前练了一番。祁阳没说话,微笑地点着头,并没有言语。听夜也只是试探,虽然祁阳有很大几率指点他,但是没有动作那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一套招式打完听夜收敛气息,朝祁阳行了一礼记下壮汉们的动作远去。 祁阳微微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时一位侍卫在离他十步处驻足。祁阳勾了勾手指将那勋章里的白气汇聚到周身,然后再将器物送回,从始至终他的嘴角都挂着淡漠的微笑。 是呀……他没去核心区域,不是他怕也不是他实力不济,天选境跟他还是有明显的差距的,但是对他来说这灵元没人争抢,再者,青鸾宫的人会来。 星河门与鬼派的王座轻易不动,实属万年老乌龟,天机老人无心于此,倒是青鸾宫宫主喜欢收集古董,王座来了所谓的掌轮都没有看头,何况是蚂蚁一样的大能者们,与其争夺边角料不如在次独霸一方,这样有人来染指还能义正言辞地杀回去。美妙~ 祁阳伸了个懒腰,看着听夜的背影玩味地笑着。 这小家伙…… 被祁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听夜浑身一颤。 那感觉……被断袖盯上了,这一辈子完蛋了! 听夜不敢抱脑袋,他在空中连续折返几次,像擦镜子一般把那灵元的身形显露出来,然后挥舞着长枪敲了下去。 所谓灵元不过是老祖道藏中灵力的聚合物,但是它们是普通的灵力又不一样,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听夜感受不出来。 灵元很弱,一敲就散,散了之后听夜胸口的勋章形成一种吸力将那灵元吸入其中,不久他胸口的鹤慢慢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胸口那暴烈的气息听夜微微一怔。 强者。 就算是百大势力除了魏国以外还没有那处地方能这么容易就诞生强者。是这勋章本就强悍,还是因为这灵元? 听夜不敢想了。 天骄,……这才是天骄吧。每次天骄出世总会搅动一次风云,虽然如今天骄多了,诞生天骄的威严还是不容挑衅的,作为天骄中的天骄,祁阳、冢夜、魏信候……恐怖如斯。 听夜落地,长袍在空中掀起一阵声响。他低沉看向胸口处,感受到了一股沉重地气息。 该回去了。听夜折身奔跑,被那白鹤的威严压迫他的步伐比之最开始慢了十倍不止。看到听夜的时候祁阳微笑着点了点头,收了气之后看向听夜的背影有些惆怅。 他刚得到消息,青鸾宫的人来了。 而青鸾宫,带来了他们对听夜的态度。 还有,一个月。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二十四章 暗瞳  状态不好,这么白的过渡章节也没写过,有机会再修改吧。 …… 月夜,蝴蝶,翩跹。 听夜靠着枯树闭目喘息,不远处篝火旁的侍卫们赤裸着上身饮酒谈笑,面色红晕,彼此豪迈地大笑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他们显然是有所经验。 听夜慢条斯理地饮着泉水,慢慢地平复了躁动的内心。和那群白天晚上就变了模样的侍卫相比,听夜显然不仅输在脸皮和伪装上,他在枯树下喘着热气,好似被从开水里提出来一般。 这灵元地捕捉不容易,虽然大部分都被勋章收取,但是仍有一部分残留在身体或者衣袍上,一到晚上少了原先保护膜的保护这些灵元就会释放热量,那灼热的感觉侵入骨髓,随着血液循环一遍遍地炖煮着他的肉身。 听夜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世界,那热气如波动的水流在他面前氤氲,听着耳旁的笑语他微微皱眉,似是有些难受。 滚烫的气流伴随着酥麻的感觉在他的身躯内穿流,睁开暗黑色的眼瞳他微微窒息,眼前似是有一张幕帘要被拉开,但是那视线却被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许多东西都看不真切。听夜用手抓着身侧的血枪,冰凉的气息混杂着鲜红的眸光在他的眼瞳深处跳动,随后慢慢涣散。 听夜嘴角滴出一丝猩红的血液,那猩红的液体在月光的观摩窒息散发着丝丝的怨气。他徐徐回身,感受着身体的情况,却毫无半分异象。听夜慢慢回神,却总感觉哪里不对。许久,颓废地靠着大树,轻缓地呼吸着。 他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那滴鲜血在他的身侧慢慢蒸发、消散。 听夜似是睡着了,他看到了一片幽光,在光芒的深处有着一位老者,那老者似是在推演什么。他隐约觉得,那与他有关。更准确的,是与他的那滴血…… 听夜收敛心神,慢慢恢复了状态。他闭目养神,极力不让自己就这么昏睡归去,旁边的石子路上传来了稀碎的动静,一匹白马踏在其上,那一声动静让得四周的声音更加幽静了。听夜似是知道来人,他沉静心神感受着这片天地的变幻,每天都不一样。睁眼,听夜有些生闷。 血色长枪被听夜的指尖握住,他的眼眸暗沉,丝丝冰凉的气息压制着他混乱的内心,冰蓝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愁霜,还有那可以感知到的躁动。 吐出一口浊气听夜起身,枯树一棵衔接着一棵,那么得淡,看似没有生机的模样,却让听夜的内心极为触动。这是一片怎么样的世界,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低风有些凌乱,听夜那散成一团的发丝在空中挣扎。他抬头,望着天边那暗沉的云,它拖着,拖出一地的寒霜,厚重、阴沉。 矗立得久了,丝丝冰冷攀附着手臂往上爬,听夜用绷带将长枪绑在身后,平静的面容有些晦暗,有些污浊。 “休息好了吗?” “嗯。”听到身侧那轻慢的步伐听夜回过身。 不知为何,只要看着他好似有些烦恼就消逝了。他在那里不显清高,嘴角总是残留着一抹散不去的淡雅笑容,动作温和不失礼,如沐春风般。 听夜坐在雪地里,看着那慢慢堆积的冰雪回想着祁阳跟他说的话。该考核了,听夜看着那滞留的远空就想这么一直沉默下去,直到下一刻的来临。 “这片世界,真实吧。” “嗯……”听夜迟疑,许久不甘心地回应道。 很真实。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身处祖老秘境的话,他大约还会觉得自己身处广域沙洲。 他已经错乱了,已经分辨不出了,对于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气息,更是没有自信。好似都被打碎了,被攥在一双大手之中。 “你希望是谁来?” “我的意愿,很重要吗。”听夜侧过头,看着枯树下那伟岸的身影。 他不是很清楚。以往考核都是苏宇一个人,看那模样好像是等他挣扎完然后再熟练地给出一个拒绝。那感觉,很随意。 听夜摇了摇头;他想不到。 冢夜,她回来吗……虽然她说考核的时候会见面的,但是,这次出了意外。而且……她在他更没把握。他什么都不会,无论是踏灵还是那无名枪法。 看着忧愁的听夜祁阳淡淡一笑,笑得很平和,手指缠绕发丝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轻启唇瓣,“很重要。” “嗯……” “你的意愿很重要。”祁阳重复道。 “……是,是吗。”听夜呆呆的,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动作看起来有些麻木和无动于衷。望着他那痴傻的神情祁阳轻柔地点了点头。听夜没有看祁阳,但是他感觉对方这句话不是戏弄于他。 看着那漆黑的夜幕听夜心火在烧,烧得他不想思索这些事情。 他讨厌这超脱了能力范围的变故,他无法做出抉择。 良久,听夜淡漠地笑着,神情却是轻松了许多,“算了吧。” 听夜的声音很轻,感情复杂。声音在半空中飘着,撕扯着,最后散去。 “多做梦。最好,是白日梦。”祁阳起身,笑容多了几分,声音却安静得平和。 “嗯……。”听夜还没反应过来,他自顾自地点头,把雪化了抹在脸上,随后才敢睁开眼回头观望。祁阳已然离去,只是在雪地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嗅着那残留半空中的薄荷味听夜慢慢回神,吐出一口长气,似是瘫在地上的鲶鱼,毫无生机。他觉得累,全身都累,像是被强行抽去了什么东西一样,厚重的大气压在他单薄的身上,他的手掌白皙得有些异常。 视线驻足那无尽的夜色听夜似是在回忆,似是在迷茫。他很晕,闭上了眼睛吐息,许久入睡后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放松的笑容。 但愿,我是天骄。 四周陷入安静,许久听夜左手恢复了些气力,他撑地缓缓起身,四周还是那般安静,远处的侍卫们依旧在那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夜晚。 听夜起身过去,他们丝毫没有避讳,载歌载舞得好像祁阳也没有阻止过。听夜疲惫一笑。他突然觉得祁阳很有意思,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看他近侍的护卫却让听夜觉得他那儒雅的背后还有着难以看清的豪迈与狂野。 听夜失笑,走上前接过领头者手中的酒壶,摇了摇,似是能听到一股醇香。 调养了会因为灵元消耗的气力慢慢恢复了过来,看着那在火光下豪迈的战士身影听夜忽然觉得血脉一阵悸动,然后又忽然地黯灭。 饮下壶中的烈酒听夜有些不适,面色微红,望着那些在角斗的侍卫们微微一笑。 篝火烧得炽热,听夜取出血枪用酒水一遍遍地浇灌着,他的动作很熟练,那血枪在碰触到酒水的时候枪身亦是微微泛起光泽,兴奋地颤抖着。 听夜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麻,带着一阵痛处和麻木。听夜咬牙,随后手一松将长枪插入雪地,无声地大笑着,畅快地饮下了酒水。 听夜的动作带着一丝铁血和苍茫,姿态大气而决绝,身躯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从血泊里爬出来的气息。 听夜靠着岩石,长枪倚在他的身侧,半截入土,但枪尖依旧狰狞,泛着寒光。 温暖的火舌在听夜的身躯上下舔舐/着,刚苏醒时残留的倦怠被慢慢驱散。 听着柴火的声音听夜靠着岩石饮下了酒水,他的眼眸暗沉无光,细看之下却有着一抹让人胆寒的锋芒。听夜的身躯慢慢蜕变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只是突然又一瞬他慢慢石化,看着那四周的天空面容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是他觉得那一定看到了。 听夜喘息,四周的荒漠化作了一滩鲜血,他如小舟一般在怒海中挣扎;他没有挣扎。 是船在挣扎。 听夜驻足,苦涩一笑。怎么了,怎么了! 是谁想逼疯他吗! 听夜伸出手掌好像发觉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眼瞳慢慢充血,随后又慢慢黯淡。他如今已经分不出真实与虚幻,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就此魂飞魄散! 他不愿! 听夜长枪环绕周身,他讨厌这片天! 很讨厌……! 听夜想怒吼,想咆哮,但是一双手掌将他的情绪灭杀的干净;他现在很平静! 丝丝酸楚入住他的胸口,感受着那轻微的跳动他很烦躁! 火在燃烧,海在咆哮,那山峦在冷眼旁观,无形的大手搅乱着这一地的狼狈,他只是那其中的蝼蚁! “出来!”听夜沉声,眼眸暗沉,周遭的一切声音全部被他屏蔽。他听着自己血肉的声音,神情冷酷非常,那淡漠的面容似是冰霜,能凝固一切。 听夜没有情绪,没有感情,他就像是一具机械。 他只会机械地动。 是谁,斩了他的情感…… 听夜紧握长枪,他只能这么做,为他那不会生气的肉体宣泄情感! 许久,听夜倒下,嘴角又是滴出一滴鲜血,不过这血,苍白、无力。 听夜昏睡过去,他恨,但是他无法表达!他眼神空洞,麻木不仁! 一切都过去了,只有他被困在这里,好似,烟消云散一般。 望着那秘境中的尸体仙羽沉默。 下面,……该他出场了。 ------------ 沙洲雪(番外)(剧透) 第二十五章 崖雨  本章三部分内容是带入域芒三个阶段的记忆,是用于窥伺他原本模样所建立的幻境。 仙羽的实力大家可以带入小白文的主角模板,底牌多,背景硬,气运足,韧性强,除了青鸾宫谁都不服。嗯,他也是有番外的大佬。 …… “哒哒,哒哒。” 轻慢的马蹄声在听夜的耳畔回荡,视野朦胧间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后便看到了一头欢快的耕牛在自己的面前欢愉地迈着小步子。 马蹄声?听夜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洗耳朵还是应该去洗眼睛。 你该洗脑子。臧牛暗自鄙视,少见多怪,还有,耕牛怎么了,歧视? 听夜靠着木板脑子清醒了些,他总感觉自己被眼前的臧牛给嘲讽了,不,应该是被侮辱了,不对,应该是说……对,应该是自己被俯视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听夜觉得自己和这臧牛没啥交集,但是它看自己的眼神就特别奇怪,特别是那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配合那看自己宛如智障的表情……你被耕牛鄙视过吗?没有的话你是不会懂这种复杂而微妙的心里感受的。 回过神听夜伸了个懒腰,看着在身侧吃个烤地瓜的仙羽回想起了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境。自从离开青鸾宫以来他便觉得自己认不得这个世界了,奇怪的梦境,奇怪的机遇,境界得不稳定,思绪得混乱。 自己是青春期了吗? 但自己不是很早就过了吗。听夜有些委屈。 所谓天骄就是能把一生压缩到一年之内体会完,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所以四五岁便会有种超脱凡俗的飘然感,一步快步步快,在身体最好的时机走捷径,从而让境界蜕变到骇人的程度。 听夜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四周已经看不到祁阳车马的痕迹了。他是凌晨被仙羽接走的,也没有说考核的事情,只是往遗迹外走,看着遗迹外围那一圈一圈的人流听夜感觉有些亏了,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给猪拱了。 听夜闹脾气地转过头,仙羽在一旁琢磨着算盘,脸上挂着“晚上不知道应该是去找小绿还是小紫”的奇怪笑容,随后释然,似是艰难地做出了“两个一起”的决定,终于他庄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仙羽嘴角那慢慢收敛的笑意听夜没有上前询问,他不知道冢夜会不会来,而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很重要。 听夜患得患失,说到底能否成为剑侍还是要通过冢夜的首肯,如果她不在他又要跟谁举行宣誓礼呢…… 望着听夜那稚嫩的容颜仙羽踱步到他的身侧。 初晨听夜起来之时他的肉身和精神开始慢慢稳定下来了,但是他们的决定已经不受干扰了。听夜端坐在牛尾之后,一身墨黑色长袍,气质偏冷,一杆长枪血腥味浓重,干净的面容为他平添了一抹肃杀之气,但是那晶莹的瞳眸却满是天真。 觉醒者独有的矛盾模样。 臧牛的速度很快,听夜感受着那吹动鬓角发丝的风沉默。眼前的风景开始急速变换,白昼,黑夜,白昼,黑夜。每一秒都是不同的场景,空间的跳跃导致了时间的扭曲,听夜静静地看着,神情平静。 天选境大能者呢。 听夜淡漠地看了眼臧牛,臧牛炸毛,心头一悸,但下一刻那种感觉消散,被一双手掌轻轻地抚平。 这是心法大成之后的生死眼! 臧牛心一沉,暗暗心惊。 青鸾宫三大心法,七大灵技,九大灵阵,五大秘术,这些是青鸾宫门下弟子必学的典学。这些绝世古籍任何一方势力都可以用来做镇压气运之物,但在青鸾宫眼里却和纸张无二,这也是青鸾宫每百年的考核就算每次都无人晋升却依旧有万千天骄踊跃的缘故。 因为入了青鸾宫,就相当于坐拥天下三分的造化! 其中三大心法以轮回道藏为首,虽然这心法残缺,但是练成之后的生死眼却是直接和法则交汇的,这一点便让其他心法全部黯然失色! 他练成了…… 仙羽饶有兴致地看着,听夜则是盘腿闭目,修炼着青莲决。 青莲决和轮回道藏一样,都是顶尖的心法神术,不过前者修心,后者修神。此诀每修炼多一层便能多分裂一次元神,到最后的五重境界可以通过不断的分裂与重合达到一个神秘的境界。而且青莲决分散出去的元神在塑造了肉体之后可以独立修炼,在元神破灭之后也可以用于聚拢其他元神,拥有“逆天改命,坐地造化”的大名,位列星辰十大心法之一。 不过现如今,那曾经老祖都不能翻看的圣物竟然供听夜参悟着,而且因为轮回道藏的缘故那模样一点都不突兀。 这心法通篇无字,在元神感应之下能碰触到一层似有若无的膜。那层膜很薄,但是很坚固。听夜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感受,那一团光晕之下好似蕴藏着一种温柔的杀机,将他的元神封锁、镇压,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反感与抵触。 听夜睁开双眸,眼瞳底深不可测。仙羽带来了三本古籍,除却这本,还有门瞬杀指法,一道附身秘术。 附身术为上古四大邪术,威力不定,一种使用方法是定向的,和灵魂契约然后在危难时刻请他帮忙,另一种是以空间为引在原地招引。一路上反复修炼这三门术法听夜气势圆润,境界云雾缭绕再也看不清晰。 片刻,他睁开双眼。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一片晶蓝色的土地,暗刺丛生,荆棘密布,霜雪疲倦地落下,在厚土之上休憩。这里给听夜的感觉很复杂,杀机,怨恨,迷茫,欢喜,圣洁,幽闭。 听夜伸出手感知着这片沧桑的世界,他的脚步在上面顿挫着,长枪暗沉,似是被压制般在慢慢颤抖。 这里他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哪里。 这里的气息很缥缈,却真实得可怕。 这里不是星辰大陆,那……又是哪里。 听夜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随后他的面容慢慢滚烫,转身看向那山峦处,一袭白色纱裙的少女。那精致的容颜不加雕琢,那玉色的瞳眸没有杂色,那干净的模样白雪暗沉。 很像。他记得有处地方叫晨曦,有个师尊叫傻子,有战友,有长枪,有信仰,无所畏惧。 可惜,只记得这么多了。 但,……怎么哭了。 听夜伸出手接住了掌心的泪水。那滴泪晶莹透亮,干净得没有杂质,像个孩子。听夜喘息,他看见自己身着漆黑色重袍,背后有一把紫黑色的长刺,他的手臂缠裹着绷带,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在污浊的黑发之上。 他的战马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身影,白靴被一层厚重而粘稠的鲜血所裹挟,胸口那象征骑士的勋章被劈成了两半,眼眸深处留下了一道刺目的伤疤。 他就要死了。 但最后一刻,他如战士般活着。 漆黑色的光束降下神罚,轰鸣声将一切存在泯灭,他的身躯从头颅开始偏偏破碎。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连同那影子。 看不见。 听夜抬头,恍惚,还是忘了。 看着眼前的雪听夜越加得惆怅了,也更加得多愁善感了。他觉得自己远不止十四年的寿命。他好像走过一条漫长的古道,瞎了眼在那胡乱地摸索,却抓不到任何光明。 听夜轻抚腰间的长剑,长剑轻颤,一片雪雾将他眼前的视线稀释,化作流水又慢慢凝结。 冢夜来了。 她在雪巅之上孤零零地站着,听夜顺着那道路蜿蜒,看似是接近,实则越来越远。 他讨厌那弯曲。 听夜握着长枪,他没有兴奋,没有想着那所谓的剑侍考核。他想弄清楚他四岁之前经历了什么,他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逃离那个不知道谁编织的牢笼了! 他想先把自己活明白! 听夜的眼瞳跳动着无名的火种,冢夜淡淡地扫了一眼,不再过问。 听夜的心跳动着,一下一下地剧烈跳动着。他不明白,他越加迷茫了。 本来……本来这一切就没有答案。好似他活着一切就是因为她。听夜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答案,还是别人给他的标准答案,但是这一刻,他知道答案就是冢夜。 听夜停下了脚步,在距离少女七步的地方停下了。 她给的是距离是五步,他再给自己预留两步。 风雪再吹,他在那看着。 这一刻很是悠长,长到听夜感觉不出到底是过了多久。他恍惚,犹豫,失神,垂眸,苦涩一笑,“考核……是什么。” “不需要了。” “……” “我要你自刎。” “!……,……”听夜迷惘,看着少女那冰冷的背影在原地矗立。许久许久,他抬起手掌,看着那暗红色的长枪眨了眨眼。 手臂抬起,长枪吞吐着猩红色的锋芒,少女一如既往,那冷漠得模样将听夜的心肠寸寸封杀,再细细呵护着冰冻。 听夜微笑,那笑容似是看透了什么。 他想起来了。从前,无数次这样。不过以前他都被杀,这次,是自杀。 冢夜是他的把柄,从这次觉醒开始。 他们已经不敢保证下次还能杀死他了,所以给了他冢夜,这个他永远守护不了的剑主。 作为剑侍,他需要做的,只是死在她的面前;不,是背后。 …… “我,愿意。” …… “走了。” “嗯……”看着冢夜的背影仙羽淡淡一笑。这是他力排众议的结果,他相信域芒不会让他失望。 至于冢夜…… 他知道那种感觉,青寒离她太远了,冢夜,他想替域芒争取。 仙羽淡漠地笑着,收敛了这一切布局。 这个局只有青寒看得懂,但她不会如冢夜一般,去爱惜自己棋局中的棋子。 比如……他…… 一切都没了。域芒永远地消逝了,有的,只有听夜。 一个,乞丐! ------------ 大争之世. 第五章 扫地童  郁气凝结,不敢落笔,帘外雨纷纷,屋内泪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