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惊人相似的历史 江涛是一九八二年入厂的。 那时候,人们对于进入国企还是集体企业,其重视程度远不及现在,因为那时候的国企和集体企业,还有许多是混岗的,因此,基本上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找工作的压力也不是很大。 江涛所进入的这家国企,规模很大,车间也多,名字起得也稀奇古怪,像什么土开卷车间啦、回收车间啦、精制车间啦等等。他初来乍到的,也搞不懂这是啥意思。 他这人中等身材,模样也中等,基本上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类型。而工作上也是中等,没啥进取心。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高等学历,顶多能混个工人技师,基本上也没啥上升的空间了。 有一次,他去厂部大楼办事,去的是人事科,至于办什么事,他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人事科窗前的地面上,摆着个很大的花盆,是那种老式陶瓷的,表面上有凸显的云纹及回形图案,很是古朴。花盆里栽种着一棵长得有半间屋子高的树,叶子是椭圆形的,挺肥厚,有光泽。伸枝展叶,粗枝大蔓的,很有些气势。 江涛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株植物,心想,等自己以后有了房子,也一定要在房间里栽上这样的一棵树,让树冠直达顶棚,营造出一种原生态的氛围来。而且,要在树下放把藤椅,坐在上面喝茶看书,或者是静坐冥思,让时间静静地流淌。这才叫生活情趣呢。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可真是孤陋寡闻哪,那就是棵普普通通的橡皮树。 在房间里种树的想法,并非是他的突发奇想,因为在他的梦境中,就曾无数次地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他经常做梦,梦见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他经常梦见一个叫梅西耶星云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与这个奇怪的名字有什么渊源。而且,那时候没有互联网,也不方便查阅。直到若干年后,一切才真相大白了。他这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离奇的、不可理喻的现象,究竟是缘于什么了。 他在人事科办完事儿,下楼的时候,想起楼的东侧有个出口,从那儿出去,可以超近道返回车间。 于是,他就沿着走廊朝东走。走廊里静悄悄的,两侧都是对开的门,黄昏的阳光从门上的窗口里透进来,在走廊的地上,形成了一块一块的光斑。他踩着这些光斑,径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也没碰上一个人。大概是因为快下班了吧,办公室里的人,大多已经溜了。没溜的,也正在做着溜的准备呢。 走廊的尽头有扇门,没关,挂着半截白布门帘。他有点纳闷,觉得这有点不像是出口。但这只是一闪念,他也没多想,就挑帘进去了。 眼前是一排排的更衣箱,房间里还弥漫着水蒸气,雾气缭绕的。有个头发湿漉漉的女人,正在往头上套一件红色的毛衣。她下、身穿条毛裤,而上身只是个胸、罩,裸、露着白花花的身子。 我靠!他这才反应过来。女浴池!自己竟然进了女浴池! 他顿时真魂出窍了。 这明明是厂部大楼的一处出口嘛,啥时候改成女浴池了? 不错,这儿曾经有个房间,但一直都闲置着,闲得让人都已经把它给淡忘了,只当成是走廊向前延伸的一部分了。这突然间改成了女浴池,而且,门前没有任何标识。这他娘的走错了,怪谁呀? 而那女人的身后就是池水,雾气昭昭的,而池水的面积让他感到无比震惊,水雾蒸腾,一眼望不到尽头。看上去,这哪里是个浴池呀,分明就是个辽阔无边的天然湖泊了。不过,此时的他,早已惊得魂飞魄散了,哪还敢细看,转身就逃了…… 但事后,他觉得非常奇怪,哪有这样的女浴池呀?因为一般的女澡堂子,是没有盆浴的。而且,那房间的面积,根本也容纳不下那么大的一个湖泊般的浴池呀。难道,是自己紧张过头了,产生了幻觉不成? 然而,他却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因为没被当场抓个现行,没说他是装糊涂,得便宜卖乖,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说来也巧,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不久以后,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 这次的起因是,因为车间李主任和金书记都去家访了,偏这时,厂里要组织支部书记,在三车间开个经验交流会。生产副主任姚铮就跟他说:“小江啊,你去替金书记开这个会吧,厂党委有啥指示精神呢,你就先记下来,回头再转述给书记。” 替书记开会?这倒是个露脸的活儿。不过,他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因为自己只不过是名普普通通的员工,哪能担此大任呢? 他一脸不情愿地说:“姚主任,我去合适吗?” “没事儿。领导要是问,你就说我在组织抢修呢,抽不开身。” 江涛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托词了,无奈,只得勉强答应。 三车间的办公楼他来过,只是没留意会议室在什么地方。于是,一进楼门,他就往左拐,因为他知道,左边有个机修班的休息室,他想先进去打听一下。 房门大敞着,同样也挂着半截白布门帘。他还纳闷呢,以往,这儿也没有门帘啊?怎么还上档次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一挑帘就进去了。 咦,这房间里的格局怎么还变了,门前多了个木质的屏风。整个房间里,还雾气昭昭的,仙气缭绕。 他好生奇怪。就绕过屏风,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 不看则可,这一看,直把他惊得目瞪口呆,魂飞天外了。 原来,挡在门前的那个屏风的另一面,是个穿衣镜。此刻,穿衣镜的前面,正赤、身、裸、体地站着个长发女子,手拿木梳,正在专心致志地梳头呢。 可把他吓坏了,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心说,这国企可真有特色啊,随便什么房间,说改澡堂子就改澡堂子,也太随意了吧?而且,最可气的是,还不设任何标识。 如果自己是有备而来,那还好说,因为那是偷、窥,起码能一饱眼福了。可眼下呢,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只能叫惊吓了。措手不及间,哪有心思看对方长啥样啊?幸亏自己年轻了,这要是上了点岁数,还不吓出心梗来?能不能给算工伤啊? 他正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呢,对方反倒是安慰起他来了,“没事、没事儿,别害怕啊。” 呃?这女人怎么如此敞亮,一点儿都不在乎? 哦,不对不对,这位……哪里是什么女人呀?一口的男人腔,嗨,整个儿一个大老爷们儿。只不过,留了一头的长发而已。 只是,这男人的身材很瘦,尤其是这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冷眼从背后看上去,还真像个女人。 既然是男澡堂子,江涛就不害怕了。他又瞅了两眼,见这位身后的浴池里,水雾弥漫,啥也看不清。然而,在雾气昭昭中,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些高大的身影,那身体的粗壮程度,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普通的人类。这让江涛着实有些吃惊,百思不解,难道,这里面还有一群大猩猩在洗澡?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许多了,还得替书记去开会呢,眼看就要迟到了。 …… 其实,单位里的奇葩事儿,多着呢,比如说捡废钢铁吧。为了节能降耗,修旧利废,发扬工人阶级勤俭持家的光荣传统,总厂每年都要给各个车间下发捡废钢铁的任务指标,而且,将完成任务的好坏,与年终评优挂钩。 只不过,这样做的结果,常常闹出乌龙,甚至丑态百出。有的车间,为了完成任务,就去偷其他车间的废钢铁。还有的,则贿赂收购部门,弄虚作假。明明捡了1吨,却给写成了10吨。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啊。 这让江涛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捡马粪的情形。那时候,为了支援农业建设,放寒假时,其中的一项“寒假作业”就是捡马粪。“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学校要求每名学生,在寒假期间,要捡50斤马粪。 那时候,马车是允许进城的,因此,捡马粪也不是件难事。 江涛就和一名同学,拎着小铁铲,端着个旧脸盆,沿街去捡马粪。 那时候的冬天,可比现在冷多了,零下二、三十度是常有的事儿。他们在马路上捡马粪,小脸儿冻得通红,手指冻得跟猫咬的似的。捡满了一盆后,就匆匆送回学校。学校有高年组的同学,专门负责接收。也不用上秤,仅凭肉眼估算一下,就给开个收据。 赶巧了,当天收马粪的负责人,跟江涛的同学还认识。于是,抬手就给写了30斤。 嘿,这下两个人可乐坏了。他们一商量,认识人好办事啊,不如趁热打铁,再捡一些回来,争取早点完成任务。 于是,两人赶紧上街,又捡了一盆回来。因为来去匆忙,这盆马粪虚蓬蓬的,顶多10来斤吧。但这位负责人也真够意思,大笔一挥,就给写成了100斤。两人瞬间就超额完成了任务。为此,还受到了学校的表彰呢。 想起这些如烟的往事,江涛就觉得可笑,现在搞的捡废铁的活动,与当年的号召捡马粪类似,总的来说,花架子大于实际效果。可见,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领导好大喜功,喜欢整景这一套,却始终传承了下来,并且在各行各业里继续发扬光大呢,并且为领导创造政绩,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过,那时候的福利待遇还是蛮不错的,一年四季都发保健油、白糖啥的。夏季为了防暑降温,还发茶叶、痱子粉、风油精和脚气水呢。对了,还有汽水。就是那种玻璃瓶装的,一个塑料汽水箱子中,能装24瓶的。在暑期,每个月都能发上个百八十瓶的。这么多,谁都喝不了。于是,工人们就往家里倒腾。 ------------ 第二章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那时候还没有私家车呢,人们上下班,都是骑自行车,只有极个别人有摩托。江涛也学别人的样子,上食杂店购了个汽水箱子,和24个空瓶子。再找根旧的自行车内胎,在两端拴上铁钩子,把汽水箱子牢牢地固定在自行车的货架上。至今他还记得,每天驮着汽水箱子上下班的情形。过铁路道口的时候,汽水瓶子颠簸得叮叮哐哐山响,特拉风。 单位里有个规定,换汽水时,所用的空瓶子必须完好无损,这主要是指瓶嘴儿不能有豁儿,因为有豁的,瓶盖就盖不严了,失去了密封的作用,即漏气又漏水。 这样的规定本无可厚非,但问题是,厂里的汽水瓶子良莠不齐,有的瓶盖已经生锈了,与瓶嘴儿锈蚀在了一起。一开启时,瓶嘴儿就掉渣。还有的,汽水瓶子原本就有豁儿。而这样的汽水瓶子,一旦落到了员工的手里,就等于砸手里了,再也没法拿去兑换了。 一开始,江涛还自认倒霉呢,自己掏钱补齐新瓶子。但时间一长,他就不干了,因为这也不是自己造成的呀,这样的损耗,凭什么要自己承担? 于是,他开动脑筋,想了一招绝的。一旦发现缺豁的汽水瓶子,他不但不扔,反而收集起来,留到晚上,上夜班的时候,再去兑换。 当然,在兑换之前,他还要将已经开启的汽水瓶子恢复原状,也就是灌上自来水,盖严瓶盖。 夜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汽水发放点的窗口里灯光明亮。从窗外往里看,清清楚楚。但从里往外看,则是黑黢黢的一片,啥也看不清。而江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因为只有这样的客观条件,他才能瞒天过海。 他笃笃定定地来到窗口前,正常兑换汽水。接过整箱汽水后,他开始挨个检查,也就是把每瓶汽水都倒控过来,试漏。试着试着,他就趁工作人员不备,将手伸到背后,人不知鬼不觉地,将其中的一瓶汽水掉包了。从屁股兜里,掏出了那瓶缺了豁的汽水。因为他站在暗影里,再加之半人高的窗台遮挡了视线,而且这一切做得相当麻利,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然后,他当着兑换点女孩的面,把瓶子倒竖起来给她看。就见那瓶子里的水,正一滴一滴地从瓶嘴儿里渗出来,滴落到地上。 他坦然道:“小妹你看,这瓶漏了。” 女孩当然是无话可说了,只能是给他调换一瓶。 “谢谢。”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这一切,他做的是相当麻利,而且屡试不爽。他很得意自己的这一手小聪明,并且沾沾自喜,终于把不该个人承担的损失,给挽救回来了。 得意归得意,但他从不得意忘形,并没有将这一“专利”透露给任何人。倒不是他喜欢吃独食,因为他清楚,知道的人多了,戏法也就不灵了,法不传六耳嘛。 对此,有位领导总结得非常精辟:当碰到好事的时候,要学会偷着乐。千万不要得意忘形,更不能蹦到台上去表演。因为那样一来,往往会乐极生悲,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 往事如烟。任何事情,都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进入市场经济以后,变化更是惊人,往昔的发放汽水的事儿,早已成了过眼烟云,再也没有人,土里土气地驮着个汽水箱子满街跑了,一切福利待遇,都被现金取代了。 在江涛看来,自己所在的企业,其最大的变化,就是对工人的管理,越来越严格了。工人们一旦出了点事儿,那麻烦可就大了。因为现在的理念是,出了事故,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由违章操作造成的。如果员工遵章守纪了,按标准化操作了,又怎么会出事故呢?因此,按照这种理念,必须被追究责任,要挨考核的。而且,还要连带着班组长、值班主任、车间主任,直至机关部室的负责人,谁都跑不了。一级管一级嘛。因为,这肯定是存在着管理不到位的情况,否则,怎么会出事故呢? 在这种严格管理的高压政策下,员工们被管得人人自危,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出错儿。上班儿,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不过,领导的想法跟群众就是不一样,领导干部觉得,这招很好啊,很有效嘛,还美其名曰:“哪有比考核更能立竿见影的管理方式呢?” 考核确实有效,而且立竿见影。因为工人来上班,就是为了挣钱而来,不差钱,谁也不来上班了。所以,没有不怕挨考核的。但是,却忽略了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味地去考核,那是懒政的表现,是用简单粗暴,代替了细致入微的思想政治工作。而且,一味地去考核,只会把干群关系弄僵,造成离心离德。把企业文化都给考核没了。 而工人们呢,只会想方设法地逃避责任,根本谈不上工作责任心啥的。每个人,都只管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只要自己负责的这一堆一块儿,不出问题就行了,至于别的地方,就是出了天大的隐患,也与自己无关。弄得人际关系冷漠,亲情、友情都被抛于了脑后。 再说工人自己,也是又可气又可怜。说可气吧,就是不团结,勾心斗角,相互拆台。一旦出了问题,相互推诿,都说不是自己干的,与自己没关系,都在逃避责任。甚至栽赃陷害旁人。 说可怜吧,无论他们怎样推三阻四,结果,还是逃脱不了挨考核的命运。 既然是严格管理,那就不仅仅是体现在白天了,还有夜里呢,二十四小时,全方位,无死角的严格管理。夜里也有领导查岗,检查劳动纪律。 其实,工人们无论白天如何休息,夜里还是会犯困的,这是生物钟的作用,是人的本能。漫漫长夜,工人们没活干的时候,打个盹,肯定是免不了的。 当时,总厂查岗的人员,往往配备两个人,一名是劳资科的,另一名则是保卫科的。劳资科的负责检查劳动纪律,而保卫科的呢,则是为了给劳资科的人保驾护航,避免挨揍。 工人一旦被抓住了,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就需要会来事儿了,赶紧认错,多说拜年话。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得进贡。赶紧找机会掏钱。即便对方推脱不要,也千万不能放弃,只管愣往对方的口袋里塞就是了。塞进去了,就算大功告成,可以确保高枕无忧了。 时间一长,这种事儿就已经成了半公开的秘密了,工人们甚至都知道了,何种违章是何种价码了,彼此都心照不宣。 于是,查岗的频率虽高,但被总厂曝光的,真正挨考核的,却是越来越少了。 于是,厂领导就自负地认为,通过严格管理,严格考核,全厂的劳动纪律,大有好转嘛。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工人们手中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拱手相让啊?于是,为了不被查岗人员抓获,大家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充分发挥出了团队精神,共同的利益,让他们团结在了一起,开始以班组为单位,轮流站岗放哨了,一旦发现查岗人员露面,就及时发出信号,唤醒睡岗的员工。于是,大家赶紧各就各位,打起精神来,团团围坐,强忍住哈欠连天,五迷三造的精神状态,装模作样地畅谈企业的发展愿景。 ------------ 第三章 辞职(1) 江涛所在的班组在一楼。一般来讲,一楼往往是比较危险的,因为查岗人员来了之后,当然是从一楼开始查起了。但好在他们的交接班室,在楼道的最里头。打盹时,全班人员就集中在交班室里。门前只留一人站岗,一小时一轮换。 同时,把走廊里的灯全关掉,只在大门口处,留一盏灯。只要是查岗人员一拽大门,就会惊动蛰伏在阴影里的“哨兵”。而查岗人员在明处,哨兵在暗处,长长的走廊,又起到了缓冲作用,使得哨兵能够及时通知工友们。 于是,一旦查岗人员驾到,原本东倒西歪的工友们,就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扑棱一下,全起来了。大棉袄、棉门帘子什么的,该藏的藏,该收的收。排列在一起的椅子,该恢复成正常状态的,赶紧恢复正常状态。短短的几秒钟内,就一切秩序井然了。就这速度,都快赶上特种兵了。 于是,查岗人员当然是一无所获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车间都具备这样的条件,但人家做的更绝,把放哨人员都派到了马路上,站在了十字路口处。只要是查岗人员一露面,哨兵就立刻报警。甚至有的时候,报警信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传遍全厂。 当然,也存在一点儿令人担忧的问题,那就是,如果哨兵自己睡着了怎么办?这就要靠制度来约束了。工人们之间,也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如果放哨人员因失职,而导致了大家都被考核了。那么对不起,大伙儿的所有损失,都由哨兵一人来承担。因此,哨兵一般都会尽职尽责的,不敢稍有懈怠,两只眼睛瞪得跟猫头鹰似的,比做本职工作还尽心尽力呢。 那么,单人独岗的怎么办呢?那也不用担心,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江涛有个叫胡二的工友,就是单人独岗。他的工作场所,只有一道门,查岗人员推门就能进来。但胡二故意把那道门给弄坏了一个合页,让门垂了下来,摇摇欲坠。于是,再推门时,就很费劲儿了,需要把门先抬起来,然后再推。而且一推门,吱嘎作响。维修人员几次要把门给修好,但都被他给轰走了。“去去去,一边凉快去。谁也别碰啊,就这样,挺好的。” 不错,是挺好的。每当他打盹的时候,查岗人员还没进来呢,那吱嘎作响的大门,就已经把他给弄醒了。 说到查岗,其中有一个工种,就让人羡慕得不得了了,那就是天吊工。所谓天吊,就是那种在架空的轨道上行驶的龙门吊。而天吊工睡觉,永远不会被抓到的。因为他人在半空中呢。下面的人若想上去,必须借助轨道旁的扶梯。而天吊工睡觉的时候,只要将天吊停靠的位置,错开扶梯就行了。这样一来,下面的人就只能是望洋兴叹了。天吊工凭借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真正高枕无忧的,还得说江涛。因为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对查岗,从来就没当回事儿,想睡就睡,从来不用任何人替他站岗放哨。而且他睡得四平八稳的,那个香啊,就跟在自己家炕头上一样。因此,凡是看见他那副旁若无人的睡相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替他捏把汗,觉得这家伙简直缺心眼儿,没心没肺的。 其实,是他心里有底儿。他觉得自己有护身符。因为每次查岗人员一出现,他第一时间就醒了,保证耽误不了事儿。他自己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儿,大概是第六感觉灵敏吧。而且屡试不爽。就像冥冥之中,有人给他提醒儿似的。 对此,他也不便跟工友们解释。因为谁会相信他的鬼话呢?什么第六感觉?神经病吧。 …… 话说夏日的一个夜晚,因为市场竞争激烈,企业效益不好,也没什么活干。江涛待的实在是有些烦闷了,就到别的车间去转了转,听那些员工们胡吹海聊侃大山。然而,听了一会儿八卦新闻,他就有些意兴阑珊了,因为这帮人素质太低,纯属瞎白话,道听途说,没有一位能侃出点儿高水平的。他越听越无聊,就起身走了。 天气很好,微风轻拂,满天繁星,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 江涛却忽然怅惘起来,唉,难道,自己一辈子就在这儿混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终老一生? 他这人表面上看,不多言不多语的,但骨子里,却有着一颗不安分的心,不甘寂寞,总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不能稀里糊涂地混日子啊。 而且,他还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与周围的人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并非是生理方面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感受。这并非是他高傲自大,瞧不起周围的人。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他总是有种与周围人貌合神离的感觉。因此,他没有一个能够交心的朋友,时常显得形单影只,落寞无助。 想着走着,他就回到了车间的窗下。窗户是开着的,如果走大门的话,还有几十米的路呢。他也懒得再走了。于是,双手撑着窗台,嗖地一下,如狸猫般敏捷,跳了进去。 他年轻,身子灵便,轻盈得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是个套间,他进的是里屋。房间里没有开灯,靠墙有一排仪表,指示灯闪闪烁烁的,勉强可以辨得出周围的轮廓。 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外屋的门框上,趴着个奇怪的动物,有着一个蓬松的、出奇的大脑袋。再往下,则是白花花的身子和四条腿了。而这个怪物的脚下,则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奇怪,这是个什么怪物呢?造型如此奇特? 他正呆愣着出神呢,一瞬间,那四条腿忽然分开了。原来,竟然是两个人,而且是一男一女。那个蓬松的大脑袋,原来是两颗脑袋叠加在一起的缘故。而其中的那个女的,还烫着蓬松的卷发呢,因此,看上去才显得出奇的大。而地上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则是两个人褪下来的裤子…… 江涛这才看清,竟然是值班主任和一名女工。 江涛可真佩服他们,能因陋就简,倚着门框,也能完成在床上办的事儿。 而此刻的江涛,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非常尴尬。反倒是值班主任,先开了口:“咳咳,哎……江涛,你小子干啥呢?放着门不走,跳窗户?这是违纪行为,你知不知道?考核你啊。” 江涛闻言,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噢,恶人先告状啊,还要反咬一口是吧?他怒极反笑了,“主任,我违反哪条规章制度了?” “你……你影响了企业员工的形象。” “噢,是吗?那么主任,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是啥形象?要不,我把大伙儿都找来评评理儿?看看咱俩谁影响企业形象了? “你……”值班主任理亏词穷,不由得火冒三丈,攥了攥拳头,但随即又松开了。 江涛冷笑道:“算了吧,赶紧提上裤子不认账就得了。跟您的风、流、韵、事儿相比,我跳窗户,算个屁大点儿事呀?值得一提吗?” 值班主任彻底被他干没电了,吭哧瘪肚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江涛则大大方方地从他们两人的中间擦肩而过,扬长而去。并且不屑地丢下一句话:“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我啥也没看见。” 见江涛走远了,值班主任才骂骂咧咧道:“妈的,这小子欠收拾。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那位受惊的女工,怒怼了他一拳,“算了,息事宁人吧。” 江涛渐渐发现,这种事儿,还并非个案呢。单位里还真有不少女工,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都与大大小小,能够称得上是“领导”的人,关系暧昧呢。因为谁都知道,只要有了“领导”这个“保、护、伞”,日后的工作,就会舒心多了,挨考核的几率,就会大大地降低。 虽然许多领导自身都不干净,但是人前人后,却总是喜欢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臭架子来,显得趾高气昂的,人五人六的样子。而最让江涛看不惯的,就是领导的那副居高临下的派头儿了,在大会小会上,就跟教训三孙子似的教训员工:“哎,你们知不知道,如今什么最臭吗?不就是人最臭嘛。在我们这个泱泱大国啊,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既然大家来上班,都是为了挣这俩钱儿来了,那就给我好好干,别老觉得自己不含糊。有本事的话,你到外面挣大钱去啊?如果没那个本事,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听话,别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当。” 江涛盯着台上的领导,双眼中射出两股寒芒。心说,真是大言不惭哪,居高临下,夸夸其谈。呸!说什么人最臭,就好像这其中不包括你似的,你不是人吗?不错,现在人最臭了,尤其是只会夸夸其谈,道貌岸然的领导干部,那就更臭了。 而领导正在台上训话呢,忽然就感到周身泛起了一股寒意,似乎有一股充满敌意的寒芒,锁定了自己。 领导一怔,正待寻找那目光的来源呢,面前的玻璃杯,却忽然“嘭”的一声爆裂了。水花四溅,弄了领导一脸一身。领导狼狈不堪地往后一躲,还撞翻了椅子,险些跌倒。 江涛见状,也不由得一滞。心说,咋回事儿,难道这是自己的杰作吗?不然的话,那玻璃杯怎么会突然爆裂了呢?可……自己哪来的如此本事呢?这简直属于特异功能了啊。 还有那些值班主任,几乎都是从工人当中提拔上来的大老粗儿,这些人说出话来,就更加恶劣了,满嘴糙话,张口就骂:“你们都他妈的想不想干了?不想干了,都他妈的给老子滚蛋。” ------------ 第四章 辞职(2) 江涛终于忍无可忍了,觉得整天窝在这儿,看领导的眼色行事,窝窝囊囊的混那俩工资钱儿,太没劲了。而企业效益,则年年阳死不拉活的,年年需要搞降本增效。再待下去,有什么意思?不是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么? 而且,他从不觉得,自己离开了这儿,就会饿死。他总是感到,冥冥之中,有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和空间,在向他召唤呢。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毅然决然地推开了综合管理部的门,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提出自己要辞职。 “啥?”综合员像看外星人似的望着他。随后就围过来好几个人,纷纷插嘴道:“你考虑好了么?这可是国企呀,许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呢?你干得好好的,为啥辞职呀?” “也不为啥,就是不想干了。” 众人又是好一番相劝,说你可别冲动啊,回去再好好想想。另外,你们车间主任和书记知道吗?起码得跟他们打声招呼吧,让他们给你出个手续。 江涛费解道:“出啥手续?” “最起码,他们也得写个便笺吧,说同意你辞职。然后签上他们的大名。” 江涛双手插兜道:“我辞职跟他们有啥关系?又不是他们辞职?” “但你不是归人家管吗?哪能说走就走呢?你的工作总得有个交待吧?年轻人,许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江涛微蹙眉头道:“噢,我明白了。不过,我觉得呀,这些都不是问题,领导不是说了么,企业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所以,我这是主动给大伙儿腾地方。如果你们不给我办辞职手续,那么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你们给我算旷工吧。旷工到了一定的天数,就该除名了吧?那你们就把我除名吧。这多省事啊,什么手续都不用办了。” 说罢,他一笑,冲大家摆了摆手,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身后留下了一片目瞪口呆的目光。 就这样,他离开了企业,觉得自己仿佛出了樊篱,再也没人管自己了,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再也不用做那些违心的,不愿意做的事儿了。觉得天地间更加广阔了。 不过,兴奋劲儿一过,头脑一冷静下来,他就感到自己肩上的压力了。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干出点名堂来,不混出个人五人六来,那还不叫原单位的工友们笑掉大牙啊。 不过,他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他之所以有底气辞职,除了性格使然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底牌呢。那就是,他偶然发现,在自己的银行卡上,总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笔金额来。头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他还认为肯定是对方弄错了,因此,他还特意跑了趟储蓄所,跟营业员说明了情况。 营业员问他:“多钱哪?” “一千块。” 一千块在当时来讲,已经不算小钱儿了。闻言,那个柜员女孩就跟他说:“你没问问亲朋好友吗?” 江涛摇头道:“绝对不可能。” 女孩一脸茫然道:“那就奇怪了。” “所以呢,麻烦你们给我查查,我就想知道这笔资金的来源。” 女孩无奈道:“好吧。不过,这种事查起来挺麻烦的,你听信儿吧。” 事后,银行那方面就没了下文,似乎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这种事已经不是发生一次了。而且,他还发现个规律,对方并非是随意打钱过来的,而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账户上才会多出一笔金额来。其数额,也刚好能够帮助到他。 他对此真是百思不解,这是哪位富豪,对自己这么好呢?难道,自己在冥冥中,结交了财神爷吗? 这种事已经持续二年了。因为有了“财神爷”这个坚强的后盾,他何惧之有? 但问题是,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究竟能维持多久呢?会不会突然断供呢?这才是让他最担心的问题。 现实中是找不到答案了。而在梦境中,有个长相怪异的人,告诉他,这笔钱,是他们打过来的。 那个人有着一副金色的眼瞳,看上去不属于地球上的任何一个种族。那人满脸真诚,缓缓说道:“殿下,因为你是梅西耶星云的后裔呀,所以我们才会对你如此关照的。而且,你早晚还是要回去的。” 江涛被整蒙了。殿下?这个职称,也太高了吧?自己哪担当得起呀。而且,自己啥时候成了什么梅西耶星云的后裔了?梅西耶星云是个什么鬼地方? 当然,这只不过是个梦境而已,也不必太过当真。 为了防止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突然消失,他开始了疲于奔命,寻找谋生之路。并且尝试过许多生意。比如去黑龙江倒卖木材。北大荒那边,零下三十五度的严寒,简直能把人给冻僵了。而且饥一顿饱一顿的。他觉得就自己这小体格,折腾时间长了,非交代了不可。 躲在林场的木屋里,烤着炭火盆,他的浑身还在瑟瑟发抖呢。木屋里充斥着桦树皮的味道。他掫了一口老白干,望着挂满霜花的窗户,听着门缝里泄进来的北风的呼啸,不由得想起了企业里的情形。 在单位里,冬季上夜班的时候,也是很冷的。暖气片总是温吞吞的,再加上交接班室的门窗关闭不严,寒冷会慢慢浸透全身,漫漫长夜非常难熬。睡觉时,要准备两件棉大衣,上身穿一件,双腿再裹一件。棉大衣最好是带帽子的,能够把头也裹得严严实实。即使这样,时间一长,寒意也会慢慢浸透每一寸肌肤。 有的员工,干脆伏在暖气片上睡觉,管这叫趴暖气。但暖气片毕竟就那么几片,不可能人人都去趴暖气。江涛就买个热水袋,临睡觉时烧上一壶开水,先灌好热水袋,再塞进棉大衣里。怀中捧着个热水袋睡觉,让热量在大衣里扩散,这样才终于睡得安稳了。 夏天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到了盛夏,一到夜里,蚊虫的叮咬简直令人不胜其烦。没办法,只能点蚊香。交接班室的面积较大,点一盘还不够,至少要两盘。一宿下来,整个房间里烟气缸缸的,异味难闻。蚊子熏啥样了不知道,人都被熏迷糊了,头昏脑胀的。 他也曾尝试过用电风扇驱蚊,就是人躺在椅子上,脚下摆个电风扇,让电风扇的头摇起来,吹出来的风,就在脚下扫来扫去的,让蚊子没个落脚点。这个效果不错,但就是让人担心,经常这样吹下去,会不会吹出关节炎来? 江涛还在媒体上看到过电子驱蚊器,是南方的一个厂家生产的。驱蚊器的外型如手表大小,可以戴在手腕上。通过电脉冲信号,模拟出蜻蜓振翅的声音,驱走蚊虫。江涛觉得这东西不错,而且环保。就邮购了一个。 结果戴在手腕上,根本不起作用,蚊子照样对他轮番攻击。 他干脆摘下来,在墙上寻找个蚊子,把驱蚊器凑近了试试,结果蚊子无动于衷。又找了几只试试,亦是如此。 他娘的,什么有效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狗屁!撒谎!骗子!也许,这东西发出的频率,只适合南方的蚊子吧,而北方的蚊子,根本就听不懂。气得他把这东西顺窗户给撇了。 …… 在黑龙江倒腾木材遭了不少罪,也没见啥效益。 他及时转舵,又去折腾别的。结果忙乎了一归遭,一事无成。他急了,骂自己笨蛋、饭桶、软柿子。并暗暗跟自己较劲儿,说啥也不动用银行卡里的钱了。可是,得生存吧?他干脆放下了自尊,跑建筑工地打工去了。 他自嘲地想,自己现在算什么,啊?放着好好的国企不干,竟然混进了农民工的队伍,自己究竟图啥啊? 当晚,他跑到街边的烧烤摊,喝了8瓶啤酒,啃了20支羊肉串,6个烤鸡头,外加5个毛蛋(未孵出鸡崽的鸡蛋)。然后,醉醺醺地回到了建筑工地。 他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就沿着楼梯,离了歪斜地往上走,边走边南腔北调地唱:“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 唱着唱着,泪水就无声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一直登上了还没建好的五楼顶上,朝夜空中大吼了一声。然后,扒了个大光膀子,拽了块苯板做床垫,一头栽在上面,瞪大眼珠子望着天上的星星。夜风轻拂,真他娘的凉快呀。爽!渐渐地,那些星星变得模糊了,他翻了个身,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然而,处于醉酒状态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睡觉的地方,离楼体的边缘,已经很近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爬梯子,这梯子特别长,看不到尽头。爬着爬着,他忽然一脚踏空,坠了下去,坠下了无底的深渊。 “啊——!” 他一下子吓醒了。醒了才发现,自己两耳呼呼生风,腾云驾雾,正急速地往下坠去。 他懵了。妈的,自己真的掉下去啦? 这可是五楼啊,自己这一下去,可就归位啦。 求生的本能,让他手刨脚蹬的。 “咚”地一声,他落到了一根斜拉的钢丝绳上,被拦腰硌了一下,一阵酸痛,腰部立刻岔气了。随即又弹了一下,身子折了个跟头,继续向下坠去。 转瞬间,又砸到了安全网上,稀里哗啦一阵响,一张大网就被他给砸塌了。轰隆一声,他裹着这张大网,摔到了高高的沙堆上。 此刻,他的酒彻底醒了。艰难地从沙堆里爬出来,感到浑身酸疼,骨头架子都散了一般。头发也湿漉漉的,让冷汗都给浸透了。满天的星斗,周围的寂静依旧。再看看自己的身上,被蚊子给叮了几个大包,还新添了几处划破的伤口,又疼又痒。 抬头望去,在他前面不远处,是卷扬机的龙门架,像个细长的门框似的,直插云天。民间有个传说:无论是盖房子或者建楼时,都必须在高处插一面红旗,或者在房梁上拴根红布条。如果这些都没做,那么最起码,也得放一挂鞭。总之,必须得有这样一个仪式,否则,肯定会房倒屋塌的。 此刻,他抬头往上看去,月光下,那龙门架的顶端,竟然还真的有面旗帜,在夜空中飘扬。 不过,夜空中怎么还悬浮着两个人呢?而且,是两个着装奇异的女人。她们那身华丽的服饰,江涛从未见过。而且,好像连远古时期都没有这样的服饰。而那两个女子,一个二十出头,一个三十出头,模样一个赛一个,艳丽无比。她们就如同两位衣袂飘飘的仙子似的,悬浮在龙门架顶端的夜空中,神情含蓄地注视着他。 妈的,肯定是自己的脑袋摔出毛病来了?不然,咋还产生了幻觉呢? 他抹掉脸上的沙粒儿,甩了甩头,再次看去,没错儿,是有两个着装奇异的美女,悬浮在半空中。而且,江涛觉得,自己跟她们,似乎有某种渊源似的。这感觉,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这大半夜的,又不能大声嚷嚷。于是,他招了招手, 让她们下来。可是对方却无动于衷,依然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妈的,这是逼老子上去啊?上去就上去。因为自己还有一大堆问题,要她们解答呢。 于是,他爬起来,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双手攀住龙门架,手脚并用,如同猴子爬杆一般,攀了上去。 他这一举动很是疯狂,因为稍一不留神,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不过,他对自己有自信,他的身体轻捷灵便,攀爬的技巧占着一绝。 有一次,他跟家里闹了矛盾,离家出走了。可是上哪儿过夜呢?那时,父亲的单位新分了一套房子,全家人还没入住呢。他就骑着单车,一溜烟到了新房。 可他并没有新房的钥匙,于是就推开四楼缓步台的窗户,钻了出去。此刻,自家的阳台近在咫尺,离他也就一米远吧。只是,他和阳台之间,还隔着一扇推开的窗户呢。 他站在窗台上,扶着窗框,将身子探了出去,看准阳台的边缘,双手向前一扑,就扒住了阳台的边缘。此刻,他双手搭在阳台的边缘上,而双脚还留在窗台上,身体呈四十五度角倾斜着。 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倾斜出去的身体是退不回来了。要么跃上阳台,要么坚持不住,坠下楼去。如果往阳台上跳的话,还要注意,不能刮到他和阳台之间的这扇窗户。 此刻,他根本不敢往下看。如果此刻心虚了,手发抖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望了望黑沉沉的夜色,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卯足了劲儿,身子往上一纵,“嗖”,如狸猫一般,跃上了阳台。 …… 回忆着这些往事,他手脚并用,不停地往上攀登着。 等攀上龙门架的顶端时,他感到自己仿佛钻进了云端。虽然此刻,夜空里连点风丝都没有,可还是能感到龙门架在微微地晃动。 头顶上是璀璨的星河,闪闪烁烁的,浩如烟海。而那两个女子,却踪迹不见了。 他本想跟那两个女子聊聊呢,想问问她们到底是谁?自己的银行卡里,多出的那些钱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梅西耶星云是个什么地方? 可是,他想知道的答案的想法,却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呆呆地仰望着星空,沉默了许久。有什么东西拂到了他的脸上,是龙门架上的那面旗帜。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民间传说。妈的,老子就不信了,没有了这面旗帜,就会房倒屋塌吗?心烦意乱的他,伸手去拔旗杆。可是旗杆却被牢牢地拴住了。他又伸手去扯那旗帜,那面旗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早已糟了,被他一扯,嗤啦一下就撕开了。他一扬手,那些碎布片就飘飘扬扬地飞走了。 他心说,我倒要看看,没有了这面旗帜,这幢楼就会塌么? 楼当然是没塌了。反倒是他,此刻已经虚脱了,浑身酸痛。 而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亮闪过,一个差不多有足球大小,绿莹莹的火球,由远及近,突兀间朝他射来。这东西无声无息的,诡异无比,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我靠!啥玩意?球状闪电? 不过,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如此好的天气,哪来的闪电呢?容不得他多想,突兀间,从斜刺里又飞出了一团金色的火球,而且在飞行中,它的体积还在不断地膨胀。瞬间,两团火球就撞击在了一起,金色的火球一下就把那绿莹莹的火球给吞噬了,发出了“嗤嗤”的电弧般的声音,并借着惯力,将绿色火球撞飞了出去,湮没至遥远的暗夜中,化为了虚无。 尽管江涛没被击中,但在惊恐的躲闪中,突然脱手了,一头栽了下去。 ------------ 第五章 浴池情结(1) 下坠的过程中,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谁让自己大半夜的作呢。头一回没摔死,还嫌自己的命大,再来个二次尝试。那么,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算了,自己就这命了,不撞南墙不回头。而且,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然而,听天由命的他,并没有急速地下坠,而是感到自己就像一片树叶似的,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飘着,缓慢地向地面飘去。最终,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能抵消自由落体的重力加速度,再次捡了条命。 他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在自己的身上,一定有许多故事,只不过自己一直蒙在鼓里罢了。 痛定思痛,建筑工地的活儿,他是不想再干了,整天累得要死不说,还挣不了几个钱儿。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终于低下了头,不再跟自己较劲儿了。也终于动用了银行卡里的钱,从炼油厂里买出重油,兑上水进行稀释,然后,卖给需要燃料的企业。开始捞偏门,倒卖重油了。 那么,兑上水的重油,卖给谁呢?当然有人买了,只要是给企业里的厂长怼上现金,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反正重油是用来做燃料的,只要多放置一些时间,沉淀一下,等油水分离后,把水份过滤掉就行了。反正又不是厂长自己掏腰包,油里有点水就有点水呗。 那段时间,他赚了不少。其实,这哪里是卖油啊,分明就是卖水! 但这毕竟是干违法的生意,风险太大了,一旦被人举报,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另外,有关部门的管理也越来越严了,运输易燃易爆物品,必须配备专门的车辆,而且必须办理危化品运营许可证。因此,他觉得干这行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一直也没购买车辆。每次运输重油,都是外雇有资质的车辆。这样赚到手的钱,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雇车上,自己所剩无几。 而最危险的一次,是有位司机病了,但为了不耽误赚钱,他就顶替司机,亲自驾车去送油。结果倒霉了,半路上碰到了稽查的车辆。 此时,面前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也没地方拐弯儿。稽查车迎面驶来,他没处躲没处藏的,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心说,这算完哪,自己终于折腾到头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地在发抖。 就在这时,他看到卡车的周身,突兀地泛起了一片金光。糟了糟了,屋漏偏遭连夜雨,这卡车咋还自燃了呢?他赶紧踩刹车,停在了路边。也顾不得什么稽查人员了,逃命要紧。他推门就跳下了车。结果双脚刚一落地,就感到自己的周身,也突兀地泛起了一片金光,把自己给笼罩起来了。这是……引火自焚吗?他吓得真魂都出窍了,脸色惨白。 不过怪呀,这火,着的真是莫名其妙,如果是烈火焚身,自己咋一点儿痛苦的感觉都没有呢?他怔怔地望着被金光所笼罩的卡车和自己,不知所措了。 此刻,那辆稽查车,在双黄线的另一侧,飞驰而过,车里的稽查人员谈笑风生,对他和他的卡车,理也没理,仿佛视而不见。 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一脸的懵、逼。 但他不敢保证,奇迹总会发生。所以,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不想干了,打算另起炉灶。 当晚,惊魂甫定的他,到大众浴池去洗澡,打算放松放松。当淋浴喷头里柔和的水流,溅到他身上,并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流淌的时候,他感到无比的惬意。觉得洗澡真是个美好的享受啊,即舒服又能祛除一身的疲惫。 在企业里呆了那么些年,留给他印象最深的、最美好的回忆,就是澡堂子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无论你什么时候进去,都能洗上温度适宜的热水澡。而且,那淋浴喷头里的水,如瀑布一般,湍急、迅猛,气势磅礴,让人洗得酣畅淋漓。充分彰显了国企的财大气粗。而不像社会上一些小规模的浴池,淋浴喷头里喷出来的水,就跟小孩撒尿似的,细得惨不忍睹。洗起来那个别扭啊,一点儿也不爽快。 江涛还记得,单位的澡堂子里,有根二寸粗的水管,因为开闭器掉砣了,里面的水,从管道口翻着水花喷溅而出,直击地面。哗哗哗,昼夜不停地流淌着,已经将水磨石地面给冲出个深坑。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啊。 而澡堂子的管理员,则振振有词道:“什么,找人维修?哥们,别逗了,我挣多钱哪,管那闲事干吗?厂领导也天天来洗澡啊,可谁管啦?” …… 舒舒服服地站在淋浴喷头下,他觉得自己与水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每当接触到水,他就不想离开了。水幕屏蔽了他与现实世界,让他似乎忘了周围的一切。 他的眼前忽然一亮,哎,如今生活节奏这么快,老百姓的压力这么大,那么,干点什么最能放松心情呢?当然是洗澡啦! 开一个与老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澡堂子,利己利民,这不比干什么都强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顿感眼前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的金光,在那金色的光晕里,一座庙宇般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而门前的台阶上,男男女女女进进出出。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来许愿的善男信女呢。可是仔细一看,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拎个浴筐。哦,原来都是浴客呀,而且如此众多,简直如同赶庙会一般。 这是冥冥之中,有高人在暗示自己吧? 妥了,就这么办了,开个澡堂子,安安稳稳地做合法的生意,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东跑西颠了。 那么,开个大众浴池得多钱呢?他打听了一下,至少得一百万启动资金。行,没问题。自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划拉的钱,都拿出来,虽然不够,剩下的,就用银行卡来补齐吧。 不过他很清楚,银行卡里的钱,也不够。但那可是一张神奇的银行卡啊,从未辜负过自己的期望。那么,等到明天的时候,它会不会给自己凑齐一百万呢?为此,他还真是有些忐忑了。一整晚,都心神不定的,一直想着这事儿。 第二天,他洗了把脸,草草吃过了早饭,就来到附近的银行,在ATM机上查询了一下。 当他的银行卡刚一插进ATM机时,眼前忽然闪出了一道金光。他看到自己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缓缓扭动着头部,将硕大的面庞朝向他,忽然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位长者,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晚辈似的。 江涛急忙往周围看去,担心这一奇异的现象,会吓到旁人。而在他身后排队的一男一女,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哦,原来他们都看不到这场景啊。看来,自己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当他再回过头来时,眼前的一切已经消失了。只有屏幕上的光标闪烁着,提示他输入密码。 输完密码,当他看到显示屏上,那一百万元的数字时,惊讶得目瞪口呆,简直欣喜若狂了。但又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是谁这么了解自己呢?打算开浴池的事儿,只是自己的想法而已,还没跟任何人说呢。而且,这想法是昨晚才有的,那么,对方怎么会知道?难道,对方还会读心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成? 他娘的,梅西耶星云,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如此邪门儿。 既然想不明白,就只能是一切随缘了,也许,等缘分到了,谜底自然就会揭开了吧。 钱是有了,那么,给浴池起个什么名字呢? 一开始,他打算叫健身浴池,名字虽然土了点儿,却饱含着他的少年情结。小时候,他家附近,就有一家健身浴池,他经常和小伙伴去那儿洗澡。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那里的格局,更衣室很大,像个大车店似的,里面全是一张张的床铺,床头还有茶桌,都雕刻着古色古香的纹理。完全是传统澡堂子的风格。洗完澡,可以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或者喝茶聊天。 其实,公共澡堂子这个概念,据说从宋朝就开始有了,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呢。 曾有传闻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南京建都后,下令从全国各地抽调了大量民工,建造城墙。民工们终日劳累,长时间不洗澡,不换衣,满身虱子、跳蚤,生疮害毒,苦不堪言!朱元璋了解到此事,就征求大臣们的意见,询问有何良策?军师刘基献策,建造澡堂子,让民工们洗澡,同时,换洗干净的衣服,即可灭除虱子、跳蚤,还可以避免生疮害毒。于是,朱元璋下令,在南京城内,多处建造澡堂子,供民工们洗澡。 刚开始建造的澡堂子,是在地上砌一个大池子,大池下面埋一口大锅,在铁锅下烧火,引热整座池水。澡堂的屋顶,则为半圆形的穹顶,大池里的水蒸气升上去,全部聚集在屋内,可保持室温,名曰“瓮池”。 澡堂子投入使用后,民工们的健康状况大大改善,因为洗澡还有舒经活血、解除疲劳、恢复体力的作用。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曾有人失足落入大铁锅中,被烫伤致死。于是,又将大铁锅移至拐角处,周围砌上砖墙,上铺长条木板,墙下有洞,与大池相通,而铁锅中的热水,仍可带热大池中的水,这样就确保安然无恙了。这就是正规澡堂子的雏形。 江涛兴奋地想,得嘞,自己就开个浴池吧,稳稳当当,合理合法地做生意,再也不搞歪门邪道了。 这样想着,他迅速擦干了身体,往外走去。而一旁,原本平如镜面的池水,忽然波澜起伏,荡漾了起来,翻卷起了浪花,“哗哗”直响,仿佛为他喝彩一般。突然,如同搞恶作剧一般,一个浪花飞来,劈头盖脸地朝他兜头浇下,把他惊得一缩脖子,赶紧躲闪。这一瞬间,他的周身,竟然泛起了一片金光,形成了一道防护盾,硬生生地阻拦住了那股洪流,让他的身上,没落上一粒水滴。 惊愕地望着恢复了平静的池水,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声地笑了。 ------------ 第六章 浴池情结(2) 为了筹建浴池,他可下了不少心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上心。因为这段时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他已经饱尝了太多的失败,觉得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冒冒失失地去做了。要求稳求实,争取马到成功。不能再瞎折腾了。 然而,许多人听了他想开浴池的想法,都表示反对,说现在开大众浴池,也不挣钱哪,多少家大众浴池都黄了,你怎么还往里挤?开个酒店或者火锅店什么的,都比开浴池强。除非……除非你开的是那种有特色服务的洗、浴、中、心。 他听了连连摆手,“得、得……别说了。今后呀,任何歪的邪的,都甭想跟我沾边儿,我就是一老本实的生意人。” 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没有后台,没有靠山。既然如此,就得一老本实地去合法经营。如果三天两头被管理部门查封,那自己的生意也就没法干了。因此他绝不想越雷池一步。 他力排众议,经过一番选址、筹备,浴池开始装修了。 这段时间,可把他忙得够戗,要去工商部门办经营许可证和营业执照;去消防部门办理消防验收许可证;去卫生局办理卫生许可证;招聘员工……等等,直把他忙得昏天黑地。 这期间,还碰到了一个小插曲,在进行外部装修时,天气忽然变了,阴云密布,紧接着就是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装修工人都纷纷跑到附近的屋檐下避雨。这时候,雨越下越大,竟然还下起了冰雹。起先只有豆粒大,接着就出现了鸡蛋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一阵响,落在柏油马路上,摔得粉碎。眨眼间,马路上已经白花花一片了,就像撒了一层盐粒。这些冰雹将树枝都砸断了,几处灯箱广告也被击得粉碎。街上的行人抱头鼠窜,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不过,隔道不下雨。附近都是朗朗的晴空,偏偏修建浴室的这条街道上,暴雨如注,外加罕见的冰雹,好像老天有意跟江涛过不去似的。 工人们望着这一幕,一个个颜色更变。心说,东家在开工时,也没看看阳黄历,肯定是选了个不吉利的日子。如此百年未遇的罕见雹灾,还不得把这刚刚装修起来的浴池,砸个一塌糊涂啊。 江涛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心里也是一凉,看来,自己的巨额投资,算是打了水漂了。 然而,说也奇怪,就在那接踵而至的乒乓球大小的冰雹即将落到建筑物上时,竟然“砰砰砰”地发出了一串爆鸣,一个接一个的雹粒,竟然瞬间自己在空中爆裂了,碎成了无数的细小颗粒,转眼间就化成了雨水。 接着,一道和煦的南风吹过,那些密布的阴云,眨眼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片刻,就雨过天晴了。就连地上、屋檐上的雨水,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挥发干净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 工人们愣了片刻,一个个喜笑颜开了,一边开始复工,一边议论纷纷,对刚才奇异的气象,说三道四,都说这家浴池的老板,肯定不是凡人,因为老天都在庇护他。因此,这位老板今后啊,肯定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哪。 江涛听了,心中暗笑,这些人真是马屁精和墙头草,刚才还说自己没选好日子呢,结果眨眼间,又把自己捧上了天。不过,他对刚才那反复无常的嬗变的天气,也感到十分诧异,心说,但愿那些工人说得对,借他们的吉言吧。 他将新开张的浴池命名为“龙泉阁浴室”,放弃了当初的想法,没有叫“健身浴池”,他觉得健身浴池的名字太俗气了,应该与时俱进。 另外,之所以叫“龙泉阁浴室”,是因为当地的风景区,有座寺庙,叫“龙泉寺”。那么模仿名胜古迹起名,也算是沾沾仙气儿,来提高浴室的知名度吧。还有就是,当初那座在他眼前突兀出现的,金碧辉煌的庙宇般的浴池,留给他的印象极深。因此,他觉得叫“龙泉阁浴室”,应该是个好兆头。 洗澡的定价为,男部8元,女部9元。完全大众化,走亲民路线。 为了节省费用,他没搞任何开张庆典活动。 还不错,开业大吉,客源也挺理想,一番风顺。因为他是深秋开业的,来洗浴的顾客,一天比一天多。不过有懂行的朋友告诉他,这并不能说明你的生意好,只不过是占了季节的便宜。因为洗浴行业就是这样,越是到天冷的时候,生意越好。而一旦到了夏天,大家都在自己家里洗了,生意就会一落千丈。所以说,洗浴行业季节性太强,有种说法叫做“赚仨月,吃一年。” 他听了,笑了笑,无所谓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走一步看一步吧。死店活人开,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大众浴池既然不好干,但不也有人坚持下来了嘛。呵呵。”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是一沉。因为他深知,对方说的不无道理,自己有些欠考虑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没有后悔药。另外,事在人为嘛。自己要通过优质服务,来留住顾客,争取颠覆传统的惯例,将浴池行业发扬光大。 另外,他有种直觉,觉得自己这么干,肯定错不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他总是自信满满。他觉得,自己与水,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有种不解之缘。每每将自己沐浴在水中,就会感到浑身的筋骨都无比的舒畅。就仿佛一个长期遭到禁闭的人,忽然被释放出来,回归到了阳光明媚的田野中一般。那份舒适与惬意,让他简直无法形容。如此舒适的感受,让他坚信,自己的选择,绝不会错的,即便是所有的浴池都亏损,但也不会轮到自己的头上,自己是个例外,是个奇葩。总之,与众不同。 他并非是盲目自大,因为这是有原因的。那还是在浴池开业后不久的一天夜里,打烊之后,他独自一人走进澡堂子,打算好好地沐浴一番。这时,他看到了奇异的一幕,大池中的水,如喷泉一般翻卷着浪花,一浪接着一浪,有节奏地拍击着池边。 这……怎么还形成海浪了? 他惊诧极了,就扭头冲外面嚷:“王师傅,王师傅,去把大池子的开闭器关了。这都啥时候了,怎么还往里蓄水呢?” 片刻,门帘一挑,更夫老王头那憨憨的大黑脑袋探进来,回复道:“江老板,开闭器关得好好的呀,也没往里蓄水啊。怎么,出什么事了?” 江涛闻言一怔,将浴巾搭在裸露的肩膀上,摆了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了。没事了。” 随后,他想凑近大池边,察看个究竟。可他刚一往前迈步, 四周那一排排的淋浴喷头,竟然齐刷刷地喷出水来,“唰唰”作响,如同下起了一场阵雨。这情景把他吓了一跳,顿时停下脚步。而那淋雨喷头中的水,也瞬间停止了喷溅。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再次试探性地往前迈出一小步,“唰唰唰”,淋浴喷头又开始齐刷刷地喷水了。他脚步一停,淋浴喷头也跟着骤停。 随后,又变本加厉了,哪怕他没往前迈步,只要是身子一动,淋浴喷头就再次喷出水来。仿佛整个浴池里的淋浴喷头,都有了灵性一般,随着他的肢体动作,时喷时停。就好像他启动了音乐节拍似的,整个浴池里都跟着沸腾起来。 江涛急了,一个箭步,纵身跃入了池水中,用拳头猛击水面,冲着空荡荡的四周大喊:“够啦,是谁他妈的在举办狂欢派对哪?别他娘的折腾啦。我就这点儿洗澡水,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想让我明天没法开张吗?” 还别说,他这一嗓子,还真管用,整个澡堂子里,立刻安静下来。池水也不再翻卷浪花了,淋浴喷头也不再溅出一滴水了。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压住火气道:“朋友,请问,是谁在跟我开玩笑?能不能请出来咱们聊聊?” 四周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他。 “请问谁是梅西耶星云的头儿?咱们能不能聊聊?” “吱嘎”一声,澡堂入口处的磨砂玻璃门开了,江涛唰地一回头,目光如剑般射过去。 结果,却是老王头的大黑脑袋再次探了进来,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江涛的身上,不解道:“江老板,咋回事儿,是您在大喊大叫吗?” 江涛尴尬地爬出浴池,来到淋浴喷头下,掀开阀门,冲洗起来。同时一笑道:“啊,没事儿,我在练嗓呢,看看日后能不能走上歌坛。” “哦……?”老王头诺诺地退了出去。 不过他心说,这大半夜的,狼哭鬼嚎一般,还走上歌坛?那还不把观众吓死? 不过不管怎么说,浴池里的这一幕,让江涛更加坚信,自己与某种神秘的力量,有着不解的渊源。 …… 有些浴池,拒绝老年人单独来洗澡,因为老年人一旦在浴池里滑倒摔伤,或者是突发疾病,那可就麻烦了。都怕担责任。 但江涛不怕。不但不怕,他还觉得这是个商机呢。他要求手下员工,不要禁止独身洗浴的老年人。别的浴池不让洗,咱们让。 这样一来,就为龙泉阁浴室赢来了好口碑。再加上新装修的澡堂,敞敞亮亮的,环境温馨。于是先声夺人,赢得了很多浴客。 不过,为了防止老年人出事,他要求服务员,要加强责任心,对老年浴客要格外留意,一定要全程跟踪服务,绝不允许发生意外事故。 还有的老年浴客,洗澡时,爱带个小板凳,喜欢坐在淋浴喷头下,一冲就是小半天,对水的消耗量很大。因此,一些浴池干脆拒绝携带板凳的浴客。 可江涛觉得,喜欢怎样洗浴,那是消费者的自由,如果生硬地拒绝,就不符合人性化管理的理念了。因此他下令,不能阻拦,随他们的便。至于浪费水的问题,自己会慢慢想办法解决。 另外,他要求对待老年人的态度,一定要和蔼可亲,任何时候,都不许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谁与老年人吵架,扣谁的奖金。如果遇到蛮不讲理的老年人,绝不允许顶嘴。要及时向领班汇报,由领班全权处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分清男女浴池。这可不是开玩笑,否则非出大事不可。当年自己在企业里,误闯女浴池,吓得魂飞魄散的情形,让他记忆犹新。并且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因此,他要求将“男部、女部”的字体写得又大又清晰,一定要让顾客一走进大厅里来,就能一目了然地分清楚。绝不能出现走错门的情况。 ------------ 第七章 “英雄”大聚会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呢,他原先所在的那家国企,已经成了风中之烛了,准备破产重组了。 这段时间里,他的澡堂子不断招兵买马,添人进口,时常还有意外收获。头一位是胡二,也就是他曾经的工友,曾利用一扇吱嘎作响的破门,来替自己放哨的那位。 胡二比江涛大几岁,鬼点子多,说出话来又幽默又气人。当初在领导的眼中,就是个难剃的刺头儿。他的前来投奔,让江涛觉得很开心。当初两人虽然没有深交,但关系也算不错。而自己目前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正需要有人助自己一臂之力呢。那么人尽其才,就让他做男宾部的主管吧。男宾管理难度大,让他来应付那些形形色色的男浴客,刺头儿对付刺头,肯定是有些办法的。这小子能白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应付场面上的事很有一套。 而胡二的到来,也让他知道了,自己离开的那家国企,已经摇摇欲坠了,到了破产的边缘。市场经济大浪淘沙,企业正等着上级的宣判,或兼并或重组。员工们也早已人心浮动,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了。 没有梧桐树,招不来金凤凰。 紧接着,另外两个来投奔他的人,让他着实吃惊不小,那就是他原先所在车间的主任李闯,和党支部书记金大成。这真让他受宠若惊,想不到自己还这样小有名气呢。曾几何时,这两位可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如今却投入了自己的麾下,唯自己的马首是瞻。这更加证明自己是咸鱼翻身了。 江涛表示了最热烈的欢迎,紧紧地握住两个人的手说:“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二位领导也能到我这小店中来。我江某人何德何能,能撼动二位老领导大驾光临,真是让敝店蓬荜生辉啊。” 李闯没说什么,只是连连摆手,流露出一言难尽的样子。而金大成则是满面羞愧道:“唉,啥老领导啊,快别提了。江老弟,我们二人今天是求到你的门上了。兄弟,能赏两位老哥哥一口饭吃不?” 江涛连忙说道:“金书记,瞧您这叫什么话?你今天能和李主任到我这儿来,是瞧得起我,往我脸上贴金哪。这么说吧,今后只要是有我吃的,就不能让两位领导饿着。我太需要你们的管理经验了。只是我的店太小,让两位领导受委屈了,让我深感不安哪。” 既然老领导来了,怎么也得给安排个角色吧?男宾部的主管已经有了,那么就安排李闯做大堂经理吧。毕竟李闯做过车间主任,工作上雷厉风行,做管理工作还是有一套的。 那么金大成呢,做过支部书记,做事严谨、细腻、认真、讲原则。就让他做后勤部的主管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倒是胡二,一脸的幸灾乐祸。因为他看到原来的两位领导,如今混得跟自己一个模样了,彼此间称兄道弟的,自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怵头他们了,让他感觉特爽。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于是,他拍着二人的肩膀说:“老李,老金,你们放心,跟着我江老弟混,没错儿。你们要相信我的眼光呀,我江老弟足够聪明,绝对是个经商的料,日后必将大展宏图,鹏程万里,你们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两个人的脸色极不自然,似笑非笑,又不便说什么,只好尴尬地点头。江涛一见,厉声呵斥道:“胡二,你干什么?赶紧把你的脏手挪开。李主任和金书记,那是我们的老领导,就凭两位领导的人际关系,哪儿不能去啊?现在人家能看得起我,是往我脸上贴金。我可警告你,对我们的前任领导,一定要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听见了没有?” 胡二多滑啊,见风使舵的本领,不用回家取去。他一见老板这么说了,立刻不住地抱拳点头道:“是是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还请两位老领导多多海涵,多多海涵哪。” 为了表示对两位领导的尊重,江涛仍然习惯地称呼他们为李主任和金书记,因为他已经这样叫习惯了。 而李闯和金大成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称谓,也曾纠正过几次。可江涛说,这样叫着顺嘴了,一时半会的,还改不过来了。 李闯和金大成见状,也不便多说什么了。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如今时代不同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在自己手下呼来唤去的小青年,此刻咸鱼翻身,成了大老板。而他们这二位,原先在领导岗位上的人,却成了打工仔,一切都颠倒过来了。敢说个“不”字吗?古人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时间一长,在江涛的示范作用下,龙泉阁浴室的所有员工,都管这二位叫“李主任”和“金书记”了。 而这样一来,前来洗澡的顾客就觉得挺奇怪的,这澡堂子咋还有了“主任”和“书记”呢?这家浴池的管理方式可真够新鲜的呀。 不管怎么说,江涛开浴池可是上了心的,一心想把浴池做大做强。为此,他时刻留意前来洗澡的浴客,观察他们的体验,琢磨着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而且,许多事他都亲力亲为,不断摸索改进浴室的服务质量。因此,他经常在自己的浴室里洗澡,观察周围人的感受。 此刻,他身边正有一老者,一边泡澡,一边微闭二目,摇头晃脑地哼唱着一首民谣。于是,整个水雾弥漫的空间里,就充斥着这种低沉哀婉的歌谣。尽管听不清他哼唱的是什么,但那呜呜呀呀的歌声,就像一架古老的水车,抛洒出岁月的沧桑,历史的积淀。让雾气蒙蒙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穿越时空的氛围。 耳畔回响着这首古老的歌谣,江涛恍恍惚惚间发现,自己眼前的瓷砖墙壁不见了,竟然出现了茫茫的宇宙太空,星光点点。周围的一切,迅速在眼前掠过,仿佛在一条隧道里极速穿行,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快得对周围的一切,根本就看不清了,只辨得出一些色彩和光斑,在眼前飞速一掠而过。许久,眼前豁然开朗了,出现了一片璀璨的星云。 而这片星云,色彩极为绚丽,且复杂多变,就仿佛把许多颜料,倒入同一个调色板中,略微勾兑了一下,让各种色彩交织融合在了一起,斑斓奇异。并且,在星云中透射出的光芒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这儿……是什么地方?他怔怔地打量着悬浮在宇宙太空中的这片色彩绮丽的星云,竟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感。正呆愣间,那星云中蓦地穿透出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像磁石一般,似乎要把他给吸进去。他本能地抗拒着,同时想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梅西耶星云? 他好生奇怪,自己身旁的这位老者,其哼唱的歌谣,竟有如此神秘的力量,让自己看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 他警醒地回过头,去打量那位哼唱歌谣的老者,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老者已经踪迹不见了。 再回过头去,那片星云也莫名地消失了。眼前仍然是水雾蒸腾的浴室。 …… 这天,江涛跟胡二在龙泉阁浴室的大厅里闲坐。江涛说:“胡二,你不觉得,我们浴室里还缺个人手吗?” 胡二瞧了他一眼,忽然醒悟道:“哦,对了,女宾部还缺个主管哪。” 江涛点点头,“我忽然想起个人来。” “谁呀?” “你说……王雨现在干什么呢?” “王雨?” 胡二一听就乐了,“怎么老板,难道你想王雨了不成?不错,这小姑娘倒是有些模样,人也勤快。不过老板,你下手晚了,听说,她已经结婚了。” “哦,这样啊。不过,你想哪儿去了……” 江涛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初在企业里。 那是个星期天,整幢大楼里也没几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的。江涛所在的班组,就剩三个人了,他和另外两名女工。其中一位女工,是他的师傅。而另一位,就是王雨了。王雨与他的年龄相仿,是个长得挺俏丽的姑娘。 他们工作的地方是个套间,外屋是工作室,而里屋是休息室兼更衣室。那时候,因为条件所限,男女员工的更衣箱都在同一个房间里。只不过换衣服的时候,相互把时间错开一些。 江涛当时,正跟师傅探讨着操作上的事儿,他们连说带比划的,讨论得热火朝天。而小王则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站了一会儿,她就不声不响地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儿,师傅开始忙乎自己的事情去了。江涛觉得没啥事可做了,就抬脚进了里屋。但是当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却“啊呀”一声,触电般地退了出来,满面羞愧,惊慌失措。 师傅抬头不解道:“咋啦?” 江涛支支吾吾,脸红脖子粗的,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师傅心中画魂儿,也急忙进了里屋。随即,里面就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 整个一上午,师傅想起这事儿就笑。江涛也跟着傻笑。而王雨呢,不便跟师傅发作,就冲江涛瞋目怒视道:“哼,讨厌,你笑啥?” “我……”江涛只好忍住笑,一声不吭了。 原来,他进里屋时,正赶上王雨换衣服。这姑娘也够马虎的,你说这大白天的,屋外还有男人呢,你换衣服,至少也要把门插上吧?可她没有,而且就这么大敞着。大概她觉得,外屋的那两个人,正唠得热火朝天的,一时半会的,也不会进来。 等江涛进屋时,她的上半身刚好光着,双手抓着个小背心,还没往头上套呢。见江涛闯了进来,自己已经暴露无遗了,她索性变得落落大方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拎着小背心儿,望着江涛,腼腆地傻笑着呢。 反倒是江涛,尴尬已极,落荒而逃了。 过后,江涛回忆了一下,因为事发突然,他的大脑里一点儿精神准备也没有,所以,根本就没看清小王的上半身是啥样儿,自己也没啥特殊的感受。只是觉得,她与男人光着个膀子无异。 不过这也太奇怪了,一个光、着、身、子的年轻女子,会让男人没有一点儿感受? 也许是小王长得比较瘦吧,胸部一点儿也不突出。否则的话,两个白花花的东西,是不可能不给江涛留下深刻印象的。但任凭他怎样搜肠刮肚地去回想,也压根儿没有回忆起她、胸、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按理说,胸、部,是女人最明显的特征了,就算小,也不应该被忽略掉啊。难道,自己当时吓蒙了? ------------ 第八章 道德底线 想到这他说:“胡二,你别胡说了。难道你不觉得,王雨是做我们女宾部主管的最佳人选吗?” 胡二点头,“是啊是啊。老板,那我就去打听打听,尽量把她给找来吧。” 说到这,他又狡黠地笑了,“老板,等王雨成了你的手下之后,你还怕不梦想成真吗?虽然做不了媳妇,做个……做个那啥也行啊。哈哈哈。” 江涛厌恶地皱眉道:“滚犊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你可想错了,兔子不吃窝边草,我绝不会对自己手下的女工下手的。如果那样的话,我还怎么管理她们?生意还怎么做?” 这样说着,他忽然变得一脸严肃了,“对了,胡二,我可警告你啊,决不能打龙泉阁浴室里的任何一个女工的主意。你想找乐子,尽管到外面去找。如果在我这儿,有任何非分之想,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喜欢把丑话讲在前面,咱们可先小人后君子。” 胡二尴尬地搓了搓手,“老板,我就佩服你这性格,该玩的时候像玩,该工作的时候像工作,绝不混为一谈。像你这样的人,事业上不成功还等什么呢?” 江涛放下茶杯,“哼,少来,你也不用捧我,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条,守规矩。” …… 结果,事情非常顺利。王雨很快就被胡二给找来了,并且做了女宾部的主管。 江涛之所以聘请王雨,的确没啥非分之想,只是因为,她头脑机敏,口齿伶俐,善于处理突发事件而已。 胡二乐呵呵地跟江涛说:“老板,这下咱们原车间的精英可都凑齐了,全都被你给网罗来了。” 江涛双手抱着肩膀,得意地笑道:“但愿如此吧。” 自从开了浴池,江涛还养成了一个毛病,每天必须洗一次澡,否则就浑身不舒服。 在水流的冲刷下,在蒸腾的雾气中,他感到浑身上下,都是那样的舒坦、自在,每个汗毛孔儿都舒展开了,仿佛把一切烦恼都冲刷掉了,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感受着那温润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这种舒适感,简直无可比拟。柔柔的水流,冲去了身上的污垢,让他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感觉。洗浴的舒适感真是难以言表。他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自己那微微泛红的肌肤,甚至涌起了一股自恋情结。 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周围,怎么忽然变得空旷起来了?他的目光,竟然能穿透瓷砖墙面,向远处拓展了。放眼望去,在水雾蒙蒙中,出现了几个赤、身、裸、体的婀娜的倩影。呀,这不是男浴室的隔壁……女浴室吗?自己竟然具备了透视功能?他紧张得心里咚咚直跳,有些面红耳赤起来。赶紧收回了目光,心虚地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才稍感心安。 愣怔了半晌,他忽然变得面色凝重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令人颇感头疼的大事,那就是——偷、窥。 尤其是女部,对这种事是非常敏感的,是否有安全感,对女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身体的隐私了。这件事如果做不好,甚至会直接影响浴池的生意。 因为最近,附近的一家浴池,就出事了。有位女工,用手机偷拍女浴客,拿回家去给老公欣赏。偏偏她老公还有一颗“大公无私”的心,自己欣赏完了还不够,还把视频上传到了网上,与网友们共同分享。结果,导致女浴客再也不去那家浴池了。 江涛对此感触颇深,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企业里的情形。那时,企业里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况。稍一不留神,就会出问题。 当时,每个车间都有自己的浴池。而回收车间的女浴室,地处在一排平房里。为了防止走、光,就在平房的窗户上,刷上了一层油漆。只不过,最上面的一层没刷。大概是觉得用不着吧,因为已经够高了,再高的个子,翘脚也够不着,没必要。 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漏洞。 那是一天夜里,江涛随值班主任到蒸馏塔上去处理故障。 天上的月亮躲到了云层里,四下里万籁俱寂。蒸馏塔中的喹啉,散发出苦溜溜的味道,刺鼻难闻。 当两人处理完故障,拎着管钳子,顺着蒸馏塔上螺旋型的铁梯,往下走的时候,值班主任哼着流行小曲,随意地东撒目西看。忽然,他站住了,弯下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个方向,并且拽了江涛一把,低声说道:“小江,你看,你快看!” 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蹲下。 值班主任突如其来的兴奋劲儿,把江涛给弄懵了,不禁问道:“看啥呀?” 值班主任一脸怪异的笑容,“看一道靓丽的风景呗。” 于是,两人弓着身子,江涛顺着值班主任手指的方向,目光从蒸馏塔上望出去,越过铁路线,正好瞧见了对面的那排平房。 而其中的一个房间里,虽然灯光明亮,但窗户却是不透明的,被刷上了油漆。不过,最上面的一层没刷,无遮无拦的。不用说,那就是回收车间的女浴池了。 而值班主任和江涛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瞧见女浴池的里面。此刻,正有两个赤、身、裸、体的女工在洗澡呢。 这可是江涛平生头一次,看到了女人完整的胴、体。只不过,因为离的较远,再加之澡堂子里水雾弥漫的,看得也不是太清楚。但尽管如此,江涛还是感到脸红心跳,手心出汗,浑身的血脉贲张,肾上腺素疯狂地飙升。哦,原来,裸、体、女、人,就是这个样子啊? 值班主任抻着脖子,觉得看的不过瘾,禁不住淫邪地笑道:“妈的,这要是有架望远镜就好了。” 江涛没吱声。不过,他已经对周围的地形一目了然了。离女浴池更近的地方,就是铁路线了。而且,经常会有油罐车停在这条岔道上。如果是爬到了油罐车顶上,那么肯定会看得更清楚了。 当然,他只是想想而已,自然是不敢那么做了。虽然他算不上什么五好青年,但起码有自己的道德底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但人分三六九等,什么层次的都有。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爬到了油罐车顶上,往女澡堂子里偷、窥。结果,被保卫科的人当场给抓了现行。 而如今,偷、窥的手段已经是变本加厉了,而且防不胜防。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呢。在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里,要坚决禁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必须绝对杜绝男人的偷、窥欲望。同时,对女工也不可不防。而且这是大事,如同讲诚信一样,是做生意的前提,关乎着浴池的生死存亡。 有人建议他,干脆把所有员工的手机都没收了,要求工作时间不准使用手机。但江涛觉得这样做不妥,有些矫枉过正,不符合人性化管理的理念。如果员工存心想偷拍的话,收缴手机,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仅凭严防死守,恐怕是防不住的。 于是他宣布:干工作,出错是在所难免的。允许有改正错误的机会。但是偷、窥,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一旦发现,绝对没有下不为例。只能是卷铺盖走人了。 他觉得这还不够,为了引起足够的重视,有必要开个大会,并且自己亲自训话。不过,这种事儿,男女混合在一起讲不合适。于是,他就先给男员工开会。 他在会上非常严肃地讲:“偷、窥有什么意思啊?除了能勾起男人灵魂深处那邪恶的欲望,让人铤而走险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一旦被抓,还丢人现眼,不仅会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还会让我们龙泉阁浴室的信誉丧失,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真的,偷、窥,纯属是得不偿失。既不解决实际问题,还会承担法律责任,让男子汉的脸面尽失。你们说,那不是缺心眼吗?” 人群里传来了笑声。 “啪。” 江涛一拍桌子,怒道:“笑什么?我这可不是开玩笑,都是大实话,哪多哪少,你们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干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后果。这种事儿,其实也用不着我去多说。如果有人凭一时冲动去做了,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会场里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小觑江涛的训话了。 胡二首先站起来表态了,“江老板,你放心,我们都不缺心眼儿,一点就透,谁也不会越线的。” 他又看了看大伙儿,“伙计们,你们说是吗?如果谁有生理需求,咱们就花俩钱,到外面去找个乐子,对不对?” 众人憋着笑,谁也不敢吱声。只有个别人应了一声:“对。” 江涛严肃地说:“怎么解决自己的需求,那是你们的事儿,但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我的浴池里整事儿,否则,咱们就不是朋友了。我也只能是请过线的人,另谋高就了。” 胡二连连点头,“对对,江老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想珍惜这份工作的,就别捅娄子。” 江涛扫视了一下会场,问道:“怎么样,大家听懂了我的意思没有?” “听懂啦。请老板放心,我们绝不越雷池一步。”众人齐刷刷地回答道。 江涛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随后,他又在女工大会上说:“对于你们,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因为你们肯定不会去偷、窥男人了。” 女工们闻言,顿时笑成了一团。 江涛默不作声,等她们笑够了,才接着说道:“但我也得给你们提个醒儿,也有个别女工,把女浴客给偷拍下来,给别的男人看。你们说说,这不是缺心眼么?男人本来就是社会上的不安定因素,你们再这么干,那不是鼓励男人去犯罪么?当然,这种事儿,目前还没有发生在咱们的浴池里。但是一定要引以为戒。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啊,除非你们不想在我这儿干了,否则的话,就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千万别这么做。” 他看似和风细雨,娓娓道来,实则绵中藏针的话,让任何人都不能小觑。因为大家都知道江涛的为人,别看他平常马马虎虎的,但一旦认真起来,那可绝不含糊,毫不妥协。 而龙泉阁浴室员工的工资,在全市的洗浴行业,是最高的,因此,每个人都很在意这份工作,谁也不想去惹麻烦。 会后,金大成赞不绝口道:“小江啊,想不到你做思想工作的本事,丝毫也不逊色于我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呢。真是深入浅出,话粗理不粗,句句珠玑啊。佩服佩服。” 江涛一笑道:“得了吧金书记,您太抬举我了,我哪有您那两下子啊。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而已,白话了两句江湖经验罢了。” 江涛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众浴池,做得风生水起,这其中,必有他的独到之处。另外,他也绝不故步自封,时刻都在酝酿着浴池的发展问题。为此,他也常去别人家的浴池洗澡,考察一下人家有什么优势,取长补短。 一次,他在别人家的浴池里洗澡的时候,发现个问题,淋浴喷头之间,挨的太近了,淋浴水会溅到其他浴客的身上。而且,相互之间紧挨着洗澡,也会让人感到不舒服,没有私密空间。 于是,他就将自家的浴池做了改动,让每个淋浴喷头之间,都设有隔断,让洗浴的感觉更加舒适了,极大地改善了洗浴环境。 这天,他在浴池的大厅里闲坐,随手拿起了书报架上的杂志,信手翻看起来。结果,看到了一则有关浴池的离奇传说。说有个女高中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浴池里。随后,她的脸就化成了天上的星座,骨骼化作了女生澡堂,肉体化作了澡堂的地板,血液化作了泉水,毛发编织成了浴巾,灵魂化成了水汽…… 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觉得浑身阵阵发冷。 倒不是他胆小如鼠,而是引发了共鸣,勾起了他埋藏在心底,最不愿意去回忆的一件事儿。 他的眼前,渐渐地变得模糊了,又出现了原单位里的浴池。 就见浴池里,水雾蒸腾,一排排的淋浴喷头,水流湍急,如小溪般奔涌。贴着瓷砖的雪白的墙壁上,不断有水珠滑落。而在浴池的最后一道墙上,有扇防盗门,而这扇门,从来都是锁得紧紧的。但在那门锁上,却插着把钥匙。并且很久以来,都一直如此,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因为隔壁就是女浴池,因此,谁也不敢去碰那扇门,担心误闯禁区。但江涛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单位领导也不缺心眼儿,怎么会给男澡堂子留了扇后门,可以直达女澡堂子呢?虽然这扇门通到哪儿他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女澡堂子。 他这人好奇心特重,喜欢探索未知。正好这晚,洗澡的员工不多,而且都集中在浴池的前半部分,没人到浴池的最里端来。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终于拧动了钥匙,打开了那扇门。想看看里面到底通到哪儿。 眼前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有一道楼梯通往上面。 他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往上走去。周围静悄悄的,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来到上面一看,还有楼梯通往上面。奇怪,这应该是到了最顶层啦,怎么还有楼梯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继续朝上走。眼前出现了一道门。他迟疑了一下,悄悄推开了门,看到了一团雾气。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了,难道……自己又闯祸了?误进了女浴池? 此刻,他已经被无边的雾气包围了。而身后,突然传来了“咣当”一声,大门被反锁了。糟了!他正待返身察看,忽觉眼前的雾气突然消失了。 他发现,原来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楼顶的天台上。凉风习习,吹得他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他懵了,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这儿,算是咋回事呢?可……怎么回去呢?呼救吗?如果那样的话,人家会问自己,洗澡咋洗到天台上来了?自己咋回答呢?糟糕糟糕!好奇心真是害死人哪。 就在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周围的雾气,忽然又出现了,翻滚涌动,并且越来越浓,雾气蒸腾,云雾缭绕,如同仙境。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了。因为他担心自己一脚踏空,坠到楼下去。 此刻,他懊悔不跌,埋怨自己的好奇心咋这么重呢?这不是没事儿找事么? 雾气中,忽然传来了“桀桀”的冷笑,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却突然传来个嘶哑的声音:“殿下,走投无路了吧?没关系,跟我来,我给你指条明路。” “你……你是谁?”他警觉地问。 但是没有人回答。在弥漫的雾气中,他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但他忽然感到,雾气中,有一股吸力在牵扯着自己,让他身不由己地向前迈动脚步。不过,他清楚地记得,前面可就是楼顶的边缘了。于是,他极力向后挣脱,嘴里连连说道:“不……不……” 可是,那股吸力越来越强,他根本就抵挡不住。他想喊,可是自己这赤、身、裸、体的造型,又让他羞于开口,但是不呼救吧,却又脚步不停地滑向了楼体的边缘。 忽然,那个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过来吧,殿下,让你与世无争,有什么不好?” 在雾气蒸腾中,他虽然啥也看不见,但分明感到,脚下已经踩到楼体的边沿了,恐惧感终于战胜了羞耻心,“救……” 他刚一开口,就觉得身后金光一闪,一个金色的火球,迅捷地从他身旁掠过,击向了他前方那无边的雾气中,顿时传来了一声怪异的惨叫。同时,他顿感一阵轻松,那股强大的牵扯力,终于消失了, 他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过,余悸未消的他,忽听周围传来了粗门大嗓的说话声,而且,还有流水的哗哗声,四周灯光明亮。再仔细一看,这……这不是又回到了男浴池了么? 他简直蒙圈了,自己咋回来的?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吗?自己压根儿就没推开过那扇门,没到过楼顶的天台上?而那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凭空想象而已?这样想着,他低头一看,在自己的掌心里,竟然握着一把钥匙! 他的脑袋轰的一声,一阵眩晕。真是邪门儿了,先是自己银行卡里的钱会莫名其妙地增多。随后,自己的目光又会透视了。而此刻呢,自己又能够乾坤大挪移了。难道,自己真的是跟其他人不一样吗? ------------ 第九章 尴尬的回忆1 如果不是这本杂志上的传奇故事,勾起了他的心事,让他的内心波涛翻滚,那么,他是不会主动去想这件事的。因为这事儿太过神秘,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打算把它深埋心底。 …… 原车间的一些人投奔到他的麾下,让他颇觉自豪,五虎上将都齐了,接下来就是大展宏图了。尽管有人告诉他,洗浴行业是季节性的,他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但他觉得,事在人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一定要通过超常的努力,去扭转乾坤。 当然,他的底气之所以这么足,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那张神奇的银行卡。 能把龙泉阁浴室经营到这个地步,是他在人生的拼搏中,取得的阶段性胜利,也算是来之不易。 想当初,在他辞职后,疲于奔命的那段时间里,父亲又不幸罹世了。真是内忧外患,让他心力憔悴。他本想买块墓地,可母亲说,父亲曾流露过,想葬在老家的愿望。于是,他只好圆了父亲的遗愿,把父亲安葬在了老家的山沟里。 江涛的父辈们,哥们弟兄多。但是现如今,有的出了意外,有的因病故去了,七零八落的,物是人非了。而所剩无几的几个长辈,就成了活宝。而其中最需要照顾的,就是老叔了。 老叔的智力不如常人,但是还没到痴傻苶呆的地步,生活还能自理。这位终身未娶的老疙瘩,如今一个人生活在乡下,成了村里的五保户。 有一天,江涛忽然接到了老姑的电话,说要给老叔办六十大寿。 张罗给老叔祝寿的,是二姑和老姑,这姊妹俩,之所以如此热心,也是希望借此机会,给老叔筹措点零花钱。 去给老叔祝寿的那天,从一早开始,天就有些阴。 江涛望着窗外、阴霾的天气,给大伯家的大哥拨了个电话。他想再确定一下,自己有没有记错祝寿的时间。 大哥在电话中说:“没错,是今天办酒席,定在10点开席。我昨天打听了一下,去环山镇的长途车7点50发车。我跟你二大伯家的哥几个都定好了,在车站见面。你要是能赶过来的话,我就把车票一块儿买了。” 江涛说:“我恐怕要耽搁一会儿,大哥你就别等我了。” 其实,他压根就没打算乘坐拥挤、污浊不堪,一站站蜗牛般爬行的长途客车。他心里早就拿好了主意,到站前凑四个人,包出租车过去,又方便又快捷。 其实,出租车停靠的地点,与长途客运站近在咫尺,但江涛想做个独行侠,我行我素。更主要的,是他觉得自己辞职以后,一事无成,有些羞于见人。如果不是因为老叔过寿,他才不会在众亲属面前抛头露面呢。 此刻,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在若有若无的雨丝中,他上了一辆捷达出租车。副驾驶的位置上,已经有了一位男乘客,而后座上,亦有一苗条女孩。只要再凑一位,就可以发车了。可是,还没等他坐稳呢,女孩却推门下去了。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要去吃肯德基,一会儿再走。” 而急于赶路的江涛未免有些扫兴,自己这刚上来,她怎么就走了?这样一来,还得再等两位乘客了。他就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怎么净事啊?” 司机望着女孩的背影,更是一脸坏笑地附和道:“可不是咋的,要吃‘鸡’的话,也不用下车啊,我们这儿都有,爱吃谁的吃谁的呗。” 车上的三个男人哄堂大笑。 在车外招揽生意的男青年,见车里如此热闹,就循声抻着脖子问道:“嗯,怎么个情况?” 司机冲着女孩的背影告诉他:“那丫蛋说,要去吃肯德基。” 男青年听了一跺脚,非常惋惜道:“哎呀,要吃‘鸡’我这有啊,现成的。” “哈哈哈……” 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片刻的开心之后,江涛不免心焦,他还要赶时间呢。幸好,此刻车门一开,又上来个女孩,总算让他的心情略有好转了。转而愉快地想,今天真是走桃花运啊,一路上能有女孩相伴,倒也挺不错的呢。 女孩的屁股还没坐稳,就急着打听:“什么时候开车啊?” 司机还沉浸在刚才的乐趣中呢,见状就拿女孩调侃道:“丫蛋,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多出十块钱呗,咱们现在就走。咋样?” 女孩蹙着眉头,撅着嘴,拖着长长的尾音,不满道:“凭什么我多拿钱啊——?” “你不是着急走么?” “着急也不能让我自己拿啊?” 江涛望着车窗外,烟雨濛濛中行色匆匆的路人,想着大哥嘱咐的10点钟开席的事儿,也没闲工夫在这儿耗着了,就抢过话头,爽快地说道:“我多出十块,赶紧走吧。” 司机当然是高兴了,能早点发车,就可以多跑几趟了。不过,他也没忘了逗女孩,“丫蛋,你别光跟着沾光啊,也分担五块钱吧?” 女孩再次拖长尾音道:“凭什么啊——?又不是我着急走?” 江涛心中好笑,刚才她还说着急呢,这会儿一听要多掏钱,又不急了。在算经济账上,女人的反应速度,往往让男人望尘莫及啊。 他双手抱肩,靠到了椅背上。一低头,瞥见了女孩的短裙下,那虽显稍胖,但却洁白光滑的双腿。就惬意地想,自己这一路上,不会寂寞了。 而司机则一边开车,一边意犹未尽,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女孩。“丫蛋,你这人咋这么抠呢?” “谁抠了?” …… 蒙蒙细雨中,对面有出租车驶来,前大灯急邃地频闪着,这是在发出信号。出租司机之间,早已达成了默契,这样的信号表明,他们要相互调换乘客了。因为这样一来,出租车就可以中途折返,双方都可以提高工作效率。 出租车倒客、并客,一直是交管部门明令禁止的。但这样做,却对司机有利。乘客也因为经济实惠,一般也都默认了。 于是,他们两男一女下了车,换乘了海枫市的出租车,在雨幕中继续进发。不过,江涛要去的是环山镇,而海枫市离环山镇还有一多半的路程呢。江涛就问司机:“师傅,打车到环山镇多钱哪?” “五、六十块吧。” 江涛说:“我上次去过一次,是五十。” 司机立刻说:“那我帮你联系一下?” 江涛觉得,能省点是点。于是又补充道:“就我一个人去,你问他四十能去不?” 司机立刻打电话联系。随后说道:“四十块钱的话,你得同意他顺路搭客。” 江涛点头,不过却提醒道:“我要赶时间哪,他得保证我10点钟一定要到环山镇。” 就这样谈妥了。车刚进海枫市,就已经有一辆天蓝色的出租车在道边等他了。不过让江涛没想到的是,他为了省这十块钱,却又耽搁了很多时间。 其实,有了那张神奇的银行卡,他已经没必要这样小气了。但他觉得,能不用那张卡里面的钱,就尽量不用。因为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蹦出个愣爹来,说那卡里的钱是他的。说那是因为银行的程序出了差错,才把钱打到了你的卡里。那自己不是蚂蚱眼睛——长长了么?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还是不得不防啊。不是自己亲手赚来的钱,花起来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不硬气。 这回为江涛服务的司机,是个戴眼镜的瘦猴,挺健谈。一聊,两人竟还是环山镇的老乡呢。不过老乡归老乡,生意归生意。瘦猴并没有因此而耽搁生意,仍是走走停停,不住地在招揽乘客,冲着道边的行人嚷道:“环山、环山的啊!有没有走的?” 海枫市是个县级市,经济实力差。放眼看去,尽管田野里有不少小洋楼,但那都是表面现象。事实上,大多数人,还是很拮据的,从打车的小气劲儿上就能看出来,他们手里的每一个钢镚儿,都能攥出水来。尽管司机不收起步价了,但打车的人,仍然没有。 蒙蒙细雨中,天气凉爽宜人。江涛也来了兴致,摇下车窗,帮忙吆喝着:“阕楼、木兰、环山的啊!有没有走的?” 在路边等车的人,都摇头。偶尔碰上几个有意向打车的,但却说要去秀水。司机无奈地大倒苦水,“妈的,就像成心跟你过不去似的。我去秀水吧,他们都说去环山。等我去环山了,他们又说去秀水。总是他娘的阴差阳错,没有顺心的时候。” 其实,江涛也不差多添那几块钱。可又一想,既然是老乡,都一点儿也不照顾呢,自己又何必充大头?算啦,慢慢转吧,就当旅游逛景了。 还好,经过讨价还价,终于上来了两位乘客。司机也不再兜圈子了,加大了马力,奔驰起来。此时,他还没忘了阴笑着提醒江涛:“不好意思啊,哥们,可能要晚个十分八分的了。” 江涛觉得,这家伙是在给自己吃后悔药呢。但他无所谓道:“晚就晚吧,那没办法啊。慢点开,安全第一嘛。” 田野和农家院不断地向后掠去,屋檐下,观雨的女孩倒也出落得亭亭玉立,鸡窝里一样飞出金凤凰。远远近近,绿树葱茏,远山如黛。 前面就是木兰镇了。看到木兰镇的界牌,江涛就忍不住想笑。因为木兰镇出二人转艺人,远近闻名。只不过,走街串巷的二人转,一般都比较低俗,但是却非常搞笑,特逗,笑得人肚子都疼。 瘦猴的驾驶技术不错,再加上雨天,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少,眨眼间就穿镇而过了。 等出租车趟着积水,栉风沐雨地驶进环山镇时,不早不晚,恰好是10点。 然而,让江涛颇感差异的是,在路过木兰镇时,他记得自己看过时间,那时,已经是10点过5分了。可眼下,怎么却正好10点呢?这……?难道,自己刚才看错了? 正疑惑间,就见瘦猴盯着自己的腕表,也惊疑道:“咦,咋回事儿,这怎么才……” 江涛急忙追问道:“怎么了?” 瘦猴尴尬地咧了咧嘴,收住话头说:“哦,没什么,可能是我这表慢了。” 江涛再次追问道:“现在几点了?” “10点。不过,肯定是表慢了。” 江涛笑了,得意洋洋道:“你的表没问题,我的手机上显示,也是10点。” 他心中暗自得意,这真是有如神助啊。 ------------ 第十章 尴尬的回忆2 父亲的老家终于到了。此时,江涛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尽管这儿是父亲的老家,可他小时候却一次也没来过。因为那时候,交通不便,道儿太远了。 每年的腊月,父亲或者是几位叔叔,都要轮流着回老家看望奶奶。听大人们描述,印象中的环山镇,是个非常遥远的穷乡僻壤。那时候,还没有开通公交线路呢,回老家一趟,需要托人情,求公车。要翻山越岭,趟沟过河,太不容易了。 一次,叔叔回了趟老家。回来后,心有余悸地描述说,吉普车走在冰面上,嘎吱作响,让人头皮直发麻,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冰窟窿里。沟沟坎坎,坑坑洼洼的,山路实在是崎岖难行,都快把人给颠散架了。而且,当天是赶不回来的,至少得住一晚上。 而冬天的山沟里,寒冷异常,烧火炕也无济于事,只是炕上暖和了,而山墙根下,依旧是挂着霜花呢。到了下半夜,火炕也凉了,人常常会在睡梦中冻醒。 …… 此刻,江涛望着莽莽群山,有些辨不清方向了,哪里是老姑说的那家明月楼酒店啊?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好给大哥打手机。大哥说:“北面,你往北走。要不,我出去接你一下?” 江涛哪好意思让大哥来接啊。“不用,不用,我能找着。” 可是,北……北面在哪儿呢?他有些转向了。 迎面走过来一位穿着碎花衬衫的农妇,黑色的裤子,挽着裤脚。他就上前打听:“大姐,北在哪儿?” 农妇把嘴一撇,满脸的褶子都乐开了花,脚步不停地说:“嗬,哈哈哈,这年头,真是啥人都有啊,连北都找不着了。” 江涛自己也噗嗤乐了。是啊,自己真的找不着北了。 但随即,心头却掠过了一丝不快,觉得这妇人也太不厚道了,讽刺了自己也就罢了,倒是把道指给自己呀?哪能就这样扬长而去呢? 望着农妇的背影,江涛叹了口气,唉,求人不如求自己。自从父亲故去后,环山镇他也来过几趟。此刻静下心来,想想晴天的时候,太阳升起的方向,心里一下子就有谱了。真是的,说犯了糊涂劲儿,自己怎么就跟个傻瓜似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就在这时,蒙蒙细雨的天空中,忽然电光一闪,“咔嚓”一声,响起了一声炸雷。这突兀的雷声,把江涛吓了一跳。而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刚才那位讥讽他的农妇,恰好被炸雷给击中了。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已经被熏成了黧黑色。那一身碎花小衫,早已变成千疮百孔了。而她那原本就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此刻一根根直竖起来,像个鸟巢般,蓬松地膨胀开来。浑身上下,黑黢撩光的,就跟从煤窑里刚钻出来似的。 那农妇也是被雷击懵了,不住地瞅着自己的浑身上下,呆愣了片刻,“嗷——”地一声,鬼哭狼嚎地痛哭起来,撒腿就跑,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一片苞米地的后面。 见状,江涛也感到万分惊讶,而且心里也一下子平衡了不少。心说,该!这就是讥讽自己的下场。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了,出面替自己打抱不平呢。 找准了方向,还没走出多远呢,他就看到了明月楼酒店的牌匾了,在雨幕中犹抱琵琶半遮面呢。 门前,已经有几位亲属迎了出来。瘦小枯干,满脸笑纹的老叔也出现了。江涛急忙抢上前去,跟老叔握手,嘘寒问暖,撑着雨伞,为老叔遮风挡雨。搀扶着腿脚不好的老叔,一同往回走。在众亲友们的面前,显得极有教养。 众星捧月般进了酒店,众人都纷纷跟江涛打招呼。老姑说:“江涛胖了,也白了,越来越像你爸了。” 二姑生性腼腆,不爱说话,她用手抓着衣角,一个劲儿地憨笑。江涛与满屋子的人逐一打过招呼,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意从果盘里抓了把黑瓜子,嗑了起来。唠了些家常话,场面就渐渐冷了下来。也说不上为什么,随着老一辈的相继离世,堂兄弟、姑表亲之间的关系,已不再像往昔那么热络了,每家每户,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相互关照,频繁走动的场景,已经成了昨日黄花。即使大家见了面,也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而已。因为长时间不见面,彼此间都不了解对方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涛坐了一会儿,见客人还没到齐,就起身问服务员:“卫生间在哪?” 女服务员却一脸茫然地摇头。 江涛奇怪,虽说是乡下,但这么大个酒店,也不能连个卫生间都没有吧?难道……这小丫头听不懂啥叫卫生间?不至于吧? 得了,自己也别咬文嚼字的了,索性直白地问道:“厕所在哪?” 这回丫蛋听懂了,朝窗外一指。江涛这才看清,原来,在马路对面,有个露天旱厕。 看来,这女孩是真听不懂啥叫卫生间哪。江涛真是无语了,这儿离城里才多远啊?咋就落后成了这样?一些偏远地区,与城市里的文明程度,就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似的。听起来像个笑话,但事实上还真就有这样的情况存在,江涛今天就眼见为实了。 天空依旧淋淋漓漓地下着小雨。江涛撑着伞,穿过马路,走进旱厕。可是,一手撑伞,一手解裤带的功夫,他也没练过呀。乡下虽好,上厕所却叫人头疼。 无奈,他只好歪着脑袋,像夹电话听筒似的,用脸和肩膀的夹角,固定住了伞柄,这才勉强完成了解手的过程。但是,半边衣服已经叫雨水给淋湿了。 身子一轻松,他就开始四下打量起来,越过旱厕的矮墙,他瞧见一辆面包车,栉风沐雨般地驶进了酒店门前。 从车上,前呼后拥地下来了一帮人,都是堂叔家的后裔,一个个趾高气昂的。亲属当中,数堂叔的儿子、姑爷的社会地位最高,虽然也仅仅是个芝麻官而已,但在众亲属当中,已属鹤立鸡群了。但江涛并不服气他们,因为这与堂叔生前的实权,不无关系。 江涛在旱厕里瞧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服,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迎上前去,逐一握手,还拍拍堂弟的宝贝儿子的肩膀,夸赞这个小胖墩儿:“嗬,都快长成大小伙子了。” 堂弟则把更多的热情放在了老叔的身上,不住地称赞道:“嘿,真是越活越精神了啊。老叔,你知道你今天是跟谁一起过生日吗?” 这话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连江涛也没搞明白。心说,难道,亲属当中,还有谁,也是今天过生日不成?不过即便有,此刻提及此事,也显得有些喧宾夺主吧?不合时宜啊。 而堂弟则一向善于卖关子,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等别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才得意洋洋地揭开了谜底:“老叔,你跟党一起过生日啊。今天是7月1号嘛,党的生日呀。” 众人闻言,都不自然地讪笑起来。 本来嘛,这都哪跟哪儿啊?两种生日,能同日而语吗?有可比性吗?就为了卖弄学问,故弄玄虚,这也太牵强附会了吧?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不过,众人很快就忽略了这个小细节,开始围前围后地让座了,还端上来丰盛的水果,脸上溢满了奉承、恭维之情。其热情程度,明显地盖过了江涛。而江涛则静静地站在一隅,冷眼旁观,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寂寞。 这回,人都到齐了,开席。 眨眼间,杯盘罗列,鸡鸭鱼肉,真材实料,热气腾腾,一盘一盘地,跟走马灯似的端了上来。虽然乡下没啥珍馐美味,但个个饭量大。因此,乡下酒店的特点是,饭菜的份量足。不管是哪盘菜,都是满满的,带尖的一盘子,实惠,管够。 此刻,江涛不由得看了看腕表,又抬头向门外张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堂弟妹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她从女宾席那张桌儿,特意赶到男宾席这边来敬酒,简直不够她忙活的了。就见她高擎着酒杯,用极富夸张的表情,以字正腔圆的女高音,吟诵道:“祝老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来,让我们共同举杯,祝老叔,健—康—长—寿!” 众人闻言,稀里呼噜地跟着举杯,气氛一下热烈起来。再看老叔,激动得满面红光,流露出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嘴里发出连续的、短促的干笑声,一不小心,还将口水溅到了腮边。 江涛心中暗笑,这两口子,真是一对活宝啊,争先恐后地出风头,都不甘寂寞啊。 堂弟虽然擅出风头,但酒量却不争气,一杯酒落肚,脸就跟猴腚似的了。江涛拿起酒瓶子,笑道:“再来点不?” 堂弟连连摆手,“够了够了,已经喝不少了。” 江涛耐人寻味道:“不就一瓶啤酒么?这才哪到哪儿啊?” 说着,又给他满满地斟上,然后顺口夸奖道:“瞧,你媳妇都快成播音员了。” 堂弟笑了笑,环顾左右,像是作总结报告似的,打着官腔道:“今天呢,虽然有点雨,但是天气不凉不热的,也算是个好天气。我们大家呢,欢欢喜喜地来给老叔祝寿,这要是在过去呀,就应该叫省亲啦……” 江涛也不敢笑,心说,就这水平,也敢嘚瑟?也不怕风大膻了舌头。“省亲”是专指女方回娘家看望父母的。真是张冠李戴,叫人贻笑大方啊。 而堂弟却仍然陶醉于自我展示之中,又拿出了数码相机,给大家伙儿拍照。一旁的堂姑爷也不甘示弱,亮出了自己的数码相机说:“来来,我的像素多,比你的效果好。单位里公出、聚会啥的,都是我来拍照。我都拍出经验来了。让我来吧。” 他们姐夫、小舅子之间,还争着出风头呢。 江涛不禁想起了一件往事儿,彩屏手机刚流行那会儿,堂弟在众人面前,故意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去查看屏幕。就仿佛他远视眼似的。其实,他只不过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手机是彩屏的。他玩这种雕虫小技的伎俩,一向是乐此不疲,真是天真无邪啊。 十八般兵器都展示完了,堂弟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问江涛道:“大哥是怎么过来的啊?” “打出租啊。” “噢。听说大哥把工作辞了?” 一句话,就仿佛在沸油中浇了瓢冷水,顿时炸开了锅。嗡嗡嗡的议论声四起,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江涛。 “好好的国企不干,为什么呀?” “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地方,发大财去了?” 还有人小声嘀咕道:“哪那么容易啊。不是犯了错,被辞退了吧?” 对于这些议论,江涛假装没听见,淡淡地一笑道:“是啊,我把工作辞了。” “为什么呀?” 堂弟一脸的惊讶。 “也不为什么,就是看不惯企业里的那一套,觉得没有人情味儿,于是就离开了。” 堂姑爷忍不住插嘴道:“兄弟,你也太任性了,好赖那也叫国企呀,人家都能忍,你为什么就不能忍呢?” 江涛淡然一笑,“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啊,人各有志嘛。” 堂弟不愧在官场里混了这么些年,比较圆滑,貌似打圆场道:“就是、就是。我大哥也许能闯出一条新路呢,这就叫志气。大哥,你现在,在哪行发财啊?” 江涛笑道:“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也没个准谱儿,还在摸索阶段呢。”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墨绿色的吉普出现了,那是辆路虎,在雨幕里闪闪发光,特别显眼。江涛精神一振,心说,来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大戏,才刚刚开场呢。 酒店里的人,都往窗外张望,猜测着,这么高档的越野车,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从车上下来个司机,捧着很高的一摞东西,急匆匆地登上了明月楼的台阶。进门就焦急地嚷道:“江老板、江老板?”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因为谁也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是在喊谁。就在大家的惊愕中,江涛起身招手道:“来来,拿过来,快拿过来。你怎么才到啊?” 司机小心翼翼地放下东西,陪着笑说:“这不是下雨嘛……还把道走错了。” 江涛伸手掀开塑料膜,揭去精美的外包装,里面露出个一米来高,色彩缤纷的大蛋糕来。在这乡村酒店里,如此高档的大蛋糕,显得出类拔萃,美轮美奂的。江涛随手将配送的皇冠,戴到了老叔的头上,说道:“来,老叔,好饭不怕晚嘛,老叔的六十大寿,没有生日蛋糕助兴,怎么能行呢?咱们实实惠惠的,点蜡烛的繁琐程序,就免了吧。” 说着,就捡有寿桃的部位,切了一块,放在托盘中,递给了老叔。 ------------ 第十一章 尴尬的回忆3 这块新鲜出炉的大蛋糕,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和奶油香气,立刻汇聚了全场的眼球,成为了焦点。老叔盯着蛋糕,双眼露出异样的光彩。也许,这辈子他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蛋糕。江涛又说:“来,二姑、老姑,大家都来帮忙切蛋糕啊,每个人都尝尝。” 司机随即捧起摄像机,把切蛋糕的场面给摄录下来。 此举震惊四座,众人都用惊讶的目光,开始重新审视江涛了。这个平时不多言不多语,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其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忽悠一下拔地而起了,让众人刮目相看了。 这本是一个很平常的生日宴,二姑和老姑的用意也很简单,就是想借此机会,帮助捉襟见肘的老叔,凑点生活费。没想到忽然之间,就成了名不见经传的江涛,展示自我的平台了。 与众多懵懂的亲友比起来,堂弟还是很有眼光的,他看出了院子里的那辆越野车不菲的价值了,也注意到了挂的是私家车牌照,更听到了司机管江涛叫老板。于是,表情就极其不自然起来。半晌,才皮笑肉不笑道:“行啊,真人不露相啊。大哥,做老板啦?现在该透露一下实底了吧?大哥到底在哪行发财啊?” 江涛一笑,“哪儿呀,我哪有生意可做?那是司机胡乱叫的。我现在东一头,西一头的,像个无头的苍蝇。不过,我确实想干点什么,只是,目前还没有想好呢。” 就在两人斗智斗勇时,众亲友们都有些发傻了,不知该如何拿捏了,是把自己的热情,向江涛这边多倾斜一点呢,还是与堂弟保持平分秋色?而江涛却对亲友们的懵懂,感到很开心,因为这让他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长期压抑在心底的不良情绪,好像在这一刻,瞬间释放了,爽!真他妈爽!他再举杯时,红光满面,踌躇满志。 此刻,他再提议点什么,众人都纷纷响应。转眼间,他就从刚进门时的人微言轻,变成了此刻的一言九鼎了。这让他更加充分地感受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以及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这一意外的插曲过后,老姑凑过来说:“小涛啊,想跟你说点事儿。你说,咱老家的祖坟,以及你父亲的坟茔呢,我都去看过了,唉,长满了荒草,坟头也快平了。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修葺修葺?” 一句话,说到了江涛的痛处。让他耿耿于怀的,也正在于此。由明月楼酒店往南,绕过一座土山,有一片向阳的庄稼地,那就是江家的祖坟了。除了先祖之外,就是江涛的父亲和大伯的坟冢了。而堂叔的归宿,则是另寻它处了。人家嫌这儿地点荒僻,又嫌江家祖祖辈辈穷得掉渣,担心入这样的祖坟,借不着好光。 人各有志,愿不愿意入主坟,是各家各户自己的事儿,江涛管不着。然而,他每次来给父亲上坟时,如果不仔细辨认的话,几乎是很难寻觅踪迹了,因为坟头经过雨水的冲刷,几乎已经夷为平地了。而许多亲友都居住在附近,竟然对此漠然置之,视而不见。 在父亲下葬之初,母亲就曾跟众亲友们说过,自己住的地方太远了,不可能经常过来照看。拜托众亲友们费心,给照顾一下。 江涛当时就想,母亲说的这话呀,就等于跟没说一样。 果不其然,这些亲友们全都把母亲的拜托,弃之脑后了,当成了耳旁风。 江涛看问题的眼光,还是非常精准的。在父亲活着的时候,有几个亲属没受到过他的恩惠呢?至今大家提起父亲来,还为他的豪爽仗义、讲义气,而津津乐道呢。但是人走茶凉,人死如灯灭,此一时彼一时也。人都是这样,你对别人再好,别人也会很快忘记的。反倒是,你对不起人家的事儿,人家会耿耿于怀,记恨你一辈子的。 因此,现在每当有人提起父亲当年如何如何仗义时,江涛都默不作声。而在心中却不屑道:“哼,还好意思说呢,瞧瞧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我父亲么?” 不过反过来,江涛也深深地感到了自责,怪就怪自己的地位和实力不够啊,是自己无能,才导致了全家人被轻视的。 …… 往事不堪回首。此刻,面对老姑的提议,江涛兴致勃勃地说道:“对呀,老姑,我也正有此意呢。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啊,因为我不能光修缮我父亲的墓啊,要修,就得一块儿修。老姑你说,怎么办好?” 老姑说:“要我说啊,最好是先花点钱,把这块地买下来,买下来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修缮了。免得人家老是往那上面种庄稼。” 江涛不解道:“老姑,那块地不是我们江家的祖坟么?压根就是我们的呀,都传了好几代了,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啊。怎么还用花钱往回买呢?” 老姑叹了口气,“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祖坟是老一辈儿传下来的。可是严格来讲,那也属于非法占地啊,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而如今呢,土地都承包出去了,归私人所有了。所以,你要在祖坟上大兴土木,怎么也需要打通关节吧?” 江涛明白了,“哦,想不到还是老姑通达事理啊。不过老姑,我已经跟大队部打好招呼了,人家也都同意了。这回要修的话,咱们就修得像样点,当然也无需太奢华了,过份讲排场,也没必要。只要是亲属们点头,那么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出。我打算修一圈儿汉白玉围栏,底座和石碑呢,用花岗岩的。图纸我都画好了,工程队也随时待命呢。等上秋吧,天一凉快,就动工。” 众人闻言,更是面面相觑了。谁也没想到,江涛并非是说说而已,而是紧锣密鼓地筹备好了。其实,就连老姑也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呢,她仅仅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而已,却没想到,江涛却动了真格的。 江涛望向周围,大声宣布道:“谁想把老一辈的坟茔迁回来,就赶紧打招呼啊。如果等动工以后,再有想法时,可就来不及了。” 江涛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没看堂弟。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把祖坟修得再好,堂弟也不可能把堂叔的坟,从公墓里迁回来。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 即使没有正眼看过去,江涛也能感受到堂弟一家那阴鸷的目光。但他假装没看见。眼下,他已经成了众星捧月的焦点,都拿他当个人物呢,他知足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当下,立刻有几个报名要迁坟的。 江涛的头脑还算清醒,没有得意忘形。因为今天主要是给老叔祝寿,可不能说跑题了。于是,他给老叔的碗里夹了个雄蚕蛾,说道:“说起来惭愧啊,老叔的家,我还一次没去过呢。不过我这个人务实,如果啥忙也帮不上,你说我去干啥?两手空空地去,说几句安慰话,那有什么用呢?要去,就要做点实事。不过现在,老叔你放心,我一定抽时间过去看看,看看我能帮上啥忙不。我一定要让老叔安居乐业,尽享晚年的夕阳红。我觉得,这比修缮祖坟的意义可要大得多了。”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亲友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这掌声,既是对他一番表白的赞许,也包含着巴结的成份。 这掌声,让江涛的心里一热,随即又涌上了一股酸涩,真是五味杂陈哪。多年来积郁在胸中的郁闷,终于一吐为快了。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信,由心底里油然而生了。 就在这时,江涛忽见堂弟的面色大变,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异样的复杂情绪,似乎还有些畏惧。江涛不解,自己有那么可怕吗?堂弟这是犯了哪门子邪了?正诧异间,就见堂弟面色阴晴不定地指着江涛的身后说:“大哥,你……你的身后着火了?” “啊?!” 江涛吃惊地急忙回头,而身后一切如常,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此刻,一旁的老姑,也神情异样地说道:“小涛,刚才你身后,出现了一片佛光。” “佛光?” 江涛笑了,“老姑,我从不信教啊,哪来的佛光呢?” 老姑却非常肯定地说道:“没错儿,那就是佛光。江涛啊,看来,你不是凡人哪。” 老姑这话,并非是开玩笑,因为她刚才清清楚楚地看到,江涛的身后,出现了一圈金色的光晕,而江涛则完全被笼罩在了那圈光晕之中。没错,那是一圈七彩的佛光。虽然那团佛光转瞬即逝了,但老姑却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的。 只是,江涛心下疑惑,不明其意。要说堂弟忽悠自己倒也罢了,但老姑断不会这么做的。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佛光护体不成?不过不管怎样,但愿如此吧,自己求之不得呢。 告辞时,大家显得难舍难分了,车轱辘话来回说。老姑一再叮嘱他,别忘了修缮祖坟的事儿。堂弟也破天荒地主动上前跟他握手,互道珍重。 江涛真佩服堂弟这种见风使舵的劲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能屈能伸。自己恐怕这辈子也学不来。他频频跟众亲友们挥手告别,整个寿宴,圆满谢幕了。 路虎在酒店的院子里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驶上了公路。 淋淋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天地间一片混沌,湿漉漉的世界,将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朦朦胧胧的田野和远山,就像一幅水墨画,引人入胜,触发无限遐思。 等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司机踩下了刹车。江涛随即下车,掏钱结账。说道:“谢谢啊,多谢了。合作愉快,请慢走。” 望着远去的路虎,他重新撑开折叠伞,惬意地在雨中漫步。忽然就觉得很好笑了,暗问自己,租了辆路虎,又购了那么惊艳的蛋糕,如此处心积虑地跟堂弟叫劲儿,究竟是为了哪般?自己是不是有些幼稚可笑啊? 呵呵呵,真是太可笑了。处于困境中的自己,正憋足了劲儿,披荆斩棘,艰苦创业,千方百计地想要实现自身的价值呢。偏这时,老叔祝寿。无奈之下,他才耍了个小花招,通过虚拟手段,让自己登上了事业的巅峰。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反正自己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了。只是……这一步之遥,却有些遥遥无期,让他望眼欲穿哪。 此刻,他感到浑身轻飘飘的,如驾云一般。凉凉的雨丝,落到脸上,真舒服。 抬手拦住了一辆通往海枫市的公交车,他跳了上去。在这样的雨天,车上一个乘客也没有。这让他更加开心了,如此宽松的公交车,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了,爱坐哪儿坐哪儿。这跟打车又有什么区别吗?而且,这等于是打了一辆公交车哩。嘿嘿,如此宽敞,难道不比坐私家车舒适吗? 惬意地望着雨中的景色,他忽然想到,自己可是作出了承诺啊,放出了豪言壮语,说要出资修缮江家祖坟的。可……如何兑现呢?因为此刻,自己只不过是正在努力的征途上,人生目标还没有实现呢。 不过,他自我感觉良好,并且隐隐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应该见亮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借助银行卡了。但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提前透支了一下而已。而且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么做,毕竟精神可嘉啊。 ------------ 第十二章 困境 渐渐的,车上的乘客多起来了,江涛的小腹也鼓胀起来,妈的,啤酒喝多了。他抬手喊乘务员:“哎,对不起,麻烦停一下,我要下车方便。” 乘务员示意司机停车,同时催促道:“给你两分钟啊,快点。” 他赶紧撑伞下车,找个小胡同方便起来。这工夫,也没时间去找旱厕了。 这泡尿憋的,如天河倒泄,足足尿了三分钟,肚子才轻松多了。他娘的,啥东西憋着也难受啊,摆平了才消停。 他撑着伞,慢悠悠往回走,那满车的乘客,还等着他呢。 …… 每逢想起这些,江涛都感慨万千,想想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不容易,也做了不少荒唐事。 但幸运的是,自己挺过来了,而且干出了名堂。虽然算不上是大富大贵,但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也足可以了。当今社会,评价一个人,不就是只看结果,而不看过程嘛,都是以成败论英雄。这样说来,自己也算是成功人士了。 也并非他自吹自擂,当时正值下岗潮,许多人都丢了饭碗。而像他这样能自谋出路,并且做得风生水起的,也确实算是凤毛麟角了。 其实,江涛此时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已经隐隐地感到,有些风云突变了,浴池的危机,已经初现端倪了,经营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每况愈下,效益正在一点点向谷底跌去。这一现象,从入夏以来就开始了。 天冷的时候,来浴池洗澡的人,图的是一个暖和,因此,冬季经营状况普遍较好。但是入夏就不同了,老百姓很多人家里都装有卫浴设施,谁还到澡堂里来洗澡呢? 浴室的成本主要来自于6个方面:房租、水、电、燃气、人工和辅料。辅料包括毛巾、梳子、沐浴露、牙刷、吹风机等等。这些都是刚性需求,哪一样也不能少。 浴池每天的用水量在25吨上下,一个月按30天计算,就是750吨。如果全部使用燃气,即来不及烧,又贵,实在是有些用不起。所以,江涛也会从外面买水。买来的水,有七八十摄氏度,兑上冷水,就能直接使用了,而且也节省燃气。现在,他每隔一天,就要买5到10吨的热水,每吨热水价格在40元左右,每个月,光买水,就大约支出5000元左右。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资。 有的大众浴池,为了维系生计,缩短了营业时间,甚至到中午12点才开门营业。但江涛没变,他要求营业时间一如既往。因为老顾客已经适应了这一习惯,绝不能朝令夕改。 在困境面前,李闯终于忍不住了,跟他说:“老板,实在不行,咱们就把澡票的价格稍稍往上提点吧?” 江涛却不住地摇头,叹了口气道:“李主任,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因为市政府给洗浴行业设了个门坎:为了便民利民,凡大众浴池,人均浴资小于或等于10元的,可享受略高于居民用水的综合水价的优惠。 但是,如果浴资稍一涨,这种福利就享受不到了。综合水价一下子就会跃升至每立方米10元,甚至更高。也就是说,无论是从便民利民的角度出发,还是考虑到浴池的经营成本,浴资的价格都不能涨。 另外,一涨价,浴客就有大量流失的风险。那样一来,龙泉阁浴室好不容易攒聚起来的人气,也就散了。在目前他们还立足未稳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这么做。 江涛既不想涨价,也不想把浪费水的老年浴客赶走,更不想给员工降工资。在如此微利的状况下,艰难运行,搞得他压力山大,焦头烂额。 可是,出路在哪儿?难道红红火火才开张了没几个月的龙泉阁浴室,就要成为昙花一现不成? 江涛不禁想起了自己经营浴池之初,那番忙碌和劳心费神的情景。当时,除了要去卫生部门办理卫生许可证,和从业人员健康证,还要去消防局办理消防证。再有,装修店面,购买锅炉、沙发、吊灯等,事无巨细,可把他折腾坏了。而且,浴池的湿气重,天花板容易受潮渗水,还需要经常翻修。 难道,自己所付出的这番辛苦,都要付之东流?虽然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这路,到底在哪儿呢? 他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双手抱头,正焦头烂额,理不出个头绪呢,“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跟敲鼓似的。他一抬头,胡二已经冲进来了,虽然气喘吁吁的,却一脸的幸灾乐祸,“老板,我今天算开了眼了。” 江涛无精打采地瞟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开什么眼了?” “就在刚才,一个女浴客,光着个腚,一、丝、不、挂,就从女浴池里跑出来了。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罢,这小子忍俊不住,又是一阵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的。 江涛的脑袋嗡了一声,真是怕啥来啥。因为这种事,如果是发生在大街上,他也许会像胡二一样寻开心,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么。可是却偏偏发生在自己的浴池里,自己能脱得了干系吗?自己能像胡二那样,没心没肺地笑得出来吗? 现在是非常时期,正需要息事宁人呢,却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是个男的,光不出溜的跑出来,倒也罢了。而偏偏是个女的,如果再是个难缠的女人,不依不饶地跟浴池闹,自己的生意,能不受影响吗? 望着胡二这个短根筋的蠢货,江涛恨不得踹他两脚。他面容阴冷,不满地追问道:“王雨呢,她知道这事儿吗?” 看到江涛那冷若冰霜的样子,胡二这才渐渐回过味来,收住了脸上的笑容,赶紧回答道:“知道,她正在处理呢。” “那你快去告诉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不希望留下任何隐患。” 胡二答应一声,赶紧溜了。 原来,女浴池里,就因为一点儿琐事,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一名挨打的女浴客,慌不择路,竟然从浴室里逃了出来。还好,这件事与浴池方面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事件毕竟是发生在浴池里,负有管理责任。幸好,王雨伶牙俐齿,把当事双方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说她们扰乱了公共秩序,严重的话,还要受到治安处罚呢。 王雨的一番义正言辞,弄得打架的双方都没词了。所幸,走、光的那位女士,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听了王雨的一通训斥后,更觉理亏,啥要求也没提,穿上衣服,就打算悄无声息地溜走。 但,王雨却把她叫住了。 王雨做事考虑全面,担心她过后回过味儿来,回来找后账。于是,就说服了打人者,给了她一些经济补偿。这样一来,让她不但不记恨浴池了,而且还心存感激呢。 通过这件事的圆满解决,让江涛对王雨更是刮目相看了,认为自己的眼光没错,选对人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如何降成本,不迈过这道槛儿,自己就会卡在瓶劲中。只有突破樊篱,龙泉阁浴室才会有更长远的发展。这些天,江涛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动了不少脑筋,愁得茶饭不思。 来洗澡的浴客虽然少了,但毕竟还有。于是,江涛就搞了一下调研,问他们来洗澡的理由? 浴客说:“不错,夏天是可以在家里洗。但是要洗得这么舒服,那得用多少水啊?” 哦,原来这些来坚持洗澡的,图的是舒适啊。 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把顾客吸引来呢?江涛苦苦地思索着。 每逢他感到疲惫时,就喜欢到浴池里冲个澡,祛除满身的疲惫,让自己精神焕发。站在淋浴喷头下,感觉着温暖的水流,滋润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他真想就这样一直沐浴下去,让水流荡涤掉自己所有的烦恼。 盯着眼前的水幕,他呆呆地出神,不禁想起了一件事儿。曾有位住户,发现自家的屋顶漏水了,就赶紧上楼去找。结果震惊地发现,原来楼上的住户,有洁癖,天天在家里泡澡。这倒没什么,但重点是,这位住户,竟把家中整整一间屋子都腾了出来,装修成了浴缸。如果不是因为防水层漏了,那么楼下的邻居还一直蒙在鼓里呢。在自己卧室的头顶上,竟然顶着整整一屋子的水呢! 江涛还在一些资料上看到过,二战时期,一些德国纳粹军官,也对洗澡非常迷恋,而且非常讲究。每天洗澡前,都要用温度计测水温,要求水温的误差,不能超过两度。 这让江涛想到,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谁又能离开洗浴呢?这行业,应该是有利可图的,关键是就看怎么经营了。 这样想着,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些天来,他整天往外跑,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谁也不敢问。因为他整天一脸的憔悴和疲惫,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只有金大成敢说话,他把江涛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小江啊,你也别硬扛着啦,干脆把员工的工资稍稍往下降一降吧,而且我带头降,保证大伙儿都没意见。本来嘛,咱们浴池员工的工资,一直都是同行业中最高的了,你对大伙儿一向不薄。那么,在困难时期,稍稍降一点儿,谁也说不出啥来的。” 江涛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又抬头望着远处的天边儿,许久,才说道:“金书记,你有这番美意,我就感激不尽了。没事儿,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呢,没必要牵扯到大伙儿的利益。大家能投奔我,就是看得起我,我绝不会让大家寒心的。” “寒什么心哪?” 性情耿直的金大成有些急了,“江老板,现在大气候都这样,有多少下岗的呀?也不光我们一家啊。何况我们只是降降薪而已。困难时期,有事大家扛,同舟共济,风雨同舟嘛。我向你保证,这么做肯定不会动摇军心的,都能理解。” 江涛伸手抓住金大成的胳膊,用力握了握,“金书记,你别担心,如果我真的撑不住了,一定会请大家帮忙的。真的。” 然后,他又拍了拍金大成的胳膊,转身走了,并且留下了一句话:“金书记,心领啦。” 金大成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 这段时间,大家时常看见江涛领回来几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到浴池里各处转,又是考察又是论证的,也闹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第十三章 结婚 这天,江涛与胡二在龙泉阁浴室的大厅里闲坐。看上去,江涛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平静,波澜不兴。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焦虑不安了,双眸中,甚至还有了一丝笑意。并且东拉西扯地闲聊。见状,胡二松了口气。他深知江涛的脾气,只有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话才多。 不过,江涛却对浴池的事只字未提,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说,有一次,单位组织员工去海边度假。半路上,黄海大客车行驶在一条狭窄的道路上,前面有一辆当地的卡车,不紧不慢地蜗行着。黄海大客想超车,可是按了几次喇叭,前面的卡车始终是无动于衷,不给让路。气得黄海大客的司机,一个劲地骂娘。 终于到了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黄海大客司机一脚油门,猛地超了过去。而在超车的一瞬间,憋了一肚子火的司机,探出头去,忍不住冲卡车司机破口大骂:“操、你、妈、的,为什么不给老子让道?” 骂完了,黄海大客一溜烟而去。 如果就此开溜的话,也就什么事儿没有了。偏偏前面堵车,黄海大客不得不停下来。这时,后面的卡车追了上来,紧挨着黄海大客停下。卡车司机跳下车。他是当地人,哪能吃这亏呀。而且,这家伙一脸横丝肉,是个黑胖子,一身油渍麻花的,一看就是经常跑长途的,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他稳稳当当地凑过来,指着黄海大客的司机道:“哎,你刚才骂谁呢?” 黄海大客的司机也是年轻气盛,哪能服他呢,推门就跳了下去。两个人开始理论起来,眼看火药味儿越来越浓,就要动手了。 而黄海大客上的一名女工见状,立刻嚷了起来:“哎呀不好了,咱们的司机要吃亏。你们男人赶紧下去吧。” 这句话就如同进军的号角,车上的这帮老爷们,刚刚用过午餐,还喝了不少酒,正闲得无聊呢,一听这话就炸了,“嗷”地一声,都蹦起来了,一阵风似的冲下车,把卡车司机团团围在当中。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的,推推搡搡,气势汹汹,诘问卡车司机:“哥们,你想咋地吧?” 卡车司机懵了,没想到黄海大客上的一车人,都是一个团队的。而自己人单势孤,顿时怂了,嚣张的气焰也没了。只好悻悻地溜了。 等回到车上,嗬,这帮老爷们,这回可来劲儿了,就如同凯旋的战士一般,手舞足蹈,有说有笑的。而且有骆驼不吹牛。其中一位趾高气昂地叫号道:“妈的,敢跟老子来这一套。哼,不是吹牛b,只要是在本省范围内,老子谁也不哆嗦,爱谁谁。” 讲到这,江涛不由自主地笑了,摇头道,真有意思啊,这帮乌合之众,真是让人开眼了。这就是百态人生啊。 听江涛这么一说,胡二也来了兴致,“老板,你碰见的这点事儿,那才哪到哪儿啊,我那回赶上的,那才叫惊心动魄呢,甚至可以说是心惊肉跳。” 于是,他也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巧了,那次,也是在员工度假中发生的事儿,也是在海边。 当时,大伙儿都去洗海澡。其中的一位工友,从海里上来后,看到沙滩上有几顶帐篷,好像是更衣室。走过去一看,果然如此。而且,里面还有淡水淋浴呢。再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于是,他就近水楼台先得月,钻进去冲了个痛快。然后穿上衣服走人。结果,却被人给拦住了。那是位当地的青年,管他要钱。 原来,那几顶帐篷,是当地人弄的,也可以说是设了个套, 就指着这个做生意呢。 工友连忙解释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收费的呀,若是知道了,也不可能进来洗呀。 但是当地人可不管这个,咋解释也没用,就问你洗没洗吧?洗了就得收费。而且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于是,两个人就说急了。又都是年轻人,气盛,结果当场动了手。 而一旁,工友的一位同事看到后,立刻冲过来帮忙,俩打一个。结果,当地人自然是吃了亏。但他抹着脸上的血污,指着俩工友的鼻子怒道:“小子,你们等着,这事儿没完。”说罢,就一溜烟地跑了。 两个人也没当回事儿。等他们回到度假村后,有知情者替他们捏了把汗,说你们闯祸了,这些当地人呀,可不好惹。你们还是赶紧闪人吧。 两人一想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好汉不吃眼前亏呀。于是,他俩赶紧收拾东西,立刻搭车走了。 幸亏他们走了。 他们走后,还没过二十分钟呢,度假村的外面就热闹了,传来了摩托车的引擎声。那可不是一辆两辆的摩托车,而是四十多辆,而且都是当时最流行的“幸福”和“铃木”,四十多辆摩托车,引擎声同时轰鸣,有如天边滚过的闷雷一般。就这阵势,谁见过?看得头皮都发麻。 四十多辆摩托车,眨眼间就把院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摩托车不熄火,引擎一直轰鸣着。而骑手们,个个戴着头盔,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砍刀或者是镐把。 当时,度假村里有一百多名员工呢,可是谁敢阻拦?连个扁屁也不敢放啊。这伙人,就跟黑社会似的,谁敢吱声啊?全都被镇住了。 这些人杀气腾腾,闯进了院子,扬言要找那两个打人的小子算账。进院后,他们就开始逐个房间地搜查。 最后,还是单位的领导,硬着头皮,好言相劝,说那两个打人者,因为单位里有急事儿找他们,已经回去了。今天这个事呢,不算完,等我们回去后,一定跟领导汇报,狠狠地处分他们就是了。 最终,这伙人毛也没有搜到,才悻悻地作罢了。 听胡二这番绘声绘色的描述,连江涛都听得心有余悸。一时间,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了。 半晌,胡二忽然问道:“老板,我看你今天心情不错,怎么,找到摆脱困境的良方了?” 江涛一笑,“啥良方不良方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见江涛玩神秘,胡二也就不再追问了。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胡二开口道:“老板,咱们也别扯闲篇儿了,我说,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应该考虑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了吧?” 江涛叹了口气道:“也是啊。” “老板,你想过没有,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江涛一抬头,正好瞧见马路对过,有一女孩,正搀着个老太太过马路呢。就扬了扬下颚说道:“呶,那样的就成。” 胡二一扭头,盯着那女孩瞅了一眼,摇摇头说:“老板你是在开玩笑吧?这也太普通了,像个乡下丫头似的。” 江涛说:“找媳妇又不是找情、人,首要的,就是要安分守己,会过日子。如果找个‘花瓶’,整天为她操心、生气、干仗,那我还不得被气死啊。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胡二还是觉得不托底,“可是……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啦。你是顺嘴这么一说呢,还是真看上了?” 江涛笑道:“你还别说,我真就觉得她挺顺眼的呢。你看,她搀扶的那个老太太,好像是她母亲。因为我见过她们,她和她母亲,不止一次来过我们这儿洗澡呢。这说明啥?说明这女孩孝顺哪。所以,娶这样的女孩,肯定错不了。” 胡二又盯着那渐渐远去的母女俩两眼,说道:“嗯,个头还可以。不过,可够壮实的啊。模样也一般。老板,你真的看上啦?” 江涛说:“那当然了,壮实有什么不好?壮实说明身体好啊,没病。我可不想娶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回家。” 胡二试探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帮老板撮合撮合去?如果条件合适的话,我这个大媒人,就算是当定了。” 江涛意味深长地笑了,“好啊,那就有劳了。” 几天后,胡二再见到江涛时,却摇头晃脑地直咂嘴,“老板,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猜怎么着?那女孩还真是个农村妞啊,不是城里人。” 江涛乐了,“农村妞怎么了?农村妞好啊,农村人实在,会过日子,老实、肯干,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这样的女孩,让人放心哪。我求之不得呢。” 胡二有些发傻了,“老板,你说的这是心里话吗?你真的愿意?” “瞧你说的,婚姻大事,我哪能开玩笑呢。” “不是……老板,就凭你这条件,找个什么样的没有啊?咋就偏偏要个乡下妞儿呢?老板你可别后悔呀?” 江涛坦然道:“我后什么悔呀?我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老板,只要你不后悔就成。那我这就张罗去了?” 胡二心说,看来,会赚钱的人,都有不正常的地方。那个相貌平平的乡下妞儿,也不知道哪辈子烧了高香,能得到这位土豪的青睐。人世间的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呀。 也许,老板是想学古人吧,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不就娶了个丑媳妇么?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这就叫,王八瞅绿豆——对眼儿了。 经过胡二的一番运作,这件事还真就成了。那个乡下女孩,叫曹丽,比江涛小七岁。最近,她因为陪母亲进城治病,住在了亲戚的家里。所以经常陪母亲到龙泉阁浴室来洗澡。而且,她对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才给江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实,江涛也并非是冷锅冒热气,想一出是一出。他之所以打算娶曹丽为妻,是有原因的。是暗中有人推荐了曹丽。并告诉江涛说,你娶了曹丽为妻后,保证可以生个健康聪明的宝贝儿子。当然,还不仅仅如此,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哩,而且,这个原因,关系到你一生的前途和命运。 而这位推荐者,可不是一般的朋友,她与江涛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江涛对她的话,自然是给予高度的重视了。 总之,江涛是经过深思熟虑,仔细权衡利弊之后,才决定采纳了对方的建议的。 谁都没想到,在龙泉阁浴室处于低迷时期,江涛却忽然高调宣布,自己要结婚了。 员工们都觉得老板有些不靠谱,目前,浴池正处于困境之中,不首先考虑如何摆脱困境,却要张罗个人的婚事,这不是本末倒置么?你说咱们老板,咋就不知道愁呢?也许,江老板这人非常迷信吧,想用这个方式,冲冲喜?冲去浴池的霉运,换来个好兆头? 虽然浴池的经营不景气,但江老板够意思,从不欠薪,而且对大家一视同仁,因此,人缘儿一向不错。 于是,员工们纷纷表示,老板要结婚,我们每个人,都要送上一份大礼。江涛却连连摆手道:“用不着、用不着。我结婚的时候,欢迎大家都来捧场。你们能来,就是往我脸上贴金了。但是,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所以谁也不许随份子,我谁的礼金也不收。” 江涛可不是客气,他说到做到,不但没收员工们一分钱礼金,反过来,他还给每个员工都包了一个大红包。说是老板结婚,普天同庆。 于是,婚礼就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隆重地举行了。 …… 事后,江涛发觉,推荐者的眼光,还是挺准的,曹丽这人真的挺好,果然具有乡下人的纯朴、善良的美德,不但心眼好,还手脚麻利,顾家,特勤快,会过日子。 但是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就是曹丽有些不解风情。平时看上去身体挺灵巧的,可一旦两口子同、房了,她的身子却变得非常僵硬了,像块木头似的,女人味儿尽失。这让江涛真是弄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毛病?或许,她太拘谨了? ------------ 第十四章 难以启齿的往事 而让江涛没想到的是,从入洞房的当晚,曹丽就对江涛产生了嫌隙。只是她忍住了,没说。 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饭。江涛想表现一把,就主动起身收拾碗筷。而曹丽却说:“你等等。” 江涛微笑道:“媳妇,你歇着吧,这些天肯定累坏了。还是我来吧。” 曹丽却面色平静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涛一愣,这才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儿。就放下了碗筷,坐到椅子上,望着曹丽道:“啊,你说。” “你以前……处过女朋友吧?” 江涛连忙摇头,一脸茫然道:“哪有啊。我一直忙着打拼生意呢,根本就无暇顾及个人的事儿。你是我的第一个女友,也是唯一的一个。” “真的么?” “当然啦,难道……你还怀疑我不成?” 曹丽冷笑一声,“哼,其实,男人有钱就学坏,这话儿一点不假。” 江涛一脸愕然。“媳妇,这话从何说起啊?” “反正你心里清楚。我可告诉你啊,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管,但是从今往后,你可得给我规规矩矩的,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曹丽就气哼哼地起身回屋了,并且甩下了一句话:“哼,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嚯,这女人,这话说的,爽!真接地气啊,直接就把江涛给干没电了。 江涛望着媳妇那壮实的块头,心里盘算着,就这乡下女子,壮实得就如同一只母老虎,一旦发起飙来,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但是,自己也不能受不白之冤哪。 “哎,曹丽,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哪儿有问题了?你总不能让我蒙在鼓里吧?”江涛大声追问道。 本已迈步进屋的曹丽,闻言回过身来,讥讽道:“哼,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要证据是吧?好啊,我问你,昨晚,你怎么能一下子就解开了我的胸、罩?是谁教你的?” “呃,这……这谁不会呀?天生的本能呗。” “行啦,你就别越描越黑啦。除非你有恋物癖,贪恋女、性的内衣。否则,你绝不会如此轻车熟路的。” “……” 江涛嘴上虽然不服气,但心里已经虚了。他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直觉,真厉害呀,明察秋毫。 而曹丽的怀疑,是有根据的。她虽然没处过对象,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她的闺蜜曾说,自己的男友,真是笨死了,两人在一起亲热时,男友隔着她的外衣,把手伸进来,却忙乎了半天,也不得要领,连胸、罩都解不开。 两人当时嗤嗤嗤地傻笑了一阵。 而闺蜜的这番话,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被曹丽牢牢地给记住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胸、罩上的隐形挂钩,很小,而且嵌在织物里,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男人来说,如果事先没有仔细观察过,那么,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就如同盲人摸象,确实很难解开。 但是在新婚之夜,江涛却能在黑暗中,不费吹灰之力,轻车熟路地解开了。这难道不耐人寻味么? 但这种事情,争论起来,也很难有个结果。因为解胸、罩虽难,但也许是碰巧了呢,一下子就解开了。这种纯属巧合的事情,虽然概率低,但也不是没有啊。 而江涛呢,也是这么一口咬定的。赌咒发誓说,自己是碰巧了。 不过,一整天,他却坐卧不宁,心事重重的。夜里,等妻子睡熟了之后,他裹着睡衣,独自来到了阳台上。望着满天的繁星,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做梦也没想到,新婚之夜,自己的一个不经意之举,竟然露出了破绽。 其实,曹丽说的没错,他确实……有过别的女人。只是,那并非是自己有意为之的,更不是男人有钱就学坏。那时候,他还没钱呢,属于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那还是在他辞去了国企工作之后,东一头,西一头地为谋生而奔忙的时候。当时,他也不知道干点什么好了,就什么都尝试,什么都比量两下,甚至重操旧业,捡起了绘画的手艺,充当街头艺术家。 说起来,他从小就有绘画的爱好,并且因此还专门参加过培训呢,还曾在省里举办的“五四”青年画展上,获得过银奖呢。只因种种原因,没有在这条道上发展下去。此刻为了生存,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把画画的本事又捡起来了。 当时,他接了一个绘制街头广告的活儿。那时的街头广告,或者是公益宣传牌匾,还都是手工绘制的,还没有电脑喷涂打印一说呢。 正值盛夏三伏天,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身上直冒油。尽管他选择在黄昏作画,但还是挥汗如雨,炙热的阳光,快把人烤成腊肠了。他不得不弄个破斗笠,扣在头上。虽然如此,汗水还是很快就让他的白衬衫,变得湿漉漉的,紧贴在健硕的肌肉上了。 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的生活,不仅没让他瘦下来,反而让他更壮实了。也许,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活得非常充实吧。无怨无悔,苦并快乐着。 这幅广告牌很大,足有五、六米高。他正站在脚手架上,聚精会神地勾勒着线条呢,忽听下面,有个女人在嚷:“喂,小师傅、小师傅。” 他低头一看,是个烫着栗色卷发的俊俏女子,正仰脸望着他呢。他心里陡然紧张起来,以为自己遇到麻烦了。尽管他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但是在高处作画,油漆还是难免会滴落下去的。难道,是自己在作画时,油漆滴落到了这位女子的身上?这样想着,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因为就冲这少妇那一身价格不菲的时装,如果赔偿的话,恐怕自己在毒日头下的这几天暴晒,基本上就算是白挨了。真是怕啥来啥呀。 因为阳光刺眼的缘故,那女子眯起了眼睛,紧蹙着眉头,还将手放到了额头上,遮挡着阳光。而她那衣服的面料,肯定是丝质的,因为随风摆动,波浪起伏。她那裸露的手臂,非常光滑,白得耀眼。在她身后,还停着一辆白色的路虎。 江涛干脆装糊涂,懒洋洋地问道:“啥事啊?” 少妇依旧仰着俏脸,望着他,声音甜美道:“能不能麻烦小师傅,下来一趟?” 听语气,并非是发难。而且,她脸上也没有怒容。江涛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不落底。毕竟有些女人,是嬗变的,没准等自己下到地面时,她就会立刻换成另一副嘴脸了。 不过,爱咋咋地吧,下去就下去,喝口水,歇歇酸麻的腿脚儿。 于是,他磨磨蹭蹭地从脚手架上下去了。 近距离端详少妇,更觉得她风韵无限了,尤其是她那皮肤的洁白细腻程度,简直跟石膏雕像似的,真让人羡慕啊。瞧人家是怎么长的? 咦,江涛忽然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啊,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猿意马,不卑不亢道:“啥事儿?” 少妇一笑道:“小师傅,我看你画的这幅广告,颇有功力嘛。我想冒昧地问一句,可不可以请你,到我的家里去作画呀?” “家里?” 江涛一愣,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不由得反问道:“你想画什么呀?” “我想把客厅的一面墙,都画成原始森林。就是那种古树参天的效果。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连说带比划着,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 江涛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觉得她和自己的审美情趣,颇为接近呢。原本,江涛一直想在自己的房间里,种上一棵直达顶棚的树,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夙愿。看来,两个人的兴趣,非常契合。 但江涛还是谨慎地说道:“你可以买一幅油画啊,挂到墙上,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少妇却摇摇头,不屑道:“那样太直白了,缺少真实感。我喜欢直接画在墙上的,这样才更立体,才具有更强烈的震撼效果。” 江涛思索道:“这想法固然挺好,可是在一整面墙上作画,既费工又费时,而且价格不菲。还会弄得满屋子油漆味儿,很久都不能住人的。” “不会的,我准备的是环保漆,无毒无害,也没有异味。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须达到我所描述的效果。至于工钱嘛,由你来开价好了。” 这最后一句话,是最令人赏心悦目的。江涛想,看来,自己是遇到富婆了。 “那好吧。咱们约个时间,等我把这幅广告画完了,就到你的府上去。” 少妇却是个急性子,要求江涛现在就去认认门,把事情定下来。江涛一想也好,谁怕钱咬手呢? 当他一坐进那带有香水味儿的路虎时,立刻就远离了盛夏酷暑,感觉到凉爽宜人,非常舒适。车内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少妇的家在郊外,周围大大小小,都是别墅。四下里栽种着奇花异草,还有假山凉亭,以及鹅卵石铺成的甬路。不过,周围却静悄悄的,很少能看到行人走动。间或能看到一、两辆高级轿车,在别墅群中徜徉,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一进入这片高档别墅区,就仿佛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少妇住在一幢二层的别墅里,宛若仙境。 江涛后来才知道,她叫洪晔,被一位香港富商包养。而那位港商,大多数时间,都在海外做生意。洪晔只有一个人住,寂寞难耐。于是,就由着性子折腾,想改变一下房间的格局和环境。 这幢别墅的每个房间,其装修风格都不一样,二楼的卧室,是那种带格栅门的,完全是日本的传统风格,进屋就是榻榻米。透过窗户,还能看到满院子的樱花树。不过,盛夏季节,看到的只是树,还没有花呢。 江涛也算是开了眼了,头一次窥见富豪的家里是什么样子。他发誓,今生,自己也一定要拥有这样的一套豪宅。到那时,自己就每天宅在家里,尽情地享清福。不管春夏秋冬,不问世事。 洪晔家里,本来聘请了保姆,帮助收拾屋子、做饭。可是最近,保姆请了假。因此,诺大的房间里,就剩他们孤男寡女了。而画这种整面墙的大幅油画,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孤男寡女,长时间厮混在一起,就颇耐人寻味了。 这天,江涛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呢,忽然感到一阵馨香的气息飘过来,回头一看,是穿着拖鞋的洪晔,站在自己的身后,并将一瓶易拉罐饮料递给他,轻声说道:“歇会吧,你都画了半天了,累不累呀?” 江涛接过饮料,说了声谢谢。 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了,她不就是……自己当初在建筑工地打工时,所看到的,夜空中悬浮着的,那两位着装奇异的女子中的一位么?而且江涛可以肯定,她就是其中那位年龄稍长者。 那天夜里,江涛因为喝高了,从五层楼上跌落下来,结果却毫发无损。当时,夜空中悬浮着两个女子,她们的服饰,江涛从未见过。她们一个二十出头,一个三十出头,模样都艳丽无比。她们就跟两位衣袂飘飘的仙女似的,悬浮在龙门架顶端的夜空中,神情含蓄地注视着江涛。冥冥之中,江涛觉得,自己跟她们,似乎有某种渊源似的。 江涛的心里顿时狂跳起来,他心想,这位女子,肯定大有来头,她请自己到家里来,绝非作画这么简单,一定是另有隐情。自己一定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 第十五章 三口之家1 江涛的到来,让洪晔感到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一高兴,她就领江涛到别墅的天台上去吃烧烤。说他作画很辛苦,要犒劳犒劳他。 江涛见洪晔穿得很清凉,露胳膊露腿的,酥、胸、半、裸,白花花的一片,让他有些不敢直视了,就往四下里看了看,不无担心地说:“这附近的住户,不会说闲话吧?” 洪晔却满不在乎地追问道:“说什么闲话?” “我们……这样在一起……?” 洪晔咯咯笑了起来,“你就放心吧,这儿住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谈不上素质高,但就这手好,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事,才懒得去理别人的闲事儿呢。” 哦,江涛放心了。 美味的烧烤,醉人的夜晚,满天的繁星。江涛饮着扎啤,酒劲儿上涌,开始感慨自己创业的艰难。而洪晔则默默地听着,忽然轻启朱唇道:“江先生,你那点难处呀,在我这儿,根本就不算事儿。有困难你只管开口,我一定鼎力相助。” 江涛苦笑道:“谢谢。不过我想,自己的梦,还是自己圆吧。” 洪晔端起酒杯,美目流转道:“那好,那咱们就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此时此刻,可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啊。来,干杯!” 江涛终于忍不住了,“那什么……大姐,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 洪晔不满地摇头道:“别管我叫什么大姐呀,我有那么老吗?你就直呼其名好啦。另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江涛苦笑道:“那好吧。不过,我只想问一件事,我们曾经见过面吧?那晚,悬浮在夜空中的那两个女子,其中的一个,就是你吧?” 洪晔无奈地摇摇头,咂咂嘴道:“瞧,不让你问,你却非要打听。好吧,你说的没错儿。” “那……另外一个女子是谁?” 洪晔沉思了一下,说道:“其实,知道的太早了,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而我这个人呢,心里又藏不住事儿。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两个,都是你的侍卫。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她了。” “什么?侍卫?那……我是谁呢?怎么还有侍卫?”江涛大惑不解,一头雾水。 洪晔惜字如金道:“江先生,你说过的,只问一件事。” “可……你也不能让我蒙在鼓里啊。” “没办法,这是对你的保护。别急,迟早你会知道所有的真相的。” 望着面前这个有些神秘的女人,江涛想,在我身上,难道还有许多故事不成? 洪晔不再开口了,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最后,两个人都喝多了,洪晔就媚笑着问:“江先生,你敢不敢抱着我,去够天上的星星呀?” 江涛汗颜道:“我……哪有那本事啊。” 洪晔咯咯笑道:“江先生,我们可不同于地球人哪,所以,你不要用地球人的标准,去衡量我们。在我们那儿,这根本不算什么。不仅仅是我,你的另外一个侍卫,也跟你是不分彼此的。什么男女有别,我们可没有那么些繁文缛节,想做什么都行。” “不同于地球人?难道,我们是外星人?” 洪晔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憨笑道:“嘻嘻,好像是。” 说罢,纤细的玉臂,随随便便地搭在了江涛的脖子上。如此温香美玉,让江涛的神智都有些恍惚了。他心猿意马地想,自己是在做梦吧? 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他们已经双双倒在了榻榻米上,彼此近在咫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江涛百思不解,两人是何时从楼顶天台下来的?怎么眨眼间,就到了卧室?虽然自己喝了不少酒,可是并没醉呀? 容不得他多想,洪晔的玉臂已经如蛇一般地绕住了他的脖颈,一双红唇翕动着,“江先生,你说,此时此刻,我们该做点什么?” 正值青春年少,江涛可没有超人的定力,他已经无力抵抗了,稀里糊涂,迫不及待地就吻了上去,感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了一般。 巅峰时刻,耳畔传来洪晔甜腻的声音:“呵,原来你无师自通啊。” “我……” 江涛已无力辩解了,在酒精的作用下,在这个火热的盛夏,两个干、柴、烈火般的孤、男、寡、女,疾风暴雨般地用肢体语言交流着,一切都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了。 不过,江涛并没有沉醉在温柔乡里,他心中一直有着自己的梦想。他是个做事坚定,目标明确的人。他最痛恨随波逐流的了,担心自己长期沉湎于此,斗志就会消磨殆尽。之前的辛苦和努力,就都白费了。担心自己一辈子一事无成。 于是,他加快了作画的进度,等画作一完成,就毅然绝然地告辞了。而且没收一分钱工钱。因为他觉得,自己同样亏欠着洪晔的,只有这样,两个人之间,才算摆平了。 而洪晔也没矫情,大大方方地送他到门口,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再见吧,江先生。” …… 后来,江涛之所以娶曹丽为妻,就是洪晔推荐的。她说,如果你想过太平日子,避免卷入一场血雨腥风,那么你就娶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家的女子成婚。江涛问为什么。洪晔说,不要问那么多,如果你相信我不会害你,那么你就照我说的去做。 江涛又问:“你总说什么地球人、地球人的,难道,你和我,都不是地球人么?” 洪晔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涛忽然坏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们都是来自于梅西耶星云。对吧?” 洪晔闻言,面色大变,紧张兮兮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而江涛却玩了把深沉,淡然一笑道:“你看,我也并非是一无所知嘛。” …… 此时,江涛站在自家的阳台上,回想着这些往事,心里并非是感到惬意无比,反而是觉得沉甸甸的,感到很烦躁。因为,他一心想跟曹丽好好地过日子。却没想到,一开始就不顺利。如果自己留给她个坏印象,那么今后,两口子如何和谐地相处呢?这种事,想想都让人头疼。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窣的声音,还以为曹丽过来了呢,连忙调整好心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扭过头去,却不由得僵住了。 “你……你怎么来了?”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在他的面前,站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竟然是洪晔。这女人,深更半夜的,来无影,去无踪,也真够吓人的了。 洪晔回身轻轻地掩上阳台的门,优雅地一笑,拍了拍江涛的肩膀道:“别担心,我不是来给你添乱的,恰恰相反,我是来给你分忧解愁的。” “解……解什么愁?”江涛一头雾水。 “瞧你,怎么还跟我装傻呢?你媳妇不是怀疑你,有别的女人吗?这回好了,我已经抹去了她的这段记忆了。明早起来,她就会什么也记不得了。你们依然会是恩爱如初的。” 江涛怔怔地望着她,“你……你还有这等本事?” 洪晔一笑,“那当然了。不然,我怎么会成为你的侍卫呢?好啦,别傻了,忘了所有的烦恼吧,回屋去,好好陪陪你的媳妇儿。我该告辞啦。” 但江涛还没回过神来呢,“怎么,你还会读心术?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烦恼?” 洪晔露出了明眸皓齿,在月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了。“傻小子,我哪会什么读心术啊。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大媒人哪,所以,哪能不关心你的生活呢?因此,特意来看看。所以,是赶巧了。” 说罢,她俏皮地冲江涛挥挥手,“祝新婚愉快!” 然后,整个人就像一片彩云似的,轻飘飘地腾空而起了,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第十六章 三口之家2 婚后,江涛并没有去度蜜月,而是又一头扎到浴池的事情上。他摆脱困境的方式,就是聘请专家,对浴池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上了一套净化水的装置。对每天的洗浴用水,加以回收、过滤、消毒,对水质进行了净化处理,使洗澡废水完全达到了洗浴用水的标准,可以重复利用。这样,浴池的用水量,自然就大幅度降了下来。 尽管这样做,需要一笔不菲的投入,但是却可以长久受益。因此,江涛也满不在乎。 员工们却对此瞠目结舌,进而啧啧称奇,都佩服江老板真有潜力,在如此困境中,还后劲十足哪。看来,龙泉阁浴室,肯定是前途无量啊。 而江涛对于这些溢美之词,都一笑置之,也不予置评。 在他的骨子里,还是个比较传统类型的男人,家庭观念很重,不是那种一忙起事业来,就对家里不管不问了。平时在老婆面前,也很会讨巧。比如,曹丽总是叫他老公老公的,他就不爱听,摇头纠正道:“不对,什么老公老公的,你应该管我叫相公。” “为什么呀?”曹丽瞪着大眼睛望着他。 别看曹丽不属于那种俏丽的女子,但还是挺受端详的,挺耐看。 江涛解释道:“相公嘛……就是你相中的老公呀。” 曹丽怼了他一拳,咯咯直笑。然后反问道:“那你管我叫什么呀?” “贱内。” “贱内?”曹丽蹙眉道。 “对喽,贱了吧唧的内人。” “滚一边儿去。”曹丽一巴掌把他推了个趔趄。 …… 与曹丽结婚一年后,江涛有了宝贝儿子江豆。他特别喜欢自己的宝贝儿子,没事儿就逗弄孩子玩儿。觉得养个孩子真好,就跟养个宠物似的。无论自己在外面有多忙、多累,可是一回到家中,看到宝贝儿子,所有的烦恼,就都烟消云散了。 江豆也特别顽皮、淘气。有一次,他用彩笔涂鸦,竟然画了满墙的道道,把一面洁白的墙壁,给涂得一团糟。曹丽见状,大惊失色,“哎呀,豆豆,你干嘛呢?” 她呵斥儿子,赶紧擦干净了。不然让你爸爸看见了,非揍你不可。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涛回来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涂鸦,不禁问儿子:“豆豆,这是你画的?” 豆豆吓得没敢吱声。 江涛指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蹲下身子,耐心地问道:“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豆豆胆怯地答道:“是个大房子。我在房子里放风筝呢。” 江涛笑了,“哦,放风筝哪。这……这是顺着窗户飞到了空中去啦?好,真好啊。” 他不但没生气,还回头对妻子夸赞道:“你看,我儿子画得多好。他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想放风筝,让梦想随着风筝,飞到蓝天白云之上,多有趣的想法啊。这是我儿子的第一幅作品,好,太好啦。别擦啊,一定留着,作为纪念。” 曹丽这才发现,江涛这家伙,真够护短的,宝贝儿子做什么,他都觉得好。 至今,那幅放风筝的涂鸦,还留在江涛夫妻的卧室里呢。 这段日子,江涛过得很平静,波澜不兴,似乎正应了洪晔所说的,娶了曹丽为妻,就会过上太平日子,避免卷入一场血雨腥风之中。洪晔还说,她和另外一位更加年轻的女子,都是自己的侍卫。那么,自己究竟属于什么角色呢?怎么还会有侍卫呢?而血雨腥风,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有谁会对自己不利?江涛每每想起这些,都感到百思不解,心中忐忑。 曹丽曾建议,把豆豆送到乡下,交给自己的父母去带。但江涛却坚决反对,并讥讽道:“你父母能教孩子什么呀?他们管‘太阳’都叫‘日头’,就这样的言传身教,还不把孩子给毁了?” 不过,乡下人也有乡下人的优点,民风古朴,待人接物的那股热情劲儿,着实让城里人感动。江涛头一次去乡下串门,是在春节期间。岳父岳母听说大姑爷要来了,高兴得把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找来了,队形整的挺齐整,隆重接待了大姑爷。 听说江涛是个大老板,大伙儿就跟看珍稀野生动物似的,围着他看。边看边议论,评头品足。这下把江涛瞅得,跟个小媳妇似的,没处躲,没处藏的。 那天是大年初五,民俗管这天叫“破五”,午饭前,还要放挂鞭。不知怎么,乡下人特别喜欢放鞭炮,都争先恐后地抢着放。而屋子里的人,则围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佳肴,开怀畅饮。听着村子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乡下人的年味儿,可真浓啊。 …… 不过,江涛既然不同意把豆豆送到乡下,那就只好送幼儿园了。如今,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一到幼儿园,一般都不适应。又哭又闹的,死活不肯去。还有的抱着父母的大腿,哇哇大哭。 但豆豆特懂事,他被送到幼儿园门口时,小家伙不哭也不闹,只是满眼含泪,怯怯地道:“爸爸再见,早点来接我。” 稚嫩的一句话,顿时让江涛泪如泉涌了。他急忙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儿子了。妈的,这滋味儿,太难受了,就像生离死别似的。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实在让人受不了了。 以后再送豆豆去幼儿园时,两口子都相互推诿,谁也不愿意去。谁都受不了那份凄惨的、诀别一般的滋味儿。 豆豆一开始,还不熟悉幼儿园的环境,下课出去玩耍时,回来还走错了教室,跑到别的班级里去了,乖乖地坐了一上午。弄得班主任老师还以为孩子丢了呢,吓得发疯般地找了半天。事后,曹丽得知此事,又痛哭了一场。 为了补偿儿子,江涛就领豆豆去商场买玩具。有一辆玩具卡车,很是漂亮,色彩艳丽,而且还是辆运输车,上下两层,装载着五、六个各种颜色的小轿车。豆豆挑了半天,相中了其中的一辆小轿车,认真地举起来,冲江涛说道:“爸爸,我要这个。” 江涛心想,小家伙真是一点儿也不贪啊,挑了半天,就选了个这么点的小玩意儿?他一笑,随手把整辆卡车,都推到了豆豆面前,豪气干云地说道:“儿子,甭挑了,这些都是你的了。” 豆豆愣愣地瞅着父亲,真不敢相信,老爸如此大手笔,竟然把整辆卡车,都给包圆了。真是又惊又喜。觉得老爸真敞亮,是个纯爷们儿。 而卖玩具的商贩,也是一楞,他完全被江涛的霸气给镇住了。心说,这爷们儿肯定不是一般人,至少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主儿。他忙不迭地将玩具卡车认认真真地给包装好,小心翼翼地递给豆豆。一个劲儿地点头,冲江涛说着客气话。 豆豆笑得可真开心。 望着儿子的笑容,江涛的心,仿佛被融化了一般。 …… 这天,江涛和一帮生意场上的朋友,到一家叫“顺德”的酒店里去聚会。 顺德酒店的老板叫肖犀,是个留着短发的中年人,两眼总是炯炯有神。他们之间已经混得相当稔熟了。肖犀一见江涛等人进门,就立刻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并吩咐服务员,赶紧给找间最好的包房。 大家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地往里走。路过大堂时,江涛一眼就注意到了一位款款而过的女子,对方穿着藏蓝色的制服,五官端正,模样清秀,身材修长,挑不出一点儿瑕疵来,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似的。那高雅的气质,一下子就把江涛给征服了。有句话说得特经典:美的令人窒息。对,就是这种感觉。 肖犀见状,立刻给江涛介绍道:“这是我们新招聘来的领班。” 又冲女领班道:“这是江老板。” 女领班点头微笑,显得彬彬有礼,款款说道:“欢迎江老板光临。” 江涛不是那种轻浮的男人,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儿。可眼前的这位女领班,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儿,就像磁石一样,吸引住了他。他反躬自问,难道,是自己跟这帮狐朋狗友在一起时间长了,受到了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像不成?不对,肯定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就是遏制不住要这样想。一时间,他甚至有些恍惚了,觉得这位女领班,才应该是自己的终身伴侣呢。而自己当初选择了曹丽,是不是错了? 由于神不守舍,在进包间时,他差点撞到了门框上,引得那帮狐朋狗友一阵调侃:“哈哈哈,江老板没喝呢,就醉了。” 江涛并非是见异思迁的人,但这种磁石般的感觉,却异常强烈,简直难以自制。 不,不对。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当初选定曹丽时,虽然是洪晔推荐的,但自己也首肯了。那么,否定了当初的决定,就等于是否定了自己。这只能证明,自己没有主见,摇摆不定。可是……此时此刻,这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涨潮的潮水似的,不可遏制。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就是遏制不住。这种强烈的感觉,仿佛来自于外部,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操控一样,是他所左右不了的。 他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激荡,和朋友们进了包间。狭小的空间,阻断了他投向女领班的目光。但是,每当女领班路过包间的门前时,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间,与她碰撞在一起,并产生强烈的涟漪。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相信,女领班跟自己的感受,也应该是一样的吧? 尽管他们的目光相撞,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但每每都会令江涛产生一阵难以自控的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江涛可以对天发誓,这感觉,绝对是自己真情实感的流露,不参杂任何猥琐的因素。 他心不在焉了,完全不在状态了。 ------------ 第十七章 自相矛盾1 他纳闷儿,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想法呢?当初,妻子曹丽在怀孕期间,一直不让他近身,把他憋得团团转。在那段时间里,他每逢看到漂亮的女人,就会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但那种感觉,与眼下也不一样啊,那只是一种动物的本能,而眼下……绝不仅仅如此,但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了。总之,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的亲近感,就好像自己与她前世有缘似的。这种感觉,让他心慌意乱,神不守舍。 咳……咳,自己想哪儿去了?胡思乱想啊,心猿意马了。江涛的精神一阵恍惚,又开始自责起来。 临走时,他跟女领班彬彬有礼地告辞了。他想问她的名字,但是却始终难以启齿。 走出了很远,当他回过头时,发现女领班还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他。不过,江涛的身边,还有那帮哥们呢,他也不能确定,对方就是在看自己,自己可别自作多情啊。 为了确认这一点,他就挥了挥手。结果发现,对方也谦恭地挥了挥手,并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江涛心里一阵狂跳,幸福得仿佛飞进了云端。 此后,每逢有饭局,他都建议去顺德酒店,就好像顺德酒店有磁石一般吸引着他。时间长了,就连他的那帮狐朋狗友,都看出了门道,于是就对女领班调侃道:“小妞,看到没,你江哥为了照顾你的生意,每次都特意领我们来你这儿。” 女领班听了,就落落大方地冲江涛鞠了一躬,微笑道:“谢谢江哥这么照顾我们酒店的生意。” 江涛立刻就心慌意乱起来,也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了,就好像自己的隐私,被对方看穿了似的。他甚至变得口吃起来:“别……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女领班也变得不好意思了,脸上竟然腾起了一抹红霞。 江涛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愿意承认自己很龌龊。 喝酒时,旁边一位长得很帅的哥们儿捅了他一下,问道:“江哥,瞧你神不守舍的,想啥呢?” 江涛急忙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道:“也没想啥,还不是浴池那点儿破事。” “江哥,算了吧,都是男人,有啥好隐瞒的。说真的,是不是看上那个女领班了?不过,哥们跟你说句实在话,没用,别去想了,世上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以后遇到可心的再说吧,就别惦记这个啦。” 江涛掫了口酒道:“不是……你说什么呢?头上一句,腚上一句的。” 帅哥一笑,“还跟我装糊涂是吧?你呀,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不过,我说没用就是没用,你想啊,那么漂亮的小妞儿,谁不惦记啊?肖犀能给你留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哪,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江涛却反驳道:“哎,你怎么能埋汰人家肖老板呢?” “我埋汰他?我都敢把他叫来当面对质,你信不信?这有什么呀,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啊。” 借着酒劲儿,帅哥就对上菜的女服务员说:“哎,丫蛋,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不一会儿,肖犀还真的来了。因为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是顺德酒店的常客,肖犀哪敢怠慢。 一进门,他就满脸堆笑道:“是哪位老板找我呀?” 帅哥举手示意,“是我。肖老板,来来,你过来坐会儿,别整天忙忙碌碌的,坐下来喝两盅,我有话问你。” 一旁的女服务员见状,立刻乖巧地加了张椅子,又要去取餐具,却被肖犀给制止了。他挨着帅哥坐下道:“不好意思啊,我这是工作时间,不能陪哥几个喝酒了。等我休息的时候吧,咱们到哪儿都行,敞开了喝。” 然后,他递给帅哥一支烟道:“找我啥事儿?” 帅哥托着腮帮子,盯着肖犀道:“咱哥们之间,畅所欲言,无话不谈是吧?” 肖犀点头,“那是那是,必须滴。” “那你给我交个实底儿。” “啥实底儿?” “你们新来的那个,最漂亮的女领班,叫啥啊?” “唔,你是说那个李飞飞呀?” “飞飞?嗯,不错不错,好名字啊,双、宿、双、飞,哈哈哈。” 帅哥放荡地笑了一阵后,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我看这个靓妞儿不错,所以……有点儿想法。但我心里又没底儿,于是就想问问你老兄,那个李飞飞,是不是被你给捷足先登了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再插手就不合适了,因为都是朋友嘛,如果为了一个女人闹掰了,得不偿失啊。所以呢,你给我句痛快话,有没有染指她吧?” 帅哥的酒没少喝,嘴里都拌蒜了,车轱辘话来回说。闻言,肖犀笑了,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口烟,意味深长地笑道:“帅哥,如果你想打李飞飞的主意,那我劝你还是算了。” 帅哥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惊讶道:“啊,你真的捷足先登啦?” 肖犀摇摇头,一脸无奈道:“哪里,你想哪儿去了。不是我不想,是因为没戏。” 帅哥不解道:“怎么,她就那么清高?” 肖犀微蹙眉头,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哥们儿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可是愣拿她没辙,甚至……甚至还有种莫名的畏惧感,也说不上是咋回事儿,真是邪了门了。” 两人正聊得兴起呢,肖犀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急忙起身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儿要处理一下,不能奉陪了。” 他又冲大家招招手,“抱歉啦,诸位。”就急忙转身出去了。 帅哥拍了拍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涛,坏笑道:“江老板,你听见了吧?没戏。” 江涛微微一笑,没吱声。 帅哥面向大家,举起酒杯道:“哎,我说,哥几个,你们别光唠嗑呀,咱们走一个怎么样?整点气氛哪。” “好。” “同意。” 众人都高高地举起了酒杯。 江涛也有点喝高了,撂下酒杯,忽然就舞舞咋咋地问大家:“嗯,我说啊,你们谁认识光伏发电方面的专业人士啊?” 大伙儿瞪着通红的眼睛,不解地问:“咋地,江老板,不开浴池啦?改行研究发电了?要转行吗?” 江涛说:“转什么行啊,开浴池不也需要电吗?” 正说着,女领班进来了。她是按惯例来征求意见的,想了解一下顾客们对菜肴的口味的评价。闻言,她望向江涛道:“我认识。” “啊,你认识?”江涛瞟了一眼她那超凡脱俗的容貌,忽然间心念一动,呀,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她这样来电了。 这个李飞飞,不就是当初自己在建筑工地上所看到的,那两位身着奇装异服的,悬浮在夜空中的美女中的一位吗?对,没错儿,就是她。而另外一位,则是洪晔。而且,据洪晔所说,李飞飞也应该是自己的侍卫。洪晔还曾说过:“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她了。”果然如此啊。 洪晔还曾说过:“因为我们不同于地球人,所以,你不要用地球人的标准去衡量我们。不仅仅是我,你的另外一位侍卫,跟你也是不分彼此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屁,我们可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我们跟地球人的观念是不一样的。” 江涛抑制住内心异样的冲动,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李飞飞爽快地说:“没问题。而且,那个人也不是外人, 就是我叔叔。他是研究光伏发电方面的专家呢。” “哦,是吗?”江涛又惊又喜道:“看来,咱们得深入探讨一下了。哪天有时间,你能帮我约一下你的叔叔么?” “可以啊。” 帅哥闻言,带头起哄道:“既然这样,你们可得喝一个了。” 说着,就自来熟地倒了杯红酒,递给李飞飞。 李飞飞略一犹豫,接过酒杯道:“本来我是滴酒不沾的,但是,今天就破回例吧。” 然后她举杯示意,“来,江大哥,祝你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江涛真是受宠若惊了,忙不迭地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在扬脖喝酒的同时,还偷瞄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也正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呢。江涛的心里,顿时就产生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得意劲儿。 等李飞飞离开后,帅哥重重地拍了一下江涛的肩膀,无比羡慕道:“江老板,我算看出来了,谁也不好使呀,就你有戏。” 没过几天,李飞飞就把自己的叔叔介绍给了江涛。结果,两人一见如故,合作得非常愉快。据叔叔说,光伏发电的前景十分乐观,做得好的话,除了自给自足,余电还可以卖给国家,额外还能赚上一笔呢。 叔叔对光伏发电方面渊博的知识,让江涛大开了眼界。而且,也更加坚定了他开好浴池的信心。而这一切,除了感谢叔叔之外,也自然也应该感谢李飞飞了。于是,就打算邀请李飞飞喝酒。可李飞飞却说,自己整天在酒店里工作,天天与各种酒精打交道,一提到喝酒就反胃。你若是真想感谢我的话,能不能换点别的? “那你说,要我怎么请你吧?” “我看……还是喝茶吧。” “好吧,那就去茶楼。” 江涛有个预感,他和李飞飞之间,肯定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方面,他盼着这种事发生。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他心里非常矛盾。屋 ------------ 第十八章 自相矛盾2 但人家确实帮了自己的大忙啊,答谢一下,名正言顺。但他又怕到时候,把握不住自己。于是想到,如果有外人在场的话,情况是不是就会好一些呢?就可以避免尴尬了。 于是他说:“飞飞,我想了一下,我一个人请你吧,怕有诸多不便。这样吧,我浴池里还有两个不错的人选,一位是大堂经理李闯,另一位是后勤部的主管金大成。他们俩,以前都是国企里的中层干部,素质高。我请他俩作陪,肯定会让你感到满意的。” 而李飞飞闻言,却拧起了眉头,“怎么江哥,你就那么怕咱俩单独接触吗?非要找俩‘灯泡’不可?” 江涛赶紧说:“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怕你多心嘛,怕你误会。” 李飞飞追问道:“我误会什么?” “这个……这个……” 李飞飞笑了,“脚正不怕鞋歪,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你实在觉得不方便,那就算了。我只不过是起了个牵线搭桥的作用,也没必要非要请我啊。” 她的敞亮大方,反倒弄得江涛尴尬了起来,“妹子,既然你不在乎,那我……自然是更无所谓了。” 说话算数。几天后,江涛就找了个双方都清闲的时间,约她去了茶楼。并一再解释说,这次喝茶,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请客,只能算是出来小憩一下。改天,一定正式请你。 此刻,脱下了制服,换上了时装的李飞飞,依然是那样的高雅大方,楚楚动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他们来到了一家叫作“牧月晨放”的茶楼。江涛点了普洱茶、银丝麦香包,及果蔬拼盘等。两个人静静地坐下来,望着杯中的茶汁,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琥珀色,再加之周围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以及淡淡的茶香,让他们觉得,这儿的环境优雅,美得很有意境。 李飞飞品着茶,笑盈盈地望着江涛,一句话也不说。而江涛呢,也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来,就三句话不离本行,又想起了喝酒的事儿。说道:“飞飞,今天呢,这顿酒没喝上,毕竟有些遗憾哪。改日等你有时间了,咱们一定要好好地喝一顿。” 李飞飞似有不解道:“我觉得,喝茶也不错呀。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喝酒呢?” 江涛解释道:“喝茶太理性了。而喝酒呢,才能表现出一个人的真性情来。酒壮英雄胆嘛。在酒精的作用下,无论男女,往往才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来。” 李飞飞掩口笑道:“这么说,江哥是想看我出丑吧?” 江涛厚着脸皮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李飞飞那美玉无瑕的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一下午,他们聊得非常投缘。窗上,挂着半截斑竹竹帘,午后的阳光,透过斑竹帘,恰好遮住了江涛这边的阳光,让他这边的光线变得比较黯淡。但却把李飞飞留在了光线的明亮处。而从暗处往亮处看,是最得眼的。这就等于把李飞飞放到了放大镜下,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包括她脸上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都纤毫毕现。而李飞飞呢,不愧是美女中的魁首,无论从哪个角度端详,都不会让人失望的,简直是无懈可击。 江涛忍不住说道:“飞飞,你现在的样子,不次于任何一幅美人图。此刻,如果我身边有绘画工具的话,真想把你画下来。” 李飞飞的眼眸亮了一下,“江哥还会画画?” “是啊,我曾经有过这个爱好呢,小时候就喜欢照着连环画临摹。每逢看到美丽的风景,就想给画下来。为了这个爱好,当初我还自费去过鲁美深造呢,正儿八经地学过一段时间。只可惜,这些年来,光顾忙着做生意了,把这项爱好给放下了。” “哦,真想见识一下江哥的绘画功力啊。” 江涛叹息道:“这样的机会,恐怕是很难寻觅喽。因为我现在更务实了,不再生活在幻想之中了。” 闲聊间,江涛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是换个其他的老板相约,李飞飞同样也会答应出来吧?因为这是为了酒店的利益,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回头客嘛。因此,她此刻陪自己出来饮茶,也许仅仅是一种职业上的应酬而已。自己可不要想多了。想到这儿,他不禁问道:“飞飞,如果是别人请你,你会来吗?” 李飞飞甩了下披肩的长发,非常肯定地说:“不会。” 在酒店里工作时,她的一头秀发,是盘上去的。而此刻,却如瀑布般地垂了下来。而她的这头秀发,无论是绾上去,还是垂下来,都具有不同的风韵,都展现着不同的美。真是让人百看不厌哪。 “江哥,你以为,我这是出于礼貌,而进行的职业应酬吗?如果这样想,你可就错了。我可不是什么人都答应的。而且,老板也从未要求过我这么做。我也没这个义务。不错,讨好客人是必须的,但那仅仅局限于工作时间内。”李飞飞好像看穿了江涛的心思似的,因此,解释得非常到位。 江涛长舒了口气,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不禁点头道:“明白啦。谢谢。” 李飞飞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要说谢谢?” “因为觉得有缘呗。” 说着这里,江涛忽然笑了,“飞飞,其实,邀请你的时候,我心里是一点底儿都没有的。但想不到你却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真是太给面子了。来,为我们今天愉快的聚会,干一杯!”他竟然忘情地举起了茶杯。 李飞飞不由得也笑了,“江哥,你不会是想让我把这杯茶给干了吧?” 江涛忙说:“哪能呢,我是以茶代酒,意思意思就得了。喝茶是件文雅的事儿,应当浅酌慢饮,细细地品味才行。所以,您随意啊。” 李飞飞呷了一口,巧笑倩兮道:“江哥,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与你出来吗?” 江涛闻言,心念一动,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其实,你我之间,还有着一段扯不断的渊源呢。” 这句话算说到点子上了,江涛正想得知详情呢。偏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是胡二找他。胡二的语气很焦急,“老板,快回来吧,浴池出事了。” “什么?”一听这话,江涛就像火撩了屁股似的,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向很相信胡二的为人处世,这小子鬼点子多,嘴皮子又好,说话办事儿也圆滑,能折能弯。应付各种场面的能力,甚至比自己都强。一般的事儿,都不需要自己出头。如果他催自己回去,则说明事态一定是很严重了,他已经抵挡不住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的语气绝不会如此惊慌。 看来,今天的浪漫算是泡汤了。此刻,他一脸严肃地说:“不好意思,飞飞,生意上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改日吧,改日我一定重新请你。不好意思,今天让你扫兴了。” 李飞飞却一副波澜不兴,深明大义的样子,“江哥,去忙你的吧。我没事儿。等你处理完了,一定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啊,免得让我挂念。” 江涛心里一热,连连点头,“一定、一定的。” 离开李飞飞,江涛感到有些怅然若失。人世间总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让你不能随心所欲。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总是心猿意马。 ------------ 第十九章 未雨绸缪 他驾着路虎,风驰电掣般地返回浴池。抬头一看,就知道今天的事情小不了了。因为有好几辆执法车,把浴池门前的道路都给堵死了。胡二正站在台阶上,跟个急皮猴似的翘首以盼,急得抓耳挠腮呢。他的车还没停稳,胡二就冲了过来,“老板,你快去看看吧,工商、税务、自来水、电业局的执法人员都来了。说我们有偷水偷电行为,他们正在里面查呢,折腾个乌烟瘴气的。” 江涛纳闷儿,怎么来了这么多主管部门,是联合执法吗?这种事,可是非常少见哪。 他只说了一句:“别慌,我去看看。” 一进大堂,就见几个穿制服,戴大檐帽的人正在指手画脚,趾高气昂地说着什么。而李闯和金大成呢,正在那儿疲于应付。尤其是金大成,点头哈腰的,一个劲地讨好对方。看得出,他们都有点脸红脖子粗的,似乎有些抵挡不住了。 江涛一露面,自来水稽查人员二话不说,立刻给他算了一笔账:“你是老板哪?喏,你们浴池以往,每天要消耗掉5吨水,对吧?可是最近,你们半个月才耗用5吨水。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江涛的心里一动,马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看来,今天执法部门是有备而来的。这是谁把自己给举报了啊? 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却面不改色,胸有成竹地解释道:“不错,您分析得非常准确。不过,我们为了降低成本,聘请了专家,上了一套净化水的装置,对每天的洗浴用水加以回收、过滤、消毒,对水质进行了净化处理,使洗澡废水,完全达到了洗浴用水的标准,已经可以重复利用了。这样一来,用水量自然就大幅度下降了嘛。” 浴室废水含有高浓度的污染物,它是生活废水中,较为严重的污染源之一。浴室的泡澡池内,一般先放一定量的新水后,再加温。水温从20度加热到48度左右时,开始供应顾客洗浴。当达到一定的洗浴人次时(一般从早晨到中午),热水中污染物就会逐渐增高,并产生异味。当水中污染物达到一定浓度时,异味较强,影响顾客洗浴。此时,就应该排放废水,更换新水了。再加温后,让顾客洗浴。到晚间,再做最后一次排放。 一般排放时的水温,约为45度左右。江涛就在这些废水上做文章。在专家的指导下,将浴池底部改造成静压力排污。当排放污水时,投加一定量的混凝剂和杀菌剂,经搅拌混凝后沉淀,把沉淀的污泥,排放至室外的地下集水池中。而剩余的污水中,则加入微生物菌和酶,进行活化处理,这样,澄清液就可以再次使用了。 而集于水池底部的泥浆状废水,则用水泵打入煤渣吸附砂过滤池中,经吸附过滤处理,即可达标排放。 处理后的水温基本不变,可以继续使用。这样,既不浪费水、电资源,又增加了顾客洗浴量。 一般来讲,浴池的用水量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江涛早就想到了从节水上做文章。前段时间,他请来的那几位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就是净化水处理方面的专家。 夏天的时候,人们明明可以在自己家里洗澡,却偏偏有那么多人,到他这儿来洗浴,图的就是他这儿环境舒适、温馨,服务态度好,而且物美价廉。因为水的成本大大降低了,澡票的价格自然也就成为了当地的最低价,自然是顾客盈门了。 他的超低价,早已引起了许多同行的嫉妒,怀疑他偷水偷电,因此把他给举报了,引来了各部门联合执法,都来查他。 此时,电业局的稽查人员也插话道:“就算你节约用水了,可是电呢?你电费的消耗量也大幅度下降了,这是怎么回事?” 江涛笑了,“其实,这说起来也很简单,以往耗电量大,是因为需要用电来给水保温。我们龙泉阁浴室,是面向普通百姓的,而老百姓不会在晚上出来洗澡。那么一夜之间,水温就会降至室温。于是,我们在进行净化水改造的同时,将蓄水池也进行了改进,加装了保温材料,形成了一个保温桶似的装置,让水温尽可能少一些散失,阻止了热传递的三种方式:传导、对流和辐射。于是就减少了电能的消耗。另外,我们还开发利用了,澡堂里上升的热气流发电。用发出的电来给水加热。因此,就进一步降低了电能的消耗。而且不久以后,我们还要采用最先进的光伏发电呢。到那时,我们除了自给自足,余电还可以卖给国家,额外赚上一笔呢。” 执法人员对他这番天花乱坠般的说法,半信半疑。于是,江涛就领着他们逐项参观考察起来,用事实来说话。而卫生部门呢,也对浴池的水质进行了取样化验。但结果证明,完全符合洗浴用水的标准。 一番严格检查下来,不仅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而且还发现了很多亮点。直到此时,执法人员才心服口服。他们大为惊讶,不但佩服江涛的想象力和做法,还啧啧称赞道:“不错不错,即降低了浴池的成本,又阻止了污水外排,消除了对环境造成的污染。你们的这个项目,值得推广啊。” 于是,他们就问江涛,想没想过,把你们的做法推广出去?让更多的浴池,采用你们的做法?江涛一听,连连摇头,断然拒绝道:“不想。” 他非常清楚,现在可不是大公无私的时候。那样一来,自己的竞争优势,就荡然无存了。这是他的独家秘笈,是他的葵花宝典。江湖险恶,涉及核心利益的事儿,是绝不可以讲风格的。 执法人员撤走了,大伙儿皆大欢喜。金大成脑瓜快,建议说,可以借此大做文章,在网上披露一下,咱们浴池被调查的前因后果。这样一来,肯定能因祸得福,提升咱们浴池的知名度,招徕更多的浴客。 胡二听了眼睛一亮,“哎,金书记,这回你算说到点子上了。没错儿,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其实,胡二对网上炒作的事儿,也是外行。不过,他可以聘请网络高手啊。 经过一番炒作之后,果然,龙泉阁浴室的名声大噪,前来洗浴的顾客,趋之若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了。真是时来运转,锦上添花,日进斗金哪。 江涛趁热打铁,又聘请了正宗的按摩师和搓澡师。同时,注意每个细节的人性化,比如卫生更加清洁了,灯光也更加柔和了。还加装了防滑垫、拖鞋、浴巾、香皂、洗发精、一次性剃须刀、以及电吹风等,各种小件辅料,供应得更得加齐全了。 江涛在全体员工大会上说:“我们不能小富即安,故步自封。下一步,我还打算利用光伏发电,把浴池的有效空间都利用起来。在楼顶天台上,架满太阳能电池板。这样一来,用不了的余电,就可以卖给国家了。即发电又赚钱,一举两得。” 他的这一想法,最初是来源于一篇家庭光伏发电的文章的启发。随后,他又聘请了李飞飞的叔叔进行了指导。因此,不久后,龙泉阁浴室的楼顶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朝南倾斜的太阳能电池板,每块电池板的功率是250瓦,而这么大的一片,效益是相当可观的。而且由量变到质变,即使是阴天,也不存在完全发不出电的情况来。 远远看去,这些太阳能电池板,组成了龙泉阁浴室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在专家的指导下,江涛又安装了逆变器和汇流箱。逆变器负责把直流电转化为交流电。而汇流箱,则起到了汇集线路和保护电网的作用。 表面上看,龙泉阁浴室繁荣风光,蒸蒸日上。买卖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但江涛透过现象看本质,清醒地意识到,还有潜在的隐患。上次,联合执法组对他的突击检查,就颇耐人寻味。表面上看,像是竞争对手出于嫉妒,把他给举报了。但实际上,他觉得没这么简单。因为除了浴池的耗水量和耗电量,这些众所周知的数据之外,执法人员还列举了一些其它方面的小细节。而这些细节,局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那么,也就是说,一定是有人里应外合,在捣鬼。或者说,浴室里,出了内鬼。 这件事如果不查出来,对他来说,就是心腹大患。虽然他脚正不怕鞋歪,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但是,有人总在暗中算计他,那么,就会捕风捉影,小题大做,把浴池中在管理方面、员工矛盾方面,等等一些小事情,加以无限放大,小题大做,添油加醋,罗列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社会上传播,这也受不了啊。谁不希望安安稳稳,风平浪静,和气生财呢? 可是,他把浴池里的所有员工,都过了遍筛子,也理不出个头绪。他自认为,自己对员工们不薄,也没得罪过谁呀。员工们似乎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正当他理不出个头绪时,女宾部的主管王雨,无意间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天,他从男浴池里刚出来,就见几名女工正在大厅里闲唠嗑,就听王雨说道:“常春藤浴池也不错呢,而且待遇还不次于咱们这儿。” 一名正在嗑瓜子的女工闻言,抻着脖子说:“啊,还有待遇跟咱们并驾齐驱的浴池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谁开的,老板叫什么?” 王雨道:“嗯……好像叫姚铮。” 姚铮?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恰巧被江涛听到了。姚铮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他想确认一下,王雨所说的姚铮,跟自己脑海中的姚铮,是不是同一个人? “王雨。” 他喊了一声,转身就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哎。” 王雨答应一声,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 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一屁股坐到老板椅里,并示意王雨坐到他对面,随口问道:“刚才你说的,是哪个姚铮啊?” 王雨闻言,脸孔立刻涨得通红,迟疑了片刻,才婉转地说道:“老板,你……怎么能偷听别人的谈话呢?” 江涛笑了:“谈话?有这么正规么?你们不是闲唠嗑吗?” 王雨不吱声了,抿紧了嘴角。 江涛见状,仰靠在椅背上,说道:“我也是随便一问,如果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王雨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就是咱们原单位的那个生产副主任哪。” 哦,果然是他。 姚铮这人,表面上挺随和的,而且善解人意,但是骨子里,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喜欢暗中与人较劲。另外,他很有头脑,善于分析和解决问题。这样的人,不好对付。怎么,他也开了浴池了?颇为耐人寻味呀。 这样想着,江涛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姚铮在什么地方开的浴池?” 王雨支支吾吾,说是听别人说的,自己也叫不准。 “噢。”江涛点头,轻描淡写道:“好啦,你出去吧。” 望着王雨的背影,江涛感到有点儿不对劲儿,王雨一向是个挺敞亮的人,说话办事也非常干净利索,可今天怎么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另外,作为女宾部的主管,她不向着自家说话,怎么还暗中称赞别人家的浴池好呢?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想着,他就打电话找来了胡二,安排他查一下,有一家新开业的,叫常春藤的浴池,在什么地方?老板是谁? 胡二一拍着胸脯说:“老板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 第二十章 邂逅 两天后,胡二就跟江涛汇报说,都调查清楚了,常春藤浴池开在城北,规模和咱们的相当,老板是姚铮。 江涛听了,点头笑道:“常春藤,倒是挺赫亮的名字呢。我在城南,他在城北,我们各霸一方,也好,相安无事啊。” 胡二却不解地望着他,“老板,怎么能说相安无事呢?” 江涛望着窗外,问道:“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当然有了,姚铮年纪轻轻的,哪来这么多雄厚的资金,开浴池呢?” “他没钱,也许他的亲属有呢。你又不是反贪局的,关你什么事?” 胡二不服气道:“放下这个不说,他姚铮干什么不好,为什么也开浴池呢?是打算跟咱们叫板吗?” 江涛回到老板椅里,“这个也不犯法呀。” “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哎,对了,老板,上次各部门联合执法,突击检查咱们,你觉得这事儿,跟姚铮有没有关系?” 江涛摊开双手道:“你这样捕风捉影可不行啊。等你搞明白了,再来找我吧。” 胡二一个劲地摇头,心有不甘地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江涛心想,还别说,这家伙开窍了,有点脑子了。 沉思了一会儿,他起身出去,一挑帘,进了男浴池,脱光衣服,酣畅淋漓地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觉得浑身上下那种清清爽爽的感觉,真是没比的了,舒服极了,人又变得精神焕发了。 他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梳理好头发,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要去跟李飞飞会面,两人准备一起去涮火锅。这是李飞飞提出的建议。 涮火锅的时候,李飞飞喝了点红酒。看她那擎着高脚杯的优雅姿势,让江涛想起了一句话:“蛾眉弯月,红酒一杯。”此刻,他所感受到的,正是这样的意境。 他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李飞飞就像块磁石一般,吸引着他,扯都扯不开。 他盯着她拿筷子的手,没话找话,感慨道:“女孩子的手,可真漂亮啊。” 李飞飞瞟了一眼自己的手,“干我们这行的,经常给顾客端菜、结账,手也是门面呀。时常需要做些皮肤护理呢,还要涂些指甲油。” 江涛好奇道:“哦,你涂指甲油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是那种无色的指甲油。做餐饮行业的,最忌讳把指甲涂得鲜红鲜红的,或者是花里胡哨的。以免让食客们感觉不舒服。” 江涛追问道:“涂无色的指甲油,能起什么作用呢?” “让指甲显得更加有光泽呀,会给人以一种非常健康的感觉。这就跟涂无色的唇膏是一个道理。” “哦,还有无色的唇膏?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江涛曾听说,李飞飞的丈夫,是个公务员。不过,也有人说,她丈夫是一家事业单位的科级干部。但江涛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嗯……你父母,为什么给你取名叫‘飞飞’呢?” 李飞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是希望你越飞越高吧?” 李飞飞一笑,“也许吧。” 趁着彼此聊得很开心,江涛打算转入正题。目前,他仅仅知道,自己是来自于梅西耶星云,可是所谓星云,一般泛指扩散的天体,也就是由尘埃、氢气、氦气和其它电离气体,聚集而成的星际云。而这样的星云上,怎么会有生命存在呢?他想问问李飞飞,我们究竟来自哪里,我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没等他开口呢,李飞飞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听后说:“江哥,真是不好意思啊,老板说,有客人来商谈包席的事了,让我马上回去呢。” 江涛无奈地苦笑,叹了口气说:“真是好事多磨啊。上回是我有事儿。这回又轮到你了。既然有事,那你就先去忙吧。来日方长嘛,咱们找机会另聚。” …… 光阴似箭,转眼间,已经到了年根底儿了。这天黄昏,江涛将路虎停在道边,向露天市场里走去。 这处露天市场,哩哩啦啦的,能扯出一里地长。在如今大搞城市靓化工程,退路进厅的大气候下,露天市场,正在逐步萎缩,能够保留下来的,都是在城市的边边旯旯,不过却火暴异常。 离年根近了,市场里的节日气氛,也越发凸显出来,农副产品让人目不暇接。江涛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走马观花,随机购买了茧蛹、红蘑、芹菜和一块卤水点的豆腐。以他的饮食习惯来讲,特别返璞归真,也特别的东北口味。比如,用经过发酵的玉米面,攥点酸汤子,再来盘炒茧蛹,就足以让他食欲大振,吃得沟满壕平了。而像什么山珍海味,那都是有名无实的,无非是个虚名而已,哪能赶上农家院饭菜来的实在?能天天吃得起山珍海味的有钱人,难道就比普通百姓长寿吗?未必吧? 看到有卖灶糖的。怎么,腊月二十三要到了么?来一袋灶糖,回去跟豆豆一起吃。虽然年龄在一年年的增长,但江涛却始终有颗未泯的童心,一高兴,他能买一堆玩具,跟儿子一起玩得昏天黑地的。 市场还没走上一半呢,手里就满满登登的,拿不下了。返身送回到车上,再回来接着采购。 看到了鲜红的国光苹果。吃惯了红富士,那么,换换口味也不错啊,来五斤。对面肉案子上,摆着个猪头,大概是血没放好的缘故吧,猪脸通红通红的,象京剧脸谱中的关公。小时侯,家里若是买个猪头,那才算是把节日气氛推向了高潮哩。可如今不感兴趣了,一见到大鱼大肉的,就有种发腻的感觉。 他在人群里穿梭,挤来挤去的时候,却没注意到,有个女人,正默默地关注着他。那女人裹了件棕色的貂皮大衣,下面是黑色的皮裤,披肩发泛着光泽。瓜子脸,模样俊俏。她盯着江涛,心中在想,这个冤家,越来越成熟了,也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 江涛终于感觉到了,有一双异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一抬头,两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邂逅了。他们谁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见面,彼此的眸子里,都有种异样的惊喜。女子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转到他的手上,不禁撇嘴道:“哟,买了这么多年货啊。那我呢?你也要送我一份啊。” 江涛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这不是年货,只是平常吃的。” “我不管,反正你也得给我来一份。“女子的发嗲,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她拉住江涛的胳膊一晃,就把江涛的魂魄,晃得七零八落了。 江涛可不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秀恩爱,急忙说道:“快别闹了,咱们上车吧。” 于是,女子就像条鱼似的,溜上了车。江涛注视着她的动作,眼前又浮现出若干年前,那个请自己到她家去中去作画的倩影。此时的洪晔,比起那时候,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儿。 此时的邂逅,让江涛感慨颇多,如果没有当初自己的毅然决然的离开,那就不会成就今天的自己,这就叫有得必有失吧。所谓的取舍之道,就是指做大丈夫的,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啊。此时,再面对这个女人,他当初的那种自卑感,已经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他已经事业有成了,做了大老板,可以跟她平起平坐了,也可以直视她的目光了,这才叫爽哪。一股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他踌躇满志地想,如今的自己,与当初那个卑微的自己,可是完全不同的,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两个人。更何况,她仅仅是自己的一名侍卫呢。 另外,人的审美观点,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会有新的变化。比如,江涛以前欣赏的是一名香港女星,觉得她特别有女人味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这位女星已经风华不在了,对她的那种好感,也就渐渐淡化了。 有一次,他在一家大型的综合商场里,看到了一个时尚女孩,涂着咖啡色的唇膏。当时,这种颜色的唇膏,刚刚流行,非常炫酷,完全颠覆了以往那种,以鲜红的唇膏为主流,以肤白唇红为美的传统欣赏习惯。江涛也对此推崇备至。其实,那女孩也谈不上有多漂亮,但这种前卫的、流行色的唇膏,却给她增色了不少,非常吸引眼球。因此,江涛就多看了她几眼。而那女孩呢,也正瞧着江涛。还故意抬起手臂,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凌乱的秀发,似有搔首弄姿之意。 然而,此刻回想起来,江涛就对咖啡色的唇膏,一点儿也不感冒了。因为咖啡色的唇膏,在给人以一种冷艳的同时,也会让人觉得,有种病态的、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流行色,仅仅是一阵风刮过而已。随后,就销声匿迹了。 还有,他一向喜欢肤白、身材高挑的女孩。但有一次,他看到一位身材并不高,皮肤也较黑的女孩,但那女孩却黑得有光泽,身材也非常匀称。而且穿戴得体,还在额头上,扣着一副漂亮的太阳镜,显得青春靓丽,神采飞扬,很是健康时尚。江涛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他不禁感到很困惑,自己怎么忽然又喜欢上黑丫蛋来了?看来,审美情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每个人的经历与阅历的不同,而发生着不知不觉的变化,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这就如同一个人,一生当中,判定是非的标准,也并非一成不变的一样。 此刻面对洪晔,江涛的心理,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把她当做女神一样顶礼膜拜了,而只视她为知己。她已经不再具有神秘的光环了。 外面寒风料峭,车内暖气融融,狭窄的空间里,充满了洪晔身上的香水味儿。路两旁的树干,光秃秃的,显得四下里更加空旷了。 “咱们有五、六年没见了吧?”江涛回忆道。 “还说呢,小没良心的。当年你说走就走了,也太绝情了吧?你应该怎么补偿我?” 江涛有些尴尬地说:“我当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你们男人呐,都是没良心的,都一心想着自己怎样飞黄腾达,完全不顾女人的感受。” 洪晔似有牢骚满腹。江涛默默地听着,任凭她发泄。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下来了,在这暧昧的夜色中,两个人都有些心猿意马了。 事实上,洪晔从来也没有真正离开过江涛。如果她真的对江涛不闻不问,那她这个侍卫,也就失职了。只不过,江涛却对此一无所知。 她的抱怨,只不过是发发牢骚,做做样子而已。洪晔继续数落道:“这么长时间,你也不来看我,可真够绝情的啊?” 江涛说:“自从离开你之后,我也不好意思再回去了呀。” “那今天呢?能破例赏脸,到我那儿去坐坐么?” 江涛知道她想干什么。发自内心地讲,江涛还是非常感激她的。因为在自己落魄的时候,难得她能及时出现,这对江涛来说,是个极大的鼓励。人嘛,都喜欢锦上添花,很少有人去雪中送炭。但对于锦上添花,人们会很快淡忘的。但却对雪中送炭的人,却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即便是出于感激,江涛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他说:“这样吧,还是去我那儿。” “去你那儿?”洪晔有些惊讶道:“方便吗?” “当然方便了。我最近另外买了处房子,还没告诉媳妇呢。她根本就不知道。” ------------ 第二十一章 承诺 洪晔一听就笑了,“另外买了一处房子?怎么,你打算金屋藏娇呀?” 江涛摇摇头,“哪儿呀,只是想给曹丽一个意外的惊喜罢了。” 洪晔笑得更加暧昧了,“你呀,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啊,你是日本人的功夫,深藏不露。” 路虎融入夜色下的车流中,点点灯火组成了璀璨的星河。能与心仪的美女共同徜徉在夜色中,是件惬意的事情。两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想法,昭然若揭。不知怎的,江涛忽然就感到有些紧张起来,感到自己像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事实也的确如此,反正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儿。 新房里,宽敞明亮,博古架、布艺沙发、各种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偌大的花盆里的,巴西木直达顶棚,虽然房间里突兀地冒出了一棵树,但这株绿色植物,却为居室增色不少。洪晔还从没见过居室内,有这么大的盆栽植物呢,不禁连连称奇,说真有气魄。坐在沙发上,仰望着头顶上的巴西木的顶冠,就像在公园里,坐在树下乘凉一样。 江涛得意道:“你房间里的那片原始森林,是画出来的。而我的呢,是直接种了棵树,怎么样,是不是异曲同工啊?” 在房间里种树,正是当年江涛的想法。那还是在他刚入厂的时候,看到人事科的室内,栽种着一棵橡皮树。于是受到了启发。只不过,他把当年想种橡皮树的想法,换成了巴西木。 洪晔东瞧西看,直夸江涛有品位。江涛一高兴,就关了水晶吊灯,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天花板内,几盏小瓦数的散射灯光了。再有,就是生态鱼缸里的背景灯了,呈现出波光粼粼的效果。透过清澈的如水晶宫般的鱼缸,可以观赏到洁白的砾石和碧绿的水草,以及色彩绚丽,如神仙般优哉游哉的热带珊瑚鱼。让人在都市中,感受着难得的微缩海底世界。 演示了一下效果,江涛正想恢复常态时,却被洪晔给阻止了,“别动,就这样,挺好的。放支曲子吧,舒缓一点的。” 丹麦顶级音响,还原音乐原生态的效果,纤毫毕现,就像有支乐队,躲在暗夜里演奏一样。那演示音阶的发光二极管,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引燃着他们心底里的欲望。 随着舒缓的曲子在房间里弥漫,洪晔拉住了他的手,“帅哥,来呀。”两人在地板上,像模像样地翩翩起舞。如此暧昧的夜晚,如此孤男寡女,如此温馨朦胧的环境,他们相拥在舒缓的乐曲中,心猿意马了。 江涛感到喉咙里有些发干,就没话找话地问道:“你还说是我的侍卫呢,可是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的踪影,你也没尽到责任哪?” 洪晔闻言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你的侍卫,也不止我一个呀,还有李飞飞呢。有她在,还用得着我吗?” 一提到李飞飞,江涛就不解地问道:“李飞飞真的是我的侍卫吗?可怎么,我看她好像一点儿也不知情似的。” 洪晔不屑道:“不知情?不知情她怎么会悬浮在夜空中保护你呢?” “那她怎么对此事不提不念呢?好像得了健忘症似的。” “切,她能得健忘症?拉倒吧,她可比我精明多了,其本事也比我大。既然她不说,也许没到时候吧。” “那你来告诉我,我究竟有何德何能,身边怎么会有两个美女侍卫呢?” “这个……你应该去问李飞飞呀。”洪晔狡黠地笑道。 江涛知道,自己恐怕又要一无所获了。他不满地嘟囔道:“你们究竟要瞒我多久呢?” “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看到江涛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洪晔又安慰道:“你呀,就别不知足啦,现在你能过上太太平平的日子,全都得益于你的一无所知,你就知足常乐吧。不过,恐怕这样的好日子,也不会维持太久了,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呀。” 江涛闻言,心里陡然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你是说,我要有危险了吗?” 洪晔莞尔一笑道:“你也不必紧张嘛,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洪晔显然对此不愿意多说。随后,他们继续跳舞。但舞步却越来越慢,但两个人却越靠越近…… 终于进入了主题。事情的结局,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无法遏制。他们抵在贴有壁纸的墙上,纠缠在一起,将动物的本能,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刻,江涛忽然觉得,洪晔有一点儿美中不足,那就是,个子稍显矮了一些。如果换作是李飞飞就好了,自己和李飞飞的身高,几乎一样,无需谁迁就谁。 随即他们变换了体位,让游戏充满了刺激性。片刻,他们又转战到地板上,将战线拉得很长。地热供暖,跟火炕一样舒适,更加有助力于他们登上巅峰时刻。 开得再艳丽的花儿,也有凋谢的时候,酣战终于结束了。他们躺在地板上,就像两条奄奄一息的鱼,除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就是长时间的一动不动了。衣服丢得东一件西一件的,一片狼藉。半晌,江涛推了推洪晔光滑的身子问道:“你怎么啦?” 洪晔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呓语道:“哎哟,我快给你折磨死了。” 不知怎么,江涛的思想总是走神,总会想起李飞飞。每当有这个念头时,他就痛恨自己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想法?看来,正应了妻子数落自己的那句话:“男人有钱就学坏。”想想,的确如此。如果一个人,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肯定是什么想法也没了。他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去主动去接触李飞飞。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洪晔追问道:“谁呀?” “我老婆。” 洪晔一下子紧张起来,“那你怎么不回话?” 江涛被她逗乐了,“回话?怎么回话?” “撒个谎呗。” “撒谎?我跟她说,我正在跟朋友聚会呢。那么她会立刻说,让你的朋友接电话。那我怎么办?” 洪晔没词了。 “所以呀,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理她,越理她事儿越多。女人就是这样,你不搭理她,把她晾在一边,她自然也就没脾气了。” “可……过后你怎么跟她解释呢?” “你怎么还没听懂我的话?解释什么呀?越解释事儿越多,越描越黑,所以干脆别理她。” “可她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怎么办?” “我就说没听见。” “没听见?”洪晔差点气乐了,“哪能这么简单哪,她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蒙混过关吗?她不会跟你吵架吗?” “爱信不信。其实我也没指望她能相信。反正时过境迁了,她愿意闹,就让她闹去呗。” 洪晔点着他的鼻子说:“你呀,可真够艮的。” …… 这天,江涛忽然接到了李飞飞的电话,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李飞飞告诉他,自己有个移动通讯公司的朋友,给自己的手机增加个套餐功能,也就是说,可以再增加几个亲情号。她想把江涛的手机号也加进去,问他行不行? 江涛听了很得意,这说明李飞飞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知心朋友。如果自己再故意疏远她,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当一个人有钱有地位的时候,就会有女人主动来找你。当年,有位发动西安事变的,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就曾自曝过,说跟自己相好的女人,有十一个。而且这些女人,都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但人家可是东北军总司令啊。而自己呢,又有何德何能,能让李飞飞这样的大美女黏上自己?并且李飞飞和洪晔这两位大美女,还都是自己的侍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不明白。也许……这算是缘分吗? 于是他说:“好啊,难得你这么看得起我,拿我不当外人,我怎么会有意见呢。” 李飞飞说那好,那我就加了啊。不过我要纠正一点啊,你当然不是外人了,你是我的主人啊。 江涛的心念一动,忙问:“何出此言?” 李飞飞笑了,“怎么,洪晔姐没告诉你吗?我和她,都是你的侍卫呀。” “侍卫”这句话,终于从李飞飞的嘴里说了出来。江涛兴奋道:“那我是谁呢?怎么还会有侍卫?” 李飞飞没有搭腔,而是转移了话题,问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自己了? 江涛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己这段时间真的很忙,等忙完了这阵子,一定找机会再聚聚。李飞飞不满道:“又是在敷衍我吧?这说明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哼!” 江涛觉得,总是一味地推脱也不是办法,自己毕竟还欠着人家一个人情呢。但是,如果走得太近的话,难免自己又把持不住了。面对这样的大美女,自己如何能做到无欲则刚呢? 这样想着,他忽然有了个办法,比如约几个朋友,一块儿出去走走,集体出行,自己也就不会有别的想法了。这样的话,不就安全了吗? 于是,他就问道:“听说过昭乌达盟吗?” 李飞飞不解道:“昭乌达盟?没有啊。昭乌达盟是哪儿?我好像从未听说过。” 江涛又说:“那么,赤峰你听说过吗?” “你是说,内蒙古的赤峰市?” “对,昭乌达盟就是赤峰。想当年,我们这座城市的高中毕业生,都要响应党的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所要去的地方,就是内蒙古的昭乌达盟。” 李飞飞奇怪道:“你还赶上了上山下乡啊?呵,真有意思,想不到你竟然是那个年代的人。看来,我该叫你大叔了。” 江涛说:“那当然了,如果你愿意叫的话,我没意见。” “得寸进尺。”李飞飞嗤嗤地笑了起来。 提起往事,江涛还想起了自己上小学时,玩过的游戏。在有轨电车的钢轨上,压钉子。就是把一枚铁钉,放到钢轨上。当有轨电车隆隆驶过时,钉子就被压扁了,压成了一把尖刀的形状。有时,由于用力不均,或者是钉子有些弯曲的话,还会压成一把弯刀呢。 那时,他和小伙伴们玩这种游戏,玩的不亦乐乎,早就把老师有关注意安全的警告,抛到了脑后。在铁轨上嬉戏,不但人身安全无法保证,而且,过大的钢钉,还可能造成电车脱轨呢。 但那时候,他们童心无忌,哪里会顾及这些呢。每当他们发现远处有有轨电车隆隆驶过时,都争先恐后地把各自手中的钉子,放到轨道上,将钉子的尖端部位,朝向有轨电车的方向,这样压出来的东西,才是一把尖刀或弯刀。如果钉子长的话,还会压出一柄长剑来。他们还会在剑的尾部,拴上漂亮的彩色布条,做剑穗儿。然后把剑锋磨薄,尽量打造出他们喜欢的漂亮玩具来。 李飞飞听了非常惊讶,觉得这样的游戏,简直是闻所未闻。她猜测道,玩这款游戏的年代,一定很久远了吧?看来,我真的该叫你大叔了。 江涛点头说:“本来嘛。可你还说我得寸进尺,错了吧?赶紧道歉。” “是,主人,俺错了。” 闲聊了两句,书归正传,他们又谈到了出门旅行的事儿。 江涛心想,赤峰毕竟不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如果李飞飞不愿意去的话,那就拉倒。那样,正好随了自己的心愿。自己一直担心把持不住自己,再犯错误呢。 想不到李飞飞却满口应承了,说江哥喜欢去的地方,我也一定喜欢。 这就让江涛没有退路了。他只好点头说,那好吧,那咱们就玩点高雅的,来个文化考察之旅吧,让咱们去见识一下红山文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