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品正文卷 ------------ 第一章 她要嫁人 还是那间土坯房,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院子,除了院子外头摆放着一个损了一个角的铁犁头,那几乎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张晓英站在院子里,望着这熟悉的院落,只觉身体轻飘飘的,一时神游四方,仿佛是在梦中。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村口的歪脖树上上吊呢,脖子上的疼痛感隐约还能感受到,可是怎么一转眼却到了这里了? 恍惚中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跟她说,“回来了啊,回来就好了。” 声音很熟悉,却又很陌生,根本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了。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想让脑子清醒一点,这时候忽然听到堂屋里有人在说话,那是母亲和大哥的声音。 “铁头啊,你今年都三十了,再不结婚何时是个头啊?我们张家还要传宗接代呢。” 屋内哥哥张晓清沉默了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个旱烟袋,在破旧的桌角上轻轻磕了一下,吭哧道:“娘,那也不能把小英嫁给王拐子啊,他比小英大十八岁,腿瘸不说,脾气还不好,连自己老娘都骂,小英嫁过去能对她好吗?” 杜大娘叹息一声,“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心疼小英吗?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咱们家里穷,拿不起彩礼,没哪家姑娘肯嫁过来,现在张家提出换亲,小英嫁给王拐子,张家就会嫁过来一个女儿。我打听过了那个姑娘,她叫翠兰,人长得漂亮,还实在,二十五岁,配你正好合适。” 张晓清摇头,“不行,我不想牺牲了小英,她今年才十六岁,不能就这么毁了。” 杜大娘气急了,“你不肯,那就看着我死吗?你爹死的早,我一个人把你们俩拉扯大,就盼着你能结婚生子,好给张家延续香火。你不结婚,我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你爹啊。我不活了......”她说着,捂着脸大哭起来。 自来寡妇不易,在这个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过了那么多年,其中的酸楚可想而知。 屋内张晓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无奈又心酸,“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无能啊。” 他是心疼母亲的,可也心疼妹妹啊。 张晓英在外面听着,也跟着叹息一声。 一切又要重演一变,她的不幸又要再来一次吗? 她哥哥虽然百般不愿,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母亲。母亲以死要挟,他也就答应了换亲,把自己嫁给了比大十八岁的王拐子,而他则娶了王拐子的妹妹王翠兰。 婚后哥哥的生活勉强还算幸福的,穷是穷了点,不过王家嫂子人贤惠,又吃苦耐劳,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一家过得也还和美。 只是最后却苦了她,她嫁给了王拐子,这就是她悲苦生活的开始。 刚开始一年,王家人对她还算好,可一年之后她肚子里还没动静,没生出孩子,王家人就变了脸了,婆婆对她各种刁难,就连王拐子也开始对她大吼大叫,有时候不高兴了就对她拳打脚踢。 后来一年之后,等王拐子的弟弟结婚,弟媳妇进了门,她的痛苦算是到达了顶点。 弟媳妇家境好,又会说话,哄的婆婆眉开眼笑的,她进门不到半年就怀了孕,有她衬托着,就更没自己的活路了。 婆婆经常背地里嘲笑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还让王拐子使劲使唤她。家里的苦活累活脏活什么的,都是她干的。 每天一早起来,她就要喂猪、喂鸡,给一家人做早饭,还得下地干活。相反老二媳妇则翘着二郎腿在屋里喝茶,嗑瓜子,陪着婆婆闲聊天,两人在一起多半都是说她的坏话。 她苦了十年,也累了十年,最终积劳成疾,得了癌症。一家子都选择不给她治疗,丈夫更是叫她干脆死在外面,她心里苦极,就在刚刚,她在村口的歪脖树上把自己给吊死了。 可谁知道这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居然没有死,非但没死,还回到了十年前,她十六岁的时候。 往事历历在目,一回想就觉得心肺都抽抽的疼。如果这一世还要再那么活一遍,那她宁可再去歪脖树上吊一回。 她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耳边隐隐约约还有那个声音,“回来啊,回来就好了。” 很轻很轻,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隔着一个世纪传到了这里。 她又掐了一把自己,很疼。 这应该不是个梦吧? 屋里杜大娘听到声响,从窗户里往外一看,见是她,忙招呼着:“囡囡回来了,快进屋啊,在院子里站着做什么。” 囡囡是她的小名,是她爹还在世的时候给她取的,就是“宝贝女孩”的意思,预示着她是她爹手心里的宝贝。可爹虽疼她,却英年早逝,在她三岁的时候上山采石,结果山体滑坡,被石头给砸死了。 哥哥的小名叫铁头,村子里大部分男孩都有小名,不是叫铁蛋,就是铁头,要不就是臭蛋、狗蛋、狗剩什么的。农村里就有这种风俗,觉得取个贱名好养活。 听到母亲叫她,张晓英应了一声,不过却没迈步进屋。 因为她知道用不了多久王家就会来提亲了,半年之后就是她嫁到王家的日子,也同时开启了她长达十年的悲苦生活。 既然老天爷让她回来了,重活一世,她不想再成为别人摆弄的棋子。她想上学,她一定要完成她的学业,考上大学。这一世,她只想为了自己而活。 他们在的这个村子名叫码头村,有一条河,可能是古时候做过上下货的码头,因而得了这个村名。只不过后来河干了,当年的盛景不复从前。这里偏远、贫困,因为穷,很多人娶不上媳妇。 为了传宗接代以续香火,有女儿的人家,就以女儿嫁给对方兄弟作条件,为儿子换回一房媳妇以繁衍后代。或者在媒人的撮合下,张家兄妹或姐弟与王家姐弟或兄妹相互娶嫁;还有三家转亲的,就是由条件大致相当的三家兄妹或姐弟转着相互娶嫁,如买卖、等价交换一样。而家里实在太穷且又无姐妹换亲的,就只有打光棍的份了。 在这种陋习之下,母亲不免就打起了换亲的主意,就是要拿她给哥哥换一个嫂子回来。 现在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她母亲打消换亲的念头。 ------------ 第二章 喜欢的男人 杜大娘并没发现女儿的异状,看她不进屋,就说道:“正好,你舅舅家里要犁地,说要借咱家的犁头,你给送过去吧。” 张晓英“哦”了一声,去扛犁头。 张晓清道:“娘,还是我去吧,妹妹放学刚回来,你让她歇一会儿。” 杜大娘道:“让她去吧,一个丫头,还上什么学啊?赶明个我就到学校给她申请退学去,让她读完了初中就不错了,也就是你,非得让她上什么高中。你一个月就赚八块钱工分,一家子都快饿死了。” 张晓清叹道:“娘,小英她学习好。” “学习好顶个屁用,一个女娃娃,还能上天了不成?” 张晓英默默扛着犁头出门,脑中还在想今天的事,她今年应该是读初三了,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 她学习一向很好,本来有机会去县里上高中,可是因为早早嫁人,母亲也早早就让她退学了,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一旦和张家敲定下聘,她就要永远离开学校了。 扛着犁头往舅舅家走,舅舅住在村西,离这儿挺远的,基本就是从东到西走了个大调角。 而想走到西边,必然穿过王拐子的家。 对于那个家,张晓英是恨到极点了,当初她被王家人欺负的时候,母亲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肯帮她撑腰,以至于后来王家人越发肆无忌惮,才逼了她走了绝路。 再走几步路,就是王家门口了,他家门口冲西,跟别人家硬是不一样。在风水学中,这叫做“横”造的,一家子都横行霸道。 看见黑漆的大门,她低着头装没看见,牙齿却咬得咯嘣咯嘣直响。 正走着,忽然有人叫她,“小英,小英。” 一回头,见是同学薛藴。 薛藴是个很帅气的少年,家里条件也好,算是本村的首富了,他爸是村长,妈妈是妇女主任,整个村的经济、政治大权,都让他们一家子给包了。 记得上学的时候,薛藴就特别招女同学喜欢,有很多女学生暗恋他。后来他好像离开村子上外面发展去了,具体做什么她没打听过。那时候她每天只有干活,干活,不停地干活,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什么事。 看见年轻时候的薛藴,张晓英心里才有些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能看见年轻时候的同学,真好。 薛藴笑着跑过来,“小英,你去哪儿啊?” “我去给舅舅家送犁头去。” 薛藴挤挤眼,“就你这破犁头,还能用吗?” “能用的。”张晓英微微颔首,也没跟他辩驳。记忆中薛藴没跟她说过什么话,也不知他找自己做什么。 薛藴道:“小英,我今年要报考十三中学,你要不要报名?” 十三中是县重点高中,别人挤破头都想进的,只是十三中招生名额少,就招一个班,四十多个人,一般人很难考得上的。 她摇摇头,“我怕是不行的。” 薛藴笑道:“小英你太谦虚了吧,你考试成绩全班第一,上一回数学考了满分,你不行,谁行啊。” 张晓英摸了摸自己的头,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好学生,学习成绩也非常好,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也能考上高中的,就是没有十三中,也会有三中、七中给她选择。 可是她却偏偏出了意外,一个被退学的学生,还谈什么考试啊? 不过薛藴的话,倒是让她又燃起了希望,只要解决了这个意外,那是不是她就能上高中了?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心里满满当当的,考高中的梦想立刻生根发芽,恨不得马上就能实现。 两人说着话,对面王拐子家的大门开了。 王拐子身上背着一个破麻袋从里面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啷里个啷,啷里个啷......” 他一抬眼看见张晓英,眼神都亮了。 笑眯眯地走过来,“哟,小英啊,这是放学了?干嘛去啊?” 一看见他,张晓英就觉胃里一阵恶心,结婚那么多年,她之所以总怀不上孩子,有一大半原因就是自己不想生。她恶心这个人,所以不想怀他的孩子。要不是怕自己离了婚无处可去,又怕被人戳脊梁骨,在村里无法立足,她早就离开这男人了。 王拐子看见她就好像老猫嗅到了荤腥一样,闻着她嗅来嗅去,舔着脸道:“小英妹妹,你可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张晓英握紧拳头,横眉怒目,“你敢靠过来试试。” 王拐子嘻嘻道:“小英,俺就稀罕你,咱俩的事你知道不?过段日子我娘就要上你家提亲去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张晓英皱眉,“滚你个球,鬼才跟你是一家人呢。” 她从地上抓起一块转头,他要敢上前一步,就糊他脑袋上。不过身上扛的犁头太沉,压得肩膀疼。 正要把犁头放下,却又一双手伸过来,帮她把犁头接过去了。 她转头一看,见是同村的张国梁。 张国梁是生产队队长,今年二十岁,他下半年就要去部队参军了,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当初送他的时候,全村人都去了,远远看见他穿着绿色军装,身上披戴着大红花,英武地对着他们敬军礼,形象高大,英俊,威武,那个场景让她终生难忘。 对于她这种被人欺压的家庭主妇,张国梁就好像是梦中的人,是她难以启迪的存在。就连想一想都觉得玷污了他的形象,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儿看见他。 张国梁接过犁头扛在自己肩上,转头对王拐子道:“王拐子,你好好的干你的活吧,没事欺负个小姑娘干什么?” 王拐子有点怕他,忙嘿嘿笑着:“就是玩玩,逗妹子玩玩。” 张国梁哼一声,“以后少玩这干这种事。” 他说着又对张晓英道:“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吧,这犁头这么沉,你一个人扛得动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张晓英一时都不相信是真的,她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感觉到疼,才猛然醒悟,这真的不是自己在做梦。 上一世,是绝对没有张国梁送她这一出的。 这是老天爷派他来拯救自己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张国梁是自己的初恋,可是曾经的曾经,她是真的远远望过他的。心里也盼着有朝一日,他也会回头看她一眼。 现在重活一世,反倒鼓起了她对幸福生活的渴望,或者张国梁也将不再是那个遥远的梦了。 ------------ 第三章 和命运抗争 薛藴见张国梁来了,不由撇了撇嘴,嘟囔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他和张国梁两人不对付由来已久,哪次见面都得吵上几句,在薛藴眼里,张国梁就是处处抢他风头的存在。就是他爹每次提起来,都说张国梁这孩子不错,比他强。 他对张国梁恨得咬牙切齿的,想着有朝一日和他比一比,到底谁厉害。 张国梁也不理他,护送着张晓英往村西走。 两人走得远了,张国梁才问道:“你怎么招惹王拐子了?那可不是个好人,他年轻的时候就跟个寡妇不干不净的,现在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张晓英一听,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人就是这样,受了委屈的时候,就怕人用好话安慰。要是有人跟她问一句,“姑娘,这是怎么了?”那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看她哭,张国梁也楞了一下,低声道:“我没说什么呀,你怎么哭开了?” 可能自小张晓英就喜欢他,此刻就跟倒豆子似的,把母亲要拿她换亲,给王拐子做媳妇的事说了。如果可能,她恨不得把这些年,在王拐子家里受的委屈也说出来,不过这些只能憋在心里了。 张国梁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你娘怎么能这样,这不生生把一个好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张晓英抹了把眼泪,“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张国梁皱眉,“什么命不命的,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 张晓英垂手不语,不过心里也隐隐燃起了希望,从前她是信命的,可是活得惨不忍睹。重活一回,她是真的想跟命运抗争一回。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陷进王家那个坑里了。 张国梁毕竟是个小子,也不好跟个姑娘多说什么话,村里人多嘴杂的,备不住就会传出什么闲话来。所以他把张晓英送到舅舅家门口就走了,临走时还道:“回去你好好跟你娘谈谈吧,让她别把你嫁给王拐子。” 张晓英苦笑一声,谈?怎么谈?说到底都是她家里穷,但凡哥哥能娶上媳妇,又何至于此呢? 除非哪个姑娘能不嫌她家穷,肯嫁给她哥哥。 进了舅舅家,舅舅杜永合正在院子铡猪草呢。 七十年代,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紧吧,舅舅家也是穷的叮当响,有个光棍儿子,也是二十好几了还没找到对象。 张晓英进了院子,杜永合瞧见了露齿一笑,“是小英啊,还以为是小清给我送过呢,他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让你这个小姑娘跑一趟啊?” 张晓英刚哭过,眼泪也不是说收就收的。她眼圈都说红的,也不敢抬头看舅舅。 杜永合道:“上屋里做去吧,你舅妈弄了点棒子面,说蒸窝窝头呢。” 他们码头村是有名贫困村,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清贫,平时根本吃不上白面,就是棒子面也不管饱。六三年的时候,村里发了一次大水,把好多庄稼和房子都给淹了,这才过了十年,很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呢。他们能吃上白面的时候,那也是十年以后的事了。 张晓英对窝窝头倒是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怎么解除自己的婚约。 跟着舅舅进了屋,杜永合拿了个大茶缸子,倒了一缸子的茶叶末泡的铁观音。 他们喝不起整茶叶,这种岁末子便宜,还特别解渴。 张晓英端着茶,却喝不下去,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杜永合看着,也跟着长叹一声,“妞啊,你是不是在想要嫁人的事啊?” 张晓英点头,诧异地望着舅舅,“您都都知道了?” 杜永合道:“今儿上午你娘就来过了,说要给你说亲,我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可那能怎么办啊?咱们村里穷,有大姑娘从来都是外嫁的,很少有人会嫁到咱们这儿来。你表哥大全都二十五六了,他的婚事也没着落呢。我也是没闺女,我要有个闺女,也巴不得能跟人家换亲呢。你就体谅一下你娘的不易吧。” 张晓英彻底心凉了,没想到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只有儿子才是自己的,是可以传宗接代的。女儿就是可以拿来交换的工具,是外人,是可以随便牺牲的物品。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因为听了家人的话,才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以至于到了最后,她被婆家欺辱的时候,娘家连个肯出头的人都没有。 说起来这都是因为他们骨子里就认为,儿子是自己的,女儿是别人家的,娶进门的媳妇就是自家的财产,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别人都干涉不来。 心里拔凉拔凉的,本来还想假装委屈,让舅舅出面去劝劝她娘,这一刻也完全歇了心思了。 她茶也不喝了,站起来就要走。 这会儿舅妈端了一盘子窝窝头进来,瞧见她笑道:“小英,吃了饭再走啊。” 张晓英摇摇头,“我不饿。”说着推门出去了。 舅妈转头问杜永合,“你外甥女这是怎么了?” 杜永合叹口气,“还不是被换亲的事给闹的,我妹妹找了好几家想给张晓清换亲,可是人家都不同意,不是嫌小清岁数大,就是嫌家里穷,后来王拐子说他有妹妹能嫁过来,让小英过去给他做老婆。我妹妹就同意了。可是小英那心气,她怎么肯呢?” 舅妈道:“搁谁身上谁能同意啊,那王拐子脾气不好,腿又瘸,那条腿是年轻的时候偷人家媳妇,让人给打瘸的。这样的人别说小英看不上,任哪个闺女能看上啊?” 杜永合道:“那你说怎么办?你给小清找媳妇啊?咱家大全的婚事还没着落呢。” 一提起这个,舅妈的脸也耷拉下来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家大全也还想娶个媳妇呢,家里彩礼凑不全,都没人愿意嫁过来。 找了好几个媒婆了,一听说是码头村的,那头都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生了三个儿子,个个打光棍,这何年何月是个头啊? 张晓英从舅舅家出来,并没急着回家,而是在村口那棵歪脖树下坐了一会儿。 ------------ 第四章 挖了宝贝 她上一世就是在这里自杀的,树还是那棵树,这时候的歪脖树还不是很粗壮,不像十年后长成了一棵大树。或者就算这时候她吊上去,这树也承载不起她的重量吧? 眼神一转,忽然瞥到树底下的一个小土包,里面露出一截木头雕刻的衣裙,还有一只没有穿鞋的脚。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村口是有一个土地庙的,因为年久失修,土地公的神像也被埋进了土里。 那时候她把土地公神像挖出来,又拿自己仅有的钱建了个小神龛,还每天带着贡品来供奉。 她心情不佳时候,就把土地公当成了她倾诉的对象,有时候对着他唠嗑,一唠就是几个小时,家长里短,琐琐碎碎的事都告诉他了。 因为有土地公的陪伴,她才能多活了几年,否则用不了十年,她早就自杀去了。 不过现在是十年前,那个土地公应该还埋在这儿吧? 她弯腰过去,在土里挖了一会儿,果然挖出一个神像来。 神像上的漆皮都掉了,看着破破烂烂的,一双脚上连鞋都没有了。 她轻叹一声,现在老百姓对于鬼鬼神神的东西都不敢信了,土地庙没了,神像也都埋进了土里。这好好的神像扔在这里,想必最早刚雕刻出来的时候,也是辉煌夺目的吧。 从怀里掏出个手帕轻轻擦着木质神像,慢慢的擦掉上面的浮土,露出土地公那张和善可亲的脸。 她细细看着,这神像还是和从前一个模样,还是那么慈眉善目,那么和蔼可亲,让人有种想要倾诉的感觉。 前世的时候,她没办法把神像带回家,这一世干脆就带出去好好供奉吧。 用手帕把神像包起来,小心的抱在怀里,心想着等什么时候再给它上一层漆,应该会看着鲜亮一些吧。 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天都黑了,也没想出主意该怎么办。说到底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没钱就什么都没有。 她爹死的早,是她娘辛辛苦苦才把她和哥哥拉扯大。 原来家里养了一只鸡,可鸡蛋谁都不让吃,娘总是攒够五个鸡蛋,就拿到镇上换钱去,每次都要走十几里的路。一个鸡蛋几分钱,统共也卖不了多少钱,换些油盐酱醋的勉强维持生活。 这还是偷偷摸摸的,要是被人抓住了就得关禁闭。不过后来那只鸡死了,家里连这点开销都没了。有时候想买点盐,都没钱。 她哥哥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可是人家一张口就要一百块钱的彩礼。一百块,这相当于全家几年的收入啊。大哥在生产队赚一个月的工分才八块钱,再加上娘两个人干活,勉强能够上一家人的吃喝。要怎么办才能赚到五十块呢? 现在是七三年,离改革开放还有好几年呢,又不让做生意,想赚钱只能凭空等着天上掉下来了。 正挠头呢,忽然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道:“挖开。” 她一怔,“什么?” “挖开。” 那个声音又说了一遍。 她左右看看,并没发现人影,心里不由很是纳闷,这到底是谁跟她说话呢? 挖开?又让她挖开什么? 这附近只能这棵歪脖树,她上吊的地方就在这棵树底下,会不会这树下有什么? 想到此,她慌忙蹲在树底下,找了半块不知道谁扔的生锈的白铁皮,就开始挖了起来。 挖了大概一尺多的深度,忽然看见有一个深黑色的坛子。她心中一喜,难道里面真有什么宝物不成? 小心翼翼地打开坛子盖,里面露出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是银元。”她惊叫着,真没想到这坛子里装的居然是银元,足足有上百个之多。 原来她爹临死之前,曾经留下过一个银元,是她爹的一个老姑给的。老姑家里是地主,抄家的时候偷偷藏了一些,后来因为她爹救过老姑的命,所以送了一个给她爹。 她爹死后,家里实在解不开锅了。她娘就把那个银元给卖了,卖了十块钱。 这么一大坛子的银元,还不得上千块了? 心里一阵狂喜,看来这是老天爷送给她的一笔财富啊,老天要给她改运,特地送了这些银元,不然怎么好巧不巧的被她给挖到了? 她把坛子捧出来,把外套脱下来整个包了起来,又把地上挖的坑埋起来,都埋好了,看不见丝毫痕迹了,才抖了抖身上的土站起来。 她抱着坛子往回走,想着就算回家也不能把这银元交出去,她要留着,将来等政策好起来,就拿着这些钱创业去。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娘正跟着哥哥在屋里吃饭呢,听到脚步声,杜大娘忍不住骂一声,“死丫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晓英胡乱应一声,说自己肚子疼,就跑厕所去了。 农村的厕所好多都是在院子里独立的,在院子里挖个坑,垒点砖头,就算是厕所了。 有的就单是个厕所,可有的在下面坑里还养猪,那猪拱来拱去的,一低头还能看见个猪头,那模样真是吓得人屎都拉不出来了。 不过他们家穷,鸡都没有了,更不会有猪了。 张晓英在厕所里拿铁锨挖了个坑,把那个坛子埋了起来,随后拿土盖上,又找了两块砖盖在上面。 都弄好了,她才走出来,外面张晓清见厕所半天没动静,还在那儿问呢,“小英,你怎么了?是不是拉肚子?” 张晓英随口应了一声,“是。”走到瓮里舀了点水给自己洗了洗手,才进屋去了。 这会儿她娘已经和哥哥吃完饭了,桌上还剩下给盛的大半碗高粱面粥,还有自己家里腌的咸菜疙瘩。 不过今天她也是饿了,在加上手里有钱,心里有了底,这顿饭竟吃得格外香甜。 杜大娘看她吃得高兴,也渐渐放下心来。她还以为自己闺女会极力反抗,跟她闹死闹活的呢,看这样子竟像是默认了。 见张晓英听话,她声音也柔和了许多,笑道:“小英,锅里摊的饼子,你去拿一个吃吧。” 张晓英知道这饼子是给大哥吃的,大哥白天要上地里干活挣工分,必须吃得好。一共就几个饼子,平时是轮不到她吃的。今天约莫她娘觉得对不起她,才格外开恩让她吃一个。 他们家里比舅舅家还穷,平时连棒子面都是吃不起的。那饼子是高粱面搀着野菜,在锅上摊的饼子。一般野菜放得多,面粉放得少,高粱面又没什么粘性,吃的时候必须双手捧着,不然就散成渣渣了。吃起来也是,拉得嗓子疼。 ------------ 第五章 古怪的梦 吃完了饭,张晓英就上床睡去了。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一个尺把长的小人跳到她的床头,对她说道:“前世的因造就今日的果,你我有十年的缘分,我要在你身边保佑你十年,你有什么愿望我也能帮你实现。” 张晓英当时打了个激灵,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回想自己刚才做的梦,总觉得有点荒诞,那小人是谁,在梦里看不清楚,不过似乎挤眉弄眼的,有几分痞气。 那到底是什么人? 她转过头,发现枕头边上还躺着她昨天抱回来的神像,那双眼睛慈眉善目的,真是好一张神仙的和善脸,和梦里那小人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看来不是土地公公显灵了吧? 既然把土地公请了回来,总得供奉的,她屋里没桌子,就找了口箱子收拾一下,把土地公供在箱子上。 家里还有当初她爹留下来的一把散香,她点了三炷香,口里念了几句祝祷的话,随后收拾书包准备上学。 学校在十几里地的镇上,每天要走几个小时才能到。 家里也没表,看不了时间,就得睡一会儿就赶紧起来。村里有几个在镇上上学的,相互叫着点,大家一起走。经常一起就起冒了,有时候深夜两三点钟就往外走,到了学校也就刚五点来钟。 中午一般不回来,可学校里哪有午饭啊,有个野菜饼子就算是好东西了。大多时候学生连野菜饼子都摸不着,张晓英就是这样,经常早饭吃一顿,中午不吃,到了晚上回家再吃。 即便是有时候饿得两眼发花,她都不会耽误学习。每天认真听课,因为聪明,经常考第一名。也因为她的坚持,又肯下功夫,所以她娘才没让她上完小学就休学了。 这天到的比较早,在学校门口抱着书包迷瞪了一会儿。刚开校门的时候,薛藴走了过来。 “小英,我有事跟你说。” 张晓英很奇怪,平时薛藴从来不会主动找她的。 她虽然长得还行,但穿的破烂,人又土气,跟镇上的女孩比起来,有天壤之别的。 薛藴因为长得帅,学习又好,经常有女孩围着他,把他捧得臭屁的不行,轻易不回跟女孩说话的。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跟着薛藴走到校门旁边,低声道:“你找我什么事?” 薛藴单刀直入道:“你跟张国梁究竟有什么关系?” 张晓英摇头,“没什么关系啊。” “那昨天,他为什么帮你杠犁头?” 其实张晓英也很纳闷为什么张国梁会突然出现,还那么好心的给她帮忙。在前世她和张国梁是没任何交集的,不仅张国梁,就是薛藴也绝不该出现在她身边三尺以内的。 她摇头,“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薛藴哼一声,显得有些不耐烦,愣愣道:“以后少跟他接触。”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张晓英给说怔了,心说,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也没理他,转身就走。 薛藴见她要走,伸手拉住她,“你干什么?” 张晓英莫名其妙,“还要问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你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说完,她就径直回教室去了。 薛藴在后面叫了她几声,她也不理会。 薛藴微眯了眼,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这么有个性呢? 张晓英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可没工夫搭理他,中午下了课,她就去找班主任陈老师,小心翼翼道:“陈老师,我想求你件事。” 陈老师正批改作业,闻言抬起头来,“是小英啊,你有什么事?” 张晓英这孩子为人踏实,学习又好,她对她是格外的喜爱的,说话声音也温柔了几分。 张晓英怯生生道:“老师,我娘想让我退学,她这两天就会到学校来,我想求您帮我拖几天,或者说服我娘不要让我退学。” 陈老师好奇,“你家里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前世的时候,她退学时是匆匆办的,她娘私下里跟校长谈妥了,就把带走了。她临走之时都没见着陈老师。 重活一世,她就想,学校也只有陈老师肯帮她了,如果她不想她退学,跟校长提前打好招呼,有人劝着点,她娘就没那么容易给她办退学手续了。 就算她娘不同意,学校多拖几天,给她充足的时间,她就能想办法解决了这件事。 所以这会儿她也不瞒着,就把家里想要给她换亲,嫁给一个老光棍的事说了。 陈老师一听,不由一拍桌子,“胡闹,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陋习。” 她说着也觉得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又道:“小英,你别急,回头我跟你娘说说,让她别这么干。你学习这么好,可是重点高中的苗子,将来还要上大学的,让你退学太可惜了。” “谢谢老师肯帮我。”张晓英说着,眼泪哗哗的,前世若是她能想到先求助陈老师,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呢。 她鞠了个躬,转身出去了。 陈老师不由长长一叹,“这个年代女娃娃真是苦的很,都是被原生家庭给耽误了。” 旁边一个老师道:“还不是被重男轻女的思想给害的,为了让儿子过得好,牺牲女儿的幸福。上回有个学生才十五岁,就被家里人换亲给送到外村了,没一年就死了,到现在还没查出怎么死的来呢。” 另一个老师道:“还不都是穷闹的,但凡有钱能想出这招吗?孩子不争气,做父母的也跟着瞎操心。” 他们在这议论纷纷,张晓英已经走回教室去了。 今天的事告了一个段落,她下一步就该给哥哥找个媳妇了。 其实从本心说,她还是满意上一世哥哥找的那个媳妇的,王拐子的妹妹,王翠兰。她善良老实,身上一点没有王拐子的恶习。她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不过她个人好,又肯疼媳妇,王家姐姐嫁到她家,也没受什么委屈。 只是怎么说服王家,把王翠兰嫁过来呢?哥哥成了亲,也就没人再打她的主意了。 唉,真是愁死人了? 放学的时候,她背着书包往回走,忽然身后“铃铃”的,一阵车铃声响。 她忙跳到旁边的麦田里躲开了,回头一看,是薛藴又从后面追了过来。 他们是家有自行车的,他是学校里少数三个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之一。 ------------ 第六章 卖几个银元 这个年代的自行车就相当于玛莎拉蒂、凯迪拉克之类的豪车,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就是老师中,有自行车的也是少数。 “嗨,张晓英。” 薛藴人没到,就开始拼命按着铃铛。“铃铃——”“铃铃——” 张晓英皱眉,这是显摆自己有自行车吗? 薛藴从车上跳下来,笑道:“小英,你自己回去吗?我带你一段怎么样?” 看见他,张晓英忽然想起一件事,别说这事还真得就找他帮忙。 “好呀。”她甜甜笑着。阳光映射在她的脸上,她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闪闪的亮光,瞬间,她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惑人至深。 薛藴看得一阵闪神,有一瞬间觉得心怦怦跳了起来。很觉得自己以前眼瞎了,怎么没发现张晓英其实是个大美人呢? 弯弯的眉毛,秀气的鼻子,薄薄小小的嘴唇,还有那标准的鹅蛋脸,都是他喜欢的标配类型。 他轻咳了一声,“那个,你上来吧。” 张晓英坐到他后车座子上,这是她第一次坐别人的自行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以前王拐子也有辆自行车,只是他从不让自己在后车座子上坐。每次跟他出去,都是他骑车在前面,她在后面跑着跟着。 薛藴故意把她的手缠在自己腰上,低笑道:“这里都是土路,比较不平稳,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张晓英微微颔首,不过还是把触到他后腰的手扯下来。只觉得自己脸上火烧一般的,浑身热热的,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反正就觉得好羞涩。要不是因为有事求他,她真想跳车子跑了。 前世活到快三十岁了,都没有尝过爱情是什么滋味儿。她真不知道和男人相处,还可以这么面红耳赤的? 十几里的路要骑好一会儿才能到,薛藴一路都在唱着歌,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张晓英却笑不出来,她有心事,所以一直默默地坐着。 薛藴见她半天不吭声,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小英,你这是怎么了?” 张晓英道:“薛藴,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啊?” “你爹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银元。” “嘎吱”一声,薛藴捏了车闸,他从车上跳下来,转头喝问:“你从哪儿来的银元?” 张晓英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变了脸了。 她左右看看,他们这会儿是在庄稼田埂边的小道上,周围几十米外才有一两个人。估计他们说话,也不会听得到。 低声道:“我这也是听我娘说的,我家里原来有一块银元,就是托村长卖的,卖了十块钱。” 薛藴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了,忙道:“不是,我就是问你银元哪儿来的。” 张晓英道:“是我爸的老姑给的,当时给了他好几个,他就给了我娘一个,剩下的十个给了我了,我想着把银元给卖了,然后给我哥娶媳妇。” 这个时候私下里卖东西是犯法的,家里有点什么老辈子的宝贝破四旧的时候都上交了,要不都给砸了。要不是逼急了,谁敢偷偷摸摸的卖东西啊。 薛藴沉吟道:“这也就是银元我还能想想办法,要是别的老物件就不行了。也不用我爸,我帮你就能卖了。” 张晓英大喜,“当真?” 薛藴点点头,扬着眉毛道:“我认识一帮朋友,就是做这个的,只是若真的办成了,你怎么谢我?” 张晓英道:“你想怎么谢你?” 薛藴本来想说,“给我亲一下就行。”可又觉得这么说太轻薄了,怕把美人给吓跑了。 忙脸上一正,换了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不用你谢,咱们同学呢,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张晓英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也不能亏了你,十个银元我就要一百块,如果多卖了就是你的。” 薛藴哈哈一笑,“那我岂不是要发一笔了。” 上回他爸帮着卖的那个银元,就卖了十二块,两块钱自己眯了。这十个银元他就是净赚二十元了,这也不算个小数了。 张晓英早就把银元准备好了,那天埋坛子的时候,就拿了十个出来,此时从怀里掏出个手绢递给他,“都在这里了,你看看。” 薛藴拿起一个银元吹了一下,又在耳朵听了听,笑道:“果然是真的。” 银元又叫袁大头,是民国时期的流通货币,也是有钱人才有这玩意。 那一坛子银元虽然不知道是谁埋的,不过听说从前他们村子附近是有个大地主,家里建的四面带炮楼的大院子,有钱的不行。只是后来政策大变,要抄家的时候,他家里连日连夜用车往外拉银元,十几辆大车拉出来,都装的满满的。 为了把银元藏起来,他们到处挖坑,在院子里整车整车的埋。不过再埋也没意义,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什么东西最后都剩不下来。 或者这个小坛子,就是当时有人偷偷埋下去的。但是过了这么久,想找本主也找不到了。 这事谈妥了,张晓英就自己走出家去了。 薛藴想让她坐他的车子,她也不再理会。主要是怕被人瞧见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骂她伤风败俗呢。 回到家里,杜大娘再一次跟她提到了换亲的事,还说已经收了王家的聘礼,婚期也定了。 张晓英听得心里烦得很,也懒得跟她吵架,摔门就回自己房里了。 屋里静悄悄的,点了油灯,映出了墙上的影子。 土地公还在那儿坐着,一笑慈祥的看着她。她早上出门点的那三炷香都灭了,空留了一摊香灰。 张晓英轻叹一声,又给土地公点了三炷香。喃喃道:“土地爷爷勿怪啊,我现在没钱,等拿到了钱就给你每天上香,上贡品,然后给你做一个最好的佛龛。” 她前世的时候给土地公做的佛龛花了五块钱,那是她攒了好几年的积蓄。回头卖了银元,可以做个更好的佛龛给他了。 即便重生了之后,她对土地公依然有种特别的感情,她跪在地上,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的烦心事都说了一遍。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昨天那个尺把长的小人又跳到了床头,对她咧嘴笑着:“哎呀,妹妹,你放心,哥哥会罩着你的。来,让哥哥亲一口。” 张晓英吓得打了个激灵,一睁开眼,后背一片的冷汗。 她心道,好容易请了土地公回来镇宅,这怎么好像招惹了邪祟似的? 那小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 第七章 杜大娘大闹 两天之后,果然杜大娘到学校,来给张晓英办退学手续,陈老师把她请到办公室足足劝了两个小时。嘴巴都说干了,不过杜大娘依然不为所动,只说不能对不起死去的老头子,不能让张家绝了后。 到后来陈老师也生气,怒道:“你只顾着儿子,就不管女儿的死活了吗?” 杜大娘冷笑,“横竖这是我们家的事,这是我闺女,我不想让她上学,你也管不着。难不成你还能给她交学费不成?” 陈老师吸了口气,像这样对自己闺女狠心的老子娘也少见。 她沉声道:“反正你要办退学,我是不同意的,校长这几天也不在,他去县里开会去了,等过几天你再来吧。” 杜大娘一看这样,也只能先走了。 她一走,屋里其他老师道:“校长不是在呢吗?你骗她干什么?” 陈老师苦笑,“我不骗她,她还得闹下去,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可她过几日还要来呀。” “那就过几日再说吧。” 张晓英也知道这事办起来不会那么顺利,不过陈老师多给她争取了几天的时间。她打算先跟王翠兰谈一谈。 这天放学,路过码头村的水浇地的时候,看见王翠兰正弓着身子在地里干活呢。 王家一共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是王拐子,他以前也不叫这个名,他大名叫王大壮,只是后来跟人媳妇偷情,被人打断了腿,别人就都叫他拐子。王拐子这名号也就传开了。 王家二儿子叫王二壮,那是个绝对比他哥强一百倍的后生,长得好,性子沉稳,这些年家里大部分钱都是他赚的。所以他才有办法娶了个县里干部的闺女,只不过他那个媳妇空有一个好家室,心肠却恁的歹毒。 那女人背地里整治过她很多次,变着法的让她婆婆祸害她,她在一边看热闹。 王家大女儿就是王翠兰,这孩子吃苦耐劳,也是老实人。 还有一个小女儿,跟她差不多大,那是个极度刁钻的,最是难缠,以前好多整人的手段,都是她想出来的,和她二嫂子简直是一个样。 一想到那个王翠玲和陈美英,她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瞧见王翠兰,她站在田埂上喊了一声,“翠兰姐姐。” 王翠兰抬起头,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哟,是小英啊,你有事啊?” 张晓英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王翠兰扛着锄头走过来。 干了一天的活,太阳晒得她脸红彤彤的。说实话,王翠兰长得并不漂亮,人特别黑,还有点显老,头发也是有些发黄,又稀又黄,一笑起来,满口的大黄牙。 王翠兰笑道:“小英,你什么事?” 张晓英试探地问道:“翠兰姐,你真的要嫁给我哥吗?” 王翠兰怔了怔,随后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嫁不嫁又怎样,这还不是我爹娘说了算。” 张晓英默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王翠兰道:“我都是听爹娘的。” 张晓英放弃了,她知道自己问也问不出来什么。这个时代的女人,尤其是农村女人,很少自由恋爱的,都是家里给安排谁就是谁,稀里糊涂的就是一辈子。 既然王翠兰这儿走不通,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没两天,刚好薛藴给她送钱来了,十张十元的新票子,拿手一抖咯嘣脆,看着就觉得舒服。 张晓英心里爱极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呢。 薛藴道:“我也不多占便宜,一共换了一百二十元,十元是我的跑腿费,剩下这十块钱就给你零花了。”他说着又塞了十块钱在她手里。 张晓英拿着,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只要有了钱,就好办事了。 当天她就在县里买了一大把香回去,还下了订单定了一个佛龛,一共十五块钱,先交了五块钱的定金。 等回到村里,她也没回家,先去了一趟村西的李媒婆家。 这李媒婆叫李玉双,因为总给人保媒拉纤,所以别人都叫她李媒婆。 她进门时,李媒婆正在屋里纳鞋底子呢。瞧见她,抿嘴笑了起来,“这还没有大姑娘私底下找过呢,你这是看上哪家的后生,要让我给保媒吗?” 张晓英脸上一红,“大娘,您说笑话呢,我才十六岁,保什么媒?” 李媒婆道:“十六岁怎么了?我当初十六岁就嫁了人了。”她说着又道:“对了,你家不是把你说给王拐子了吗?” 张晓英道:“大娘,我不是为了我的亲事来的,我就是想让大家帮个忙,帮我哥说门亲。” 李媒婆嗤一声,“给你哥说亲?你娘都求了我多少回了。你看你家那穷样,你哥又是个死杠头,还那么大岁数了,谁家闺女愿意啊?” 张晓英道:“这样吧,如果是要彩礼,要多少给个数,我们想办法,砸锅卖铁借钱都行。只要您老能给保了这个大媒。” 李媒婆没想到张晓英会这么说,怔了怔,“你这丫头是叫什么给迷了?怎么说胡话?” 张晓英没回答,从兜里拿出五毛钱递了过去,“这是定钱,如果这事成了,我拿五块钱谢你。” 五块钱就相当于一个成年人大半月的工资了。 李媒婆也是多年守寡的,就拉扯着两个女儿,全靠给人说媒拉纤赚点钱。现在两个女儿都嫁人了,她也没什么收入来源,一看见这五毛钱,顿时双眼放光。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晓英道:“当然是真的,如果说成了,我们家愿意出八十块钱的彩礼。” 李媒婆忙把钱接过来,“行,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给你哥说媒。不过你哥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张晓英道:“就王拐子家的那个妹妹王翠兰。” 李媒婆摇头,“这怕不好成,王拐子家里不缺钱,他们家就想要个儿媳妇。你也知道王拐子那德行,一般好人家的女孩谁愿嫁给他,他们就指着靠女儿换亲呢。” ------------ 第八章 张国梁要提亲 张晓英听得满肚子火,没好人家的女孩愿意嫁,所以最后才摊在她身上了吗? 别人家的闺女是人,她就不是人了吗?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都怪她娘偏心眼,要不是一心偏着哥哥,拿她当工具使唤,自己又怎么会落到那个田地? 她心里有火也不好发,只道:“那大娘多少去说和一下,要是实在不行就找别家的女儿,横竖你这说媒钱不会少了你的。不过有一样,这事不能叫我娘知道,也不能提彩礼的事。” 李媒婆挑挑眉,“怎么?合着这笔彩礼钱你还能自己出不成?” 张晓英哼一声,“这不用你管,我就是把自己卖给别人,我也不会嫁给王拐子的。” 这话李媒婆倒是有些信了,以张晓英的相貌和聪明,八十块钱的彩礼没准真能要了来。 把这事办完了,张晓英就回家了。 刚买的香又粗又大,她点了三支香,又把在县里买的两块点心拿出来,给土地公供上。 这种点心叫槽子糕,有点类似后来的蛋糕,只是没有蛋糕那么好吃。她以前做梦都想吃上一块,所以特意买回来给土地公上供的。 晚上的时候,她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尺把长的小人,不过这回小人手里拿着一块槽子糕,一边嘴里咬着,一边望着她笑,“小丫头,我吃了你的东西就要替你办事,这事我给你摆平了,不过作为回报,你得帮我一个忙。” 张晓英刚想问是什么忙?外面鸡叫了,那小人火速的爬上箱子,再也找不着了。 等张晓英醒后,反复的想着这个梦。 难道那个小人就是土地公吗? 她总觉得不可能,土地公那么慈爱可亲的人,怎么可能是梦里那个痞里痞气,说话没个正形的? 这回她隐隐约约看见了小人的脸,长得很年轻,就像个小后生一样,一点也不像神像那留着几绺胡子的老爷爷模样。 她坐起来,看了看箱子上的土地公,还是那副和蔼的模样,和她梦里那个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是一个人。 “真是见了鬼了。”她低咒一声,也不知最后小人跟她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要帮她,怎么帮呢? # 这向来有钱好办事,第二天擦黑的时候,李媒婆就上门了,点着名要找张晓英。 家里三口人正在吃饭呢,瞧见李媒婆,杜大娘忙站起来,“哎呦,这是哪阵香风吹的,怎么把您给吹来了。” 李媒婆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们家姑娘好,我这儿想给她保一个好媒呢。” 张晓英愣了愣,怎么是给她保媒了? 她给李媒婆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出去说,李媒婆却只当没看见,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了。 杜大娘道:“李大嫂子,您也知道我们家小英,她已经说给王拐子了。” 李媒婆面上一冷,“你这说的什么话?说给王拐子?那王拐子家是什么好人家吗?你这个当娘的也不为你自己姑娘考虑考虑,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吗?” 杜大娘道:“不是,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我们家小清......” “行了,别说小清的事了,就说小英,你先听听人家,再说愿不愿意。” 杜大娘被他抢白了两句,觉得有点抹不开面。不过李媒婆在村里威信高,谁家都备不住得麻烦人家。她也不敢得罪,只能压着火问:“谁家啊?” 李媒婆笑吟吟道:“是村南的张老汉家,他家的大儿子张国梁,你乐意不乐意?” 张国梁是村里有名的人物,人长得英俊,还特别能干,十七岁就当上了生产队大队长,还是个高中生,有高中学历。今年解放军招兵,他应招入伍了,过一段日子就要去当兵了。以他的聪明才智,用不了几年就能提了干。 他在码头村可真说得上是个数一数二的好孩子,别人说别看张老汉孬,他生的儿子可不孬。 张晓英听得浑身一震,真没想到张国梁会向她提亲?先不说她现在才十六岁,她跟张国梁也没什么交集啊?那天听她说了几句话,就决定要娶她了吗? 杜大娘听着也愣了愣,“怎么是国梁那个孩子?” 她说着叹口气,“说实话,国梁这孩子是真不错的,在村里绝对没人比得上,人又孝顺,小英要是能嫁给他,那肯定是个好姻缘的。只是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向我们家求亲啊?” 李媒婆道:“我哪儿知道啊,反正是他亲口跟我的,愿意拿六十块的彩礼娶小英,这几天临走之前就定亲。” “这,这如何是好?”杜大娘搓着手,有些犹豫起来。 张晓英也没想到会唱这一出,这完全没按她拟定好的剧本走啊。这好端端的怎么冒出个张国梁来了? 李媒婆劝道:“我说杜大嫂子,你这也不能太偏心啊,为着儿子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依我看就这样吧,人家愿意出六十块的彩礼,拿这笔钱也能给小清找个媳妇。太好的没有,我倒是知道邻村一个乔寡妇的,今年二十八了,前两年男人死了,她也没孩子,那媳妇也是个能干的,长得还漂亮,说给小清我看也般配的。” 杜大娘到现在都没纳过闷,“不是,这,这怎么就成这样了?” 张晓清在一边抽了半天眼袋,此时磕了磕烟袋管开口道:“娘啊,我看这事使得的,寡妇不寡妇的我也不嫌弃,只要能干活,能养孩子就行。您就放过小英吧,难道真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杜大娘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叹口气,“行,既然你乐意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国梁那也是个好孩子,就这么着吧。” 李媒婆笑,“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嘛。” 杜大娘道:“这可多谢李大嫂子,多谢您给保的这媒。” 李媒婆哈哈一笑,“我这也是受人之托,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她说着,对着张晓英挤了挤眼。 李媒婆起身要走,张晓英忙自告奋勇的往外送。 到了外面,她低声道:“大娘,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媒婆哼一声,“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和国梁好上了,就直说呗,还非得打着给你哥说媳妇的旗号。” 张晓英道:“不是,我是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现在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 第九章 为啥提的亲 李媒婆道:“这事我不怪你也不行,昨天拿了你的钱,我一早就跑到王拐子家去了,说要给小清说亲,娶他们家的女儿翠兰,他们一听说不是换亲,想拿点彩礼打发了,立刻就翻了脸了,把我臭骂了一顿打发出来了。” 她说着又道:“我要不是出来遇上国梁,这事还就给办砸了,你要保媒的五块钱也挣不到了。” 张晓英问:“那个,张国梁他说什么了?” 李媒婆拍拍大腿,“咳,他问我干什么呢,我跟他说了保媒的事,又说王家不同意退亲,非得要娶你。他就说,‘婶子,我求你件事行吗?’我问他什么事,他就说要求我给保个媒,甘愿把这些年攒的六十块钱做聘礼。我先前还觉得是你俩早就情投意合了,才一起求了我保媒的。这两情相悦的事,我又怎么会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张晓英唏嘘一声,心说,张国梁求亲的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可能是他看她可怜,故意救她一回的。她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以后可怎么还呢? 因为张国梁的求亲,杜大娘终于也松了口,不再跟王家换亲了。她找人说和退了亲事,好在两边都没下聘,也不需要什么繁文缛节的规矩,就这么把亲给退了。 王拐子自然是不乐意的,上门来闹了两回,不过让张国梁给挡了。 他带了几个小年轻的,抄着铁锨和锄头,跑到王拐子家堵他家的门口,吓得王拐子躲在屋里都没敢出来。 张国梁放出话来,他要敢动张晓英一根汗毛,就把他另一条腿给打断了。 王拐子一向是欺软怕硬的,以前敢到张晓英家里闹,就是因为张家没什么人,张晓清性格又有点弱,便被他抓住把柄好一顿折腾。 这回张国梁出面了,真是借他一个胆儿,也不敢跟他抢媳妇了。 要知道张国梁那是村里的民兵队长,背着猎枪刚往山里猎熊的主,十个王拐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也因为这事,村里都在传张国梁要和张晓英要定亲了。 张国梁本来就是村里的名人,谁都知道他要当兵去了,听说他要和小英定亲,也都怪羡慕的。都说小英有福气,能嫁这么一个好儿郎。 张晓英总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和张国梁有什么交集。 那个人一直是她心目中的男神,能嫁给男神她也是乐意的。 可是为什么张国梁突然就要娶她呢? 要她去跟张国梁问清楚,她也不敢,总觉得一见到他就莫名的臊得慌。 不过这一日也是赶巧,她刚放学回来,就遇上张国梁和同村几个年轻小伙子走过来。 都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后生,身上裹着破棉袄,那棉袄也不知是多少日子没洗了,上面都起了一层硬痂。这几个后生都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也只有张国梁,永远是那么精神,身板挺得倍儿直。 瞧见张晓英,一个后生笑道:“哟,国梁大哥,这不是咱们小嫂子来了吗?” 张国梁忙道:“你们别闹,都一边去。” 几个小后生嬉笑着跑远了,留下个空间给他们俩。 张晓英心想着跟他说什么,可一时却想不起来说什么,两人对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张国梁首先打破了尴尬。 他开口道:“那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是为了帮你想出的权宜之计,等我当兵走了之后,我就叫我姑姑让你家去把婚约解除了。保证不耽误你以后嫁人,” 张晓英低着头,心里有些微酸,她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张国梁的,人家是年轻有为的好青年,自己算什么? 她低声道:“那六十块钱的彩礼......” 她本来想说那彩礼还给他,可没等他说出来,张国梁已经道:“那六十块钱的彩礼,是我多年的积蓄,就当借你的吧,回头等你有钱了再还。” 张晓英眨眨眼,“那要是我这辈子都没钱呢?” 张国梁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那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为你置办的嫁妆吧。” 张晓英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发酸,她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亲近男神了,没想到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不过她也怨怪不出什么,三十块对于谁家来说都不算是一笔小钱,他这么送给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钱可以不要,人情却必须得领了。 她咬着唇,眼含着泪光道:“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张国梁看她眼里饱和着眼泪,像夏天早晨花瓣上的露水,似乎手指那么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把那颗泪珠拨弄下来,不过最终没有伸手。 只道:“那日你跟我说换亲的事,我心里就很觉不妥,后来看见李大娘从王家出来,说是没谈成,王家硬是要娶你。我当时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他说着忽又一叹,“这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而是几年前我有个表姐,就是十五岁就被迫跟人换亲,结果不到一年就没了。前几天我一直梦到那个表姐,她说自己日子过得苦,好可怜,还说让我想办法救救你。我心想那王拐子也不是好人,怕当年的事情重演,就想这个主意救你了。” 张晓英听陈老师说起过,有个女孩十五岁就被换亲,嫁到挺远的村子,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年就死了。人都没了,娘家再哭也没什么意思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女孩竟然跟张国梁沾亲。看来张国梁肯帮她,也只是出于一时的怜悯之心吧。 她谢过了张国梁,也没再多留就走了。 虽然她也想把钱还给张国梁,可现在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容易被人起疑,只能先留在手里,等回头有机会再给他了。 接下来张晓清的亲事谈得还算顺利,对方是个寡妇,也没多要什么彩礼,统共给了十五块钱。又花了十块钱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后来婚礼的举行又花了五块,这算是正好把三十块钱给花干净了。 当然这事后话了,婚事敲定下来,三个月后举行婚礼。 张晓英依着先前所说的,又给李媒婆四块五当成谢礼。李媒婆自是千恩万谢的,还笑道:“小英,你以后嫁给国梁,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了。” 张晓英胡乱点了点头,心里却愈发的苦涩,她跟张国梁哪有未来啊? ------------ 第十章 现形了啊 晚上的时候她做梦,又梦见了那个小人,小人一脸得意的看着她,“瞧瞧,你的事我给你办成了。” 可能见他面的次数多了,张晓英胆子也大了,气恼道:“什么办成了,让我空欢喜一场。” 小人摸摸下巴,“别呀,为啥空欢喜啊,你不想嫁给王拐子,这事不是成了吗?” “哪里成了?我想嫁给张国梁,这事能办成吗?” 小人叹口气,“这个怕是不成的,说实话你和张国梁有缘无分,今生很难结成夫妻。” 他说着又道:“不过这也不是一定的,这个得靠你修,你要是真能修出这份缘分了,就能达成所愿。” 说到这儿的时候,外面的狗叫了。 狗一叫小人倏地就消失了。 这一夜光听见狗叫了,“汪汪——”“汪汪——” 那条狗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对着他们家门口叫了一夜。 气得杜大娘在院子里破口大骂,“这是谁家的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张晓英也被吵醒了,不过她再没了睡意,睁着眼直到天亮。心里,反复想着小人跟她说的话,最后小人似乎跟她说了句,“你给我把村口的那块地给买下来。” 村口那块地有好几亩呢,要买下来还不得个几百上千块啊? 第二天她上学的时候,特意到村口去看了看,那块地真的挺大一片,而且是耕地。 国家规定不能随便占用耕地的,她就算想买也买不下来。 本来想回头好好跟土地公解释一下,可不知道是不是被狗叫着受了惊吓,一连好几天小人都没在入她梦里。 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几天之后,她一早收拾书包,掏书的时候,忽然书包里探出个脑袋来。 “妈呀。”她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书也飞了。 那个脑袋小小的,对着她呲出一口白牙,“小英英,你不记得我了啊。” 是梦中那个小人? 张晓英吓得不行,真没想到梦中的东西,会在白天出来? 她哆哆嗦嗦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人哈哈一笑,“我不是跟你说了,你我今生有缘,我可以每天陪着你。” 张晓英结巴道:“不是,我是说你怎么可以......那个......怎么可以......?” “可以现形是吧?” 她轻轻吐了口气,总算找回声音了。 “是,你怎么可以现形?” 小人笑道:“其实这事说起来也简单,你知道我们这些小神小仙们,其实都是靠人的信念和信仰来生活的。有人供奉和信仰,我们就会渐渐有了实体,而没有人供奉,就会逐渐的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地方吧?” 张晓英点点头,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日她被王拐子暴打了一顿,从家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在村口的时候意外捡到了被埋在土里的他。 那时候他与现在一样,都是破破烂烂的,一副斑驳之相。 她把它从土里挖出来,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擦拭着,慢慢的让它露出本来的面目。 小人又道:“对啊,那时候我被人类遗弃了,没有人供奉我,也不再享受香火,本来身体都快要消失了,我都已经做好了离开人世的准备了。可就在那个时候遇上了你,是你让我重生了,所以我要回报你,也让你重生一次。” 张晓英这才知道,原来是他把自己送回来十年前,让她回到人生的转折点了。 面对恩人,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梦想中的土地公应该是形象高大,威风凛凛又待人亲善的,可眼前这个尺把长的小人,还真很难和土地公联系在一起? 她摸摸鼻子,“那个,你真的是土地公吗?” 小人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看看箱子上,可还有我在吗?” 张晓英转头看看箱子,果然没了那个木头土地公了。 她这才信以为真,心说自己这算是撞了大运了吗?居然遇上了这么一个......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土地公? 看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紧身裤,上身是一件蝙蝠衫,那抄着兜,吹着口哨的样子,她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真的不是哪儿的流氓,小混混吗? 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疼得直吸溜嘴。 看来这真是土地公,一个酷似流氓的土地公。 那小人拨了一下自己头发,故作帅气的对她挤挤眼,那模样似在说,“本尊就是如此,你能奈我何?” # 退亲这件事办成了,张晓英的人生大事算是解决了,她娘也没再逼她嫁给王拐子,只是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上学了。 “你一个丫头,初中毕业,认识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瞎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想读高中不成?” 张晓英气道:“我读高中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读高中了?哥是自己不想上学的,当初你还非得逼着他上,怎么到我这儿就不一样了?” “你哥是男的,你怎么能跟他比?” “是女的怎么了?女人就不能上学了?”张晓英真是气得不行,她娘重男轻女,偏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 张晓清在一旁道:“娘,妹妹想上学就让她上去吧,那张国梁今年就去当兵,还得等几年才能复员呢,趁这个时间正好妹妹去读书,到时候也好配得上人家不是。人家国梁好歹也是个高中生呢。” 杜大娘撇嘴道:“她去上学,谁给她赚学费?家里多了一口吃闲饭的,以后等你媳妇嫁过来,你是养你媳妇?还是养她了?” 张晓清叹道:“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养妹妹也是应该的,你多让她上几年学又怎么了?再说了月娥也是能干的,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您身体也还好,又没病没灾的,供养妹妹几年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愿意学,就依了她吧。” 张晓英没想到哥哥会帮自己说话,以前他总觉得哥哥性格窝囊,被人欺负的死死的,娘说什么他都听着。可是今天居然为了她,也和娘抗争了一回,倒是让她另眼相看了。 ------------ 第十一章 薛藴的怒气 杜大娘听他这么说,也断了让晓英立刻退学的心思,只说让她先考着,能考上高中就上,考不上就别上了。 张晓英心里暗暗发誓,这一回她一定要考上高中,将来有机会还要上大学。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几年就恢复高考了,到时候就是她的机会了。 从这一天开始,张晓英每天起早贪黑的学习,就是在学校中午休息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抱着本书在学校后面的土坡上背书。她要把过去拉下的时光全找回来。 这天中午,她正在土坡上看书呢,薛藴走了过来。 他捡了块转头坐在她旁边,低笑道:“哟,学习这么用功啊。” 张晓英也没理她,只是低头学自己的。 薛藴道:“饿了吧?没吃饭吧?给你吃这个。”他说着递了一个馒头过来。 麦子磨成面的香气和高粱面就是不一样,只是远远闻着就觉得有股麦香。 她咽了咽口水,“你哪儿来的馒头?” 问出这话,顿时觉得自己傻透了,她家里穷,吃不起白面,薛藴家里可是顿顿都有的。 他爹是村长,她娘是妇女主任,家里地又多,虽不算村里的首富,却也差不多了。 薛藴耸耸肩道:“我妈一早蒸的,我也不爱吃,我平时都喜欢吃包子,带馅的。馒头干巴巴的,都咽不下去。” 人家不爱吃的给自己,张晓英却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她有多长时间没吃过白面了,自己都想快忘了白面是啥味的了。 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才会包一顿饺子,买上一块钱的肉,买上一颗大白菜,再买上二斤白面。 通常白菜放的比肉多多了,基本都只能看见肉末。就是这样的饭,一年也就能吃一两回,她好像有大半年都没吃过白面了。 拿着馒头咬了一口,虽然有点凉,不过甜丝丝的,咽到喉咙里,也不像高粱面那么拉嗓子。 薛藴看她一口口咬着,几乎狼吞虎咽了,皱眉道:“你也是的,一个馒头至于这样吗?你要喜欢,明天我给你带肉包子吃,还有我爸从县城里带回来的槽子糕,那个可比馒头细滑多了。” 张晓英摇摇头,“不用了,我有时候中午不吃的。” “不吃可不行,不吃饱了,你怎么能考上高中啊?” 听他絮絮念着,张晓英睃他一眼,这人什么时候变得罗里吧嗦了? “你来找我,不会是就为了给我个馒头吧?” 薛藴道:“这倒不是,只是听说你跟张国梁定亲了?” 这几天村里沸沸扬扬的都在传这事,他知道了也一点都不奇怪。 张晓英点头,“对啊,我跟张国梁定亲了。” 一般人听她这话,大部分都会说些恭喜之类的话,就算不喜欢的,最多犯犯酸,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没想到薛藴脸色突然一变,抢过她手里拿的馒头扔在地上,冷笑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张国梁,给你吃馒头简直就是浪费了。” 张晓英莫名其妙,真不知道他忽然这是怎么了?跟踩了尾巴的小疯狗似的,对着她又嚎又叫的。 她也懒得理他,冷声道:“我配得上谁配不上谁用不着你管,你有那时间,还是先准备准备中考的事吧,别到时候我考上了,你却名落孙山。” 薛藴轻哼一声,“我才不会呢,要考不上也是你考不上。” 说着扭着就走了,他快步下了土坡,走得太急滑了一脚,摔了满满一个大屁股蹲。 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又接着跑了下去。 张晓英扬扬眉,心说,这人简直跟有病似的,这一出一出的闹的什么呢? 地上那半块馒头就是沾了点土,应该还能吃,她捡起来把外面脏了的馒头皮撕掉,一边看书,一边把剩下的吞了下去。 正吃着呢,忽然发现手里的馒头没了,一转头,发现一个尺把长的小人正坐在她旁边,手里拽了一块东西,就是她的馒头,正一口一口往嘴里填呢。 张晓英扬扬眉,她倒不知道这一位还能吃东西了? 自那天他从她书包里钻出来,着实把她吓得不轻,接连好几天都没缓过魂儿来。不过他也不是时时出现,就是偶尔出现一下,多半能吓她半条命出来。 那小人学她的样子,也盘腿坐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馒头渣,低笑道:“上回跟你说让你许三个愿望,你想好许什么了没有?” 张晓英咧嘴,“你什么时候说过要许我三个愿望了?” 小人挠挠头做思考状,“我没说过吗?好吧,就当我没说过,现在跟你说了,有鉴于你对我的恩情,我可以许你三个愿望。” 说着又唏嘘道:“只要你许了三个愿望,我就可以走了。” 张晓英扬眉,“你上回不是说可以陪我十年吗?” 他摸着脸,一副赖皮样,“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张晓英:“......” 这人简直就是个“吃了吐”,自己说过的话,吐出来都能吃进去。 小人又道:“不过第一个愿望就算了,你说你想要钱,我已经送了一坛子银元给你了。你想想第二个愿望是什么吧?” 张晓英心说,原来是他给她的银元啊,她还说呢,自己怎么运气这么好,随便挖个地方就能挖出来银元了? 既然土地公许他愿望,那还真得好好想想自己要什么。 让她考上高中?说实话,这凭她自己努力也能完成。至于其余的,她还没想到呢。 她道:“我能以后再提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现在许了愿,我完成了就可以走了,这天大地大的,我还想去别处转转。” 张晓英暗道,什么许她三个愿望,原来是自己想跑了。 她又不是傻子,好容易找了个神仙在身边,要是让他跑了,岂不是对不起上天给她的好运气。 她眯着眼笑,“这怎么也得让我想想啊,没准想个三十年,五十年的,也就差不多了。” ------------ 第十二章 三个愿望 小人咧嘴,还想抖个激灵,许她三个愿望就拍屁股走,这丫头居然想把他拘在身边三五十年了? 这怎么能行? 世界那么大,他还想出去转转呢。 他呲了呲牙,“我最多只能在你身边十年,超过这个时间绝不可能的。” 张晓英扬扬眉,一副吃定他的样子,“那就等十年的时候再说吧。” 小人气得不行,在原地上蹿下跳,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小小的手指指着她,嘴里叫着:“臭丫头,臭丫头,你良心坏了。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的你可善良了。” 张晓英望着他笑,“你不是说是你欠我的吗?你欠我十年。我陪了你十年,你也要陪我十年,不还清了就想走,老天爷也得拿雷劈你。” 好巧不巧的,她话音刚落,天上就响起了一声闷雷,轰轰隆隆的雷声,看样子是快要下雨了。 小人叹口气,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这丫头鬼心眼这么多,未来的十年看来他要拴在她身边了。 你说,以前他怎么就看不出来,这丫头这么坏呢? 他苦笑道:“最近我都会在你身边,有什么事的时候记得叫我。” 说着又改成威胁的口气,“不过先说好,我嘴可叼,你得好吃好喝的准备着,若有一点不满意,我就叫你全家倒大霉。” 张晓英撇嘴,“你到底是福神还是瘟神啊?” 小人昂着头,“我是土地神。” “你见过哪家土地神要条件的?” “你又见过几个土地神?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要条件的?” 张晓英给气笑了,说实在的,她还真没见过第二个土地神。不过见他一个就够够的了,这到底是土地神还是土匪啊? 小人一脸傲气的掐着腰,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大气模样,真真是活活气死个人。 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快上课了,张晓英拿着书包往教室跑。 再回头,土地神早就消失不见了,他坐过的地上明显还有一些馒头渣。 那一圈的白,再次印证了,刚才的斗嘴,绝不是一个梦。 # 薛藴虽然喜欢耍少爷脾气,不过有件事倒是说的在理,那就是“自己不吃饱,就没有精力学习”。 现在她不仅要养着自己,还有一个要债的土地神得养着。这就是两张嘴了。 镇上有一个供销社,可她一个穷孩子,直接拿着钱去花太扎眼了。而且她没钱了,上回换出去的那一百块块钱,大部分想着要还给张国梁,剩下的还得留着紧急的时候用。 这为了吃饭就把钱拿出来,她是真有点舍不得的。 可是从哪儿弄吃的呢? 她寻思了一会儿,终于把目标锁定班里的土豪张宝成身上。 张宝成家里混得好,他爹是当镇长的,每天好吃的东西不断,像薛藴说的那种槽子糕就有好多,时常看他拿出来偷偷摸摸的在课上吃。只是他学习不怎么好,作业都不会做,经常考试不及格。 她私下里跟张宝成商量,她每天帮张宝成做作业,让他把午饭分他一半。 张宝成自然欣然应允了,他爸爸望子成龙,巴望着他能考上高中,可学习这东西跟他天生无缘。他也不想学习,就想混个初中毕业就行了,现在有人帮他做作业,那真是太好了。 他这人也大方,每次吃饭的时候多带一点,就够张晓英吃了。 就这样,连续一个月张晓英都有午饭吃了,虽然量并不大,勉强够个半饱还是能行的。 只是养她自己容易,养土地神就有点费劲了,这跟我小人儿要求又高,不是上好的香不闻,不是最好的吃的还不愿吃。有时候她把从张宝成那儿拿的槽子糕给他,他还嫌弃的直撇嘴,“什么破吃的,想当年我在天上的时候,那仙果和糕点都是又香又软的。” 张晓英气得白他,“那你回天上去了。” 小人抱着肩不说话,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 他要是能回天上去,谁耐烦在这儿跟她啰嗦啊? 他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到普通人形大小,就像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法力都没多少,更不可能上天。 张晓英被他吐槽着,也拿他没办法,自来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要是被神仙缠上了,那也是没办法的。 有时候她都想许个愿,干脆让他早点离开她家里算了。不过她也不傻,土地公答应了她三个愿望,现在还有两个没实现呢,真要把他请走了,自己的未来也瞎了。 为了以后的大好前途,也只能一忍再忍了。 晚上的时候,她对着月亮大叫:“我忍,我忍,百忍成钢,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土地公拿个苍蝇拍,对着她挥舞着:“打小强,打小强。” ...... # 眼看着快到中考了,学校里考试前都比较忙,他们学校教学质量一般,这个时候还没恢复高考,真正安心上学的学生也不多,统共算了算,有上高中可能的,一个班里也就七八个。 老师就把几个尖子生都集中起来,给他们开小灶,补补课。 他们班一共六个人参加补课,其中就有薛藴和张晓英。不过这样一来下课都比较晚,等他们离开学校,天就已经很晚了。 这时候再走路回家,等到了家就快半夜了。 有几个同学家里有点钱的,都在镇上租了小屋,短期住两个月,等中考完了再说。 可是张晓英家里穷,她娘连学都不愿意让她上,就别说掏钱出来给她租房了。 一听她说要租房,立刻吵闹起来,“你不是说不要家里的钱,学费什么的都自己挣吗?现在又说要钱了?我告诉你,没有,一分也没有,钱都留给你哥娶媳妇了,你考上了就上,考不上就干脆不要上了。” 张晓英心里也气得不行,她娘偏心的不是一点半点,她和同学合住两个月,也就几块钱,怎么就不能让她住了? 本来想就此算了,可上高中是她一生的心愿,要是上不了,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一咬牙,一跺脚,管他遇上什么事呢,不就是十几里山路嘛,走就走了。 ------------ 第十三章 晚上遇险 其实这么远的路,一个人大晚上走山道,还真是挺怕人的。 心里总想着有土地神保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也就坚持下来了。 连续几天还真没出什么事,那土地公吃了她的,喝了她的,也算肯替她办事,时常从她书包里钻出来一下,然后又适时的钻回去,提醒她自己就在她身边呢。 只是他的出现方式太特别,经常吓得张晓英一阵尖叫。但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有时候他不钻出来,她还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天补课比较晚,陈老师九点多才叫他们散了。等张晓英从学校里出来,已经是九点半了。 或者对现代人来说,九点半实在不算什么,现在很多学校补课都到这么晚。 可想想那个年代,在没有电灯和电话的偏远地方,别说什么路灯了,就是有个手电筒都是稀罕的。 到处漆黑黑的一片,张晓英跟薛藴借了一个手电筒,才拿着回家。 饶是如此,这十几里的山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等回了家,洗洗就睡,躺下不过两三个小时,就又要起来上学了。 张晓英一路摸索着往家走,刚开始的几里路走得还算顺,这附近村庄多,有的人家还亮着灯,勉强还能照出一点亮。 到了后来村庄没有了,剩下一段都是山路,她只能打开手电,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点点向前。 眼看着离他们村子没二里地的时候,突然道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张晓英强壮着胆子,喝道:“是谁。” 道边的荒地里,有人嘻嘻笑着:“哎呦,还是个妞呢,兄弟们快来看,这儿有个女人呢。” 随着声音,从道边钻出三四个大小伙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前面两个还在吸烟,月光下能看见两个红点的烟头。 其实从整体来说,这附近村子里的治安还算不错的。国家现在正在严打,要是有流氓罪什么的,一旦被查出来,那都得拉出去枪毙了。 曾经就有一个小伙子,对着姑娘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的调笑了两句,最后就被定成了流氓罪。好好一个二十郎当岁的,一颗子弹就见了阎王了。 他这个是冤枉了点,可也有不冤的,这几个就是附近村里的小混混,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这黑灯瞎火的,谁也瞧不见谁,真要出点什么事,公安局都不好找人。 张晓英心里害怕的不行,她在书包里掏了半天,想着能不能找到土地公。 往常的时候,这个小人都会时不时的跳出来一下,哪怕只为了吓她一跳呢。可是今天却静悄悄的,别说露头了,连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一下掏不着,她有些慌了神了,转身就要往后跑。 那几个小子都是打光棍的,好容易看见个女人,还是这么娇娇嫩嫩的,那就好比屎壳郎看见了粪球,吸血蝙蝠瞧见了鲜血,立刻如苍蝇一般围了上来。 前面堵两个,后面堵一个,都张着胳膊不让她走。 借着月光看过去,张晓英梳着两条乌溜溜的鞭子,一双大眼睛亮如星辰,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三个小子瞅的哈喇子都出来了,其中一个年轻大一点的笑道:“哟,小妞,长得挺漂亮啊,跟哥们,玩一会儿吧。” 张晓英手里握着手电筒,心里发狠,她就说这辈子不让人欺负了,结果今天又碰上这么三个小流氓的。 重活了一世,她不再像普通小姑娘一样只会尖叫救命,她从三人出现的一瞬,就瞧见地上有一根小孩胳膊粗的树杈子。她以最快的速度抓起来藏在身后,嘴里假装惊慌失措的叫着:“你们别过来啊,别过来啊。” 那三个小子见她害怕,笑得更欢了。 一个叫道:“小妞,别过去啥呀?要不你过来找哥哥,咱俩一起玩啊。” 张晓英忽然怒喝一声,“找你个鬼。” 她抡起身后的树杈子,对着他们脸上就挥了过去。 这是一个干树杈,上面还有好几根干枝,划到脸上还挺扎人的。这一扫过去面积也挺大的,那三个小子吓得往后一缩。 张晓英趁这个机会,疯狂向前面跑去。 村里的丫头,从小就干农活,力气也大,真要撒开了跑起来也挺快的。 她一边跑,一边用尽力气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可她跑得快,那三个小伙子也不是吃醋的,一个个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一把子力气全用在怎么祸害人上了。 他们撒丫子追上来,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张晓英拼了命的跑,也不管不顾的,正跑着突然前面撞上个人。 两人走得都急,她鼻子撞到人家胸口上,一股酸意袭了上来,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以为自己又撞上了一个同伙,刚要抡起树枝打过去,一个声音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声音很熟悉,张晓英心中大喜,是张国梁,居然是张国梁。 她忙道:“有人追我,有三个人追我。” “没事,你躲我身后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朗,带着丝丝暖意。 张晓英心中大定,慌忙躲到他身后。手抓着他袖子,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小心脏狂跳起来。 她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总之有他在,就觉得好开心。 张国梁举着猎枪,低喝道:“你们什么人?” 那三个人冲到面前,发现前面站着一个英挺的男人,那黑管的猎枪在夜色中放出烁烁寒光。 这猎枪可不是随便玩的,这东西打在人身上可是会没命的。 那三个人一看见猎枪,顿时吓得倒退了几步,刚才张狂的痞劲儿也消失不见,都满脸惊恐的看着张国梁。 那个年轻大一点的小伙,低声道:“这位兄弟,误会,都是误会,咱们今天就是遇上这姑娘,跟她说几句话,没想到姑娘给误会了。” 张国梁喝道:“我不管误会不误会的,都给我滚蛋,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我手里的猎枪可不是吃素的。” 那小伙忙道:“不敢,不敢,咱们这就走。这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都是邻村的,还请兄弟留下个万儿,以后咱们也好拜码头。” ------------ 第十四章 张国梁救人 张国梁皱皱眉,这几个小混混学得这一口绿林道上的话,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汉了? 他冷哼一声,“万儿没有,我叫张国梁,码头村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在这儿拦截小姑娘,我就报警抓你们。” “是,是。”三个嘿嘿笑着,又瞅了张晓英一眼,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其中一个临走之时还对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没想到还是个有主的干粮了。” 张晓英只觉脸颊上绯红,拿手背一挨,热热烫烫的,都赶上她家里烧热的炕了。 张国梁把猎枪背到身后,低声道:“你没什么事吧?” 张晓英摇摇头,“没事。”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走夜路啊?你哥呢?” 张晓英道:“我哥忙着娶亲的事,也没空管我。我们学校的陈老师,给我们几个尖子生补课,所以晚上回来的就晚了点。” 张国梁道:“以后别这么晚回来了,现在虽说在严打,可这条路并不安全,像那几个小地痞的,偶尔都能遇上几回,你老这么走夜路,要是碰上了就完了。” 张晓英低着头道:“往常我们上学都是好些个人一起,一大帮子的也不怕什么。就是今天补课的就留了几个,这才不巧遇上他们了。” 张国梁眉头微皱,“总这样也不是个事,要不这么着吧,你把我的自行车骑上吧,骑上车还安全点,有人拦道也能跑得了。” 张晓英知道他有一辆自行车,那是他妈在世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全村就两辆自行车,他们家就有一辆。 他妈年轻的时候特别能干,人长得也特别漂亮,她记得小时候还见过,是个大眼睛的女人,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看着别提多舒服了。 可是他妈死得早,三十多岁上就得病死了,留下张国梁一个孩子,那时候也刚十二岁。 自从他妈死后,他爹开始酗酒,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也就是张国梁这孩子特争气,上山打猎,下地干活,全是一把好手。 高中毕业,又要入伍当兵,是他们村第一个被选上的技术兵。 人人都说张老汉有福了,生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好儿子。 因为是他妈留下的,那辆自行车张国梁平时都舍不得骑,没想到今天居然要借给她了? 她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还不会骑车,要是不小心给你损坏了,那可怎么办啊?” 张国梁笑道:“那辆自行车也用了七八年了,都是老东西了,坏了就坏了,难不成我还留着它一辈子吗?你先去骑两个月,等考上了高中再还给我就是了。” 张晓英见推辞不过,只能含笑接受了,并向他道了谢。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推辞,张国梁借她的自行车,真是想想都觉得高兴。 证明两人的革命友谊又往前上升了一步。 离村里还有两三里路,张国梁干脆走着送张晓英回家。 路上张晓英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国梁道:“我去闫家寨送公粮,跟两个生产队的一起去的,他们要留在闫家寨看着粮食,我就先回来了。” 张晓英纳闷,“什么公粮得送到闫家寨?” 张国梁道:“还不是四川闹地震呢,国家要赈灾,就从各地调公粮。咱们附近的几个村子都集中到闫家寨,到时候一起从闫家寨运走。” 张晓英问:“那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啊?” “可能先汽车,后火车吧。”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火车呢。好想见见火车啊。” 他含笑看着她,“会见到的,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这话说得人心中一热,这条路她恨不得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都到不了头。 可惜两三里地,两人走得又快,用不了半小时就到了。 张国梁直接把她送到家门口,马上就到她家门口了,张晓英隐隐有些失望,“你这就走啊。” 张国梁道:“我还有事呢,晚上生产队得有人守夜,我不能多留。” 他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又转回头嘱咐道:“你以后最好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你们不是有个同学叫薛藴吗?你跟他一起回来多好。” 他说着又道:“我明天就让人给你送自行车来。” 张晓英笑着点点头,薛藴本来也让她跟他一起走的,还说要骑车带着她,只是她不愿跟他有什么交集,就拒绝了。 这回她也有自行车了,跟他一起骑车回来,也没什么。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张晓英正准备回家,忽然从书包里跳出个小人来。 那笑容呲着牙对她笑得贼兮兮的,“恋爱了,恋爱了是不是?” 张晓英一看是土地公,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笑道:“你这会儿倒有脸出来了,刚才我遇险的时候,怎么不见跑出来帮忙了?” 土地公眯着眼笑,“这不我到朋友那儿喝了两杯酒,晚上喝得有点多,就忘了你这茬了。” 他说着又道:“不过你也不亏啊,你心爱的男神英雄救美,你们俩浓情蜜意的,可不是正随了你的心思?” 被他这么一说,张晓英也不好再骂下去了,脸上更加红彤彤的。 也就是天黑,别人瞧不清楚,否则叫人看见了,肯定以为她长了一张猴屁股脸呢。 土地公看她一副羞涩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声,“不过你也别怪我打击你,你和他没有夫妻缘,这辈子怕不能成的。” 张晓英轻哼,“我和他没夫妻缘,那我和谁有夫妻缘?王拐子吗?” 土地公摊摊手,“瞧瞧你,一说王拐子你就生气,那就是你碰不了的逆鳞,你也犯不上冲我来啊?” 他说着话,已经跳上了墙头,呲溜钻进屋里去了。 张晓英自然不能像他似的跳墙进去,她伸手拍门。 过了一会儿她娘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顿骂,“死丫头,这么晚回来,你作死呢。” 张晓英心里一叹,有时候她都怀疑她不是她娘亲生的,就算偏心眼,也偏的太厉害了。要是张晓清这么晚回来,她还会问几句,“什么这么晚啊”“干什么去了?”“有没有遇上什么事?” 怎么到了她这儿,就算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了? ------------ 第十五章 人大脾气大 她心里不得劲,也懒得听她絮叨,几步走进院子,往自己屋里去了。 杜大娘关上院门,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来,也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 张晓英只当没听见,不过她关门的声音也特别的响,就当是她无声的抗争了。 土地公这会儿已经进了屋,翘着脚在那儿坐着,嘴里还凉凉道:“爹不疼,娘不爱的,又摊上一个渣子丈夫,你过得可够苦的啊。” 张晓英气得眼珠子都喷火了,怒道:“我爹爱我的。” “好,你爹爱你。”土地公摇摇头,“不过你就算再活一世,上辈子有些东西你也脱不开。你的婚姻缘分不在张国梁,你要想给他在一起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晓英瞪他一眼,“你管我代价不代价,我就想跟他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 土地公啧啧道:“好呀,你有本事,那你别许愿和张国梁在一起啊。” 张晓英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赌气道:“不许就不许。” 土地公哈哈一笑,“我就怕你许这个愿,到时候我办不成你又怪我,你不许这就放心了。” 张晓英这才知道自己被人给耍了,合着这拿话激了她半天,就是为了不让她许愿吗? 她心情不爽,也没再理他,自己脱了鞋上床就睡了。 等次日醒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还有十几里的路要走,张晓英忙爬起来收拾东西。 院门口杜大娘正和张晓清说话呢。 杜大娘道:“看这自行车,旧是旧了点,不过还能骑。小清,你上去骑上试试,回头你就骑着上工去,去镇上也能骑着它。” 张晓清道:“娘,这是哪儿来的自行车?” “是一早张国梁推了来的,说要给小涵上学用的。小涵上学又不用走多少路,也用不上,回头你骑着就行。” 张晓清皱皱眉,“娘,这多不好,这又不是给我的,我骑着算怎么回事?还是让妹妹骑吧。” 锅里早就熬好了粥,棒子面还熬的挺稠糊的。 张晓英看见那自行车,心里也不着急了,她骑着比走路快,倒是有功夫吃饭了。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杜大娘和张晓清,看他们俩怎么处置自己的东西。 杜大娘瞧见她,眉头皱了皱,“你倒是挺会的,一早就来就吃上饭了。” 张晓英道:“我怎么就不能吃饭了?我收的彩礼都给了我哥娶媳妇了,一分钱没留给我,这会儿又打起别人借给我的自行车的主意了。怎么?打算拿这辆自行车当彩礼,也给人家女方送过去吗?” 杜大娘惊讶的看着她,平时张晓英脾气都是很好的,任她数落两句也不吱声,怎么今天说话这么刻薄起来? 她心中不悦,气道:“你不是我的女儿?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生的。” 张晓英道:“我倒不知道我是谁生的了,我亲娘都不把我当回事,弄点好东西都给了当哥的,我哪里还有半点地位。拿一生换来的彩礼,最后连句好话都听不上,连粥都不让喝了。” 她说着话,迅速把最后一口粥喝完。随后把碗往旁边的砖头上一放,碗也不刷,背着书包走到自行车前,推着就往外走,几步之后骑上去,轻松骑到院外去了。 杜大娘看得都有点傻眼了,她呐呐道:“这死丫头,什么时候会骑自行车了?” 她是不知道,张晓英在十六岁的时候不会骑自行车,不过二十六岁的时候肯定会了。王拐子家也有自行车,有时候她要骑着车驼东西,那车骑得别提多遛了。 张晓清见张晓英走了,低声道:“娘,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妹妹了,咱们也没帮过她,反倒是她一直在帮助我,她的彩礼都被我给花了,你还想她怎么样?” 杜大娘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臭脾气,一天到晚的好像谁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张晓清叹口气,也不知他娘和妹妹上辈子是不是有什么仇,怎么一见面就吵得跟乌眼鸡似的。 张晓英也是,以前脾气没那么大,可这回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脾气变了,对娘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张晓英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出了村子,感觉周围的房子和树木都从眼前飘过,她越蹬越快,那样子真是畅快极了。 有多久了,她都没这么飞扬的感觉了。 感觉自己就像在天上飞,又像是在坐火车和汽车一样。 虽然她从来没坐过火车,也没坐过汽车,但想来也跟骑着自行车一样畅快吧。 刚走到村口的时候,忽然一把铁锹从旁边农田里伸了出来。也幸亏张晓英捏闸捏的比较快,不然的话非得摔倒不可。 她看了眼农田,只见王拐子扛着铁锨从田里走了上来。 呲着一口黄牙道:“哟,这不是晓英吗?上学去啊?” 张晓英恨得咬咬牙,这王八羔子,自己还没找过他呢,他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轻哼一声,“你少啰嗦,还不让开,我没空搭理你,有什么事等我放学再说。” 王拐子一手掐着腰,一手扛着铁锨在那儿站着,笑嘻嘻道:“你没空,可是有空啊,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呢。” 张晓英往左走,他就挡在左边,往右走,他就挡在右边,铁锨往地上一戳,就是不打算让她过去了。 张晓英气得够呛,这人绝对是成心的,成心不想让她过去了。 她哼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王拐子道:“也不是大事,就是告诉你个笑话,听说你昨天晚上遇上邻村的小混混,让人给玷污了?” 张晓英气得大骂,“放你娘的屁。” 王拐子嘿嘿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人嘴长在别人脸上,我哪儿管得了啊?人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张晓英气急,“简直胡说八道。” “胡说不胡说的,这可说不准,这事在隔壁村都传遍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你让人给玷污了,你就是双破鞋。现在就是送到我面前,我也不要了。”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杠着铁锨得意洋洋的又下地去了。 ------------ 第十六章 舌头底下压死人 张晓英此时觉得脑袋都炸了,不管王拐子这事说得有几分可信度,但舌头底下压死人。尤其是这个时候,女人的贞洁还是很要命的,而村民们闲着没事干,就喜欢传闲话的。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就坏了。 她骑着自行车往前走,这会儿再也没有先前那飞扬的感觉,一时走神,差点骑到了田埂里。 她上了三年初中,基本就没迟到过,可是今日却迟到了。 进教室的时候,看陈老师疑惑的表情,显然奇怪她为什么会迟到? 这一天的课,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下去的,也不知道学进去了多少,反正浑浑噩噩的,直熬到了下午放学。 明天就是周日,陈老师也没留他们补课。 张晓英骑着车从学校出来,刚走出一段路,就听到后面一阵车铃响,不用看就知道是薛藴了。 这家伙最近总是这样,到她身后时故意把铃铛按的山响,每次都故意显摆自己有车。 张晓英如往常一样不想理他,不过这回薛藴倒是没按完铃铛就走。他骑到她前面,把车一横,故意挡住她的路。 张晓英皱眉,“你想干什么?” 薛藴道:“我有话问你。” “什么事?” “昨晚你出事了?” 这么单刀直入的问出来,一点遮拦都没有,让张晓英心里挺不舒服的。 不过还好他没直接说“听说你让人玷污”了?不然,她肯定会拿大嘴巴子抽他。 张晓英道:“确实出了一点事,我昨晚回去的时候,遇上三个小混混。” “然后......被他们那个了?” 张晓英白他一眼,“你听谁放的屁?我昨晚遇上张国梁了,是他救得我,那三个小混混连我跟前都没近了,就被张国梁给吓跑了。” 薛藴哼一声,莫名的觉得心里酸酸的,嘴里嘟囔一句,“又是张国梁。” 张晓英道:“我问你呢,你听谁说的?” 薛藴道:“还不是那个王拐子,他一大早就在村口胡说八道,见着人就大肆宣扬,说你让人给玷污了,说得有鼻有眼的,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张晓英咬咬牙,“那个王八蛋的话,谁信啊?他就是故意想败坏我的名声,好报之前拘婚的仇。” 薛藴道:“我劝你最好还是赶紧澄清了吧,你们女孩子的名声不比我们男人,要是被败坏了,可是捡不起来了。” 张晓英也知道他是好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觉得有点怪,还有那么一点膈应。 她低声一声,“这用不着你多操心。” 随后蹬上自行车,骑着走了。 薛藴忙在后面跟着,看她骑得飞快,不由道:“你这车是谁的?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自行车了?” 张晓英道:“车是张国梁的,他昨天送我回家的时候借给我的,至于什么时候学的骑自行车,这用不着你管吧?” 薛藴扬扬眉,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女人对他恭维夸赞,他一点不喜欢,偏偏就喜欢张晓英对他满不在乎的样子。 啧啧,你说他是不是有点犯贱? 等张晓英放学回来,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她被人玷污的事了。 王拐子就像是超大号的大喇叭,逢人就说两句,就差在生产队办公室拿大喇叭广播了。 她没到家,刚进院门,就瞧见几个前来慰问的婶娘们,说慰问是好听的,总有那么一些恨别人家日子过得好,喜欢瞧人家的笑话。 一瞧见张晓英,这些人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着:“晓英啊,听说你出事了,这没什么事吧?” “要不要报警啊?我家侄子在公安局认识人,打个电话就行啊。” “晓英,你要想哭就说话,别一个人躲着啊。” “晓英,你可别想不开啊。” ...... 张晓英一脸的黑线,这怎么说得她好像要自杀了似的? 别说她没有什么事,就算真有了事,她也不会死的,经历了前一世的自杀,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任何情绪影响了她。 此时她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就好像中午头上的大太阳,那么炙热,那么明媚。 她笑道:“各位婶子、大娘,你们听谁传的闲话啊?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昨天是我男朋友张国梁把我送回来的,今天他还特意给我送了自行车。我要真有事,能像现在笑得这么开心吗?” 那几个女人面面相觑,有的道:“莫非那王拐子真的在胡说八道?” 张晓英笑,“婶子们,那王拐子什么人品?他说的话怎么就信了?” 一帮人窃窃私语,“我觉得也是,王拐子这是吃不着葡萄,故意发酸败坏晓英的名声呢。” “就是啊,你看她笑得这么开心,哪里像出了事的?” “走吧,走吧,没事赶紧走吧。” 张晓英笑眯眯的把这些婶子、大娘们送出门去,临走还给每个人抓了把炒花生,那都是为张晓清婚礼准备的。 她叹息道:“各位婶子、大娘,回头谁要再提这事,你们也给辩白两句,我好好一个姑娘,都让人把名声给糟蹋坏了,这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看她委屈的一张小脸,几人都觉得甚是怜惜,再加上吃人家的嘴短,几个大闲人都大拍胸脯保证了。 一边吃着炒花生,一边往外面走,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这个王拐子真不是个东西。” “对,不是个东西。” 张晓英轻吁了口气,这一世她真的成熟了许多,并且一天天在成长之中。若搁在以前,她遇上这样的事,肯定沉不住气了。 话说,她还没想着怎么报复王拐子,没想到他倒先给自己捅刀子了? 这件事没完,她非得让他这辈子都臭大街,打一辈子光棍不可。 咬了咬牙,往自己屋里走。 杜大娘拦住她,“到底怎么回事?那些婶子大娘们说的什么意思?” 张晓英刚才看见杜大娘在那儿跟人家陪着笑脸,唠着嗑,就好像她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你都要把我嫁给那种人了,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他王拐子什么人性,你看不出来吗?好好的日子不让我过,非得把我往火坑里推。” 这些话也是把她压抑了十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她早就想问问她娘,为什么那么偏心,为什么不让她过好? ------------ 第十七章 张国梁受伤 杜大娘倒觉有些莫名其妙,拍着大腿喊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像闺女跟娘说的话吗?你这不是没嫁给王拐子吗?我怎么就把你往火坑里推了?” 张晓英不理她,摔门进屋去了。 杜大娘气得在外面跳脚骂,“不孝啊,真是不孝啊,怎么生出了你这个东西?早知道你这样,还不如当初把你摁尿盆里淹死了。” 张晓清在一旁劝道:“娘,你少说几句吧,让外人听到了算怎么回事啊。那王拐子也确实不是个东西,你要真把妹妹嫁给他,那真是坑了妹妹一辈子了。” 杜大娘气呼呼道:“我就生气她这态度,整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她对外人笑得好着呢,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什么都不是了?” 张晓清道:“你也知道那是外人,外人传她闲话,她能怎么着?嘴长在人家脖子上面,她又不能给抠了去?倒是你,你是她最亲的人,你不护着她,还在那儿絮絮叨叨数落她昨晚回来的晚,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不是给那些人坐实了王拐子造谣的话吗?” 杜大娘傻了一下,愣愣道:“我那说得不也是实话吗?这丫头现在做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哪儿知道她每天在干什么?” 张晓清摇摇头,他很觉自己母亲和妹妹沟通有问题,两个人明明心里都很挂念对方,可是现在谁也不想搭理谁,偶尔一开口都是冷言冷语,那话都跟刀子似的。 张晓英进了屋,把书包往炕上一甩,就坐在炕沿上愣神。 她心里琢磨着王拐子,怎么找个机会整治他一下,让他再也不没心力找她的麻烦了? 土地公不知何时从箱子里钻出来,晃悠着也跳上了炕,低笑道:“想啥呢?报仇啊?” 神仙嘛,你心里在想什么他基本都能猜得着。 张晓英也不会瞒着他,便把心里想法说了,“对,就是想报仇。我要把在王家十年所受的那些苦,都一件不落的找回来。” 土地公摇头晃脑道:“这个人自有个人的业,你这动不动就把报仇放到嘴边,造了口业,将来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张晓英横他一眼,“我是个凡人,不懂那么多因果报应,我只知道谁要是让我不爽了,我就让他全家不爽。” 土地公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从前见你就是个怨妇一样,每天只会抱怨命运的不公,现在倒是完全变了个样了。” 张晓英道:“重活这一世,我也不能白活,不把从前的那些恩怨结清了,我也不可能重新开始新生活。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从前的是是非非我一定要了结了,不带任何的遗憾。” 土地公摸摸鼻子,“这个我可帮不了你的忙,我是神仙,不是复仇使者,你自己想好了怎么办,那是你的主意,可跟我没关系。”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一副准备回神位睡觉的意思。 他跳下土炕,一边往箱子上爬,嘴里一边念念叨叨着:“村西的刘寡妇叫什么来着?长得可是挺漂亮的。” 他跳上箱子,就跟神龛里的神像融为一体了,等了半天也再没动静。 张晓英本来没把他最后说的那一句当真,她钻被窝里的时候,忽然想起这句话,心中一动,刘寡妇?怎么听得这名儿那么熟呢? 对了,刘寡妇。 她想起来了。 早就听说王拐子和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的,就是前世跟她结婚之后,两人暗地里也是互通款曲,眉来眼去的勾当,也干过不少。 这王拐子既然陷害她,回头她也少不得跟他弄点罪名。 多亏了土地公的提醒,有了这个由头,就不信整不着王拐子了。 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等第二天早上醒来,背着书包去学校。 刚走出院子,就见牛大婶从对面过来,看见她老远就叫道:“晓英啊,你怎么还有心思上学去呢?” 张晓英道:“大婶,怎么了啊?” 牛大婶叹息道:“你还问怎么了呢,你家国梁出事了。” 张晓英一怔,“出什么事了?” “昨天夜里他被人打晕了,扔在村口,今天一早刚被人发现了,抬了回来。” 张晓英一听就急了,虽然土地公一再告诫她不要跟张国梁走得太近,他们俩没有夫妻缘。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了,听见心上人受了伤,也顾不得上学了,骑着车子就往前冲。 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婶子,张国梁现在在哪儿呢?” “应该被抬回家去了吧。” 张晓英寻思了一下,跑回家拿了趟东西,才骑着自行车往张国梁家里去。 张国梁家住得离他们家还挺远的,一个南一个北,正是个大调角。 她紧蹬慢蹬,等到了张国梁家,门口已经围着不少人了。大部分都是听说他家出事了,来看看的。 张老汉脾气倔,平时人缘不算好,不过他儿子张国梁却一向挺招人待见的。村里孤寡老人,他没事的时候都会去照顾,谁家要是有点什么事,只要招呼一声,他也是随传随到。 所以一听说他受了伤,上这儿来看的,也大多是关心的,没几个是来看热闹,看哈哈笑的。 看见张晓英,围在门口的人都很自觉的让了条路出来,有人笑道:“瞅瞅,人家小媳妇来了。” “这还没嫁过来呢,就这么上杆子了?” 张晓英抿着嘴也不说话,低着头往里面冲。 她是真的担心张国梁,上一世他也是叫人给打了,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能动了。虽说最后没落下什么大毛病,可一到阴雨天关节就疼。 这一回也不知道伤到哪儿了? 这会儿张国梁已经醒了,卫生所的韩大夫也来了,刚给他包扎了伤口,正在床上躺着呢。 张晓英进门时,他背靠在枕头上,头上绑着绷带,正小声和韩大夫说着话,声音有点低,也不知在说什么。 一抬头,忽然瞧见张晓英在门口站着,他先是愣了下,随后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 第十八章 半夜被袭 张晓英吁了口气,虽然脸色苍白了脸,看着精神还好,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她低声道:“我就是听说你受了伤,所以来看看。” 她说话时声音很低,头也垂得很低,总觉得周围有无数目光在看着她,脸上火辣辣的,好像烧得厉害。 韩大夫倒是识趣,轻咳一声道:“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张国梁道:“多谢韩大夫了,大老远的,还让您走了一趟。” 韩大夫笑道:“我这也是顺路,本来跟村里的支书看病来了,听说你这儿受了伤,这才往你这儿来了。顺手的事,也当不得什么。” 他说着又道:“倒是你,以后可不能跟人打架了,这回伤的不轻,在床上不躺几天,不要下床。” “好,都听大夫的。”张国梁含笑应了一声,看见他走出去,才笑着对张晓英道:“你也不坐下,在那儿站着干什么?” 张晓英在韩大夫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头有点疼。” 张晓英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和人打架了?” 张国梁摸摸头,“其实也不是和人打架,是我让人给打了。” 张晓英一吓,“谁打得?谁敢下这么狠的手?” 张国梁道:“天色太晚,我也没看太清,昨晚我去闫家寨押送第二批公粮,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挺晚的了。快走到村口,我就有点大意了,那时候好像有脚步,我也没太在意,还以为是谁干活回去晚了。后来我想撒个尿,刚解开裤子,就觉身后有人一阵邪风......” “当时我就觉得阴风阵阵,身后有人断喝一声,‘呔,张国梁,此仇不报非君子,量小不丈夫,今日就叫你尝尝大棒的厉害。’”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我就觉得一根巨大的木棍对着我头敲了下来,然后我就给晕了。结果一泡尿没撒完,都给尿裤子里了。”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张晓英也有些想笑,她也知道他那通形容词都不是真的,什么阴风阵阵,什么有人断喝,要是真觉察到什么,以他的警觉性,早就做出反击了。肯定那些下手快,又狠,利索的敲了他一下,就给跑了。 她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干的吗?” 张国梁道:“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我刚躺下时并没完全晕,听他们说话好像是那晚调戏过你的那三个混混。不过他们还提到了一个人,说是王拐子透漏的消息,说我昨晚会从那条路经过。” 张晓英咬牙,“又是王拐子,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她想了想道:“要真是王拐子,你就这么任凭他欺负你了?” 张国梁笑道:“那肯定不行,且等我好了,我再收拾他。” 张晓英看他身上的伤,除了头之外,身上还有好几处伤痕,胳膊也缠了一圈,显然是他昏倒之后,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造成的。 这种伤势要想好起来,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她心里有些内疚,那三个混混是她招惹来的,王拐子也是为了报复她,才对张国梁下手的。说起来没她,也不会连累张国梁受这一顿打。 张国梁看她神色有些难过,忙道:“我没什么事,你还是赶紧先上学去吧,你马上要考试了,耽误课不好。” 张晓英也觉得自己留的时间有点长了,她站起来道:“那我先走了,回头等我放学回来再来看你。” 张国梁点点头,含笑目送着她走出门去。 最一开始,他救她,真的只是因为一时的心软,不忍心见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被人糟蹋了去。不过后来经过慢慢相处,他倒越来越发现,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其实挺可爱的。 张晓英从屋里出来,经过厨房的时候,听到里面张老汉在跟人说话,那应该是个同村的,是个老光棍,偶尔在这儿帮个忙啥的。 张老汉在给张国梁熬药,小炉子上放着一个小锅子,他一边熬药一边念叨着:“现在年景不好,日子难过,一包药就要好几块钱,我家国梁受一次伤,十块钱的药钱就没了。咱们村里人没保障,哪里看得起病啊。” 老光棍问道:“大叔,你家里不是挺好的?国梁这孩子又能干,学习又好,镇里推荐他去当兵,这不马上就是解放军了,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张老汉哼一声,“家里没钱啊,本来有点积蓄,都给了一个女娃娃了,我家国梁这样的,还愁娶媳妇吗?亲都没定呢,就先给人家八十块,现下家里哪儿来的钱啊?给国梁买药的钱还是人家韩大夫给垫的呢。” 张晓英听到这里,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还好她出门的时候怕用钱,又回家拿了一趟。 她从书包里掏出三十块钱,放在窗台上,找了块砖头压上,也没留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她骑车去上学,等出了村口才猛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日,学校放假,上什么学啊? 她这一天过的,都过糊涂了。 既然从学校里出来了,也不想再回家去,她把车往道边上一停。随便捡了块石头坐下来,开始琢磨着怎么收拾王拐子。 她本来就有对付王拐子的意思,再加上张国梁被人打闷棍,也跟王拐子脱不了关系,这仇恨一笔加一笔的,到现在都已经深成了马里亚纳大海沟了。 若不出了这口气,她恐怕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着了。 正瞎寻思呢,忽然背后有人“嘿”了一声。 张晓英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薛藴。 她皱皱眉,“你干什么?” 薛藴笑道:“我就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呢?” 张晓英道:“我就是想去上课,出了村才想起来今天不上课。最近脑子里积的都是事,感觉人都傻了。” 薛藴哈哈一笑,“我还以为就我一个傻子呢,没想到你也是傻子。” 张晓英纳闷,“你怎么了?” “我今天都骑车到了学校了,看见大门锁着才想起来今天不上学了。这不又灰溜溜的回了来。” 他说着对她眨眨眼睛,那模样很是调皮。 ------------ 第十九章 抓住王拐子 张晓英也有些想笑,没想到薛藴还有这么糊涂的一面。 也是的,最近他们为了备考,都恨不得白天晚上都用上,没日没夜的学,一时忘了是不是周末也没什么。 薛藴道:“行了,既然咱俩都犯了傻,干脆今天也别学习了,我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把这个糊涂脑子给治治,就当是劳逸结合了。” 张晓英摇摇头,“我今天还有事呢。” “什么事?” “我得回家。” “就玩一会儿不行吗?” “我真的有事。” 薛藴拉着她书包带不让她走,张晓英就有些恼了。她刚想说话,忽然前面一阵车铃响,转头一看,正见王拐子骑着辆车往这边过来。 他车把上挂了一块肉,显然是在镇上刚割的,还用网兜兜了一瓶二锅头,一边走一边在车把上晃悠着。 他今天似乎特别高兴,嘴里还哼着歌:“天上的太阳当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一看见他,张晓英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推开薛藴,“我真的有事。” 说完,骑上自行车,在后面追王拐子去了。 薛藴一见,也忙蹬上自行车在后面跟着。 这三人一前一后的往村子里骑,有瞧见的都投过来羡慕的眼神。毕竟这个时代的自行车,那是奔驰宝马一样的配置,一个村里也就这么三五辆的。 张晓英眼见着王拐子进了村,只是却没往自己家里去,而是进了村西的小道。 这条路比较偏僻,只有少数的几户人家住在这儿。 王拐子骑着车,拐了两个弯,停在其中一户门前。 他把车往旁边墙头上一靠,就对着院门叫起来,“阿娇,阿娇,瞧瞧我给带什么来了?咱们今天吃红烧肉。”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露出半个身子,对着他皱皱眉,“你号丧什么,也不怕让人听见。” “这附近又没什么人。”王拐子舔着脸笑着。 张晓英早在他拐进这小道的时候,就把车停在路边了。薛藴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车停在那儿,随后跟着她一路走到这小院前。 薛藴本来想问她到这儿来干什么,看见她一直给他打眼色,顿时升起了几分好奇心。 他双眼紧紧盯着那个露出半个身子女人,虽然只是一半,却分明能看出来那是个很丰满的女子,一张瓜子脸,长着风x寡情样,不过五官绝对秀丽,看着很有几分少妇的风情。 王拐子和那女人笑骂了两句,随后拎着一条肉和一瓶酒进门去了。 两人腻腻歪歪的,从门缝里看过去,都快成了两根拧在一起的麻花了。 薛藴问道:“那女人是谁啊?王拐子到这儿来干什么?” 张晓英咬了一会儿唇,道:“刘玉娇你知道吗?你问村里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至于他为什么到这儿来,要不你进去问问他?” 薛藴忙摆手,难得一张小脸露出几分羞赧。他到底也是十六岁的年纪,对男女之事还不完全了解,害羞也是必然的。 不过这事倒勾起了他几分好奇,他问道:“你跟着王拐子做什么?就为了看他找刘守寡的女人吗?” 张晓英想了想道:“有个事你愿不愿做?” 她本来不想把薛藴拉进来的,不过她一个人确实势单力孤了点,对付王拐子真不好说。 薛藴是个大小伙子,有他帮忙或许能好些。 薛藴点头,“行,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张晓英道:“那咱们晚上再来。” 她忽然想起来,前世的时候,每个周日王拐子都会去幽会刘玉娇,中午带条肉给她,到了晚上就偷偷摸到人家院子里过夜。 以前他在镇上工作,总说周日晚上要值个班,不回家。现在想来,都只不过是他的谎言罢了。 她那时候也没心情管他,对他的事也从不过问,不然早就发现他的异样了。 前世的时候,她好像听说这刘玉娇不只是一个相好的,村里好些个汉子都跟她关系不错。每到秋天的时候,家里的粮食有人给收,工分有人给挣,还有人免费给送酒送肉,送菜送米的,那日子过得别提多舒服了。 村里的一些女人们,表面上骂她不要脸,,勾搭男人,其实心里多多少少还有几分羡慕。 毕竟她们每天累死累活的,还得被男人责骂,真的不如人家的日子过得爽。 当然,最后刘玉娇也没得到什么好报,村里女人都恨她勾搭自己老公,就联合起来,把她赶出了村子。后来听说她儿子也不认她,嫌她丢人,等老了姿色不再的时候,挨着村要饭,当乞丐去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的刘守玉娇可是三十郎当岁,正是女人最妩媚鼎盛的时候,就好像一朵盛开的花,男人闻着花香就没头没脑的撞过来了。 薛藴看张晓英抿着嘴,一脸坚毅的小表情,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张晓英问道:“你笑什么?” 薛藴道:“你这模样,跟视死如归似的,那么大义凛然的往这儿一站,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革命英雄在世了。谁知道你只不过想抓给奸罢了,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张晓英看他笑得直打跌,心里也不得劲,轻哼一声,“你就别在这儿胡说八道,革命英雄也是你能拿来开玩笑的?” 她说着又道:“行了,既然你想帮忙,那咱们就计划一下。” 薛藴摆手,“你先等等,你能告诉我,你到底跟王拐子有什么仇吗?你非得对付他干嘛?” 张晓英道:“什么仇?他在门口败坏我名声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吗?到现在好些人看见我,都一副看着‘可怜的受害者’的模样。我张晓英的名声早就被他败坏完了。此仇不报非君子,今天我让他也尝尝万夫所指的滋味儿。让人戳脊梁骨戳死他,吐沫星子淹死他。” 薛藴一挑大指,“行,你狠。” 他说着又笑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股狠劲儿呢?够辣,够坏,这满肚子的坏水很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啊。” 张晓英递给他一个白眼,“滚。” ------------ 第二十章 捞面的尴尬 薛藴也不恼,继续望着她笑。那笑容越发多了几分甜意。 他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喜欢她了,每次多了解她一点,就更增加了几分神秘感。她好像是个巨大的宝藏,让人忍不住想挖掘,似乎每挖掘一下,都会有不一样的惊喜。 他笑道:“不滚,就不滚,我今天就赖在你身边,非得替你捉了这个奸。我去找人,把王拐子吊起来,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张晓英咬牙,“好,这是你说的。” “当然是我的,今天我就唯你命是从了。” 薛藴此时满心满眼的想帮张晓英,他是真没想过,自己几个小时之后,就会这个决定后悔的牙都酸了。 张晓英和薛藴约定好了之后,就回家吃饭去了。 杜大娘今天中煮的面条,打的韭菜鸡蛋的卤子。 张晓英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她最喜欢吃韭菜炒鸡蛋了,配上点醋,再和点芝麻酱,那滋味儿简直绝了。 不过只高兴了一瞬,忽然又觉得有些心酸,杜大娘是知道她今天上学去了,才做的这口吃的吗? 原先家里穷的窝头都吃不上,现在有了那笔彩礼,张晓清的婚事能操办起来了,家里的伙食也好了。 只可惜这分好,却不是为了她。 张晓清瞧见她,也是一怔,“晓英,你不是去上学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张晓英淡淡道:“学校放假,我出去学习了一会儿。” 看看自己碗里的面条,杜大娘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她道:“不知道你要回来,也没做多了,正好我这碗还没吃呢,你先吃了吧。” 她把碗端给张晓英,张晓英却不接。只看着杜大娘,“家里不是说没钱了吗?怎么吃起面条来了?” 杜大娘有些尴尬,道:“今儿一早你舅舅来了,给带了几个鸡蛋,还有一把自家轧的面条,说给小清补养身体的。我寻思着院子里种的那一拢韭菜也该割了,就混着炒了个鸡蛋。” 她说着又道:“也不是不想给你吃,你不是没在家吗?还有点面条没煮呢,原想着等你晚上回来再煮给你吃。” 张晓英“哦”了一声,道:“一口吃的而已,我还不值当的当回事。娘,你先吃吧,一会儿我自己下厨做一点。” 她说完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杜大娘端着碗,在那儿尴尬的不行。 她本来也不是不想留着晚上吃的,不过张晓清回来说饿了,家里也没别的吃的了,就把面条煮了。 有捞面,还得有菜码吧?正好割了点韭菜,就混着鸡蛋炒了。 没想到这就被张晓英看见了,平时她也是偏心了一点,有好的都给小清吃,弄得这孩子亏了嘴。这会儿八成觉得自己经常和小清开小灶,有好吃的也故意藏着了吧? 张晓清也有点吃不下去了,难得吃一回面条,却弄得没滋没味的。他实在不喜欢这个样子,她娘总是不一碗水端平,这对妹子影响肯定很大。 他吃了几口,把最后一点面条扒拉到嘴里。盘子里还剩了一点韭菜炒鸡蛋,他道:“娘,我去给妹妹再煮点面条,切点黄瓜丝,再和点芝麻酱。” 杜大娘怔了怔,终于点了点头,“你去吧。” 她是没这个脸端着碗送进去了。 张晓清煮了面,又端着炒鸡蛋和黄瓜丝进来。 他进门时,张晓英正趴在桌子上做作业呢。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儿。 他皱皱眉,“晓英,你这屋里怎么云山雾里的?你好好的点香做什么?” 张晓英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屋里一股霉味。” 张晓清隐隐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神神叨叨的。 她每天出门的时候,都把自己屋子的门给锁上,平时也不让人进。等回到家,又总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是有要紧的事都不出来。 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进过她的房了,左右瞧了瞧,也没瞧出什么异常,只是觉得香点的太多,有点呛鼻子了。 他把东西都放到桌子上,低声道:“这是哥给你做的,你赶紧吃了吧。” 他说着又道:“你也别怪娘,她不是有意的,这些年娘一直偏心我,我心里也得劲儿,总觉得亏了你了。不过你还在上学,以后有大好的前途,也不必争这一时。等你学出来了,娘自然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 张晓英本来心里还挺不舒服的,听张晓清这么一说,多少得劲儿了一点。 她低声道:“哥,我知道了。” 张晓清吁了口气,“你赶紧趁热吃了。” 张晓英笑着点点头,埋头吃起面来。裹着芝麻酱的面条真的很香,也很甜,都甜到心里去了。 她忽然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想争的绝不是什么吃食,而是亲人对她的关心。 或者以前缺失的太多,重活一世,她太渴望亲人能多替她想象了。 吃完了饭,张晓英又做了会儿作业。 等书看得差不多了,她才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那土地公的神龛,她在家的时候,都放到箱子里。不在家的时候,要锁门了才会抱出来。所以张晓清进来的时候,只闻到檀香味儿,并没看出什么异样。 她也不是想藏着土地神,只是现在还在闹运动,有个风吹草动的都是给家里找事呢,等过几年没事了,再把土地神请出来。 这会儿外面已经擦黑了,张晓英拿着个包正要出去,土地神从箱子里爬了出来。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爬着,嘴里还絮絮叨叨念着:“你也是的,箱子这么大,也不会弄个梯子,你不知道我老人家年岁大了吗?” 张晓英撇嘴道:“你年纪大了?我看你体力好着呢,晚上都能爬上炕去,比这箱子不高得多?” 自从请了这位土地祖宗回来,她在自己屋里都不敢换衣服了,更不敢穿的太少,平时洗澡宁可在柴房,也不愿回自己屋。 张晓清看见了,还纳闷她什么时候改脾气了? 他却不知道,张晓英也是没办法。神仙不现身的时候,你是看不见,摸不着,也就不害怕了。 ------------ 第二十一章 神仙也得避讳 可一旦现了身,那就是男人了,你总不能说因为他是神仙,不是人间男女,就不避着点了吧? 尤其是这一位也不是什么老实的,经常会爬上她的炕,有时候察觉出来,那感觉就好像一个陌生男人盯着她睡觉似的。 土地公听她调侃,也不生气,嘻嘻笑道:“美人哉,美人兮,碰见美人,你还不让人多看几眼了?” 张晓英撇嘴,“你得了吧,要是神仙都是你这个样子,不知多少人都得后悔自己拜错了神了。” 土地公哈哈一笑,“小妞,你这嘴可越来越厉害了,跟把刀子似的。”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任人欺负的怨妇,现在是逮谁刺谁的小刺猬。啧啧,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进步了? 张晓英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土地公,你有没有名字啊?每天总是土地公、土地公的叫你也不合适。总得有个名字和别的土地公,土地奶奶的区分一下吧?” 土地公昂着头,“名字当然有了,你以后就叫我无良吧?” 张晓英拍掌大笑,“无良?这名字可太配你了。《旧唐书·宣宗纪》中说‘比有无良之人,於街市投匿名文书。’你就是这无良之人了。” 土地公有些尴尬,他跟着这丫头也没认识多久,她倒是一语道出了他性格的真谛了。 张晓英故意跟他斗嘴,调笑道:“别的土地公都有土地奶奶什么的,你家土地奶奶在哪儿呢?” “这个......”无良摸摸鼻子,“我还没成亲呢,上哪儿找土地奶奶去啊?” 他说着又道:“你要是有心,就赶紧给我找一个,我就一个要求,漂亮就行。” 张晓英“切”一声,给他找土地奶奶?闹着玩呢? 他要是不想走了,在她家里开枝散叶,再生几个土地宝宝,那她这儿岂不成了土地窝了? 两人说着话,外面已经黑了。 张晓英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要办,她低声道:“我要先出去一趟。” 无良跳到了地上,背着手走了几步,摇头晃脑道:“呜呼哉,人心之坏。”说着对呀眨眨眼睛,“你这是捉奸去吗?” 张晓英差点让门槛给扳倒,她回头望了一眼,“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直白?” 别人不知道她和王拐子的关系,他却是知道的。 这不是明摆着想看她笑话吗? 她握着拳头走过来,问道:“你说,我这回成败怎么样?” “成,自然成,肯定成。” 无良嘿嘿笑着,他敢说不成吗?那大拳头,都赶上鲁智深了。 这是要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他哪敢捋这母老虎的胡须啊? 不过有句话他倒没说出来,成倒是成了,只是后果......超出想象,不忍目睹啊。 张晓英点点头,一想到王拐子吃瘪的样子,顿时兴奋起来。 她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为什么不去?这么大一个热闹,必须去看啊。 “走,走,赶紧走。”无良直接跳进她的包里,紧催着她赶紧出门。 张晓英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这么喜欢看热闹,土地公做成他这样的那也算是奇葩了。 她背着包出门,这会儿杜大娘和张晓清还没回来。他们下午的时候,去找刘媒婆商量婚礼的事去了。 婚礼就定在下个月中旬,时间挺紧的,这会儿连定礼都没下呢。 他们不回来,也没人管她,她从家里出来,就直接去找薛藴去了。 当然不是去薛藴家,她和薛藴约好了,吃完晚饭在村口的小路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薛藴就来了,他手里拿着根绳子,还有一根挺粗的棍子,一看就像是个老道的绑架犯。 张晓英笑道:“你准备这些干嘛?” 薛藴道:“你不是说要把人绑起来吗?这必须有绳子啊。至于棍子,留着防身也是好的。” 张晓英点点头,薛藴果然厉害,比她想得周到。 她也没想到带这些东西,只在家里的菜窖里,拿了几个烂的就剩一半的洋葱。她把洋葱都切成碎块,关键时刻往人眼睛上一抹,王拐子眼睛难受,就看不清他们是谁了。 两人往刘玉娇家走,不到片刻就到了。 薛藴想得特别全,还备了一个梯子,就放在刘玉娇家附近。 薛藴从梯子上爬了进去了,跳到了墙头,双腿交叉着坐上去,随后对张晓英招了招手。 张晓英手脚还算灵活,扶着梯子快速爬了上来。 可能村里爬这墙头的人比较多,她这墙并不怎么高,也没放点玻璃碴子啥的。 院子里没人,薛藴最先跳下来,张晓英看了看高度也跟着跃了下去。 屋子里点着灯,借着灯光往前看,窗户上露出刘玉娇的影子。 刘玉娇正在小堂屋里洗澡呢,点着好几根蜡烛,亮亮堂堂的,她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影影绰绰的,都能看出来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薛藴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就故意望向别处去了。 张晓英转头看他一眼,心说,装啥装啊,谁还不知道你的本质了。往后十年就没少找过女朋友,离过两次婚,那是有名的花心大萝卜,这会儿倒装得怪清纯的。 都是女人,她倒没回避什么,细看刘玉娇,确实身材真的好,也难怪勾得那么多男人心痒痒的。 两人在院子里缩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有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影,蹑手蹑脚的推开院门闪了进来。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干好事的。 这时候张晓英才知道,原来院门就没上锁。早知道这样就不费劲巴力的爬窗户了。 薛藴对张晓英打了个眼神,“来了。” 张晓英点头,心里有点奇怪,这人看着不像是王拐子啊?他瞧着腿脚挺好的,走路也一点都不瘸。 那人呲溜钻进来,也没进里屋去,瞧见堂屋里刘玉娇映在窗户上的影子,默默吞咽了两下口水,随后推门就直接进去了。 屋里发出一声惊叫,随后刘玉娇嘤咛一声,低唤了句,“你这死鬼。” 不是王拐子。 这会儿张晓英和薛藴都听出来了,这人不是王拐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用嘴型告诉对方,“胡会计。” ------------ 第二十二章 群英汇聚 胡会计是村里唯一上过大专的一个,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只是他这人不学好,染上了烂赌的毛病,好好一个县里的工作被弄丢了。后来才在村里当上了会计。 他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背地里也干这种勾当。 两人在屋里待了半天,胡会计低声道:“我出去等你,你快点来啊。” 一听他要出来,两人得赶紧找地方躲。 薛藴低声道:“咱们先去房里吧,可能一会儿王拐子就会来。” 张晓英点点头,她知道他肯定不愿意让胡会计撞见他们,那毕竟是他爹村长身边的人,要是撞个对脸彼此都尴尬。 两人悄悄潜进正屋里,这是刘玉娇睡觉的地方,里边也没人。 薛藴看看床底下,“要不咱们躲这底下吧?” 他们这边北方人都喜欢炕,用床的人很少,不过这刘玉娇是外来的,这张大床大的离谱,两个在上面能翻跟头。床底下躲两三个人都没问题。 张晓英摇摇头,“我还是去衣柜里躲着吧。” 她总觉得躲床底下有点膈应。 薛藴看看那不大的柜子,躲两个人肯定不行了。 便道:“行,那你去衣柜,我在床底下。” 衣柜里还算宽敞,勉强能在里面转身。张晓英藏在一堆衣服里,心里隐隐觉得今天这事要坏菜。 要是待会儿胡会计也进来,和王拐子撞上了,他们抓了王拐子,把胡会计的事也给露了底了,他能饶了他们吗? 柜门关上,无良从背包里钻了出来,摇头道:“叫你别来,你非得来,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走了。” 他说着指着她鼻子骂,“你说你,躲哪儿不好,非得躲柜子里,你知道这柜子被多少人躲过吗?” 张晓英气得想吐血,怒道:“你之前不是说肯定能成功吗?” “是啊,不过是你逼我说的。” 张晓英真想一口咬死他算了,这家伙纯粹就是找不自在的。她这会儿有点怀疑,他明知道这回会遇上什么事,专门跑这儿来看热闹来了。 无良嘿嘿一笑,“没事,你放心,有我在呢,这事也黄不了。” 只不过肯定变得更热闹就是了。 张晓英刚想说话,就听外面刘玉娇的声音道:“别这样,在院子里干嘛呢,咱们上屋里去。” 胡会计舔着脸笑,“在外面多好啊,这月朗星稀的,赏赏月多好啊。” “那也不行,让人看见了不好。” “你还怕人看见呢?” “你个死鬼。” 两人说着话就进屋里来了。 他们做什么,在床底下的都听得真真的。 张晓英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躲到床底下,否则以后看见薛藴都不好见面了。 也就是这时候,听到外头有人叫:“娇娇在吗?你在吗?我要进来了。” 胡会计一听,吓得够呛。 他脸色有些发白,“是王主任。” 那是村办主任王怀德。 刘玉娇哼一声,理了理鬓角道:“你怕什么?去床底下躲会儿去,等他走了再出来。” 胡会计一听,忙往床底下爬。 他刚爬进去,忽然惊叫一声,“啊——” 刘玉娇问道:“怎么了?” 胡会计慌忙摆手,“没,没事,看见个大耗子。” 张晓英知道,他肯定是看见薛藴了。 胡会计满脸尴尬的看着薛藴,对他叽咕了几下眼,那意思说,你也上这儿来了啊? 薛藴慌忙摇头,那张脸虽然红得厉害,不过眼神中却充满了不屑。 大概意思就是,那种女人我才看不上眼呢。 胡会计一向脸皮厚,倒也不怕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好像再告诉他,“你早晚也会有这么一遭。” 薛藴哼一声不说话,心里对他们这种行为多少也是鄙夷的。 一个守寡的女人而已,长得也不见得多漂亮,还值当这么多人往这儿跑吗? 刘玉娇整理停当了,就去接王怀德了。 外面王怀德早就猴急的不行了,刘玉娇啐他,“你急什么?又跑不了?” 王怀德道:“咱们得快点,今天我老婆过生日,得早点回去。” 刘玉娇摸着鬓角,一脸鄙夷,“就这么点子空,你还过来?” 王怀德笑道:“这不是想你吗?我一天不见你就想得慌。简直朝思暮想,觉都睡不好了。” “得了吧你,就你这怕老婆劲儿,回家你老婆吼一嗓子,你就连北都找不着了。” 王怀德是村里有名的怕老婆,他老婆只要一发火,吓得他都打哆嗦,这在村里早就不是秘密了。 谁能想到这么怕老婆的人,背地里也是这个样子? 这猫要是沾了鱼腥味,还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王怀德虽然胆小如鼠,可架不住别的地方好用,连刘玉娇这种女人,也稀罕的不行。 所以他虽然来得最少,可刘玉娇对他最上心。他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什么都顺着他的性子来,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就是有时候不拿一分钱上门,她也是乐得不行。 胡会计在床底下听着,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儿了。 暗骂一声,“这个王八犊子,回头爷爷非得买点药补补去。” 王怀德和刘玉娇正闹腾着呢,外面又有脚步声了。 这回人没直接出声喊叫,直接就往里走,要不是他手里拎着东西,发出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还真听不出来有人进门了。 一听声音,刘玉娇也慌了,她叫道:“坏了,今天他怎么也来了?” 王怀德问道:“谁呀?” “咱们支书呗。” 王怀德叫了一声“妈呀”,慌慌张张的就要找地方藏起来。 刘玉娇知道床底下藏着人呢,忙指了指柜子,“你藏那儿去。” 王怀德可能有点轻车熟路了,抱起衣服就往柜子里钻。 他刚钻进去,一抬眼看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瞅着他,吓得魂儿都飞了。 想大叫一声,听到外面声响,又不敢喊出来,只能硬生生憋回去了。 他瞧着那应该是个小丫头,长得还挺标致的,眼睛也好看,看着脸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心说,这是谁家的丫头,怎么藏在刘玉娇这儿了? ------------ 第二十三章 他爹来了 张晓英也不敢看他,反正柜门关上了,谁也看不见谁了。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她都只当不知道。 心里暗暗郁闷,今天这叫什么事啊,一个屋里藏着四个人,床底下俩个,柜子里两个,还有一个正进门呢。 村长名叫薛海天,这名字还算响亮,是村里手握大权的第一人。 至于张晓英知道他,那是因为他是薛藴的爹,亲爹那种。 这人平时挺能干的,四十来岁,整天捯饬的也挺漂亮,一张嘴就是大道理,那政治觉悟和政治修养,绝对不一般的。 别说村长官儿不大,连九品芝麻官都够不上,就属于个编外人员。可在村里那也是管着几百号人呢,平时乡里乡亲的,谁敢不把他当回事啊? 不过在这儿碰见他,脸上最挂不住的就要属薛藴了。 就这一瞬间,薛藴的脸红的都滴出血来了。那不是羞得,是气得。 亏他娘一天到晚的都说他爹人多么多么正派,原来背地里干的都是这种事啊? 胡会计抿着嘴笑着,本来刚开始还觉得听尴尬,这会儿倒一点也不尴尬了。 他那一双眯缝的小眼里挂着算计的笑,瞅得薛藴心里直发毛。 胡会计这会儿可想得开了,真是天下什么事都有,他本来还怀疑薛藴跑这儿干什么来的。原来是为着村长这点事啊。 这老子跟人鬼混,儿子来凑热闹,他可从来没瞧过,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幸能瞧一眼。 跟村长一比,他和王怀德就都不叫个事了。 他嘿嘿笑着等着看热闹,薛藴心里急得跟一百只猫爪子挠心似的。 他是真不想他爹是为着刘玉娇来的,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以后他也得跟着丢脸了。 还好薛海天这人比较稳得住,他也每跟王怀德和胡会计似的,着急毛慌的干点啥。 一进了屋就把带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笑道:“上回你不是说要吃罐头吗?我今天特意从镇上服务社买了两个。黄桃的,是你最爱的。” 刘玉娇脸色有点难看,她心里也害怕,这薛海天不像别人好打发,这人心狠手黑的,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屋子里藏着人,那可真备不住发生什么事。 还好他今天带了两个罐头,两个玻璃瓶子碰撞发出的声音,救了王怀德一条命,不然被他当场撞破了,她和王怀德都得玩完了。 她整了整衣服襟,有些紧张道:“你今天坐坐就走吧。” 薛海天道:“怎么了?今天不方便吗?” “是不太方便。因为......” 她刚要说个谎话就瞒过去,就听外面王拐子的声音道:“阿娇,我来了,晚上咱们再喝两杯啊。” 刘玉娇一听他的声音,都恨不得想一头撞墙算了。 今天这唱的是出什么戏码啊?我刘玉娇偶遇四英才?还是四狗熊大战守寡的女人院?还是奸夫汇聚大打出手,造成几条人命? 横竖今天她是好不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她知道床底下河柜子里都有人,就指了指门后,让薛海天躲门后边。 薛海天也是气得牙根直痒痒,他心里也明白刘玉娇不可能只守着他一个人。可知道是知道,撞破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撞破别人不要紧,要是让人知道他在这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慌忙躲到门后面,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烁烁放光的看着王拐子拎着半瓶酒走进。心里真是恨得咬死他的心都有。 这么一个丑八怪,死瘸子,居然还敢跟他抢人了? 张晓英忍不住叹了口气,怪不得无良说什么“出现肯定能出现,就是慢了点”,他果然很慢,这边大戏都开锣半天了,快要收尾了,结果他给出现了。 还说这场戏指定热闹,看看现场这几个人,不热闹都不行了。 既然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今天这锅怎么也得叫他给背了。 她看了身边的王怀德一眼,王怀德也在看她。 张晓英牙一咬,低声道:“一会儿咱们就冲出去。” 王怀德虽然胆子小,不过他人可不傻。 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了,必须得有一个背锅的,而这个锅还就得王拐子背了。要怪就怪他运气差,最后一个进来的。 薛藴和胡会计在床底下,也在寻思这事呢。 两人已经趴了快一个小时了,手脚都麻的厉害,想活动一下都不敢。 他们俩心里也知道,今天这事说什么也得有个结果。 胡会计更是知道,他亲眼看见王怀德和薛海天,三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回头啥时候想起来啥时候尴尬。 幸灾乐祸是一回事,可真要把他们都陷里头,他是不干的。 索性现在王拐子来了,这个锅就让他背着得了。 他们三个村干部为了人民在这儿整治社会风气,维护村民安全,这不犯法吧? 他心里打定主意,对着薛藴使了个眼色,两人倒真是心意相通,立刻达成共识了。 薛藴把手里绳子递过去,让胡会计拿着,就等着王拐子脱衣服了。 刘玉娇今天头疼的不行,她真没心情招呼这男人。本来今天就已经够乱的了,没想到这会儿王拐子又过来添乱。 更何况王拐子是她认识的相好的里面,最差的一个。人长得不咋地,腿还有点瘸,要不是他平时出手挺大方的,她都不想搭理他了。 眼见着今天这场“群英荟萃”不好收场了,刘玉娇心里暗骂,“吃不饱的老饕餮”,脸上也带出不高兴的意思,冷声道:“我今天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王拐子从来不是个有眼力价的,他这人小气,买了一回肉,不用上两回,肯定觉得亏得慌。 他低笑道:“没事,你哪儿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他把那半瓶酒撂在桌子上,就要过去揉她肩膀。 刘玉娇挣扎了几下,恶狠狠道:“跟你说了不舒服,你这是干什么?” 王拐子依然不觉得有什么,嬉笑道:“没事,没事,有我在呢,怕什么?” 刘玉娇心说,给你条活路,你偏要自寻死路,那怪得了谁呢? 她笑道:“你别急,我去厨房端点菜给你,喝闷酒这多没意思啊。” ------------ 第二十四章 有贼入室 王拐子这才放开她了,“你快点啊。” 刘玉娇出了屋子,立刻大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入室抢劫了。” 她这喊话是喊给外面的人听的,让人知道她刘玉娇行得正坐得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有入室抢劫的,可怪不了她了? 张晓英在柜子里听得真真的,心说,这女人可真够狠的,本来想给王拐子安个不轨的罪名,她给整了个入室抢劫。这还不弄进去关个几年啊? 啧啧,果然不能得罪女人啊。 刘玉娇这话也是给说给屋里人听的,胡会计最先从床下爬出来,拿绳子就把王拐子给套住了。大叫道:“抓住了,抓住了,入室抢劫的在这儿呢。” 王怀德也从柜子里跳出来,他这会儿衣服都穿上了,只是扣子扣的有点歪。 他也跟着叫:“抓住王拐子了,王拐子入室抢劫。” 王拐子都吓傻了,“这,这,哪儿能啊,不是我。” “不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家住这儿啊?” 王拐子张嘴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胡会计多机灵啊,立刻跑到门后,对着薛海天道:“村长,人抓住了,咱们在这儿埋伏着,果然逮到证据了。这王拐子就是个小偷,刘玉娇报案说她家里总丢东西,咱们埋伏了一夜,终于抓到这个小偷了。刚才他还拿酒瓶子,想行凶呢。” 薛海天被人拆穿了,本来还挺尴尬的,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挺起胸膛来了,点头道:“对,对,咱们提前埋伏了,在这儿抓贼呢。” 事情都到这程度了,张晓英也没再出去的必要了。否则人家问起来,村干部都在这儿抓贼呢,她在这儿干什么呢? 写作文没素材了,来看抓贼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王拐子横竖是好不了,至于关三年,还是关五年,那就不是她能管得了了。 不过这个社会真的复杂呀,她就算重生了一回,也依然搞不清这些人。一个个屎盆子扣的这叫个利索啊。 刘春兰在院门喊了半天,这左邻右舍的村民都听见了。 大家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就看见在村长的带领下,村长和村会计,还有村主任三个从院里推出个人来。 “哟,这是谁呀?” “这不是王拐子吗?” “怎么了?这是?” 一帮人小声议论着,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薛海天道:“乡亲们,王拐子今天犯了事,这都是我的错啊。是我治理村子不力,才出现了这种事,这都是我的错啊。” 说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胡会计在一旁劝,“村长,您可别这么说,这都是您领导村子有方啊。咱们这才用计策抓住了王拐子,回头送到局子里,也算为村子除了个祸害吧。” 薛海天轻叹一声,摆了摆手,显然一副心痛的不行的样子。 这会儿屋里没人了,张晓英从柜子里钻出来。她低叫了一声,“薛藴。” 床底下薛藴应了一声,低声道:“我腿麻了,动不了了。” 张晓英道:“那你拉着棍子,慢慢爬出来。” 她把那根木棍子递进去,这是他们带进来的,虽然没敲到王拐子的闷棍,但好歹也没白拿吧。 薛藴抓住棍子一点点往外蹭,到了外面长长吐了口一气。 他吁了口气,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张晓英苦笑,“我也没料到啊,还把你给拉了进来,真是对不起了。” 薛藴摆了摆手,“这也不怪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吗?” 不过经过这一次,他以后再也不相信他爹的话了。 正人君子?哼,扯出来的吧。 王拐子在外面被五花大绑着,他心里这个急啊,一个劲儿跳脚骂,“你们这是诬陷,是诬陷。” 这会儿王拐子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他只瞧见胡会计这几个人从屋里跳出来,别的没瞧见,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恨刘玉娇跟外人合伙来害他。嘴里不干不净,嘟囔着都是他和刘玉娇之间的丑事。 还扯着脖子喊:“我不干净,你们也不见得多干净。” 薛海天让人把他的嘴给堵上了,直接拖到村办公室给绑起来,说是等天亮了扭送公安局。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张晓英和薛藴才从屋里出来。 刘玉娇看见他们俩,着实吓了一跳,“哟,这屋里怎么还藏着两个呢?” 薛藴瞪她一眼,也不说话,拉着张晓英就往外走。 刘玉娇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捉奸都捉到这儿来了,那妇女主任也不过这样嘛。” 她还以为是薛藴他妈让他上这儿找证据来了,反正她活这么大岁,什么阵势没见过,还怕他们不成? 怕的倒是薛海天,他还想着往上爬呢,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了。 今天要不是为了保他,也不会把王拐子给豁出去了。虽然王拐子也不冤,但到底替别人受过了。 张晓英和薛藴出了门,张晓英道:“我先回家去了,你怎么办?” 薛藴道:“今天这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我也会跟刘玉娇说,让她不许说出去,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一脸的严肃,看着挺有几分吓人的。 张晓英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她也觉得有点丢人,让人知道她一个大姑娘看了这些,还不知道怎么传她呢。 两人分开走了,等回到家里,杜大娘和张晓清已经回来。 瞧见她从外面进来,杜大娘皱皱眉,“你这死丫头,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张晓英道:“本来我去给同学送笔记的,在路上看见点事,就耽搁了一下。” 杜大娘就喜欢听人闲话,忙问:“出什么事了?” “那个王拐子让人给抓了,说是他偷东西了。” “偷谁家东西了?” “我也不知道,也没问,就看了几眼,就回来了。” 杜大娘被挑起了兴致,也顾不上责备张晓英晚归了,忙找人打听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张晓英回屋就睡了,这一天折腾的筋疲力尽的,她倒有些后悔不该看见这种事了。 ------------ 第二十五章 张老汉骂人 第二天张晓英照常去学校,等放学回来,就听说王拐子已经被带走了。 警察来了,审问了刘玉娇和当时在场的几人。 他们都一口咬定,刘玉娇说家里丢了东西,三个村干部就商量着一起帮村民抓贼,结果碰上王拐子偷偷摸摸的进来了。 王拐子也说不清楚自己进去干什么的,刘玉娇一口否认她和王拐子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弄得王拐子也没办法。 最后只得说自己就是听到里面有声音,所以才进去看看,没想到被人给当贼给拿了。 他没办法证实自己不是贼,又说不清楚自己摸人家守寡的女人门干嘛的,警察只能把他带回去,说要好好审问。 不过他进局子也没多久就被放出来了,说是后来有人给他作证,说是真的听到里面有人声音才想进去看看,能不能帮忙的。结果就被人当成贼给抓了。 这一切都是误会。 张晓英心里猜想,多半是他抓到别人什么把柄,据此要挟,有人保他,就把他给放了。 他人虽然放回来,不过在村里的名声也算是坏了,就跟个臭狗屎一样,走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本来他名声就不好,这回加了个“更”字。 想必以后也没人敢把闺女嫁给他了。 对于张晓英来说,这算是报了仇了。 这些日子她都一门心思的学习,她和薛藴都很有默契的没再提过那件事,两人就算在学校遇上了,只是相互点了点头,旁的也不多说。 张晓英除了学习之外,有时间去看一看张国梁,跟他说几句话解解闷。 张国梁看见她也挺高兴的,他慢慢的手脚都能活动了,也能下床了,只是头总是疼,间歇性的,疼一阵,好一阵。 张晓英记得他前世的时候,就总有头疼的毛病,这毛病困扰了他很多年。 也不知道是早就有了,还是这回受伤引起来的,拖时间长了总归不是好事。 有一回她跟张国梁说,“要不,送你到大医院去看看,听说市里有医院能治病的。” 张国梁摇摇头,“我没事,可能等伤好了就没事了吧。” 张晓英想着怎么说服他,张国梁突然道:“那天放在窗台上的钱是不是你放的?” 张晓英不想骗他,点点头,“是我放的,你爹说你看病都没钱了,我就放窗台上了。” 张国梁叹口气,“你这丫头啊。” 他伸出手去想摸她的头,挨着头发边的时候,终于止住了。 他低声道:“那是给你的彩礼钱,你把它又还回来了,你哥还够用吗?” 张晓英道:“我哥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如果不出什么事,在我考试之前就能见着新嫂子了。” 张国梁笑道:“那就恭喜你了。” 张晓英又跟他说了一会儿话,才从屋里出来。 走到门口,见张老汉在那儿劈柴火呢,一边劈,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黄毛丫头,都敢在男人的房间里待这么半天,真不要脸。除了样子长得凑合,哪儿点配得上我儿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想攀高枝了。” 张晓英又不傻,怎么听不出来这是说给她听的? 不过她也不在意,走到张老汉身边时,还故意道:“大伯,您在这儿念叨什么呢?大点声,我耳背听不见。” 张老汉楞了一下,别过头去,也不看她,只反复念叨着:“不要脸,不要脸。” 张晓英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大伯是怎么了?怎么老说自己不要脸呢?” 她说着又对着堂屋里喊道:“国梁,我走了啊,回头你带你爹去医院看看吧,怎么老说胡话呢?” 张国梁坐在屋里,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喷出来。 这几天他爹一直在跟他说,让他赶紧把亲给退了,说张晓英配不上他。 以后他万一在部队里提了干,那就是国家干部了。就是当兵完复原回来,也绝对比一般人强得多。 到时候随便划拉一个,也比这黄毛丫头强。 张国梁当时只是因为想救张晓英,才定了这门亲。可这亲一旦定下了,要是悔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他跟张晓英越接触,越看到了这姑娘的可爱之处,那坚强、不屈的个性也挺让人喜欢的。 所以他一直都敷衍着他爹,这弄得他爹心里很不舒服。他养了他这么大,还从没有不听他的话。嘴上常说什么,“有了媳妇就忘了爹。” 也因为这样,才会故意刁难张晓英,说些有得没的。 没想到今天让张晓英一句话,就给顶回来了。 他爹还从没吃过瘪呢,难怪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这会儿张晓英早就出了院子了,也没听见他在后面跳脚的骂。就算听见了,也只不过一笑置之。 # 日子一天天过着,张晓清的婚事也快到了。 可就在婚礼的前几天,突然就出了事了。 这天李媒婆匆匆来到家里,一进门就喊道:“遭了,遭了,这回可遭了。” 杜大娘正在厨房里做饭呢,听到声音,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哟,大嫂子来了,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媒婆唉声叹气地,那模样都愁得不行了。 杜大娘心里咯噔一下,忙撂下手下伙计从厨房出来,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问道:“大嫂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媒婆一拍大腿,“老姐姐,我对不起你啊。” “这是怎么了?” 李媒婆叹口气,“这不是小清的婚事吗?黄了。” “这怎么可能呢?”杜大娘根本不相信,前几天刚给了定钱,婚期都订好了,她还在镇上订了一大块猪腿肉,就等着儿子成亲的时候办席面了。 李媒婆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偏偏这事就发生。” 她坐下来吐了口气,才开口道:“这事想想真他妈邪乎,你知道给晓清说的那个乔守寡的女人吧?她男人是矿上的,一年前矿塌了,人就没回来过。别人都以为那男人死了,才会给她再说一户人家,可谁知道就在两天前,那男人突然回来了,这不昨个儿乔守寡的女人就托人来找我,说要退了这门亲。” ------------ 第二十六章 亲事被毁 杜大娘有些傻眼了,“这怎么能这样呢?” 李媒婆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出点别的什么事,也还好说,可人家男人回来了,就断断不可能再嫁给晓清了。” 杜大娘道:“那我们晓清怎么办啊?他还心心念着娶媳妇呢。” “没办法了,只能再找一个了。” 杜大娘也是唏嘘不已,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可既然出了,不认了也不行了。 她问道:“那咱们下的定礼呢?还能拿回来吗?” 杜大娘面露为难之色,“这目前怕是不行了,乔春花说她先前置办一些陪嫁的东西花了不少,后来他男人回来,他虽然那天没砸死了,不过断了一条腿,伤的挺重的,所以在外地养了一年的伤,等能动了,才回来了。乔春花看他男人伤还没好全,就给送医院去了,那剩下的钱都交了医药费了。” 杜大娘大失所望,“这合着鸡飞蛋打,定礼也拿不回来了?” 李媒婆道:“这也不是一点拿不回来,乔春花说了,她买的那些东西可以都拿回来,家里对付着能用就用,至于花出去的钱,她现在手头紧,暂时是给不了了。不过她也说了,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就慢慢还回来。” 手头宽裕?什么时候才会手头宽裕?这根本就是一笔无头账,想要回来也难了。 杜大娘心里承受不了,往后一倒,就昏了过去了。 李媒婆吓得够呛,忙叫人来抢救,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摩胸口,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喘过这口气来。 杜大娘一醒过来,立刻放声大哭,“我的娘唉,这可叫咱们怎么活啊?” 张晓清一听这事,也是唉声叹气的。 他这阵子心里想着的都是这门亲事,还想着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再伺候娘养老,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接受不了啊。 张晓英放学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家子乌云罩顶,愁容满面的样子。 她舅舅杜永合也来了,也是脸阴沉着,在那儿连声叹气的。 他和张晓清两人蹲在门口,空气中的气压低沉,那阴沉的气息简直把房子都能罩起来了。 张晓英纳闷,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杜永合叹道:“这还不是晓清的婚事,黄了。” 张晓英也是一惊,他们一家子最在意的就是张晓清的婚事,这好好的怎么就黄了? 杜永合把李媒婆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大意就是婚事没事,钱也别想要回来了,算上张国梁给的那六十块,一家子为了婚礼花的钱都有七八十块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啥也没捞找。 杜永合说着话,在那儿咂牙花子,“你娘受不了刺激,都昏过去了,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 张晓英倒是没觉得慌乱,她定了定神道:“事情已经出了,现在在这儿叹气也没用,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了这件事吧。” 张晓清道:“解决?怎么解决?这是你的聘礼钱,现在都没了,别说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娶上媳妇了。你呢?你怎么办?不能因为我连累了你啊?回头你要是嫁给张国梁,不能一点嫁妆也没有啊?” 张晓英吐口气,说到底都是钱闹的。穷人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 她道:“我的事不用急,横竖张国梁这两年也娶不了我。而且有没有嫁妆也没什么,现在关键是怎么给哥哥再寻一门亲事。” 杜永合道:“寻?怎么寻?这乔春花是要的最少的了,咱们哪儿还有钱啊?别人都知道咱们村穷,越穷的地方要的彩礼越高,人家别的富裕村都没见要这么高的彩礼,咱们自己村的姑娘都不愿嫁自己村的,还指望别的村的能嫁过来吗?” 这不仅是张晓清的问题,这是整个码头村光棍的共同问题。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钱。 码头村一共有三百多户村民,总人数有八百多人,其中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未婚男的,有七八十个,而相对未婚女性只有二十几个。 这是妥妥的男女不平衡。 像一些有钱的富户,类似薛藴那样的村长家的儿子,根本不愁没媳妇,愁的都是这些家里混得不好,负担重的。 别人张晓英管不了,不过张晓清这个媳妇,她必须给找了来。 她想了想道:“行了,别在这儿蹲着了,你们就算在这儿蹲到天荒地老,该找不着还是找不着。这事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杜永合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相信,“你一个丫头,能有什么办法?” 张晓英没理他,上屋里看了眼她娘,见她娘躺在床上,头上盖着一块白毛巾,嘴里还不停叫着:“哎呦,活不了了。”“这可怎么活啊?” 她听得心烦,一遇上事就唉声叹气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死过一次,就觉得天底下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本来还想劝劝娘,看她这样忽然就不想劝了,转身回自己屋里,掏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至于外面那两个还蹲着砸夯的,爱咋地咋地了。 她写了一会儿作业,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桌子上来了。 她眼皮也没抬,就知道是无良。 这几天他一直挺消停的,也没爬出来吓她。 无良坐在她的文具盒上,托着下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眼皮都不带抬的,不由道:“你可真沉得住气啊?” 张晓英淡淡道:“沉不住气又能怎么样?日子本来就是这样,你怕与不怕,急与不急,照样也得过这一天。” 无良咂咂嘴,“啧,你还真越来越有个大人物的样子,就这气度,这沉稳劲儿,绝对是个干大事的。” 张晓英道:“行了,你也别调侃我了,你出来肯定有事,说吧,是有什么交换条件了吗?” 无良嘿嘿一笑,“你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什么交换条件,说得怪难听的。” 张晓英抱着肩看着他,鼻腔里哼哼两声,“行了,你哪回帮我办事没有条件啊?不是要佛龛,就是要贡品,还得让我给你买地,建庙宇,我欠你的怕是几万块钱都还不清了。上回就给我提点了一句话,就坑了我一斤槽子糕,要知道那东西,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呢。” ------------ 第二十七章 促成婚事 别的神仙上上贡品也就完了,回头还能自己吃,可偏偏他这一个,有什么吃的吞的比什么都快。 无良笑道:“小丫头就是小丫头,这么斤斤计较的。” 张晓英哼道:“能不计较吗?谁让我现在穷呢。” 无良看她像个小丫头似的嘟起嘴,不由觉得好笑,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一脸成熟样,表情颓废,好像个怨妇一样。现在回到十六岁,似乎心态也停留在这时候了。 会笑了,有时候也像个小女生了。 看来他的决定没有错,废了多年的修行,助她重生,就为了看她这一张笑脸了。 他摇摇头,嬉笑道:“好,既然你这么穷,那这个消息免费送给你,不找你要条件了。” 张晓英一喜,“什么消息?是张晓清的姻缘吗?” 无良道:“自然,就一句,听好了。” 他在桌子上迈开了方步,学着古代帝王上朝的模样走了一圈,轻咳一声道:“这姻缘自有天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他说完,在自己嘴上做了关上拉链的动作,还真是不再发声了。 张晓英本来想牢骚一句,“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细细品了一下,他似乎是话中有话。 咬着笔头开始琢磨起来,什么叫姻缘天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这言外之意,就是张晓清原来跟谁成了亲,还得跟谁成亲吗? 她以前的嫂子是王翠兰,难道这回非得王翠兰不可了? 说实话,她宁可嫂子是别的女人,也不想再跟王家攀什么关系了。可要不是王翠兰,那张晓清就得打一辈子的光棍了,这怎么办呢? 这会儿就算张晓清肯娶,人家王翠兰也不一定愿意嫁呢。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怎么让王家同意了,看了眼翘着二郎腿的无良。 她叫道:“唉,无良。” “无良大哥。” “无良爷爷。” “土地爷爷。” 叫了半天,无良也不回应,就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意思是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张晓英气得直磨牙,这祖宗爷平时不想听他说的时候,他就絮絮叨叨个没完,比个老娘们还烦人。等想听他说的时候,他反倒闭口不言了。 你说,气人不? 气人不? 行,他不是不说吗?她就不信凭自己还搞不定这事了。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学。 她一早就去找李媒婆,再提了一回给张晓清说亲王翠兰的事。 李媒婆摇摇头,“这恐怕不行的,上回我就去王家提亲了,人家一听张晓清,跟本不同意,还说就是自家女儿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嫁给你们家。你这会儿让我再提亲,我不是上门找骂吗?” 张晓英道:“婶子,您不是也是那是以前吗?上回王拐子出了事,王家的名声都被连累了。谁也不想沾上这么一门亲家,王家那两个女儿说了好几家亲了,都没说成呢。” 李媒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以前她一直没觉得张家这个丫头是个厉害的,可经过上回的事,她隐隐觉得这丫头绝对不简单。杜大娘和张晓清两个人加起来,也抵不上这个丫头心里明白。 她本来也不是故意推脱,就是想坐地起价,再多捞点好处。 这会儿见她这么说,便道:“王家托人给两个闺女找婆家的事,我也是知道的。现在人家把目光投到别的村了,咱们村知道王拐子名声不好,往远了嫁可不一定知道了。” 张晓英笑道:“这还不得看婶子吗?您说名声那就好,您要说不好那就不好。翠兰姐姐的婚事能不能说成,那还不是您一句话吗?” 她说着递了五块钱过去,“这事还得劳烦婶子再多费点心。”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李媒婆把钱接过去揣好了,笑道:“那我就再走一趟,这姑娘大了,也耽误不得,要是她的婚事一直说不成,咱们就有机会了。” 张晓英道:“这事就交给婶子,只要您办好了,我必有重谢。” 李媒婆道:“那彩礼的事怎么说?要是他们家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张晓英道:“到时候咱们再商量,只要不太过分了,咱们想办法就是了。” 李媒婆笑着应了,心里不免奇怪,这杜大娘一天到晚的总是哭穷,怎么到了张晓英这儿出手就这么大方了?她一个小丫头,从哪儿来得这么多钱? 从李媒婆那儿回来,张晓英就找王翠兰,远远看见她在田里干活呢。 她心中一动,跑回来跟张晓清说,“哥,我今天在麦地里看见翠兰姐了。” 张晓清精神有点不济,闻言也不想搭声。 张晓英又说道:“哥,翠兰姐还叫我来着。” 张晓清这才“哦”了一声,“她说什么了?” 张晓英道:“她说田里太忙,她忙不过来了,想让你去帮个忙。” 张晓清有些楞,“她说的?” 张晓英点头道:“是她说的,不然我怎么知道的。” 张晓清顿时精神起来,这村里的未嫁的姑娘本来就不多,而其中最能吃苦耐劳的就是王翠兰了。 这女人虽然长得一般,但心眼特别好,是个特别善良的。 张晓清早就对她有好感,这会儿一听说她主动叫他去帮忙,心里就有点期待了。 张晓英见他心思活泛了,忙又道:“反正你这两天也不忙,就过去帮帮她吧,她一个女人要管一家子的大小事,爹娘偏疼她妹妹王翠玲,对她也不好,她也怪不容易。” 张晓清立刻坐不住了,他站起来道:“行,那我就去帮帮她吧。” 张晓英笑眯眯看着他,心说,自己这个哥哥也不是真傻啊,好歹还知道主动出击了。 她原是想着,既然两人有缘分,感情处的好了,别人就难拆散了,到时候王家就是不答应,也拗不过自己女儿了。 然后他们家再表达一点诚心,没准这件事就能成了。 张晓清扛着个锄头跑出去了,张晓英想了想,就回屋拿了本书,骑着自行车悄悄在后面跟着。 ------------ 第二十八章 地头上干活 她想着反正自己也是看书,在哪儿看都是看,不如一边看书一边盯着他们点。 张晓清走到村口,远远看见王翠兰低着头在田里正挖地呢。 天气很热,她满头满身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汗。那身上的汗衫子也都打湿了。 她一边擦着汗,一边不停地锄着地,微微抿着唇,显出一种坚毅之色。 张晓清看得有些心疼,几乎几步抢了过去。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锄头,低声道:“你歇歇吧,让我来。” 王翠兰怔了怔,“是张大哥啊,你怎么来了?” 张晓清刚想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忽然想到,凭翠兰的性子,绝对不会叫他帮忙的,多半是张晓英那丫头在糊弄他。 他转回头一看,果然田埂上,张晓英手里拿着本书在跟他招手。 他暗骂一声,“臭丫头。” 不过心里却又涌起几分喜悦,他立刻换了句话,低声道:“我是看你一个人太辛苦,看看能不能帮忙。” 王翠兰有些犹豫,“大哥,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张晓清道:“能行也得歇会儿啊,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只干活不休息的?你先在一边歇着,喝口水,剩下的我来。” 他说着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自顾刨起地来。 这刨地最是个力气活,讲究的是手力,肩力,腰力,一拢地刨下来,腰都酸疼的。 王翠兰也确实累得不行了,她爹身子不好,哥哥又是个不顶用的,家里的苦活累活都是她的,这地里的活,家里挣工分的事,都是她一个人。 这女人不比男人,一天下来也是真的受不了了。 她拿着毛巾擦汗,也退到后面的阴凉的地方歇歇。 张晓清一边刨着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 张晓英远远看见两人和谐的样子,不禁也露出了欣慰的一笑。 他哥泡起妞来,这也不差吗? 亏她先前还担心的不行,看来是白操心了。 她在树荫底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慢悠悠看着手里的书。 正瞧着呢,忽然身后有个尖酸的声音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妖精啊。你说,你在我家地头上干什么呢?” 张晓英回头,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掐着腰,双眼怒瞪着她。 她一眼认出这就是王家那个二女儿王翠玲,这丫头一向是个尖酸刻薄的,说出话来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人刺成个筛子。 这王翠玲也在镇上上学,其实算起来还是她的同学,只是两人不是一个班的,平时遇见的时候少,要不是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张晓英受了她多年的气,从前还让着她,那是因为她是她的小姑子。现在她跟她毛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让着她? 她冷笑道:“你们家地头?这儿写了你的名字了?这是公用的地方,我在这儿坐一坐,碍着你什么了?” 王翠玲看着她,也说不出从哪儿来得气,反正就是看她不顺眼,就好像两人前世有仇一样。 忽然一眼瞧见停在旁边的自行车,她立刻认出那是张国梁的自行车,以前看见张国梁骑过,那心里的火顿时更盛了。 当她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张国梁的未婚妻时,真是恨得牙根都痒痒。 她从小就喜欢张国梁,一直梦想着能嫁给张国梁,没想到却被眼前这女人给捷足先登了。 她恨声道:“我说这是我家的,你在我家地头上坐着就不行。” 张晓英不想跟这丫头争执,这里是村口,人来人往的,叫人瞧见了不好。 她道:“好,好,这里是你家的,我上别的地方坐着总行了吧?” 她说着,往一边挪了挪,挪到旁边的一棵树底下。 王翠玲看她不接茬,心里更恨了。 她怒道:“那儿也不行,那树影在我家地头上呢,你也不能往那儿坐。” 张晓英也怒了起来,现在土地都是国家的,归村里统一管理,那不是说谁种就是谁家的。 王翠玲一口一个“我家的”,这不纯粹找事吗? 她把书放到地上,轻哼道:“你家的?王翠玲,你可别犯阶级错误,那地主老财都打倒好多年了,现在地都是国家的,是人民共有的,是集体共有的,你一口一个‘你家的’,请问哪些是你家的?你指给我看看啊?” 王翠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总看她姐在这块地上干活,所以才冲口而出,被张晓英这么一反问,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让她认错却也不能,她强辩道:“我说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 张晓英笑起来,高声道:“诸位乡亲们快过来看看啊,王翠玲说地都是他们家的,这劳苦大众都翻身做主人,地还是他们家的了?他们家是地主啊?这妥妥的阶级敌人啊。” 她这一叫,好多人都围了过来,对着王翠玲指指点点。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运动了,可也不是敢随便乱说话的。像王翠玲这么胡言乱语,让人拉去批判都一点不亏。 王翠玲他们家成分根本也不是地主,而是中农,她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不过她性子泼辣的很,不管有理没理都不肯饶人。 她立刻跳过去,抓住张晓英的肩头,怒骂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说。” 张晓英被她抓着肩,索性一巴掌拍过去。 王翠玲也不是吃素的,两人立刻撕吧了起来。你抓我头发,我掐你脖子,打得很是热闹。 女生打架一般都是互相扯头发,或者手脚并用,一鼓作气的乱打。也有拿手指甲喜欢抓,抠对方的脸或者手臂,甚至打不过对方就咬对方。反正动用一切力量,宗旨是不吃亏就好。 张晓英仗着从小干活干得多,有几分力气,一把抓住了王翠玲的头发,狠狠一拽,揪下来好大一撮。 王翠玲疼得嗷地一声,上去就抓张晓英的脸。 张晓英怎么能叫她抓住了?往后一退,怒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王翠玲脸都绿了,“你才是个疯子,你个狐狸精,老妖婆。” ------------ 第二十九章 两个女人打架 张晓英好笑,真是越骂越没边了。她越这么乱骂,越说明她的心虚,狐狸精?她莫不是喜欢张国梁吗? 王翠玲想要再扑上去和她厮打,胳膊却被人拢住了,张晓清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抓住她胳膊,“你干什么呢?” 看见张晓清,王翠玲的气焰也消了不少,她努力想甩开他的手,张晓清手劲儿大,也甩不动。 她气得哭了起来,喊叫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张家兄妹打人啦。张晓清打人啦!” 王翠兰也从田埂里爬了上来,叫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张晓清,你放手。” 张晓清只好放开王翠玲的手。 张晓英知道两个女儿之间打架,要是男人掺和进来,对张晓清影响不好。 她忙道:“哥,这事你别管,跟你没关系了。” 张晓清跺跺脚,“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张晓英道:“你问她啊,我好好的在这儿看书,她非得找我麻烦。” 王翠玲恶狠狠道:“我哪里找你麻烦了,是你先找我麻烦的。” 张晓英被气乐了,“你这人倒真会倒打一耙,分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王翠玲怒道:“你胡说,我在这儿站着,你非说我挡了你的道,还说这块地是你们家的,不让我站。” 这还真是被反咬了一口,明明是她说的话,却赖到了她身上。 这会儿张晓英也懒得跟她计较,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拍了拍上面的土,对周围人道:“都散散吧,散散吧,没热闹可看了。” 她骑着自行车走了,张晓清看看王翠兰,又看看自己妹妹,终究叹息一声,对王翠兰挥了挥手,随后追自己妹妹去了。 王翠玲一看张晓英要走,本来想冲过去拽住她,不过却被王翠兰给拉住了。 王翠兰低声道:“你还闹什么?还嫌闹的不够吗?赶紧回家去。” 王翠玲从小就不怕这个大姐,不过当真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吼自己姐姐。只轻轻撇了撇嘴,“我的事要你管啊?” 这牙酸的话把王翠兰气得够呛,不过她还是很疼妹妹的,也舍不得骂她,直接道:“行了,回家吧,人家也没惹着你,也不知你这干什么呢?” 刚才她和张晓清在田里都看见了,是王翠兰走过去招惹的人家,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撕吧了起来。 这会儿她劝着王翠玲,也是为了她好。 张家那个丫头实在不是个好惹的。 王翠玲却不理解姐姐的好心,立刻翻起脸来,“怎么着?你勾上了张晓清,就不把我当妹妹了?在你眼里张晓清的妹妹才是你妹妹,是不是?” 王翠兰大为不悦,“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自己做下的事你还不知道吗?你刚才在地里跟张晓清勾勾搭搭的,全当我是瞎子,看不见吗?” 王翠兰气得直跺脚,自己做什么了?她只不过和张晓清说了几句话,就被人说成这样。 别人乱嚼舌头跟也罢了,她是她妹妹,居然这么说她? 王翠玲也是脾气特大,给姐姐甩了个脸子,就自己跑了。 王翠兰知道她肯定回去跟娘告状去了,她娘从来都是偏疼妹妹,不把她当回事。家里苦活累活都是她的,妹妹每天什么都不做,只是说几句好话,就能哄得娘开心。 等王翠玲回去一告状,自己少不得也要受责骂的。 她也有丧气,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卖命的干活,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渐渐黑下来,王翠兰扛着锄头往家里走,走到南边的小道的时候,忽然有人叫她,“这不是翠兰吗?” 王翠兰回过头去,看见李媒婆站在自家门口对着她在招手。 王翠兰忙道:“是婶子呀?您有事吗?” 李媒婆道:“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王翠兰走过去,跟着李媒婆进了屋。 李媒婆倒了一碗糖水给她,笑道:“先喝点水吧,你一个人在田里晒了一天,肯定特别缺水了。” 王翠兰确实渴了,端起来咕咚几口就给喝光了。她抹了一把嘴,“婶子,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李媒婆叹口气道:“其实我也挺替你抱屈的,你娘生了四个孩子,你一个哥哥,两个弟妹,你夹在中间,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家里什么活都是你干的,看把你累的,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满脸褶子了,这头发都见白了。” 王翠兰心里挺不得劲儿,“婶子,你说这个干嘛呀?” 李媒婆道:“我这也是替你难过啊,好好的一个孩子,二十好几了都没找个婆家,在耽搁下去可就不好嫁出去了。” 王翠兰闷着头不说话,说她不急吗?姑娘大了,哪有不着急的。 可她有什么办法? 家里还有那么多活得指望她干,她要嫁出去了,就没人干活了。 还有她娘,想拿她换彩礼给哥哥娶媳妇,根本不可能早早把她嫁出去了。所以才蹉跎到了现在。 过了年她就二十七了,这个时候女人都早婚,十七八岁的就往外嫁,像她这样二十大几岁都没嫁出去的,都是老姑娘了。 李媒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姑娘也不是个没想法的。 她心道,“有门。” 她去王家提了两次亲,王大娘都不同意,差点没拿笤帚把她给轰出来。 今天张晓英特意提点了她一句,说是可以在王翠兰身上想想办法。 现在看来,还真是对了。 王翠兰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婶子,我们家都是我娘做主,我什么都管不了。” 她又叹了口气,“翠兰,我是知道你家里的难处,你娘不是个通情达理的,总是想着使唤你,这些年你有多累,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说着又道:“婶子今天叫你来,也是想听你句实话,你究竟想不想嫁出去?” 王翠兰低着头道:“这得听我娘的啊。” “不管你娘,我就问你,是想还是不想。” 王翠兰两颊染上一抹红晕,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是想的。” ------------ 第三十章 说服她嫁人 李媒婆一拍大腿,“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什么都听你娘的啊?她也不是真心为你好,等你嫁了人就能从那个家里出来了,到时候有丈夫和婆婆心疼着,哪儿还会受那么多苦啊?” 王翠兰头又低下去了,李媒婆这话可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李媒婆又道:“你看我上你家里两趟了,一直想给你提亲,那晓清是个挺好的孩子,人又老实,又善良,挺不错的一个人。年纪和你也相当,等嫁过去你也不会受苦。” 王翠兰低声道:“可我娘不同意啊,她看不上张家。” 李媒婆啐了一口,“她哪是看不上张家啊,她就是没让自己儿子娶成了张晓英,脸上抹不开面子。这事过都过去了,再计较还有什么意思?” 王翠兰摇头,道:“婶子,这我做不了主啊,我娘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啊。” 李媒婆道:“你不能总听你娘的啊?你也得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据理力争啊。这又不是封建社会了,男女平等,女人也不能总由着父母做主啊。将来你爹娘要是把你嫁给一个脾气烂透的老头子,或者嫁给你哥那样的人,你也同意吗?那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啊,你任命凭他们做主了?” 王翠兰“啊”了一声,她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听爹娘的话,爹娘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爹娘不让做什么就不敢做什么。她从来没想过抗争。 可是李媒婆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就是因为太听话了,所以才让人觉得好欺负,家里人谁都没把她当人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从李媒婆家里出来,她还一直在想着那些话,或者她真的得为自己幸福争一回了。 等王翠兰走后,张晓英才从里屋出来。 她刚才一直藏在李媒婆家里呢,这会儿人走了,才敢露面。 李媒婆道:“晓英,都按照你说的那些话跟她说了,你觉得能成吗?” 张晓英点点头,“我看有八成的可能。” 刚才看王翠兰那样子,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听进去了。而且她隐隐觉得,今天王家不会很平静的,以王翠玲那个脾气,今天受了这么大委屈,不再家里掀翻了天才怪了。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个脾气好,又好欺负的姐姐了。 她道:“接下来还请婶子再跑一趟王家去,再说一回。” 李媒婆点头,“行,我就再豁一回我这老脸。上次晓清的婚事没办成,我就觉得怪对不起他的,这回要是不给办成了,我也没脸再干这一行了。” # 王翠兰扛着锄头往家走,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妹妹大哭的声音。 她妹子性格特别要强,绝不肯受半点委屈的,今天被张晓英给打了,那是决计不能完的。 王大娘在院子里哄着王翠玲,嘴里一个劲儿骂着张晓英,“这死丫头下手可真狠,看把你这头发给抓的,掉了这么一大撮,头皮都红了。” 王翠玲哭道:“那个不要脸的小妖精,她勾搭国梁哥哥,国梁哥哥还把自行车借给她骑了。” 王翠兰把锄头靠在门后,心说,人家和张国梁本来就定了亲,借个自行车跟你有什么关系?犯得上跑过去挑衅,还动手打人吗? 其实她当时看得清楚,是王翠玲先动的手,冲过去要打人家的。 不过这会儿她也不能说什么,低着头往厨房走,一边道:“娘,做了饭了吗?我去做饭。” 王大娘连搭理都没搭理她,还在那儿哄王翠玲呢。 她说:“回头我去找她娘算账去,把我闺女打成这样,这还有王法吗?” 王翠玲也噘着嘴道:“对,找他们家去。” 王翠兰想在厨房里烧火,发现没柴了,拿着柴刀想劈柴,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道:“翠玲,这个时候就别找事了。” 王翠玲大怒,“什么叫我找事,明明找事的是他们。” 她说着对王大娘道:“娘,今天姐姐一直帮着那个张晓英,就好像我是外人,她张晓英才是她亲妹妹。她还跟那个张晓清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指定早就和他有一腿了。” 王翠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不是往她头上扣屎盆子吗? 她喝道:“你别胡说。” 王翠玲冷笑,“我哪里胡说了,明明是你要帮着张晓英的。你肯定早就和张晓清好上了,才会帮着她妹妹。” 王翠兰也真是生气了,她平时胡搅蛮缠也就罢了,可这种话也是随便说的吗? 这要传出去了,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啊? 她想抬起手来,却忘了手里拿着柴刀手呢,这只手就举到了王翠玲前面。 再配合她的声音,“你再说一遍试试?” 王翠玲惊叫起来,她指着那把柴刀,“娘,娘,姐姐要砍死我。” 王大娘一听就火大,她也不容王翠兰解释,站起来就对着她脸上左右开弓,啪啪打了两巴掌。 她怒道:“你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杀自己妹妹了。” 王翠兰捂着脸,她的脸上已经有两大片红痕,火辣辣的疼。 可是脸上的疼,怎么也赶不上心里的,她一直知道娘更偏疼妹妹,在这个家里,大哥最重要,其次就是三弟,然后是四妹,至于她甚至有时候,连家里看门的那只老狗都不如。 可再一次验证一遍,她心里依然是如针扎般的疼。 明明是妹妹欺负她,可在她娘眼里,却根本不容分辨。 她拿着柴刀,难道就会杀了妹妹吗?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想流下来。 或者李媒婆说得对,只有她离开这个家,才能真正有好日子过吧。 # 这个时候张晓英坐在家里吃饭呢,杜大娘在那儿唉声叹气的,吃一口菜,叹一口气,喝一口饭,再叹一口气。 张晓清道:“娘啊,你别再叹气了,这饭吃得滋味儿都不对了。” 杜大娘把碗撂下,哼道:“我能不叹气吗?好好的一个媳妇泡汤了,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上回定的那半扇猪肉,都没钱付,还得退回去。跟人说了好多好话,这才给退了。” 张晓清道:“不退怎么办?难道还拿回来自己吃吗?” 杜大娘拿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说你,怎么就一点出息都没有?人家张国梁比你还小好几岁呢,人家又当生产队长,又要当兵的,怎么你就不行呢?” 张晓清笑道:“我是比不过国梁,不过他马上就要做咱们家的女婿了,都要变成一家人了,他好了,不也就是我好了吗?” 杜大娘哭笑不得,叹气道:“你倒是想得开,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的本事,咱们家还愁媳妇吗?” 张晓清笑笑不说话,转头给张晓英夹了一筷子菜,“晓英,你多吃点。” 张晓英吃着饭,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哥哥的性格和从前稍微有点不一样了。从前的他都是闷声不说话,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现在却好像要活泼了许多,爱笑了,也爱说话了,甚至有时候还会开一些并不是特别好笑的玩笑。 难道这一世不仅她变了,很多人都变了吗? 她是不知道,前世的张晓清因为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才总不爱说话,闷闷的过日子。 可自从她的婚约解除,有一个比较好的未来,张晓清心里的疙瘩才解开了,也就变得没那么沉闷了。 张晓英看自己哥哥笑得开心,也是真心为他高兴的。如果事情按她预想的进行下去,那用不了多久哥哥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不过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她还有很多书没看完呢,家里这么多事,真有点力不从心了。 晚上的时候,无良出来遛弯,围着张晓英的文具盒一圈圈的转圈子,转了几百圈也不嫌烦。 张晓英被他转的有点头晕,她叹口气,“你能不别转了,我还学习呢。” 无良撇撇嘴,“看你每天学,也没什么进步啊。” 也是,这两次随堂小考,她的成绩都不是特别理想。 张晓英道:“现在时间太紧了,我没时间学习,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多一点学习时间?” 无良笑笑,“这有什么难的。” 张晓英“啊”一声,她本来就是随便问问,难道真有什么办法吗? 无良道:“你知道我们神仙另有一个空间,和这个人类空间有联系,但又完全不同。” 张晓英不懂,“什么叫空间?” 无良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他想了想道:“咱们换个说法,你知道我不出现的时候,藏身在哪儿吗?” 张晓英道:“你不是在那佛龛里吗?” 无良“切”一声,“那佛龛能有多大,我要是在佛龛里,每天还不憋屈死。” “那你在哪儿?” “在另外一个空间,在那里没有时间的观念,时间都是无限存在的,你在里面待很长一段,等出来也只不过过了一分钟。到时候你想多久,就能学多久。” 张晓英大喜,“你有这么好的东西,赶紧拿出来啊。” 无良道:“这不行,那地方不能随便让人进,若被发现了,你就再也回不到人间了。” 张晓英撇嘴,“不能用那你还说什么?” 无良嘿嘿一笑,道:“虽然那个空间不能让你进,不过我有个空间袋,效用和那里差不多,唯一的毛病就是有点憋闷。” 张晓英心里好奇,忙道:“哪儿呢?你的空间袋呢?” ------------ 第三十一章 空间里乘凉 无良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口袋,那口袋很小,往手心上一放,也就是个柿子饼那么大。 无良用手一抖,那袋子迎风就涨,只一眨眼就长得和张晓英差不多大小。 无良笑道:“你进去吧。” 张晓英一向好奇心重,忙收拾了自己的书本,都放到包里,随后从口袋里爬了进去。 那袋子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越往里面爬,空间越大,最后居然能在袋子里站起来了。 这里就好像是个房间,很亮,不需要点灯,而且特别静,很适合学习。 她打开书包,找了个地方坐下,拿着书开始看了起来。 可就看了一会儿,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因为这里太静了,没有风声,没有人声,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种静,几乎让人受不了了,张晓英不由低叫一声,“无良。” 叫了几声,外面响起无良的声音,“怎么了?” “这儿太静了,有点害怕,你能不能进来陪我?” 过了一会儿,无良嬉笑着爬了进来。 还拿了好些吃的,有花生、瓜子,还有好些糖果。 张晓英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问道:“你这都是哪儿来的?” “什么哪儿来的?当然是贡品啊。” 张晓英顿时吃不下去了,“你怎么会有贡品?” 神仙的贡品?她一个凡人吃了算怎么回事? 无良咧嘴,“就是一条破船还有三斤铆钉呢,我好歹是个神仙,怎么就不能有几个善男信女会上供了?” 张晓英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嘿嘿笑,他平常的样子太过于无良,让人都快忘了他真身是个神仙了。 不过他这个空间袋真是方便的很,有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搁,以后要是想藏什么都不用找地方了。 在空间里待了一天,再出去外面时间一点没变。 无良也不知道从哪儿搬了张床进来,张晓英就在这里学习、睡觉,要是饿了就去厨房做点吃的。 就这么过了几天,把欠下的课程都补上了。 两天之后,学校进行摸底测验,张晓英考了第一名。 她本来学习就好,现在一心想考高中,每天都是玩了命学习的。虽然张晓清的婚事对她产生了一点影响,不过还好没影响到成绩。 她是第一名,薛藴是第二名。 成绩发下来的时候,薛藴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变,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能接受。 放学的时候,他追上张晓英,有些酸溜溜道:“喂,小丫头,你到底怎么学习的?” 张晓英回头,“怎么了?” “我这段时间已经很努力,看你一天到晚也没怎么学习,怎么就考得这么好了?” 张晓英笑笑没说话,她在无良的空间袋里面不管待多长时间,出来之后时间都是静止不动的,这就相当于她比他多学了很长时间。 薛藴对她羡慕之余,又有几分嫉妒,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没想到遇上了张晓英。 她简直就是生出来打他的脸,让他产生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张晓英一边学习着,而与此同时,张晓清的婚事也在推进当中,不过见效甚微。 就这两天李媒婆往王家去了好几趟了,每次都苦口婆心的劝着。可是王大娘并不为所动,她给王翠兰寻了另外一门亲事,那人是个医生,今年三十五岁,年纪大不说,还有两个孩子。 最要命的是,这是个烂赌鬼,还会打老婆,他原来那个老婆就是让他给打跑的。 这人是王拐子的好朋友,是王拐子赌博的时候认识的。 你想王拐子是什么人,他的朋友又能有什么好人品了? 王翠兰不想嫁给这样的人,刚嫁过去就得给人家当后妈,她是打心眼里不同意的。 可是王大娘打定了主意,主要也是看人家给的彩礼高,两百块的彩礼,那在当时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李媒婆说不通这门亲,她怂恿王翠兰去跟王大娘闹了两回,可王大娘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就是不肯同意。 还放下话来,说要是张晓清肯拿两百块出来,就把王翠兰嫁给他。 两百块啊。 杜大娘一听,气得脚都跳起来了,她骂道:“这个老虔婆,真是杀千刀的,两百块都能娶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谁会娶那么个老姑娘啊?” 李媒婆叹道:“这也是没法的事,人家摆明了狮子大开口,我也是没办法了。” 杜大娘自是在那儿骂娘,张晓英悄悄把李媒婆拉到一边,低声道:“婶子,你说亲这么多年,应该有法子的,能不能跟他们家里说说,再少一点。” 李媒婆道:“我说媒说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向他们家这样滚刀肉的,那王大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真要跟他们家做了亲,你们得倒霉一辈子。” 张晓英心里也知道,王家这种亲戚沾不得,可无良说,张晓清这辈子的姻缘只有王翠兰。如果和王翠兰成不了亲,怕是要一个人孤单一辈子了。 当初是拿她给哥哥换的这个媳妇,现在她和王拐子的姻缘是断了,可要想给哥哥把姻缘续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的。 她叹道:“婶子,你再去说说,多少再少一点,这两百块实在是多了。” 李媒婆又去了两回,最后终于说通了王大娘,两百百块降到了。可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来说,还是太多了。 张晓英现在身上还有差不多一百块,剩下的五十块还没着落呢,而且这笔钱要拿出来,怎么也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吧? 她去跟无良商量这件事,无良笑道:“说到底你就是想要个让别人都信服的理由呗。” 张晓英道:“那是肯定的,不然我一个人拿出这么多钱来,别人会起疑的。” 无良道:“那你去找张国梁啊,让他给你这笔钱。” 张晓英摇头,“这怎么行?我到时候没法解释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难道说是我卖银元卖出来的吗?” 无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那我可不知道了。” 不过一提到银元,她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薛藴。 他是知道她有这么笔钱的,可让薛藴介入这件事,她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的。 本来她就觉得薛藴这人心眼太多,要是自己秘密被他都知道了,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 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对无良露齿一笑,“土地爷爷。” 无良没来由哆嗦了一下,忙往旁边挪了挪,“你干什么?” 张晓英道:“我倒是想了一个主意,不过还得让你帮个忙。” 无良嗤笑,“你的主意还能是好主意吗?” 张晓英笑着瞟了瞟他,露出算计的笑容,“你晚上进我娘的梦里,告诉她家里藏着几块银元,让她拿出去卖了,这不就行了。” 无良撇嘴,“你倒真是厉害了。” 他这是反讽的话,张晓英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忙道:“这也是为了以后给你重塑金身做准备呢,你也不想总在我的箱子里待着吧?回头我娘要是信了你,肯定把你挪出来,搬到堂屋里专门设个位置给你。到时候受着我们全家的香火,不比在这憋屈的地方好受吗?” 无良一想似乎也是那么回事,可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被这个丫头算计了的感觉。 他原先想等着她说完三个愿望,可这丫头许了第一个愿,就不再许了。弄得他报不了恩,也没办法走,现在倒好,整天被这丫头当枪使,他都快成日本动画里的哆啦A梦,满足她各种离奇想法了。 想着不由哼起歌来,“心中有许多愿望 能够实现有多棒 只有哆啦a梦可以带着我实现梦想......” 张晓英看他无为所动,忙又道:“你要知道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要是混得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你也不想永远都是这么矮,成不了正常人吧?” 这句话还真是说到无良的心坎里了,想当初信奉他的人多,他的身材也异常高大,基本和正常人差不多。有时候化成人形,还能去凡间勾搭一下小姑娘。那日子过得别提多潇洒了。 可是现在信奉的人少了,就成了尺把长,要不是有张晓英还时常供奉一下,他早就消失不见了。别说人了,连魂儿都没了。 张晓英看他神色,知道他心动了,笑道:“这事也不难,我回头取点银元出来,你只要让我娘发现了就行了。不然你不帮忙也行,我自己假装挖出来,然后给我娘。” 无良忙道:“这不好,还是我去吧,你要是挖出来了,你娘也未必肯信的。” 张晓英心中暗笑,说白了他还是想变成正常人的, 晚上的时候,等家里人都睡着了,她就去厕所把那只坛子给挖了出来。 在里面拿了十个银元,然后把父亲当年留给她的一个木头盒子找出来,就把盒子埋在屋檐底下。 她本来想多埋一点的,后来想想还是够用就好,钱太多了不是好事,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一脚一步走得稳当点比较好。 她埋完了就回屋睡去了,就等着晚上看无良怎么操作了。 ------------ 第三十二章 王家闹剧 第二天晚上,杜大娘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个小人坐在她耳朵边跟她唠嗑,说张晓英是家里的贵人,将来她能不能过上好日子,都要着落在张晓英身上。 还说家里屋檐底下埋了点东西,是当初她丈夫张洪埋下去的。让她赶紧挖了出来,给张晓清成亲用。 杜大娘一觉醒来,出了一身的汗,回想昨晚做的梦,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将信将疑的爬起来,把张晓清也叫了起来,“走,跟我挖宝去。” 张晓清纳闷,“什么宝啊?” 杜大娘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你爹埋的银元。” 她说着又道:“我昨晚上好像梦见你爹了。” “那我爹说什么了?” 杜大娘把昨晚听到的那番话给说了,随后两人半信半疑地跑到屋檐下去挖宝。 结果几铲子下去,还真挖出一个盒子来,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十个银元。 看见那银元,杜大娘坐在地上就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道:“老头子啊,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有钱也不早点给咱们,让咱们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张晓清道:“娘,你别哭了,回头再叫人听见了。” 杜大娘这才止住了哭声,把那十个银元拿到屋里藏起来了。 等张晓英早上起来上学,刚穿好衣服,就见杜大娘端着一碗放了糖的荷包蛋进来。她脸上挂着笑,“起来了囡囡,来,把这碗荷包蛋吃了。” 张晓英也不知道她娘怎么好像变了一张脸,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杜大娘道:“昨晚我梦见你爹了,他怪我亏待了你。” 她说着叹道:“妮子,你可别记恨娘啊,以前都是我不好,不该忽视了你,以后不会了,我一定好好对你。”她说着深深一叹,“不然以后娘没脸去见你爹。” 张晓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她以为她娘忽然意识到她的好了,却原来只是没法跟爹交待。 她是挖到宝贝,不过无良的心意却白瞎了。 一个好好的土地公,居然被她娘当成了她爹了。 她笑得直打跌,等她娘走后,对着无良道:“本来还想当土地公让人给你供奉呢,结果白瞎了。” 无良哼一声,“那又怎么样?好歹我还当了一回你爹了。你以后干脆叫我爹得了。” 张晓英啐他一口,“呸,你才不是我爹呢。” 虽然他的年纪当她爷爷,祖爷爷都没问问题,但这形象,实在让人尊敬不起来。 无良嘟囔一句,“鬼才想当你爹呢。” 家里有钱了,杜大娘走路都感觉腰板挺了许多,她找哥哥杜永合把十个银元给卖了,换了一百五十块钱。 当初张晓英找薛藴卖十个银元,就卖了二百块,后来薛藴还多给了她十块,算起来是二百一十块钱。 让舅舅杜永合去卖,却足足少了五十块钱。 张晓英听着心里恨不舒服,虽然不知道舅舅卖给谁了,可见中间舅舅是赚了好处的。 因为涉及舅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看杜大娘抱着十几张钞票开心的样子,她也就作罢了。 这事办成了,接下来就是求亲了。 不过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杜大娘有了钱,就看不上王家那个王翠兰了。 她想着一百块钱都能娶个年轻点的大姑娘了,干嘛非得娶个大龄剩女啊? 她心里琢磨着要给张晓清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到处托人扫听村里有哪个姑娘合适的。 不过张晓清却不同意,他看上了王翠兰能吃苦耐劳,对于杜大娘想娶年轻漂亮的,并不感兴趣。 他道:“娘啊,咱们家里没多少钱,以后是要过日子的,翠兰那么能干,娶了她能给您搭把手,家里里里外外的都能撑起来,娶那种只脸蛋子漂亮的有什么用啊?” 杜大娘拗不过他,只好让李媒婆往王家提亲去了。 可是王家也有点太恬不知耻了,原先说好了一百五十块,现在看张家能拿出一百五十块钱了,又立马涨了价码,非得要足了两百块。 杜大娘给气得,在王家的时候就翻了脸了,怒骂道:“你这简直不是个人,就算卖女儿也不是这么卖的,这叫恬不知耻。” 王大娘也生气了,“我自己家的女儿,我想卖就卖,跟你不相干。” 两人都是一肚子火气,在家里大吵起来。 眼见着越骂越厉害,王翠兰突然站出来,对杜大娘道:“婶子,我一分钱不要,一分钱彩礼都不要了,我跟你走。” 王大娘一看,就急眼了,“你胡说八道,你是我女儿,我说叫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翠兰冷笑,“娘,你说错了吧,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父母不能包办婚姻,我说要嫁就嫁,我就不要彩礼。” 王大娘气得指着她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回王翠兰也算是铁了心了,她这段时间看自己娘对自己的态度,真是彻底寒了心了。 在她娘眼里,她就是个干活的使唤丫头,根本没把自己当闺女看。不然也不会非得把她嫁给她哥那朋友,那个烂赌鬼,打老婆的老男人。 她又不是傻子,心里早就明明白白的,这回和张晓清的婚事要是黄了,以后还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为了她自己考虑,她宁可不要一分钱彩礼跟着张晓清,也不愿意两百块卖给那老男人。更何况卖了钱,也一分到不了她手里。 王大娘见她铁了心,当时就要跟着杜大娘走,也有些傻眼了。 要是真叫她这么走了,那王家的脸可算丢尽了。 现在不让包办婚姻,要是真把王翠兰给逼急了,宁死不嫁,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得了,一百五块就一百五十块吧。 她咬了咬牙,忙给杜大娘说好话,“老姐姐,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呢,这么着吧,一百五就一百五,咱们这就敲定了。” 杜大娘根本不想拾这个茬,心说,你说一百五就一百五啊?刚才要给一百五,你不乐意,现在我还不乐意呢。 她冷冷一笑,“王家大妹子,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给彩礼原是咱们的诚意,你这么挑肥拣瘦的,未免也太不人道,你闺女愿意不拿彩礼嫁过来,你现在一百五十块钱算什么意思?” 王大娘脸上不好看,不过还得笑着劝道:“刚才是我糊涂了,要不这样,咱们一百四十块钱如何?” 杜大娘摇头,“不行。” 王大娘心里都恨透了,心说,自己养的姑娘都成了白眼狼了,现在倒帮着外人了。 这可怎么办呢? 她想了想,“要不这样,一百三十块,这可不能再少了。” 杜大娘心想“得了”,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狠了。 这讨价还价的,对翠兰也不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亲家也不好做了。 她点头道:“好吧,就这样吧,一百三十彩礼。孩子们岁数都不小了,下个月就办了喜事吧。” 王翠兰也怕夜长梦多,忙道:“行,就下个月。” 王大娘心里这个恨啊,这女儿真是白养了,这么恨嫁,简直不像个样子。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点脱出她控制范围了。 她只好道:“好吧,婚期都好说,到时候过了礼就行了。” 杜大娘乐颠颠的回家准备婚事,本来要娶乔春花,家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回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基本东西还差不多。 李媒婆出面,把为乔春花置办婚事买的嫁妆都拿了回来,基本上也值三十块钱了。 他们出了八十块的彩礼,最后收回来三十块,虽然心里不满意,可也没什么办法了。 那里面大多都是一些被子、被面、枕面,还有几块布料,都可以直接拿来用。 后来张晓清做主,把这些东西都私下里给了王翠兰了,让她当成嫁妆。尤其是那几块布料,可以裁成衣服穿,她的嫁妆都省了。 王翠兰对他十分感激,心里也是甜丝丝的,觉得自己嫁对了人了,这辈子有人疼她,肯定有好日子过了。 在众人操持之下,这婚事进行的还算顺利,两边过了礼,接着就是摆酒席了。 到了正日子,张晓清特意找了辆驴车,在驴头上绑了个大红绸子,装饰的非常喜气。 一大早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就赶着驴车去接新娘子去了。 婚礼办得还算隆重,请了村里不少人来吃饭,上回退回去的半扇猪,杜大娘又买了半扇。猪肉炖粉条,蒸的白面馍馍,一人一碗,真是吃得满嘴流油。 村里人大多不富裕,一般一年也就能吃上两三回饺子,这猪肉粉条子也只有过年和结婚的时候,才能吃得上,平时想看看,闻闻味儿都不行。 因为你吃不上,别人家也吃不上,大家伙都穷,也就显不出什么来了。 张晓清自觉娶了个好媳妇,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 他们家里吃肉,张晓英也给无良盛了一碗,摆在香案上。 今天大喜的日子,还在香案旁点了两只红烛,另外还给他多点了几炷香。 无良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两只大红蜡烛,真有点哭笑不得。 ------------ 第三十三章 张晓清结婚 他问张晓英,“这好像不是给我的吧?” “新人房里点了,也想让你沾沾喜气。” 无良捏着下巴,一脸深思样,“我怎么觉得这蜡烛点咱们屋里,好像是我跟你成亲似的?” 张晓英送他一个超大白眼。 两人说着话,听到外面杜大娘喊着:“晓英,国梁来了。” 一听张国梁来了,张晓英立马跑出去了,那么高的门槛,一步就跃出去,真是蹿的比兔子还快。 无良摇摇头,看见情郎就这样,瞧见他这个神仙都没这么激动过。 他堂堂土地公,都比不上一个凡人吗? 心里忽然有点酸不拉几的,他凑到窗户里往外看,瞅见张国梁正在院里站着,张晓英站在他旁边,笑得满脸开花,仿佛一朵大大的玫瑰花开在她脸上,绽放的如此美丽。 他轻嗤一声,“嘴张那么大,也不怕飞进蚊子去吗?” 张国梁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过来帮忙。别的不行,帮着搬搬抬抬的,还是可以的。 这段时间学习忙,张晓英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张国梁了。 她拉着张国梁到一旁小声话说,“你伤好了吗?” 张国梁笑笑,“自然好了,那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张晓英噘着嘴,“那哪里是小伤了,没得了脑震荡,有什么后遗症,都算便宜你了。” 张国梁笑着摸摸头,“我真的没死。” 他说着又道:“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过段日子就要走了。” “入伍吗?” “是,刚接到通知,接兵的下个月就到了。” 张晓英有些舍不得,她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送他一程? 张国梁哄道:“没事的,我去部队也离得不是太远,你要真想见我也不是没办法,何况我还有探亲假,还能回来的。” 张晓英“哦”了一声,前世的时候,张国梁当兵之后就很少回来过,后来再城里定居了,还娶了一个美貌的妻子。 这一世她真怕她跟他的缘分就这一点,他走了,他们的缘分就结束了。 对了,前世他的媳妇到底是谁呢?她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那个人名好像就在嘴边,却很奇怪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张国梁也没看出来她的担忧,招呼着几个朋友一起帮忙,上前院忙活去了。 有瞧见的都夸张晓英好福气,找了这么一个好未婚夫。 张晓英表面笑着,心里却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 张晓清的婚事终于完成了,他娶了王翠兰,人生大事解决了,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只是过了几天,王拐子被放出来了,知道自己妹妹嫁给了张晓清,狠劲的在家里闹了几回。 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任凭他怎么闹也反悔不了了。 王拐子心里有火,不仅恨上了张晓清和张晓英兄妹两个,连自己妹妹都恨上了。 他在张家也闹了两回,看着他是大舅哥呢,张晓清也没敢把他怎么样。 张晓清性格就是这样,有点忍气吞声,不过张国梁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有一回他来找张晓英,进门就瞧见王拐子在这儿充大爷。 他可见不惯这个,把王拐子拖到外面的胡同,就是一顿胖揍,打得王拐子直求饶,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在张家露面了。 一想到张国梁痛打王拐子的样子,张晓英心里就觉得痛快极了,好像大夏天里吃了一大块凉西瓜,又甜又凉的,别提多爽快了。 她心里有时候想,或许这就是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吧。有个人可以让你靠着,真的很好。 考试的日子说快,来得也快,这一个月转眼就到了。 考试的地方是在县城里,一共要考两天。 张晓英想在县城里的招待所定一间房,住上两天。 本来以为杜大娘不会同意,不过她跟她娘说了这件事。杜大娘居然破天荒的没反对,还说道:“晓英,需要钱吗?需要多少,跟娘说。” 张晓英有些诧异,她娘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问道:“娘,你没事吧?” 杜大娘叹口气,“这段时间我也深深想过了,从前都是我太亏待你了,眼里只有你哥,都忘了你也是我女儿了。不过以后不会了,你哥有的,你也会有,我也再不阻拦你读书了。” 张晓英顿时感动起来,到底是她亲娘,从前的恩恩怨怨早就揭过去了,她虽然有时候也怨过她,但不会真的恨了她。 不过心里也有些奇怪,无良到底使了什么法子了,怎么让她娘变成这样了? 她问无良怎么回事? 无良笑笑,“也没啥啊,我就是时不时的到她梦里坐坐,她总以为我是你爹,一个劲儿跟我说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苦,还说你小时候的事。我听得多了,就跟她说,让她对你好点。” 张晓英有些脸黑,说她小时候的事?她娘都说她什么了? 不过这段日子,她娘对她也是真不错,家里有鸡蛋,有好吃的,也不再紧着大哥吃。因为她学习,需要补脑子,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卧个糖水蛋吃。家里的活,也都不让她干了。 嫂子王翠兰嫁过来了之后,她娘也没那么累了,倒是腾出点时间,好好照顾她了。 杜大娘说到做到,让张晓清提前一天去了县城,给张晓英定了一间房。还把身上仅有的两块钱都给了张晓英,让她这两天买点好吃的。 张晓英走的时候,一家人也是送到了门口,千叮万嘱的。 张晓英有些好笑,她又不是出去很久都不回来了? 她走到村口,忽然看见张国梁站在村口前的大树底下,正抱着肩含着看着她。 她忙小步跑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呢?” 张国梁道:“知道你要考试,特意来送送你。” 他说着拍拍自己的自行车,“你上来,我驮着你走。” 张晓英不补课之后,就把自行车还给他了,主要是他也经常在各个村转着,整天走着也不是个事。 今天张晓清说给她找辆车送她去县里,她也没同意。县城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和去镇上差不多的距离,也就没让他费劲了。 不过这会儿张国梁要送她,她还是很期待的。 忙跳上自行车,一副好像生怕他跑了的样子叫道:“还不快走。” 张国梁有些好笑,这女孩直率爽朗,一点不羞涩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 他骑着车带着张晓英,一路上颠颠簸簸的。 张晓英本来巴着车子,后来被颠得坐不了,索性从后面抱住张国梁的腰。 张国梁脸腾的就红了,双手几乎握不住车把了,他骑得晃晃悠悠地,好险没把她给甩出去。 张晓英故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张国梁摇摇头,声音低如蚊子,“没事,你坐着就好。” 张晓英自觉跟他的姻缘不会太深,难得有这么亲近的时候,不好好把握怎么行? 她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背上,感受着那灼热的温度,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烧得慌。 他的背很宽,可以说比很多男孩子都宽很多,身上也没有男人的汗臭味儿,有一种阳光的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儿。 那么暖和的感觉,那么宽阔的腰身,给人一种强烈的依靠感,很想就这么永远靠下去,永远走下去。 此时张国梁心里也是咚咚敲着鼓,他今天二十岁,还从来没跟女孩子接触过。他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身体这么软,可以这么香。 那丝丝缕缕的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钻进鼻子,钻得他鼻子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狗尾巴草在他的脚心上,一下一下的撩拨着,擦着,蹭着,扫着,把他整个人都置身在一种特殊的感觉中。 那种感觉是从前没有过的,反正他也说不出上来,就是想大喊,想发泄,好像身体也有一种东西在蠢蠢欲动着。 蹦腾着,奔放着,好像随时都可能从身体冲发出来,就像六三年的那场大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本来想说,“晓英,你别抱着我,怪难受的。” 可是他又舍不得,舍不得她的手臂离开他身上,舍不得她离他远了。 甚至在心底深处渴望着,渴望着,能和她更亲近一些。 张晓英抱着他的腰,忽然感觉他后背湿乎乎的,她低声道:“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张国梁在脸上抹了一把,他确实出了很多汗,不知什么时候,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明明今天的天气不算热,可是汗珠子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在脑袋顶上,在身体的每一处,下开了暴雨了。似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被冲刷开了,那汗液叫嚣着,奔腾着,从毛孔里冲出来。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它们的主人,“你要出事了,你得忍住啊。” 张国梁呵呵傻笑一声,“我没事啊,骑车带着你,肯定要出汗的。” “那我下来走走。” “不用。” 十几里地的路,本来怎么也得骑一个小时的,不过他一路上拼命骑着,把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在车把上,脚蹬子上,十几里的路程,竟然半个就到了。 ------------ 第三十四章 张国梁的老婆 眼看着到了招待所,张国梁从自行车上掉下来,整个人都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张晓英看着他,抿着笑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她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汗,只觉得他的汗珠子噼里啪嚓的。 “你这是累坏了吧?” “没事,没事。”张国梁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柔弱无骨,在脸上轻轻抹着,那种身体里的奔腾感似乎更厉害了。 张晓英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年轻的小伙子,身体不该这么虚的,这好好的,出这么多汗做什么? 她道:“你要不要歇会儿再走?” 张国梁点点头,又忍不住摇摇头。 张晓英笑了,“行了,先进屋里喝口水吧,你这么满身大汗的,我要让你走了,岂不是让人说我没良心。” 张晓清已经给她定好房间了,她办好了住宿手续,就抱着东西住进去了。 这个时候的招待所不像后世的酒店一样,里面有热水器,牙膏、毛巾的,什么都有。 这里的得自己领暖壶和脸盆,然后毛巾和牙膏,还有洗澡的都得自带。 张晓英都装在包里了,在前台领了暖壶和脸盆,然后和张国梁一起往房间里走。 二楼是住宿的地方,房间挺干净,不过也挺简陋,到处都是白的,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就连窗帘也是米白色,看着有点不太舒服。 张国梁帮她把东西放下,低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这就走了。” 张晓英道:“我烧点水,你喝点水再走吧?” 张国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脸也胀得通红。 他这一路上都在想一些有的没的,这会儿哪敢跟她在一个屋里啊? “我,我先走了,你,你自己喝水吧。” 说完,撒丫子就往外跑,好像后面有人追着他似的。 张晓英捂着肚子笑得直打跌,还以为他是个莽汉子呢,原来胆子也这么小。 关上门,准备洗个澡,刚解开衣服扣子,忽然发现床头上,无良在这儿坐着。眨巴着一双眼,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张晓英忙把衣服掩上,怒道:“你们当神仙的都这么肆无忌惮吗?” 无良挑挑眉,“哪里肆无忌惮了?” “你们神仙都这么瞧人的?瞪着眼看人脱衣服?” 无良摇头晃脑道:“有美在侧,不看白不看。” 张晓英气得直磨牙,“我以前换衣服,你是不是都在一旁看着了?” 无良嘿嘿一笑,“那倒没有,你瘦巴巴的样子,我可不喜欢。我喜欢的都是微胖型的,带点肉肉的,讲究前凸后翘,美得冒泡。” 说到底还是看见了? 张晓英气得大叫一声,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对他扔了过去。 无良闪身躲过了,嬉笑道:“没有,没有,我没看过你,我哪有那么不要脸。” 张晓英心说,你就是不要脸。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你平时都是这么看女人的吗?” 无良摇头,“那倒不会。”说着一指她,“不过你例外。” “你什么意思?” 无良道:“你没发现吗?只有你能看见我,别人都看不见。” 张晓英回想一下,还真是这样呢。 以前的时候,她没想过那么多,反正他也从不当真人的面出现,她就不以为只有自己能看见。 就在前几天,她在屋里和无良说话呢,突然杜大娘推门进来,问她,“你自言自语的干什么呢?” 张晓英看看对面的无良,又看看她,才知道她根本看不见无良的。 此刻她也是心中好奇,问道:“为什么别人看不见你?” 无良叹口气道:“那是因为咱俩的缘分,我与你有十年之约,你当初擦拭我的真身的时候,手指被木屑戳破了,有一滴血落在我身上。这叫做虔诚之血,是真心之人,所以咱们的缘分就定下了,我回到人世,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看见我。” 他说着又道:“不过等有一天,我的信徒增多,信奉我的人多起来的时候,我就能恢复人形,到时候可以控制自己,能选择让人看见,也能选择让人看不见。” 张晓英哼一声,道:“不管你看见还是看不见,反正以后只要我换衣服、洗澡的时候,你都不许出来,否则我就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说着她露出一个极为凶恶的表情。 无良哈哈笑起来,就算他看了,她又能奈他如何? 反正她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只要他不现身,她能看见他在哪儿吗? 张晓英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怒火上升,抓起另一个枕头扔过去,“你,给我麻溜的出去。” 无良才不走呢,躺在床上,手枕在后脑勺,翘着二郎腿,吹着口哨,一副标准的流氓样。 张晓英火大的很,可她是真的不能把他怎么样,她无论丢过去什么东西,那东西根本砸不到他身上。 他就好像只是一个影子,没有真正的身体,没有具体的形态,就算东西砸上了,也绝对感觉不到一点疼。 张晓英没办法,只能躲进厕所里换衣服去了。 心里暗暗发狠,等他有了实体,一定把他给痛揍一顿。 # 下午的时候,张晓英去看了考场,然后晚上早早睡觉,就等着第二天去考场了。 早上起来,她在招待所外的小摊子上吃了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临进考场钱,无良对她挤眉弄眼,“喂,小丫头,用不用我帮你作弊啊?” 张晓英好奇道:“怎么作弊?” “我去看看别人怎么答题的,到时候告诉你。” 张晓英撇嘴,“得了吧,我就不相信别人能比我答得好。” 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可以说是把十年荒废的时间都补回来了,她就不相信凭她自己,考不上高中。 无良耸耸肩,他倒有点欣赏这丫头,性格坚毅,又要强,若是别人,听他这么说,早就巴巴的跟他要答案了。 两天考下来,张晓英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 即便很疲惫,但从考场中走出来那一刻,她依然觉得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就好像天底下没什么事能难得住她。 无良看她这样,不由啧啧道:“看来考得不错啊。” 张晓英摸摸鼻子,“还行吧。” 做人怎么也得谦虚一点吧? 她充满自信的迈着阔步走出校门,就在这时,忽然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 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她身上积累的那股子劲儿,突然间就泄了一半了。 那是一个女人,十七八岁,长得非常漂亮,穿着一件小碎花的连衣裙,梳着两条辫子,脸上浅浅的两个酒窝,整个人都像一个脆甜脆甜的苹果,有着淡淡的果香气。 在看清楚她的脸,张晓英剩下的另一半气也泄了下来。 她发现这个女人她认识,因为她终于想起来了,张国梁娶的媳妇是谁了。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其实她是知道的,她早就清楚张国梁娶了谁,但是她一直不想承认。在她心里,故意选择了遗忘了吧。 可一旦亲眼见到本人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了。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到脑子里:那个女人名叫姜慧,就是张国梁的老婆。 她现在是县中的高中生,将来等恢复高考之后,还考上了大学。而她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张国梁,两人一个军官,一个大学生,可谓是珠联璧合了。 恐怕也只有这样一个美丽又聪明的才女,才能配得上张国梁了。 看见了她,张晓英就觉得一盆凉水浇头,刚才考完试的那点小得意和小自信,瞬间就被这个女人给击碎了。 在姜慧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一身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着,戴着一个印着小花的发卡,整个人打扮的很是时髦。 张晓英一眼认出,这人就是陈美英,她爸爸是闻景县的县长,那个跟着王大娘一起欺负她的女人,那个嫁给了王二壮,成了她前世的妯娌的女人。 前世的时候,她一直被这个女人压着,丝毫喘不过气来。 这女人总觉得样样比她强,总是想尽办法损她,背地里骂她是土老鳖。 她跟这女人相处了十年,受尽了欺压,在她心里恨她比恨王翠玲更甚。 王翠玲只是个小丫头,脾气暴躁,嘴巴毒,但心机不深,可这个女人却是个心机深沉的毒钉子,不动声色之间就能把人活活给整死。 她抬头看看天,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出门遇仇家,一遇还遇上两个,一个世敌,一个情敌,这老天爷是多看她不顺眼啊? 那两人显然不认识她,这时候陈美英还没嫁给王二壮,姜慧也没嫁给张国梁。她们只是两个少女,脸上挂着少女们的灿笑。 两人走过她身边时,也只是对她淡淡扫了一眼,就走过去了。 ------------ 第三十五章 人生不怕 不过就那淡淡的一眼,已经看出了对她的不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是一件土黄色的褂子,黑裤子,脚上是一双布鞋。虽然没有补丁摞补丁,可这形象跟人家的连衣裙和高跟鞋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 心里一阵莫名的自卑,这时候忽然无良的声音在耳边道:“怕什么,你比她们漂亮多了。” 张晓英苦笑,“哪里美?” “心灵美。” 张晓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丫的会不会夸人啊?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自卑感立时减了不少。 她高昂起头,心道,是啊,她怕什么? 她张晓英重生而来,就是为了开启开挂人生的,她现在穿的不如她们,以后可不见得不如。 她也会考上高中,上大学,然后成就一世的成绩,成为新时代最强的女人。 那两人有说有笑的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方向正好是县招待所。 张晓英不想跟着她们的,可走得方向一样,就只好跟在后面了。 此时陈美英轻声道:“姜慧,你知道不知道,我家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 姜慧很感兴趣,忙问:“什么对象啊?干什么的啊?” “是当兵的,好像还是个军官呢,据说长得也不错。” 姜慧一脸羡慕,“军人好啊,我就喜欢军人呢,做梦都想嫁给军人。你认识了军人,回头也给我介绍一个当兵的。” 陈美英啐她一口,“呸,好没羞,你才多大啊,就整天想着嫁人了。” 姜慧笑道:“我都十八了,再等一年高中毕业,就可以嫁人了,怎么就不能想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看着感情真的很好。 张晓英心想,陈美英介绍的这个对象,肯定就是王二壮吧,别看王二壮名字起的土气,可小伙子人长得是真的帅气,尤其他还是军官,说话也特别柔和,看着斯斯文文的。 先不说陈美英这人心眼好坏,她挑男人的眼光是真的不错,想当年在村里能比得上王二壮的真的不多。 几年后,王二壮转业,在县里文化局上班,陈美英也进了一家国营工厂工作,两人过得和和美美的。 想起从前那些事,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她羡慕陈美英,更羡慕姜慧。 可惜现在的她,没有任何东西能跟人家相媲美,只除了一颗不断努力奋斗的心。 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她要超越这两个人,站到她们永远不能及的地方,俯视她们。 那两人走着走着,拐弯往前面的百货商场去了,陈美英说要买件相亲穿的衣服。 张晓英忽然心中一动,当年王二壮是作为新兵排长把张国梁接兵给接走的,既然陈美英和他要相亲,那就说明他要回来了。 那意思是不是说,张国梁也要走了?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知道归知道,真的落实了心里还是怪难受的。 考完试,她也没在县城继续待,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家了。 刚从招待所出来,就看见薛藴骑着车打这儿经过。他看见张晓英,就停了下来,招呼道:“晓英,你考得怎么样啊?” 张晓英微微点头,“还行吧。” 薛藴叹口气,“我考得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考过。” 张晓英道:“放心,你肯定能考过的。” 上一世他就考上了高中,还成了村里第一个上大学的,只是到底上的哪个大学,她不记得了。 或者那时候的他也离她非常远,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是她遥不可及的。所以她根本没仔细打听有关他的事。 薛藴听她说自己能考过,脸上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你说我能过,我就能过。” 他说着一把抓起她的行李包,往自己车座子上一放,“走,我带你去回家去。” 张晓英摇头,“我还是自己走吧。” “十几里的路,你自己走回去?背着这么多东西?你乐意,我还看着心疼呢。” 说完推着车子就走了。 张晓英犹豫了一下,只好从后面跟了过去。 两人考完试了也不太着急,就一边走着,一边讨论这两天考试的内容。对了一下题,似乎觉得都答得差不多, 这一路聊着也不觉得寂寞,不知不觉中十几里路就走完了。 快到村口的时候,张晓英道:“你把包给我吧,这都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薛藴拿着包却不肯给她,淡淡道:“你这用完我就扔一边了啊?” 张晓英忙道:“我不是这意思。” 这个时间正是下工的时候,村口人多嘴杂的,她不愿意跟他这儿多说什么。 薛藴却笑得极为适意,还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你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张晓英闪身躲开了,不过这个动作却被下工的村民瞧见,有人打招呼,“哟,是薛藴和晓英啊,这是考完了啊?怎么在这儿站着啊?” 还有那嘴欠的说道:“瞧这小两口却亲密的,一起考试,还一起回来。” 张晓英气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那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都嘻嘻笑了起来。 张晓英不愿意跟他们多说,紧跑几步,薛藴在后面跟着,低声劝道:“你别听他们瞎说。” 张晓英没理他,心里隐隐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想穿出闲话来,故意让人误以为两人有什么关系。 而这么做的意图,也绝对不会是喜欢她,想必是拿她当枪使,对付张国梁呢吧? # 几天之后,军队来接兵,王二壮也回家来了。 王二壮一回来,王家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好多,就连王拐子走路都抖擞起来,逢人就说,“我家当军官的二弟回来。” 那模样像极了卖炊饼的武大郎,除了会炫耀自己有个会武功的弟弟,别的也没什么本事。 王翠兰刚成亲不久,自然要回去见弟弟的,她带着张晓清回门去了,说是在娘家住几天再回来。 杜大娘也没说什么,不过心里也觉得挺不得劲儿,张家和王家闹了几次,闹得挺不好的。现在张晓清送上门去,肯定冷言冷语少不了的。 杜大娘私下里跟张晓英抱怨了好几回,可是张晓清耳朵里听着,心却早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显然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娘,就是去家里看看,哪儿就会出什么事了?您操心也太多了吧?” 杜大娘心里有气,却也发不出来。 王二壮回家,心里最不痛快的就是张晓英了,因为这也预示着张国梁终于要离开码头村了。 她想跟他私下里说几句话,不过往张家跑了两趟,张国梁都有事没在家。 张老汉对她并不怎么友善,一看见她就冷嘲热讽的,她两回想进门都没进去。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村里有关她和薛藴的事,开始有人胡传起来。 说她和薛藴举止亲密,经常打情骂俏的。还说她脚踩两只船,和张国梁定了亲了,还和薛藴私下里来往着,简直是不要脸。 张晓英也不想往心里去,可那些人造谣的太厉害,明明没影的事,都说出了七八分。有那缺德的,说什么要是搁在古代,她这样水性杨花的都该浸猪笼了。 说到后来连杜大娘都忍不住问她,“你到底跟薛藴什么关系啊?” 张晓英也特别无奈,一个劲儿解释说自己跟薛藴没关系。 杜大娘将信将疑的,说道:“你可别糊弄我,咱们都是老实本分人,可不兴整些歪的斜的。” 张晓英一句话不想说,要是连她娘都不相信她,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不知这谣言到底是谁传起来的? 这个薛藴也不是省心的,这会儿学校放了假,也没什么事,他就隔三差五的往张家跑。 有时候说来跟张晓英讨论功课,有时候说学校里有事,还有时候说是同学聚会,陈老师要请客。 别的事张晓英还能推了,可陈老师请客的事却绝对推不得的。 说起来陈老师可以说是她的恩人,她不收一分钱的费用,帮他们补课,自己学习进步很快,都是陈老师的功劳。 所以在薛藴说要让她一起去镇上找陈老师的时候,张晓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薛藴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出村。 张晓英本来不想坐他自行车的,不过薛藴道:“你不坐也行,不过陈老师和别的同学都在那儿等着呢,你好意思让人家等很久吗?” 张晓英一想也是,就只好跳到后座上了。 本来村里关于两人之间的鲜花就挺多的,见两人一起出村,那嚼舌头子的更是嚼得欢实了。 还有那好事的,跑到杜大娘跟前告状,“快管管你们家晓英吧,她可是又跟薛藴出去了。” 杜大娘气得够呛,她倒不是气张晓英,而是气这些嚼舌头根的。 这些人里,尤其以陈大嫂和胡大娘为主,两人真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每回村里传闲话,都有她们两个。 这会儿这两人居然有脸跑到这儿告状来了? 她冷笑道:“我们家晓英是跟同学出去了,薛藴是她同学,两人刚考完试,要一起商量的事很多,常在一块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我就纳了闷了,你们一天到晚的就不看别的了?老盯着他们两个做什么?” ------------ 第三十六章 回家被撞见 那些人讨了个没趣,陈大嫂道:“这也不是我们说的,是听别人说的。” 杜大娘气急了,“是谁总是造我们晓英的谣?” 胡大娘道:“还不是王家那个二丫头说的,她当着很多人面都说了,说她亲眼瞧见薛藴和晓英好的。”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杜大娘气得都不会说话了。 她也是个暴脾气,平时自己骂张晓英也就罢了,可容不得别人这么诋毁她。 当即怒道:“走,找那小蹄子算账去。” 众人一看有热闹可瞧,也不劝她,就跟着一起到王家看热闹去了。 王二壮回家,这两天王家都是人进人出的,杜大娘也是一时气愤,等到了王家门口就有些后悔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上门去,也未必能讨了什么好。 可是现在被人鼓动的,再要回去也似乎太没脸了。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王翠兰正好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叫道:“娘,您怎么来了?” “啊,我来看看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杜大娘摸了摸鼻子,一时倒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吵架的了。 陈老师今天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里请几个同学吃饭,除了薛藴和张晓英,还有几个同班的同学。 这几个人都是平时学习比较好的,也是这回中考最有可能考上的几个人。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谈有关考试的情况。 陈老师笑道:“其实考试成绩已经下来了,我在这儿祝贺你们几个考上了高中。” 几人都大喜过望,今天陈老师破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都高高兴兴的一饮而尽了。 这一轮喝得有点多,等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 张晓英酒量不行,只喝了两杯,就觉得头晕晕的。倒是薛藴一瓶白酒干了半瓶下去,还跟没事人似的。 他带着张晓英往回走,一路上夜风吹过,酒劲就上来了。 他也不敢骑自行车了,就跟张晓英一起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刚开始薛藴精神头还挺大的,不时地唱唱歌,他嗓子好,唱得情歌颇有那么点意思。 张晓英以为他没事,可唱到后来,薛藴就有点不行了,头晕乎乎的,路都不会走了。 她这才知道,他这是醉酒了,只是他反应比别人慢,这会儿才看出不得劲。 薛藴走不了路,她只能搀扶着他往前走。 这大半夜的,也不能把人给扔在这儿,真是要命。 还好这会儿离村里不远了,拖着他勉强走了二里地,远远就看见村口了。 张晓英已经累得不行了,走几步路都觉得晃悠,脚下一软,带着薛藴一起骨碌到旁边的稻田里去。 还好这儿都是土路,摔的没那么厉害。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谁知道薛藴突然一翻,把她压在身底下,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晓英,我喜欢你。” 张晓英吓了一跳,推了他几下,都推不开他。 她叫道:“薛藴,你这是怎么了?” 薛藴也不动,跟头死猪一样,竟然打起呼噜来了。 张晓英心里这个急啊,她推不开他,就这样子,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不定怎么想呢。 她想爬起来,可是身上很疼,头也晕晕的,可能酒劲上来了,刚才滚下来的时候,身体还撞到了石头上,疼得一时都动不了。 夜风阵阵,月光洒下,如轻纱般将万物覆盖。穿过树叶的缝隙,地面上点点的银光,拼凑出一幅幅美丽的图案。 这本该是个很美的夜晚,可是现在却让她痛苦无比。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喝那一杯酒,更不该看着薛藴灌了半瓶下去不加劝阻。 可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手电的光芒照过来,有人低喝道:“是谁在哪儿呢?” 紧接着脚步声响,几个人已经在身前站定了。 有人打着手电往这儿一照,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样子,不由笑道:“哟,这儿有一对野鸳鸯啊。” 手电照在脸上,有人轻咦一声,“这不是国梁那小媳妇吗?” “国梁,国梁,你未婚妻在这儿呢。” 这人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喊那么大声,是生怕别人都没听见吗? 张晓英心里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张国梁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误会她和薛藴有什么? 张国梁走了过来,低叫道:“晓英,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脸有些沉,不过表情倒是平静,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张晓英也不知他怎么想,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们从路边滚下来的,我受伤了,你过来扶一把。” 张国梁走过去,去扶薛藴,见他呼呼睡着,好像打起了呼噜,对周围的事充耳不闻。 张晓英浑身上下都是土,腰部隐隐有血迹,好像是被尖石给划破了。 张国梁手电在她身上照了照,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晓英道:“我们去参加同学会,陈老师请客,说我们考上高中了,让我们喝了几杯酒。我酒量不行,喝了一杯就头晕了。还以为薛藴酒量好,他刚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就不行了,我一路扶着他回来,结果走到这儿的时候,脚底一滑,就给摔下来了。” 她的解释虽然合理,但在别人眼中,一男一女大晚上的在一起,总是不好的。 不过张国梁倒是没说什么,自己把张晓英拉上去,随后又让两个小伙伴去扶薛藴。 他们几个也是为了张国梁送行的,找了其中一个人家里喝了几杯,晚上正要回村子,却没想到遇上张晓英了。 张国梁也帮着去拉人,也不知怎么的,他把薛藴拉上去,突然又松了手。 薛藴滚着又从田埂上摔了下去,这一下摔的有点狠,他睁开眼迷迷瞪瞪的看着四周,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在这儿? 张国梁忙过去,轻叹道:“唉,你怎么摔倒了?” 张晓英忽然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她总觉得他是个特别正直的人,这会儿看来肚子里坏水似乎也不少呢。 薛藴酒还没全醒呢,也感觉不出来他故意不故意,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脚下一软,又摔了下去。 张国梁也不再看他,过去扶住张晓英,低声道:“走吧。” 他送张晓英回家,另外两人去送薛藴。 路上的时候张晓英想跟他解释一下,“国梁,我和薛藴真的没什么。” 张国梁笑道:“你们俩年纪相当,又是同学,其实也算般配的。更何况上回我往你家提亲的事,本来就是为了帮你的,你和王拐子婚事取消了,我的作用也就算完了。” 张晓英忙道:“真的不是,我,我一直......” 她刚想说一直喜欢的是他,张国梁已经打住她的话头,“晓英,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想想,我出去当兵得好些年,几年都见不了面,未来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娶你。你选择薛藴也是对的。” 张晓英急得都快哭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不管怎样都会等他”,想说“她不会喜欢薛藴”,她想着张国梁可能误会什么了,可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杜大娘一声怒吼。 张晓英抬头,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到了家门口。 仔细听着,杜大娘正在院子里跳着脚骂呢,“王八羔子,一家子都是王八羔子,这帮不要脸的。” 张国梁一看这样,低声道:“晓英,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等回头再说吧。” 张晓英想追过去,她还有很多事没跟他说明白呢,要是让他带着误会走了,可能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完了。 可是院里她娘已经在叫她了,一边是娘,一边是张国梁,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先回家去了。 反正张国梁后天才会离开家呢,还有时间跟他解释。 杜大娘骂的是王家人,今天她去王家,本来想找王翠玲算账呢。结果家里人太多,一时找不到机会开口。 她本来想今天就算了,等哪天有时间了好好跟王翠玲聊聊。 这都是亲戚了,还一天到晚跟他们过不去,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她是想得挺好的,跟人家留了面了,可是人家不给她留面啊。 她去了那么久,也没人拿她这个亲家当回事,冷板凳做了好几个小时,连口水都没有。 她想找王大娘说几句话,人家告诉她没空,后来王翠兰和张晓清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连个搭理她的人也没有了。 晚上人家家里吃饭,也没人叫她,倒好像她是无关紧要的人,比村里几条野狗都不如。那几条野狗,还有一点的肉骨头吃呢。 她心里窝着火,干脆回了家,等王翠兰和张晓清回来,自然少不得一顿骂。 王翠兰也觉得自己娘家做得有点过分了,婆婆脾气是好的,也不是惹事的人,要换了别人,早就跟他们吵翻了。 她低声劝了好一阵,这会儿瞧见张晓英进来,忙道:“晓英,你快劝劝吧,娘生气呢。” 张晓英早听她骂得话,就知道出什么事了,冷声道:“有什么好劝的,不用劝,回头咱们堵着王家门口骂去,让街坊邻居都听听,他们家是怎么对待亲家的。” ------------ 第三十七章 杜大娘的怒气 听她这么一说,王翠兰脸上有些不好看。 杜大娘也道:“堵着门口骂,这不大好吧?” 张晓英道:“那你想怎么着?不想把事闹大了,又不想忍下这口气,在自己家里骂了算什么本事?” 杜大娘一时语噎,她本来就不是个惹事的人,可偏偏又不能忍气,只能现在拿王翠兰出半天气。但是这样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张晓英看她这样子,心里暗暗一叹,她娘就是这样,脾气不好,心还特别善,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可这家合不了,还怎么能行的起来? 她对王翠兰道:“时候不早了,嫂子先回屋睡去吧。” 王翠兰应了一声,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能行吗?” 张晓英道:“没事,一会儿我娘就去睡了。” 等王翠兰回了屋,张晓英把杜大娘拉到自己房里,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杜大娘才把王翠玲背地里散播她谣言的事说了。 张晓英道:“娘,这事你不要管,我自会找她算账去。她一个小丫头,你要收拾她,何必非得大吵大骂了。” 杜大娘叹口气,她这女儿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张晓英打定主意要跟王翠玲算这笔账,可还没等她去找王翠玲呢,这丫头已经找上门来了。 一见张晓英,王翠玲就笑道:“晓英,有事找你呢。” 张晓英皱皱眉,“什么事?” “你跟我来。” 她拉着张晓英出门,一副亲热得不行的样子。 张晓英心里奇怪她什么变得跟自己要好了? 不着声色的拨开她的手,“你这要去哪儿?” 王翠玲道:“咱们去李国成家。” “去他们家做什么?” “咱们的毕业证下来了,李国成给咱们拿了,通知让咱们上他们家去领去。” 她说着又道:“那毕业证工本费要五毛钱,你知道吧?” 张晓英本来对她无事献殷勤加着小心呢,一听说毕业证的事,也就没想那么多。 昨天陈老师还说呢,毕业证让一些同学给带回家去了,让他们各自联系着去领。 学校放假,就不对外发放了。 不过让她奇怪的事,她的毕业证跟王翠玲有什么关系?她怎么跑这儿通知她了? 看她满脸疑惑,王翠玲撇撇嘴,“你爱去不去吧,我就来告诉你一声,那毕业证的工本费是三毛五,可是李国成要收五毛钱,他自己赚了一毛五。” 张晓英道:“这也没什么,人家专门跑到学校领了一趟,还给垫了钱了,赚点跑腿费也没什么。” 王翠玲哼一声,“就你大方,反正我就付三毛五,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说着转身就走,看方向是往李国成家去了。 张晓英虽然纳闷王翠玲的意图,不过还是回屋拿了五毛钱。 重生一次,终于能看到她一直求而不得的毕业证,打心眼里是高兴的,至于旁的什么,也没想那么多。 也是因为这份喜悦,让她没提防王翠玲的算计,等被人堵在门口,才知道这丫头的心机也太深了。 到了李国成家,他果然在家呢,进门还看见两个同学,刚领了毕业证出去。 大家手里捧着那个红本本,都是笑容满面的。 李国成看见她,招了招手,“晓英,就差你的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张晓英左右看看,“王翠玲呢?” “在屋里呢,你先进屋去,我随后就到。” 他说着奔厨房去了,约莫是倒水去了。 张晓英进了屋,李国成家里在村里还算比较好的,房子是砖房,不像她家里还是原来的土坯房。 这个时候能盖得起砖房的,基本都是富户中的富户了。 进了屋,王翠玲并没在,反倒是薛藴在房里坐着呢。 一瞧见张晓英,他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晓英,昨天是你送我的回去的吧?多谢了。” 他说着叹口气,“都怪我,醉的不省人事了,到后来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回家就吐了起来,把肚里东西都吐干净了,今天才觉得好点。” 张晓英道:“我送你到村口,后来是别人扶你回去的。” 薛藴嘻嘻笑道:“我不管别人,我就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昨晚就得在外面过夜了,还不定出什么事。” 他说着指指座位,“坐呀,你站着做什么?” 张晓英没按着他所指的地方坐下,而是捡了一个靠他比较远的位置,低声问道:“你也是来拿毕业证的吗?” 薛藴道:“是啊,今天李国成通知我过来拿的,我也是刚到。好像咱们七八个同学,就咱俩没拿了。” 张晓英“哦”了一声,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也没见李国成进来。 她不愿单独跟薛藴坐的时候长了,就说,“我去看看李国成怎么了?” 她站起来往门口走,可是拉了半天门,竟然发现门拉不开,好像有人在外面把门给别上了。 张晓英有些恼怒,这是谁在恶作剧呢? 她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应。 这个点李国成的爸妈都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应该就李国成一个人。 可李国成又去哪儿了?还有王翠玲又上哪儿去了? 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拼命晃悠着门。 薛藴走过来道:“怎么了?” “有人把门锁上了。” “怎么会呢?” 薛藴也晃悠了几下,果然推不开。 他想了想道:“或许是误锁的,忘了咱们在里面了吧。” 张晓英不相信,这也太牵强了吧? 薛藴忽然拉住她的手,一脸期待道:“晓英,这里就咱们两人,我也不怕丑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张晓英手被他握住,拼命想甩开,可薛藴握的越来越紧,好像生怕她跑掉似的。 他一脸诚恳道:“晓英,我跟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你。” 张晓英想拒绝,说自己不喜欢他的,可还没等开口,房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门口站着三个人,李国成,王翠玲,还有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正是张国梁。 看见张国梁,张晓英顿时觉得自己头顶,好像被一盆凉水浇上来。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王翠玲会好心的去通知她领毕业证?又为什么房门会从外面上了锁?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阴谋罢了,李国成从小就喜欢王翠玲,几乎是对她唯命是从的。 她想在自己家里设个局,引张晓英上钩,想必李国成也会拒绝的。 更何况李国成都未必知道这事,很有可能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场面瞬间有些尴尬,门外的三人一打开门,就看见薛藴握着她的手在情话绵绵,这样就算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王翠玲在后面冷笑道:“还以为你情比金坚呢,这边跟张国梁定了亲,这边又勾搭着薛藴,你真当自己是九天仙女,天下好男人都得被你给占全了啊。” 薛藴怒道:“王翠玲,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翠玲没理他,只看向张国梁,低声道:“国梁哥哥,你看啊,我就说这个女人是个水性杨花的,你看吧,两人在一起这么亲热,肯定有问题啊。” 张国梁脸色变了变,不过瞬间恢复了正常,他道:“我就是来拿一件东西的,你们聊吧。” 说完,也不再管他们,转身就走了。 张晓英想追过去解释,却被王翠玲一把拉住了,“你个臊货,你不能走,你要说清楚再走。” 张晓英对这个绿茶婊恨得牙根都痒痒,她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怒道:“好啊,让我交待是吧?我跟你交待的着吗?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王翠玲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立刻扑到李国成怀里,“国成,她打我。” 张晓英真是气死了,这丫头简直无耻至极,而且心眼怎么这么多? 她知道她自己就算拉住张国梁撒娇,张国梁也不会理她,所以才把目标投到李国成身上。 而李国成果然很吃这套,立刻对张晓英发难,“张晓英,咱们是同学,可你也不能打人啊。” 张晓英没理他,直接把王翠玲推到一边就冲出去了。 可外面哪儿还有张国梁的影子。 她心里暗叫失策,好容易和张国梁建立了这么一点信任和感情,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挑拨了。 无良说他们俩今生没有夫妻缘分,难道是真的吗? 心里隐隐作痛,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薛藴从后面追了上来,低声道:“晓英,你听我说。” 张晓英回头望他,“你说什么?其实你也是故意的是吧?” 刚才薛藴分明没想过要和她说那番话,可是突然却拉住了她的手,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若说他是情之所至,那是打死她都不信的。 他肯定是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所以才瞬间做出了反应。 这家伙确实很聪明,可就聪明用的有点不是地方。而且未免太下作了。 薛藴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或者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在恰当的时机说出来罢了。” 张晓英睨他,“你少来了,你心里想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不过是嫉妒张国梁,就想他不舒服,至于让他不舒服会产生什么后果,他才不会管呢。 ------------ 第三十八章 薛藴挨打 薛藴摇头叹息一声,“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一心爱慕于你,却被你说成这样,我也不用活了。” 张晓英鼻腔里哼哼一声,“才怪。” 她不想跟他多说,目前关键还是要先和张国梁消除误会才行。 回到家里,心里默念了几声“无良”的名字。 无良打着哈欠从箱子里钻了出来,“晓英,我好容易睡会儿觉,你非叫醒我干什么?” 张晓英道:“我刚才被人陷害,你知道吗?” 无良道:“怎么了?” 她把自己被王翠玲算计,惹得张国梁误会的事说了一遍。 无良摇摇头,“你说你也真够笨的,那个小丫头居然都能算计了你。” 张晓英怒道:“我怎么知道她会借着毕业证的事算计我?” 还有薛藴,估计和他们联合起来,简直可恶。 无良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现在早点经历点磨难也是好事。” 他说着又道:“早就告诉你,你和张国梁夫妻缘很浅,你们两个人要在一起必然得经历很多考验,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 张晓英道:“我不管,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才能和他在一起。” 无良摸了半天下巴,随后一脸坚毅道:“或许你可以试试强了他,要是他肯负责任,没准就能行。” 张晓英差点气晕过去,强了他?她一个大姑娘怎么做得出来? 当然,如果可能她倒不介意去做一做,但现在年龄还小,真不适宜太暴力了。 看来指望无良是不行了,想要消除误会,还得她自己来。 晚上吃过晚饭,张晓英就来到张国梁家门口。 张国梁明天就走了,她只有今晚这一会儿功夫了。 在外面敲了半天门,张老汉才出来开门,一看是她,就要关门。 张晓英把门抵住,“我要找张国梁。” “我儿子不在。” 张晓英才不信呢,“我要见国梁。” “说了他不在了。” 张晓英道:“你要不让我见,我就躺在你家门口不起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张老汉哪儿见过这么无赖的,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晓英暗自吐吐舌头,都是跟无良在一起时间长了,让她也开始有样学样了。 张国梁的声音在屋里道:“爹,你让她进来吧。” 张老汉这才让开门,嘴里絮絮念着:“一个大姑娘,大晚上的跑人家家里来,也好意思了。” 张晓英只当没听见,迈步走了进去,张国梁一个人在屋里正打背包呢。 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坐吧,我去给你倒水。” 张晓英道:“倒水就不用了,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张国梁道:“如果想要解释今天的事就不用了,我不介意的。” 张晓英哼一声,嘴上说不介意,那脸色都有些青了,又哪里是不在意了? 她心里有几分暗喜,看来张国梁也不是一点不在意她。 她酝酿了一下道:“对于今天的事,我不想解释,我就想跟你说一句话,不管你逃到哪儿,不管你怎么想我的,反正这辈子我是不会对你放手了。对于我,你是喜欢也得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说着一脸坚毅地望着他,“告诉你张国梁,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 张国梁挑挑眉,隐隐觉得有点新鲜,他长这么大还没见哪个女孩说过这么霸气的话。 他道:“你说完了?” 张晓英站起来,“对,我就告诉你,你这辈子也甩不开我了。” 张国梁本来准备好了想跟她取消定亲的,他是真的不想耽误她,他这一走不知道几年,两人长时间不见面,到时候拖了几年过去,白白糟蹋她的青春。 可是听她这么说,他所谓的那些担忧,似乎都变得苍白了。 他挑眉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张晓英霸气道:“你不愿意也不行,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今生今世也逃不开,你要是不乐意,我就跟到你乐意。” 说完,她也不管张国梁有什么反应,径自就走出去了。 张国梁摇摇头,“这女孩还真怪。” 张老汉走进来,“国梁,让你跟她退亲,你到底退不退啊。” 张国梁道:“退。” 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封信,“退亲文书都已经写好了,彩礼收回来三十块,剩下的也就算了。” 拿着信交给了自己父亲,“回头等我走了,你就交给张家去吧。”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两人要结束,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忍。而且他也觉得就算退了亲,他和张晓英之间的羁绊也不会解除。 或者终其一生,两人都会纠缠不清了。 他是她的人? 忽然他觉得这个设定也没那么难令人接受了。 想到了薛藴,心里不由一阵冒火,他是她的人,那薛藴又算什么? 不行,怎么也得收拾这小子一顿。 想到此,再也坐不住了,他扔下背包从屋里出来。 张老汉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大步流星的跑出院去了。 他们俩离薛藴家不远,走过几户人家就到了。 薛海天正和老婆吃饭呢,瞧见他进来,脸上带着笑,“哟,国梁啊,这是什么风把你这个军官给吹来了?” 张国梁笑笑,“我找薛藴,他在吗?” “他上同学蔡林家里去了。” 张国梁心说,不在家更好,也省得被人看见了。 # 今天蔡林过生日,找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在家里庆生。 农村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弄几碗面就是很不错的吃食了。你要指望跟后来一样买什么生日蛋糕,那是绝不可能的。 别说买不起,关键附近也没卖的。 蔡林的妈妈炒了几个菜,其中有一个猪肉菜,再弄上几碗面条,还给他们准备了一瓶二锅头的酒,这简直就是家里的极致美食了。 蔡妈妈手艺好,做出来的面条特别劲道,薛藴连吃了两大碗,酒也喝了好几杯。 他从蔡家出来的时候,身子有点晃晃悠悠的,脚底发虚,一路踉跄着往前走。 正走着,忽然一个人影横在他前面,一个老大的拳头,对着他肚子打了过去。 薛藴本来就胃里不舒服呢,被打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呕一声,刚吃进去的面条和炒菜都吐出来了。 他抬眼往上看,就见面前一个人高大的人影掐着腰站着。 那人笑吟吟地望着他,“薛藴,你干嘛去了?” 薛藴被人冷不丁打了一拳,待看见那人是张国梁,不由“嗷”地一声叫起来。 “张国梁,你个王八蛋,敢打我。” 他说着扑向张国梁,想跟他厮打。 可惜就他那两下子,连张国梁的手指头尖都比不上。 张国梁膀子一挥把他甩了个踉跄,薛藴顿时急了眼,嗷嗷叫着,跟个发疯的小狼似的。 薛藴从小养尊处优的,也没跟人打过什么架,让张国梁连甩了几个跟头。 张国梁是学摔跤的,那身手一般三五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薛藴身体挨了几回地,人都给摔懵了,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他瞪着张国梁,“你发疯了?” 张国梁轻笑一声,“你上回不是说要跟我学摔跤吗?正好我今天有空,来教教你。” 薛藴气得大骂,“你妈的,那是教我吗?” 那分明是揍他。 他本来还纳闷张国梁怎么突然下了狠手,不过想了想顿时想明白了。 说到底他为的只是一个人。 他忽然笑起来,“张国梁,你以为张晓英是你一个人的吗?你错了,别说你们还没结婚呢,就算结了婚又如何?每个女人都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机会,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比得上我?” 张国梁脸色微变,他动了动嘴唇,终没说出反驳的话,只冷声道:“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说完,也不再管他,径自就走了。 薛藴想爬来,可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他摸了摸打肿的脸,骂道:“妈的,真够狠的。” 这是照死里打他啊。 本来还以为张国梁并不喜欢张晓英,这会儿看来倒好像不是这样了。 不过没关系,越有挑战性的事他越喜欢。他倒要看看,最后张晓英会是谁的。 回到家,薛海天看见他肿着一张脸进来,不由皱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薛藴晃晃肩膀,“不小心摔的。” 薛海天望着自己儿子,摇头道:“这摔跤能摔成这样吗?” 薛藴没说话,摔一跤自然不可能,但让人给摔跤了,那就这样了。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他对父亲实在尊敬不起来,也懒得搭理他,自己回自己屋去了。 # 张国梁走出去很远,步子才慢了下来,这会儿心里也静了,回想刚才自己的行为,自己都觉得不相信。 他平时做事很冷静的,这么莽撞的去打人还是第一次。 他不禁叹息,自己这是怎么了? 过了两日他要去参军,欢送仪式办的异常隆重。 村里有头有脸的,还有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们都出来了。 这个时候,参军是非常光荣的一件事。 ------------ 第三十九章 张国梁参军 当时刚恢复高考,很多学生还没考大学的动力,参军对于农村娃来说,几乎是最好的出路了。 王二壮亲自带着张国梁走,村长带着几个村委会的干部,亲自把他们送给到了村口。 随后王二壮上了来迎接的吉普车,他们要被送到县里和另外的新兵集合。 张国梁要走,张晓英也没想出来送行。 前世她是来送行的,但好像一个无关的人,只能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今世她不想做个无关的人,如果要送,绝对会作为最亲近的人去送。 所以在两人没有进一步关系之前,她并不想出现他身后。 临上车之前,张国梁回头望了一眼,想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他没有看到,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王二壮道:“怎么?在等人?” 张国梁摇摇头,“没有。” 心里暗道,或者她也是不想见他吧? 既然下定决心要斩断这个情缘,何必还这么恋恋不舍呢。 他坐进了车里,对王二壮笑道:“听说排长这回回来,家里是给安排了相亲的,可是真的吗?” 王二壮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倒是真的,前两天已经见过面了,这回我到县里又跟她约了一下,一起上百货楼那喝咖啡去。” 他说着又道:“你还没对象吧?听说她有个闺蜜不错,不如介绍给你?” 张国梁摇头笑笑,“不用了,已经有了。” 本来他已经写好退亲的信了,不过临走之时又从他爹那儿拿回来给撕了。 像张晓英这样的女孩并不多见了,他忽然有点不想轻易放弃了。 车开走了,载着众人的祝福和期望,空留下一丝的遗憾。 # 过了一阵子,中考的成绩出来了。 张晓英不负所望,考上了高中。 拿到成绩单,张晓英几乎跳了起来,她高兴地在屋里转着圈圈。 她人生的第一步终于走通了。 无良看她兴高采烈地宛如一个孩子,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有多久了,她脸上的笑容都是很勉强的,也只有这一刻,这笑是真的直达眼底的。 看到那笑容,他心中深信让她重生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张晓清和杜大娘听说晓英考上了高中,也很高兴。 张晓清看着在屋里转圈的张晓英,笑道:“这下好了,咱们家总算有个文化人了。” 张晓英回头对他道:“哥,你不也是初中毕业?” 张晓清笑了笑,“那怎么一样,我是勉强毕业的,不像你考上了高中,还考得这么好。” 这回张晓英可是以学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高中的。 王翠兰也道:“就是,我妹妹也参加了考试,到现在还没消息呢,估摸是没考上了。刚才我从家里回来,她还在屋里发脾气呢,连我娘劝她,都被她吼了两嗓子。” 这一回他们村一共有三个人考上了高中,一个是她,一个是薛藴,还有一个是李国成。 他这人挺老实的,学习也挺好,按照前世的印象,最后好像王翠玲嫁给他了。 张晓英从前一直都有点嫉妒王翠玲的,她有父母的宠爱,丈夫也是真心疼爱她的。就算她不努力学习,脾气不好,又很任性,心肠也有点坏,可这个世界就是那么不公平。 好人未必能得了好,而坏人也通常得不到报应。 只是后来王翠玲有点作,虽然嫁给了李国成,但总觉得这男人不好,非闹着要离婚,最后也是跟李国成分开了。 这会儿王翠兰一提王翠玲,她倒想起她使坏算计她和张国梁的事了。 这前仇旧恨的,你说要是让这女人过得太畅快了,是不是显得她也太无能了? 她回屋里给土地爷上香,无良托着腮帮子看着她把贡品,一样样摆到供桌上。 前几天张晓英买了这张桌子回来,挺厚实的实木桌子,虽然是个二手的,但看着也不错。 以后他再也不用躲在那暗无天日的破箱子里了。 张晓英恭恭敬敬地磕头,对待那木刻的雕像,可比对待他恭敬多了。 就好像土地神是土地神,他是他,两者之间根本没什么关系。 张晓英拜完神,转头对无良道:“那个王翠玲知道吗?那丫头太跋扈了,我想给她个教训,你觉得怎么样?” 无良懒洋洋道:“没必要,这丫头三十岁之前还算顺利,三十岁之后就把福气给作没了,后来一生都不顺遂,你教训她做什么?到时候她吸取了教训,没准还混得好了。” 张晓英道:“要是能把她教训好了,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就怕这丫头就算受了教训,也警醒不了。” 无良打了个哈欠,太无关紧要的人,他实在不想理会。 张晓英虽然心里恨王翠玲做事太狠,不过最终也没对她下狠手。 后来只是找李国成问过,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国成先前还不愿告诉她,被她逼问了好几天,只得说了。 他说是王翠玲让他把张国梁叫过来的,当时他还不明白王翠玲的意思,后来知道了,很觉得寒心。 他以为自己对王翠玲那么好,她定然会很感动的,没想到在她心里,自己远远比不上张国梁。 张晓英听着忍不住摊了摊手,得,没准经过这件事,王翠玲和李国成最终还成不了一对呢。 暑假过后,新学期也开始了。 张晓英在家里憋了一个暑假,一到九月一号开学的时候,她几乎是欢呼着从家里跑出去的。 她之所以这么高兴,也是因为在昨天的时候,张老汉忽然来到家里,说是张国梁临走的时候交待了,让他把自行车给送过来,说张晓英以后要上学肯定用得着。 对于这件事张老汉当然不乐意,一直拖着到现在,不过前两天张国梁打电话回来,特意交待了这件事,他又不敢拂了儿子的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 虽然自行车送过来,不过张老汉嘴里一直念念叨叨,说怎么也不能认她这个儿媳妇。 张晓英才不管他说什么,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 张国梁既然肯把自行车让她骑,说明心里就是有她的。这比什么都开心,相比而言,张老汉的几句唠叨都不算什么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骑着自行车去上学,感觉心情也别样的好。 刚走到就碰上同样上学的薛藴和李国成,李国成也新买了一辆自行车,两人瞧着张晓英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诧的样子。 薛藴扫了一眼,鼻腔里冷哼一声,“这自行车是你张国梁的?” 张晓英故意道:“当然是我家国梁的,我家国梁临走之时留给我的。” 她一口一个“我家国梁”,薛藴听得颇不是滋味儿,轻哼了一声,骑车走了。 李国成对着她叹息一声,也跟着走了。 # 县一中是耒阳县唯一一所高中,分高中部和初中部,校园并不大,只有一所教学楼,学生也不过二三百人。 张晓英推着车子走进校园,一抬眼就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个戴红箍的女孩,她留着披肩长发,戴着红发夹,穿着连衣裙,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那是姜慧,她站在校门口应该是纪律监督员之类的。 薛藴见她盯着一个女孩瞧,不由道:“你看谁呢?” 张晓英笑着一指,“你看那女孩长得漂亮吗?” 薛藴看了一眼,“还行吧。” 张晓英一边往里走,一边给他介绍,“那是姜慧,是高三的学生,比你大一岁。” 她说着挤挤眼,“你有没有兴趣追她?” 薛藴挑眉,“怎么?你想叫我追她了?” 张晓英当然想了,薛藴要是和她好了,未来姜慧就不会嫁给张国梁了,那张国梁岂不就是她的了? 看她一副奸计就要得逞的表情,薛藴哼哼着在她额头推了一下,“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先报到去吧。” # 进入一个新的环境,张晓英适应能力很强,不过一天两天的功夫,就对学校内部了如指掌了。 她还专门跑了学校的图书馆、食堂和一些住宿的在校生的宿舍。 薛藴看她一整天都跑老跑去的,楼上楼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问道:“你这要干什么?想了解图书馆和食堂,慢慢了解就行了,这么疯了似的跑什么?” 张晓英神秘地笑了笑,“你知道我这一天了解了什么?” 薛藴好奇,“你了解什么了?” 张晓英道:“我了解学生们都在哪儿吃饭,都在哪儿买东西,还有他们晚上饿了吃什么。” 她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了很多东西。 薛藴拿起来一看,上面写得东西很繁杂,真的如她所说的,就连高三住宿生晚上吃什么,都记得特别清楚。 他问道:“你到底记这些干什么?” 张晓英道:“我打算开一个小小的小卖部,赚点零花钱。你看国家今年刚恢复高考,肯定很多同学要熬夜准备考试的,晚上的时候要是觉得饿了,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这样准备点方便面,方便食品,肯定能卖得出去。” 薛藴瞪大眼睛看着她,他真没想到张晓英居然想做生意的。 他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 第四十章 做生意的苗头 张晓英道:“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咱们上学不就是为了赚钱吗?要抓住商机,由小做大,慢慢的积累资金,等咱们毕业之后,就可以做大生意了。” 她说着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你要不要合作?咱俩一起经营,一个进货,一个销售,赚点学费和生活费还是没问题的。” 薛藴虽然觉得她的想法太过疯狂,不过确实有点心动了。 国家现在政策好了,很多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都想着做点实事的。他爹那天还跟他说,想跟人合伙做做生意啥的。 他还没动这个心思呢,没想到张晓英把经营的事都想好了。 两人现在还年轻,确实可以从小事做起,先经营学校的小买卖,慢慢的一步步做大,将来也学人家开公司当老板去。 他想着,不由点点头,“好,我帮你。” 张晓英欣慰的笑了,她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薛藴野心不小,心思又活络,在加上他爹还有点小人脉,找他当合伙人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两人一拍即合,随后几天就开始忙活起来。 这件事张晓英暑假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了,她和无良趁着放假跑了两三趟县城,打听了几家刚开的小卖部的行情。 原来县城里都是供销社的,现在政策大好,好多商店都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虽然小卖部刚开的时候不长,但销售情况还是很喜人的,一家十几平米的小店,半年的收入比县里最好的工作单位挣得工资都要高。 他们现在虽然没钱自己开店,但可以先做成一个临时售货点,只卖给学校里的学生,估计也能小赚一笔。 学校刚开学,两人也不敢现在就动手。 观察了一个月,觉得学校对于学生的管理还不算太严,也并不限制学生做生意。 他们一看时机成熟了,就合伙凑了几十块钱。 只是两人身边现金都不多,凑来凑去,也不过三十多块钱。 张晓英身上是有钱的,只是怕一次性拿出来太招眼,就掏出来二十块,薛藴掏了十八块。 这点钱自然不够的,后来两人想了想,干脆又拉了李国成一起入伙。 李国成一听他们要做生意,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怔了一会儿,道:“你们不要命了,谁说可以做生意的?” 张晓英道:“国家政策好了,怎么就不能做生意了?我告诉你,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要是想一辈子受穷,那你随便,反正我是不乐意的。我们现在小打小闹的,是为以后做大生意积累经验。你要愿意就凑一伙,要是不乐意,就当我没说过。” 李国成寻思了一会儿,终究不敢冒这个险,他听说以前有人做生意,都被拉到局子里去了。 他道:“这样吧,你们要借钱,我可以借给你们,我手上还有十几块钱呢,但是你们要做生意我是不参加的。” 张晓英一想也行,便道:“好吧,回头咱们赚了钱还你就是。” 三人又凑了半天,凑出了五十块钱。 然后通过薛藴他爹的关系,从朋友那儿进了一批货。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方便面、榨菜,还有火腿肠。方便面是上海益民四厂生产的,自从1970年生产出第一袋方便面,短短几年时间,便风靡了全国。还有山楂片、猪油糖、果丹皮、红薯干,还有西瓜泡泡糖,都是学生们爱吃的零食。 他们一共筹备了一个礼拜,终于“爱民移动小卖部”开张了。 薛藴是在学校住宿的,他爹怕他来回上下学太麻烦,就在学校给他租了个床位。 这个“爱民小卖部”就开在了他的宿舍里了。 一般白天他们也不营业,等到晚上的时候才正式开张。 小卖部卖的东西不贵,甚至比外面还便宜,又离得近,不用出门就能买到,立刻在学生们之间风靡起来。 一时之间生意出奇的好,不到一个月,所有存货就卖光了。 两人算了算账,这个一个月下来,刨去成本,竟然赚了二十几块,可比村里挣工分的强多了。 两人还了李国成那十几块钱,又打算再进一次货。 李国成一看生意这么好做,也动了心思,钱也不要了,又拿了几块钱出来,凑够了二十,也要跟着一起入伙。 三个人又东凑西凑的,凑了八十块,然后开始第二批进货了。 这一回规模也扩大了,不仅局限于学生们爱吃的零食什么的,还加上了学生们常用的削铅笔的小刀,圆珠笔和书本、尺子等。 不过这回买卖做得并不顺利,老师过来查寝室,从薛藴那儿搜出了不少东西。 还好前一天张晓英跟他说先转移一批东西出去,他们损失了也就一小半,剩下的大半都被张晓英卖给了附近的小卖部了。 最后算下来,这一回就算是没亏没赔,可基本也没赚到什么钱。 薛藴心里很觉不舒服,他问了一下,得知那天查寝室的时候,有人查出他们寝室零食多,就跟老师报告了。而这个人就是姜慧。 薛藴是什么人,哪里吃过这种亏,他忽然想起那天张晓英跟他说要不要追姜慧的事,心里就是一动。 他找到张晓英,“那天你说的那个姜慧,你了解多少?” 张晓英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了解不多啊,你要干什么?” 薛藴嘿嘿一笑,“她不是学校的纪律检查员,干脆把她拿下,以后再私藏东西,也不怕被抓了。” 对于他这个决定,张晓英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她故意道:“你要是能追到她就再说,只怕你追不到。” 薛藴一向容不得别人激的,倒真是很用心的追了姜慧一阵子。 他家庭条件不错,又不缺钱,经常给姜慧买些女孩喜欢的小玩意,有时候还会半夜送些吃的,她来大姨妈了,还会煮红糖水给她。 虽然是张晓英代劳的吧,但这种贴心的小事,最能温暖少女的身心。 姜慧今年高三,马上要参加高考了,几乎每晚都会熬夜。有了薛藴为她嘘寒问暖,她日子过得倒也舒服的得。 对于一个高三的少女,自然看不上小自己一岁的小子,最终姜慧还是拒绝了他,不够对他们这个小生意还是网开了一面。没带人再查过薛藴的宿舍,也没人再给他告过状了。 这么算起来,薛藴勇于牺牲,成全生意的诚意,也没算太白费。 唯一让张晓英遗憾的是,姜慧没能和薛藴在一起,就依旧还是她的隐形情敌。 不过他们小生意慢慢做了起来,一年之后,竟然攒下了不少钱。 张晓英和薛藴商量着,要不要干脆租个铺子,开个小卖部算了。 薛藴道:“租铺子好租,咱们现在也攒了几百块钱了,租金倒是不愁的。只是这铺子开起来了,让谁经营呢?” 张晓英前世见过很多股份制的公司,便道:“按出资比例算,咱们算股东,到时候分成,至于经营的人,雇一个人就成了。” 薛藴觉得她的想法有点新鲜,笑道:“还有股东一说吗?开个小卖部还能开出股东来了?” 张晓英抿嘴笑,“为什么不能?现在是个小卖部,将来就有可能是个大公司。这叫合伙企业,咱们都可以算是股东的。” 薛藴觉得这主意也不错,只是该找谁经营呢? 张晓英想让自己嫂子王翠兰帮着忙,回头开她一份工资,怎么也比在村里种地强。 她周末回家去的时候,跟王翠兰说要开个小卖部,让她帮着看店的事。 王翠兰心里也有些意动,说道:“这事你哥哥能同意吗?” 张晓英道:“我去跟哥哥说。” 这会儿张晓清在地里干活呢,她在大太阳地儿站了挺久,才找到张晓清了。 只是跟哥哥说了这事,张晓清却不同意。 他摇头道:“这个不行,咱们村过一阵子要承包土地了,我还想多要块地呢,没你嫂子在,这多地谁种啊?” 张晓英知道这事,前世的时候村里就承包过地,但这是按人头算的,家里有多少男丁,才给多少地,他们家就张晓清一个男丁,最后得到的地也不过三四亩。 他们村里的地本来就少,生产队的时候家家都吃不饱,等到了后来政策变了,也不过勉强混个温饱算了。 后来嫂子生了两个孩子,家里日子就更困难了。她基本可以预料到,一直到最后,他哥都没过过一天富裕日子。 张晓清不仅不想让王翠兰去小卖部干活,对张晓英开小卖部的事也不怎么赞成。 他道:“晓英,你能不折腾还是别折腾了,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大学当科学家有什么不好?非得现在折腾着生意的事干什么?你这么折腾下来,回头要是出了什么事,谁保得了你?” 张晓英知道她哥的担心,可她对于未来的政治走向太清楚了。现在是做生意最好的时机,再晚几年,等别人生意都做起来,就不好做了。 更何况她对未来几年发生的事知之甚详,现在不多赚点钱,积累点资金,等将来机会来了,抓都抓不住了。 既然张晓清不同意,她也没强求,心想着找个村里别的女孩过去,最好知根知底,性子又好的。 ------------ 第四十一章 开个小卖部 这事过去了才一天,第二天王翠兰突然对她道:“晓英啊,你上回说要开店的事,店员没找好呢吧。” 张晓英道:“怎么了嫂子?” 王翠兰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道:“那个,你看啊,我妹妹她没考上学,现在婆家也没着落呢,现在就在家里待着,我娘寻思着给她找个事做。你看看能不能让她过去帮个忙啊?” 嫂子开了口了,张晓英本来不好拨她的面子的,可王翠玲是个什么人,那丫头好吃懒做,还爱惹是生非的,她跟张晓英又素来不合,用她还不够自己头疼的呢? 她道:“嫂子,我这人已经找好了,是我们同班同学,村南那个叫燕子的。” 她不提王翠玲,张晓英还想不起来呢,当时村里七八个同学,考上学的就三个人,剩下几个都在家闲着务农呢,除了王翠玲之外,还有一个女同学叫张燕。别人都叫她燕子,是个脾气挺好的姑娘,人长得漂亮,性子还活泼,能说会道的。 那女孩虽然有点嫌贫爱富,但本性不差,找她怎么也比王翠玲强吧。 王翠兰一听,顿时有点失望了。 这个年头做生意的人不多,基本没什么私人的厂子,不能当公务员,进事业单位,或者国营工厂的,大部分都要在家务农。王翠玲那脾气,又不是个种地的材料,想给她找个满意的工作,确实挺难的。 张晓英怕嫂子再提这件事,忙去找了张燕,跟她说起让她到小卖部当售货员的事。还说比照服务社的工资给她结算。 张燕今年才十七岁,还不想嫁人呢,她正愁找不到事干,一听就答应了。 她笑眯眯道:“晓英,你跟我岁数也差不多啊,从哪儿来得钱开小卖部了?” 张晓英也不想跟她多说,就说是自己这一年和薛藴一起做了点小买卖,赚了来的。 一提到薛藴,张燕的精神头顿时来了,她本来就挺喜欢薛藴的,听说薛藴也是小卖部老板,更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还说道:“这钱不钱的倒也没什么,跟着你们几个高材生,我也能长点见识了。” 张晓英见她会说话,心里也是高兴的,有她在,生意肯定错不了。 这事敲定后,小卖部就要开起来了。 进货渠道是有了,这些年薛藴搞采买和供货商关系都打得非常好,他虽然年轻,却也是个难得做生意的好材料。 而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小卖部的选址了。 张晓英原来选定了学校对面的地方,过一条马路就是,学生们上下课想买东西也方便。 不过无良对那个地方却不怎么看好,他藏在张晓英的书包里,跟着她到实地去赚了一圈,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好,不好,这儿风水不好。” 张晓英笑道:“什么风水不风水的,谁没事还信这个?” 无良撇撇嘴,“你爱信不信,这里靠近十字路口,正好是个盲区,事故肯定多。” 对他的话,张晓英是不敢不信的,怎么说人家也是个神仙呢,这点预见性都没有还叫什么神仙? 果然,无良的话说出去没几个月,突然一辆大货车在拐弯的时候,没把好方向盘,再加上车吨位太重,竟然直接撞进了街对面的两家铺子里。 当时车头撞进去一大半,店里的人一死一伤,铺子也被撞了个稀巴烂。虽然后来都赔偿了,但人都死了,又岂是赔点钱能完事的? 张晓英听到后自是唏嘘不已,幸亏没按着她的主意把店面开在那儿了。 后来无良给他们寻了一个位置不错的风水宝地,上风上水,乃是聚财之所,就开在了县城小学的对面。 薛藴的爹薛海天对于儿子下海做生意很是支持,他原来还想让儿子高中别上了,直接做生意得了,可是薛藴死活不同意。这会儿听说儿子凭自己本事开了个小店,那真是美得鼻子都冲天了,在村里也是牛哄哄的,逢人就夸自己儿子有本事,年纪轻轻的就有自己的事业了。 对于小卖部开张,他也是大力支持的,专门带了村里几个干部,在门口放了一千响的大鞭炮,还说以后村公社里采买东西,都从这儿买了。 有了薛海天这棵大树,小卖部的生意肯定错不了的。没开两个月,就赚了几百块,是原来全年的收入了。 薛藴家里对儿子自然是全力支持的,别人都夸薛藴有魄力,有本事,有能力。但对于张晓英这个闺女来说,背地里难听的话就不知多少了。 村里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看见男人做事业都是大巴掌拍得山响,若同样的事女人做了,那说闲话的可就多了。 有人说张晓英一个丫头还瞎逞能,有的说她心眼太大,不是个安分孩子,还有更过分的说她看上了薛藴,想借着合作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晓英听了,虽然心里生气,可也说不出什么。这个社会本来就没什么男女真正的公平,女人想成就事业,比男人难太多了。 她晚上回到家,无良从佛龛里跳了出来,摇头晃脑道:“要不你干脆和薛藴好上了得了,屎盆子都扣脑袋顶了,那还不如坐实了呢。” 张晓英哼一声道:“你说的倒好,我跟张国梁没缘分,难道就跟薛藴有缘分了吗?” 无良哈哈一笑,“说实话,你跟薛藴也没缘分,你的缘分在王拐子身上,你又死活不愿嫁给他。” 张晓英甩了甩头发道:“和谁都没缘分,那就是和谁都有缘分了?反正我的命在我,不在别人。” 无良摇摇头,这丫头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 对于别人怎么看她,张晓英是不在乎的,她一心做好她自己的事,赚她的钱,管别人干什么? 在薛海天的一力帮助下,小卖部算是正是开起来了。 燕子也确实尽心尽力,她人长得不错,嘴巴又甜,倒是一个卖货的好手。学校的小孩们都挺喜欢她的,再加上小卖部离他们高中也不远,还有些高中生专门跑到了那里去买东西。 一时之间,她“小卖部俏西施”的名头传得挺欢的。 不过燕子对那些小毛头都看不上,她一门心思都在薛藴身上,想做薛家的儿媳妇。 每次薛藴到店里来,她那眼神都跟个钩子似的,湿哒哒搭在他身上。 她发育的比一般的同龄人都好,虽然才十七岁,整个人都好像一只熟透的水蜜桃似的,散发着女人的香气。尤其是胸前的两坨,硕硕大大的,有种说不出的女人魅力。 不像张晓英,虽然和她年纪差不多,但两个人站一块,那上围的差距就出来。一个小西瓜,一个生煎包。 每次看见张晓英,燕子都会有意无意地在她前胸扫上一眼,比较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志在薛藴,可惜薛藴却从来没把她瞧在眼里。对于薛藴来说,美丽的容颜永远比不上聪明的头脑。 更何况燕子也就身材比较好,脸却长得一般,离薛藴心中国色天香的差距大多了。 人家不理她,燕子也怪郁闷的,有时候看见张晓英免不了抱怨两句。 张晓英看她长着一双风流眼,忍不住劝道:“燕子,做人老老实实,做事脚踏实地,你还年轻,寻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并不难。” 燕子撇嘴道:“怎么?薛藴喜欢你,你就有资格说我了?我就看不出来你哪儿点比我好了。论模样,论家世,你能比得上谁?” 张晓英不想搭理她,她的起点确实低了点,可并不代表永远都站在低位。未来她的人生规划,可远远不是找个男人那么简单。 她之所以这么劝着燕子,是因为她知道未来燕子发展的并不好。她一心想嫁个有钱人,后来攀上了一个台湾富商,可惜那个富商已经有家室了,玩了她两年就把她给甩了。她那会儿已经怀了孕,挺着个大肚子,却连孩子爹都找不到,那境遇也真是不济了。 不过这会儿燕子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总觉得张晓英嫉妒她貌美如花。 各人有各人的命,张晓英劝不住她,也不想多费口舌。 而且她的心思也没在燕子身上,按照她的印象,今年村里就要分地到户了。 这对于他们家来说,绝对是个大机会,她的第二桶金就要着落到这上面了。 她跟薛藴说起这事,问他有没有兴趣承包一块地。 薛藴有些纳闷,“你怎么把主意打到地上去了?你想种地吗?” 张晓英道:“现在国家政策好,土地都能分包到户的,咱们不如趁机包一块地,你爹是村长,这事他多少能做得了主。” 薛藴道:“分地?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张晓英这才想起来,这事现在还没公布出来,不过用不了一两个月也差不多了。 在前世的时候,她亲眼见过邻村有一个人承包了几十亩地,然后全部建了塑料大棚种灵芝。他们这边村子靠山,最适合灵芝生长,收成的第一年,就来了个台湾商人,把灵芝都给要了,只一年就成为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后来经过人介绍,他们的灵芝还销给了同仁堂,那赚得可真是盆满钵满的。 ------------ 第四十二章 筹钱种灵芝 在正常的适温条件下,从菌筒接种到采收结束需五个月,也就是说灵芝的整个周期为5个月。 当年她曾经在那家的灵芝大棚里干过活,对怎么种植很有几分心得。 算算时间,那台湾商人也快来了,现在种下去,正正好。 她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薛藴听,薛藴立刻笑起来,“晓英,你说,你到底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先前以为你不会骑自行车,结果你骑得比我还好,也没听说过你会做生意,结果满口的生意经,比我的见识都多,现在你居然说你会种灵芝了?” 张晓英笑笑,“我也是闲着没事多看了几本农书,你要信了我,咱们就试试,你要不信我也没事,咱们再找别的赚钱的事。” 薛藴道:“这事倒也不是不行,我回去问问我爹去。” 他回家跟薛海天说起这事,薛海天有些迟疑,“小藴,你这左一个主意右一个主意的,你还想不想好好上学了?我本来就说让你学做生意,你非得要考大学。你既然上了高中了,就应该以学业为主,怎么又想方设法的做起生意来了?” 薛藴也觉得是,他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爹你自己承包一块地,回头给我,我拿来做什么就不用管了。种灵芝也好,种水稻也好,到时候雇着人干,总不会花我们很多时间的。” 薛海天皱眉,“你们?你们是谁?是张家那个丫头吗?” 薛藴点头,又道:“爹,你别听外面那些人说晓英的闲话,就对她有偏见。其实她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有主见的女人了,将来我要成就一番事业,还得靠着她呢。”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张晓英是他命中的贵人。 薛海天听得直咂嘴,他实在不觉得一个丫头会有什么本事。不过既然儿子这么推崇她,似乎也不该小觑了去。 他想了想,“行,那就按你说的,先包下块地来,至于做什么,以后再说。” 薛藴没想到这么快就说服他爹了,心里有点高兴。 忙抽了空跑到张家找张晓英说这件事去了。 他进门时,张晓英正在屋里写信呢。 她伏在桌子上,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薛藴凑过去,抬头写得是:国梁见信如晤。 一看见张国梁的名字,薛藴莫名的恼怒起来。 他突然伸手把信纸抽了出来,半开玩笑道:“晓英写信呢,也给我看看写得是什么。” 张晓英没听到他进门的声音,这会儿乍一看到他不由吓了一跳。 她娘和哥哥、嫂子都出去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没听到门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薛藴抬着胳膊把信纸举的老高,她抢了半天,也没抢过来,只好作罢了。 反正也没写几个字,也不怕他读了去。 薛藴看了几眼,上面一共就十八个字,除了那句“见信如晤”,就是一句问候的话,实在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心里不舒服,冷声道:“怎么?张国梁给你写信了?你知道他的地址了?” 张晓英微微颔首,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着张国梁给她写信,可是等了快一年了都没等到。 可就在她望眼欲穿的时候,却忽然收到他的信了。虽然只是短短几十个字,却已经让她欣喜不已了。 所以今天她最重要的事就是给张国梁写回信。 不过这会儿被薛藴打断了,一时也不能继续,只能耐着性子问:“你今天怎么来了?” 薛藴把那封信折了,随手揣进自己兜里,一副没打算再还给她的意思。 他笑着想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屁股还没挨上,张晓英忽然叫起来,“小心。” 薛藴吓了一跳,低头看看,没发现有什么啊。 张晓英对着椅子上坐着的无良叽咕了几下眼,那意思赶紧叫他起来。 就在薛藴进来之前,她正和无良说话呢。 可无良却双手放在后脑勺上,斜着眼,似乎根本没打算动一下。 薛藴没觉得有什么,又一屁股坐下去,这回坐得比较实,可是屁股挨上去,却没碰上椅子。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差点把他给摔成八瓣了。 他“嗷”的一声叫起来,“这椅子怎么会动了?” 张晓英有些想笑,刚才她清清楚楚看见,刚才无良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所以薛藴才会坐空了。 很明显无良并不喜欢薛藴这个带点张狂的小子。 薛藴倒是没什么,从地上爬起来,四处看了看,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坐空了。 他也没继续坐下去,上外面搬了小凳子进来,随后笑道:“晓英,我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张晓英扬扬眉,“什么好事还值得你亲自来一趟了?” 薛藴道:“你说要承包一块地的事,我跟我爹说了,我爹也同意了。他说会选一块地给咱们,到时候干什么都行。” 张晓英听得大喜,“太好了。” 她想包这块地,也不仅是因为要建塑料大棚,还因为她答应无良,要把那块地送给他。 送她是没办法送的,可那块地要成了她的,无良想做点什么也没什么事,到时候就算重新建个土地庙,也不是很难。 她道:“你跟你爹说了,是那块地了吗?我想要村西的那一块。” 薛藴一怔,“村西?你没跟我说啊?” 他说着又道:“管他哪一块呢,有地不就行了?过几天村里开会,还不定怎么分呢。一共就那些地,到时候东家西家的都想要,肯定吵闹不休的,能有哪一块都不一定,哪儿还能挑地儿了。” 张晓英抿着嘴,那块地她是要定了,不管别人抢不抢,她是必须把那块地弄到手的。 等薛藴走后,无良撇着嘴看她,“小丫头,你还真想给我弄那块地啊?” 张晓英道:“你说想要的,赶着这时候若是不承包下来,以后就没机会。” 她知道村里分地就是一锤子的买卖,分一回以后长达几十年都不会再分了。 无良摇摇头,“那块地怕是你不好拿下来。” 张晓英自然知道,她和薛藴约好的种灵芝的地,那是水浇地,而无良想要的那一块是村西的一块荒地。 村里的原则一向是分男不分女,家里有男丁的才会分产到户,要是没有男丁,就只能干巴巴看着了。 他们家就张晓清一个男丁,张晓清是绝对不会放着水浇地不要,要一块荒地的。 她轻叹一声,问道:“这回你能跟我说说,究竟要那块地干什么吗?难道里面埋了什么宝贝不成?” 无良嘿嘿一笑,“要是真有宝贝怎么办?” 张晓英道:“真有宝贝那就挖出来,看看能不能用。” 无良故作神秘的一笑,“实话跟你说,那里面埋着一个聚宝盆呢。回头我给你变一座金山出来。”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张晓英才不信他说的呢,不过他不肯说实话,就算她问也问不出来。 过了段时日,就到了村里分地的时候了。 张晓英提前跟张晓清提过,说让他选村西那块地。果然如她所料,被张晓清一口否决了。 张晓清还以为她糊涂了,叹息道:“妹妹,那是块荒地,多少年没人种过,还听人说那里埋过死人。一块死人分地,怎么能拿来种菜呢?” 张晓英一惊,“什么埋过死人?你听谁说的?” 张晓清道:“我也是听村里的一些老人说的,有时候我们在地里干活,看见村西那块地荒着,有两亩呢,就问那块地怎么不种庄稼,结果村里老人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张晓英问他是什么故事,他也说不清楚,只约莫说是民国那会儿有一家有个姓张的女孩,十六岁,长得如花似玉的。 她总喜欢在村西坐着,那儿原来附近有个土地庙,她就在土地庙跟前一座就是坐半天。 村里人总看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在说话,这么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女孩的行为越来越奇怪,总看她好像身边跟着什么人似的。 那会儿人都迷信,就说她是中了邪了,请了神婆给她驱邪,用竹签扎她的手指头,想把邪祟给逼出来。结果扎的满手都是血。 后来邪祟没逼出来,倒是把女孩给折磨的不行了。 她大病了一场,随后就不行了。才十六岁,就咽了气,临死之时,说什么也要埋在村西的土地庙旁边。 家里最后也按照她的要求把她埋在那儿了,可是自此之后,那块地就成了别人口中的邪祟之地。说里面埋的可能是妖怪什么的。 前些年土地庙也被扒了,这事就再也没人提起过。年轻的人也太都不知道,但是对村里的老人来说,那块地永远是个忌讳。 听张晓清说完,张晓英心里也有些疑惑,有土地庙,那自然就跟无良有关了。 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让无良对那块地那么执着呢? 她问无良,可是他却明显隐瞒着不肯说,被她问得多了,才冷冷道:“不是你该知道的,别乱打听。” 张晓英也知道他的脾气,只好不再问了。 ------------ 第四十三章 无良的伤心 不过当天晚上,无良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往常临睡觉前,他总会坐在床边对她磨磨唧唧地说话,念叨谁家的狗又叫了,念叨哪家闹耗子,哪家的猫打架了。总之全是鸡零狗碎的事,烦得她受不了。 可是耳边一清静,她倒有些不适应了。而且心里隐隐觉得,他可能去了一个地方。 她再没有睡意,穿着衣服爬起来,到张晓清屋里要了一个手电筒,说要出去一趟。 张晓清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张晓英看看天,“不晚,才八点多。” 村里人一般都睡得早,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就都钻进被窝睡觉去了。 张晓清本来已经睡下了,见她非要出去,忙起来穿衣服,说道:“晓英,我跟你一起去,你上哪儿啊?” 可是等他走出来,张晓英早已经出门去了。 张晓清气得直跺脚,“这丫头,大晚上的上哪儿去啊?” 王翠兰从房里出来,笑道:“她肯定是有地方去,这女孩子大了,心思就多了,备不住会想什么。” 张晓清扫她一眼,“回去睡你的觉去吧,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女孩大了,才不让人放心呢。 他紧了紧裤腰带,从门后面拿了一根顶门的棍子,就出门去了。他倒要瞧瞧,这丫头去哪儿了。 其实张晓英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按说无良的事,她本来就不该多管,就算他出去了,用不了多久还会回来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有些担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打着手电从家里出来,随着自己的脚步往村西走,慢慢的就到了那块地头上。 村西靠近乱葬岗,半夜的时候这地方显得十分恐怖。 夜色中坟地的墓碑都像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远处看不清怪石影影绰绰愈显幽暗,树影飘动,好像恶魔的出场仪式。不时闪过的阴影,未知鸟类的叫声,都让人神经紧张。 张晓英第一次在晚上来这种地方,确实有些害怕,下意识向前抓了一把,想抓住点什么,以防自己摔倒,可是前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手电筒的亮光很弱,地上也照不太清楚,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容易走到那块无良说的地里。 听了张晓清的那个故事,这块地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显得更加扑所迷离了。 尤其在晚上看起来,尤其是在晚上看来,神秘中还带着几分渗人。 她隐隐觉得有些后悔,你说她好不央地,怎么非得想上这儿来呢? 低叫了几声“无良”的名字,可是却没有答应,回答她的只有夜鸟的怪啼。 她脚底下忽然一绊,也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向前摔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把她给扶住了,一个低沉地声音道:“你怎么出来了?” 那是无良的声音,月光下,他的身子似乎被拉长了不少,变成了正常人的大小,声音也不像先前那么细了,带着一点性感的低沉,竟然有点像张国梁的声音。 要不是他开口说话,乍一看过去,张晓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只是一个和无良长得很像的人。 今天晚上的无良,似乎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表情也正经了许多。 她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无良却反问道:“你有纸钱吗?” 张晓英怔了怔,随后道:“有的。” 她掏出无良借给她的空间袋,打开个口子,从里面摸出一大叠纸钱,蜡烛,火柴,还有一个不小的铁盆。 无良看着她,这回发怔的换成他了。 “你什么时候往里面放了这么多东西了?” 张晓英笑道:“这是我娘让我在县里买的,说要给我爹烧纸,这不是马上就是鬼节了,我今天放学的时候刚买回来的,还没等掏出来呢。” 无良轻叹一声,这也算是赶巧了吧。 可惜他是神仙,就算想给凡人烧纸,也是烧不了的。还好张晓英来了。 张晓英把东西放在地上,点了两根蜡烛,还把一大把纸钱放在盆里,一边点着,一边道:“你这是给谁烧的啊?” 无良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红彤彤的火焰,神思有些迷离起来。 他想到了从前那个女孩,想到她脸上总是笑得很可爱的酒窝。 他们神仙本来忘性很大的,因为活得时间太长,总会忘记一些人和一些事。可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却依然无法忘记那个女孩。 而且那个女孩的眼睛有点像张晓英,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张晓英的时候,她眸中带着点点的感伤,让他隐约中觉得很熟悉。 也因为这样,他才会注意到她,时常听她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 张晓英看他深思的表情,也不想打扰他,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拿着纸钱一张张往火盆里扔。 其实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烧纸钱,真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要不是因为身边有他在,她是一刻也在这儿待不下去的。 还好有他,让她做什么事都觉得心中很平静。 烧了一会儿,无良舒缓的声音才徐徐道:“你不是问是在给谁烧的纸钱吗?其实告诉了你也无妨。她叫思思,思念的思,她姓张,可能是你们家的某个祖先有关联吧。” 张晓英听过张晓清讲得那个故事了,隐隐觉得这个叫思思的女孩,就是故事中的主角。 她低声问道:“当年一直陪着思思,跟她说话的人,也是你吗?” 无良轻轻点头,“我遇见思思很奇怪,当时我正坐在村口的树上,晃着两条腿在那儿乘凉呢。这时候忽然有个女孩走过来,对我说,‘你小心点,别摔下来了。’我心中一惊,本来觉得凡人绝对不会看见我的,可没想到她不仅能看见我,还和我说了话。” 思绪越来越飘忽了,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当年那棵枣树。 当时,他回了一句,“你能瞧见我?” 女孩笑了,天真地眨眨眼,“我为什么不能瞧见你?” 他心里觉得奇怪,一个翻身从树上跃了下来,围着她问:“你为什么能看见我?” 张晓英听着,忽然“噗嗤”笑了,“你那时候恐怕不是在乘凉,而是在摘枣子吃吧。” 无良本来神色间带着一抹伤感,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得,一不小心就被你说穿了。” 张晓英道:“那么后来呢?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无良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也不是说在一起了,就是从那天开始,女孩就时常来找我了。她说她叫张思思,是个童养媳,被她父母卖到这儿来的。不过公婆对她还不错,有个小丈夫今年才五岁了。有时候她单独来找我,有时候带着小丈夫过来。” 说到这儿时,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可见当初那个五岁小男孩是个多么调皮的熊孩子。 熊孩子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不过五岁的小孩第六感却很灵,他总说姐姐身边有人,一来二去的,别人也都信了。 当时他之所以会经常见那个女孩,也是为了弄清楚她为什么能看见自己。按说她应该不是那种拥有阴阳眼的人,就算她有阴阳眼,他又不是鬼,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能让人看得见。 那女孩见他的次数多了,就会跟他聊一些人间的趣事,有她自己经历的,也有道听途说来的。 他那时候一个人总觉得很寂寞,那女孩性格很开朗,虽然有时候说的事完全是不着边的,但在他听起来却觉得格外的亲切。 他本来只想搞清楚原因,到后来慢慢变成了很期待跟她聊天说话,也很喜欢她能陪着他了。 女孩的公婆可能比较富裕,平时也不需要她做很粗重的活,她一空就来找他,有时候两人在一起都能聊上大半天。 渐渐的女孩也发现只有自己能看见他,别人都看不到,不过她也不介意,依旧很喜欢和他说话。 可时间长了,就容易出事。 别人看她经常自言自语,都觉得很奇怪,在有心人眼里,她就是中了邪了。 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还是因为她那小丈夫的一句话。 有一回小丈夫突然道:“姐姐总是跟人说话,那人不是人呢。” 自来童言无忌,可小孩子说得话,却更有说服力,有人觉得可能他看见什么了。就跟思思的公婆道:“你看看你家儿媳妇吧,她好像中了邪了。” 后来的事张晓英都知道了,那些人拿竹签扎她的手指头,还请了跳大绳的在家里跳了三天。每次张思思出门,都有人向她扔石头,骂她是妖怪,对她非打即骂。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村民一旦认定了她是妖怪,就怎么也转变不了了,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张思思身形越来越憔悴,她得了一场大病,她公婆也没请大夫用心医治,就这么一个好女孩给香消玉损了。 可惜无良虽然是神仙,却管不了人间之事,他心中深觉内疚,想要救她,却不知该如何救。 ------------ 第四十四章 他心目中的女孩 当时信奉土地公的人已经不是那么大,他的法力强弱只在信奉人的多少。对于一个法力低微的低阶小神仙来说,也是有心无力的。 张思思死后,他一直浑浑噩噩地,也不怎么用心经营土地庙了。就这么过了几十年,直到遇到了张晓英。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到张晓英的那一瞬,总有一种感觉,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又回来了。 此刻他看了一眼张晓英,那亮晶晶的眼睛如黑宝石般晶莹,如清澈的湖水般纯净,那双眼睛充满了新奇和幻想。 对,就是新奇和幻想,以及对生活的渴望,让人忍不住也怀起了希望。 这人啊,没有希望根本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人如此,神仙亦是如此。 他之所以肯为了她,冒险给她重生的机会,也就是为了这一点点的希望吧。 张晓英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火光映照着她的脸,红彤彤的。 她道:“我知道你心中哀伤,可你们神仙不是无欲无求的吗?陷入七情六欲之中,你如何得以解脱?” 无良微微一笑,“我若能抛弃七情六欲,也就不做什么土地了,早就飞天成神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个安家的地方都没有,还差点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张晓英闻言莞尔一笑,“就你这无赖的样子,也成不了什么大神吧?” 两人说着话,最后一把纸钱也差不多烧完了。 张晓英站起来拍了拍手,忽然一转身看见地头上站着一个人。 他手里举着一个火把,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了,满脸都是惊愕之色。 张晓英也是心中一惊,叫道:“哥,你怎么在这儿?” 张晓清很觉得自己看错了,他出来找张晓英,在村里转悠了好久都没看到。他就想到村外看看,结果刚到村西,就看到这边那边一片火光。 他走近一看,张晓英坐在一块荒地里在烧纸钱,眼前火盆里火光通明,她一边烧着,一边在说着话,时不时还笑一笑,那感觉好像在跟人交谈着,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在深夜之中,无论谁看见这一幕都会觉得诡异无比,那一瞬间张晓清只觉得头皮发麻。 心里有一种念想,她是不是中了邪了? 张晓英回首的一瞬,与他对视起来。 张晓清低喝道:“晓英,你在干什么?” 张晓英站了起来,手上沾了许多黑灰,她轻轻拍干净了,随后用衣襟抹了抹。 她看起来很镇静,没显出一丝慌乱,只低声道:“哥哥看不出来吗?我在烧纸钱。” “给谁烧纸钱?” “当然给爹烧纸钱呢,娘让我买了纸钱,不就是烧给爹吗?” 张晓清轻轻吁了口气,“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张晓英微微一笑,“哥,你这是怎么了?当然是跟爹说话,我在告诉他,我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我退了亲,又考上了高中,还赚了一点钱,日子越过越好了。” 张晓清叹道:“你这丫头也是,烧纸钱在哪儿烧不行,怎么偏偏跑到这块荒地来了?都说这里不干净,你可知道刚才把我给吓坏了。” 张晓英把地上的火盆拿起来,火盆还有些烫,她在耳朵上蹭了几下,发出“呵呵”地声音。 无良望着她笑道:“你这么笨,拿不了,一会儿我来拿吧。” 张晓英摇摇头没说什么,找了几片树叶垫着把火盆拿了起来,转头对张晓清道:“咱们回家吧。” 张晓清有些狐疑地向后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后面是站着人的。 也不是他看见了什么,只是看张晓英的神情,明显是在和什么人交流。 他摸了摸头,心说,这大半夜,难不成是他想多了?这世上不能有什么鬼怪吧? 张晓英在前面走,他忙在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漆黑黑的夜中,什么都没有,可越这样,越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张晓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可是在张晓清心里却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回到房里,王翠兰还没睡下呢。 他一边脱着衣服,一边低声道:“翠兰,你认不认识看香的啊?” 王翠兰一怔,“什么看香的?” 张晓清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妹妹有点不对劲儿?” 王翠兰纳闷,“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其实张晓清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反正自从议亲的那日之后,张晓英的变化特别大。不仅性格和从前不太一样,行为举止也有很大不同。从前她说话总是小心翼翼地,也绝对不敢跟娘争吵,可是后来却敢打敢拼,什么都不怕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 最怪异的是,她还经常自言自语的,好像在和人说话,却又分明看不见对方长什么样子。 就像今天晚上在那块荒地,虽然张晓英说是给爹烧纸钱呢,也是在跟爹说话,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实在不像是在和父亲说话的样子,反倒像是在和一个知己、朋友什么的聊天。 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了。 王翠兰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不过两人向来夫唱妇随惯了,她点头道:“我娘倒是认识个看香的,回头让她帮着问问吧。” 张晓清点了点头,“行了,先睡觉吧,等回头咱们再说。” 第二日早上起来,他们照常该干活的,该上学的上学。 张晓英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她学习比较忙,就把这事给撂下了。 等过了几天考完试,紧接着就是长达两个月的暑假了。 学校放暑假,她也不用每天上学了,和薛藴一起商量着小卖部的事,还有马上村里分地的事。 小卖部照常经营着,生意算不上火爆,却也是盈利不少,赚学生的钱是最好赚的。 县城里不像他们村这么穷,很多学生手上多少有点零花钱。 这有钱了肯定要花的,所以小卖部的生意也不用他们多担心。 那么接下来就是分地的事。 分产到户是今年村里的头等大事,这还没开会呢,好多人家就开始活泛起来了。 有那上下走动的,也有给村长和村干部家里送礼的。 既然是按人头分,一人分多少,那是固定的。不过分给你哪块地,地好地坏的,可就不好说了。 到后来找村长的人太多了,薛海天也没办法,给谁不给谁,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到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干脆把村里几百亩地都分成若干份,一份两亩,由家里的男丁抽签决定哪块地给谁。 这样一来,也算是公平公正了。 不过对于张晓英来说,却不是个好消息了。 她是女的,分地没她的份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分。 她和薛藴商量好了要种灵芝的事,可因为薛藴也分不到几亩地,这塑料大棚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建起来了。 她心里干着急也没办法,到了后来薛藴道:“你急也没用,先等等看吧,等地都分好了,看哪家劳动力不足,不想种了,咱就把地承包起来。大不了到时候再分点钱给人家就是了。” 张晓英一想也是,就只能静静等着村里开会了。 这次的村民大会,几乎村里的大小老幼都到场了。 家家户户搬着小凳子,小马扎都跑到村里的打谷场上。 村委会里盛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在打谷场上开了。 对于码头村的村民来说,这就是全村以后的生计了,这离开会还有半小时呢,整个打谷场就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 张晓英也搬了个小凳子,跟着哥哥、嫂子,还有她娘一起到了打谷场。 记得前世的时候,这场大会也是如期举行,同样在打谷场上召开。她那时候已经嫁给王拐子了,因为分地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没到场参会,倒是白白错过了码头村百年一遇的大事。 王翠兰也是很少出门见人的,乍一看见这么多人,心里也觉挺新鲜的,不时左右望望,还拉着张晓英道:“妹子,怎么今天这么多人啊?” 她说着又问:“你说咱们家能分到几亩地啊?” 张晓英脱口而出,“三亩吧。” 王翠兰“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张晓英也觉得自己失言了,这事情没发生呢,自己就知道了,似乎有点太奇怪了。 前世的时候,张晓清确实分到了三亩地,村里的地按人头分的,平均下来,一个人两亩五分地。 后来村长薛海天和几个村干部商量了一下,家里人口超过四口,并且只有一个男丁的,多分给五分地。另外村里没男丁的一共有三户,这三户人家不给分地,让人家怎么活?后来折中了一下,按女人的人头分,一个人一亩,算下来也分几亩地,基本够生活了。 最难的就是村西的刘胜家里了,他们家六个女儿,一个儿子,刘胜还年纪轻轻就走了,只有一个老母亲带着七个儿女过日子。好在老大、老二都嫁出去,剩下六个人就守着三亩地过日子。 不过她家女儿多,倒也不愁,等几个女儿都长大了,光收彩礼,就够养活儿子和一个老人了。 ------------ 第四十五章 租种张老汉地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现在关于怎么分,村里一点信儿都没有呢,村长和几个村干部都三缄其口,谁也不敢透漏一点出去。 看王翠兰一脸狐疑地望着她,张晓英忙道:“我也是不知道的,我是猜的。” 说着,又很觉不太合理,又压低了声音道:“我是听薛藴不小心说漏了嘴的。” 王翠兰知道她和薛藴关系挺好的,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心里依然觉得有些奇怪,她印象中的张晓英似乎也不是现在这样子,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好像胸有成竹,让人真的有点怀疑,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点了。 她想起那天张晓清跟她说的话,不由暗道,看来真得找看香的给看看了,他们家可别沾染上什么邪祟了。 一场大会开下来,一切都和张晓英预料的一样。他们家分了三亩地,至于别的人家也基本都是这样,有四亩的,有五亩的,有七亩的。最多的是村东的张德贵家里,一共七个儿子,分了十六亩地。 有鉴于他们家男丁太多,都是按一人两亩分的,饶是如此,也是村里最多的一户了。 张德贵那叫一个得意洋洋,逢人就说,“还是生儿子好啊,生儿子有地种,能吃大馒头。” 有人嗤之以鼻,“生儿子有什么用?你家七个儿子,七个光棍,连下一代都生不出来的,还想上天不成?” 这话噎得张德贵差点没背过气去。 张晓英打听了一下,薛藴也分了两亩五分地。 可是就这点地,他们想建塑料大棚,还是远远不够的。 张晓英和薛藴联合走了几家,想看看谁家不愿意种地,承包给他们。可问了几家地多的,都不乐意。 村里本来地就不多,这一户也没几亩,都指着这点收成吃饭呢,谁又肯承包给他们吗? 他们村不像别的村,还有些山林和池塘什么的,左右就这么一点,想包别人家的根本是痴心妄想了。 张晓英想目光放到别的村,薛藴道:“我看你就歇一歇吧,我爹说得对,咱们现在都以学业为主,还是好好上几年学,等出来再想做生意的事吧。” 张晓英却不同意,她只知道十年之内的事,十年之外的就不知道了,不好利用这十年的机会,把生意做起来,日后她一个女人,想实现出人头地的目标,就更难了。 薛藴见劝不动她,也不说什么了,只道:“反正我就这么点本事,你想怎么做自己想办法了。” 张晓英心里也觉得郁闷,在给张国梁回信的时候,不免抱怨了几句。 没想到一段时间后,张老汉就来他们家里。 一进门就冷嘲热讽地,“哎呦,我说你们家晓英真是长本事了?都算计到我头上了?” 杜大娘从厨房里出来,“张家大哥,您这是有什么事啊?” 张老汉冷冷道:“你家张晓英可真是有本事啊,居然惦记上了我家里的地了?还让国梁打电话回来,说让我把家里的地给她,你们家可真是打得好主意啊?这人还没嫁过来呢,就算计起我们来了。” 他跳着脚的在院子里骂,杜大娘心里也不得劲,连声问道:“这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坐下来,好好说行吗?” 王翠兰也从屋里探出头来,一见不好,忙去通知张晓英去了。 张晓英正在屋里写暑假作业呢,张老汉在院子里骂,她也听见了,只是一时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所以就没忙着出去。 这会儿王翠兰进来,低声道:“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张晓英慢条斯理地把书合上,轻笑道:“嫂子,放心,没事的。” 她琢磨着可能是她给张国梁写了信,说了自己想建大棚,没地的事,没想到张国梁就给他爹打了电话,说把他家里的地租给她用。 这回张国梁家一共分了五亩地,张国梁不在家,张老汉身体又不好,本来张老汉也种不来五亩地,给他们用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张老汉认定了是张晓英撺掇自己儿子的,心里有火,自然少不了到他们家来闹一场。 张晓英等着外头杜大娘把张老汉安抚地坐下来,才从屋里出来。临出门时,还漫不经心地梳了梳头。 王翠兰看她这混似没事人的样子,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心说,自己这个小姑子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 外面都火上房了,她还有心情梳头呢。 张晓英梳好头,又换了身衣服才从屋里走出来。 到了外面,还没开口就先绽放出一大朵笑容,“张老爹,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今天早上还听院子喜鹊喳喳叫呢,还当有什么喜事呢,原来是老爹您大驾光临了。” 她说着又看杜大娘,“娘,还不赶紧把上回哥哥买的好茶叶拿出点来,好好给张老爹泡壶茶,回头再炒几个鸡蛋,弄碗面条过来。” 王翠兰是跟着张晓英后来出来的,听到这几句,差点笑出声来。心说,她这小姑子平时说话倔倔巴巴的,跟谁都没啥好脸色。这猛一下跟换了个人似的,还真让人不适应。 张晓英一连串说了好些话,随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张老汉旁边,还抓了把瓜子递过去,“老爹,磕点瓜子啊。您看看,咱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您老轻易不来一趟,没招待好,真是不好意思。” 这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拿好话围着,张老汉也不好意思再骂人了,那到嘴的难听话,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吐出来一句,“张晓英,你怎么也得给我个交代吧?你是怎么糊弄我们家国梁的?” 张晓英笑道:“老爹,您这话就不对,怎么叫糊弄国梁呢?国梁不也是为了您好吗?” 张老汉哼一声,“你胡说八道,他分明是帮着你呢,你这死妮子,一天到晚勾搭我家国梁,我家国梁那么好的孩子,都被你给带歪坏了。” 张晓英道:“老爹,您看啊,这事是这么回事。我这不想建个塑料大棚吗?村里地少,好些人家没有富余的,可是您家就您一个人,住五亩地哪儿种的过来啊?您身体又不好,国梁也是为了您着想,想让您把地租给我们。” 她说着又道:“您可听好了,是租,不是给。我跟国梁商量了一些,这每年给国家交的公粮,都由我包了,这五亩地,就按每年亩产八百斤,五亩地就四千斤,我按每斤两毛算,一年折合给您租金八百块。这您一点活儿不用干,反倒能拿八百块钱,这都够您养老了。” 张老汉有些发怔,现在粮价是一毛五,她居然按两毛算,真按她说的,自己啥都不干,比种地赚得都多了? 他愣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丫头,您真能给到这么多吗?” 这“死妮子”换成了“丫头”,张晓英抿嘴笑了一下,“自然。” 对别人她是不会开这么好的条件的,不过谁让他是张国梁的爹呢。看在张国梁一心为她好的份上,这份人情她就得还了。等这灵芝种了起来,第一批就能卖个几千块,给他八百块的租金实在也不算多了。 张老汉还是有些不信,张晓英又道:“老爹,要不这样好了,咱们回头上村长那儿立个字据去,让村长给作保,咱们先签下三年的合同,您看怎么样?” 张老汉犹豫了起来,本来张国梁在电话里跟他说的是,把地让给张晓英种,也不索要什么东西的。他当兵工资高,寄回点钱来,就够他生活的了。 他是不高兴把自家地白给人家种的,可是要是每年给八百又另当别论了。谁傻呀?谁不知道钱是好东西? 张晓英看他被说得心动了,又道:“老爹,您好好想想再回我们。反正我们跟您租也是租,跟别人租也是租,您要不乐意也没事,这个价有得是人家愿意把地租给我们。” 张老汉道:“那你怎么能证明你一年能赚到八百块了?” 张晓英道:“要是赚不到,我把我的小卖部抵给你,这也尽够了。” 张老汉一拍大腿,“好,就这么说定了。” 她那家小卖部就光货也不止八百的。 等张老汉走后,杜大娘立刻道:“晓英,你发疯了?八百块。你从哪儿赚八百块去?” 张晓英站了起来,“娘,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了。” 杜大娘脸白了白,怒道:“你别以为你年纪大了就想飞了,这么大的事,就想一个人做主吗?你也不问问你哥哥。” 张晓英看她一眼,“娘,我问我哥干什么?我这一年多可花过家里一分钱吗?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你和我哥管。” 杜大娘气道:“你闯了祸,别叫咱们给你收拾。” 张晓英笑了,“娘,就算我真的闯了祸,你们也收拾不了,我横竖也不用你们帮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担着,我还有个小卖部,就算要抵债,也有得抵。” 杜大娘道:“那小卖部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人家薛藴能任你胡来?” 张晓英轻笑,“他自然会。” ------------ 第四十六章 钱的味道 她了解薛藴,那人就是个天生的赌徒,他知道她有赚钱的本事,肯定心甘情愿和她一起赌的。他和张晓清不同,张晓清骨子里就是个穷人,穷人不是天生穷的,而穷人有穷人思维,所以只能一辈子受穷。 可薛藴不一样,他的嗅觉很灵敏,他永远能分辨什么事对他有利,什么事能得到好处。 他之所以会亲近她,是因为他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钱的味道。 她不是没跟张晓清说过种灵芝的事,可是张晓清一听立马就翻了脸,一个劲儿骂她“胡闹”。跟他说不清楚,也只能作罢了。 杜大娘自然觉得自己说不了她了,等晚上张晓清回来,免不了告了她的状。 张晓清一听就火了,“八百?我这三亩地一年顶多赚一百块,她从哪儿赚八百块去?再说了,她有功夫种地吗?这简直是胡闹,胡闹,胡闹。” 他一连说了三个“胡闹”,张晓英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也不说话,吃完晚饭,就出门找薛藴去了。 张晓清叫了她几声,她也不理会,把张晓清气得都快吐了血了。 回头对王翠兰道:“上回让你找看香的事,你问得怎么样了?” 王翠兰道:“我娘说了,倒是认识一个看的比较好的。” 她说着又道:“你真想好了吗?那可是你亲妹妹啊。” 张晓清道:“若是我妹妹中了邪,我这个做哥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 杜大娘道:“晓清,你要干什么?” 张晓清咬咬牙,“晓英病了,我要给她看病。” 是啊,她病了,若不是病了,怎么净做些让人看不懂的事? 八百块,累死他也赚不来八百块啊。 张晓英出门往薛藴家去了,这会儿薛藴家刚开了饭,一家子正在屋里吃饭呢。 薛家一共四口人,薛藴还有个妹妹名叫薛小琳,今年才十二岁。 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年龄,一瞧见张晓英就笑道:“晓英姐姐,你又来找哥哥了啊。” 薛妈妈道:“晓英啊,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坐下吃点?” 张晓英摇摇头,“大姨,我吃过了,我是来找薛藴的,有急事。” 薛藴站了起来,“娘,我跟她出去一下。” 两人一起往外走,刚出门口,薛妈妈就对薛海天道:“老薛,你说咱们小藴一天到晚跟这个丫头在一起,他们俩人不会有什么事吗?” 薛海天喝了一口粥,道:“你想什么呢?张晓英已经跟张国梁定了亲了,跟咱们小藴有什么关系?” 薛妈妈名叫汪玲,是邻村嫁过来的。 她嫁给了薛海天之后,才当上了妇女主任,两人一向同进同出,同气连枝的。 汪玲也不知道丈夫背着她做过什么,至少表面上两人恩爱的不得了。 此刻听了他的话,不由撇撇嘴道:“我不是怕把咱们小藴的名声给带累坏了吗?回头那丫头嫁不成张国梁,要是再赖上了小藴那可怎么办?” 薛海天轻哼一声,“你想多了。” 他说着又道:“不过这丫头我倒是挺喜欢的,是个旺家旺夫的人,也能干,她要真能嫁给薛藴,倒是件好事了。” 汪玲道:“一个黄毛丫头,有这么了不起吗?” 薛海天笑笑,“你就看着吧,错不了。这丫头能成大事。你没看见吗?咱们小藴原来挺不屑女人的,可是跟这个丫头这么亲近,肯定认定了这是个有用的人。你当咱们孩子是傻子吗?没用的人,他才不会相交呢。” 汪玲轻哼道:“就你们父子俩聪明,横竖都把人别人当成傻子了?” 薛海天哈哈一笑,“我不聪明谁聪明?反正咱们生的儿子可不是笨蛋。” 张晓英把薛藴叫出来,直接开门见山道:“薛藴,我想跟张老汉定一个契约,你每年八百块的租金租他五亩地。” 薛藴皱皱眉,“这八百块有点多吧,你有把握能赚出来吗?” 张晓英吸了口气,“我实话跟你说,我是没把握的。咱们租了地,接下来就得想办法找灵芝种苗,还得建塑料大棚,买化肥,搭棚子,这都是一笔笔的开销。而且能不能把大棚建起来,还不一定呢。说起来这事也是冒险。” 她说着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可愿跟我冒险?” 薛藴只犹豫了一下,便道:“有什么不敢的?你张晓英能做得,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做不得的?” 张晓英道:“我答应了若是赚不到钱就把咱们的小卖部抵押出去,还答应要你爹作保,你也同意?” 薛藴皱皱眉,隐约觉得她玩的有点大了。 他以前认识她,也就觉得她有点与众不同罢了,真没想到这小丫头有这么大的野心啊? 他摸摸鼻子,想不答应吧,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再反悔又不好意思。 想了想只能道:“好吧,就跟你赌这一回了,咱们花了一年的时间经营了这小卖部,大不了一切推倒重来。” 张晓英点点头,她就知道薛藴胆子大。果然当初没选错人。 等薛藴回到家里,薛海天问他有什么事,他把张晓英的话都转述了一遍。 薛海天忍不住摇摇头,“这丫头,从前还低开她了,没想到还是个这么有主意的。” 他说着又问薛藴,“儿子,你真打算跟她干了?” 薛藴道:“试试吧,咱们现在放暑假,我也没什么事干,就折腾一下这事吧。要是真弄成了,我也能成个万元户了。” 薛海天挑起大指,“不愧是我儿子,有魄力。” 薛藴苦笑了一下,说起魄力,那也是张晓英有魄力,他最多也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的。 有薛海天在其中作保,张晓英和张老汉之间的协议倒是很快就签订了。 协议是薛藴草拟的,大意就是他们以每年八百块的租金,租种张老汉的五亩地,协议三年,一旦付不起租金,就把小卖部抵押给张老汉。 张老汉不会写字,就按了个手印。 等协议签完,他自然是高高兴兴地,每天不干活还有钱拿,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去? 他怕张国梁知道了说他,也不敢跟张国梁说,一个人悄咪咪的就把这事给办了。 张晓英签协议的事,张晓清和杜大娘自然极力反对的。可张晓英任他们说下个大天来,也不肯听他们的。 两人气得够呛,只能说下狠话,横竖以后她做什么也不管她了。 张晓英也不管他们,她这一世绝不会让任何人阻了她的路。她就不信凭她自己,就闯不出一片天地来。 不过军令状立下了,真要种好灵芝真的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找了很多有关灵芝栽种的书籍,但记载的都不是很详细。 她就算前世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丁点种灵芝的经验,但真要挑起这一摊子,那也不容易。 翻了几天都没翻出什么,心里也着急,看无良从神龛里爬出来,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怎么种灵芝吗?” 无良眨眨眼,“你怎么会想种灵芝呢?” 张晓英苦笑,“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我知道明年会有个台湾商人来收灵芝,若是能种出来,就可大赚一笔的。” 无良道:“种个灵芝倒不难,我去四处问问,寻个方子,没准还能种出仙气逼人的灵芝呢。” 张晓英忙道:“这就不用了,普通灵芝就行了。” 开玩笑,仙气逼人的灵芝?也不知会不会造出个灵芝娃娃来? 无良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没过几天就找来了一个种灵芝的法子。 里面包括养料准备、装料、灭菌、接种, 张晓英看了之后,很觉这技术比从前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以前她帮人打工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复杂的工艺。 她问道:“你这法子是从哪来的?” 无良笑了笑,“总归是有来处,你照着做就行了。” 灵芝一般生长在湿度高且光线昏暗的山林中,主要生长在腐树或是其树木的根部,而不是像一些文艺作品中介绍的长在松柏的枝上。灵芝不是植物,自身不能进行光合作用,只能从其他有机物或是腐树中摄取养料。 灵芝是一种坚硬、多孢子和微带苦涩的大型真菌。当达到成熟期的灵芝就会喷出粉状的孢子,从而进行繁殖。 张晓英拿了方子给薛藴看,两人按照方子开始准备。 首先,灵芝种植的养料是它生长的基础,所以养料管理是非常重要的,一般情况下在种植灵芝之前需要准备好木屑和麦麸,然后还有必需的肥料,将木屑、麦麸和尿素搅拌均匀,晾上几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准备装料了。 木屑和麦是张晓英到处捡来的,她每天背着个筐到处捡拾,看见谁家有闲置不要的,都死皮赖脸的要过来,人家不肯给,她就不肯走。 才短短几天,就把一张白净的脸上晒得黑黢黢的。 薛藴看她这样子,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儿,她能这么拼命,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把这件事做好了? 看儿子每天忙进忙出的,薛海天叫了几个村民来帮忙,不用算工钱,每天管顿饭就行。 有他们帮忙,不过几天料就备好了。 ------------ 第四十七章 巧计买菌种 等养料配制好之后,就轮到装料了,装料用平常使用的塑料袋即可,每袋大概两百到三百克,装袋的时候要紧实并且表面要平整,然后在中间扎一个通气孔,用面塞封口,在外面裹上一层牛皮纸即可。 塑料袋他们没有现成的,还有牛皮纸,这些东西都不能用的太脏了。刚好小卖部去进货,薛藴让人带了点回来,只不过东西要得急,比平常多花了一些钱。 这些还都是好说,接下来最麻烦的就是灭菌了,无良的方子里说的,养料在配置的过程中以及装料所使用的袋子和瓶子都有可能含有大量的细菌,所以为了确保灵芝的健康生长,必须对它们进行灭菌处理。 他们这里是没有什么灭菌的设备的,张晓英想了很久,后来想出一个法子,用压力锅灭菌。 压力锅是薛藴从亲戚家找来的,人家家里煮饭的锅被他们刷了刷拿来煮瓶子,说出去恐怕都没人肯信。 他们将装好的袋子和瓶子放入压力锅中,进行高压灭菌,这样不会有细菌侵入。只是这样做太麻烦了,一袋袋的养料得烧多少回才能灭了菌。 这些都准备好了,缺的就是菌种了。 张晓英算着时间,前世这个时候菌种就到了,正好从薛家村那农户手中买过来。 她去找薛藴,说一起去薛家村看看。 薛藴纳闷,“我怎么没听说过薛家村有什么种灵芝的了?” 张晓英笑道:“我也是刚听说的,正好人家手里有,咱们淘换过来,也省得从外省进货了。” 要知道菌种在此时并不常见,那农户也是通过一个台湾商人买进来的。 两人骑着自行车到了薛家村,按着印象,张晓英找到了这个名叫薛城的农户。 这人四十多岁,是个非常有生意头脑的人,也是这附近几个村子里第一个富起来的。 他家里住的也阔气,正面五间砖房,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 看着像是印象中的地方,张晓英跳下车,“就是这里了。” 薛藴左右看看,他也来过薛家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户,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 两人敲了门,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可能是薛城的媳妇。 一听他们说来找薛城的,就道:“我们当家的上地里呢,你们去地里找吧。” 她说着伸手一指,“就是村西那一片地是我家的。” 村西那块地有老大一片,算起来得有十几亩,都是薛城承包的。 他们村上半年就开始分地了,薛城脑子灵活,一口气承包了十八亩地搞种植。 两人到了地头上,离老远就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带着几个村民在地里忙活。 张晓英走过去,想瞧瞧那一袋袋装好的养料。刚蹲下来,手指还没碰到袋子,就有人喝道:“嗨,小丫头,这不是你来得地方,回家玩去。” 那人应该是干活的工人,张晓英也不理他,只低声对薛城道:“哟,这是赤芝吧。” 薛城扫了她一眼,有些诧异,“这还没找出苗来呢,你就知道是赤芝了?” 张晓英笑笑,“赤芝颜色深一点,也不难认。” 她蹲在地上看那一个个用小袋装着的菌种,可能因为阴雨天气,这菌子长得并不好,有一些好像还长了毛了。 她低声道:“菌丝生长范围15--35度,适宜25-30度,菌丝体能忍受0度以下的低温和38度的高温,子实体原基形成和生长发育的温度是10-32度,最适宜温度是25-28度。” 薛城有些惊诧地看着她,“这你都知道?” 她前世的时候跟着这个薛城学了不少种灵芝的技术,这些日子又翻了不少相关的书,所以才知道的多了点。 她有些汗颜地摸摸鼻子,说起来这还是他交给她的呢。只不过这是他种植灵芝几年之后,摸出来的规律。 现在的他几乎和她一样是个门外汉。 张晓英有意卖弄,又道:“在这个温度条件下子实体发育正常,长出的灵芝质地紧密,皮壳层良好,色泽光亮,高于30度中培养的子实体生长较快,个体发育周期短,质地较松,皮壳及色泽较差,低于25度时子实体生长缓慢,皮壳及色泽也差,低于20度时,在培养基表面,菌丝易出现黄色,子实体生长也会受到抑制,高于38度时,菌丝即将死亡。” 她伸手翻了翻装菌丝的袋子,“你这菌子长得不好,有一部分原因是温度没控制好。” 薛城满脸惊色,拍了拍手,呼道:“来,大家都停一停,都过来听听小专家给咱们授课。” 张晓英不好意思起来,“我哪儿会授什么课?” 薛城笑道:“当得的,就你知道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也跟我们说一说长长经验。” 他说着又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晓英道:“我叫张晓英。” 薛城振臂一呼,“好,咱们给张老师鼓鼓掌。” 掌声响起来,七八个人把他们围住了,等着听张晓英授课。 张晓英不好意思起来,不过看着这么多期待的目光,只好道:“好吧,我就给简单的讲讲。” 她清了清喉咙,开口道:“除了温度之外,种灵芝还得看水分。水分也是灵芝生长发育的主要条件之一,在子实体生长时,需要较高的水分,但不同生长发育阶段对水分要求不同,在菌丝生长阶段要求培养基中的含水量为65%,空气相对湿度在65%--70%,在子实体生长发育阶段,空气相对湿度应控制在85%--95%,若底于60%,2--3天刚刚生长的幼嫩子实体就会有白色变为灰色而死亡......” 她在这儿说着,当下就有人拿笔记了下来。 薛城前世的时候靠着钟灵芝赚了很大一笔钱,可这一回开局就不顺,大棚建得不好,撒下一半的种子总是不生长。 他心里也是着急,可这种灵芝他是第一户,也没地方学技术去,这些天光上火上的,嘴上都起了一圈的燎泡了。 这回好容易来了这么个小丫头,看着不起眼,但一张嘴就震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他拿着笔把她说的那些都记了下来,还握着她的手激动地说,“小张老师,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要不我们聘你做我们村的灵芝顾问吧。” 张晓英慌忙摆手,“这我哪儿行啊,我们上这儿来也是为了学艺的。” 薛城拍了拍手,笑道:“看,光忙着说我的事了,都没问问你们上这儿来做什么的?” 薛藴忍不住插嘴道:“我们是来买菌种的。” 刚才他看众人的目光都注意着张晓英,虽心里也佩服张晓英见多识广,但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 此刻见薛城问起,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薛城有些奇怪,“买菌种?你们上哪儿买菌种?” 张晓英道:“大哥,我们就是听说您进了一批菌种,想从您手上买一点,我们也想回去种灵芝去。” 薛城笑笑,“这怕不好办了,我买的菌种也不多,刚种下去一点见见效果,要是能长出来,就大批量种了。” 张晓英用脚拨弄了一下地上的养料袋,“你看这效果不是也不怎么好吗?倒不如卖给我一些,还能少亏一点。” 薛城看着她直咂嘴,张晓英这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其实前世他也遇上了这种情况,第一次栽种的菌种没活,那时候他无路可退,只能迎难而上,等第二次栽种,才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 可现在他还没种出收益来,正是人最脆弱的时候,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抉择了。 把菌种卖给她吧,自己先前的付出都白瞎了,可要是不卖,看着这一个个长了毛的养料袋,他一时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晓英一看他的神情,就料到他犹豫了,想了想道:“大哥,咱们认识了也算是缘分了,要不这样好了,您卖给我们一点菌种,您自己留一半,然后我无偿的把种灵芝的方法教给你们。咱们一起赚钱,您看如何?” 薛城也是个痛快人,一听就道:“好吧,就这么着了。我按进价把一半菌种卖给你们,你们把技术转让给我,还得负责教会我的工人,你看行不?” 张晓英道:“这个自然,咱们以后还要一起做生意呢,这点合作还是使得的。” 薛城看着她一脸老成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你到底是哪个村的?你这小丫头机灵得很,还真是一块做生意的料。” 张晓英笑道:“我是码头村的,这还不是紧跟着大哥的脚步,我们会的这点还不顶大哥的一点皮毛呢。” 薛城摇摇头,“你这丫头不简单,小小年纪就这么有见识了,这以后还了得?等你长成了,我们这些老人家都得给你让地儿了。” 张晓英仰着脸笑,“让什么地儿?路这么宽,钱也不是一个人赚的,咱们一起走不行吗?” 薛城愣了一下,随后撑掌大笑,“好,一起走。” 这么快把菌种的事给敲定了,张晓英心里也高兴地很。 ------------ 第四十八章 天杀的仙婆婆 薛城也是个痛快人,答应她等这一两天就把菌种给她运过去。 张晓英也答应,回去就把种灵芝的方法都写下来,然后让人给送过来。只要有什么需要的,她随时都能过来给提供指导。 这事完了之后,她和薛藴骑着自行车回去。 路上薛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张晓英问他,“怎么了?” 他才吁了口气道:“这就完了吗?刚才我还以为在做着梦呢。” 张晓英笑起来,“自然完了,菌种到手,咱们接下来就可以接种了。” 薛藴看着她,“晓英,你说实话,你到底从哪儿学得这种灵芝的技术啊?” 张晓英笑道:“你没见我前一阵翻找了很多资料吗?我还去了学校图书馆,找了几本农书看了看。” 她说着吐了吐舌头,“说起来真是侥幸,这都是现学现卖的。” 薛藴定定地看着她,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几乎没过一段时间,她都会让他刮目相看一次,他现在忽然很有兴趣,撬了张国梁的行市了。 两人又没结婚,他可是有机会呢。 张晓英哪儿知道这会儿他在想什么,脑子里全被重大的喜悦给充斥着。 菌种是最难办的一件事,现在居然成了,那几乎成了一半了。 两人回到村里,薛城十分守信,没过几天就把菌种给运来了。 有了菌种,接下来他们就能接种了。 接种的时候对环境的要求是最严格的,按照无良的意思,最好是有专门的接种室,在进入接种室的时候需要将进行接种的工具进行消毒,然后接种的人员需要对自身进行消毒,然后用工具取出培养好的菌种,放入到装好养料的袋子或瓶子中,然后封好袋子或瓶子,放入温度为二十五到二十八度左右的培养室中进行培养,大概一个月左右就会长出菌蕾,然后需要将温度在往上调高一度左右,继续生长,等到它周围变硬就可以进行采收了。 可是这种接种室根本不是他们现在能弄出来的,那农户也是因为接种没有做好,菌种才没发育,再加上气候潮湿,造成有些都发起毛来。 张晓英想了想,把村里存粮的一个仓库租了下来,四处刷洗干净,建成了一个临时的接种室。 要做成这些事,必然投入大量的金钱的,这些年小卖部虽然赚了点钱,但要支撑这么大的生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白了,就是一件事,钱,缺钱。 张晓英本来想把手里的银元卖一卖,换点钱出来。可是大批的银钱拿出来,必然要引起别人的怀疑,只能偷偷摸摸的一点点往外卖。 可即便如此,也无力支撑这么庞大的开销,张晓英发愁啊,愁得都快把头发给揪断了。 她还没满十八岁,还不能向银行贷款,就算她到了年龄,人家银行也不会借给她。 又没有工作,也没有固定收入,连抵押物都没有,人家凭什么借给她啊? 张晓英没办法,薛藴那儿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了,他跟父母夸下海口,说这一回不用他们帮忙,一概都由自己解决,这会儿可是不好意思去找父母要什么钱的。 两人东拼西凑,也就凑出了几百块,这林林总总的就花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建塑料大棚的钱还没有呢。 张晓英当初也是跟父母把话说绝了,这会儿想跟亲戚朋友借一些都不好开口。 她有些心烦意乱,回到家里,她想休息一会儿。 刚在床上躺下,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杂之声。 似乎张晓清的声音道:“婆婆,您慢点走。” 然后杜大娘的声音问着:“晓清,你这是把谁给请来了?” “这是西关村的霍婆婆。” “什么霍婆婆?你找她来干什么?” “看香的。” 杜大娘活了这么大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霍婆婆,说白了就是个神婆罢了。 她听张晓清和王翠兰私下议论着说要请什么神婆,她是不乐意的,没想到张晓清真把人给请来了。 她低声道:“晓清,你可别犯糊涂啊,现在可不敢请什么神婆了。咱们家又没什么事,你请神婆做什么?” 张晓清道:“谁说没什么事,你看看晓英一天到晚的都干什么?她神神叨叨地,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现在又每天闹着要建什么大棚,种什么灵芝?你看她前几天折腾着租地,又折腾着买种子,还弄了一堆麦麸堆在家里。把家里都当成什么了?她就一个丫头,能折腾出什么?再说了,她从前也不这样,肯定是受了什么东西蛊惑,才变成这个样子了。” 张晓英本来就没有睡着,外面说什么她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真没想到他哥哥会以为她中了邪了,还专门找了神婆来治她。 她轻嘘口气,穿了衣服准备下床。 这会儿无良从神龛里钻出来,低声道:“你想怎么办?” 张晓英神色坚毅,“管他来的是谁,我去会会就是了。” 无良抱着肩瞅着她,“小丫头,倒是越来越有范儿了。” 张晓英苦苦一笑,“什么范儿不范儿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总不能让人再欺负了去。” 她可不想做张思思,最后让人拿竹签扎手指,活活把自己给逼死了。 她整理好衣服走出去,外面张晓清引着一个年老的女人正往里面走。 王翠兰和杜大娘都跟在后面,两人都是一脸的担忧,也不知今天会闹出什么事来。 那老女人打扮的奇形怪样的,身上缠着很多布条子,看着就觉得怪异。 张晓清引着她在各个房间走了一圈,问道:“婆婆,您可看出点什么了?” 那女人叹息一声,“你这宅子阴气可是够重的啊。” “婆婆,那你看怎么办啊?” 女人掐着手指又转了一圈,“你把家里人的生辰八字都给我报一遍。” 张晓清报了,他是正月里生的,杜大娘是三月里生的,王翠兰是六月,而张晓英是七月。 七月鬼门关开,是一年里阴气最重的时候。 女人算了半天,“你这宅子阴气重,怕是要着落在这个七月生的丫头身上了。” 张晓英在门口站着,此刻听着不由觉得一阵好笑,她问无良,“我家这宅子里阴气很重吗?” 无良吸了吸鼻子,“我是神仙,又不是鬼,怎么知道是不是阴气很重了?再说了这世间有没有鬼我也是不知道的,别人见过没见过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他这么说,可见这女人就真的是个骗人的婆子了。 那女人在转完之后,手里拿了个铃铛摇来摇去,最后停在张晓英跟前。 她看了张晓英一会儿,在她身上闻了一闻。 张晓英冷笑道:“闻什么?怎么跟条狗似的?” 那女人见她出言不逊,不由撇撇嘴,“小丫头,你中邪不浅啊,这一身的味儿,好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张晓英轻哼,“死人味儿?我看倒是你一身的臭味,狐臭味。” 张晓清喝道:“晓英,你怎么说话呢?这是仙婆婆。” 张晓英冷笑,什么仙婆婆,一个玩弄人心的老虔婆罢了。 前世的时候她就见过这老虔婆,那时候邻村有个女人得了病,整天说疯话,她家里非得说是中了邪了,请了这老虔婆来看。 这老虔婆一口咬定她是被狐狸精防着了,说是用活烧才能把狐狸精给烧出来,让人家在烧红的铁板上踩,结果一双脚都给废掉了。 一帮人都骂这老婆子是个老骗子,可这样的人却被自己哥哥给请回来了。 他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又是谁跟他说的? 那个什么仙婆婆摆了摆手,示意张晓清不要说话。 她随后看着张晓英,拱了拱手,“这一位有礼了。” 这一礼显然不是给张晓英的,看着她的目光看的好像是身后的人,可分明张晓英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无良站在她的左边,显然那老太婆根本没看见他。 张晓英很觉她是在装腔作势,哼一声,“你在看什么?” 那老太婆也不回答,嘴里念念有词,说的都是“什么太上老君”“什么各路神仙”。 张晓英忍不住道:“你要不要准备个香案什么的?” 这么装神弄鬼的,也不怕神仙们听到了,怪她假传圣旨? 那老太婆念完了,拿了张黄表纸,上面画的跟鬼画符似的。 她把符纸递给张晓清,“把它烧了,化成符水让你妹子喝下去。” 张晓清忙应了一声,到厨房里烧纸去了,不一会儿端了海碗出来,里面满满的黑乎乎的符水。 他端着给张晓英,低声道:“妹妹,这是为你好,你赶紧喝下去吧。” 张晓英不接,只是冷冷看着他,“哥,你真觉得我是中了邪吗?” 张晓清不语,只端着碗看她,那严肃的表情好像随时都可能给她灌下去。 张晓英不知道这会儿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就好像八爪挠心一样,恨不得把人都给抓烂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哥哥会这么对她。 ------------ 第四十九章 桃木剑打人 那老太婆见她不喝,在一旁叫道:“快呀,不喝就给她灌下去,错过了时辰,那可不灵了。” 张晓清犹豫了一下,终于抬手捏住张晓英的下巴。 杜大娘看见了,忍不住叫道:“晓清啊,不能这样啊。” 张晓清不理会,捏紧她的下巴就往她嘴里灌。 张晓英不肯就范,那符水顺着嘴角流了下了来。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得一股子劲头,突然大力的拨开他的手,那碗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一时间符水撒了一地。 张晓清有些发愣,也就在这时那老太婆大叫一声,“呔,兀那妖物,此处哪有你的事,还不速速就范。” 她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对着张晓英胸口刺了过来。 张晓英也是一股邪火,劈手就那把剑夺了过来,对着老太婆身上就打了过去。 一边打一边骂:“你个老骗子,敢打姑奶奶,真是反了你了。姑奶奶就算是狐仙又如何?我要是狐仙,先挖了你的心肝脾肺,拿来泡酒喝。” 那老太婆毕竟年纪大了,也没想到她突然敢动手,被她打得嗷嗷直叫,追得满院子跑。 后来实在跑不动了,也没敢要钱,刺溜就从院子里窜出去了,那腿脚,感觉比年轻小姑娘还利索呢。 她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妖孽,今天收不了你,本大仙还会回来的。” “哎呦,妈呀,疼死本大仙了。” 张晓英追到门口,看她跑得远了,才停了下来。 她把桃木剑往地上一扔,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酸楚。 转身往回走,这会儿院里三个人都一脸惊骇地看着她。 见她回来,张晓清叫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妖?” 张晓英都要气乐了,她亲哥哥居然问出这样的话,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挥着桃木剑大叫着:“滚,都给我滚。” 她拿着剑到处劈打,吓得张晓清和杜大娘四处跑着,王翠兰干脆躲到自己屋里不出来了。 把人都赶走了,张晓英把门关上,一个人躲到屋里。 她往地上一坐,忽然觉得悲从心来,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她以为重活一世,凭借自己的努力,人生会过得越来越好。可是现在外人还没欺到头上呢,就先被自己家人给打倒了。 她越哭声越大,似乎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统统发泄出来。 无良坐在她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抱着膝盖,他的身形似乎比先前大了一些,两人坐在一起几乎一般高了。 他托着下巴看着她,只要她哭一声,他就叹一声气,倒后来弄得张晓英也哭不出来了。 她含着眼泪看他,“你叹什么气?” 无良道:“我是为你叹气,早就跟你说过,你选择的这条路不好走。你要想过得舒服点,就好好上学,毕业了找个疼你的人嫁了,将来相夫教子好好过日子。可是你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女人创业哪有这么简单,这还只是开始,未来迎接你的困难还多着呢。你要是这点都承受不了,那以后的路干脆就不要走了。” 张晓英看了他一眼,她以为他为劝她不要放弃的,没想到他居然劝她放弃了。 是啊,是她自己选的这条路,要么咬牙走下去,要么现在放弃,除此外没有第三个选择。 她抱着膝盖怔了一会儿,“那现在的事怎么解决了?” 无良笑了,“你既然又勇气把人打出去,就没勇气自己去面对吗?这是你自己的家事,总要你自己解决了才行。” 张晓英深吸口气,是啊,他说得对,这是她的家事,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得自己面对。跟张晓清和母亲当面说清楚。 她站起来,又深吸了几口气,随后打开房门。 外面太阳很大,刺眼的阳光照进来,照在她脸上。 她没有用手去遮挡阳光,而是迎着炽烈的阳光走出去。 这会儿张晓清和杜大娘两个还在院子里站着,瞧见她都露出了惊恐之色,好像真把他当成了异物似的。 张晓英心抽了一下,对着两人走了过去,面对张晓清道:“哥,咱们聊聊吧。” 张晓清撇过了头,可能有些心虚,根本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 张晓英心一横,又道:“哥,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就非得把我当成妖怪了?还请了这么个玩意来抓我?” 张晓清低着头不说话。 张晓英一看,干脆拉起他的袖子,把他拉进自己屋里,两个人坐下来进行了一次深谈。 这一次张晓英让他畅所欲言,把所有对她的不满全部发泄完。 张晓清说了很多,大部分在意的都是别人的目光,说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异类,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还说她总是自言自语的,身边好像有人跟着似的。 张晓英语重心长道:“哥,我就问你一句,你甘心一辈子做穷人,甘心你的孩子以后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就不想有一天能改变,和那些城里人一样,住高楼,出入高级场所,吃好,穿好,孩子们上好的学校吗?” 张晓清傻傻看着她,“这怎么可能?咱们就是这样的家庭,谁生下来什么样都是注定了的,难道咱们还能上天吗?” 他说着又道:“更何况你是女孩,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在家里相夫教子,整天在外面折腾,让别人看见只会说你。” 张晓英不想跟他在费唇舌了,他们的思维不在一个维度上,根本说不清楚。 她站起来,“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改变现在的生活,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还有......” 她说着顿了一下,“你们要是再敢找神婆那样的人来抓妖,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到时候不仅打的是她,还有你们了。” 她走到门前,把房门打开,一副“恭请自便”的样子。 张晓清走出去,外面杜大娘问他,“你妹跟你说什么了?聊得怎么样啊?” 张晓清摇摇头,一脸颓废道:“反正她说的我不懂,我说的她不懂,我们根本就聊不到一起了。” 他说着又气呼呼道:“她让我不要管她,还说什么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要当人上人,我就搞不明白了,什么人上人啊,做普通老百姓不好吗?” 不过他虽然不懂,倒是没再请神婆回来除什么妖邪,日子倒也平静下来。 这个暑假已经过了大半了,她只能尽快把灵芝种起来,以后的日子可以雇人来做。 可是目前最紧要的就是钱了,她还欠着薛城几百块的菌种钱,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这笔钱不拿过去似乎显得不太地道了。 她寻思着又去了一趟薛家村,想找薛城聊聊,看看能不能缓几天再说。 没想到薛城一听她说了来意,立刻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当初就是看中了你的聪明和人品,才把菌种卖给你。现在钱不凑手也没事。” 他说着搓了搓手,“要不这样吧,这就算是我入股了。菌种钱就不用给了,等有了收益,咱们对半分就是了。” 张晓英心中暗叹一声,这人真是生意人啊。那天她说一起赚钱,他今天就打算入股了。 一下拿走一半的收益,也真是狠了一点。 不过谁让她现在有难处呢,要是他借故不把菌种卖给她了,她已经把种灵芝的方法给他们了,也没有可以要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把菌种运走了。 那样算起来,他们更亏得厉害,还不如现在这种状况呢。 她也没一口答应下来,只说回去和合伙人商量一下。 她回村找薛藴,说起这事。 薛藴也是觉得薛城有点要狠,不过他也拿不出好主意好,只好道:“那就这样吧,咱们第一次做这种生意,本来也没想赚多少,就当积累一些经验了。” 张晓英点点头,“你放心,我算了一下,这回肯定有赚的,刨去前期投入和租地的钱,怎么也能赚个千数块。” 薛藴轻叹一声道:“晓英,你真的有把握把灵芝卖出去吗?” 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能不能种出来,而是种出来之后能不能卖出去。 张晓英道:“这个没问题,你信我就是。” 薛藴又叹一声,到了这会儿就算不信她又怎样? 村里很多人都在说她的闲话,背后看热闹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每走一步都有人盯着呢。 要是成功则罢了,要是不成,就等着人落井下石吧。 今天他爹还劝他说,不行就别跟张晓英一起干了,她一个丫头,能有什么本事啊?还真能闯出天下来不成? 张晓英一向是不信邪的,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这五亩地的灵芝上了。 有时候顾不上学习,就借了无良的空间袋用用,晚上在空间袋里学习,白天就扎进地里。 两个月的假期很快就完了,她和薛藴还是学生,只能先到学校上课去了。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基本灵芝都种完了,接下来也不用他们每天都去地里,只需要雇两个人帮着打理就行了。 ------------ 第五十章 掌掴王拐子 看地的事是薛海天帮着做的,他专门找了两个牢靠点的村民去帮忙,每天给两块钱工钱就行。 有村长帮忙看着,也没人敢到地里捣乱,就连王拐子有时候从地头上路过,都只敢对着那方向啐上一口吐沫。 张晓英怕王拐子会使坏,专门让人看着他,一旦发现他有什么不轨行为,先抓住了揍一顿再说。 这严防死守的,没想到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出事了。 那天村西的光棍老黑头,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两头猪回来,赶着一路回了村。 刚到村口的时候,结果就出了事了。 那两头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发了疯,冲到地头上狂奔起来。 它们一路冲冲撞撞的,踩坏了不少庄稼。 正好张晓英放学回来,瞧见那两头猪往她那五亩地里去了,忙扔了自行车,往地里跑。 在地里干活的人,顿时骚乱起来,都叫着:“拦住啊,拦住啊。” 那两头猪到处拱着,有人在地里种的菜,都被猪给拱了。 有人想抓住它们,可这两头居然跑得很快,眼看着就跑到她那灵芝地里去了。 别家的地里种的都是粮食和菜,也就是她这片灵芝地最值钱了。就是损伤了一点,损失都够人受的。 到了这会儿张晓英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了,她拼命往前跑,跑到两头猪前头,伸着胳膊拦住它们,大吼道:“不许过来。” 本来就她这个头,就算两三个都不够对两头两百多斤的猪有威慑力的。 可有时候事情偏偏就很奇怪,她伸着胳膊拦着,那两头猪竟然不敢往前走了,犹豫了一下,转到另一个方向。 张晓英心里奇怪,抬头望去,只见无良站在两头猪后面,正拿着一根小棍抽着它们呢,他往哪儿打,那两头猪就往哪儿跑。跑得还挺快,屁颠屁颠地抖着屁股跑远了。 她轻轻吁了口气,刚要往大路上走。 忽然发现有几双眼睛盯着她,那目光中全是惊恐之色。 其中就有王拐子,他指着她的鼻子叫道:“这是个妖精,是妖精啊。她肯定是猪精,不然猪不会听她的。” 张晓英怔了怔,忽然也意识到刚才那一幕过于惊世骇俗了。 她只是伸了伸胳膊,怎么那猪就能听她的了? 她心里明白,人言可畏,真要让王拐子叫嚷开了,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心里想着,上前几步,突然对着王拐子脸上抽去,啪啪几下,连抽了王拐子四个大嘴巴子。 这一下把王拐子给打傻了,他捂着脸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张晓英怒叫道:“母老虎,你就是个母老虎。” 张晓英抿嘴笑道:“母老虎?我不是猪精吗?怎么又成了母老虎了?” 王拐子大叫,“你就是母老虎,猪也是怕你这母老虎的。” 张晓英笑着往四周望望,“诸位乡亲给评评理,我到底是猪精好呢?还是母老虎好呢?咱们这位王家大哥胡乱攀咬,弄得我都不知道当什么好了。” 围观的村民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这一笑,倒把刚才的诡异情形,产生的后遗症消弭了不少。他们只当是王拐子和她在斗嘴,谁都没往别的地方想。 王拐子平白挨了两巴掌,哪肯罢休啊,他怒叫着要打回张晓英。 张晓英看他气势汹汹冲过来,也是心中一惊,可这时候想躲可不好躲了。这附近看热闹的人虽多,但真正会帮她的却没有一个。 她平时人缘不怎么好,因为太要强的缘故,在村里并没什么知心好友。那些爷爷叔叔们,都觉得她一个丫头太能折腾,背地里没人说她好话。这会儿瞧见要打架,都把手里的锄头、铁锨放拄在手下,在那儿瞪眼瞧着。 还有人对着张晓英指指点点地,“这小丫头厉害啊,上去几个嘴巴子就扇过去了。” “就是啊,这手法利落得很啊。” 前世的时候张晓英一直在挨王拐子打,也是被他打狠了,这会儿虽然心里害怕,可看他那可恶的样子,又忍不住心一横,心道,来吧,大不了被打一顿,今天就豁出去了。 她从地上捡了个木棍子,对着他抡了过去。 王拐子这会儿已经冲到了前面,眼见着她的棍子就轮过来,他吓得往后一缩,怒骂道:“你这臭丫头,有爹生没爹养的。” 张晓英早就对他恨到了极点,那棍子玩命的往他身上抡。 这从来打架都是这样,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她一玩上命,王拐子也有点胆怯了,色厉内荏道:“你个丫头,你还玩真的啊。” 张晓英冷笑,“王大叔这话就让人听不懂了,是你要玩命,我不过奉陪就是了。我张晓英别的本事没有,杀个人还是敢的。” 她手里拎着棍子,那一脸的狠劲儿确实令人动容。 王拐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硬上,他捂着腮帮子兀自强硬叫道:“张晓英,你等着,有你好瞧的。” 张晓英微微一笑,“好啊,王叔,我等着你呢。” 她两人是曾经议过亲的,说起来算是平辈,但她故意叫他叔叔,让他难堪。 不过她也没叫错,从年龄上看,他本来就能当她叔叔了。 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王拐子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真要连个丫头都打不过了,以后真是没脸在村里行走了。 他气鼓鼓放着话,“你等着,等着。” 随后转身拐着一条腿走了。 他一走,张晓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她表面强硬,骨子里还是虚的,要不是无良从后面撑住她的腰,怕是真要坐下去。 人群渐渐都散了去,见没热闹可瞧,村民们也回家去了。不过嘴里还念叨着刚才的场景,都说从没见过张家的丫头这么狠的,真是小看她了,如此云云。 张晓英倒也不怕别人议论,反正她在村里名声就不好的,也不差这一两句闲话。 她一个人坐到地头上,看着身后那片刚种起来的灵芝地,心里一阵唏嘘。没被猪给拱了,真是太好了。否则心血白费不要紧,她欠下的债也还不清了。 无良捡了块砖头坐在她旁边,低声道:“怕吗?” 张晓英摇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要走,那便不能怕,也不敢怕。 今天她能跟王拐子对峙了,至少表明她从以前的阴影中完全走了出来,而以后的路她更有十足的勇气走下去了。 晚上的时候薛藴听说这事,免不了过来询问一声。 张晓英道:“我白天得罪了王拐子,恐怕这人不会善罢甘休。你回头跟两个工人说一下,让他们晚上睡觉惊醒点,时常到地里去看看吧。” 薛藴道:“这不能吧?我看王拐子也不像这么大胆子的。他肯定不敢破坏咱们的地,他现在是警察局重点观察对象,没那么大胆子的。” 张晓英叹口气,谁也没她了解王拐子多,这人不是胆大,是心黑,就怕他使出什么阴招来。 结果她这话说出去没几个小时,就应验了。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无良在耳边低声道:“晓英,晓英,快起来,出事了。” 她是最怕听到这话的,忙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无良道:“我刚才出去溜达了一圈,看见王拐子赶着两头猪,两只羊往村口去了。” 张晓英咬咬牙,“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这个时候赶着猪和羊出门,肯定是搞破坏去了。薛藴说得没错,他是不敢自己动手破坏,但赶个牲畜过去,到时候完全可以推到它们身上,说自己没看住什么的,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她慌忙穿了衣服,跟着无良出门。 本来想叫着张晓清一起的,可是犹豫了一下,终究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从大门后摘下一把镐头来,拎着就往村口去了。 这大半夜的,她一个女孩子去抓什么贼,确实心里没什么底。 无良在一旁看她那一脸戒备的样子,不由笑道:“放心,有我呢。” 白天人多,他不方便出手,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就没什么顾忌了。 两人快步出了村子,这会儿王拐子已经赶着猪到了地头上。 那两头猪正是白天老黑头买的那两头,村里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两头猪给抓住了。 老黑头本来想赶回家去的,王拐子非得说那两头猪拱坏他的地,让老黑头拿钱赔,先把猪押在他这儿一天,等明天拿了钱再领回去。 老黑头知道他这人无赖又不讲理,也不敢惹他,就让他把两头猪给带走了。结果这小子晚上就带着出来干坏事了。 张晓英心里着急,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王拐子把两只羊拴在一棵树上,赶着出往灵芝地边上去了。 无良道:“别急,他走不远的。” 随后一个跳跃,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晓英从没看过他用什么法术,在她认知里,无良就是个摆设的神仙,能告诉她一些重要的事,出出主意就不错了,还真没想过他会什么法术了。 ------------ 第五十一章 王拐子学猪 王拐子白天的时候被张晓英给打了,回家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所以黑灯瞎火的,这才跑出来。想着张晓英这么紧张她这块灵芝地,回头给破坏了,准叫这丫头哭死了。 他越想越解恨,手里赶猪的鞭子更是挥舞的厉害。 那两头猪也不听他的招呼,在周围地里欢快的吃起庄稼来了。它们显然对臭臭的灵芝肥料并不感兴趣,倒是更愿意吃那些蔬菜和稻谷穗子。 可就在他再一次挥住鞭子的时候,那鞭子突然不动了。无论他怎么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纹丝不动的。 王拐子轻“咦”了一声,使劲抓了一下,那鞭子就那么直立的竖在半空中,别说在晚上,在白天也够渗人的啊。 王拐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这可邪了门了。” 突然,那根鞭子横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就好像有人拿着在走。 他顿时吓得打了激灵,心说,这是见着鬼了吗?鞭子能自己走路了? 他是看不出来,不过张晓英在旁边看得清楚,她亲眼瞧见无良手里拿着鞭子,慢悠悠向王拐子走过去。 那鞭子他左手拿着,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右手手心,那样子就好像鞭子在小鸡啄米,凤凰三点头。 这要是放在个活物身上也并不怎么惊吓,可那是个鞭子,一个不会动的死物,这大半夜的,真能把人吓尿了。 王拐子身体往后爬了几步,颤抖地声音问:“是谁?谁在开玩笑?” 他以为是有人故意吓唬他呢。 可问了半天都没人应声,寂静的夜里,只有那两头猪发出的鼻息声。 王拐子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刚想站起来跑,那鞭子已经到了跟前。鞭梢竖起来,对着他脑袋就抽了过去,这一下打得有点狠,抽得他半张脸都肿了,他捂着腮帮子,疼得直哎呦。 紧接着叫没两声,那鞭子就好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打在身上,把他抽得都有点怀疑人生。 他一个劲儿哭爹喊娘,他爹都被他叫得坟头上冒烟了。 想转身逃跑,可腿也不知被什么给拽住了,根本移动不了半点。 他狂喊着:“爷爷,奶奶,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没人答音,忽然身后有人“噗嗤”笑了一声,接着一个女孩的声音道:“王拐子,你这奶奶我可不敢当啊。” 王拐子抬头一看,见月光下,一个穿着花衬衣的少女走了过来。 她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手里手电筒正照在他脸上。 看见张晓英,王拐子这会儿也顾不得两人有什么恩怨了,忙叫道:“晓英,好妹子,快救我。” 张晓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腿,我腿被人给抓住了。” 他惊慌失措的去摸他的腿,却发现那本来拽不动的腿,却忽然能动了。 他忙往前爬了一步,正爬到张晓英的脚底下。 张晓英伸手把他扶起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王拐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他回头看了看,那条鞭子已经掉到地上,以一种极舒服的姿势在那儿躺着,鞭梢向上翘着,就好像在嘲讽他的胆小。 他动了动头,还能感觉到脸上和头上的伤痛。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梦,那条鞭子真的活了,还狠狠抽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只咧着嘴,发出一种呜呜地嚎叫声,嘶哑,呜咽,有点像猪,有点像狗,唯独不像人的叫声。 张晓英惊叫一声,“啊,王拐子,你中了邪了。” 王拐子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张晓英一脸惊慌失措,她扔下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大家快来啊,王拐子叫猪精附身了。” 这大晚上的,家家户户都睡了觉了。可这么凄厉的叫声,还是惊醒了住在村口的不少人。 有人从家里出来,有拿蜡烛的,有拿手电筒的,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七八个人。 他们看着慌张跑过来的张晓英,“丫头,出什么事了?” 张晓英道:“王拐子在那儿学猪叫呢,他赶着两头猪进了田里,让猪吃庄稼,然后他自己在那儿学猪叫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捂着脸,一脸的恐惧之色,因为害怕,身体都颤抖起来。 无良在身后看着她这样,不由抿嘴笑了起来,心说,这丫头还真会装样,他本来想制住王拐子就算了,没想到她会硬说王拐子被猪精附身了。 猪精,哈哈,真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猪精呢。 一听说这个,几个村民慌忙往地里跑,也不知想看王拐子学猪叫,还是怕那两头猪糟蹋粮食。 张晓英也在后面跟着,离着老远就看见王拐子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正用鼻子在地上拱着。他满脸都是泥,血混着泥从嘴角和鼻子里流出来,那模样看着万分可怖。 无良就在王拐子身后站着,用脚一下下的踢着他的屁股,那看着像拱猪的样子正是他用脚造出来的。 张晓英看着好想笑,不过却还得做出害怕又担心的样子。 村口住着的胡大婶子是个热心肠,看她这样,不由劝道:“晓英,别害怕,那只是发癔症,在那儿抽风呢。” 张晓英攀住胡大婶的胳膊,躲在她身后,低声抽泣着:“太可怕了,怎么这么可怕啊、” 王拐子这副诡异的样子,看着确实挺吓人的。 那几个村民也不敢靠近,只能先把两头猪从地里赶出来。有人问张晓英,“晓英,这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晓英擦了把眼泪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晚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白天把我书包给拉地里了,这才回来捡书包了。结果刚走到地头上,就看见王拐子赶着两头猪到地里,然后那两只猪吃庄稼,他......他也跟着吃了起来......我,我当时真的吓坏了......” 这么诡异的一幕,配上张晓英的说辞,一点也不会引人怀疑。 尤其是王拐子还发出类似猪叫声,更让人觉得气氛诡异。 有人叫道:“叫村长吧,等村长来了再说吧。” 等薛海天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晚上的时候薛海天多喝了几杯酒,睡得有点沉,让人从家里给架着出来了。 他迷迷瞪瞪的来到地头上,看到那跪着的王拐子,顿时酒就醒了一半。 他颤着手指指着前面,“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摇头,“不知道啊,已经在这儿拱了半天地了,牙都要拱没了吧。” 薛海天道:“那还不赶紧把人给架起来。” 这才有人过去,把王拐子从地上架起来,然后赶紧打电话,叫卫生所的人过来。 王拐子这会儿已经昏了过去,等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有人问他昨晚的经过,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主要也是他嘴都肿了,牙掉了好几颗,一张嘴就疼。至于那张脸也肿的跟满头似的,卫生所的人给他把整个头包了起来,就露出两个眼珠子,还能咕溜溜转着。 后来等能说话了,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王拐子说起那天的事,几乎是泪流满面了,他绘声绘色那鞭子是怎么竖起来的,说自己趴在地上,有人踹他的屁股,踹的他不停地啃地。 村里人虽然迷信,但对于这种鬼神之说,还是不怎么信的。 有人骂他胡言乱语,还说他肯定是晚上喝多了,跑到地里撒酒疯,还赶着两头猪,把村里庄稼都给啃了。 关于他为什么会半夜赶着猪到地里,王拐子也说不出什么来。他总不能说自己想报复张晓英,大半夜跑地里搞破坏吧? 就因为这沉默,让人更觉得他是无稽之谈,故意编出个鬼鬼神神的,掩盖他醉酒的事实。 弄到后来王拐子没办法,只得默认醉酒了。 只是自那以后,他看张晓英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心里隐隐觉得那晚的事,跟张晓英脱不了关系。 张晓英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照样上的课,时而到地里去看看,有时候看见王拐子,还会亲热地大哥招呼,“王大哥好啊。” 她这一叫,把王拐子吓得都哆嗦,也不敢看她,呲溜就跑了。溜得比黄花鱼都快。 对于这个结果,张晓英是异常满意的,跟无良说起那日的情形,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那么多年了,她积压的怨气总算是出尽了,能让王拐子怕了她,那可算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无良道:“气你是出了,不过那晚的事总归不是好事,小心王拐子找后账。” 张晓英心里也担忧着,只是过了些时日,王拐子似乎也没作什么妖,她也就渐渐把这事给放下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她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 在这几个月里,小卖部继续经营着,生意还算红火。种的灵芝也长得不小了,看着跟一个个大蘑菇似的。 看着灵芝长这么好,张晓英是打心眼里高兴,再有几个月那台湾商人就来了,到时候卖了换钱,起码好几千块。 她心里乐呵呵地,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这一日放学的时候,她顺便去了一趟小卖部。 刚走进去,燕子就略带兴奋地叫道:“晓英,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 张晓英纳闷,“你看见谁了。” ------------ 第五十二章 情敌见面很眼红 燕子神神秘秘道:“你猜一猜我看见谁了?” 张晓英好笑,她能看见谁啊? “薛藴来了?” “村长来了?” “看见帅哥了?” ...... 她连猜了几个,燕子眯着眼道:“跟你说吧,帅哥倒是帅哥,不过不是我心目中的帅哥,而是你那个帅哥。” 张晓英一惊,“你是说张国梁回来了。” 燕子笑起来,“我就说吧,你心里那个人就是张国梁。” 她说着又道:“我确实看见张国梁了,不过不是他一个人,他是跟个女人一起来的,那女人说要买东西,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走了。我叫了他一声,他也没搭理我。” 张晓英问道:“什么样的女人?” “好像是你们学校以前的学生,长得挺漂亮的,一张鹅蛋脸,穿着条红裙子,好像叫什么姜慧的。” 张晓英脑子里嗡了一下,张国梁回来了,她居然不知道,而且还跟姜慧在一起? 她咬牙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半个小时以前。” “他们去哪儿了?” “好像往东边走了。” 燕子往东一指,就见张晓英跳着就跑了出去,她的脸色发白,那样子实在说不上好看。 燕子忍不住轻叹一声,看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样了,平时张晓英多么稳重的一个人啊,到了这会儿都要学猴蹦了。 她一转头,看见薛藴在后面站着,忙拍了拍胸口,“哎呦,你进来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薛藴问道:“你干什么呢?吓成这样?” 燕子道:“我说今天这人都怎么了?先是张国梁,又有张晓英,你们今天都约好了一起出现吗?” 她话音刚落,哪儿还有薛藴的影子啊? 这会儿他早就追着张晓英跑了。 张晓英往东追了一阵,并没看到张国梁和姜慧的身影,她紧张地东张西望着,也是关心则乱,到了这会儿眼睛都不好使了。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从眼底流下来,模糊了眼睛,看什么都不清楚了。 也就是这时,有人叫了她一声,“这不是码头村的晓英吗?” 张晓英回头,就见王拐子的弟弟王二壮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没穿军装,一身便服,在对面跟她招着手。 张晓英走过去,“王二哥怎么在这儿了?” 他们两家做了亲,王二壮对她还是有几分和善的。 他笑笑道:“我也是刚从部队里过来,回家探亲来了。” 张晓英“哦”了一声,想问张国梁的事,还没等她开口,就见对面咖啡厅的门打开了,从里面一个穿着橙色裙子的女人探出头,对着王二壮抿嘴一笑,“二壮哥,我们都等你呢,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王二壮忙道:“好,我这就来。” 他笑着对张晓英道:“我先过去了。” 张晓英哪肯让他走啊,忙往前一步拦在他身前,故意问:“二壮哥,那是谁呀?” 她自然知道那是谁的,那就是她前世的妯娌,王二壮后来的老婆,陈美英。 陈美英在这里,那肯定姜慧就在了。 那么是不是说明张国梁也在? 此刻她心里抓挠似的,真想冲过去,推开陈美英进到里面,拉起张国梁来就跑。 可惜她不能这么做,冲动是魔鬼,想不着声色的把人给夺过来,就绝不能冲动。 王二壮挠了挠头,似乎也不好意思介绍那女人是谁。 张晓英又道:“你要去咖啡厅啊,我从没去过咖啡厅,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 她满脸期待的小眼神还真挺让人不好拒绝的,王二壮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你要去就跟我一起吧,我请你喝咖啡。” 张晓英跟着王二壮往那边走,她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叫着:“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这么努力了,绝不可能让张国梁和姜慧在一起?” 果然,张国梁和姜慧都在咖啡厅里,两人在一边坐着,姜慧不停在那儿说着话,也不知道讲什么,说得眉飞色舞的。 张国梁似乎有些沉默,偶尔瞧她一眼,也是很礼貌的。 陈美英看见王二壮过来,笑着招了招手,“你怎么这么慢啊?” 王二壮道:“看见一个妹妹,说了几句话。” 他说着介绍张晓英,“这是我妹夫家的小妹,名叫晓英,是......” 他还没说完,陈美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哟,这不是姜慧高中时的同学嘛?我知道的,啊,原来她是你妹夫的妹妹啊。” 她过去拉住张晓英的手,脸上挂着最灿烂地笑,“哟,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张晓英见多了这女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样子,被人暗箭射多了,也学了几分两面三刀。 她也忙笑着握住她的手,一脸诚恳道:“姐姐说笑了,姐姐才是天底下的美人,果然和二壮哥哥很般配,看着就是一对璧人呢。” 漂亮话谁都爱听,陈美英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忙拉着她的手坐下,“来,来,做姐姐身边来。” 又问:“你想喝什么?” 张晓英道:“就来杯咖啡吧。” 她以前从来没喝过咖啡,也不知道是什么味的,今天既然有人请客,那就喝一次试试。 她坐下后,才仿佛看见张国梁和姜慧的样子,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国梁也在这儿啊,还有姜慧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呢?” 姜慧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张晓英莫名觉得不爽。 这种感觉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或者可以归为女人的第六感吧。 此时她并不知道张晓英是张国梁的未婚妻,只当她是高中时的一个普通同学,她高傲地昂起头,淡淡道:“张晓英是吧,你今年不是上高二吗?什么时候参加高考啊?” 这不是废话吗?现在上高二,当然明年参加高考了。 张晓英自然知道她这是在炫耀她考上大学的事,她去年参加高考,考上了一所省城的大学,现在已经是大一的学生了。 大学生在这个时候也不是那么多见的,也难怪她会觉得自己了不起。人家本身就有了不起的资本啊。 张晓英眼睛眯了眯,故意拉长声音道:“啊——,没想到姐姐这么关心我啊,我明年高考,到时候考上了和姐姐作伴去可好?” 姜慧鼻腔里哼了一声,那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你也得考得上再说了。 三个女人在这儿姐姐妹妹的唱大戏,两个男人似乎谁都没想开口说话,两人互相看一眼,莫名觉得周围有点低气压。 尤其是王二壮,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挠了挠头,“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张晓英笑道:“当然认识了,还有二壮哥对面那个,那不是国梁哥哥吗?” 她说着嘴角带起几分冷意,“国梁哥哥这是从哪儿来啊?怎么没听说过你要回来呢?” 张国梁脸色沉了沉,不过还是低声道:“我这次出来是有任务的,不是我想上这儿的。” 他说着看了看王二壮,王二壮又挠了挠头,“对,我们是有任务的,上县里来是临时起意,这坐一会儿就马上要走的。” 陈美英立刻道:“你们这就走吗?不是说回来探亲吗?” 王二壮道:“探亲假就那么几天,我打算过一阵子再休了,这回是真的有任务,要不是答应帮你捎东西,我们也不会临时改道过来。” 陈美英脸色有些不好看,明显噘着嘴要生气了。她以为王二壮要在这儿待几天,所以才特意约了姜慧出来,让她跟张国梁见个面。没想到他们这就要走了? 这会儿咖啡已经端上来了,一共五杯咖啡,热气腾腾地摆放在每个人面前。 王二壮端起来喝了一口,烫的舌头都疼,他哈着嘴道:“这什么咖啡啊,喝这劳什子干什么吗?苦得跟药汤似的。” 陈美英笑道:“这要加糖和加奶才好喝,来,我给你加上。” 她拿过他的杯子给他放糖。 姜慧已经十分熟练给自己加好了,随后端起来优雅地喝了一口。 她笑着对张国梁道:“国梁,要不要我帮你加?” 张国梁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说着先拿起张晓英的杯子,往里面加了两勺汤,又放了一点奶。 加完端到她面前,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看着不合适再加点。” 张晓英笑着接了过来,故意甜甜道:“国梁,谢谢你了。来,我帮你加。” 她一手夺过姜慧手里握着的杯子,然后慢慢给他加了糖和奶。 张国梁也没推辞,竟然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姜慧有些吃惊地看着两人,“你,你们......” 张晓英笑道:“姜姐姐,我好像忘了跟你介绍了,张国梁其实是我未婚夫,我们已经定亲有一年多了。” 姜慧“啊”了一声,眼睛看向陈美英。 陈美英忙摆手,那意思是她可不知道。 王二壮纳闷道:“国梁,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张国梁淡淡道:“上回跟你说过,我定了亲了,排长好像给忘了吧。” 王二壮顿觉有些尴尬,姜慧是陈美英带过来的,但也是他默许了的。可现在闹了一个这么大的乌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 第五十三章 父子吵架 张国梁和王二壮没坐多一会儿就借故走了,临走时张国梁还对张晓英说了一句,“你等我,最多三个月,我就回来探亲。你......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像极了丈夫对妻子殷切的嘱托,张晓英心里一热,原本还有的几分怨气,瞬间消弭了。她甜甜地对他笑着,也表现的像个留恋丈夫的小妻子一个样。 姜慧一直拿眼咧着张晓英,那模样真好像要吃了她一样,一直到张国梁和王二壮走出去,她的眼神都没变过。 张晓英也笑吟吟地看她,以前面对她,她总有一种自卑的感觉。就好像灰姑娘遇上继母家的姐妹,总觉得处处不如人家。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更多的底气,她喜欢的男人才不会被别人抢走呢。 陈美英看两人气氛不对,忙拉着姜慧走了,一边走还一边低声劝着。 姜慧低着头也不说话,显然她心里有别的想法。 他们都走了,咖啡厅就剩了张晓英一个。 她看了看桌上的五杯咖啡,有大半都没喝呢,她有点舍不得,端起来喝了一口,反正苦不拉几的,一点都不好喝。 也不知道人们是怎么想的,非得赶时髦喝这种苦汤汤。 她正准备离开,店门开了,却是薛藴走了进来。 他瞧见张晓英,微微蹙了蹙眉,“怎么就你一个人?” 张晓英道:“那还能有谁?你是听说张国梁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才赶过来的?” 薛藴哼一声,“亏我还担心你呢,这会儿看着也没受打击嘛。” 张晓英笑了,“我现在心脏强大,一般人还打击不了我呢。走吧,小卖部要盘货呢,咱们先回去盘了货再说。这年头什么都比不上赚钱重要。” 薛藴跟着她往外走,他也觉得很是,反正现在他们都还小,感情什么的可以随后再谈。 # 张国梁说三个月之后回家探亲,到了三个月之期,他还真回来了。 听到他回家的消息,张晓英还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跟报信的人确认了好几遍,才确信张国梁回来了。 她欣喜地跑出门,后面杜大娘叫了她两声,问她上哪儿去,她也没搭理。 杜大娘免不了念念叨叨着:“这孩子,又不着家,刚回来又跑出去了。” 王翠兰低声道:“可能是张国梁回来了,刚才我娘还来了说呢,我二哥回来家探亲了,让我回家吃饭去。” 杜大娘“哦”了一声,虽不满她最近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却也没多说什么。 张晓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张国梁家,不过在进门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了。 总觉得身为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就这么撞进人家里似乎不太好。 正犹豫呢,身后有人道:“这不是晓英吗?你来见国梁了?” 张晓英回头,见是平时村里几个玩伴,都是张国梁在一起关系不错的,有他们在,似乎就不显得那么尴尬了。 她微微笑着,招呼道:“几位哥哥好啊。” 那打头的一个是王顺,平时和张国梁关系最好。此刻笑起来,“哥哥可不敢当,说起来咱们还得叫你一声嫂子呢。” 他们笑着走进门,因为是张家的常客,也没打什么招呼,径直就往堂屋去了。 王顺伸手刚想推门,听到里面张国梁正和他爹吵架呢。 张国梁的声音道:“爹,你开什么玩笑呢?八百块租那五亩地,你这是抢钱呢?” 张老汉的声音道:“什么抢钱?有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是那丫头自己说要给我的,又不是我强要的,再说了,这合同都立好了,上面还有村长担保签字画押呢。” 张国梁道:“有合同又怎么样?当初我跟你说,让你把地租给晓英,可没说让你要钱?” 他说着又道:“你去跟村长说,这合同无效,那八百块咱不要了。” 张老汉“呸”了一声,“凭啥不要了?你说你寄回来的钱也没三瓜两枣的,那点钱都不够我一个人开销,我好容易想点赚钱的办法,这钱还没到手呢,你就不让要了。” 他说着又哼一声,“反正我就不去说,要说你自己去说。” 张国梁气道:“什么三瓜两枣,我每个月的工资自己一分钱不花,都寄给你了,这会儿你又说不够花,你到底拿着钱干嘛去了?” 张老汉道:“这不用你管。” “我凭啥不管,我就管,张晓英怎么说也是我未婚妻,我不能叫你这么对她。你不去说,那我去说去。” 他转身去开门,正要往外走,却正好和王顺撞了个对脸。 王顺尴尬地挠了挠头,“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 张国梁忙道:“不,你们来得正好,跟我去趟村长家。” 他迈步往外走,张晓英忙在后面追了上去,低声问:“国梁,你这是怎么了?” 张国梁脸色有些发沉,回头见是她,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呢?” 张晓英好笑,合着刚才他就没看见她, 不过这也难怪,刚才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她个子又最矮,让人一挡,看不见也很正常。 张老汉这会儿也从屋里出来了,对着张国梁吼道:“你去啊,你去啊,你去了就别认我这个爹,就别进我家的门。” 他说着看见张晓英,那张脸更难看了,指着张晓英鼻子骂道:“都怪你,你个扫把星,自从你和国梁订了婚,咱们家就没安生过。回回我跟国梁吵架,都是因为你。他长这么大,还没忤逆过我呢,都是你,你这个可恨的女人。” 张晓英被人骂着,也觉得不好受。 心说,我又干什么了?这好好的怎么怪到我头上了? 她也知道张国梁跟张老汉争吵,也是为了她,可是他本身方法就用错了,这么大嚷大喊着,肯定招张老汉反感啊。 她轻轻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灿笑,“张老爹,您这说什么呢?怎么好好的怪上我了?咱们这是做买卖呢,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有啥可争议的?” 张老汉指着张国梁,“你听听,你听听,这才叫句正经话呢,我们是做买卖呢,一个愿买,一个愿买,凭什么就不行了?” 张国梁道:“爹,咱们做人也不能不讲良心,你收这么多钱,不像个话。” 张晓英笑道:“国梁,这事是我愿意的,我来跟你爹说。” 她说着又对张老汉道:“张老爹,走,咱们上屋里说话去。” 两人推门进了屋,张国梁想跟进去,被张晓英一个摔门关在外头,好险没砸住鼻子。 他摸了摸鼻子,心说,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啊? 王顺从后面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兄弟,别担心了,你这未婚妻可不是一般人呢。” 张国梁扬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顺笑着把这一年张晓英做过的事都说了,虽然对张晓英村里人褒贬不一,但是从心里还是认可她能折腾的。毕竟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能做出这么多事来,也是不容易的。 村里有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但也有人真心的希望她能干出点事业来,让人刮目相看。 王顺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张国梁最好的朋友,虽然不是这个村的,但因为是民兵队长,以前经常在各个村里转着,对他们村的事了解的也不少。 张晓英为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能作为一个高中生,一边上着学,还一边捣鼓着做生意的,他还真没见过。 他也是有野心的人,还真有点喜欢张晓英这点敢杀敢拼的劲儿,欣赏她与众不同的胆量。 他笑着拍着张国梁的肩膀,“国梁,你这选媳妇的眼光不错啊,这丫头可不是一般人。” 说着又道:“你爹要是不让你娶她,不如就让给我,我倒是有点喜欢这丫头了。” 张国梁扫了他一眼,轻蔑道:“就你?你长得这歪瓜裂枣的样,哪个女人能瞧得上你?” 王顺挑眉,“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在俺们村那可是有名的一枝花,十里八村的姑娘都上杆子要嫁给我呢。” 张国梁冷哼,“你得了吧,那是那些姑娘瞎了眼了。” 两人正说笑着呢,张晓英推门出来,紧接着张老汉也跟着出来了。 这会儿张老汉好像换了一张脸似的,刚才还是阴雨密布,雷声阵阵,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个大晴天了,嘴里还念叨着:“好,真是好啊。”那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张国梁有些奇怪,“爹,你这是怎么了?” 张老汉只摆着手,“没事,没事,我出去一趟啊。” 他说着兴高采烈地往大门去了。 张国梁看得一脸纳闷,问张晓英,“你到底跟我爹说什么了?” 张晓英笑道:“这个等一会儿再说,你先跟你兄弟们聚吧,等晚上吃了晚饭,你再来找我。” 张国梁点点头,眼看着她走出去,才转过头来。 王顺对他挤眉弄眼,“看吧,我就说你这媳妇厉害,这么快就把你爹搞定了。” 张国梁想到从前张晓英把他爹气得吐血的样子,就忍不住有些好笑。 说起来就他爹这脾气,还真欠有这么个厉害媳妇治一治呢。 ------------ 第五十四章 给公公找媳妇 张晓英约了张国梁吃完饭碰面,她吃过晚饭,就一直在等着。 到了八点多钟的时候,张国梁才来了。 他应该喝了一点酒,脸红扑扑的,看着好像一块红绸布。 一瞧见张晓英,他就咧嘴笑起来,“你等久了吧?晚上王顺非得拉我喝酒,结果多喝了几杯。” 张晓英摇摇头,“没有,就等了一会儿。” 说完很觉自己有点言不由衷了。 她本来是等了很久的,可这会儿却说出这种客气话。 说起来她和张国梁认识的并不久,就算有了婚约,相处起来也是极其客气的,不像人家小情侣和小夫妻,吵架骂人都没什么。 张国梁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有一时冷了起来。 还是张晓英打破了尴尬,她抿嘴笑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吗?咱们这会儿去哪儿呢?” 张国梁看了看天,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道:“走,你跟我来吧。” 张晓英跟他走了出去,问他去哪儿,他却突然调皮起来,对她神秘一笑,“你猜。” 张晓英哪里猜的出来啊,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村西是打谷场,秋收的时候地上铺满了收上来的麦子和玉米,晾干了,好收进粮仓里。 在谷场两侧,堆着十几个草垛子,都是用麦秸秆和杂草铺成的,供冬天取暖和平时烧饭用。这些草垛子堆的高高的,夏季的晚上的躺在上面看星星,凉风吹过,别提多舒爽了。 张国梁手脚利落的爬上一个草垛子,又伸手把张晓英也拉了上去。 低笑道:“这个地方好,以天为被,地为床,咱俩在这儿躺着看看星星,别提多舒服了。” 晚的月色很美,月光盈盈挂在枝头上,映衬着下面无数的灯火,有一种静逸的美。 两人一起注目村中万家灯火的热闹,盏盏灯光像黑暗中闪光的珍珠,婉蜒而去,无穷无尽。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喧闹而和平的夜。 夜里寒凉,张国梁表现的很绅士,从后面用长衣把她整个身子包裹住。 他靠她很近,嗅着她发丝上面淡淡的皂角香气,一时心神俱荡,她从来不用头油,也不涂抹香粉,但身上的味道却甚是好闻。 一时神思,张晓英也没注意到两人现在的样子有何不妥,只觉身上暖暖的,让她思绪飞的更远。 她想到了前世的时候,自己也曾爬上了草垛子,只是那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被夜晚的冷侵蚀着,没有人安慰,也没人陪伴,只能孤零零一个。 不像现在,张国梁在旁边陪着,即便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却有一种安逸之感。 张国梁给她说了一些在军营里的趣事,和战友之间怎么相处,他们怎么训练的。 张晓英听着,时而微笑,时而附和一两句,觉得两人这么相处着真的挺好。 她把他走之后,这一年多村里的事都说了,当然都是捡着好的事说的,不好的,困难的事她一句也没提。 这人都是这样,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张晓英也不想让他担心,她的不易,她的委屈,都是只字未提。 张国梁轻叹一声,他回来也有一天了,有些事多少也听了一些,只是她不愿提,他也不好直接追问。 他低声道:“说起来那事是我爹不对,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他去找村长把合同撤销了,他要不去我就去。” 张晓英摇头道:“这不用了,我们灵芝已经种起来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租金什么的还是付得起的。” 她说着又笑起来,“你要是明天有空,跟我到地里去看看,也瞧瞧我种的灵芝怎么样。” “好啊。”张国梁欢快的答应了。 张晓英笑了,有人关注的感觉真好。 这就像一个初次上学的孩子,考了一个好成绩,恨不得立刻拿回去和家人分享。 她希望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能有他的参与。 张国梁道:“晓英,你今天跟我爹说什么了?自打你走后,他就乐呵地好像过年一样,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也不肯说。” 张晓英眨眨眼,“我要跟你说,给你找了个后妈,你信吗?” 张国梁“啊”一声,“你说什么?” 张晓英笑道:“这还不是因为你当兵走了,他一个人在家里也没意思,平常就跟那个老光棍老黑头两人关系不错,可两个老光棍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日子过着过着就觉得没劲了。” 张国梁几次写家书,确实听张老汉抱怨过,一个人待着没意思。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说让没事出去转转,别总一个人窝在家里。 不过好像见效并不快。 但是后来他爹再写信,就没抱怨过一个人寂寞了。 他心中奇怪,问他爹都做了什么,他也不理会,就一句,“你都别管了。” 那是他爹,他怎么可能不管了? 此刻听张晓英说要给他找个后娘,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爹和谁好上了吗?” 张晓英道:“也没跟谁好上,只是他喜欢上了刘媒婆,经常到刘媒婆家门口转悠去,有时候找理由上人家家去坐一会儿,这一来二去的,旁人也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刘媒婆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他心里烦闷,所以才总是找人麻烦吧。” 上回分地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张老汉总想跟刘媒婆套个近乎,跑到人家跟前,说好些个话,只是人家刘媒婆不怎么爱搭理他就是了。 他讨了个没趣,所以才会在她想租地的时候百般刁难,说白了就是老男人想显示一下自己多能个,引起别人注意罢了。 她私下问过刘媒婆,对张老汉印象怎么样? 刘媒婆还笑话她道:“你这还没嫁过去,就为老公公草心了啊?” 她觉得脸上抹布过去,就没再管了。 不过白天的时候和张老汉私下交流,这老头竟然一改平时的拘谨,变得胆大许多。竟跟她提了要求,说要是能撮合了他和刘媒婆,就让她嫁进来,并且以后都不再难为她了。 张晓英觉得这事似乎也没什么,也就答应下来了。 看来张老汉对刘媒婆还真是有点真心的,一见她答应了,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要马上娶媳妇了。 张国梁听她这么说,眉头皱了皱,“你的意思是我爹让你给我找个后娘的?” 张晓英道:“就算是吧。” 张国梁脸色有点不好看起来,他爹单身了这么多年,突然要给他找个后娘了,这实在不算什么开心的事吧? 张晓英道:“我这答应是答应了,不过还未必能成呢。依我看,你也不用太草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事要是能成也是他们有缘分,要是不能成,你爹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张国梁一想也是,就他爹那脾气,不顺着他的心,备不住就得整出点事来。 到时候闹起来,更麻烦。他一个人在部队里还好,难为的就是张晓英了,还没进门就被未来公公折磨着,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他低声道:“这事就拜托给你了,成与不成都给我一个信儿。” 他说着又忍不住叹一声,“说起来这也是我对不起你,还没怎么着呢,先让你为我家的事草心了。” 张晓英笑了笑,“这就当我是个天生草心的命吧。” 不管前世还是今世,她似乎都喜欢草心,操不完的心。 张国梁躺了一会儿,突然扭捏了起来,他低声道:“我想去个地方。” 张晓英纳闷,“你想去哪儿啊?” 张国梁脸一红,“可能晚上酒喝多了,那个.......那个......” 一个大老爷们却说不出“要去上茅厕”的话,张晓英有些好笑。 张国梁看着平时挺豪爽的,可跟女孩相处起来,却总是那么腼腆害羞。 “行了,你去吧。” 张国梁慌忙跳下草垛,那模样显得急得不行,也不知他憋了多久了,好容易才说了出口。 夜晚风凉,却吹得人很舒服,躺在草垛上,张晓英闭上上眼微微养神。 迷迷糊糊中草垛动了一下,似乎是张国梁回来。 她心中暗道,果然是男人,撒个尿比女人快多了。 这回张国梁似乎比先前大胆了许多,挨着他身子躺下,轻柔地抚着她的发丝,继而忍不住把她揽在怀中,竟然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张晓英微微错愕,双手去推他,一时力大,身子向后仰去,张国梁左手一捞,揽住她下滑的身子,再看她的脸,已是一片红白。 她怒道:“你干什么?” 张国梁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晓英,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对上她迷茫的眼,他忽的凑近她,低头把唇凑在她的耳边,他笑了笑,突然在她颈间一嗅。一个动作令丁晓甜僵住,几乎下意识咬唇道:“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一转眼,怎么好像换成了人似的,瞧他脸上拿贱兮兮地笑,好像个坏人似的。 她这会儿倒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了,难不成他表面实诚,实际上却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吗? ------------ 第五十五章 真假张国梁 张国莲双臂收了收,在她腰间搂了搂后,又低笑道:“晓英,你这腰肢真软啊,好像柳条一样,又细又软的,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他这低笑,这声音,是如此温柔,简直是温柔得近乎呢喃。甚至能感觉到他故意凑近她耳边说话所喷出的热气。 张晓英紧盯着他,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她想大骂,这男人真是无耻,两人就算有婚约,毕竟认识不久,他居然就想去摸她的腰,简直流氓之极。自己也是个瞎子,怎么就看不清他的本质,以为他对自己真心爱慕呢? 张国梁心中燥热,越发凑上前,那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耳际,“好晓英,你今日依了我如何?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的唇缓缓移动,从耳朵渐渐吻到脸上,那软麻的感觉让张晓英心里直犯恶心。 张晓英怒道:“张国梁,真亏我瞎了眼了,居然看上了你。” 她劈手给了他一巴掌,手打在他脸上,张国梁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调笑,几分好玩,反倒让人察觉不到轻薄了。 张晓英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张国梁,那眼神,那笑容,分明是无良。 只是他不知怎么变成了张国梁的样子,让人一时认不出来了。 她哼一声,“原来是你,你好好的戏弄我做什么?” 无良哈哈一笑,在脸上一抹,又恢复了本来样子。 他笑道:“这是我刚学到的变身术,你觉得怎么样?变得像不像?” 张晓英纳闷,“什么变身术?你从哪儿学的?” 无良扬眉道:“我这几天去访了几个老友,刚学回来的。可能这些日被你家的香火滋润着,好像身体变大了,有些法术都会用了。” 他一脸得意的看着她,一点都没为自己刚才无赖亲的模样觉得羞愧。 张晓英暗叹一声,跟他这种人说理,那是绝对说不过的。在你眼里,这是有伤风化的大事,可是在他眼里就是觉得好玩而已。既然讲不通,她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自认倒霉了。 无良对她阴翳瞪着自己的眼神视而不见,只笑道:“快跟我下去,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张晓英皱眉,“你还能有什么好戏了?” 无良拉住她,“你跟我下去就是了,保管你看了还想看,觉得甚是好玩。” 他拉着她从草垛子上跳了下去,两人往村子的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就见村西挡着的一个破烂的西瓜棚子后面,隐约有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的像是张国梁,而女的则是王拐子那妹妹,王翠玲。 此刻王翠玲正扯着张国梁,撒娇道:“我哥说让你上我家去呢,你跟我回去吧,我哥要找你喝酒。” 张国梁躲闪着,袖子被他扯住了也动不了,可能酒气没散完,脸上隐隐有些泛红。 单从一张脸来说,张国梁长得算是标准的小白脸了,那是一张糅合了男子英气和女子秀气的脸,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反正怎么看怎么是个帅哥。尤其是他脸红的时候,那模样好看的让人都想上去吧唧一口。 尤其是现在他带点焦急,带点羞涩的样子,真好似被人欺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漂亮小生,也难怪王翠玲会拼命扯着他不放了。 张国梁被她扯着,焦急道:“这会儿晚上,我明天再去,明天再去好不好?” 王翠玲哼一声,“你这没良心的,亏我哥提拔你当兵,还说以后要推荐你当军官,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吗?他今天要你跟他喝一次酒,你都推推拖拖的。” 张国梁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有事呢。” 他惦记着张晓英还在草垛子上,自己撒个尿就跑了,张晓英也不知道,回头还不定等他多长时间呢。 王翠玲道:“有什么事都不如我哥重要,你不会是约了张晓英吧?有什么话要说给她,我代你传话就是了。” 张晓英看着这一幕,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她斜眼咧着无良,“你想给我看的就是这个?” 无良扬眉道:“怎么?这事还不叫劲爆吗?” 他说着抱着肩,托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样,“你觉得你那小情人会不会跟人家走?” “一个未婚妻,一个是自身的前途,你觉得他会怎么选呢?” 张晓英白了他一眼,“无聊。” 无良一脸严肃道:“这怎么能算无聊呢?这是帮你检验男人感情的时候到了,这男人可不像是女人,会顾虑感情。他们所看重的永远你都想不到的,你还年轻,看不清男人的真面目,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张晓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让她打消嫁给张国梁的念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她道:“就算张国梁跟王翠玲走了又如何?他只是被逼迫的,又不能说他为了前途放弃了我?” 无良一脸惊愕,“你还真想得开。” 张晓英苦苦一笑,想不想得开又如何?经历了一生的苦难,更让她领会到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可以爱张国梁,可以拼命对他好,他自然也可以选择会不会因为前途而抛弃她。 王翠玲仗着有个当排长的哥哥要挟他,她那点家室还真是不够看的,人家姜慧的爸爸那才真是大咖中的大咖。 她想着,心中不由一缩,看来以后她和张国梁的感情还有得磨呢。 王翠玲眼角的余光瞧见张晓英往这边走,一计计上心头。她突然抱住张国梁的腰,嘴里大叫着:“老鼠,老鼠,太可怕了。” 张国梁被她搂住,也吓了一跳,慌忙掰她的手。 王翠玲被他掰开了,又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这回几乎整个人都要攀到他身上了。 张国梁眉头皱得死紧,还没等他把王翠玲弄下来,张晓英的身影已经转到西瓜棚后了。 张国梁与她对视了一下,顿时有些尴尬,他慌忙解释,“晓英,不是,她突然抱住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晓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巴在他身上的王翠玲。 她脸色未变,呼吸平稳,淡淡道:“下来吧。” 这话自然是对王翠玲说的,王翠玲毕竟也是未出嫁的大姑娘,也不好在男人身上巴着。她松开了张国梁,对张晓英挤挤眼,“晓英啊,你来了啊。” 说着拢了拢头发,“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晓英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要不是因为无良带她过来,提前听到两人说什么,她是绝对压不住火气的。没准就信了王翠玲的话,以为她和张国梁真有些什么。 可是这会儿她也知道不是生气的时候,所以她只是淡淡看了王翠玲一眼,“你没什么可说的,那就不用说了。我是来找我未婚夫的。” 说着对张国梁道:“国梁,你这方便的时间也太长了吧,我都等你好久了。” 张国梁抹了一把汗,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张脸胀得更加红了。 他期期艾艾道:“晓英,你听我解释。” 张晓英道:“要解释咱们回去再说,自己家里的事,犯不上当着外人的面说起来。” 王翠玲见张国梁要走,顿时急了。 她以为张晓英来了,看见这一幕定然会跟她厮打起来,到时候也让张国梁看看她撒起泼来是什么样子。 都敢掌掴她哥哥王拐子了,这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不过真没想到张晓英这么能沉得住气,从说话到这会儿,脸色连变都没变一下。 要是这么着就让她把张国梁带走了,那她还有什么戏唱? 今天想把张国梁叫去喝酒,是她自己的主意,本就和王二壮没什么关系。她想借着王二壮的官职拿住张国梁,最好在她软硬兼施,一番勾引之下,和张国梁有了亲密的举动。到时候被王二壮撞见了,为了息事宁人,为了自己妹妹的名声,肯定要逼迫张国梁娶她的。 可是现在事情还没成呢,就被张晓英给撞破了,她心里怎么可能甘心? 此刻一把抓住张国梁,“国梁哥哥,我对你是一片真心的。你怎么能......怎么能始乱终弃?” 她仰着脸哭,那楚楚可人的小模样,还真的挺勾人的。 一句始乱终弃把张国梁吓坏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他看着张晓英,很觉无奈地样子,“晓英,不是,不是这样。” 张晓英忽然有些想笑,倒不是因为王翠玲说这种话,而是忽然觉得这一幕很可笑。 你说张国梁到底是什么香饽饽吗?身边总是有女人围绕,姜慧、王翠玲,甚至连燕子都对他有那么点意思。 而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和众多女人争抢中的一个了? 为了个男人,值得吗? 她不知道,忽然不知道自己先前付出的那些有什么意义,为了博得他的欢心,为了让他多看自己一眼,所以和别的女人拼命争抢了? 她淡淡扫了王翠玲一眼,又看了一眼张国梁,随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 第五十六章 吃醋泛酸 张国梁想追过去,被王翠玲拽的死死的。 他努力挣脱开她,可再等追出去,已经没了张晓英的影子。 这会儿张晓英已经回家去了,她在前面走,无良在后面跟着,嘴里碎碎念着:“看吧,男人都这样,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他们眼里钱和权力永远比爱人重要。他们口头禅经常是,‘女人时常有,只要有钱就行。’” 张晓英回头睃他,“你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所以才看得这么透呢?” 无良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怕你被人骗吗?” 张晓英不理他,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他,这事也不会搞这么乱,有时候她都怀疑他不是为了要帮她,纯粹就是在她和张国梁之间搞破坏的。 他总是口口声声说她和张国梁之间没有缘分,但是缘分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说实话,她还真不信这个邪。 张国梁的探亲假只有几天,很快就要回部队去了。 第二天他要陪他爹去看病,没过来找她,到了第三天才出现了。 他进门时,张晓英一家正在院子里吃早饭呢。 新磨的棒子面粥,配上两碟自己腌制的小酱菜。 自从分地之后,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已经不像原先连吃个棒子面都吃不上了。 杜大娘看见他,忙道:“国梁来了啊,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坐下吃点?” 张晓清这会儿吃完了,把碗放下,“我吃完了,你们聊。” 这一半年他和张晓英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两兄妹也不知怎么了,总是闹别扭,谁也不爱搭理谁,经常坐到一块连句话都不说。 张晓英见他要走,也放下碗来,“娘,我也吃完了。” 杜大娘道:“你坐那儿,国梁来了,你着什么急?” 她说着又问张国梁,“来一碗棒子粥吗?不是大娘我自夸,我熬的棒子面粥那可是村里数得着的,谁家也没我熬的粘稠,好喝。” 张国梁笑道:“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说起来我还真没吃饭呢。昨天陪我爹去看病,快半夜了才回来,今天一早起来就过来了,到现在还滴水没粘牙呢。” 杜大娘道:“你爹那是什么病啊?” 张国梁笑笑,“老毛病了,不当什么紧。” 他虽这么说着,不过那隐藏在笑容后的紧张和担忧,恐怕也不是老毛病那么简单。 杜大娘去厨房盛粥去,张晓清回屋去了,嫂子回了娘家,一时间院子里就她和张国梁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张晓英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张国梁率先打破僵局,低声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你种的灵芝吗?等吃完饭,咱们去地里看看。” 他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张晓英也不想再提。 昨晚无良去探查过了,最后张国梁也没跟着王翠玲走了,说起来她这气再生下去也似乎没什么意思了。 不过女人嘛,该有的架子还是得端的,若是这么轻易就原谅他,谁也不会把她当回事了。 她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张国梁依旧嘻嘻笑着说着话,讲的都是他这两天都见了些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杜大娘端了碗粥从厨房出来,还有一盘子炒鸡蛋。 她笑道:“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对付着吃一点吧。” 张国梁笑道:“这已经很好了,我在部队也吃不着什么好的。” 杜大娘道:“净瞎说,你们部队常年有米饭吃,还顿顿有肉,什么猪肉、牛肉、羊肉、鱼、蛋、家禽,从来都不缺的。” 张国梁好笑,“你这听谁说的?” “当然是我儿媳妇,她总是她二哥在部队吃得有多好,就好像我们家的饭都是臭狗屎,一点不合她胃口似的。” 张国梁道:“王二哥是军官,自然不一样。再说了我们每天都要训练,还得干活,那么沉重的体力运动,不吃好点身体怎么顶得住?” 杜大娘点头,“那是,那是,这都是应该的。” 她把粥和炒鸡蛋放下就走了,临时还特意笑眯眯地叮嘱,“你们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了。” 张国梁坐下吃饭,可能在部队待时间长了,吃得飞快,那饭菜像是长江流水,又跟倒土箱子里似的,不到片刻一碗粥就见底了。 他也不见外,自己去厨房又盛了一碗,一口气喝完。 连吃了三碗饭,把那盘炒鸡蛋,连着那两碟酱菜都给吃了个精光。这才放下碗筷,“走吧。” 张晓英有些发愣,“去哪儿?” “去地里。” 他也不管张晓英有没有反应过来,就拉着她往外走了。 杜大娘追出来,“你们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张国梁摆摆手,“不回来了,我们去镇上吃。” 张晓英纳闷,“去镇上做什么?” 张国梁笑笑,“约会。” 算起来他们两个人相识也有一年多了,可这一年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间十根手指都数的出来。 他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都少,更不用说要约会了。说起来,他们还从没约会过一次呢。 被他的大手拉着,张晓英想抽回来,可是拽了几下都拽不动,只能被他拉着一路出了村去。 这会儿好多村里人都在地里干活呢,瞧见两人手拉着手过来,都笑着起哄,“哟,国梁一回来就牵媳妇的手啊。” 张国梁抿嘴笑着不说话,不过时而看张晓英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情意的。 张晓英有一刹那的晃神,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心里隐隐疑惑,这到底算不算爱情?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她恍惚着被他拉到地里,在看到那一拢拢种着的灵芝时才晃过神来。 薛藴今天也是过礼拜呢,他没上学,带着几个工人正在地里干活呢。 真难得这样一个平时养尊处优,少爷一样的性子,对这片灵芝地竟然这么上心,自己亲自跑地里帮着浇水。 他光着脚,踩在一片泥泞中,很认真的拿着个木勺子,一勺勺的往灵芝椴木上淋着。姿势老练的不行。 瞧见张晓英和张国梁,他微微皱眉,“哟,你们这是约会呢?约会上别处约去,跑到地里来干什么?” 张国梁笑着在他身旁蹲下去,伸手抚摸最前面的一株灵芝杆,问道:“你们这灵芝长得不错啊,亩产多少啊?” 薛藴撇嘴,“这可不好说,我们刚第一次种,这哪儿知道啊?” 张晓英道:“1立方米椴木约850段,每亩可埋25-28立方米椴木,1吨干灵芝相当于70立方米椴木的产量,1千克鲜灵芝可晒(烘)干灵芝0。3-0。5千克,1立方米椴木包成54袋灭菌,1立方米椴木54袋需要菌种量80-100瓶。现在灵芝价高,算起来咱们的收益肯定不错的。” 张国梁还没开口,薛藴已经道:“晓英,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张晓英笑笑,“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怎么提高亩产,如果种好了肯定能达到这个效果。不过咱们经验不足,前期种菌的时候,就种的比较稀疏,后期温度和湿度也保持的不是特别理想,虽然长得也还行,但远远还达不到预期呢。” 薛藴道:“你说得对,接下来真得好好研究一下技术,咱们要是再种一次必须提高亩产了。” 张晓英点头笑笑,“你在这儿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帮你吧。” 她说着脱了鞋,把裤脚卷到小腿以上,也踩到泥地里去了。 张晓英的脚比较小,但脚趾很长,尤其是每个指甲盖都长得十分圆润可爱。再加上她本身人长得就白,那双脚就更白了。白白嫩嫩的,好像一块嫩豆腐一样。 即便是踩到泥里,竟然让人想到了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薛藴也不知自己是着了魔还是怎么的,盯着那一双脚竟然看了好久,等张晓英从他手里拿过木勺子,才瞬间缓过神来。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咳一声道:“你们也不用帮忙,该干嘛干嘛去吧,好容易过个礼拜天,非得窝在地里做什么?” 张晓英笑道:“出去玩也是玩,还不如干点活呢。” 薛藴看看张国梁,“那他呢?” “就让他看着去吧。” 她也不理会张国梁,也蹲在地上给灵芝浇水。 这灵芝浇水的时间不能过勤,而且对水量要求很高,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而且最好不要是不干净的河水。 所以每次他们都是自家接了自来水,用桶装了,然后再一点点淋到灵芝椴木上。 这一切都是人工做的,所以坐下来很费时费力。 张国梁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渐渐也掌握了一点诀窍,对薛藴道:“要不我也帮帮忙吧。” 薛藴扫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那可不敢当,你现在的身份咱们可用不起你呢。” 这酸溜溜的话,听得人并不舒服。不过张国梁也不理他,干脆也脱了鞋,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起往椴木上淋水。 张晓英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这么快就做得有模有样了,不由对着他抿嘴一笑。 张国梁也回了她一笑。 两人当着薛藴的面,眉目传情似的,让人很不舒服。 薛藴只觉得胃里酸酸的,喉咙里都泛出酸水来了。 ------------ 第五十七章 男人比美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吃了多少干醋,酸的都差点倒了牙了。 这一干就干了好几个小时,眼看着中午了,几个工人都陆陆续续回家去了。等下午凉快点了,再出来干活, 张国梁才想起来他和杜大娘说不出去吃饭了,他对张晓英道:“咱们还是先去镇上吧,过一会儿该没饭吃了。” 张晓英本来不想去镇上的,不过张国梁好容易约她一回,也不好让他失望。再说了,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弄得不欢而散就不好了。 她寻思着就跟薛藴道:“我们先走了,等下午回来再继续吧。” 薛藴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那晒得红通通的脸,还真有点像个老农了。反观张国梁,那张脸似乎还是那么白光光的。 当了一年多的兵,没把他晒了黑,好像比以前更白了。让人羡慕不已。 薛藴道:“你们是要去镇上吗?” 张晓英点点头,听他又道:“正好我也要去镇上,咱们一起去吧,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张晓英看了张国梁一眼,张国梁苦苦一笑,两个人的约会,突然塞进了第三者,这让他还能说什么呢? 薛藴舀了点水,开始冲脚上的泥。 他也是一双小脚,最多穿39号的鞋,那一双脚看着可比脸白多了。 他似乎对他那双脚很满意,故意伸到张晓英面前晃悠着,就好像让她看看这脚有多漂亮。 张国梁眼神闪了闪,几步走过去,从薛藴手里接过木勺子,笑道:“我脚上也有泥,你借我冲一冲。” 他的脚伸出来是个大脚板,44号的脚,绝对是男人中的超大号了。 这个时候人的个子都不算太高,相对来讲脚也不算太大,不像后来人们生活水平好了,身高越来越高,脚也越来越大。 在这个时代,一米七就算是中等身材了,张国梁有一米七八,44号脚,在男人里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 薛藴一米七五,个子比他低点,脚也比他小,似乎好像被人比下去了。 他不甘心,把自己裤腿挽了起来,假装充小腿。 他的小腿也很白,不过上面有一层细细的腿毛,纤细的小腿就算有点腿毛,依然很好看,一眼看过去不仅不觉得倒胃口,反倒有点男人的小粗狂,小性感。 总之就他这双腿,比那些经常把腿在庄稼地里泡着的泥腿子,不知漂亮个几十倍了。 他似乎有点小得意,裤子越挽越高,都快挽到大腿根上了。 他一边往腿上淋着水,一边看着张晓英,那小眼神里满满的兴奋和勾搭。 张国梁不动声色,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热辣辣地照在身上,暖暖的就像被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 他转过头对着薛藴呵呵一笑,然后伸手也把自己的裤脚挽高了。 那一双超长的腿,目测在一米一以上,小腿肚子上都是肌肉。说实话,他的腿不算白,远没有他的脸白,不过那腿特别匀称,小麦色的肌肤,光光滑滑的,几乎没什么腿毛。 别看那长得细,可是肌肉发达,跑起来肯定特别有劲。 张晓英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腿,一个男人腿长成这样,莫不是要逆天了? 简直比她的腿还好看呢。 她也不知道这两人要干什么,干脆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 男人之间的较量,有时候根本不能用智商去衡量。因为他们一旦较了真,智商往往是不在线的。 薛藴紧握住手掌,好险没把肉给掐进去。 他引以为傲的脚和腿,明显在张国梁那儿都不占优势。也怪不得在村里,喜欢张国梁的女人,要比喜欢他更多。 他咬咬牙,今天要是不把他的气焰压下去,这男人还以为他样样不如他呢。 对着张国梁冷冷一笑,挑衅地望他一眼,随后伸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 他里面穿着一个白色的跨栏背心,露出精壮的上身,那肌肉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在阳光下油亮油亮的。 别看薛藴个子不高,长得又偏瘦,不过他四肢健壮,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看着还真挺有料的。 张晓英挑挑眉,这两人似乎玩的有点嗨了。 看看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围上了几个人,其中大部分是女人,都戴着草帽,露出黑亮的脸庞,一双双眼睛烁烁放光的看着这两人。 众人的目光大部分集中在薛藴身上,真是没想到啊,这小子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可这身材绝不一般,看来没少在家里举哑铃。 张国梁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轻蔑之色。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嘴里嘟囔一句,“今天太阳好大啊,太热了。” 他说着拉开上衣的拉练,露出一片前胸。 他里面一件衣服也没穿,几乎是坦胸露怀的,虽然没把外套全脱掉,但那一片肌肤也是暴露在阳光底下。 不愧是在部队锻炼过的人,他体格强壮,举止轻捷,显得精力充沛。 帅气挺拨的身姿,健壮的体格,发达的肌肉,尤其是块状的胸肌和腹肌,看上去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结实、高大、有力量。 他身体颀长,全身的肌肉硬得像回炉的面包。体内的精力就像一只上等的航海时针,保险应付得了一切的气候。 你仔细数一数,那腹肌居然是六块。 结实且有力的六块腹肌,看着浑身充满力量的肌肉,让人血脉膨胀。 “啊——”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周围发出了一片惊叹。 再看那几个女人的表情,真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几个都是三十多岁的妇女,没一个懂得矜持是什么,几乎冲到张国梁身前,围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国梁,你这肌肉是在哪儿练的?” “哇,真是好看,要是我们家那口子有你这身材就好了。” “就是,就是。” ...... 一群女人称赞张国梁,薛藴明显败下阵来。 他鼻腔里哼出一声,显然不服气。 可不服气又怎么样?输了就是输了。 他长这么大,似乎总是活在张国梁的阴影里,就连他爹都说他比不上张国梁。他不服气,一点都不服气。 ------------ 第五十八章 两人斗气 看着一群女人围着张国梁,他拐了个弯走到张晓英面前,轻笑道:“走吧,咱们吃饭去,镇上最好的馆子。” 张晓英抿嘴笑,“你这是闹什么呢?” 薛藴挤挤眼,“你不知道有一招叫声东击西吗?现在张国梁被困,我不趁机攻占城堡还等什么呢?” 张晓英“噗嗤”笑出来,明明是输了,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好像成了机智的计策了。 张国梁被几个大姐、大婶级别的女人围着,那些女人的手都快摸到他身上了,他左右躲闪着,脸红红的,额头上都流出汗来。 一眼瞧见张晓英想走,慌忙扒开人群想出来。 可那些女人哪儿容他走啊,蜂拥着,有的拽胳膊,有的拉腿,还有的死扥着他的衣服,差点把他给扒了。 张国梁急得大叫:“你们让开,不让开我就叫了。” 孙二婶笑道:“你叫?看你叫出什么?” 张国梁忽然往前一指,喊一声,“快看,是谁老公来了。” 这一句倒是真灵,那些女人都转过头往那边看去,趁这个机会,张国梁矮着身子从他们胳膊底下钻过去,那是有多远跑多远了。 女人们看他跑了,倒也没追过去,对着他的背影大笑起来。 “小子还害羞了,咱们什么没见过啊,还怕看你吗?” 张国梁低着头只管往前跑,真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跑到路边,张晓英和薛藴在那儿等着他呢。 张晓英捂着嘴哈哈大笑,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张国梁苦着一张脸,“有那么好笑吗?” 张晓英深深点头,“有。” 怎么可能没有?她长这么大可是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这算是今天格外的福利吗? 薛藴在一旁撇嘴道:“行了,赶紧到镇上去吧,都快饿坏了。” 薛藴有自行车,张晓英回去也把自行车骑上。 张国梁道:“那我怎么着?” 张晓英道:“以前都是你骑车带着我,今天我带着你怎么样?” 张国梁还没等回话,薛藴已经道:“这怎么行?你骑车技术不好,别再把咱们解放军给摔了,来,你坐我的车子,我带着你。” 他拍拍自己车座子,斜着眼看着张国梁,眼神中尽是嘲弄。 张国梁根本不想坐他的车,不过他也知道村里人比较保守,他要是坐张晓英的车子,还不定让人说出什么闲话。 何况薛藴这么瞧不起他的样子,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索性跳上车后座,心说,我这一百四十多斤,就不信压不死你。 薛藴看了看他,骑上车走了,为了显示自己力大无穷,真是玩了命的往前蹬,一辆大二八的车子让他骑得飞快。 张晓英在后面追着,竟然只勉强跟他持平了。 薛藴越蹬越快,好像故意跟人斗气似的。 张国梁心说,小样,你不是想骑马?干脆累死你算了。 他故意用脚撑着地面,使了个千斤坠,任凭薛藴使出吃奶的力气,只能把车向前移动一点点。 薛藴蹬半天也移动不了,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张晓英一看这样,也懒得跟他们费劲儿了,自己骑着自行车先走了。至于那两个,让他们自己在后面磨蹭去吧。 前世的时候,她早早就嫁了人了,一嫁人就被王拐子给祸害成了黄脸婆。 那时候她日子过得艰难,根本没心想什么男女之情,别说没谈过恋爱,就是要好的男性朋友也没有。 当然也不是全没有,记得在她26岁的时候,好像邻村有个男人很同情她,还帮着她干活来着。 不过被王拐子知道后,狠狠地上门修理了人家一顿,还把人家给打了。那件事闹得村里人尽皆知,王拐子到处宣称,说她不守妇道,勾引别的男人,把她的名声都给败坏了。也因为这件事,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最终选择了上吊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这一世似乎不一样了,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为了她较劲,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这让她那晚在王翠玲那儿受到的气,都一散而光了。心说,张国梁不是经常能勾到女孩子对他动心吗? 现在她也不差啊,也叫他体会一下,到底吃醋是什么滋味儿。 这么想着,车子蹬得更快了,任凭后面那两个怎么斗来斗去的。 她到了镇上,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面。 那面摊子在路边上,靠近大路,在这儿坐着一眼就能看见路上的情况。 那是一碗茄子肉丁打卤面,一碗面要五毛钱,再加上一盘小炒肉,八毛钱。这在以前是绝对不敢想的。以前她一天的伙食都花不了五毛钱,不过现在兜里总是揣个五块八块的,随时都能掏出来。 面摊老板还反复确认是不是真的要这两样,倒好像怕她一个小姑娘拿不出这笔钱似的。 张晓英笑了笑,“再加两碗面,加两个菜,上你们这儿最贵的。” 今天开心,就当是她请客了。 面摊老板一看大生意来了,脸上挂着笑,“好嘞。小姑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张晓英好笑,有福气? 有钱就有福气吗?不过她倒是第一次体会到有钱人的好处。至少吃个饭,别人都对她客客气气地。 不一会儿菜和面都上来了,一道小炒肉,一道韭菜炒鸡蛋,还有一道红烧鲤鱼。 这样的饭在这个时候绝对是富豪们吃的,先不说人民生活怎么样,就这道红烧鲤鱼,那也是新鲜从河里刚捞出的。 面都快吃完了,才见张国梁和薛藴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真的是跑过来的,张国梁在前面跑,薛藴推着自行车在后面,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地。 两人眼睛都不好使,没看见坐在路边的张晓英,听到她叫一声,才转过头来。 薛藴把自行车扔在一边,几乎快踉跄着走了过来。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喘息道:“妈的,真是累死我了。” 张晓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薛藴道:“还能怎么了?还不是自行车坏了。” 原来在路上的时候,他和张国梁斗气,张国梁故意压着车子,硬生生把车的胶皮都磨坏了,后来车胎漏了气,干脆也不用骑了。 ------------ 第五十九章 谁来结账 两人就这么一路跑着,剩下七八里路,真够受得了。 相比他跑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张国梁倒是显得轻松了许多。 他在部队的时候,动不动就跑个五公里、十公里的,这点路程对于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除了额头上有些冒汗,别的倒也没什么。 他一屁股坐下来,从筷笼里拿了双筷子,笑道:“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张晓英笑道:“快吃吧,面条都要坨了。” 张国梁扬扬眉,“这伙食不错啊,看着真丰盛啊。” 张晓英道:“这是犒劳你的,今天帮着干了半天的活,总要吃点好吃的。” 她说着夹了一筷子鱼肉给他,笑眯眯道:“你多吃一点。” 薛藴在一旁哼了一声,嘟囔道:“犒劳他?难道我就没干活吗?” 张晓英笑了笑,“好,你薛藴大少爷最厉害了。” 薛藴举着碗等着她夹菜,没奈何张晓英只好也跟他夹了一筷子鱼。 张国梁闷着头吃饭,饭馆里的厨子做得要比部队里的大锅菜好吃,不过他却有点食不知味。 本来好好的想约个会呢,结果变成三人行了。 这搁谁心里能好受啊? 可屋漏偏逢连年雨,他正啃着鱼刺呢,忽然有人叫道:“国梁,你怎么在这儿呢?” 张国梁回头,就见王二壮从路上走了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女人,一个陈美英,一个王翠玲。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时候撞上他们,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王二壮几步走了过来,低笑道:“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儿吃法呢,我们刚从县里过来,正说要吃点饭呢,没想到碰上你了。” 张国梁忙站了起来,客气道:“都不是外人,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吃吧。” 王二壮看看桌上的菜,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头,“伙食不错啊,吃得这么好,得花不少钱啊。” 他说着转头对陈美英和王翠玲一笑,“今天有人请客,就让他大出血一回吧。” 王翠玲早就巴不得了,搬了个椅子硬是挤在张国梁身边,对他甜甜笑着:“国梁哥哥,谢谢你了。” 张国梁苦笑了一下,心说,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 干了一上午活,还跟薛藴斗了一场,走了几公里山路,现在刚吃口吃的,又碰上了要命的人。 对王二壮他倒不觉什么,那毕竟曾是他的新兵排长,可是王翠玲这丫头,真是想有多远躲多远了。 本来四个人的桌子,多了三个人,一下坐不开了,又让老板搬了一张桌子过来。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对付着坐下了。 张国梁本来坐在张晓英旁边的,这会儿被王翠玲给挤到了薛藴身边了,剩下王二壮和陈美英面对面坐着。 既然要请客,那得做出一个请客的姿态来。 只是他出门的时候,身上带的钱并不多,这会儿点什么菜啊? 他拿着菜单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点什么,这时候陈美英忽然道:“我要吃锅包肉。” 王翠玲也道:“糖醋丸子和南煎丸子都是我爱吃的。” 张国梁只好对老板道:“那就点这三个菜吧。” 店老板笑道:“这可对不住了,南煎丸子没有,不过咱们店里有一个好菜,是我今天一早刚从河里捞上的,绝对是大补的东西。” 王二壮顿时感兴趣起来,“是什么啊?” 店老板神秘一笑,“你们猜猜。” 王二壮笑道:“这个不用猜,是王八对不对?你说的那条河我知道,我小时候老上河里摸鱼去,有一回抓上来一个跟水桶那么大的王八。把王八盖子掀了,卖了不少钱呢。” 他笑着用手比划着,“你抓的王八有多大?有水桶那么大吗?” 店老板笑道:“哪有那么大,就在后厨呢,我给你拿来看看。” 他转身进了后厨,不一会儿端着一只水盆过来。 那里面趴着一只王八,虽然没有水桶大,但个头也不小,脑袋一伸一伸的,还是活的。 王二壮立刻乐起来,“这玩意好,给咱们炖了,喝王八汤。” “好嘞。”店老板脆生生答应一声,端着盆往后面去了。 不一会儿菜就做好了,连着王八汤一起端上桌。 那王八汤熬得很是不错,汤白鲜美,上面撒了一把小葱花,看着就有食欲。 王二壮美滋滋的喝着汤,一边喝一边给陈美英夹菜。三人吃得满嘴流油的,倒把张晓英三个甩一边去了。 张晓英脸色并不好看,她和这三个人认识时间太长,相处了十年,对他们什么揍性的了解太多了。 陈美英是个典型的小人,她占别人便宜可以,别人占她便宜不行。 王翠玲就不用说,那也是个贪便宜没够的。 至于王二壮,这人不好说,表面上看起来挺大气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什么人进什么门,他在王家那种环境下,也不是个大方人。 他叫住了张国梁,又点了这么多贵菜,明显就是想宰他的。 她一向吃亏,被他们欺负多了,这点眼力价要没有,也太笨了。 她看了一眼薛藴,正好这会儿薛藴也在看她。 两人共事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了。 她使了个眼神,薛藴立刻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他站起身来,笑道:“我去找店老板要头蒜去,这吃面不就蒜,一点都不香。” 他慢悠悠踱着步子往后厨去了,当然也没进后厨,在那儿转磨了一圈,然后趁人不注意就溜了。 张晓英一看他走了,对张国梁道:“国梁,我想吃冰棍,你给我买根冰棍去吧。” 张国梁也是实诚,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摇头道:“这个时候吃什么冰棍啊,吃饭呢。” 张晓英不悦道:“我说了想吃就要吃,那不有个小卖部呢,你去给我买一根去。” 说着又拍了拍脑袋,“啊,你还得给你们排长买瓶酒去呢,这么好的菜,不得喝一杯啊?” 张国梁一想也是,对王二壮道:“排长,我去买点酒,马上回来。” 王二壮正喝王八汤呢,抄起一个王八盖子在那儿嗦着,闻言对他摆了摆手,那意思让他快去快回。 等他走了一会儿,张晓英狡黠地看了看吃饭的三人,突然抱着肚子,“哎呦,肚子好痛,可能是吃多了,你们先吃着,我去个厕所。” 王翠玲一向脑瓜子挺灵的,见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撇嘴道:“你上厕所?不会要走吧?” 张晓英笑笑,“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咱俩看看谁拉的多?” 陈美英用手捂着嘴,“哎呦,说什么恶心东西呢,这会儿正吃饭呢。” 张晓英笑,“好,你们吃饭,我不打扰你们。” 她站起来抱着肚子找厕所去了,当然她也不可能去上什么厕所,进去一下,又出来了。小步跑着到了小卖部门口。 张国梁刚从里面买了东西出来,他手里拎着一瓶酒,还有给张晓英买的奶油冰棍。 张晓英从他手里接过冰棍,拆开来咬了一口,还挺好吃的。 微微带一点奶味,似乎很多年她都没吃过冰棍了,虽然5分钱一根很便宜,可曾经的她却连这么便宜的冰棍都买不起。 张国梁看她吃得开心,问道:“有那么好吃吗?” 张晓英咬了咬唇,“你那是没过过穷日子,不知道吃不上的人都什么样子。” 张国梁好笑,“说得我好像是有钱人似的,我也是穷人堆里的,哪吃过什么好的。” 他说着忽然想起来,“你怎么过来?” 张晓英笑道:“我出来上厕所,想着你在这儿就过来了。” 张国梁“哦”了一声,想往回走,被张晓英给拉住了,“你上哪儿去?” “咱们不回去吗?” 出来了谁还回去啊? 回去干吗?给他们结账吗? 张晓英心里这么想,却不会这么说,只笑道:“有个地方我要去,你陪我去吧。” 张国梁问道:“去哪儿啊?” 张晓英刚想编个瞎话,忽然对面一家小馆子,薛藴正站在门口给他们招手呢。 张晓英顿时笑起来,还是薛藴机灵,知道他们没吃好,又赶下一拨了。 她拉着张国梁走过去,就见薛藴手里拎着一包花生米,对他们笑笑,“来,一块喝一杯啊?” 张国梁皱皱眉,“你们闹什么?咱们还得回去呢。” 张晓英道:“要回去你回去,反正我是不回去。那一桌子菜不花个几块钱都下不来。我才不回去给人结账呢。” 张国梁一想也是,他就没带什么钱,真要让他结账也拿不出来,难道真要把自己押在那儿吗? 薛藴早就点好了菜,一个西红柿鸡蛋汤,一盘切好的咸菜条,这是一家小店,自然比不得他们刚才吃饭的地方。不过胜在清静,再加上一包花生米,三人喝上一杯正正好。 他们坐的这地方靠近窗户,一眼能看见外面,从窗帘缝隙里往外瞅,正好能瞧见那在街边上吃饭的三人。 他们能看见那三个,那三个却看不见他们。 一边喝酒一边看戏,还真是难得的享受。 这会儿王翠玲已经发现他们没回来了,她有些不安起来。 ------------ 第六十章 争来争去的火锅 王翠玲左右瞧了瞧,问王二壮,“哥,他们上哪儿去了?” 王二壮也觉出不对了,一个去拿蒜,一个买酒去了,一个上厕所。哪有这么巧就一块走了?而且走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陈美英站了起来,尖声道:“哟,他们走了,那谁结账啊?” 薛藴一直把着窗户看着,看到这一幕不由“噗嗤”笑出来,“待会儿算钱的时候,他们就该傻了。” 最后一结账六块多钱,吃一顿饭愣是吃了六块多,光那个王八汤就有两三块,王二壮的表情也有些难看了。 三人身上都没带那么多钱,凑了半天才凑了四块多钱。 按说王二壮身上不可能没钱的,不过他刚带着陈美英去了趟县城,陈美英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只一上午功夫就造了二十多块,把他的钱包都给花空了。 这会儿哪儿还有什么钱啊? 张晓英一回头,张国梁已经不见了。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连声也没吱一下。 过了片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玻璃后面了,他走到王二壮跟前,掏出钱包,大方的给他解围。 说什么刚才自己有急事走得远些了,这会儿才回来,实在不好意思。 王二壮已经掏出去四块多了,不可能再要回来,他补齐了另外一块多,算是把账给结了。 王二壮捶着他的肩膀,不仅不恼怒,还对他感恩戴德的。 薛藴忍不住道:“晓英,这小子也不是个善茬啊。” 时机把握的这么好,正赶上王二壮要死不死的时候过去救命,没花多少钱,还让人感激了。 薛藴在那里反复叨念着,说一直以为张国梁是个傻的,没想到一点也不傻。 张晓英有些好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傻子?张国梁若是真傻了,他能当民兵连长?能高中第一名毕业?能去当了兵? 等两人从饭馆里出来,张国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对着张晓英笑笑,“他们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吧。” 张晓英故意挑眉,“怎么?你还打算帮我们干活啊?” 张国梁摇头道:“干活是不行了,我们排长让我上他们家打牌去,等回头我再找你。” 薛藴车子坏了,去修车子去了。 张国梁骑车带着她回村去,他有些着急,一路上车子骑得飞快。 张晓英想跟他说些什么,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聊什么,只默默扶着车座子,看着他卖力往前蹬着。 骑了一个多小时,也到村口了。 张国梁把车停了下来,对张晓英道:“你先回家吧,等我有空了去找你。” 张晓英点点头,问道:“你打算哪天回部队啊?” 张国梁道:“后天吧,我爹明天要去看病,等他看完病我也要走了。” 张晓英“哦”了一声,“那我后天送你。” “好。” 张国梁骑着车子进村去了,看方向正是王翠玲家。 张晓英对着他的背影望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觉不觉我们两个有点奇怪?” 明明身边没有人,可还是有个声音道:“怎么奇怪法?” 张晓英道:“我也说不上怎么奇怪,不过就是有时候觉得我们像情侣,有时候又觉得不像情侣。难道爱情就是这样吗?” 无良耸耸肩,“你问我是不是问错人了?我又没谈过恋爱。” 张晓英笑笑,“你没谈过恋爱,可你爱过的女人却不少啊。” 无良夸张的叫起来,“你胡说八道啊,我哪里爱过什么女人了?我最多喜欢看女人洗澡,喜欢女人青春有活力的大腿罢了。” 张晓英“切”一声,本来心里还有点不舒服的,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没觉得什么了。 以前是她对张国梁太紧张了,总怕他不爱自己,所以总靠得很紧。可现在想来这样也未必就好了,男女相处保持点距离更好,他有他的事业,她有她的生活,各自安好就是了。 她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这样是不是爱情的样子。 不过这目前对他和张国梁都是最好的,谁让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次家呢。 # 张国梁说了第二天要带张老汉去看病,张晓英也没想他会来找她,所以放学之后,就在屋里做作业,然后在空间里和无良支上个火锅,吃起涮肉来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薛藴给了她一块羊肉,说是他爹去外地带回来的,本来拿冰镇着的,不过冰化了,就只剩肉了。 就算没了冰,那肉也永远是肉。她用塑料兜子拎回了家,想到无良的空间里似乎有一个火锅,就想借来用用。 可谁知道这家伙一看有肉吃就不让她走了,他拉着塑料袋子拽住她。 张晓英道:“你放开。” “不放。” “放开。” “就是不放。” 他仰着脸笑,“晓英啊,你这跟谁吃不是吃啊,跟我一起吃和跟你娘和哥哥吃有什么区别?” 张晓英好笑,“我就借个火锅,你还想叫我把肉留下不成?再说了,这火锅还是我给你买的,还有你这里瓶瓶罐罐的,那些零食什么的,哪一样不是花了我的钱的?怎么你还不让我走了不成?” 因为有无良这个空间,她就把好些东西都放到空间里了,这就好像家里有个家一样,这儿就是她另一个家。平时存放一些她自己的物件。 他跟无良经常在一起开小灶,无良这家伙嘴馋,吃什么都要最好的。供奉他一个,比供一家子都麻烦。 这好不容易弄点羊肉,又要被他给夺了去吗? 她不肯给,无良就紧紧抓着塑料的一端,眼巴巴瞅着她。 他有两只手,一只手还在那儿吃着瓜子,另一只手抓塑料袋,还拿眼斜睨着她,语重心长道:“晓英啊,你想想这些年究竟是谁对你最好?那还不是我一心一意守着你,你与其把肉给你娘和哥哥嫂子四个人吃了,还不如跟我两个人吃呢。” 张晓英好笑看着他,说实话,他这姿势挺难拿的,也真亏他能腾出手来嗑得下瓜子去。 为了一口吃的,争成这样,他也做得出来? 这样子就好像一个无良的父母,在哄着自己孩子,“你说是妈妈对你好?还是爸爸对你好?你说这吃的应该给谁?” 她拿他也没办法,只能在空间里把肉切成片,两人支上火锅。 反正就算拿出去给外面那几个人,他们也未必会说她的好,倒不如和无良就这么吃了。 肉是有了,她又到前面菜园子里抓了一把青菜,一把辣椒,在厨房里拿了几颗花椒,就这么着一个辣子火锅就做好了。 两人放了张桌子,就这么涮了起来。 火锅是好吃,奈何空间里的烟不好散出去,吃了一会儿,就呛得辣眼睛。 她在这儿频频咳嗽,无良却吃得津津有味,一斤羊肉,他得吞了八两下去。 看着他吃这么香,张晓英道:“你从前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怎么现在什么都能吃了?” 无良嘿嘿一笑,“以前那不是身体无形嘛,现在越来越有形了,不吃点东西岂不是太亏了?” 他们做神仙的说是吃供奉,其实多半是闻闻味就行了。像他这样真的吃进嘴里的,张晓英还从来没见过。 她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他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确实是事实。 以前的他还没到桌子腿高,现在却长得比她都高了,看着和张国梁差不多了。 另外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有形了,拿手一摸,甚至能摸到他身体的温度。这也是为什么他变成张国梁的样子,她没瞧出来的原因。 照他这样子发展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两人正吃着呢,忽然听到外面杜大娘的声音道:“晓英,你在屋里干什么呢?你张大叔来了。” 张晓英纳闷,张大叔?哪个张大叔? 她准备出去,看一眼无良,“喂,你等着我啊,别一个人吃完了。” 无良频频点头,“那是,那是,绝对不会吃完的。” 张晓英撇撇嘴,对他的保证也不怎么相信,反正这家伙说话也很少有兑现的时候,尤其是对吃的,从来没守信过。 她站起来往外走,在看到外面站着的张老汉的时候,有些发愣,不是该张国梁来找她吗?怎么他爹来了? 其实杜大娘在门口看到张老汉的时候也很意外,她出门倒垃圾,正看见这老头在门口蹲着呢。 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再那儿犹犹豫豫地。 她问道:“他大叔,你怎么来了?” 张老汉轻咳一声,往里面张望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问道:“你家晓英呢?” 杜大娘这才道:“啊,你找晓英啊,他在屋里呢,我给你叫去。” 她喊了三四遍,张晓英才从屋里出来。 瞧见张老汉不免又问一声,“老爹,您怎么来了?” 张老汉双手插着袖口里,这会儿扭了扭袖子,低声道:“晓英啊,你上回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张晓英纳闷,“什么事啊?” 看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他什么了。 ------------ 第六十一章 张老汉的情事 上回她答应张老汉帮他促成他和刘媒婆的感情,本来这事根本急不来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事。 她虽然应下来了,可也没想当时就给他办了。 没想到这老头太心急,居然找上门来了。 她苦笑一声道:“老爹,你这也太着急了吧?” 张老汉哼一声,索性耍起无赖来,“我不管,你应下了,就得给我办了。” 张晓英无奈,也不知道他这无赖劲儿像谁? 他明明是张国梁的爹,可经常弄得像无良的爹一样。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其实是和无良有血缘关系的。 她叹口气道:“那你说,让我怎么办?” 张老爹吭哧了一会儿,“那个,今天他们家吃排骨,我想去。” 张晓英差点乐了出来,这到底是惦记着人呢,还是惦记着家里做的口吃的? 就这好吃相,也跟无良像极了。 她正想着无良,不知什么时候无良已经站到她身后,低低地声音在她耳边道:“你要吃排骨,也得带我去。” 张晓英差点让这两人给气乐了。 不是说要去追女人吗?怎么倒成了去混口吃的? 她和刘媒婆关系还不错,去蹭顿饭吃也不是那么难的。既然他们想去,那就带他们去得了。 她跟杜大娘说要出去一下,就带着两人出门去了。 一路上张老汉都抄着手待着,不时还吸吸鼻子,那撒没打眼的样子,和张国梁那英挺的身姿真是没一点一样的。 两人站在一起,根本不会让人以为是父子了。 有时候挺怀疑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张国梁那样的儿子来? 不过张老汉模样长得还不错,除了气质上不了台面,那张脸还是挺英俊的。 张国梁的五官有点像他,不过比他好看好几倍就是了。 刘媒婆家离这儿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一路上张晓英就在想着他们怎么进人家家里去,她一个人倒也算了,带着张老汉怎么想都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你说她一个女娃娃,带着未来老公公算什么样子啊? 眼看到了刘家门口,张晓英停了下来,对张老汉道:“要不这样吧,我先进去,过一会儿你再来,就说有事来找我,我娘说我在这儿呢。” 张老汉点点头,又忍不住探出脖子去,“也不知道这会儿他们吃完没有?” 张晓英问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吃排骨的?” 张老汉道:“我傍晚的时候看见花花了,她拎着老大一块排骨回来,说是家里要改善生活,我还跟她说了几句话呢。” 他说着又忍不住叹口气,“花花饭做的可好了,做什么都特别好吃,尤其是烧的排骨,那骨头烂的让人恨不得连骨头渣子都吞了。” 花花是刘媒婆的小名,她全名叫刘喜花。 张晓英听张老汉这么说,真是差点笑出声来。 听这老头的意思,倒好像是恋上的不是刘喜花的人,而是她的厨艺了。 也不知是谁以前说过,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的胃,这会儿看来这话还真是有点道理的。 她和张老汉分别后,就敲了刘家的门。 开门的是刘媒婆的小女儿周红,瞧见张晓英她一脸笑意道:“我家排骨刚炖好了,你这就来了,莫不是闻见味儿了?” 张晓英笑道:“也可不就是,隔着两条街都闻见了。” 又问:“你娘呢?” “我娘在屋里呢,你来得正好,正赶上吃饭呢。” 张晓英跟着她进了屋,堂屋里已经摆了一桌子菜了,有四五道,都热腾腾放着。 周红道:“我娘还在厨房烧汤呢,西红柿鸡蛋汤。” 她说着舔了舔嘴唇,“我娘烧的汤可好喝了,尤其是西红柿鸡蛋汤。” 张晓英笑道:“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做这么多菜了?” 周红道:“这还不是因为是我娘的生日,她说自己劳累了一年,好容易过个生日,可不能亏了自己。所以就买了很多肉菜回来,还有鸡蛋也买好两斤。” 张晓英看见桌上那盘韭菜炒鸡蛋,眼神闪了闪。 说实话,她跟无良一起吃饭,一般都吃不上的。无良那张嘴,那是属土箱子的,什么都能往里倒,还倒的特别快。 你还没吃上几口,他基本就能见底了。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她最多也就吃了个半饱。 周红招呼道:“你先坐啊,横竖今天没别人,你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张晓英嘴上说着:“那怎么好意思?” 脚却很诚实的走了过去。 桌上摆的几个菜,一道韭菜炒鸡蛋,一道红烧排骨,一道青菜炒肉丝,还有一个炒豆角,基本都是她爱吃的。 只是她娘日子过得细,绝不允许浪费,一般还真吃不上呢。 等了片刻,刘媒婆就端着两碗汤进来了。 瞧见张晓英,她笑了笑,“晓英来了,正好锅里还有一碗汤呢。”她说着又叫周红,“小红,给她盛了去。” 周红脆脆应了一声,对着张晓英抿嘴一笑,才走了出去。 张晓英不好意思起来,“这怎么好像我上这儿来是为了蹭饭来的?” 刘媒婆笑道:“那你说,你不是来蹭饭的,是干什么来的?” 张晓英挠挠头,说实话,她还真是蹭饭来的。只不过不是为了她自己蹭饭,而是为了别人蹭饭罢了。 刘媒婆道:“行了,不管因为什么,先吃完饭再说吧。今天是我生日,心里高兴,多吃点啊。” 她给张晓英盛了一碗白米饭,捧到她面前。 张晓英愣神的也不知接不接。 说起来,刘媒婆家里日子过得并不好,她靠着给人说媒,自己再做点活,平时赚点开销。她女儿也是帮着别人做活,家里就两口人,村里分地,本来没他们家的,不过看着娘俩不容易,就分给了她们一亩地,平时种点蔬菜什么的,自给自足还是可以的。 按说这样的家境,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也没大米饭可吃。 不过刘喜花这个人,从来都是日子有一天过一天的,她绝不委屈自己。 招她的说法,日子一天天过,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能吃能喝的时候,就多吃多喝一点,至于以后怎么样,谁管得着了啊? 此时刘媒婆道:“这也是家里仅有的一点大米了,家里日子虽然好过了一点,但还不至于铺张到大白米饭随便吃的地步。”她说着对她露齿一笑,“一个人就半碗,你要不想吃,我就倒锅里去,回头我自己炒炒吃。” 张晓英忙道:“别呀,我没说我不吃啊。” 这会儿周红端着汤进来,笑道:“娘,你又逗人呢,欺负晓英是个老实孩子。” 刘媒婆抿嘴,“老实?她可不老实,这孩子心眼多着呢。” 张晓英想争辩也争辩不了,心说,自己怎么就在别人眼里,不是老实人了? 三人正说着话,外面就想起张老汉的声音,“家里有人吗?” 刘媒婆道:“哟,这是谁啊?怎么这会儿来了?” 张晓英假装道:“好像是张老汉的声音,这会儿他来干什么?” 周红撇嘴,“这老头一天到晚老想往我们家凑,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张晓英心说,那能安得什么心? 男人总想往女人身边靠,还能为的什么? 她也不说话,就等着周红出去给人开门。 过了一会儿,周红把张老汉给带了进来。 周红满脸不高兴,一直嘟嘟囔囔地。 不过这会儿张老汉倒是精神了不少,身板挺得也直了,看着跟先前畏畏缩缩,萎靡不振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说嘛,这男人面对心爱之人,有时候也会不一样的。 他一脸笑着看着刘喜花,刘喜花却显得不怎么想搭理他。 冷冷道:“你怎么又来了?” 张老汉嘿嘿道:“我是来找晓英的,刚才去她家去,她娘说是上这儿来了。” 张晓英假装问:“啊,老爹,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张老汉没回答,只吸了吸鼻子,就往屋里走,嘴里还叫着:“哎呦,这是做什么好吃的了?闻着真香啊。” 周红撇撇嘴,不屑道:“这是又来蹭吃蹭喝了啊。” 这会儿张晓英终于知道,为什么张老汉不受人待见了。 你想啊,谁家喜欢吃饭的时候来一个蹭饭的?尤其是这蹭饭的还经常空着手上门。 或者在刘媒婆母女俩眼里,张老汉根本就是来追人的,纯粹就是占人便宜的。 本来娘俩的日子就算不上多么好过,这又来个蹭饭吃的,谁家里受得了啊? 人都来了,张晓英也不能让人把他赶出去了,只好客气道:“老爹来了啊,吃了饭了没?” 张老汉吸吸鼻子,“没吃呢,我家国梁去排长家吃饭去了,我一个人也就没做饭呢。” 张晓英虽然觉得她一个客人叫人吃饭不好,不过这会儿还是故意忽略那边投来的不乐意的眼神。低声道:“今天是刘婶子过生日,你也留下来吃点吧,正好也给刘婶子过个生日。” 张老汉立刻道:“那敢情好。” 他说着深深对刘媒婆鞠了一躬,“大嫂子生日快乐啊。” 这一下倒把刘媒婆给逗乐了,她抿嘴笑道:“就是过个生日而已,整这么正式做什么?” ------------ 第六十二章 黑手摸一把 张老汉嘿嘿一笑,“这不是没带礼物嘛,你说我也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子,怪不好意思的。” 张晓英心说,这时候可是好好表现的时候了,女人都是喜欢礼物的,拿礼物哄女人开心也通常是最快的。 她这会儿是出不去了,只能趁着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把无良叫了出来。 无良抱着肩一脸不乐意,“我哪儿会准备什么礼物啊?” 张晓英道:“你不是最懂女人心吗?你去准备个礼物啊。也不用找值钱的,只要心意尽了就好。” 她说着又道:“你还想不想以后吃好东西了?” 无良满脸不高兴,不过想想最近确实吃的有点多了,少了她这个长期饭票,还真不好说。 他到外面转了一圈,这荒山野岭的破村子,能有什么礼物啊? 不过山上的野花倒是开得不错,他采了一把,做成个漂亮的手捧。 正准备走呢,忽然瞧见地上散落的野花,干脆又编了一个打算送给张晓英。 他本来应该不算个懂女人心的人吧,就当是为她这段时间的照顾,给一点奖励吧。毕竟来自神仙的奖励,可不是一般人能捞着的。 张晓英这辈子几乎就没收过礼物,她也不知道收礼物是个什么感觉。 虽然只是一把野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她看着无良,有些纳闷,“这是给我的?” 无良轻哼一声,“自然。” 他把另一束花甩出去,“这是给那老头的。” 张晓英看看那两束花,都扎的很整齐,也很漂亮,不过显然给她那一束看着更用心了些。 她嘴角微微扬起,“没想到无良小神仙还是个手工高手了。” 无良鼻孔冲了天,一副我行的不得了的得意样。 “我还有好多本事,你没见识到呢。” 张晓英抿嘴,“好,你本事最大了。” 这会儿已经吃过饭了,张老汉还在屋里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张晓英把他叫出来,让他给刘媒婆送花,至于接下来的事,可就不归她管了。 张老汉也算会来事,笑盈盈地捧着花进去了,送到刘媒婆面前,轻声道:“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刘媒婆惊呼一声,“哟,你还准备了礼物了啊。” 张老汉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让我儿子刚去采的吗?知道你过生日,没准备礼物,心里觉得怪对不住你的。” 他说着又道:“这些日子也是我对不住你了,我总想过来看看你,不管黑天白夜的,给你造成了不少麻烦。说起来都是我不对,这些毛病以后我都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行不行?” 这向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张老汉这一道歉,一认错的,刘媒婆也觉得抹不开面了,忙道:“这也没什么,先前都是我脾气不好,总是对你恶声恶气的。” 周红在一旁想说什么,想到张晓英跟她说的话,又忍不住了。 吃完饭的时候,她跟张晓英抱怨,说张老汉如何如何的,这人年纪大了,都有些坏毛病,尤其张老汉都五十多岁的人,平常也不修个边幅,行为举止都不招人待见。 尤其是碎嘴子,又贪吃,还有事没事老往家里跑。 不过张晓英跟她说,“这人啊,又不是天生的贱病,非得让人骂两句才好受呢。他们经常说些难听的话,可张老汉依然愿意受着,这就足见心诚了。” 人心从来都是肉长的,她想到她娘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都没说一门亲事,大抵也是因为她娘是守寡的,家里也没个男人照应着。 张老汉好也罢,坏也罢,那她娘看着呢,她娘要是喜欢,她做闺女的横加干涉也没意思。 这么想着也就不说话,起身送张晓英出去,屋里就留下两个老人诉一诉衷肠了。 张晓英到了门口,突然道:“小红姐姐,你现在在家也闲着呢吧?” 周红叹口气,“我能干点什么呀?我什么也不行,要技术没技术,又没读过多长时间的书,种地都种不好,只能凑合着混日子了。” 张晓英道:“你知道我不是在县城里开了个小卖部吗?就燕子一个看着,她也忙不过来,你要是没事能不能过去帮我个忙?” 周红想了想,“这得问问我娘,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张晓英笑笑,“现在是一个人,以后可不一定是一个人。” 她往里面努了努嘴,周红却有点不高兴了,冷冷道:“这八字都没一撇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晓英道:“行了,我这就走了,等你回头看看,要是想去了告诉我。” 周红点头应了,转身进屋去了。 她怕她娘被张老汉再占了什么便宜,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张晓英一路往回走,她也没直接回家,溜溜达达地在村里转一会儿。可能吃得有点多,积住食了,必须运动一下才行。 无良也在后面跟着,他揉着肚子,不时发出“哎呦”的叫声,可见晚上也没少吃。 张晓英在桌上吃饭,他就坐在旁边。 张晓英夹两块排骨,就得给他一块,最后他吃得比她还多。 到后来刘媒婆和周红都看着她,还纳闷她什么时候成了大肚汉了。 刘媒婆还在那儿劝着:“哎呦,姑娘唉,你爱吃明天再吃也行啊,这晚上吃这么多,受得了吗?” 张晓英虚虚笑着,哪儿是她吃了,大部分都进无良的肚子了。 她瞪无良一眼,这一位连看都不看她,兀自吃得满嘴流油。 也幸亏他坐的低,就在桌子角呢,别人也看不见。否则瞧见那些排骨和饭菜跟倒土箱子似的,不吓死才怪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张晓英忽然想上厕所,对无良道:“你到那边帮我看着点。” 无良扬扬眉,“哎呦,撒尿啊?” 张晓英哼一声,“拉粑粑不行吗?” “行,你随便拉。”他摇头晃脑道:“这大地就是茅坑,可以盛万物,想拉啥就拉啥。” 农村里也没那么多讲究,到处都是公测,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能方便了。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也不怕被人看见。 张晓英看前面草垛子那儿没人,就走过去脱了裤子,准备方便一下。 这一回可真是吃多了,好一会儿才提着裤子站起来。也没纸,从地上捡了个土坷垃擦擦就完了。 他们这地方穷,好的家里有点孩子做作业的纸,想像以后用那种柔软的卫生纸是不可能的。 记得张晓清小时候,上厕所都不把屁股擦干净了,有时候用块砖头,有时候用土坷垃,到后来七八岁了,屁股上长了很多小虫子。白白的,一个个的蠕动着,杜大娘让他趴在床上,拿镊子一只只的给夹出来。 放到一个破旧的木头盘子上,还在那儿动呢。 虽然那个场景她没见过,但能想象出来,那必然是很惊悚的一幕了。 她提好裤子刚站起来,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这大晚上的,被一只手摸屁股,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吧? 张晓英尖叫一声,“啊——” 她反手去抓,正抓住那只手。 那是一只略显干枯的手,张晓英猛回头,就看见一张同样有些干枯的脸。 那正是村里有名的光棍老黑头,此刻他对着张晓英露齿一笑,露出一口的黑坏的牙。 张晓英吓了一跳,本来抓着他的手也放开了,惊声道:“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老黑头嘿嘿一笑,“我当是谁呢,是晓英啊?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张晓英心里这个郁闷啊,要是碰上别人还好说点,这个老黑头就是又奸又滑的老泥鳅,还又特别好色,嘴巴还坏,今天遇上他,可真算是倒霉透了。 她恨声道:“你刚才干什么了?” 老黑头笑着瞅瞅她,神色之间全是调笑,“我在这儿看月亮呢,忽然瞧见一个雪白的东西过来,就顺手摸了一把,没想到摸到你了。” “哎呦,大妹子,对不起啊。” 张晓英真恨不得抽他个大嘴巴子,这也得亏她把裤子给提上了,否则让她摸着别的,她也不用活了。 就他这张臭嘴,备不住就会四处说去,说他摸了女人屁股,当战利品似的说给别人听。 这边靠近村西的打谷场,平时很少有人会往这儿来。 老黑头也是色胆包天的,看着张晓英那张白净的小脸,在月光下美丽的好像含苞待放的纯净百合。 他莫名的心中一颤,竟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上前一步,举着那干枯的手,脸上笑容诡异地可怕,“晓英啊,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张晓英向后退了一步,低喝道:“你想干什么?” 老黑头嘿嘿笑着:“也没什么啊,就是问问。大妹子,你可真好看。” 他岁数比她娘都大,居然叫她大妹子,那模样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张晓英连退了好几步,她本来想要走的,可回村的路被他给堵上了。 想要回家,只能饶过他的身体。 而显然,老黑头没打算让他轻易走过去。 ------------ 第六十三章 意外的邪性 老黑头往前挪了一步,嘿嘿笑着:“晓英啊,你知道你可是咱们村最漂亮的姑娘吗?我老黑头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 他进一步,张晓英退一步,不一会儿,张晓英就退到草垛子上。 她身后是高高的草垛,这时候已经无路可退了。 张晓英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黑头又嘿嘿笑起来,那笑声让人不禁想起张老汉。 不过他的笑声可比张老汉猥琐多了,也恶心了许多。 张晓英四周看着,她在找无良。 她刚才上厕所的时候让无良在一旁给看着点,可这丫的到底上哪儿去了?就这一会儿功夫,溜得没影了,这是多不靠谱啊? 她举起手来,等着一会儿老黑头要是敢过来,就把跟他拼了。 还没等她动手,老黑头突然就捂着腮帮子叫起来,“谁?谁抽老子了?” 没人回答,夜色沉沉,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四周只听到鸟叫和虫鸣,哪儿有别的声音。 老黑头有些发毛了,他是个老光棍,平时最信鬼神之类的,这周围分明一个热都没有,刚才那一巴掌是谁打的? 他又喝了一声,“是谁?” 还是没人应声。 他给自己壮胆子,四周环视一眼,厉喝道:“我看见你了,你出来吧。” 这种色厉内荏的样子,并没什么威慑力。 忽然头顶有人哈哈一笑,这笑声桀桀地,在大晚上听来十分诡异。 老黑头本来是个色胆包天的,可这会儿也不禁有点害怕起来。 他隐隐觉得这东西有点古怪,怎么就不像个人呢? 他赶紧四下望着,怎么也看不见人。 他顿时慌了起来,又喝一声,“你,你出来。” 说完,腿肚子都发颤,已经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这时候,张晓英突然叫道:“啊,你们都来了,快给我打他。” 有人应了一声,那声音脆脆生生的,分明听在耳朵里,却根本看不见人。 老黑头立刻毛了,他大叫一声,“啊——” 随后撒丫子扭头就跑了,这一下不管不顾的,真是玩了命的往前奔,跑的一只鞋都掉了。 张晓英轻轻吁了口气,她以为是无良救了她,所以并没觉得有什么害怕。 等老黑头走后,她低喝道:“无良,你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出来。” 没有人应声,周围寂静一片。 张晓英心下骇然,无良这是去哪儿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无良提着裤子跑过来,他一边系着裤腰带,看着张晓英,有些纳闷道:“你刚才叫我了吗?” 张晓英有些发怔,“刚才救我的不是你吗?” 无良眼睛瞪老大,“我救你了?我什么时候救你了?” 张晓英心里纳闷的不行,不是他救了自己,那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无声无息的出现,把老黑头吓得够呛,这不是无良那可能是人吗? 她问无良,“你刚才去哪儿了?” 无良“唉”了一声,“还说呢,晚上吃多了,也去方便了一下。” 他唉声叹气地,那模样一点也不像作假,张晓英心里更觉疑惑。 这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难道老天爷听见了她的请求,特意派了哪路神仙来救她了? 虽然心里知道不可能,但现在还真想不起来是什么原因了。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张晓英也不敢在这儿再留下去,忙转身往回走。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可又没有头绪,只能先放下不管了。 当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张晓英照常上学去。 等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没听到村里有什么闲言闲语的。只听张老汉说,老黑头昨晚生病了,发了高烧,被送到卫生所去了。 张晓英问他,“老黑头可说什么了?” 张老汉摇摇头,“他能说什么?那老家伙神神叨叨的,一天到晚的也不知瞎鼓捣什么。” 等明天一早张国梁就要走了,这会儿张晓英也没空管他了,只和张国梁坐在屋里说话。 可能昨晚张老汉和刘媒婆进展还不错,刘媒婆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张老汉心里高兴,连带的对张晓英也挺不错,中间还进来一回,问张晓英要不要喝水? 张国梁觉得奇怪,问道:“晓英,你是怎么我爹了?他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张晓英微微一笑,“还能怎么着了?爱情的力量是最大的呗。” 张国梁皱眉,“难不成你真撮合他和那个媒婆了?” 张晓英道:“也不算什么撮合不撮合的,至于将来怎么发展,咱们也管不了,静观其变吧。” 张国梁沉着脸不说话,从本心来讲,他是真不希望自己亲爹娶什么后妈,结果张晓英非得掺和进去,让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他脸色,张晓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没再多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她明天一早要上学,也就不能送她了。 张国梁送她出来,张晓英道:“你明天就要走了,这会儿还没收拾好东西呢,就不用送我了。” 她本来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张国梁居然点头道:“那你就自己走吧,正好我和我爹还有点事要说。” 他们的家务事,张晓英也管不了什么,横竖都在一个村,也离得不远,就自己先走了。 这时候正是九点左右,和昨晚那件事发生的时间差不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晚的事,张晓英总觉得心里坠坠的。 老黑头发烧到现在还没退,烧了一天一夜,人都快烧傻了。 卫生所给他打了退烧针,也输了液,可就是不怎么管用。这让张晓英心里更不安了,可惜问无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只说这世间的事,很多都不好说,让她多行善事,活得问心无愧点就行了。 作为神仙都这么说,让张晓英更觉得好奇了。 这会儿她走在寂静无人的村路上,脑子里莫名想起昨晚那个声音。 也就是这时,忽然一个声音低叫道:“张晓英。” 张晓英身体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四周望去,四周寂静一片,并没看到有什么人影。 她隐隐觉得不好,低声道:“你是谁?为何不现身?” 没有人再说话,也就是这时,忽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她几乎瞬间跳了起来,惊叫道:“是谁?” 薛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怎么了?是我呀,我是薛藴。” 听见他的名字,张晓英才暗暗吐了口气。 她转过头来,身后站着的果然是薛藴,正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张晓英“唉”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呢?” 薛藴道:“我刚才去初中同学家去了,刚回来,这不走到这儿就看见你了。” 他说着又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叫你就一惊一乍的。” 张晓英稳定了一下心神,心说刚才叫她的人是他啊,真是把她吓了个半死。 她道:“也没什么啊,谁大晚上的有人在后面拍你一下,你不害怕啊?” 薛藴哈哈一笑,“胆小就别走夜路啊,你胆子小还一个出来,也怪不得别人。” 往身后望了一眼,又道:“你这是刚从张国梁家里出来吧?他怎么没送送你啊?” 张晓英道:“他明天要走了,跟他爹还有事说呢,就没送我。” 说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突然拍我一下,我能害怕吗?” 薛藴叹口气道:“行了,都是我的错。我将功补过,送你回家得了。” 张晓英本来不想让他送的,可莫名的心里直发憷,就让他把自己送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杜大娘免不了念念叨叨地,说一个大概娘,整天晚上往外跑,还这么晚回家,像什么样子啊? 张晓英只当没听见,她心里压着一堆的事,哪儿有心情听她说这个啊? 第二天一早张国梁就走了,他和王二壮一起离开村子。 临走之时,他又把自行车推回来了,说留给张晓英骑着。 这两天他要走亲访友,张晓英让他骑着自行车。 可惜他来得太早,张晓英还没睡醒呢,等他走后,才听她娘说起,张国梁已经来过了。 张晓英“哦”了一声,就这一别,再见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明年她就要高考了,等上了大学,以后到了一个城市,跟他见面的时间肯定就多了。 她已经想好了,将来考张国梁所在城市的大学。 张国梁一走,她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过一阵子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也不敢再浪下去。 每天就是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白天学了,晚上进无良的空间里继续学。 她在一边学习,无良在那儿嗑着瓜子,看着书,优哉游哉地,别提多舒服。 他那本书是张晓英从学校附近的书店给他买来的,他对生活要求越来越高,零食要吃,美食要吃,还得看好书。 什么世界名著什么的不爱看,还得看现在最流行的武侠小说。 听说有一个武侠小说作家,叫金庸的,就非得叫她买来看。 张晓英有时候觉得无良真是会享受,一笔笔的都是钱,她都觉得快养不起了。 ------------ 第六十四章 晚上丢灵芝 过了两天,周红给她回复,说是同意到小卖部打工去了。 可能她跟刘媒婆商量了,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到外面走一走,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张晓英就跟薛藴说了一下,让周红和燕子一起当售货员,两个人可以倒下班,有时候还都能休息一下。 薛藴对此倒也没什么异议,反正小卖部的管理都是张晓英在做,他只管进出货就行了。 小卖部多了一个人,燕子却并不怎么高兴了。 周红和她岁数差不多,她总觉得这丫头是来和她抢薛藴的,连着几天都给周红脸色看,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好在周红脾气好,也不跟她计较,倒是没闹出什么矛盾来。 张晓英狠狠说了燕子一回,差点把燕子给说哭了。含泪表示再也不跟周红闹气了。 张晓英低声道:“我这也不是针对你,只是你们以后两人一起共事,要是不和谐了,这还怎么工作啊?” 燕子低着头不说话,约莫怪她偏心,只说她,不说周红。 可是周红根本就没跟她一般见识过,人家都不搭理燕子,好不央的,她说得着人家吗? 回头私底下她也是很真诚的劝了周红一回,让她别跟燕子计较,她从小被父母宠坏了,有点任性。 周红笑道:“这哪儿能啊,她一个小姑娘,我跟她计较什么?” 张晓英道:“这就好了,就知道你是个最大方的姑娘。” 周红抿嘴笑了,“你比我还小呢,倒劝起我来了。” 张晓英挺喜欢周红的性子的,不过她之所以,对周红这么好,也是有别的原因的。 因为未来周红嫁的老公,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周红嫁人嫁的比较晚,她25岁才嫁了人了,可她找的男人非常有钱,听说是在北京做生意的,开着一家挺大的公司。 她和男人的相遇也很神奇,据说是两人在路上走着就撞到了一起,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联系上了,然后交往了一年就结了婚。 这对于村里人来说是非常神奇的,谁都说不清楚当时两人发生了什么,但周红绝对是个麻雀变凤凰的典型。 燕子也是一心要嫁有钱人的,可是她最后却落得一个伤心的下场,说到底也是命不如周红好了。 几个月之后,灵芝渐渐长成了。 到了收获的时候,他们更不敢懈怠了。 这东西比较贵,怕有人偷了去,晚上都必须有人在地里看着。 张晓英是个女孩子,不可能睡到地里去,就让两个雇着的村民轮流在地里搭窝棚睡。 薛藴还让他爹薛海天时不时要地里去转转,靠着他爹的威严镇住那些人,让人不敢随意打灵芝的主意。 到了这会儿张晓英真是庆幸自己找了薛藴合作,这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薛海天这块金字招牌在,多少还能起到震慑功用的。一连十几天,都没出了事。 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一懈怠下来,就很容易出事。 在安静了一段时间后,突然一天晚上,靠近西边的那块灵芝地里丢了很多灵芝。几乎几块椴木上都被人采空了,这么整齐的采摘方式,一看就知道不是野兽干的。 你见过哪个野兽逮着一块椴木采啊? 一早看守灵芝地的村民张旺过来报告,薛藴听着脸沉了沉,当时就把张晓英叫了过来,商量怎么办。 张晓英也没遇上过这种事,她也没个主意。 薛海天也在屋里呢,一听这个,脸也耷拉下来了,掐着腰大骂道:“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敢偷老子的东西,这是活腻歪了吗?” 薛藴问道:“知道是谁偷的吗?” 张旺苦笑道:“我昨晚眼巴巴瞅着来着,都不敢睡觉,就怕出了事,可真不知道那小贼是什么时候去,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薛藴哼一声,“你胡说什么?你没看住就说你没看住,这会儿还推说没声音,没声音那是鬼吗?” 张旺指着天道:“我发誓,我昨天晚上真没睡觉。要是我有一句谎言,让我烂肠子。” 张晓英也知道张旺是个老实人,要是另外一个叫林德的,还真说不准,但张旺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他说一整晚没睡,那真可能是一整晚没睡。 她道:“行了,现在也不是追求责任的时候,咱们先去地里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今天是周末,她和薛藴都不用上学,正好抓贼去吧。 张旺带着他们到地里,还把昨晚他坐着抽烟的地方指给他们看。 昨晚他抽了好几袋子旱烟,那烟灰都撒在一块,有不小的一撮。 就这一撮烟灰,没有几个小时是绝对吸不出来的。由此可见,张旺是真没说谎。 张旺道:“我昨晚上就在这儿坐着呢,我也没别的事干,就一边抽着旱烟袋,一边瞎寻思,想我这么大岁数了,老婆老婆没有,孩子也没有,也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后来越写越伤心,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他说着又道:“对了,昨晚还有一个老哥也在这儿,他陪我做了一会儿,听我诉了半天苦,后来就走了。” 张旺今年也是三十多岁了,他原来是有老婆的,一个挺漂亮的女人,不过在几年前她老婆受不了穷,就跟人跑了,连孩子也给带了走了。 他追过去抢孩子,结果那女人居然告诉他,那孩子不是跟他生的。 张旺差点崩溃了。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老婆没了,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一时想不开差点喝敌敌畏自杀了。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种着两亩地,闲着的时候帮人帮帮工,赚点小钱。 这人一到晚上,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最容易想不开了。 他一个人坐在地头上哭,也情有可原,只是那个陪他说话的老哥是谁? 张晓英想问话,薛藴已经开口问了,“那人是谁?” 张旺摇头道:“不知道啊,他也没说他是谁,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这附近村子里的人,我都见过,不过还真没见过他。” 薛海天骂道:“妈了巴子的,肯定是这小子偷的东西,让老子抓住了,回头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 第六十五章 久违的男人 张旺忙道:“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就坐了一会儿,他走了之后,我还特意在地里转了几圈,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张晓英道:“这也不能那么早下结论,是谁做的还不好定论呢。” 薛海天哼一声,他当领导当惯了,还没人当面驳斥过他呢。张晓英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跟他唱反调? 这也是看着薛藴的面子,自己儿子特别待见这丫头,所以他才没发了火,否则早就大骂过去了。 张晓英问那老哥长得什么样? 张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怎么的,他只记得昨晚和这么一个人说过话,至于这人什么样貌,声音如何,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记得刚见他的时候,觉得这人挺奇怪的,还怕半夜突然出现的人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交谈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人特别能体贴人心。他说什么,他都能很尽责的听着,然后很温柔的劝着他,让人觉得心里很舒服。 这么有特点的人,他怎么就不记得完全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呢? 他想不出来,别人逼问也没用。 薛海天气呼呼道:“那只能先勘察一下现场再说了。” 三人沿着地里走了一圈,除了靠近最外面的几个椴木上的灵芝没了,其余的倒都是好好的在呢。 显然,这是有人特意为之了。 这偷灵芝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既然要偷也不多偷一点,偷这几个椴木,不多不少的,倒让人有点摸不透了。 薛藴道:“要不咱们报警吧?” 丢了几个椴木的灵芝,说起来也有几百块了。 这灵芝收购价一天比一天高,丢一个就要好几块呢。 薛海天寻思了一下,“报警就报警吧。” 就怕警察来了,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 薛海天去报了警,下午的时候警察就来了。 这个时候的警察都穿的是白色的警服,戴着大檐帽,显得特别帅气。 张晓英一向最喜欢两个职业,一个是军人,一个就是警察。她总觉得军人像柏树,警察像松树,都是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百姓的。是最可亲,最可敬的人。 这回派出所派了两个民警过来,一个高个的,一个矮个的。 在看见那个高的民警,张晓英突然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人很眼熟。 那高个民警问道:“你们报警是丢了什么东西啊?” 他一开口,张晓英立刻就想了起来。 怪不得她觉得这人眼熟呢,原来她是前世的时候曾经帮过她的那个男人。 有一次她被王拐子打了一顿,她受伤逃出家去,也就是那时候遇上了这个男人。 是她收留了她,还给她治伤,还很温柔的对待她。 曾经的她从没被人温柔对待她,即便是她的母亲,眼里也只有哥哥张晓清,她是一棵草,荒凉的长大,荒凉的嫁了人,然后粗暴的被打得浑身是伤。 那个男人具体叫什么,她后来总想不起来,但唯一记得的是他的眼神,温柔看着她的样子,让人沉醉。 那个男人后来把她送回了家,可是却遭到了王拐子的大骂。 他不反省不该暴力打人,反倒诬陷她和那男人有一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咒骂他们是一对狗男女。说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那时候她的性子软,或者长久被欺压,都不知道反抗是什么。 在她的侮辱之下,她差点喝药自尽了。最后还是这男人拉住了她,对她道:“你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委屈你自己?明明是他错了,他不该疑心你,你却要用他的错误惩罚自己,这太不该了。” 是他的话救了她一命,让她在未来的日子学会了反抗,学会了跟命运抗争。可是她的反抗和抗争只让她遭受了更猛烈的折磨,却也没给她找出一条生路来。 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她心里深深的悔恨着,若是她早点有现在的性子,又何至于让人折磨成那样? 往事如烟,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现在的她,光明而强大,再也不怕任何人的欺负了。 可是这个男人究竟叫什么来着? 高诚敬看着张晓英一个劲儿看她,不由对她露齿一笑,“这个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张晓英忙定了定神,都怪她,看人家看得太久了,恐怕人家还以为她有毛病呢。。 她忙道:“警察哥哥,你要去现场勘查一下吗?我带你去。” 她在前面带路,两个警察在后面跟着。 薛藴看着他们,隐隐有些不快,心说这军人和警察就真的那么好吗? 张晓英喜欢张国梁,不就是因为他是军人吗?现在又死盯着一个警察看,难不成她喜欢上这个警察了? 他心里隐隐有点后悔,你说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要当兵,或者考个警校什么的呢? 他这一分神,那三个人已经走远了,只能赶紧追了上去。 张晓英一直想问高诚敬的名字,可试探了几回,那警察大哥似乎都没想透漏性命的意思。 她后来憋不住了,干脆直接问:“警察哥哥,你叫什么啊?” 高诚敬笑了笑,“小姑娘,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 另一个警察道:“你怎么只问他的名字,怎么就不问我呢?难道因为他长得比我帅吗?” 张晓英慌忙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他有点眼熟罢了。” 说着脸上一红,连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有点太扯了。 那警察哈哈一笑,“我就说嘛,高诚敬永远比我招女孩待见,他可是我们警局的一枝花,不知有多少个大姑娘小姑娘的,喜欢他呢。” 张晓英心道,原来他叫高诚敬啊。 真是该死,自己受了人家恩惠,居然都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 三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灵芝地里。 薛海天正在地里等着他们呢,一瞧见两个白衣服的警察,忙迎过来,“哎呦,警察同志,辛苦你们走一趟了。” 高诚敬问道:“你就是村长吗?” 薛海天点头,“是,我就是码头村的村长,您有什么事跟我说。” “说说,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吧。” 把张旺叫了过来,又把昨晚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张旺磕磕巴巴的也说不太清楚,不过大概意思还是那样,他绝对没睡觉,也没看见究竟是谁把灵芝给摘走的。 ------------ 第六十六章 诡异的偷灵芝贼 张旺磕磕巴巴的也说不太清楚,不过大概意思还是那样,他绝对没睡觉,也没看见究竟是谁把灵芝给摘走的。 高诚敬想了想道:“这事有点棘手啊。” 谁也没看见人,灵芝却被人摘走了,而围着灵芝周围的脚印又太多,根本无从探查。 那人有可能是从西边过来的,因为西边最靠近大路,但也不排除从东边绕过来的可能。 张旺说那个神秘人走后,他还特意在地里走了几圈,很确信那时候什么东西都没丢。可是怎么灵芝就突然就没了呢? 那矮胖警官道:“不会是你们得罪什么人,有人故意找麻烦吧?” 薛海天道:“这不太可能吧,我在村里当村长,这块地是我儿子承包的,没人敢找我麻烦的。” 高诚敬点头,按说是这样。这当村长的,虽然也不能说都是土皇帝,但多多少少都是别人惹不起的。 没人敢在他的地头撒野,所以也间接排除了是自己村里人做的可能。 而且这偷灵芝的,应该也不是跟他们有仇怨,不然就不会这么偷,早拿东西把所有的灵芝都捣碎了,那样杀伤力更大。 高诚敬想了想道:“这看来小偷只是因为两个目的了,一个人家里缺钱,偷一点拿去卖钱,另一个是家里有病人,急需治病,可是有没钱买灵芝,就偷了一些。” 张晓英心道,警官就是警官,一会儿就分析地这么透彻了。 依她看来,要是偷去拿去卖钱还好一点,要是自己吃的话,就不好抓人了。 高诚敬又道:“这样吧,我们派人在镇上和县里去探查一下,看谁出来私卖灵芝了。另外要是自己病了急需的话,我劝你们也不用再找了。反正丢的也不是太多,就当做慈善了。” 薛海天虽然不高兴就这么处理了,但现在确实没线索,也只能这样了。 把两个警官送走后,薛藴和张晓英也回家去了。 就像警官说的,损失又不算很大,他们也没必要投入太多精力在这上面。只是张晓英总觉得这只是个开端,没准今天丢一点,明天丢一点的,日积月累就没完没了了。 她跟薛藴说要强灵芝地的守护了,眼看着那台湾商人就到了,这近在眼前的收成,要是损失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薛藴道:“我回去跟我爹说去,以后改成每天晚上两个人看着,无非是多付点工钱,就这么几天,应该也能挨过去。” 他说着又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商人,真的会快来了吗?” 张晓英道:“那是自然。” 她记得清楚清楚的,当时是她和薛城一起去接待的,那个台湾商人就是把燕子给搞大那个,后来燕子整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所以她记忆特别深刻。 当然,她也不可能说她凭前世的记忆等的。只能告诉薛藴,是薛城得到信儿了,让人通知了她一声。 薛藴对薛城那个人也不怎么太信任,但张晓英肯信他,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回到家,他跟薛海天商量多加人的事,薛海天是个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自然不可能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冷哼道:“你放心,我这回我一定看紧了,绝不让人再给偷了去。我晚上就搬着铺盖到地里去,我要亲自看着。” 他媳妇道:“哎呦,你得了吧你,就你那身子骨,能受寒吗?晚上风嗖嗖凉的,你哪儿受得了啊?回头再生了病,还不够伺候你的呢。” 薛海天一想也是,也就没跟媳妇争,去找了个两个人晚上守夜,务必把灵芝地给看紧了。 张晓英晚上躺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无良看她翻来覆去在炕上跟烙饼似的,不由道:“你要睡不着干脆起来得了,咱俩出去点上火烤肉去。” 张晓英忍不住捏了捏腰上的肉,他一天到晚的吃吃吃,白天吃了晚上吃,不住嘴的。有时候她看着馋得慌,也跟着一起吃点。 这才过了多久啊,腰上就一圈的肉,都快像戴了个游泳圈了。 再这么吃下去,早晚她得变了小胖妞。 她摇摇头,“我不去,你自己去吃吧,我准备减肥了。” 无良笑道:“减什么肥啊,我看胖点挺好。我下午的时候在山上打了一只兔子,还活着的,咱们去烤兔子肉啊?” 张晓英好笑,“你们神仙也杀生吗?” 无良嘿嘿笑道:“我又不是和尚,荤腥能吃,怎么就不能杀生了?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呢吗?你管宰,顺便再烤了,我管吃,咱俩配合的多默契啊。” 张晓英心说,默契个屁啊。 她说怎么他叫着她晚上去吃什么烤肉,原来是想着她干活呢。 这会儿八九点钟,反正她也是睡不着了,就干脆起来,没准吃点东西,还能睡得安稳点。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想到兔子肉,口水都流出来了。 要知道野兔子的味道,可比家养的兔子香多了。 无良在空间里掏了半天,掏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出来。 那兔子果然是活的,两条腿使劲蹬着,看着很有力量。 无良拎着兔子耳朵,张晓英又到厨房拿了点辣椒面和孜然面,还有盐巴,都用个小瓶子装了。 这是她前一阵买来的,无良非得要吃烤肉,就给她准备了这些东西。 杜大娘还怪她乱买,又吃不着,买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这会儿屋里三个人都已经睡着了,农村里没什么娱乐,都睡得比较早。 张晓英开门悄悄出去,也没人发现了。 她和无良拿着东西出了门,找了个地方生一堆火想烤肉。 这么晚了,她也怕遇上熟人,要被人瞧见她一个大姑娘晚上不睡觉,跑外面烤肉来,还不定说什么呢。 所以两人几乎出了村子,找了个特别偏僻的地方。 张晓英去捡了点柴火回来,点上一个篝火,然后找地方把兔子给杀了。 她以前就常做这些家务,杀个鸡呀,鸭呀兔子呀什么的,还不怎么在话下。 她除了没杀过牛、羊、猪,这些大型的家畜,别的也不怎么害怕。 ------------ 第六十七章 无良的同事 无良也不动手,就在那儿坐着看着她,时不时地还冒一句讨厌人的话。 张晓英体谅他的身份,所以不让他手上沾上血腥,可这一位也太烦了点。 “你把内脏掏干净点。” “毛,那毛也去干净了。” “还有盐巴,把盐巴抹匀一点。” “还有辣椒,多放点辣椒,放辣椒好吃。” ...... 她受不了了,干脆把兔子扔到一边,“要不你自己过来动手,横竖我伺候不了你就是了。” 无良忙道:“别,别啊,我不说你了就是。” 张晓英哼一声,随 ------------ 第六十八章 两人争肉 那是她辛辛苦苦烤的兔子,他说扔就给扔了? 她跑过去捡那只兔子,上面被咬了两口,有几个很大的牙印。 那兔子掉在火堆里,还好被一只木叉给撑住了,也没有沾上多少灰。基本再烤烤,还能吃。 不过像他这么糟蹋粮食,身为穷苦人家的孩子,是绝对不允许的。 她瞪了小寒一眼,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那眼神分明埋怨的。 小寒切了一声,对无良道:“小良良,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你就喜欢和凡人搅在一起,现在又找了凡人女孩,你是打算拿她当老婆还是干什么?” 无良摇 ------------ 第六十九章 抓到小偷 张晓英不紧不慢道:“我是起来了一趟,昨天晚上闹肚子,就爬起来上了个厕所。” 王翠兰“哦”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心里暗道,回头可得跟张晓清好好说说。 她妹子半夜从外面回来,这到底是去见谁了? 张晓英也不怕他们说三道四,横竖她又没做什么事,别人爱怎么疑心就怎么疑心。 不过经历了昨晚那件事,以后还是晚上少出去才好。 可她是这么想的,有时候这事情也不全随她的意。 这一天白天倒是没什么事,到了晚上的时候,无良突然道:“小丫头,你不 ------------ 第七十章 小寒发个疯 无良往前面指了指,“你自己看啊。” 果然,那一口酒喝下没片刻,小寒就开始东倒西歪起来,他摇摇晃晃着,双眼迷瞪,嘴里还叫着:“这天怎么好像转起来了?” 张旺看他这样,忙伸手扶住一把,叫道:“老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寒睃了他一眼,突然摸住他的脸,那眼神柔媚之极。 他的手指细长,温柔地在他脸上划过,如丝的眼神睨着他,用一种媚到极点的声音道:“你长得好帅啊,小哥哥,我喜欢你。” 张旺骇然,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他印象中这老哥是个极为正 ------------ 第七十一章 哪儿来的表哥 话是这么说,可张晓英真没想出来让土地公做什么? 总不能跟无良似的,养在空间里吧? 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她不敢再留,就先回家去了。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上学,又开始了一天的功课。 晚上放学回来,也没听人说起过昨晚发生的事。 张旺和林德对昨晚的事都想不起来了,两人只记得喝了点酒,然后就睡着了。 张晓英从地里路过,看见两人在干活呢,就故意试探了他们一下,他们唯一记得的就是她带了半瓶酒过来。 张晓英心下骇然,心说小寒的法术果然厉害,真不 ------------ 第七十二章 把他赶走作战 无良道:“赶他出去做什么?你就当他不存在不行吗?” 张晓英道:“这怎么可能?明明他存在的,怎么可能当成不存在的?” 无良道:“那你就只能忍着了,这家伙属狗皮膏药的,一旦黏上了很难揭掉。” 张晓英咬咬牙,“你还跟我说让他跟我打工呢,他吃能行,打工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无良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小子潜力无限,就看你怎么发掘了。” 张晓英哪儿有心思发掘他的好处啊,她只知道家里的好吃的都快被他给吃光了。 一连几顿,家里都是大鱼大肉的 ------------ 第七十三章 夜晚来个小夜话 王翠玲又怎么肯听自己姐姐的话,她一心认定张晓英肯定要害她,她姐姐也跟张晓英是一伙的,都想看她的笑话,都想阻止她攀了高枝。 张晓英听王翠兰唉声叹气说起自己妹妹的事,心想道,这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放着她身边追求她的好男生不要,非得追求什么镜花雪月,不实际的东西,要是走错了路,那也怪不得谁了。 就这几天,王家几乎发生了很大变化。 自御寒住进王家之后,王家人都上杆子巴结着,就连王拐子时常跟人说起来时,都说他妹妹将来要嫁有钱人的,一副好像大舅子已经是他囊中之物的样子。 ------------ 第七十四章 泼了污水的女孩 小寒眯着眼笑着看王拐子,见他虚张声势也不说话。 这下王拐子有点心虚了,为了壮胆子,抡起手里的锄头就要打小寒,可惜他无论怎么打都差那么几厘米,就是伤不到一点寒毛。 小寒脚下生风,就好像武林高手一样在屋里转圈,王翠玲早被甩到一边去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拐子打不中,累得气喘吁吁地。 这时候小寒微微一笑道:“看你们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迈步就往外走,硬是吓得王拐子没敢拦他。 这是第一个让王拐子觉 ------------ 第七十五章 给小雀说亲 两人进了屋,看见小雀正趴在床上哭呢。 她身上虽然也有点伤,但远不像燕子说的那么严重。照刚才燕子的说法,这人都要打废了。 到底是当爹,就算发狠,也不会真恨了自己女儿,还能把人给打死了不成? 张晓英看小雀哭得虽然伤心,但也没什么大碍,就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她对张老屁道:“大叔,怎么发这么大火啊?” 因为燕子在给晓英打工,张老屁对晓英也算高看一眼。 闻言唉声叹气道:“家门不幸啊,摊上这种事。” 张晓英道:“大叔啊,我说句不该说 ------------ 第七十六章 风言风语杀伤力 那时候她还在王家呢,跟王拐子成亲两年,过得生不如死的,对一些事根本没留心。 当时确实村里有传言,说小雀在外面不干不净的。 可传言这东西都是做不得准的,她也从来没当回事。这会儿真让她想,还真想不起来了。 她回到家跟无良说起这事,无良道:“我这又不是月老,谁的婚姻如何,我哪儿管得了啊?” 张晓英道:“也没让你非得管,你就告诉我小雀的姻缘到底是谁的,我自己去找去。” 无良蹲在地上,跟拉屎似的。 他使劲想,使劲想,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有一点头绪 ------------ 第七十七章 穷小伙变身大款 小雀说着话,她把自己的双手摊开了,一双手由于长期在水里面的浸泡,变的皲裂和发白,甚至有些浮肿。 那是一双劳动者的人,和小雀青春靓丽的外形一点儿也不搭,但是这让王大柱稍微安下了心,或许这女人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呢。 两个人敞开聊了起来,这回聊得特别欢快。只聊到那天的太阳爬到了天的最高处,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王大柱不好厚着脸皮把小雀往外赶,更何况这名声不好的女人是自己恩人的外甥女。 他把小雀带到了供销社门口的饭馆子,挑了一个最靠角落的桌子坐下,要了两碗刀削面。尽 ------------ 第七十八章 一心要娶她 马小花被人揭了老底,心里更加恼怒:“张老屁,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大柱那也是要皮要脸的人,管你家那死丫头怎么样,说不娶,就是不娶。” 两人剑拔弩张的,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张晓英忙拦住了,“两位,两位,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啊。” 马小花把她往旁边一推,“你他妈算好几啊。” 张晓英看看身后跟着的小寒,无良让他给她做保镖来着,结果这家伙竟然盯着鸡笼里养的几只鸡,一副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张晓英冲他努了努嘴,他也不搭理,那眼珠子都快在鸡身上瞪出花来了。 ------------ 第七十九章 灵芝商人 这事算了告了一段落,之后张晓英的精力被那五亩灵芝地给吸住了,也没心思再关注他们过日子的事。 灵芝长成了,也到了收割的时候。 新鲜的灵芝摘下来要经过加工晒干,才能拿去卖。 这也不是个轻生的活,灵芝切成什么形状,怎么晒干,都是有学问的。 张晓英专门去找了一趟薛城,跟他学习了一下后续的处理工序。 一般在没晒干之前切成薄片,晒干之后研粉吃是最理想的。一旦晒干了再想切片就麻烦了。 而且最好是阴干,那样的话灵芝不会带火。晒干的服用后容易生内火! ------------ 第八十章 卖出灵芝 他指着张晓英道:“这个是张老板。”又一指薛藴,“这是小薛老板。” 何贵生还以为他们两个是薛城手底下的人呢,听他这么说,不由多瞧了他们一眼。 张晓英含笑道:“何老板好。” 薛藴总觉得自己是见过世面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这会儿面对外人,他竟不如张晓英表现的落落大方。 说话都结巴起来,“何,何老板好。” 何贵生并没把目光投在他们身上多久,转而就和薛城谈起收购的事来了。 何贵生这回所需的灵芝量是非常大的,薛城那儿有十亩地的灵芝,张晓英和薛 ------------ 第八十一章 看上假美女 张晓英也不管小寒的吵闹,他在她家里留着是来给她打工的,这个时候不用他,什么时候用他? 她去找周红,借来一身衣服,还有她平时用的化妆品。 周红个子比较高,跟小寒差不多,她也是个比较讲究的,村里女人用化妆品的不多,她就是其中一个。 周红一听她要化妆,笑道:“你什么喜欢化妆了?会化吗?” 张晓英抿嘴笑,“就是不会才来找姐姐的,我听说婶子有一个假发套呢,不知道能不能拿来用用。” 刘媒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特别爱美的,又很会打扮。 他们家里当时条 ------------ 第八十二章 燕子的小心思 有了小寒在,他也没把目光再投到张晓英身上,成熟的女人和青涩的果子,男人有时候更偏向成熟的女人。 一顿饭吃得异常开心,只是何贵生那双毛手时而会在小寒腿上摸一把,把小寒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忙着吃饭也不想理他,偶尔怨怪地瞅他一眼,在何贵生眼中看来却好像是在调晴一样。 从酒馆里出来,他们路过一个农村沤肥的粪坑。 何贵生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隔着几米就狂奔起来,一头栽进了粪坑里,整个脑袋都陷里面去了。 小寒站在粪坑前“啊”“啊”的大叫,那叫声尖锐 ------------ 第八十三章 他们是骗子 何贵生看见她,挤了挤眼,调笑道:“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昨天的那个老板啊。” “对啊,就是我。小姑娘一个人看店吗?不如跟我们去玩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本来看在钱的份上,燕子想答应的。 可是脑中忽然想起昨天张晓英跟她说的话,眼前这人分明和晓英表述的一样,难道这真是个骗子? 她慌忙摇头,“这,不用了,我还得上班呢。” 她说着脸上一片红晕,微微垂下了头。 这可不是害羞,而是怕这两人看出他有什么表情变化。 何 ------------ 第八十四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表哥杜大全配燕子,两人就是年纪差几岁,别的地方还真挺合适的。 她说道:“娘,这事你不用管了,你就跟舅舅说,他找儿媳妇的事包给我了。” 杜大娘点了点头,去找杜永合跟他说了这事,说是晓英要给他找个儿媳妇,亲自给他说媒。 杜永合听了老大不高兴的。 他本来想从张晓英那儿借个三四百块钱出来,这样娶媳妇的钱有了,家里房子也能再翻修一下。 他一向认为只要有钱就有儿媳妇,他要手上有几百块,还愁娶不到儿媳妇吗? 可现在张晓英只说要 ------------ 第八十五章 到底是个女娃娃 杜大娘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娃娃,你的钱以后是要带到婆家去的。与其把这么多钱留给别人,不如放在娘家,给你哥哥用。我实话跟你说,你嫂子已经怀孕了,这要是生个儿子,就是咱们张家的独苗,以后所有家产都是他的。” 张晓英咬了咬牙,这钱都是她辛辛苦苦赚了来的,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着要从她手里分走了? 若是给他们一些原也无妨,但听她娘这口气,倒好像打算都拿走了? 她强忍了一口气,“娘,这钱我留着自己有用的,不能给你。” “为什么不能?” ------------ 第八十六章 买了那块地 薛海天往上面打了个报告,有人来量了地,一共二亩多,都按宅基地的价卖给她。 这一亩地就要两三千,最后算下来张晓英手上那点钱都不够买这块地的。 她还是向薛藴借了点钱,最终才把地给买下来了。 薛藴心里挺纳闷的,她要这块地做什么? 张晓英笑笑,“我留着以后开厂子不行吗?” 薛藴忙道:“你要开厂子别忘了找我,我可是要参股的。” 张晓英抿嘴,“好,算你一份。” 她把这块地买下来了,村里人都说她是个傻子,有那么多钱干点什么不行啊?非得买 ------------ 第八十七章 兄妹吵架 杜大娘日子过得细,这在他们家里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美食。 就是她上回赚回来五千块,杜大娘也只不过给多加了一个菜罢了。 张晓英笑道:“娘,这是怎么了?发了大财了?” 杜大娘道:“这可不是我买来的,是你哥买来的。” 她说着捅了捅张晓清的胳膊。 张晓清轻咳一声,道:“晓英啊,听说你这回又拉了菌种回来了啊。” 张晓英道:“是啊,刚签了合同,菌种过一段时间才能运到。” 张晓清道:“这个,咱们今年也想着种灵芝,你看看能把菌种匀给咱们一点 ------------ 第八十八章 老汉想媒婆 张老汉愣了愣,就这房间,比张国梁的屋都显得素净。 张晓英笑道:“老爹坐吧,我给您倒水喝。” 张老汉忙摆手,“这不用了,我坐坐就走。” 他把一盒点心摆在桌上,“晓英,这是给你买的,听说你最爱吃豆沙馅的点心。” 张晓英“哦”了一声,她就没吃过什么点心,什么豆沙、枣泥的都没吃过,还谈什么爱吃不爱吃? 她知道他来肯定有事,便道:“老爹有话就直说吧。” 张老汉道:“当初签协议的时候,咱们好像是签了三年的,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 ------------ 第八十九章 兄妹反目 远远的看见张晓英,王翠兰就大骂起来,“张晓英,你存心坑我们,你就不得好死。” 张晓英心里纳闷,“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王翠兰道:“你说,你故意不想让我们种出灵芝,所以陷害我们,给我的方子是假的。或者在菌种里都掺了东西是不是?” 她又哭又闹的,仗着自己怀着身孕,在张晓英面前撒泼。 张晓英也不敢惹她,无论她怎么解释,说他们那块地日晒太足了,就算湿度保持的好,但日光太好,就容易把灵芝晒干了。 可是王翠兰说什么也不听,半亩地种下去,他们还往里面搭了 ------------ 第九十章 两个炸药包 张晓清被问得哑口无言,其实这件事确实他做的也欠考虑了。 他知道王翠兰去找她闹了,可他心里却想着,闹闹也好。省得自己妹妹一天到晚的太把自己当回事,都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了。 可是没想到王拐子和王翠玲也跟着过去了,有这两个人在,就等于多了两个炸药包,不闹的翻了天才怪了。 后来他听到消息说出了事,赶紧就赶过来了。 他也是气急了,一看见张晓英,就把一腔愤怒都发泄到了她身上。 张晓英见他不语,声音更冷了几分,“你媳妇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没有任何人动过 ------------ 第九十一章 干醋一桶 陈美英斜了张晓英一眼,“这怎么能是算不了什么呢?比某人一年半载都收不到一封信强。” 张晓英想了想,确实啊,自张国梁走后,都没给她写过一封信。 他没工夫给自己写回信,倒有空给姜慧写信,这里面到底是几个意思? 虽然她也知道陈美英故意说这话,是想气她的,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她强压着怒火,冷笑道:“一封信而已,算得了什么?我家国梁每个月都给我写信呢,难道还能让你们看见了?” 陈美英撇嘴,“你就吹吧。你以为你自己跟朵鲜花似的 ------------ 第九十二章 两个活宝 杜大娘听了,微微蹙眉,“你现在大了,我可管不了你了,你想上哪儿就去哪儿吧。” 张晓英心里不舒服,“娘,我到底是你的亲闺女,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了?” 杜大娘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晓英啊,你是我闺女,我也是疼你的,可娘也没办法啊。我终究还是要跟着儿子的,而你也终究要嫁人的。” 这说来说去的,就是她是闺女,不能给她养老送终,所以也就别指望她会帮着自己了。 眼见着这个家是没法待了,只能赶紧搬出去了。 她临走之时,家里没一个人送她,王翠兰还往院子里 ------------ 第九十三章 空间里学习 她跟无良说了这事,无良道:“反正有空间呢,你要真想学,就到里面学习去,现在离考试还有一段日子,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张晓英这才想起来,她还有空间可用呢。 这会儿也顾不上去想上不上大学的事了,先去空间里学习一阵再说吧。 按她的话说,她可以最后放弃上学,但绝不可能丧失上学的机会。 转眼就是高考了,考试的前一天,无良拿了一个护身符给她戴上,说可以保佑她心想事成。 张晓英好笑,“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吗?” 小寒笑道:“你别听他瞎说,什么心想事 ------------ 第九十四章 考上大学 张晓英填报志愿,没过多久录取通知书就到了。 她考上了南方一个很不错的大学,而薛藴竟然和她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在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村里整个都沸腾起来。 自建国以来,他们村子还没出过一个大学生呢,这一下出了两个大学生,简直普天同庆的事。 薛海天作为村长,又是薛藴的爹,真是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走路都觉得脚上轻飘飘的,恨不得飞起来。 还有人专门跑到他家里,求教是怎么培养出来个大学生的? 听着别人夸赞他的话,他心里美美的,让人专门买了鞭炮, ------------ 第九十五章 家里请客 杜大娘摇摇头,“这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我可管不了。” 瞧见张晓英进来,杜大娘也住了嘴了。 张晓英跟王大嫂和李大嫂打了招呼,两人都笑道:“晓英啊,恭喜你了,你可是我们村的女状元啊。” 张晓英笑了笑,转头问杜大娘,“娘,用我帮什么忙吗?” 杜大娘道:“不用了,你做的饭也不好吃,我们几个忙活就行了。” 几个女人在厨房里做饭,杜永合出面去请一些相熟的亲戚朋友去了。 家里吃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肉,倒腾了几个菜都是素的。 杜大娘要去 ------------ 第九十六章 我喜欢你 薛藴突然不走了,他把那口袋往地上一放,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往墙上一推。 张晓英惊呼一声,“薛藴,你干什么?” 薛藴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去搂她的腰,张晓英身体被他困住,想走都不了。 她心中惊慌,连问了几声,“薛藴,你到底干什么?” 薛藴低声道:“晓英,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心吗?” 他眼神定定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有几分情意,几分坚定,又有几分犹豫,“你,你当真不晓得?” “不晓得什么?” “我对你的心意,你我相交了这么多年 ------------ 第九十七章 醉酒昏倒 张晓清往外看了一眼,这左邻右舍的都到了,他作为晓英的哥哥,怎么也不能在屋里缩着。 他整了整衣服,“走吧,咱们出去看看。” 王翠兰嘟嘟囔囔,“不就是考上了大学吗?至于这么折腾吗?办两桌酒席,就不花钱,吗?” 张晓清沉着脸没说话,他在想一件事,自己和晓英也算是亲兄妹,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紧张了? 张晓英在院子里应酬了一会儿,找了机会回自己屋里。 她今天身子不舒服,应付这一会儿就就觉得头疼的厉害。心里真有点后悔,不该应下要办什么酒宴给她祝贺,脸是争 ------------ 第九十八章 上万收入 张晓英在卫生所躺了三天,也能出院了。 她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的时候就没什么事,只是大夫说要多巩固巩固,所以才多输了一天的液。 出院的时候,大全和燕子都过来接她,就连杜永合也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把她给迎了回去。 张晓英的病养了没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开学了,趁着开学前事不多,她想着先把灵芝的生意给处理了。 这会儿灵芝已经成熟了,怎么也得先卖了,不然他们离开村子上学去,这笔生意就不好做了。 这事是她和薛藴一块做 ------------ 第九十九章 大显威名 薛城说何贵生几天之后到,果然过了一个礼拜,他就到了。就住在县城上回的招待所里。 薛城得了消息,忙带着礼物来看他。 他还知会了张晓英和薛藴,又约了县里的官员,大张旗鼓的招待何贵生,真是给足了他面子。 上回何贵生在这儿待的时间短,没摸着和县里的县长见面,这回薛城特意把县长请了来,既给了何贵生面子,又让他自己大显了威名。 要是平时,不是台湾商人来了,还摸不着理由请这些官员呢。 他们在酒店里定了酒席,由薛城做东,张晓英和薛藴因为是合伙人,也摸着了在酒 ------------ 第一百章 鲜花插牛粪 既然人家把洗脸水端来了,张晓英索性就着把脸洗了。 她洗完拿着毛巾擦脸,也没说倒水的事,只淡淡道:“多谢嫂子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今天约了还要到仓库里看看灵芝,那批灵芝已经摘下来了,这回倒是没切片,都整个的放在仓库里阴干。 王翠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德行。” 她刚给个好脸色看,这就蹬鼻子上脸,搬梯子上房了。 吃完饭,王翠玲过来找她。 一见面就问道:“姐,你都听说了吗?” 王翠兰道:“听说什么了?” ------------ 第一百零一章 撩拨到手 王翠玲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家里那破旧的房子,还有那贫穷的村子。 她忙摆了摆手,“不,不用了。” 何贵生有些失望道:“那还能再看见你吗?实话对你说了,我对你一见钟情,真希望以后能天天看到你。” 这样的情话对女孩来讲有致命的吸引力,王翠玲听得心发怒放,越发觉得这是个知情知趣的人了。完全不是李国成那种老实巴交的泥腿子所能比的。 男人要是说,“我想和你睡觉。”那绝对是榴芒。 可要是照徐志摩说的,“我想和你一起起床。” 情趣啊,这就叫情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