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云压城风雨来，孤鸿往天际 ------------ 第一章 穹宇乱象 商助将八卦盘内盘乱成一片的指针拨归原位，屏住呼吸，他打算从头开始，再认认真真推演一次。 内盘上的指针转了几遍后，便又毫无规律地在晃个不停，这与前面几次推算的结果并无二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推演台上退了下来，慢慢走到灵王跟前，躬身行礼： “吾王，臣能力有限，只能推算出祸乱即将出自北方。” 灵王忽地皱起了双眉，脸色随即变得不悦。 就在五天前，观天监的官员深夜观测天象，发现北方上空有几颗星星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在天空上划出极不规则的轨迹。这名官员将此乱象记录下来，并于第二天早朝向灵王汇报此状，认为北方发生了较大的灾害。 时值战乱纷起，灾害不断，轩辕国百姓受难颇多，灵王对此非常重视，批示观天监继续跟进，一有异常必须马上通知建德宫。 汇报情况后的第二天，建德宫果然接到北方传来的快报，离国，肈国，崆国，林国等几个小国几乎同时发生雪灾，请求中央政府派军队前往救援，不仅如此，这几个小国竟然趁机向毫京申请金贝救援受灾百姓。 国库早就被前几任国王连兴土木工程，建造奢侈宫殿，挥霍一空。再之近些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无人从事耕作，而诸多诸侯国更是断了朝贡之职，中央财政司又多拨款救灾，造成现在入不敷出的局面，连中央政府都只够勉强运转，哪还有钱物拨往北方。 灵王将自己关在裕和殿整整一个晚上。 此刻，观天监官员的心情并不比在建德宫心急如焚的国王陛下好多少。 北方上空冲破原有轨迹的星星越来越多，在夜空中乱七八糟的运行，有几颗差点还撞在一起。与此同时，朱雀星宿中的井宿八星之中竟然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耀眼的光芒燃烧了整个南方的夜空。 负责观测星象的几名官员越发胆颤心惊，这个可是轩辕国立国千年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乱象，又想到灵王破天荒的重视，他们不敢怠慢，急急赶出一份说明情况的奏疏，由太史大人董术樟携带，连夜赶入建德宫向灵王汇报。 董术樟此前走过无数遍建德宫，过往每一次进宫，都会打心里对这个恢弘**的宫殿升起比上一次多一分的惊叹。高高的台基，又长又宽的前台，白玉栏杆，蜿蜒曲折的走廊，还有广场上那两个数十丈高的巨型石龙雕塑，节次鳞比的雄伟宫殿，披坚执锐的侍卫，无一不彰显着轩辕国乃九州之上最强大国家的磅礴气势。但是这一回，董术樟第一次觉得玄德宫太大了，大到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终点。 尽管前面引路的寺人走得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但太史大人依然觉得太慢了，不时客气的让他快点。 董术樟刚到恭守殿，便被服侍灵王起居生活的寺人庆鸿拦在了殿前，直到天亮了才被告知灵王已经在德谷殿等着他。 太史大人在殿前站了一宿，黑色的官服，进贤冕上已经披上了不少白雪，待要跨出第一步时，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幸好旁边的年轻下属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并一路搀扶他到德谷殿。 庆鸿接过奏疏时，才看到董术樟双目通红，眼睛内布满血丝，脸色苍白，肩上还挂着若隐若现的雪花。太史大人今年不过四十岁，正是一生之中精神最旺盛之期，但因为心忧近些日子九州之上的星空乱象，平添了不少白发。 庆鸿冲董术樟露出了微笑，小声说了句：“太史大人辛苦了。”心里却在冷笑不已：呵呵，真是够有毅力的。他收起了笑容，转过身，将这份奏疏举到头上，恭恭敬敬递到灵王面前。 已经批阅了一个晚上奏疏的灵王此时亦疲倦不已，揉一揉太阳穴，打开奏疏，非常认真看了一遍，沙哑着声音问：“董卿对此乱象有何解释？” “陛下，前天送来的雪灾消息印证了我们观天监观测到的乱象是对的，但就在昨夜，最新的观测结果表明北方将可能会有更大的灾难发生。” “什么灾害？” “恕观天监无能为力，只能看出这些，剩余的需要太卜去占测。” 灵王似乎早有所料，放下了奏疏，淡淡地问：“南方呢？那道冲天火光是什么？” “这......这......”董术樟迟疑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说吧。” “请陛下宽心，朱雀星宿之中出现的乱象，并不在我们轩辕国境内。” “大夏国？” 董术樟摇头。 “南洲？” “不确定，南方的星星又多又杂，星象运行得比北方的还要混乱，难以勘察。微臣担心南北两个方向出现的乱象会影响到东西两方，进而搅乱整个山海大陆上的星象，到时我们轩辕国也必然会受到牵连，被卷入其中。” 怎么会没有受到牵连，灵王感到愤懑极了。这才刚让向国帮忙平定南方几个想要造反的小国，轩辕国为此付出的代价可谓惨痛，邻近向国的英国就这么被纳入了向国的国土之中。每每想到此，灵王都觉得心在滴血。 而东边的唐国和姑射国这些天又不断在边界制造些小摩擦，似乎蠢蠢欲动。幸好西方的边境是建木湖，白茫茫的全是水，和其他国家有着天然的相隔，不然真的是危机四伏,但似乎传出了鲛人开始袭击湖边村庄的消息。 现在北方又出现了天灾...... 真是岂有此理。 一想到轩辕国现在身处内外困顿之势，整个国家飘摇风雨之中，却无人能够替他分忧一二，灵王就觉得来气 ，不由得狠狠拍了一下御书桌。 堂下的董术樟低下头，不敢看向灵王。 过了好一会儿，灵王才慢慢平缓下来，他看董术樟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董卿还有什么要禀告的？” “臣担心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说清楚。” “臣从天象观测所得，此次的雪灾恐非天灾。” “那就是人祸了。”灵王突然冷笑起来，似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寡人倒想听听，究竟何人能有此能耐造出覆盖几个小国的大雪？” “这这这.....”董术樟顿时语塞，他的确没有考虑过这点，不过他依然坚持述说自己的所见，“.......这只是我们根据星象推算出的结果，陛下。” “董卿，莫要再胡言乱语。”灵王摆摆手，示意董术樟不要说话了。本来这几天国内的大事坏事接踵发生，已让灵王疲于应对，他不想再听到有人胡说八道扰他思绪。 董术樟还不想放弃，站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关乎轩辕国万年国运，不可轻视。如果这雪灾真是人祸所为，证明了北方的几个诸侯小国必有不可告人目的，或许是借申请赈灾之机偷袭我们，如此，我们务必要先发制人......” “行了，董卿一夜未睡，必然很累了。来人，送董卿回府休息。”灵王不想再讨论此事，让两名侍卫送董术樟出宫。 太史大人临走前长嗟一声，黯然离开建德宫。 灵王自然明白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只是轩辕国哪还有什么能力安内？朝廷官吏贪污无道，军队士兵老弱病残，真正的精锐不过十万，仅能戍守京畿。每回有诸侯国出现问题，都是拉上其他的国家出兵平乱，这当中所受的屈辱真是一言难尽。 他坐在龙椅上沉思许久，最终选择听从董术樟的建议，前往应天监让太卜商助推算到底北方出了何事。 离开龙椅后，灵王突然回过头对庆鸿说：“下次太史若求见，要第一时间向孤禀告。” “诺，陛下。”庆鸿低下头，答。 到了应天监后，满怀期待而来的灵王却不曾想到商助给出这样的答案，他强忍住心里的怒火，冷冷问： “太史说北方的祸乱非天灾，你推算的结果呢？” “陛下，臣亦听闻北方几个小公国发生雪灾。但此时正值初冬，按照以往天气，绝无可能普降大雪。” “言之有理。”灵王的脸色稍微变得平和，示意商助继续说下去。 “陛下还记得吗，落地山脉于开春时发生过一场大火，烧了足足一个月才被扑灭，整座山脉所有树木被烧毁精光，山上的猎户人家和山脚下的百姓不少葬身火海，为此陛下还下令将落地山脉附近的百姓迁移到城里居住。” “孤对此事记忆深刻。” “是的，陛下。这之后，落地山脉又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火烧之后又是雨水的浸泡，再加之上早前几百年采矿冶炼，山腹早就被挖空，因以上种种恶劣之状不凑巧发生在一起，很多山峰因此而发生崩塌，整个落地山脉的高度被强行降了千尺。” “这与雪灾何干？” “陛下，以往从北方吹来的锡特利亚大风都是被落地山脉挡住了，今年没有这座高大山脉的阻挡，北风呼啸而过，气温骤降，大雪落个不停，雪灾就是这么发生的。” 灵王倚在黑色檀木椅上，右手按住扶手，脸色阴晴不定： “这不就是天灾？” 商助低下头，想了想，最终上前一步：“非也，非天灾也。” “理由呢。” 商助不语。 “有什么不妨直说，这里都是本王的心腹。”灵王明白商助心里的顾虑，环视了四周一圈。 随同而来的有姬正太子，司徒常进，和常年跟随他的庆鸿。 商助依然不语。 “还有什么让你顾虑的？”灵王盯着商助，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 天子不怒自威的压力让商助承受不了，他向灵王躬身行礼：“臣听闻消息，年初的那场火灾并非极致环境下的自燃也非人为放火，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来自非人族的操纵。” ------------ 第二章 乱世将至 非人族，这个让人浮想联翩的词语让偌大的推算室立即陷入死寂一般的寂静之中。只有姬正的脸上布满了疑问，他很想向商助问个清楚，但看到其他人都神色凝重，亦不敢吭声。 “你确定吗？”灵王再一次问。 “臣亦只是听说，不敢确定。”商助说话的音量比刚才弱了些。 “会不会是黑巫师搞的鬼？”常进小声提醒，“好像那段时间玄铁军有看到黑巫师在北方各国边境出没。” “黑巫师也是人族。”亲自做出否定的是灵王，常进不敢再言。 要说整个毫京，灵王说喜爱巫术第一，没有人敢说第二，为此他不顾祖训，在宫内秘密供养着一名神秘的巫师。但王宫又岂有秘密可言，世人皆知此事，只是俱不道破。 灵王亦知道这些，他确实有点心虚，不管有事没事还是去司天阁占个卜，算个卦，做做样子给世人看，想以此获得心安理得。 “不过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听说他们的操魔术非常厉害。”灵王摇摇头，又问商助，“你就只能推算出这些结果？” “是的。” “陛下，臣有一建议。”常进这时又站了出来。 “说。” “连太卜都无法推算出的祸乱，肯定非同一般，我建议陛下考虑请巫之联盟的大巫师出马，理由如下.......” “陛下，臣认为万万不可。”商助想不到常进竟然如此胆大，提出这么个荒诞的建议，急急打断他的话，“颛顼先帝自通天绝地后，明令禁止巫师参与国是，这次的祸乱关乎轩辕国的存亡，更不能将此等大事交托给这群神经兮兮的巫师。” “商助太卜言之有理，但是如果您能够推算出祸乱来自何处，那又何须另请高明。”常进说话声音很轻，但却如同一个重重的铁锤锤在商助的嘴巴，让他哑口无言。 灵王看到常进还没说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一来，巫之联盟的占卜水平乃世间最高，没有什么是他们占卜不出来的，只要他们出马，什么妖魔鬼怪，统统现形，二来即使是黑巫师在捣鬼，白巫师天生是黑巫师的克星，要说这个世间还有人能制服黑巫师的，也只有白巫师了。” “臣有不同意见。”商助这时说。 “说。” “臣怀疑这个说法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有人通过这些非人族能理解的事物去掩饰......” “你说话前后矛盾了。”灵王打住了商助的说话，转而看向常进。 常进继续说道：“陛下，其实我们不必太过害怕白巫师的力量，自有巫之联盟的规则约束他们，我们只需要白巫师推演出祸乱之地即可，其余的自当是反叛者承受我们中央帝国百万玄铁军的愤怒之火。” 灵王转过脸问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姬正：“太子的意思呢？” 姬正是灵王与长皇后所生的第一个儿子，今年二十五岁，聪慧却不懂变通，尤其与一向反对鬼神之事的儒生过从甚密，灵王不太喜欢他。 身穿黑衣的姬正向灵王拱手，说：“儿臣认为商助太卜说得在理，世间所有装神弄鬼之事俱由人伪装，此事如非天灾，那么便是有人故意假装鬼神之手去放火，导演出连连天灾，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再愚弄一下当地流连失所、食不果腹的百姓，最终煽动他们反攻中央国家。” “那你认为有必要请巫之联盟的人帮助我们推算出叛乱之地叛乱之人吗？” “这个......” “直说无妨。” “儿臣以为祖训不可违，颛顼先帝既已立下规矩，我们身为王族后裔应当遵守才是。” “是吗？”灵王轻轻敲了敲脑袋，他十分厌倦太子这样的说辞。 “就儿臣观察所得，巫族善于装神弄鬼，常常以沟通天地为由，欺骗百姓君主，当不可信。” “那你有什么建议？” “儿臣以为父王可派人前往北方各公国了解情况，并做好随时出军剿灭叛乱军的准备。” 灵王本就不指望太子能给些有用的建议，呵呵一笑：“来不及了，若是派人前往，一来一回，不得个来月？哼，那岂不是等到他们将长剑指着我们的鼻子才觉得当初应该要请巫师帮助的。” “可是祖宗之法不可违啊，父王。” “那你说该怎么办？”灵王差点被姬正气疯了，一拍龙椅，霍的站了起来，待看到太子一脸惊恐状，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叹了口气，又缓缓坐下来。 姬正此时尚在龙威的余震当中害怕着，脑袋混乱，主意全无，最终选择了妥协，说：“儿臣认为父王说得对，司天阁可胜此任。” 灵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太子，此事交由你全程负责，明天早朝，我要看到最新最精准的一次推算结果。此事若成，本王重重有赏，如若办不到......后果自负。” “诺。” 灵王站起来，整了整黑色九龙龙袍，站在台上，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他盯着姬正，神色渐渐变得严厉：“开国先祖轩辕天帝，掌管世间万物，号令天庭众神，战妖族，降魔族，驱鬼怪，一统九州，立下赫赫威名。汝在此大放厥词，说什么不信鬼神之言，岂不是亵渎了祖先的威名？”顿了顿，又说，“敬祖宗不敬鬼神？太傅教了二十多年就只教会你这些东西吗？哼！真是混账玩意。”说完，狠狠一拂袖，愤愤转身离去，庆鸿快步跟上去。 “那就辛苦太子殿下了。”灵王最后一句话里明显压着怒火，室内几人都听得出来，微微露出笑意的常进向姬正鞠躬行礼，慢慢退出推演室。 看着常进越来越远的背影，商助无奈摇头，任谁都知道常进的微笑里藏着什么心思：常进是三王子的人，而三王子想染指王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商助看到姬正还呆呆愣在原地，他感激太子刚才出声相助，主动上前说：“商助愿意随同殿下前往司天阁。” “多谢太卜。”姬正勉强挤出了笑容。 商助大概猜到姬正为何笑得如此苦涩，他也知道灵王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众所周知，灵王非常信任巫师，自己就经常学习巫术，不过灵王不敢公开违背颛顼先帝之训，只敢偷偷在若缺宫供养巫师，而外朝大臣因为想要巴结灵王亦开始跟习巫术，朝中兴起的巫风超过历代君王任政之时。但偏偏姬正自幼受到太傅教育，一点不信鬼神之事，更认为巫术乃神棍骗子之术。在太傅的多年熏陶下，甚至连神明之事也不相信，一向以天神后代自称的轩辕王族竟然出了这么个怪胎，难怪会惹得灵王如此不高兴。 谁不知道一千多年前创立轩辕国的轩辕大帝修炼成神登天的故事，还有颛顼先祖绝地通天的神迹，偏偏这些只会看书的书呆子就不相信。 不过也难怪他们，自从颛顼天帝去往西天后，拥有神族血脉的王族后人越来越少，而三百年前那一次惊天动地、震惊宇内的刺杀事件，竟把轩辕宫内所有王族成员杀了精光，轩辕王族的神族血脉差点因此断裂。也是这一次，轩辕国国运一再衰落，不复以前，而日益壮大的各诸侯国不再把轩辕国放在眼内，甚至常有僭越之举，不断挑战轩辕国的权威。 轩辕国振臂一呼，万国来朝的辉煌岁月从此成为了历史。 商助冲姬正笑了笑：“殿下客气了，壹鸣阁主是微臣的师叔，我们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微臣刚好藉此机会向他老人家问好。” “那太好了。”姬正再次以感激的目光向商助道谢。 商助穿着黑色长袍，额头宽大，鼻子有点大，鼻翼往高翘，颧骨高高凸起，两边各留了一条常常的鬓角。 当下姬正与商助立即出发。 司天阁在望龙城的西边，离玄德宫有十里之遥，姬正命人驱车前往。 马车摇摇晃晃，姬正脸色很差，商助看他似是很忧虑，便问：“太子殿下，微臣有一事不解。” “太卜请讲。” “为何殿下不信鬼神之事？” “萧远之老师教导，鬼神之事乃无稽之言，小者困扰百姓生活，大着可扰乱朝纲，令国家陷入慌乱。而百姓们生活在世，当踏实劳作，勤劳生产，努力生活，不该相信鬼神此等无中生有。” “是吗？” “太卜相信吗？”姬正听商助说话的语气之中似乎带有些嘲讽，便问。 “我吗？”商助哈哈一笑，“当然相信啦。” “为何太卜如此笃信。” “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真的吗？”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人神妖魔俱生活在山海大陆，轩辕大帝升天之后，妖魔再度兴风作浪，扰乱山海大陆，残杀人类，颛顼大帝率领一批天神斩尽天下妖魔后，绝地天通，再无其他异类物种。此后妖族遁灭，魔族绝径，神族回天庭，唯作为天神的帮手羽人族鲛人族与夸父族留于山海大陆。不过那个年代实在太久远了，久远到很多人都不相信。” “太卜是相信的？”姬正又问了一遍。 “自然。说起来，太卜一职亦是巫师演化而来，这当中的历史我没有理由不相信。” 街上百姓虽多，来来往往的好不拥挤，但因有侍卫在前面开路，马车走得非常快，两人没有聊多久，便听到侍卫报已到司天阁。 颛顼大帝绝地天通后，明令禁止巫师私自在民间活动，将一大群巫师驱往南洲，仅保留了少数巫师留在帝国之内，并建司天阁，将这些愿意听从帝国之命的巫师统统揽入司天阁。值得一提的是，司天阁虽对外宣称是民间组织，但却对王室负责，很多人调侃司天阁乃是国王的民间代言机构。 司天阁在成立之初不过一家小小的木屋，后历年不断修葺扩大，现在的规模已非常宏大，虽名阁却是个不小的建筑群，外墙装饰十分简朴，白墙黑瓦，正门的屋檐下挂着一个龟甲牌匾，上面刻着三个宏放雄伟的甲骨文字：司天阁。 姬正此前曾数次经过司天阁却始终没有踏入过阁内一步，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看过去。 这天天气阴沉沉的，黑白色的建筑群在灰色的天空下沉默不语，尤其显得肃穆。 平日司天阁有刚进门的小巫师守在门口，今日却不见有人守着，姬正和商助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很奇怪，两人又想到这几天的夜空乱象，心中俱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商助站在大门喊了好几声太子殿下驾到，依然没有人前来迎驾，商助只好尴尬请姬正入内。 当绕过前堂，踏入正门后，两人发现整个司天阁此刻乱成一团，各人低着头匆匆忙忙走过，无暇顾及其他人，商助只好捉住一个慌乱走过的年轻巫师打听，才得知壹明阁主刚刚上吊自杀的消息。 上吊自杀？姬正和商助面面相觑，两人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来的路上，姬正便好生犯难，不知该怎么开口请教壹鸣阁主，这下好了，现在什么都问不了了。 前台的一名巫师扫了一眼过来，刚好对上正厚、商助两人的眼睛。旁人惊慌成一片，只有他若无其事坐在堂中，他一身粗麻布大衣，腰上缠着一根苴垤（ju die），膝上系着绞带，脚穿菅履（jia ju）,头戴冠冕缨。 “商助师兄，等你好久了。”励耘向商助打了声招呼。 商助认识励耘，他是壹明阁主晚年才收的弟子，在众多弟子中排名最低，今年还不到二十八岁，却是被老阁主称赞的所教过徒弟之中最有天赋的巫师。 “励耘，师叔他怎么会？”到现在商助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头这几天一直好好的，能吃能喝，偶尔还能神棍一下，谁知道.......切。”励耘嘴里叼着一根木枝，懒懒散散地说。 “在哪里？我想去看他最后一面。”商助用衣袖拭了拭两行清泪。 “他的房间咯。”励耘突然掏出一个信封，扔到台上，“老头昨日留下的，说是看到太子之后便交给他。”说完，转身离开。 姬正喊住了他：“请问这是？” “打开信便知。” “那您现在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 “是的。” “天下之大，去哪里不行。” “但总归有个去处吧。” 励耘看着姬正，不明他为何执意要这样问，想了想，好像明白过来了，道：“我想去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去处。”说完，大袖飘飘离去，他边走边放声高歌：“乱世将至，遍地哀鸿，念我大同者，恍若大梦，天命何归兮，四海飘蓬。”歌声渐灭，人亦消失不见。 姬正拿着那封信，呆呆站立在原地，听到励耘响彻司天阁的歌声，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早几天经过街市时，有几个三岁孩童唱的儿歌： 山海移，天地合，夏雨雪，冬无日，沧海转桑田； 乾坤换，世界变，七族乱，人族衰，白云成苍狗。 乱世，真的要来了吗？ ------------ 第三章 殿堂之争 天清殿上，坐在龙椅上的灵王未待殿下众臣启奏，先开口说道：“昨日太子前去司天阁，意欲请壹明阁主占上一卜，协助解释星象乱象，为我轩辕国防患于未然。谁料太子去到司天阁时，他已上吊自杀，仅留下一书遗言。寡人始终无法参透这遗言当中的秘密，不知众爱卿可否为寡人解释一二。” “当然当然，为大王排忧解难是我们的职责。”群臣满口答应。 灵王甚是满意，让庆鸿当众大声宣读：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黑夜来临，人间坠落，双月当空，君临天下。” “臣以为是无稽之谈，九州之上只有一个月亮，又怎么会有双月当空。”太傅萧远之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质疑。 “陛下，臣不认同太傅所说，臣认为此乃大大吉兆。普天之下确实只有一个月亮，但是另外一个月亮指的是陛下恭德裕天，恩泽大地，如同天上的月亮般明亮，于黑夜之中给人间带来光明。”常进说道。 灵王连连点头，心里暗赞常进说的在理。 “壹明大祭司明明说的是两个月亮，而不是虚指。”萧远之重重哼了一下鼻子，常进这等奸佞小人，只懂一味谄媚逢迎，偏偏灵王又爱听信，有时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虚指？你的意思是圣上高德乃是假的，太傅大人，你胆子未免忒大了吧。”常进冷笑一声。 “臣从来没有说过此话，请陛下明鉴。”萧远之向灵王行礼道。 “寡人今天召集你们来，不是来听你们争吵的，是来让你们解读壹鸣先生留下的遗言。”这么一吵，肯定又是没完没了，灵王一挥手，让他们就此打住，转而对商助说：“太卜，你来说说。” “陛下，臣以为壹明大祭司肯定有所指，只是臣下愚钝，暂时没能参透。”商助弱弱地回答。 “没能参透？”灵王顿时不悦，沉下脸色，“上次让你推算北方灾星，你说你无法推算出结果。这一次又是如此，无能至极，那你坐这太史之位又有何用。” “陛下，并非臣无能，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商助吓得立马跪拜下来，“臣突然想起来了，壹鸣大祭司自缢时面朝南方，臣以为他已为我们轩辕国指明了方向。” “南方？”灵王感到疑惑：这个商助实在是个学识低下的混子，说话没有一句够水平的，现在明明是北方出了问题，怎么扯到南方去了。 “正是。南洲正是伏羲后人的居住地。”商助顿了顿，又道，“陛下知道壹鸣大祭司和臣同出一门，却不知我们的开山祖师是伏羲，历任门主皆是伏羲后人，我们都从他身上习得占卜演算之术。” “还有这等事？”伏羲后人的来头实在太大了，灵王当下就表示出极大的兴趣，让商助站起来说话。 “是的，而且现任门主不是别人，正是桐柏国的国王伏据。”商助已站了起来，依然不敢抬头看灵王，“伏据师尊的能力远在我们之上，只要请他出山，定当能为陛下指明未来之路，挽救轩辕国于危难之中。” “桐柏国？”灵王依稀记得听过这个名字。 灵王喜爱巫术，对巫术的历史颇有些研究。 九州之外的南洲，小国众多，大部分国家又以伏羲女娲后人自居，叫桐柏国的小国好像就有五六个，至于是否真是伏羲后人所创，难以分辨。但不论真假，由于深受巫之联盟的影响，这些小国上至国王下至小民，都酷爱研究巫术，这点很对灵王的胃口，当即问商助：“这位伏据小王可真是伏羲后人？” “伏据师尊隐瞒得很好，外人一概不知他的身份，微臣当初入门时并不知情，也是有一次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他和壹鸣大祭司的对话，才得知他是伏羲后人。” “那你为何当初不向我说明情况。” “皆因那次他们看到我不经意路过而知道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让我发毒誓不得向外流传，不然五雷轰顶而死。现今到了轩辕国生死存亡之际，臣岂能任由国家沉沦不理，唯有不顾当年毒誓说出来。臣一片赤心向轩辕国，日月可昭，天地可鉴。”商助说话越来越激昂有力，整个天清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听到商助这番说辞后，灵王的脸色变好了许多，语气也不再那么冲：“伏羲大神与寡人先祖轩辕天帝相交甚好，伏据小王既为伏羲后人，而寡人身为轩辕天帝后人，双方理应好好交流，相互扶持，不要让这份交情失却于世才是。” “臣愿意前往桐柏国，请伏据师伯前来轩辕国辅佐陛下。”商助道。 “当真？”灵王一扫平时的疲倦，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双眼露出精光，这是他近段时间以来听闻的最好的消息了。 “当然为真，臣纵有熊心豹胆，亦不敢欺骗大王。” “甚好，甚好！”灵王一改刚才厌烦的态度，对商助赞不绝口。 “说起伏羲后人，臣听闻他们祖传有九天八卦盘，通过此推算盘推演，能够预测千年之内发生的大事。”常进此时站出来说道。 “果真有此等神物？”灵王越来越觉得有趣，这些都是巫师们平时不离身的讨生工具，大多巫师以此来占卜预测，越是神器预测得越准，他很明白当中的价值。 “商助太卜肯定知道的。”常进说。 “伏据师尊到来建德宫，当然会带着他的九天八卦盘。”商助对灵王道，心里却狠狠地说：这个常进真是可恶，哼，改天一定要跟他好好算账。 “事不宜迟，商助太卜于明天出发，可好？”灵王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恨不得商助马上就将伏据带到他身前，向伏据好好学习趋吉避凶之术。 “遵旨。”商助站出来，向灵王躬身行礼，“臣担心祖师爷不愿北上，故想陛下申请携带一千金贝，三千银贝以及其他稀世珍宝若干，以表圣上诚意。” “自当如此，本王同意。哦，不，商助太卜，为表寡人诚意，汝当斋戒沐浴七日，待寡人祭天致谢后才可出发。” “圣上，万万不可。”萧远之站出一步，向灵王举起神笏，神情甚是激荡，“近年天灾连连，百姓流窜滋扰，五行军又常年征战在外，再之那些远方诸侯国家只朝贡些许甚至干脆不朝贡，花费巨大，致国库日渐空虚，此时哪还能拿出如此大的钱财？” “陛下，臣亦有不同意见。”站出来说话的是太保傅信。他穿着一袭黑色六图纹饰官服，头戴九旒冠冕，脸容严肃，他虽年老色衰，精力远不如以前，但仍然坚持每天上朝，参与朝政。 傅信经宣王，幽王，灵王三朝，乃三朝元老，又受前朝幽王临终之托辅佐灵王，位列三公之一，地位赫然，说话掷地有声，连灵王都惧怕三分，其他大臣看他说话，俱不敢再言。 “大王，撇去国库空虚不说，此去桐柏国，一路南下，须穿越阳、并、荆三州，奉、定、颖、向等诸侯国家，沿途暴民流动，诸侯二心，一定对这笔钱财虎视眈眈。离开九州，又要过青江天险，鲛人出没，封锁江道，着实危险。即使过了青江，还需路过几个南洲小国，这些当地土著民智未开，野蛮粗暴，必然会造重重危险。综上点点，臣以为携带众多财物上路，并不安全。” “太保，您是杞人忧天了。现在众诸侯国一心拱卫中央国家，唯大王是从，他们又怎么会觊觎这些金银财宝呢？至于暴民，诸侯们已经派兵镇压，不成困扰，青江天险，请向国水师开路，不足为惧，南洲小国，民风虽悍，但听闻我轩辕国之名必然丢兵弃甲而逃。”常进说道。 “我杞人忧天？哈哈。”傅信仰天大笑，突然收住了笑声，死死盯着商助，又看向常进，身上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宵小之辈打的什么算盘。哼，不就是巧取名目敛取百姓之财。” “太保，您别血口喷人，我等一心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解难，又怎会贪图百姓之财，太保实乃污蔑臣下，请大王明察。”常进先是为自己辩解，再而对灵王躬身道。 “如果不拿出此等财物，又怎能显出陛下关爱人才之威，又怎能显示我轩辕国乃万国之首？”少师桐鱼春接着进谏道。 “陛下请三思，如今不比以往，各诸侯国之间暗涌流动，随时爆发战争。”持反对意见的是少保傅方，他是傅信的门生，也是傅信的侄儿。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参透壹明阁主留下的信息，其余的事情都没有这件事重要。”司寇弃伯如是说道，可惜他的声音很小，被众说纷纭的吵杂声淹没在其中，根本传不到灵王的耳朵。 ...... 天清殿里群臣纷纷嚷起来，很明显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阵容，一个是以太保，太傅为首的派别，坚决反对携带金贝南下，另外则是商助、常进等人持截然相反的态度，力争皇上同意，还有少数朝臣默不吭声，躲在一边，或是暗中观察或是看热闹或是漠不关心。 灵王看堂下吵成一片，揉了揉太阳穴，刚才想要会见伏据国王的豪情壮志瞬间消失了，他只觉得心力交瘁，无法制止这个局面。 突然之间，太宰姬元轻轻吭了一声。 姬元乃灵王的祖父辈，虽是旁系出身，但辈分极高，身份极尊，太师，太傅都是他的学生辈，其他六卿五官更是他的孙辈，因此在朝中地位之高，丝毫不亚于傅信，而他的封地令国十分的强大，隐隐是众诸侯之间的实力最强者，他吭声后群臣都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姬元今年六十三岁了，鹰勾鼻，长下巴，如同两个钩子贴在了一起，双眼外放精光，说话中气十足：“太保公，您未免太过胆小了。我却刚好持相反意见，此次南下，我觉得更应该要通知众诸侯，犹如大王南下，展现中央帝国雄威，让那些诸侯国再次臣服于中央帝国之下。” “陛下，万万不可......” “太公，本王觉得汝说得在理，就这样决定了。”灵王想不到姬元会支持自己，心情甚是激昂，站了起来，向天高举双手，“寡人决定亲自南巡，请伏羲后人出山辅佐寡人。” “陛下，您.....您.....您.....”傅信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气急败坏之下，一口气换不过来，竟然就此气绝身亡。 四周的大臣赶紧围了上去，叫御医的，喊傅信名字的，七嘴八舌给急救意见的，更有人学起了巫师的招魂术，欲要将太保刚离身的灵魂招回来。 天清殿内顿时乱成一团，灵王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吩咐了一声厚葬太保后急急解散早朝，随即躲回若缺宫。 ------------ 第四章 知其不可而为之 此后几天，灵王不敢再上朝，天天躲在裕和殿内，以太傅萧远之为首的群臣则时时刻刻围在裕和殿前，坚决反对灵王南下。 灵王不得已之下选择了妥协。 当灵王在恭守殿内当众宣布自己不南巡时，太傅很是欣慰，不住点头，追随他的臣子也在私下庆贺，没有辜负这几天的辛苦。 “孤王听闻北方雪灾甚大，大雪封山，百姓只能天天躲在家里，吃树皮喝雪水，苦不堪言，和几位大臣商议后，孤决定派二王子出使这几个国家，代孤王慰问众百姓。”灵王咳了咳，道。 殿下群臣听了，没有人提出异议。二王子姬瑄乃是庶出，母亲又是不得灵王恩宠的兰妃，在朝中根本没有大臣支持。 姬瑄站出一步领命。 灵王另外派遣了小司马王孙戒随行。 紧接着，灵王命庆鸿颁布了另外一项诏书： “今天下大定，四海宾服，京畿稳定，诸侯和平相处，特派太子代替天子南巡，安抚南方诸侯。” 这是常进在裕和殿中给灵王的建议。 太子代替天子南巡，一来可以堵住朝中众臣反对之声，二来可在各诸侯国中展示天朝之威，令南方诸侯不敢轻举妄动，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太子表面上是南巡，实际上是到桐柏国请伏羲后人出山辅佐天子。 常进的提议十分诱人，特别是最后这点，无疑说到了灵王内心的最深处——据殿内那个神秘的巫师所言，伏羲后人不仅擅长推算，而且还懂得制作长生不老之药。 长生不老药，这是个多么诱人的名字。倘若真有此药，那将永远统治着九州，千秋万代，永无尽头。 可惜自从整个西洲被封印后，世间再无不死族，如今再听到有人会制作长生不老药，无论真假，灵王都要求一求。而另外一边，令成公姬元也赞成此举，这又给了灵王莫大的信心，决定于今日向群臣宣布。 “圣上，万万不可。臣以为太子宜留在宫内辅佐陛下处理朝政。”萧远之听闻诏书后，心下大惊，当即表示反对。 此时北方几个诸侯之间不时发生一点摩擦，随时会打起来，南方的几个诸侯国更是打得你来我往，甚是激烈，而京畿内政局不稳，三王子收买了众多大臣，她的母亲又是灵王最宠爱的令妃（令成公姬元的侄女），朝中实力逐渐扩大，太子的势力受到不少，在这个敏感时刻让太子代替天子南巡...... 萧远之嗅到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的味道，任谁都知道这份诏书之中藏着的险恶。 “太傅，够了。在你的教导之下，太子都无知到何种地步了，差点连自家祖先都不认，徒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你就不觉得自己失职的吗？你丢得起这个面子，可我们轩辕王室丢不起这面子。”灵王早已对萧远之看不顺眼，只不过以前太保傅良与他沆瀣一气，把持朝政，不敢多说，这时见他迫不及待跳了出来，自然要好好抓住机会好好教训他，“这次南行，让他这只井底之蛙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也好。” “然轩辕国开国以来，并无太子代天子出巡之例，且南方诸侯局势之动荡甚至比北方还要厉害，太子此时南巡，无疑是送羊入虎口。”萧远之依然想说服灵王收回诏书。 “太傅，二王子同样代天子出巡，但却没有半点怨言，怎么到你就开始推脱了？”灵王的脸色更加不悦。 “圣上，这不一样啊，出巡南方的可是太子。” “太子就怎样了？难道就不是孤王的儿子了吗？” “不一样，太子乃国家之基础，未来之栋梁。” “太傅，国家之基础不是孤王吗，什么时候变成太子了，难不成你默认太子现在坐在龙椅上，替孤王发号施令？”灵王突然沉下了脸色。 “微臣绝无此意。”萧远之大惊失色，慌忙跪下来。 “太傅，圣上，臣以为这样争执，倒不如问问太子的意思。”常进这时出来打圆场。 “儿臣领旨。”姬正拿着神笏，大踏步站出来，朗声道。 姬正的这个态度无疑出乎殿内群臣的意料，引得众大臣齐刷刷看向他，偌大的恭守殿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到。 姬正不去看别人的脸色如何震惊，持着神笏，昂首道：“儿臣认为南方诸侯之间暗涌流动，极不和平，需要朝廷派出大臣去安抚，对于此重责大任，太子当仁不让。” “很好，这才是我朝太子，有胆色。”灵王甚是满意，不住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环视了殿内群臣一圈，最终目光放在太傅身上，“众卿家还有何事要奏？” 连太子本人都同意了，其他群臣再不敢吭声，只有萧远之一脸错愕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超过二十三年，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优秀学生，蓦然之间，太傅大人竟然有种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太子殿下的感觉。 大司徒郭震霖欲要站出来请示国王，目前国库空虚，根本没有那么多金银财宝，旁边的陶伯轻轻咳了一下，让郭震霖停了下来。 陶伯没有说话，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指向姬元，郭震霖当即不吭声。 退朝之后，太傅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和其他大臣寒暄几句，而是径直回府，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门口守卫来报：“太子殿下到。” 萧远之命他将姬正带入正厅，看到姬正进来后，淡淡说了一句：“来了啊。” “老师，我是专门赶来向您道谢的。”姬正向萧远之行礼后，便站到他下首。 萧远之看着他的得意门生。 姬正长身而立，面如冠玉，肌若光泽，盘黑发发髻，戴白玉琉璃冠冕，穿一袭绣黄纹的白色长袍，腰缠素色朱里鞶革，挂着白里透亮的琅玕玉佩组，脚上穿着蟒皮软底靴。 “什么意思？”萧远之看姬正没有再说下去，便问。 “多谢老师多年来的悉心栽培，学生此生决不会忘老师的培养之恩。”姬正抱着纸扇，道。 萧远之听闻后不说话，拿着的茶杯放在空中良久，也没有喝下去，最后没有喝上一口茶，又将茶杯放回了茶托上。 “所以，非去南方不可？” “是的。” 萧远之又问了一次，姬正还是如此坚定作答。 “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没有，但不得不去。” “好，还记得老师跟你经常说过的那句话吗？” “学生时刻铭记在心。” “再念一遍给老师听听。”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很好，去吧。”萧远之露出了一丝苦笑，他的学生终于长大了。 姬正面对老师，跪拜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头，之后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了傅府。 萧远之的眼睛很尖，他分明看到了姬正转身离去时，几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 第五章 授命仪式 太子代替天子南行的行程敲定之后，接下来的一切动作便快速而又有序地进行。 海纪三百五十二年十一月初八，这是商助通过占卜算出的出行的好日子。 出发之前，太子已斋戒沐浴七天（散斋四日，致斋三日）。相比之下，二王子的出行就简陋多了，灵王第二天就派他出使北方。 期间，太宗绍礼公代灵王拟了一份诏书颁布与南方众诸侯： 今姬正太子代天子南巡慰问各路诸侯，务必保证太子殿下一行，道路畅通，宿行无阻，百姓避舍，不得滋扰，各诸侯国国君，出兵护航，盛情款待，如若违反，中央帝国必严惩不贷。 为了显示中央帝国的威严，灵王特意命令五千玄金军随行。 这是灵王临时的决定，常进等人极力反对，理由是北方各诸侯对毫京虎视眈眈，一旦遣走了轩辕军中的精锐玄金军，谁来保护京畿？靠四方诸侯，可能吗？ 灵王坚持一定要派兵随行，而群臣却极力劝阻，双方一直僵持不下，眼看恭守殿内气氛越来越微妙，随时会闹得不欢而散，商助这时站了出来打圆场：“陛下，可派出战无不胜的帝国水师南行，一样可以显示轩辕国声威。” 商助一提出这个建议，灵王当场表示同意。 常进不反对，只是疑惑地看着商助，不知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太卜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玄水军可是出了名的非同一般的弱，不过也好，反正都是装装样子，这些老弱病残总要比仪仗队好一些吧。 另外，据闻太子最近和商助走得很近，说不定就是商助在私底下说服太子答应代天子南巡。 常进不由得多看了商助一眼，看他笑呵呵，一副人畜无害之样，心里不禁冷笑一声。 这样，本来随同太子巡狩的精锐玄金军，摇身一变，变成了垫底的帝国水师玄水军。 出发之前，灵王亲率朝廷百官到祖庙为太子举行授命仪式。这是轩辕国极高的祭祀仪式，只比祭祀历代先祖帝王的最高等级低一级，可见灵王对于此事是多么的看重。 灵王穿龙袍，百官着朝服，将士披坚执锐，四面而立，旌旗猎猎，战车齐列，侍卫骁勇，牺牲玉帛陈列，人数之众多，阵势之浩大，仅次于当年灵王登基祭天，公示天下之场景。 商助占了一卦，乃师卦，此卦寓意行险而顺，心里嘀咕了几声，脸色却是大喜，对灵王说道：“陛下，卦象显示南行之旅顺风顺水，乃大吉卦，天佑轩辕国之兆。” “甚好。”灵王对占卦结果非常满意，转过头对庆鸿说：“可以开始了。” “焚香。”负责主持授命仪式的是离火，司天阁的新任阁主。 一大捆一大捆的朱香被扔入九龙青铜大鼎，不多久便有烟雾升起，扶摇直上。 邵礼公早已拟好祭文，灵王要做的只是大声念出来： 轩辕三十二世孙清，昭告轩辕天帝氏： 天元二十八年，岁次丙子，十月丁卯晦三十日，清昭告先祖轩辕天帝氏，君生上古，继天立极，作民主，神功圣德，垂法至今。然自孤登基以项，已有二十三岁，天下纷纭，群雄大乱，集众用武，轩辕王国内交外困，孤荷皇天后土眷，垂统保民，维护王朝于风雨飘摇之中，今特告先祖，太子正代孤巡狩，团结诸侯，百王相城，万世永赖。仰惟圣神，圣灵不昧，第以礼未终，弗克躬祀，敬钱文臣，恭陈牲帛，祗告天帝氏，惟帝歆格。尚飨！ 灵王念罢祭文，对群臣说道：“孤王今日前来告祭轩辕先祖，今太子代替孤王南巡，团结各诸侯，让轩辕王朝流传万世，永存九州之上。” 朝中大臣又是一片阿谀奉承之声。 雄浑有力的鼓声有节奏响起来。 接下来便是命将授兵仪式，为了让玄水军听从太子的命令行事，灵王特意册封姬正太子为天问大元帅，统领玄水军。 “姬正太子。”灵王一扫平时的疲惫，展出了了一代君王应有的威严正态。 姬正自从懂事以来，跟随灵王参加过大大小小的祭祀不下五十场，或是在旁目睹或是亲自参与到祭祀当中，对不同的祭祀场景已是知悉通透，今日受君王帅位，自然也知道此时该做什么。 “儿臣在。”早已在堂下候命的姬正站出一步，向灵王跪拜。今天他穿了一身戎装，端的十分威风。 灵王抽出手中长剑，高举之，朗声道：“社稷之命在将军身，今国有求，愿请元帅而迎之。” “社稷之命在末将身，今国有求，本帅愿迎之。”姬正跟读。 “从此上至天者，元帅制之。” “从此上至天者，本帅制之。” “从此下至渊者，元帅制之。” “从此下至渊者，本帅制之。” “元帅接轩辕剑，持剑者勇往直前，无往不利。” “本帅受轩辕剑，立誓效命战场，死而后已。” 灵王将长剑于空中划了个八字，收剑入鞘，交到姬正手上。 轩辕国祖传轩辕剑乃神器，深藏于宫中，后人不能随便动用，即使是出征前的授命仪式，也只是用了一比一比例打做的仿制青铜剑，比之原剑当然不及千万分之一，但是装饰奢华至极，不比真的轩辕剑差，同时此剑亦有等同于轩辕剑的威严，持有王上赐剑者，一言一行俱代表王上意思，违令者必斩。 “孙云大将军。”灵王又喊了一声。 “臣在。”在台下早有准备的孙云这时跪了下来。 兴许是肚腩太大了，孙云蹲了下来之后，微微调整了好几次才觉得舒服些。 旁边的群臣看了只想笑，如果不是孙云年轻时的战绩太过彪悍，谁也无法容忍这么个大腹便便的人继续留在军部。 “本王赠你四方青羊尊，愿你以此物赠予众诸侯，告知诸侯之间务必要和平相处，共同匡扶王室。”一名寺人托举着红色锦缎托盘走上来，上面放着一尊四方青羊尊，庆鸿恭恭敬敬交给灵王，灵王又将此尊转交给姬正。 如若在战时，将军出征，君王授予将军的信物乃是斧钺，但这次南巡是太子代表天子出行，不仅增设了长剑的授权仪式，还加了代表和平相处的四方青羊尊。 孙云接过四方青羊尊，高声道：“国不可从外治也，军不可从中御也，二心不可事君，疑志不可应敌。臣既受制于前矣，悉四方青羊尊和平之气，与诸侯结交，辅佐太子平安南行。臣还请无，愿君亦无垂一言之命于臣也，君若不许，臣不敢将，君若许之，臣辞而行。” “本王许之。” “臣遵圣言，去也。” 孙云言毕，向灵王和姬正行礼后退回军队中，下令部下从北门（凶门，意为愿肝脑涂地，战死沙场）出行。 “太子，此次南行，除了记得我们的约定，诚心邀请伏据国王北上外，还务必要向各诸侯展示出王室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灵王拍了拍姬正的肩膀，突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五个字：“长生不老药。” 姬正还没有反应过来，灵王便催促他出发：“去吧。”说完，先带着朝廷百官返回建德宫。 ------------ 第六章 任重道远 “太子殿下。”商助是这次南行队伍的幕僚，除了他之外，还有大司马孙云，牧李青以及几名更低级的官员。 “出发吧。”姬正看着灵王的伞盖车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回过头看，而多年来一直苦心教导自己的太傅今天称病告假，并没有到现场送别，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惆怅。 这是姬正第一次出远门，伫立在马车前，看着那巍峨的城墙，高大的宫殿，还有那些恢弘的建筑群，阳光照射下来，是那么的壮观，那么的美丽，但是光鲜的外表之下藏着多少肮脏和卑鄙，姬正不可而知，他只觉得朝廷之上暗涌流动，远不像表面那样平和。 在这座雄伟的城池生活了二十五年，姬正第一次有了不熟悉的感觉。 一路上，姬正甚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静静看着路上的景色，其他几位大臣落在他的行车之后。 从这些行车里面传来了阵阵女人的笑语声，还有酒杯交错的声音，骑马随行的李青皱了皱眉头。 这是孙云的爱好，喜欢行军时带着几名婢女，所谓上行下效，他的属下要么烂赌如命，要么沉溺酒水之中，整支军队都是乌烟瘴气的样子。如果在帝国的其他军队上，孙云肯定早已被革职，然而玄水军是轩辕国五行军中最烂的军队，将军的职位又没有油水可以捞，其他人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更别说举报了。 李青回过头看，苦笑不已，这所谓的五千玄水军，个个面黄肌瘦，毫无生气，军容不整，走路歪歪斜斜，扛着的旗子打落到地上，完全没有一副军人的样子，就连大路中间载金币珍宝的马都比他们要精神抖擞。 一旦发生了战争...... 李青根本不敢想象。 这哪是代天子出巡啊？这分明就是千里送人头啊。 还有，虽然很多人不知道，但是李青可了解到天子瞒着太傅等大臣让大司徒郭震霖凑够了一千金贝，五千银贝，其他珍宝无数，俱当做请伏羲后人出山的诚意。 不用想，这么一大笔钱，肯定已经被各路诸侯惦记了。 李青想不明白，太子非愚蠢之辈，难道看不出这次南巡无疑于送羊入虎口吗？南方的几个诸侯势力比北方的更强大，你带着这么多的财物来，各位君主肯定生怕错过了这么个大肆敛财的机会，绝对是个个争先恐后，好菜好酒招呼着，还生怕你不来呢。李青更看不懂的是太子为何要离开朝廷，这次的朝廷之争，实际上谁都能看得出来三王子躲在后面推波助澜，最终他成功了，不仅将二王子推上了北方，还将太子推出了朝廷的权力中心，太子这一来一回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路上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嘿嘿。 即使最终太子能安然无恙返回毫京，这当中朝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三王子会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无论怎么看，太子出走毫京都是下下策。 想了半天都没有想通，李青干脆策马走到姬正太子的行车旁，与之并行，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李青牧。”姬正正看得乏味，看到李青，刚好找他聊天解乏，“请问离奉国还有多远啊？” 奉国是离京畿最近的一个公国，第一代公爵奉成公乃是庄王的亲弟弟，传三代至穆公，论辈分，穆公乃太子爷爷辈。 “殿下，这才刚出毫京，还远着呢。”李青怕太子过于担心，并没有说实话。事实上，带着这么多老弱病残上路，每天能走六十里已经很厉害了，如此，至少花上半个月才能出轩辕国国境。 姬正听商助提起过，李青是一名修行者，如果没有记错，他应是踏入了万物境，姬正不知道万物境到底有多厉害，但看这他负着一把长剑，人又长得高大英俊，自有一股英雄气概，想来必定是很厉害的。 这次听到他说话，意思是还需要很久才能到达，不由得有些泄气：“要这么久啊。” “是的，殿下。” “也只好这样了。”姬正叹了口气。 “殿下何不命孙云大将军加快行军速度？”李青反问。 “商助太卜说过，所有行程皆由孙云大将军安排，他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这样啊？太卜呢？”李青环颈左右视之，不见商助在附近，心里稍微定了一些，这些装神弄鬼的卜人，真的能看穿人心，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窥到就不好玩了。 “不知道，应该在后面睡觉吧。”姬正探出窗外看了看后面，几辆马车摇摇晃晃跟在后面，他看到有一辆马车的车顶上挂着一个指针，便指着那辆马车说，“这辆就是太卜的马车，你要找他吗？” “没有没有。”李青连口否认，“我们不要打扰太卜休息了。” “嗯。” 李青又试探着问：“殿下为何要南下？” “这是父王的意思，无论为臣为子都好，吾都应该竭尽全力去做。”姬正将目光收了回来，褐色的眼睛看着马车里的木板，身体随着车子一晃一晃有节奏地摇动。 “那为何不拒绝？哦，我的意思是，太子可据理力争，让三王子或四王子或者其他王子代天子出巡，而不是太子亲行。” “可能是父王认为我太子的身份更能代表王室吧。” “那殿下的想法呢？” “吾的想法？” “是的。” 姬正看着远方蓝蓝的天空，似乎有一只大雁孤独地飞在天地之间，良久，他才说了一句：“任重道远，死而后已。” ------------ 第七章 鲛王泪珠 果真如李青所料，一行人拖拖拉拉，走了一天才到离毫京五十里远的大运城。由于这座城市仍在帝都的管辖范围之内，吃饭住宿暂时不是问题。 当天傍晚，众人吃完饭后，仿佛有一种天然的默契，各自散去，孙云跟他的几个婢女在房内云雨了一夜，李青和太卜两人倒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喝酒到天亮才回房昏昏睡去，而姬正则在房内读书，读到很深夜才宽衣就寝。 如此几天，白天行走，夜晚游乐，一行人觉得快乐不过如此，直到离开京畿的第十二天，有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兵拦在官道上，说要通关令才放行，众人这才知道已经出了轩辕国，现在正站立在奉国的土地上。 进入奉国后，众人收敛了一些，不敢像在京畿那样疯狂，如此走了两天，才到奉国的京都三阳。三阳城的规模比毫京小很多，但是建筑风格差不多，白色城墙，黑色屋瓴，阴天下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 “来者可是太子？”奉国赵曦卿大夫奉命迎出城外。他脸容宽大，身高七尺，着一袭青色官服，戴七旒之冕。 奉穆公姬庚进毫京商议朝政或是参与祭祀祖庙时，经常带不同的官员随行，但每次都有赵曦，故姬正和他见过几次面。 “赵卿，您好。”在侍女的扶持下，姬正从马车上走下来。 “公上等你很久了，请。”赵曦向姬正做了个请的动作。 商助、孙云、李牧等人想要随后跟来，却被奉国的司马苏殷墟拦住了：“公上有命，除太子外一律不准进城。” “什么？”李青听了，当场急了，“太子可是奉了王上的旨意到各诸侯间巡视，你们就是如此对待太子的吗？” “没错啊，太子是奉了当今圣上之命造访我奉国，可这圣旨当中，除了太子，不包括在场诸位，委屈几位大人在城外等待。” “你们这是公然抗旨。”李青性格暴躁，一听这话立即冲着苏殷墟大吼。苏殷墟的几名副将不甘示弱，将李青推了回去。 “退下。”姬正小声呵斥李青。 商助让孙云拉住李青，笑嘻嘻对赵曦说：“太子初次离开国境，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需要人服侍，老夫就厚着脸皮跟去照顾太子。” 赵曦和苏殷墟互相看了眼，俱不言语，商助笑眯眯地说：“太子带了个宝贝献给公爵，商助怕丢了，就让老臣藏得深了点。” “好吧，商助太卜也请进宫。”赵曦听闻后，对商助说。 “那我们呢？公爵也太抠了吧，请客只请太子，老商要不是因为要照顾太子，也肯定不能跟着去。”李青愤愤然。 “公上已另行安排你们的宴会，莫要嚷嚷。”苏殷墟同样是个暴脾气，对孙云不耐烦地说。 “哈哈哈，你们俩都别吵了，一起吃吃喝喝摸摸女人不爽么，非得要凑个不相干的热闹。”商助给孙云使了个眼色，后者哈哈一笑，拉住了李青，“等会儿我陪你好好喝，不醉不归。” “敞开吃，不用给奉公省。”商助在后面加了一句。 姬庚比姬正大上三十岁，身材矮小，但自有一股威严，身边的侍卫和婢女对他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他。 每隔三年一次的始祖庙祭祖活动，所有的姬姓诸侯国王都要到始祖庙，拜祭开国大帝轩辕天帝，因此姬正和奉穆公见过几次面，当时他还小，没有什么机会与奉穆公多说话，但看他眉宇之间有一股狠劲，不自觉会心生敬畏。 “小王参见奉公。”姬正恭恭敬敬向姬庚行礼。 “呵呵，坐吧。”姬庚却只是坐在主位上稍微欠身。 姬正不敢多言，坐上左边首位，商助则坐在右边末位。 宴会的规格非常高，几乎奉国的大臣都在现场，奉穆公一一为姬正介绍，姬正逐一记住了。 刚介绍完毕，商助便笑嘻嘻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恭敬递交给奉穆公：“此乃太子孝敬公上之物。” “是何物？”奉穆公看着侍卫手上托举着这个包装十分漂亮的黑色木盒过来，便觉这份礼物非同一般。 “公上打开便知。” 奉穆公打开锦盒，一层淡淡光芒自盒中散发出来，让旁人不能直视，好一会儿，奉穆公才适应过来，拿起盒内鸽蛋般大小的珍珠，入手便感觉到温润如玉，此珠晶莹剔透，而光芒外放，绝对是一枚上好的珍珠。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鲛泪珠？”奉穆公抚摸着下巴，问。 “公上真是见多识广。”商助收回双手，对姬庚说：“是，也不是。” “何出此言？” “这是鲛泪珠，但不是普通的鲛泪珠，而是进化之后的鲛人产下的鲛泪珠，名鲛王泪珠，全天下不过五颗，植入濒死之人的心脏处可令死人复活九年。奉君，起死回生并不是传说。”商助微笑看着奉穆公，果然如他所料，一向严肃的穆公听到这话后也会忍不住狂喜。 任何站在权势最高点的人都不可免俗地拥有这么个通病，对权势的贪恋，以及永远掌握着这种权势的强烈渴望。 “甚好甚好。”奉穆公爱不释手抚了抚这颗鲛泪珠，最后恋恋不舍放回木盒。 “敢问太卜从何得来此宝物，据我所知，王宫内可无您所说的鲛王泪珠？”赵曦见商助一来便献上宝珠，夺得奉穆公欢心，颇有喧宾夺主之势，当即心里觉得不痛快。 “轩辕国贵为天下共主，四方诸侯朝贡，拥有些神奇珍宝最正常不过了。”商助不想和赵曦发生冲突，说话时语气尽量平和些。 “王宫内藏有什么宝物，赵卿若是知道，日后去了毫京，恐怕王上都得提防着你了啊。”奉穆公的这个小玩笑，引得满堂哄笑。 和赵曦相处多年，岂会不了解他的心思，奉穆公此言，一来解了当时的窘迫之境，二来有敲打他的意思，不准其胡言乱语。 赵曦同样明白奉穆公的话中之意，虽不痛快，亦只能藏在心里，举起了青铜酒杯，向商助道：“那到时要请太卜占簿择吉日啦。” 堂上又是一阵哄笑声。 “哈哈，可不敢可不敢，择吉日喝酒倒是可以的。”商助亦向赵曦举起手中之杯。 “喝酒何须择日，现在尽情畅饮便是。”赵曦说完，一饮而尽。 如此一来，刚才的尴尬情景便被化解了，堂上的气氛比刚刚融洽了许多，奉穆公对待太子和商助的脸色好了许多。 宴会上，奉穆公显得很高兴，说话比平日多了许多，也不像以往那般咄咄逼人，不停劝人喝酒赋诗，又请歌姬在宴会上好好表演一轮精彩的舞曲，博得众人阵阵喝彩。 一曲完毕后，奉穆公留下了主舞，这是一名身材曼妙，正当美好年华的女子，脸如鹅蛋，妩媚而不失庄重，红纱裙内，肌肤如雪，白乳若隐若现，跳了一舞后，她脸不红气不喘，依然神定气闲，微笑看着奉穆公。 “太子殿下，觉得汀烟的表演如何？”奉穆公笑看姬正。 “回奉君，实在十分出色，惊为天人也。”姬正连忙道。 “不仅如此，汀烟的琴技也相当了得。” “真的吗？” “哈哈，汀烟，便奏一曲给太子听。” “汀烟献丑了。”待奉穆公点头后，汀烟向他跪下行礼，又向四周鞠躬一圈，这才来到瑶琴前坐下来。 姬正平时亦爱好抚琴，只是平日就他自己一人在宫内弹奏，总觉得少了一名知己，现在听到奉穆公这么说，心下一热，便问：“不知汀烟姑娘要弹奏何曲？” “殿下听了便知。”汀烟冲他微微一笑。 这微笑真是勾人，姬正只觉得对方美艳不可方物，低下头来，竟然不敢去看她。 她双手如行云流水般在琴弦上撩拨，琴声初听之时低回而绵密，有如一个妙龄女子向情郎呢喃细语，再之热烈奔放，宛如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在迎风翩翩起舞，在向她的情郎在展示最美的舞姿，后来又变得旖旎温柔，仿佛两个人在缠绵缱绻，风光无限，最后在一声清脆的叮咚声中，汀烟在空中划了个圈，曲终。 宴会上的君臣听得如痴如醉，待汀烟起身向奉穆公行礼时，满堂喝彩。 “殿下，如何？”奉穆公的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绕梁三日，余音袅袅，吾甚向往之。”姬正看了看奉穆公，又看向汀烟，见她似乎也在偷看自己，脸容微微一热。 “如此甚好，那本公就将汀烟赠与太子。” “奉公，万万不可。” “为何？汀烟可是绝色美人，三阳城里多少公孙想求一睹芳容而未得，更别说迎娶回家。” “不是此缘，汀烟姑娘千娇百媚，小王很是喜欢，只是此番南下，小王不知何时而归，恐怕要辜负奉公的一番美意了。” “正好汀烟可以照顾殿下的起居生活。” “路上颠沛流离，小王担心汀烟姑娘会跟着我吃苦。” “我还以为是何事，汀烟出身贫苦人家，自小吃惯了苦。” “多谢奉君厚爱，小王觉得此乃大事，须得回朝告知父王，下三媒六聘。” “呵呵，又不是纳妃，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姬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拒绝，但他心里是拒绝的，连说了好几次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嫌汀烟出身低微，配不上你吗？” “但是......” “太子还有何顾虑？”奉穆公的颜色渐渐变得冷霜。 商助这时站起来，先是劝奉穆公莫生气：“姬正太子怎会拒绝奉公的一番美意呢？”又对姬正使了使眼色，姬正这才服软，向奉穆公答谢。 宴会继续，姬正的身旁多了个斟酒服侍的女子，而她又是那么的漂亮动人，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一股媚惑之感，姬正总有些不惯，酒过三巡便有七分醉意，再喝多两巡，便不省人事，但他始终恪守君子之礼，一直和汀烟保持距离，就是醉也只是醉倒在酒桌上。 商助伺机向奉穆公告退，奉穆公觉得再这样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便散了宴会。 奉穆公留下了赵曦：“赵卿，你觉得建议太子离开毫京的幕后人会不会是商助？” “就臣宴会上观察看来，太子对商助言听计从，应该是他。”赵曦道。 “你认为他是如何说服太子离开毫京的。” 奉穆公接到灵王颁发太子代天子巡狩的诏书后，特意和一群大臣讨论过这件事。 此事绝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太子为何答应南巡，当中充满了疑问，这些疑问的背后，就是朝中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而这些结果，很明显会影响到各诸侯日后的发展，所以各诸侯个个密切关注着朝廷之变。 离开毫京，虽然并不就意味着离开了权力中心，然而现实是三王子逐渐控制了朝廷重臣，背后又有令国的支持，南、北方都有几个小国支持他，而姬正太子除了太傅和几个跟随太傅的大臣外，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支持，唯一能够让天下信服的也就是嫡长子的身份了。 可这不一定管用，现任的灵王就不是嫡长子出身。 现在离开，不就是对外宣布自己放弃了继承王位的权利？ “公上，臣依然认为必须要查出商助的来历才能下结论。”赵曦曾经提过，寻找伏羲后人辅佐灵王，便是商助给出的建议，而商助分明说过他和伏羲后人的关系，赵曦觉得当中过于蹊跷。 “那可有结果？” “没有，臣派人打探过南洲西大陆众国，当中只有一个叫桐柏国的小国家，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伏羲后人。” “商助说假话了？” “欺君乃杀头之罪，臣以为商助不敢说谎。还是得多等几天，等查探清楚方知晓。”说到这里，赵曦突然停下来，对奉穆公说：“我们的人在南洲查探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有蛮族在青江南岸活动。” “只要他们遵守约定，不踏出南洲便没事，其他的就由姜不器去头疼吧。” “是。” “暂且不要管这些了，赵卿以为我们现在要表态支持太子吗？” “公上，臣以为时机未到。” “为何？” “要锦上添花，更要雪中送炭。” “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他最落魄的时候。” “会有这个时候吗？” “一定会有的。三王子可是希望太子一去不回，而太子这回南巡，我们奉国只是第一站。” “既是如此，须要好好招呼太子了。” “诺。” “退下吧。” “是。”赵曦且行礼且退，待到大殿门口转过身欲要离开时，眼睛往主位瞥了一眼，果然奉穆公坐在椅子上，贪婪地抚摸着那个鲛王泪珠的木盒。 ------------ 第八章 奴隶市场 之后几天，奉穆公一改之前的冷落态度，派出大臣热情招待了姬正和一路跟随的几名官员，期间还命人带他参观了三阳城。 三阳城的建筑面积比不上毫京，人口也没有那么密集，建筑风格和毫京十分类似，宽敞整洁的大街，街道两边大多都是白墙黑瓦的房子，整体而言就是个缩小版的毫京，姬正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不过这里却有毫京没有的场所——奴隶市场。 轩辕国自认实力天下第一，标榜的是人人平等，自然不允许奴隶的出现，轩辕国明文规定不允许奴役人族，更别提其他种族，而这些其他种族，一般都是指妖族和鲛人族。 然而以上条例在轩辕国以外的地方不存在。在各方诸侯霸主的眼里，人族是上天宠儿，而他们更是上天宠儿之中的天之骄子。人族之间，战败者当作为奴隶服从于战胜者，而人族之外的种族，鲛人族，羽人族，妖族，夸父族......什么种族都好，更应是任由人族摆布的奴隶。 以上所提的种族当中，鲛人族被人族抓捕得最多。 幼年鲛人喜欢到浅海边玩，有经验的渔人会用一种闪光的虎须鱼吸引幼年鲛人的注意，将他们引入布置在礁石之中的陷阱之中，一举捕获。 在奴隶市场贩卖的鲛人多数是这种幼年鲛人。 更厉害的渔民，则是有组织的组成船队出海抓捕成年鲛人。人族拥有智慧和武器，即使是成年鲛人也不是对手，但他们毕竟见识过人类的厉害，遇见船队统统潜入海中，有时让渔民也无可奈何。 出海的渔民常常无功而返，能捕捉到的成年鲛人少之又少，这就显得成年鲛人更加弥足珍贵了。 成年鲛人身上的脂肪燃点低，燃烧时间超长，乃是贵族的最爱，传闻中颛顼大帝墓壁上挂着的万年油灯，里面的油就是成年鲛人身上的脂肪剔除做成的。 这是姬正站在一个幼年鲛人的面前，商助小声跟他解释的。 眼前的幼年鲛人，长长的干枯头发耷下来遮住了大部分的脸部，现在的气温非常低，他腰部以下的尾巴浸泡在水里，上半身却只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裳，双手冻得通红。脖子上挂了个圆锁，锁的另外一边是一根粗大的青铜圆柱。 旁边有一位贵族模样的人在吆喝买卖，看到姬正一行人走到他的肆栏，立即对走在最前的姬正低头哈腰，谄笑恭迎。 姬正长身玉立，衣着华丽，腰的右侧佩着一组通透的玉佩组，左侧佩着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身后又带着这么一大群随从，还有几名军人陪伴，一看便知是贵族。这些贩卖奴隶的商人最懂得察言观色，三阳城里有钱有势的贵族全都认识，就是没有见过姬正，料想他是从别国过来的王子公孙，心想：嘿嘿，又有肥羊可以宰了。 “这是刚刚从建木湖捉回来的，养在庭院之中正好。”他弯腰哈笑，笑得很职业。 “为何要贩卖他？”姬正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他只觉得这些买卖非常残忍。 “公子，这个您肯定知道的啊。幼时观赏，大了可以拿来做长明灯。”贩卖的商人突然凑了上来，却被李青一把粗鲁推开了：“有什么话在原地说。” “好好好。”这个肥胖商人看到奉国的那些侍卫个个按剑待发，便知这个公子惹不起。 “太......太冷了，给这个小鲛人送上一件衣服吧。”姬正本来想喊商助，忽然记起商助说过不能在外暴露他们的身份，灵机一动，换了另外一个说法。 汀烟刚想脱下自己的衣服，被李青笑着制止了：“你的衣服再脱就没多少件了，汀烟姑娘。”接着他解下自己的外套，扔到那幼年鲛人身上，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他的上半身。 “放了这个小鲛人吧。”姬正对这个贩摊老板说。 “可以，只要公子给钱......”老板指了指挂在门口的大大招牌：自由买卖，公平公正。 姬正看向商助，见他微笑不语，便让李青给钱。 “多少？” “一百个银贝。” “嘿嘿，老板，你这么黑心，会折寿的，我怕你赚了钱没命花。”李青听了，抓狂不已：这一百个银贝可以买到一柄质地非常好的长剑啦，而一把可斩妖除魔的长剑对于提高修行者的作用不言而喻。 “这已经是市场价了，再低我们就要亏了。”老板哭丧着脸说。 李青心里忿忿不平：你就装吧，龟孙儿子，别让我单独碰上你。 姬正不知李青此时的心里活动有多么精彩，如今他只一心想要救下这个可怜的幼年鲛人，于是很直爽地对李青说：“付钱。” “诺。”趁太子在观看鲛人，李青冲这比孙云还要胖的奸诈老板做了个打人的动作。 要不是之前太卜吩咐了，姬正太子爱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李青才不会这么乖乖奉上银贝，就算是一定要给这贪财老板的钱，也要先把他揍得连妈妈都不认得才能出这口恶气。 有了钱，老板笑得更用心了，露出八个牙齿，这是标准的笑容：“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祝公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财源滚滚来......” “收钱吧，哪来那么多废话。”李青狠狠瞪了一下这老板，他也不生气，胖胖的脸蛋快要笑成一个圆饼了，“公子住哪里，我帮你送到府上。” “不用了，你把他放回建木湖就可以。”姬正摇摇头。 姬正说完，走到这个小鲛人身前，轻拍他的脑袋：“回去找妈妈吧，以后要小心点，不要再被抓到了。” “公子，送回去的话，这一百个银贝不够啊。”老板还想多蒙混一点钱，却被当地的侍卫拿刀架在脖子上：“莫再啰嗦，额外的费用到抱毫宫去领。” 抱毫宫？这不是奉穆公的宫殿吗？这老板才明白过来，这位公子是国君的客人，得罪不起，不敢再乱说话，退到一边去， “公子，还想看看其他吗？”商助这时问。 “去看看吧。”姬正想了一会儿，才说。 接下来，商助又带姬正逛了一圈奴隶市场，人族奴隶很多，其次是一些千奇百怪的小妖，被所在困妖笼内，奄奄一息，随时要死去。 姬正内心甚是不忍，又买了几个奴隶统统放了，大多是人族，有小孩有老头，也有两只小妖，当买到第十个的时候，李青低低说了声没钱啦。 “没钱了？”姬正愣了一下。 “还有一点点，再花下去我们连续吃饭都成问题。这里还有一大堆小妖没有赎身呢，公子你要一一买下来是不可能的。” 姬正长叹一声，对着眼前的这只小女孩说：“这是最后一只了。” 其他肆栏的奴隶贩卖商听闻市场来了个出手阔绰的公子，纷纷涌了过来，想将自己肆栏里的奴隶推销给姬正，奉国的军人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条路让姬正返回府上。 坐在马车上，姬正的心久久不能平复，特别是看到那些没有被赎身的奴隶，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又是那么渴望得到救助，整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不停地挤压，非常不好受。 “这就是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商助看姬正沉默不语，悠然说道。 “嗯。我开始理解太卜所说的话了。”姬正道。 “所以我没有骗你吧。” “小王从来没有怀疑过太卜。” 从奴隶市场出来后，姬正便改了行程，本欲在三阳城多待两天，第二天便向奉穆公辞别南下，奉穆公多次挽留未果，便赠了些珠宝给太子，临走前还派了一名官员，命他在路上协调。 一路畅通无阻，众人很快就到了定国。 定国也是姬姓诸侯，与轩辕国一脉相承，定宣公也没有多为难太子，好吃好喝招呼了几天，姬正便告辞继续南下。 众人一路南行，在通过其他诸侯国时，姬正遇到不少类似的阻碍，但都被商助一一巧妙化解过去。只是这么一来，原本带来欲要赠予伏据国王的金银财宝都被他花得差不多了。商助说得很明白，与其哭着被这些诸侯“打劫”，还要被百般刁难，倒不如痛痛快快送出去，起码可以舒舒服服而不是受罪。 金贝银贝都是用来疏通各诸侯官员和通关用的，而诸侯公者们大多喜爱奇珍异宝，幸好商助早有准备，要么伪造个类似鲛王泪珠的奇异珍宝，连哄带骗蒙混过去，要么老老实实交出些真正的珍宝，获得通关的权利，总之算是有惊无险顺利南下。 过了申国，踏入颖国的国境，众人便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众多军人上吐下泻，连姬正也差点中招，幸好汀烟机警，试出了给姬正的茶水里面有毒。 经此一祸后，众人越加小心，行动亦谨慎多了。 力扬殿上，颖幽公更是对姬正百般刁难，幸得商助在进城前给颖幽公的第一大臣廖峰林送了不少金银，最后是他帮忙说服颖幽公同意放行。 颖幽公放姬正一行人出城没多久便反悔了，他本想直接派出军队追杀太子，他的臣子们听言后，个个被吓得要死，赶紧拦住了他们这个近乎癫疯的国君：就算是疯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去追杀太子，这不是一心一意要惹来覆国吗？ 颖幽公依然不放弃，其他臣子无奈之下给出了建议，让大司马颖复带着一部分军人伪装成山贼在路上拦击。结果这些兵马也不能拦住太子，双方发生了剧烈的交战，结果是以孙云的胜利结束。 在得知颖复惨败之后，这一次颖幽公不顾众臣极力劝阻，公然派出大军追杀姬正。 而上一战即使获得了胜利，姬正并没有觉得多高兴，趁对方还没有传消息回颖幽公，急急命令南下，在颖国大军追上来之时踏入向国的国境。 向国乃是南方众诸侯中实力最强劲的一个，年轻气盛的向候姜不器更是一代雄才大略之主，兵强马壮，将士用命，不是颖幽公所能惹得起的，奉命追杀的颍军不敢越雷池半步，唯有眼睁睁看着太子一行人在向军的掩护下越行越远。 ------------ 第九章 扭转局势 姜不器十六岁继承向国，在一代名臣恭興的辅佐下，对内励精图治，奋发图强，稳定国内，扩大生产，整饬军队，对外响应轩辕王朝，带兵平定了附近的几个造反的小国家，并将其土地纳入囊中，完成了当年父亲向灵候的未竟功绩。 向国，就是这么一步步强大起来。 姜不器特意为太子设宴接风洗尘，宴请的名单上，几名随身军官商助，孙云，李青等赫然在列，汀烟也被一并邀请。 “瞧瞧，这就是向国，这就是向公，这就是霸气。这才是一个诸侯国应有的态度，路上那些让我们吃白饭的国君统统都应该惭愧得去跳青江。”李青扛着长剑，大大咧咧地说。 “今天是该铆劲足吃，不然吃完这一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顿呢。”商助冲李青神秘一笑。 姜不器和姬正同年，但看上去要比姬正稳重许多。一头乌黑的头发束了起来，头上戴着金色九旒王冠，面容如画，剑眉如峰，双目如电，穿着一袭紫青色蟒蛇图案长衣，腰束白玉腰带，佩着一组青色的玉佩组，宛如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美少年。 这还是姬正第一次和姜不器见面，但看到他虽年轻，然而治功殿内的文武百官对他皆服服帖帖，心里敬佩不已。 “太子一路南下，辛苦了。寡人在这里敬太子一杯。”姜不器坐在主位上，举起酒器，遥敬太子。 轩辕王朝规定，太子造访其他诸侯国，用膳时理应坐在主位，诸侯更是要回避，但是这一路南下，太子吃到的苦比他二十多年以来加起来的都要多得多，这令他成长了许多，行事言语要比以往谨慎了许多。 考虑到向国强大的实力，现在又身处姜不器的地盘，还要向他借船渡过青江，姬正不敢坐在正北方向上的主位，推辞再三推掉了。 如履薄冰，战战赫赫，是他此时的心情。 姬正坐在了左下首，与他相对的是向国名臣恭興，商助坐在他的旁边，再就是孙云和李青。 每张宴桌上摆着高低错落的鼎器，里面盛满了琳琅满足的食物，膷獯膮、牛炙醢，豚醢、羊胾醢、鱼脍、腊肉、肠胃，芥酱、韭菹、昌本、菁菹、茆菹、糁，此谓七鼎六簋，乃诸侯所能享用的最高规格的宴会。 “不敢不敢。”姬正连忙举起三脚酒器，向姜不器回礼。 姜不器一饮而尽，待侍女斟满酒后，再举起酒器，对商助和另外两名大臣说：“各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请慢慢享用。” 轩辕国的几位臣子纷纷拿起酒器，遥敬姜不器：“谢谢向公的盛情款待。” “本公特意请了我们最有名的乐师来为太子接风洗尘。”姜不器拍拍手，走出来一群身穿淡青色衣裳的歌姬，排在了宴池中央，面向向候。 李青数了数，这些歌姬排了九排，每排九人，正好八十一人，站了这么些人，偌大的治功殿竟然还显得有些空旷。 “哎哟，向候......”李青刚想说歌姬人数不符合规格，已经僭越了天子的规格，就被旁边的商助笑嘻嘻打断了：“向公如此热情款待我们，商助甚是感激，敬姜公。”而一旁的孙云则伸手按住了李青，让他不要乱说话。 姜不器只是举起酒器，不喝，笑看姬正。 姬正低着头，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抓住衣裳。向候僭越礼乐之制，这是姬正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他自幼受过的教育都是不能循规蹈矩，莫说简单的礼乐，其他方面同样不能做处僭越之举。 国家礼法规定，天子九佾，诸侯六佾，卿大夫四佾，姜不器身为向国之主，当执行六佾，而此时则九佾舞于殿中，是对轩辕王朝礼制的挑战。 商助同样看向姬正，他也想看看姬正会如何应对，怀有和商助一样想法的还有向国的众多大臣，一时之间，姬正成为了治功殿的焦点。 姜不器僭越礼制，这是毫无疑问的，必须受到惩罚，但是现在受他庇护，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何况想要渡过青江，必须要得到姜不器的帮助，姬正内心十分挣扎，一方面是多年来的教导教会他必须尊礼，这种礼崩乐坏的行为必须得到制止，但是另外一方面又不能得罪姜不器。 思前想后，姬正站了起来，向姜不器行礼，道：“向公，九佾乃天子祭天之舞，您今天于殿上起舞，此乃越礼之举，万万不可。” “那本公执意以九佾歌舞呢？”姜不器看着眼前的同龄人，看他神情紧张，局促不已，但神情自有一股正气，便哈哈大笑，“既然太子不喜欢，就改回六佾吧。” 一边的大司乐师雪听了，松了一口大气，急忙打手势，让排在最后的三佾舞女赶紧撤退。 其他的大臣本来怒目瞪着太子，当听到姜不器的话后，嘀咕了几句，脸色善和了许多。 “向公仁德高尚，是小王学习之楷模。”姬正举起手中的三足酒樽，一饮而尽，“多谢向公盛情款待。” “这酒味道如何？” “甘洌可口，甜中带辣，可谓独树一帜。” “这是向国特有的酒，叫望公酒，在其他地方可喝不到。”姜不器微微一笑，道，“太子喜欢的话，以后本公可派人送去毫京。” “多谢向公。” “再来一杯。” “好。” “太子不妨欣赏我们的舞乐。”姜不器轻轻拍手，师雪便开始指挥乐队奏曲。 编钟一出，诸女长袖漫舞，如同一只只轻盈的蝴蝶在宴会池中上下翻飞，这些舞女编排有序，走位灵活，舞姿精美如画，虽是六十四人共舞，看着像是一人在翩然起舞，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舞毕，歌伎们站立于舞池之中，编钟刚好发出最后一个长长的清亮音节，两者配合得恰到好处，众人大声喝起彩来。 姜不器挥挥衣袖，让这群歌伎散去，他看汀烟始终以侍女的身份站在姬正身后，为他倒酒，便笑着说：“太子，听说汀烟是奉公的大红人，精音律，擅舞曲，可否请她独舞，让我们开开眼界？” 姬正看了一眼商助，看他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汀烟，见也是微笑以对，于是回答：“便遂向公所愿。”刚刚他才鼓起勇气反对姜不器，此时若要再说不，三番四次落他的面子，恐怕是连治功殿的大门都出不去。 还在三阳城时，姬正便觉得汀烟整天穿着歌姬衣裳，太过夺人眼目，他不想引起旁人过多的注意，因而要求她穿回寻常装束，汀烟照做了，不过依然妩媚动人，一笑一颦，皆引人浮想联翩。 “向公，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汀烟走出到场地中央，向姜不器敛衽施礼。 “请说。”姜不器饶有兴趣看着桌下亭亭站立的汀烟，纵然他爱江山胜过美人，但是这么一位世人皆惊叹的美人就站在面前，任谁也无法抵住她的诱惑。 姜不器心想：这么美的女子落在姬正这废柴手上，真是暴殄天物了。 “请容许小女子就以此着装下场表演。”汀烟低下头，声音柔若细丝，却能清楚转入每个人的耳朵，众人竟然觉得这声音温柔动听。 “准。”姜不器哈哈大笑，示意汀烟抬起头来，“本公还没看过不穿舞服跳舞的歌伎，就让本公好好欣赏一番。” “那请向公看好了。”汀烟毫不在意，脸上的淡淡微笑始终没有变过。 “且等一等，汀烟姑娘。”姜不器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急忙喊住了汀烟。 “向公还有何事？” “正所谓嫁夫随夫，既然汀烟姑娘已出来献舞，姬正太子不应躲于一边观看，两人何不一人奏琴一人跳舞，让我们见识见识。” 姜不器此言一出，立时惹来满殿喝彩，众大臣纷纷起哄，让姬正起来抚琴。 “好，就如向公所愿。”姬正见没有办法推卸，站起来。 李青想拉住姬正，却被孙云伸手拦住了。 “那么，就抚一曲《凤求凰》吧。”姬正径直走到古琴前，看到这架古琴乃桐木所制，外表光亮，左窄右宽，形如芭蕉叶，应当是刚新制作出来的长琴，当下怔了一下。 姜不器看他呆呆立在琴前，注视着这把古琴，却不说话，古怪至极，便问：“可是这古琴有问题。” “不是，这琴造型精美，所选之材都是上上品，可惜所造形状有点按图索骥之意，古人言因物赋形，根据桐木外形制出合适的古琴，这才会让古琴发出与之相应的优雅之声。另外，吾观此琴面光滑平整，应是漆灰新落，此乃新制之象，新琴虽音色清亮，然而缺了岁月的积淀，导致音色不够醇厚.......” “太子殿下，本公只是让你伴奏一曲，哪来这么多废话。”姜不器刚刚还兴高采烈，听到姬正这番话后，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姬正这番话说得这么明显，岂不是在指桑骂槐，说他向国不如轩辕国，姜不器焉有听不出来之理。 姬正见姜不器突然脸露凶相，他只是据实而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当下立即愣住了，站在古琴前，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商助看姬正无助得像个小孩，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乱摊子还是得自己来收拾。 他咳了一下，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太子性子直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恳请向公原谅。他就是想炫耀自己，绝不是向公所想的那个意思，他一向佩服向公雄才大略，心胸广阔，每每向小臣提起，都会很敬佩地说要向向公好好学习，做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呵呵，人人皆道商助太卜能言善道，巧舌如簧，今日一会，果然如此。”姜不器悻悻然。 “都是他人之言，当不得真，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这丝竹之乐，舞姿之欢，有甚好听，有甚好看，都是些让人沉沦的奇技淫巧，与其将时间浪费在风花雪月，倒不如谈些国事来得实际。” “哦，莫非商助太卜也有兴致。”商助的这番话勾起了姜不器的欲望，他一改刚才的黑脸，呵呵笑了起来，让姬正和汀烟回到原位。 “向公，不要说兴致不兴致，都是为轩辕国效力，尽心尽力做到最好，对得起圣上所托了就是。”商助笑得像只老狐狸。 “是吗？” 商助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缎木盒子：“这个是太子殿下的一点微薄心意。” “这个也是鲛王泪珠吗？”姜不器看了，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当然不是。”商助微微一笑，“这是太子费尽心思为向公谋取的大礼，应由太子亲自交予向公为好。” 要送什么礼物给哪个诸侯，平时都是商助和李青提前协商好了的，李青提供几种选择，商助从中挑一种，有时候商助亦会自己做决定。例如说送给奉穆公的鲛王泪珠，便是商助的意思，其他人完全被蒙在鼓里。但不得不说，商助送的礼物非常有针对性，奉穆公年纪大而身患恶疾，有起死回生之效的鲛王泪珠自然能够获得他的青睐。至于其他的国君，商助送的礼物大多很对他们的胃口，可以博取他们的欢心，这也是太子一行能够较为顺利南下的原因之一。 这次要送的对象是年轻而雄才大略的向公，诸人还是在为送什么礼物而头疼，甚至争吵得不可开交，商助则在旁笑而不语，李青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便问他是否已经有了计划。 “姜不器野心不小，企图雄霸天下，将轩辕王朝取而代之，一般的小礼物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商助道。 “你说的对，但是我们所带的小礼物都所剩无几了，更不要说厚礼。”李青觉得商助在说废话。 “太卜还有鲛王泪珠吗？”姬正这么一问，所有人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鲛王泪珠算是最高贵的礼物，而这颗价值连城的鲛泪珠可是太卜自己拿出来的。 “没有了，这种珍贵的礼物还能量产的吗？真是笨蛋，这都想不到。”商助看他们盼望的神色一个比一个热切，但一个要比一个懒得动脑筋，心里狠狠地鄙视他们，“而且就算有，也对付不了姜不器的狼子野心。” “那什么符合向公的欲望？”姬正接着问。 “权力。”商助道。 “这怎么是个礼物呢？除非是能够号令天下诸侯的九龙玉玺。”李青摆摆手，果然这厮说的就是废话。 “嘿嘿，九龙玉玺不是轩辕王族的传家宝吗？我们这里不就有一个轩辕王族的后人吗？”商助哂笑道。 被提到的人尴尬笑了笑。 “殿下肯定是拿不出九龙玉玺来的了，那该怎么办？”李青问。 “管他呢，有太卜在，何必操这些不该操的心。”孙云打了个呵欠，首先离开了，李青不甘人后，跟着溜了出去。 姬正耸耸肩，向商助行礼：“有劳太卜了。”说完，携着汀烟的手慢慢步出大堂。 现在姬正拿着商助从怀里掏出来的盒子，却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心里忐忑不已。 当寺人呈上这个锦盒时，姜不器瞟了一眼商助，看他微笑着轻拢长须，一副胸有成竹之样，再看看姬正，他的眼神十分坚定。 姜不器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小盒子，很是疑惑，不知这小小锦盒里面到底藏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自信。 “向公请。”商助向姜不器做了个请的动作。 姜不器依言打开了，锦盒内除了一封信，什么都没有。 信封很小，在锦盒内就可以完全打开，姜不器就这么细细阅读起来。 众人见姜不器盯着盒子好一会儿，刚开始时脸色非常严肃，看到后来，渐渐露出笑容，面面相觑，皆不知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木盒里究竟藏了什么神奇的宝物，竟然让向公如此惊喜。 姜不器快速合上小盒子，转而笑问姬正：“不知太子殿下打算在向天城逗留几天？” 姬正见姜不器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像变了个人似的，微微露出了笑容。 这锦盒内藏着什么乾坤暂时未可而知，但可以知道的是，神奇的商助太卜又一次凭借着他的礼物一举扭转局势。 ------------ 第十章 弋不射栖 翌日清晨，天刚刚发亮，姜不器便派人来接姬正。 这是他们昨天在治功殿上的约定：第二天一起去城外狩猎。 城外的上林苑，是历代向国君主骑射游玩的去处，姜不器领着姬正在苑内逛了很久，亦未至尽头。 苑内山水咸备，林木繁盛，孕育禽兽鸟鱼，更有大象、白鹿等罕见物种，沿途各种观景台，或处于开阔之地，或隐约现于丛林之中。 “殿下觉得我这小苑子比得过京畿中的宜下苑吗？”姜不器骑着他的汗血宝马，脸色甚是得意。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开了，可是太阳仍然被厚厚的云层躲在九天之外，乳白色的雾水飘于空中，每个人的衣服上，头发上、脸上沾了不少雾水，湿哒哒的，冷冰冰的。 “小王曾多次随父王入宜下苑田猎，苑内物种丰富，地广林多，水流四通八达，本以为天下之大，能有此规模之大的林苑，绝无仅有。今日与姜君同游上林苑，才发觉宜下苑不过徒有虚名而已，比不上上林苑十分之一。”姬正说完这话，脸蛋有些发热，心里狠狠吐槽了一番自己：见鬼了，怎么和商助相处多了，没学到一点他的计谋本事，撒谎的本领却蹭蹭蹭往上涨，这会儿说起违背心意的话来竟然丝毫不觉得愧疚。 “自然，别的不说，就说那三足神龟，便是我们千辛万苦从妖精森林捉回来的，全天下只有上林苑才有。”姜不器扬起马鞭，指着前方。 姬正看过去，一只巨大如房子的乌龟静静卧在人造的沙滩上休息，脑袋和三只脚都缩入到枯褐宽大的龟壳之中。 “这只乌龟也太大了吧？”姬正从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龟，有些咂舌。 “一般一般，比不上归墟当中的那几只可撑天下的神龟。”姜不器哈哈笑道，他见姬正不接话，有些尴尬，向身后的侍卫要了一张弓，两筒弓箭：“殿下，就让我们比一比。” “好的。”姬正向侍卫要了同样数量的弓箭。 前面就是一处小山坡，林木密布，姜不器先骑马冲了上去，他带来的侍卫不跟着冲入树林，只在树林之外警戒。这是他的习惯，打猎时喜欢独自一人一骑，每次只要一名随从远远跟在后面收捡他的战利品即可。 太阳这时才冲破层层云雾，开始洒下金色的阳光，给冷冷的寒潮天带来了一丝温度。 在林中走了一段时间，姬正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雾水湿透，他有点不习惯，直到太阳出来了后才开始觉得舒服些。 此时正值隆冬，南方虽不似北方般寒冷，但也冷得很，按理说在林中活动的鸟兽不应太多，可上林苑的飞禽走兽皆有人饲养，故鸟兽到处都是。 两人在林中逛了一大圈，姜不器便收获满满。他箭无虚发，每一支长箭射出去必有斩获，野兔，山鸡，獐子等走兽皆成为他的战利品。 相比之下，姬正就逊色多了，差不多射空了整个箭筒，才射中一只野兔，之后他骑马绕树林转了一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姬正正暗自苦恼，想着自己就只有这么个小猎物会不会太差劲了，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在远处闪动，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白狐狸在草丛中玩耍。 轩辕国太子当下暗喜：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慢慢下马，悄悄走过去。这些狐狸机警得很，姬正不敢走得太近，走到一棵大树后停了下来，他躲于树后瞄了瞄，那只狐狸似乎还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还在那里大模大样吃着田鸡。 姬正屏住呼吸，缓缓抽出长箭，搭弓，瞄准，放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想到最后却射了个空。 原来那只狐狸早已发现有人盯着它，刚才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戏弄这个人族，一看到有箭射过来，立即飞快奔跑而去，待走到安全距离时，又大模大样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眯眼看着姬正。 这只狐狸的一举一动均充满了嘲讽之意，姬正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幸好四下没有人，不然真是挂不住脸。他心里想这些小动物学起人来，这神态也太像了吧，那欠打的表情，简直比人还要可恨。 姬正心知肚明，自己这么想无非是找个借口安慰那郁闷的心情，真要挽回面子，还是得要射中这只狐狸，他连续射了三箭，箭箭落空，待再要弯弓搭箭时，取箭的手却落了空。 姬正回过头看，原来两支箭筒的长箭都被射完了。 那只狐狸站得远远的，两只大眼睛眯成一条线，嘲讽的神色更厉害了。 而就在这时，一支快如闪电的长箭从它的背后贯入，从前胸飞出，带出一堆鲜血，这只狐狸完全来不及反应，倒地身亡。 嗖，姬正此时才听到长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他向前方看去，姜不器骑在马上，还在做着搭弓射箭的动作，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姜不器看姬正的马鞍旁只挂着一只灰色小野兔，神情有些沮丧，哈哈一笑，请他到林外喝酒。 两人来到一处观鸟台，此地视野开阔，前面有池沼，里面有几块岩石，几只猴子卧在岩石上，惬意地晒太阳。 “向公箭术十分高明，小王着实敬佩。”对于姜不器的箭术，姬正发自内心佩服，若不是姜不器最后一箭射死了这只狐狸，不知道还要被它戏弄到什么时候。 “呵呵，一般一般，远远比不上你们的老祖宗。须知弓箭便是他发明的，他那张轩辕弓更是了不起，近可射妖魔，远可射日月，相比之下，我这个箭法只是雕虫小技。”姜不器刚坐下，便向姬正说道，他见姬正不言，知他不喜欢这话，便改了口，“看来太子之前没有在野外打过猎啊。” “向公真是厉害，一眼就看穿了小王的低劣水平。”姬正没有反驳，他的箭术向来不高明。 世人皆知，灵王的七个王子之中，二王子姬瑄的箭术最为厉害，太子的箭术最差。 “树林地形复杂，树木密布，杂草丛生，加之这些走兽狡猾异常，你没有经验，射不中猎物很正常，不必沮丧。”姜不器拿起酒杯，向姬正做了个请的动作。 “向公教育得是，小王这一路以来的感悟又深刻了许多。”姬正拿起青铜酒器，掩袖一饮而尽。 “哦，不知太子获得什么感悟？”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前躲藏于皇宫之内，实在有如坐井观天，不知天下竟如此之大。” “呵呵，是吗？那就请太子在向国多留几天，多看看外面的天下。”姜不器笑着说。 “这个，再说吧。” “好。”姜不器拿着雕刻精美的青铜酒器，眼睛不经意往前看，看到有两只大鸟栖息在远方的大树上，心里技痒难耐，又向身旁的侍卫要弓箭，欲要射这两只大鸟下来。 姬正急忙喊了一声：“向公，请不要。” “为何？”姜不器保持着射箭的姿势，不解地看着姬正。 “弋不射栖。”姬正认真看着姜不器。 “何解？” “君子不乘危。” 姜不器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明白了。”他放下弓箭，随即招来两名侍卫，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这两人立即领命而去。 姬正以为姜不器被他说服了，暗自叹了口气，待看到这两个侍卫跑去那棵大树后，便知自己太天真了，他们猛地用身体去撞那粗大的树干，将那两只鸟惊得飞起来。 姜不器搭弓射箭，一箭将这两只大鸟射了下来，身后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声和热烈的掌声，而当这两名侍卫快跑回来时，手上各拎着一只大鸟，向公将这两只鸟赐予两人，他们大喜退下。 整个过程不过一杯酒下肚的时间，姬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这两个侍卫捧着大鸟乐呵呵离去。 “你说得对，的确要如此，弋不射栖。”姜不器将弓箭递回给侍卫。 “向公说笑了。”姬正尴尬地冲姜不器笑了笑。 弋不射栖，姜不器的确是这么做的，他没有射栖息的那两只大鸟，但他派人去将这两只大鸟惊飞，再来射它们，这超出了姬正的认知。因为从没有人这么做过，而老师教导过的知识亦没能帮他做出分辨，他已经不知道姜不器的行为到底是对的还是不对的。 不久，便有婢女送来食物。 这些都是刚才姜不器所打的猎物，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精致，尤其是当中有一道烤梅花鹿肉，端上来时，香气四溢，肉身上泛着亮光，让姬正食指大动，再次谢过姜不器后，夹起一块肉细细品尝起来。 姜不器却不像姬正这么讲究，用手拿起一块后腿，大口嚼起来。 “这野外之物，醇香扑鼻，鲜嫩可口，的确比宫中的食物好吃多了。”姬正吃了一块肉，便赞不绝口。 “哈哈，喜欢便多吃些。”姜不器道，“本公已命人拿鹿茸去泡酒，送上几埕给太子殿下，算是本公送给太子和汀烟姑娘大婚的贺礼。” 姬正却没想到姜不器竟然会这么直白，想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向公好意，小王实在是无福消受。小王听说这鹿茸酒十分滋补，正好留给向公。”他生怕姜不器继续说下去会说出些更难堪之言，急忙说道：“这烤鹿肉外焦内嫩，一口咬下去，脆嫩可口，的确好吃。我得要多吃几口，才不辜负向公的辛苦。” 这番话虽然有转移话题之嫌，不过也是姬正的真心话，他打从心里觉得这肉的味道好极了，吃了一块还不够，又夹了一块，慢慢品尝起来。如此吃了三五块后，饱意涌上来，这才放下筷子。 姜不器将整个鹿腿吃掉了，才心满意足，他站起来，拿着鹿腿骨，对着天空激昂指点：“昔天下群雄逐鹿，轩辕天帝击败蚩尤蛮族，流放蛮族至莽荒之境，又驱逐神农氏至瘴气之地，独享九州之繁华，主宰七族之兴衰，振臂一呼，万国朝拜。轩辕王朝盛世延绵千年，真的是了不起啊。”姜不器越说越是激动，心情澎湃起伏，到最后举起双手，高呼起来。 姬正此时内心平静得很，他不像姜不器那般激动，也不明白姜不器为何要这么激动。身为天帝之后，他只感觉到轩辕王朝危机四伏，摇摇欲坠。朝中势力四分五裂，始终无法形成合力对抗外族，朝外各诸侯争相脱离控制，不仅如此，还想攻占毫京，将轩辕王朝拉下王座。 所谓的天下共主，不过是将倾大厦，于风雨之中飘摇，随时可能轰然倒塌。 姜不器看姬正默然不语，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太子任重道远啊。” 姬正心下一惊，他时刻牢记商助太卜的话，不能真情外露，连忙解释道：“轩辕王朝在父王出色的带领下，必可延续过往辉煌，另外我们姬家还得依仗向公等诸侯国君的鼎力支持。” “呵呵，本公必定鼎力支持太子殿下。” “多谢向公。” “不过本公有一事始终弄不明白，令我寝食不安，不知太子殿下可否为我解惑。” “向公言重了，小王知无不言。” “太子为何南下？” “代天子巡狩。” “真是如此？” “真是如此。” “没有隐瞒？” 姬正想了想，才回答：“没有。” 姜不器点点头，若有所思，他看姬正不说话，呆呆看着天上那只独自在蓝天下展翅飞行的大雁，又问：“不知太子有没有听过大夏国的巫蛊之祸。” “这个，小王略有耳闻。”姬正看向了姜不器，不知他为何要在此时提到这事。 “十八年前，大夏国当朝太子姜鸣豫遭奸人陷害，被满门抄斩。”姜不器见姬正在仔细聆听，便接着说下去，“与太子相交甚好的二王子姜堰也受到了牵连，被逼逃离大夏国，之后下落不明，直至今日仍不见影踪。听闻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其他王子暗中派出杀手，将他杀了。” 姜不器说得这么明显，姬正只觉得心惊胆战，他之前不愿意南下就是害怕这一点，若是在路上被三王子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抛尸荒野，或是剁成肉酱喂狗，真的是天下从此再无姬正了。 姜不器见姬正身体微微发抖，显然在极力控制内心的恐惧，笑了：“放心吧，只要太子殿下还在向国，天下无人敢动你半根毫毛。” ------------ 第十一章 翻云覆雨 姬正和姜不器一起回城，陪同向国君主直到向天宫大门处，看着他入宫，才独自返回府邸。 商助，李青和孙云等将臣都在厅内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人精了，看他始终一言不发，黑着脸步入大厅，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太卜......”姬正刚说两个字，便被商助笑着打断了话：“呵呵，太子请再忍耐一下，我觉得时机未到。” “那时机什么时候才到？” “该到的时候自会到。” 出了毫京，商助一直在旁协助姬正和众多诸侯处理好关系，每每遇上危机，商助都能风轻云淡般化解，此时在姬正的心目中，商助便是无所不能的神，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他从来不会怀疑。但是这一次姜不器实在是太过分了，时时刻刻在显摆和讽刺，还有威胁，向来自认为非常能忍耐的姬正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向他们吐槽：“太卜，你不知道那向公有多过分。” 李青和孙云急忙拉住姬正，不要让他乱说话。 这里可是姜不器提供的府邸，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太子殿下这么说气话，岂不是等于在对方眼皮底下闹事。 姜不器看上去通情达理，内里却小气得很。 现在有求于人，李青和孙云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若是惹得对方不乐意，不知道要被困在向天城多久呢。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李青上下抚着姬正的胸口，努力让他平静下来。 “太子殿下，您一大早便出去，现在才回来，想必这会儿已经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我让汀烟姑娘去照顾你。”商助呵呵笑道。 “太卜，我不是很累。” “请太子殿下放松些，一有消息，我们马上通知您。” “好吧。”姬正叹了口气，向三位大臣拜别，回房去休息。 进屋以后，姬正关了门，在房内来回踱步，内心那股狂躁之气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早上姜不器的那些举动真是没有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再想回昨天在宴会上僭越礼数的行为，还让他抚琴，想令他当众出丑，幸好商助及时化解了。 他越想越来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只恨自己软弱无力，无法挣脱如今这困境。 没过多久，汀烟便送来饭菜。 姬正只觉得心烦气躁，郁闷不已，吃什么都觉索然无味，扒了不到两口饭便吃不下了，于是自己奏乐，让汀烟跳舞。 心浮气躁之下，弹的乐曲声音时高时低，节奏忽快忽慢，极不和谐。 汀烟站在房中，没有摆动身体，而是笑看姬正：“殿下心绪不稳，还是让小女来抚琴吧。”她的声音甜甜的，软绵绵的，让旁人无法拒绝。 姬正闻言，抬头看，汀烟素衣淡妆，纤腰细手，肌肤凝雪，脸若仙子，眸如春水清波流盼，樱桃小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牵人心怀。 姬正仿佛着了妖术，呆呆推开伏羲琴，让出了位置。 汀烟跪坐下来，预备好架势，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一声清脆的琴声于房内响起。 这琴声宛如清脆的凤鸣，直击姬正的灵魂，让他那颗极其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叮咚叮咚，汀烟将琴音连成一曲，却是姬正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琴音舒缓而萎靡，让姬正连日以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霎时间忘了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一切烦恼也统统抛诸脑后。 高低错落的琴声最先犹如一个美人在他耳边喃喃自语，接着宛如有人在轻抚他的肌肤，使他全身放松，又像是有人在和他的灵魂在窃窃私语，姬正只觉得从未在世间听得如此悦耳之音，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愉悦在一阵一阵地冲击着他的灵魂，让他彻底放松下来，全身心投入到这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快感当中。 当姬正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内一片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安静地燃烧。姬正发现自己满身**，这才想起来和汀烟云雨了一个下午，之后昏昏睡去，想不到一睡起来天已经黑透了。 这时从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在平时绝不允许有人深夜在大街上狂奔的，姬正正琢磨着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有人敲房门：“太子殿下。” “何事？”姬正听出了是汀烟的声音，内心先是一阵慌乱和害羞，接着又感觉到一阵欣慰：有她在，可真是让人安心。 “商助太卜命汀烟侍奉殿下起床。”汀烟的声音软糯糯的，有一种酥酥的感觉，能使人心醉。 “哦，好的。”姬正满口答应着，突然想到自己全身**躺于床上，就这么去见人很不礼貌，急忙喊道：“请姐姐稍等片刻，待我穿好衣裳。” “好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 姬正迅速穿上内衣，又披上衣服，这才让汀烟进屋。 汀烟端着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水入来。 “姐姐睡得好吗？”姬正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不敢正眼去看汀烟，但又想起刚刚那番云雨，汀烟那曼妙的身段，那淋漓的香汗，那诱人的娇喘，都是那么让人回味无穷。 “汀烟睡得很好，谢殿下关心。”汀烟将热水盆放到架子上。 “姐姐，我想......”姬正呆呆看着汀烟美妙无比的身姿，只觉世间再没有人比得上她这般性感妖娆，也没有人比她更懂自己。 尝过这人间最美好的滋味后，又岂是一时半刻可以忘记的，待看到汀烟后，又令姬正心痒难耐，想要再尝一次这种滋味。 “想什么呢？”汀烟拿起浸泡在热水的毛巾，拧干了水分，放到姬正的额头上，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别以为我不知道殿下的那点小心思。” “姐姐同意了吗？”姬正欣喜若狂，但是刚说出口，便觉后悔。 萧远之老师多次教导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再三告诫，让我千万不要与女子太过亲密，怎么自己就是忍不住呢，我又怎能将老师的话抛诸脑后呢？ 可夫子又言，食色性也，美食和美人，都是人生最基本最美好的追求，又岂能辜负？ 汀烟不知姬正此时内心是多么的纠结，见他脸色有些高兴又有些委屈，奇怪极了，便道：“奉公既然将我赐予殿下，我便是殿下的人，只要殿下不抛弃我，此生此世我都会跟随殿下左右，殿下又何必猴急一时呢。”顿了顿，又道：“大男儿志在四方，不应沉溺于女色之中。日待后殿下重整轩辕王朝，再创盛世，汀烟与殿下日夜缠绵于宫闱之中又如何。” “此话当真？”姬正本来很高兴，随即一想，又立即泄了气，“姐姐亦相信我能扶轩辕王朝于既倒？” “自然相信，因为你是天帝的后裔。”汀烟冲姬正笑了笑，突然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太卜说必须得马上出发，不然可能会错过时机了。” “错过什么时机？”姬正想到了刚才那阵密集的马蹄声，莫非与这事有关。 “殿下大概可以向太卜问个明白。” “好吧。” 汀烟服侍姬正洗漱，更衣完毕之后，便端着水盆退出房门，姬正想和她多说两句话已来不及，只好整了整衣冠，下楼。 姬正来到府邸大堂，才发现只有商助一人在，李青和孙云皆不在场。 他想到与汀烟云雨之事，觉得颇难为情，脸蛋热热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商助站在厅上，对姬正施礼，道：“殿下，就等你了。” 姬正咳了咳，让自己的精神能够集中一些，问：“太卜，您命汀烟姐姐深夜唤醒我，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应该是吧。”商助不言明，只是笑看向姬正。 “应该？” “嗯，应该是好事。” “那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姬正肚里的狐疑更重了。 “入宫。” “去向天宫做甚？” “上车再说。” 姬正回了声好。 商助早已命人准备好了马车，两人上了车，车夫扬起马鞭，青骢马不疾不徐往前走。 此时正是夜色最深时，城里的百姓还在酣睡，整条大街空荡荡的，十分寂静，只有这辆马车晃悠着奔向向天宫，哒哒的马蹄声传得特别远。 商助见姬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再不揭开谜题都不行了，道：“向公素来勤勉，想必这时他已经在治功殿内处理朝政之事。而就在刚刚，太子殿下给他送了一份天大的礼物。臣以为此时向他提出借船渡青江，他绝无理由拒绝。” “小王刚送了一份大礼给向公？”姬正听得糊里糊涂，不太明白商助的话。 “太子等会儿便知。” “小王只担心向公不会同意我们的请求。” “收纳了殿下的这份厚礼，向公再不同意，便是不识时务。向公自认是人中之龙，又常常自比轩辕天帝，肯定懂得君子之礼在于成人之美。”商助言之凿凿，一副胸有成竹之样。 “会同意吗？”姬正想起前天的接风宴上，姜不器收到所谓的大礼，神情马上变得大悦，对待他的态度也完全变了。 商助神秘一笑，不再言语，闭上双眼休息。 姬正看着闭目养神的商助，心里的疑惑只多不少。 自从离开毫京以后，太卜大人说话高深莫测，办事干脆利落，和在京城唯唯诺诺的形象截然不同，简直像换了个人。 神奇太卜，这是李青私下给商助起的外号，姬正以为这外号起得很好，精准体现了商助离京以来的表现，拥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商助就是这么神奇，每每能于颓势中发力，一举扭转局势。 这一回，相信商助太卜也不会令人失望。 正如商助所料，来到在向天宫大门前，他让守门的侍卫通报轩辕国太子殿下前来见向公，向公很快就派人出来迎接。 待他们二人来到治功殿，才发现不仅向公在，还有另外一名大臣徂丧。 前日宴会时，徂丧正好出巡司翠城，今日才刚回来，姬正见他身材矮小，眼睛小而亮，似乎能放光芒，额头窄鼻子小，脸蛋干瘦，留着黑色的八字须，颇有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太子殿下此时前来，可是有事相求。”徂丧一眼就认出了姬正，直接问。 姬正有些愣住了，在这之前，可从来没有哪位大臣在初次见面时就敢这么劈头盖脸问他话。 “太子殿下正是有求而来。”商助迅速地接过了话。 “今天寡人心情大好，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来。”姜不器心情大悦，美酒和美食此时正络绎不绝送到殿上，姜不器让两位贵客入座，徂丧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无论君臣，皆席地而坐。 “恭喜向公，将颖国国土纳入向国之中，向国此后必将更强大。”商助刚坐下，便向姜不器祝贺。 姬正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商助所云。 姜不器仰天大笑，对商助说：“这是寡人应做的。颖国公不知好歹，竟然派军队追杀太子，如此明目张胆犯事，分明是践踏昔日对轩辕天帝许下的拱卫轩辕王朝的诺言，人人得以诛之。寡人身为轩辕王朝的受封诸侯，为了保护王室成员的安全，理应将颖公消灭于世上，至于颖国国土，寡人只是暂时替轩辕王朝代管而已。” “什么？”姬正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君主，张大了嘴巴，久久合拢不上。 明明白天还和他在上林苑打猎来着，怎么他就派兵去消灭了颖国，他何时调兵遣将的，当中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消灭颖国，只用了一天，这也太夸张了吧？ 姬正正自震惊之际，又听到商助说：“向公大义，商助再一次代太子殿下感谢向公。”说着给他打了个眼色，让他向姜不器道谢。 姬正懵懵懂懂之中照做了。 “呵呵，你们给寡人送了这么一份厚礼，所图必然不小。要我做什么，直说吧。”向公看姬正满脸疑惑状，立刻想到了，看来这个太子并不知道献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姬正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个小锦盒里装的礼物是什么。 商助告诉他，这个礼物不是什么金贝银贝，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是他以太子身份写下的一封信。 一封信？ 就消灭了颖国？ 确定这不是开玩笑嘛？ ------------ 第十二章 针锋相对 “太子殿下，您没有听错，我们就是凭一封信消灭了颖国。”商助收起以往略有些散漫的态度，郑重其事对姬正道。 见姬正还不敢相信，商助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姜不器在众多诸侯之中能力最强，野心也最大，因此，对权势的渴望亦最大，此人心比天高，无论送什么宝物给他，于他看来，不过都是俗气之物，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送他一份土地作为礼物，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商助当然没有直接送出土地的权力，即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姬正太子，同样也没有这权力。 轩辕王朝的规章制度，只有轩辕君王才有权力分封土地给他的臣子。 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偏偏就是有那么个热心人士，迫不及待地送出自己的土地作为献礼，如此，商助岂有不笑纳之理？ 这个古道热肠之人就是颖幽公。 颖幽公一心只想替三王子消灭太子，不理一千多年前轩辕天帝制订下来的规章，不顾世俗的约束和旁人的眼光，公然派出军队追杀太子，这惊世骇俗的失智举动无疑于自掘坟墓。 此时各个诸侯国还没有发展到日后不宣而战的疯狂程度，轩辕王朝虽日薄西山，但余威仍在，各诸侯国之间偶有小摩擦，亦是谈判多，作战少，几乎没人敢公开宣战，更遑论无缘无故侵略他国。 某一诸侯国若然贸然开战，即使对方是小国，也会引起其他诸侯的愤怒，一定会被群而攻之。 众怒难犯。 商助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姜不器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更知道，姜不器一直对周边的国家虎视眈眈。 但是姜不器很有耐心，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好机会，一个不被人落实于口的机会，一个师出有名的机会。 聪明的商助很适时地送来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复仇的道路上，亲自为颖幽公铺上了掩盖坟墓的第一铲泥土。 献给姜不器的信是商助模仿太子的笔迹写的，向公不改一字，将之原原本本公诸于世： 小王奉天子之意，替天子往南巡狩，南方各诸侯理应恭敬接待，然颖国公举止无礼，毒害小王不成，后又派兵追杀，此乃逆天下大不韪之举，人神共愤之恶行，如若不加以惩戒，各个诸侯争相效仿，则太子不危矣？天子不危矣？轩辕王朝不危矣？天下不危矣？ 如今小王受庇护于向国不器君主，向国素来维护轩辕王朝，听从轩辕国君之命，故小王准予向国国君给予亵渎王朝威势者必要一击，以儆效尤。 众诸侯更应团结一致，维护轩辕王朝万年国祚。 轩辕天帝第三十三世孙正宣曰 颖国虽是个小国，即使背后有几个大国，甚至是三王子撑腰，但急于开疆辟土的姜不器以为这就是太子本人的意思，所以当时根本没有作太多的考虑，宴会结束后，立即下令子凛大将军率战车千乘，步兵十万，骑兵一万，攻打颖国。 姬正在宴会后便回到行府，闭门不出，而商助等人又没跟他提起这事，所以他毫不知情。 子凛大将军不辱使命，集中向国大部分精锐，趁颖国没有反应过来，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天之内攻入颖国都城，攻破扬力殿，逼迫颖幽公挥剑自刎。此刻他正带着颖幽公的脑袋，星夜赶回向天城复命。 到了如今，姜不器看姬正一脸懵懂之状，才想到应该是商助瞒着姬正写了这个檄文，若真是如此，这个太卜的胆子真是够大的，这已经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是瞒天子以令诸侯，相比前一个，他的这个举动更是低劣卑鄙。 饶是姜不器这等雄心壮志的枭雄，一想到商助胆大包天，任意妄为，也忍不住脊背发凉。 商助不就是一个擅长忽悠的太卜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是此人深藏不露还是身后有高人指点？ 姜不器看着商助，心里很是疑惑，此刻他倒想听听商助如此费尽心思帮他，所图为何。 商助看到姜不器盯着自己，哈哈一笑：“天子派太子南下，此行目的之一是出巡众国，视察万民，此外，天子另有秘密任务派于太子，太子殿下须得渡青江，入南洲。而要渡青江，少了向公的帮助可不行。” “既是如此，天子只需给寡人密诏，命寡人协助太子便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姜不器不动声色问。 “向公，说了是秘密任务，当然是没有任何诏书为证的。如果发了密诏，这密诏又在路上被人劫走，岂不是暴露了天子的秘密？王上责怪下来，可是会人头落地，没有人敢马虎对待，太子亦不敢。”商助应付得极为周密，不给姜不器丝毫质疑的余地。 “是这样子的吗？”姜不器转而看向姬正。 “正是，父王吩咐下来，此事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姬正回答道。 “啧啧，听闻天子欲请伏羲后人出山辅助，却遭到萧远之太傅等大臣的坚决反对，最终不了了之，没想到还是没有放弃啊。”姜不器道。 “呵呵，向公果然绝顶聪明。”商助不冷不热地敷衍着姜不器。 “寡人心里仍有困惑。” “向公请说。” “南洲土著和蛮族把持南洲已久，请问你们打算如何通过，进入桐柏国？” “商助愚昧无知，想听听向公的建议。” “寡人岂敢妄给建议，只是听闻南洲土著和蛮族最近打得甚是厉害，特意提醒太子以及太卜要多加小心，免得卷入其中。” “多谢向公好意。” “呵呵，寡人也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归来。” “那借船一事呢？” “没有问题，不过现在的船只分散在青江边上，想要集中起来，需要时间。” “多久？” “少则十天，多则一月。” “向公，这时间太长了。” “这是本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是吗？但我听说向公的精锐水师就在宣凤渡上练习。其实不用劳烦向公动用精锐送我们渡江，只需借出船只，过江一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看来太卜大人一早就惦记着公上的楼船了。”徂丧冷笑着说。 “岂敢？只是这军船停在江上也是停着，不如借我们一用，免得浪费了。”商助呵呵笑道。 “太子渡青江，去南洲，路上若有个闪失，圣上怪罪下来，我们向国可担待不起。”徂丧道。 商助看徂丧不同意，不跟他辩解，转而问姜不器：“向公的意思呢？” “此事事关重大，寡人须想个万全之策。”姜不器笑着劝商助喝酒，“先喝酒，公事暂且放到一边，今天高兴，一定要喝尽兴，不醉不归。” “嘿嘿，原来向公亦知道灭了颖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商助冷笑一声，又道：“不知向公假借太子之名，出兵攻打颖国一事若是被其他诸侯知道，不知还能不能高兴得起来？” “你什么意思？”姜不器的脸色瞬息三变。 “没什么意思，定国素来和向国不和，如果被定君知道向国假借太子之名攻打颖国，那么他也有理由攻打你们向国了。” “用何理由？”徂丧轻蔑一笑，问。 “向国用什么理由出兵颖国，定国亦可用同样的理由攻打你们向国。你们年初打的几个小国都是定国的附属，虽然定国未必会在意这几个小国是存是亡，但你们此举无疑扫尽了定国公的颜面。” “那又如何？我向国二十万精锐，日夜戍守边境，枕戈待发，就怕那定国不敢攻打过来。” “徂丧先生，向国实力究竟如何，你我皆心知肚明，不必吹嘘。”商助看向姜不器，见他不言语，呵呵笑道：“定国国土、人口数倍于向国，又是西边第一大国，国力强盛，强兵悍将无数，再之拥有轩辕王朝最厉害的水师，向国如何抵抗。在下敢言，倘若定国真要攻打向国，颖国今日之惨状，就是向国明日之境况。”顿了顿，最后加了一句：“向国历经艰辛才由一个弹丸之地发展成一方霸主，向公倘若成了亡国之君，如何向那些呕心沥血的先祖们交代。” 商助一番话将姜不器说得哑口无言，徂丧却说：“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也别想着离开治功殿。” “哈哈，那就更好了，如果我们有个三长两短，王上不能得到他的东西，一怒之下命令天下诸侯围攻向国，到时向国真正彻底不存在了。” “尔三番四次口出狂言，吾忍你久矣，来......”徂丧刚想命令殿外的侍卫冲进来，却被姜不器轻声阻止了，“徂丧先生，不得无礼。” “公上！”徂丧看姜不器脸色凝重，不怒自威，只得长叹一声，黯然不语。 姜不器沉声对商助说：“三天之后，太子和太卜自会看到有船在宣凤渡上陈列。” “如此，谢过向公协助之恩。”商助向姜不器拜谢，一脸茫然的姬正亦跟着向他道谢，之后两人齐齐退出了治功殿。 “公上，为何如此轻易放走他们？”徂丧甚是不解。 “这个商助，很不简单。”姜不器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能够如此精准把握他的心理，看来以前收集到的情报都是错的，他看向徂丧，问：“先生有没有听过机谷。” 徂丧脸不改色，心平气和地回答：“没有听过。” “听说机谷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门下弟子遍布山海大陆，他们活跃在每个国家的上层，专门为君主出谋划策，是个很厉害的组织，你说这个商助是不是机谷的人。” 徂丧摇摇头：“臣下不知。以前只听闻商助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倒看不出来有多大的本事。” “先生能够猜出太子要南渡，也是很厉害的。”姜不器听到了徂丧明显不服的语气，委婉捧了一下他。 “不过公上愿意协助太子渡过青江，着实是一招臭棋，臣担心公上日后后悔不已。” “此话怎讲？” “只要太子一渡青江，便是入江化龙，龙飞于天，无人能制。” “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有，且不说太子能否请到所谓的伏羲后人出山匡扶轩辕王朝，就算请不来也没关系，怕就怕他和蛮族扯上关系。” “蛮族？那不正好吗，蛮族遇上轩辕天帝的后人，终于可以一报当年的仇恨了。” “只怕你所了解的只是伪造的历史，而不是真正的历史。”徂丧连连嗟叹。 “是吗？”姜不器不置可否，他对一千多年的历史是真是伪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对扩充向国国土，让自己成为历史大书特书的君王有兴趣。 徂丧和姜不器相处接近两年，怎会不明这个君主的心思，但是他还不死心，执意谏言：“继续留住太子，是公上最好的选择......” “先生，此话莫要再提。寡人既然已经作了承诺，那么就要遵守，绝不能作言而无信之举，否则将来寡人无法于众多诸侯中立足。” “那商助呢？”徂丧问。 “他怎么啦？” “此人足智多谋，又擅言辞，若是公上揽为己用，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也不能为他人所用。” “不，此人多用旁门左道之术，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卑劣无耻，寡人不能招揽他。”他很了解这位才投奔自己两年的谋士，这人向来行事极端，寡恩薄情，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举动来都不会让人意外。 “那更要杀了他。” “不。”姜不器一口否定了，他却没有说出心里的顾虑：此时世间大乱，正是收揽天下人心之际，若是落下个滥杀无辜的罪名，不利于他招揽人才，制霸寰宇。 “公上，请慎重考虑臣子的建议。” 姜不器连说了几个好字，他此时的心思却已不在商助和姬正身上，一想到向国疆土又进一步扩大了，心里的那份激动无法再掩藏，兴奋之色跃于脸上：“今日寡人十分高兴，决定宴请群臣，你帮我好好准备。” 徂丧苦笑不已，向姜不器行礼后自行退下。 ------------ 第十三章 乌云笼罩 姜不器命守卫大开城门，让向天城内外百姓共庆这普天喜事。 这两天小雨不停，可是连绵阴雨天依然挡不住向国百姓的热情，他们纷纷走上街头，拿着小旗，结伴游行，入向天宫向他们的国君道喜。 心情大好的姜不器命人开放粮仓，给进宫的百姓每人发一斗米，以示与民同乐。 此外，姜不器在向天宫内大摆宴席，京城内所有大臣，无论职衔高低，悉数携带眷属出席。 姬正和他的臣子们也受到了邀请。 轩辕国太子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既震惊于向国的强大实力，又想起姜不器对自己多番羞辱和威胁，这时只想尽早离去，不想参加什么庆功宴，却被商助拉了去，说必须要跨过这一关才能成长，姬正推却不得，唯有硬着头皮前去祝贺。 流水宴席从治功殿摆到文武殿，酒水菜肴源源不断奉上，君臣乐也融融，敞开胸怀，痛饮狂吃，更有歌舞助兴。 那些奉承的臣子不惜动用一切关系，找来了全天下最好的鲛人女子舞团，于君主和众大臣面前曼妙舞动，赢得满堂喝彩。 姜不器在治功殿接见了他的功臣，论功行赏。 提拔子凛大将军为大司马，封为镇远侯，秩比三千石，赏司马府一座，金贝一万，银贝五万，奴隶三百，丫鬟小厮五十，提任旭昂副将为大将军，秩比八百石，另外赏金贝一千，银贝一万，奴隶一百，其他将领皆有奖赏。 殿内惊呼不断，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现于不同的脸上。 孙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我滴个乖乖，这向国公封赏的力度未免太大了吧，怪不得人人愿意为他卖命。 李青捅了捅孙云那粗如水桶的的腰，对他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说：“怎样，心动的话现在改投还来得及，听说他的飞凤军正缺少一个大将军。” “你去吧。”孙云狠狠鄙视着孙云，看向姬正，他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姜不器。 热爱本职工作的姜不器只在宴会上待了两个时辰便先告别而去。 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这刚纳入囊中的国家，民心未定，需要他指派信赖的官员去治理。 尽管朝政非常繁忙，姜不器没有忘记他的承诺——调动军船送姬正太子渡青江。 经过三天的调遣，最终提供给太子的军船只有七艘，向国君主表示这已经是目前能够集结的军船的最多数了，如果还要更多军船，只能多等几天。 当李青将消息带回行府时，商助和孙云如释重负，这个数字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当初灵王号称拨五千精锐给姬正，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孙云能够聚拢到的士兵只有四千出头，再加上沿路不断有逃兵，跟颖国一战又损失了至少一千战士，如今剩下来的战士不足两千。如果姜不器提供的是正常的楼船，每条楼船至少能载三百士兵，那这七条楼船足够了。 姜不器以送行的名义送姬正南下。 一路阴云密布，整个天被浓浓的乌云盖住，灰蒙蒙的一片，一如姬正此时的心情。 一行人花费了一天时间才到达宣凤渡。 宣凤渡位于青江江面最宽的地方，站在渡口上往两边看，蜿蜒的江岸不断往外延伸，而看向江面，烟波渺渺，穷尽目力也看不到对岸。 几只白鹭于江面上展翅飞翔，偶尔会有江豚在水中嬉戏，上下潜伏。 姬正第一次看见如此辽阔的江河，心里惊赞不已。此时日已中天，多日不见踪影的太阳终于钻出了厚厚的云层，白色的阳光洒于江面上，波涛如雪花般起伏，不断拍打着江岸，微微的江风吹来，顿时让人精神倍增。 青江全长两千里，源起建木湖，东入南海，呈西东走向，将山海大陆划为东洲和南洲，江水沿着北岸往东流，依次经过定国，向国、瑜国、大夏国和林国五个人族国家，南岸和建木湖靠着的是几个土著小国，再往东走，一条注入青江的雅布卢藏江将西洲分割成西大陆与中大陆。中大陆就是被蛮族七十二部落世代居住的地方，部落的尽头是三之河，这条连续急弯的河流，对岸则是东大陆，羽人国的天下。青江在羽人国领域流动九百里之后，江面突然急速收窄，从最宽的七十多里收窄到不过千丈，天气情况如果良好，羽人国与林国能够互相看得到对方的国土。收窄之后的青江突然往右拐去，最终流入南海，那里是鲛人的大本营所在。 青江孕育了两岸上千万人族、土著、蛮族、羽人族，鲛人族，被誉为山海大陆的摇篮。 七艘楼船在渡口一字排开，挂在船上的旌旗于风中猎猎作响，几名士兵执戈戍卫，气势如虹，每一艘楼船都高大如山，船体分三个楼层，宛如一栋可以独立活动于江河的高楼。 当孙云看到这七艘崭新如刚下水的楼船，心里不知怎地竟然泛起了一丝酸意：这个向国还是很厉害的嘛，竟然能够造出这么厉害的战船。 轩辕王朝号称战无不胜的水师，所拥有的楼船，也只有两层楼高。 三层楼船和两层楼船，两者的差距非常明显。 建造楼船时，每多加一个楼层，意味着船体吃水深度至少加一丈，船身至少再加五丈，船体当中的构造更是大大不同，划桨口排布，船尾舵的方位布置、床弩武器的安置等等亦不同，也就意味着向国的造船工艺至少比轩辕国领先一个时代。 孙云让副将赵岭安排部下登船，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随时准备开动，这支帝国水师在陆上行走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玄水军的军士踏上楼船的那一刻，欢呼雷动，更有多年服役于水上的老兵伏下来，亲吻甲板，泪洒现场。 于水师而言，军船是一种信仰，不在军船上行动的水师不能称之为水师。 孙云观察了四周的形势后，觉得不太妙，没有一艘船泛于青江上，江岸边亦没有渔民活动，宣凤渡以外的地方，静得可怕。 他拉住了李青，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嘱咐他要多加小心，后者缓缓点头，神色凝重。 “殿下，寡人就送到这里，祝顺利。”姜不器今日和姬正穿着差不多，面如冠玉，白衣如雪，头带七旒王冕，佩戴着一组青亮的玉组佩，腰上挂着一把来自大夏国的七尺长剑，端的是英俊神武。 姬正兀自在暗里嘀咕：真的这么容易就让他们离开吗？ 他记得早上出门之前，商助为他占了一卦，说是吉象之中藏有险象，但又有惊无险，最后平安无事。 商助提醒他要多加小心，特别是姜不器。 “多谢。”姬正看着向国公微笑看着他，心里陡地升起了一分寒意，又想起了另外一件诡异的事情。 今天早上用早膳时，姬正发现自己面前的那碗翡翠白玉粥上突然显示出小心两个红字，这两个字稍纵即逝，姬正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看向年轻的向国公，正好他也微笑看着自己，那笑容就像现在这样不可捉摸。 心绪不宁的姬正于是问：“姜君，此去南洲，前路未知，可有忠告赠予小王。” “八字赠你。” “小王洗耳恭听。” “但行前路，莫问前程。” 姬正口中跟着默念了一遍。 正在此时，一名军官骑马疾驰而来，未到姜不器前，便跳下马来往前冲了几步，最后刚好停在他身前，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一封信封：“公上，发自毫京的紧急情报。” 马上就要渡青江南去了，只要过了江，便可脱离姜不器，姬正暗自庆幸，谁料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还有来自毫京的情报。 看那军官神情紧张，这情报自然不会是好情报，而这情报可是来自毫京，姬正的心一沉。 这么些年来，毫京一直处于政治高压状态下，几大势力形同水火，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李青悄悄往前跨一步，和姬正贴得更紧了。 姜不器打开信，自上而下慢慢阅读，脸上的笑容渐渐浓了起来，这笑容一如他当时看到姬正太子赠送锦盒时，又诡异又神秘。 阅毕，他一边摇头一边缓缓抽出长剑，剑尖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姬正：“太子殿下，圣上刚刚昭告天下，说你与孙云叛将率领叛军和大量钱物南下，与南蛮土著勾结，意欲篡夺王位。公告曰，即日起废除太子职位，天下诸侯，见之即杀。” 第一更到，晚上还有一更。 不要错过哦。 ------------ 第十四章 老谋深算 怎么会？姬正想抢过这封信，看看到底写了什么，上身刚动了一下，那把来自异国的长剑已然抵住他的胸口。 姬正相信，只要自己再敢动哪怕一下，这把剑的主人都会毫不犹豫发力，贯胸而入。 “对不起。”姜不器刚想送出长剑，早有准备的李青一剑格开对方的长剑，一手拉住姬正就往楼船上跑，边跑边大喊开船。 他的身法极快，只几个跳纵，便带着姬正落在了船上。他见商助和汀烟早已在甲板上等候，心里骂了一句我去，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算出今天会遇上危险，只顾自己逃命，也不和旁人说一声。 孙云南征北战多年，作战经验非常丰富，他早已命令军队中的低级干部在登船后立即控制住掌舵。 他知道此时情况危殆，不容拖延，急急下令开船，那些基层军官立即砍断缆线，胁迫船夫开船，有不愿意开船的，当场格杀。 只在短短一瞬间，玄水军便已控制了全部楼船，开始驶离渡口。 姜不器不慌不忙，搭弓射箭，瞄准了姬正。嗖的一声，长箭不偏不倚，正好穿过姬正的皇冠中间，看姬正随后被几位军官护在身后，冷笑一声，一挥手，渡口上突然射出数条巨大的铁锚，砰砰砰，勾住了姬正所在的指挥大船。 “向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商助沉声问。 “那要看看太卜还有什么厚礼送给寡人了，寡人对于太卜的上一份大礼一直念念不忘。” “你想要什么？”姬正的脸色相当不悦，这人不仅言而无信，奸诈狡猾，还贪得无厌。 “废太子，我们向国一向穷得很，已经好些年没能发出军饷了。” “明白。”姬正看向商助，见他点头，于是对姜不器喊道：“随同带来的金银财帛全部送与护卫有功的向国公。” 商助又一次应验了神奇太卜的外号，仿佛早有所料，在登船时，优先安排玄水军将士上船，之后是马匹和其他牲畜，最后才是天子赐予的那些金贝、银贝和奇珍异宝。而此时，这一箱箱的金银财宝横七竖八放在岸上，还没来得及抬上楼船。 “很好。”姜不器示意士兵拆了缆线，这些设计巧妙的缆线接扣，在码头解起来十分方便，很快就将这些缆线撤掉。 “谢向公不杀之恩，此情此恩，姬正永世难忘。”姬正想到这些天在向国所受到的屈辱对待，心里就来气，站在甲板上，远远对着姜不器抱拳行礼。 “前路崎岖，诸位一路走好。”姜不器自然听到了姬正这番带着怒气的话，他并不在意，收回长剑，目送这几搜楼船离开江岸，渐渐远去。 “公上，臣有一事不明。”向国另外一位大臣骊格问。 “说。”目前发生的事情都在预料之内，姜不器心情莫名的好。 “轩辕君王篡改祖宗之法，废除嫡长子太子之位，已然触犯轩辕国法制，亦不符轩辕国礼法，我们以扶正太子为由逼他让位岂不是更好？只要我们将姬正太子牢牢控制在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天下岂不是我们的了。” “你想到的别的诸侯不会想不到。我们向国的实力不及定国，奉国，令国，又远在九州的最南边，即使能够名正言顺北上，他们不会让我们到毫京的。而废太子现在就是烤火堆上的鹿肉，人人都看着，但人人都怕烫，不会轻易下手的。”顿了顿，姜不器接着说，“何况轩辕国现在的国君就不是嫡长子出身，你说的这些，通通不成立。” 骊格点点头，心中又有不解：“公上，那为何不趁机将他们全部消灭。今日您这般为难他，他肯定记在心里，倘若他朝有一天东山再起，岂不是对公上的一大威胁？” “是啊，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旁边几个军官附和道。 “既然本公与废太子达成了交易，那便不能言而无信，至于他要寻仇，尽管来就是了。”姜不器看向青江，楼船离了江岸后，速度陡地加快，如一支贴着江面飞行的长箭，这时只有豆丁大小的影子在江上飘动，“何况孙云大治下的五千将士全都是骄兵悍将，真要开打，即使能全歼敌人，我们也会元气大伤，得不偿失。” “未必吧，据臣下所知，玄水军水战战绩非常差，我们的飞凤军不见得会输给他。” “呵呵，谁都知道玄水军是中央帝国唯一成建制的水师，常年巡视西海岸，论水上开战，天下无人能敌，这支军队在陆地上只是装死，到了水里自然又会活蹦乱跳。我也不知道那个昏庸的轩辕王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知道派这么支厉害的水师护送废太子。” “既然如此，公上还这么大方借调所有的船只给废太子渡江。” 听到姜不器笑而不语，又看到身边的几个将军跟着一起笑，提问的人被弄得更糊涂了：“那就任由他们扬长而去啊？” “自然不是，我们头疼不了，就由对岸的去头疼好了。”姜不器突然扬扬手，身后的一排弓箭手，同时开弓，仰天直射。 数百上千的长箭带着呼啸声腾空而起，最后于空中合成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天空。 “南洲多险恶，是生是死，看他自己造化了。”姜不器对着远去的船队，感慨一番，然后下令岸上的部队加强巡防，如若废太子船队靠近，一律射杀，不予投降。 “徂丧先生呢？”姜不器左顾右盼，想要询问徂丧对于这次的朝廷政变，有何见解。 虽然眼前这个局面，在当初姬正被逼南巡便已预料到，但是到了真正发生的这一刻，姜不器还是想找徂丧商讨一番，顺便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在那边。”一名大臣往渡口的另外一边指去，便看到徂丧正在指挥羽林军打开那些钱箱。 刚打开前面的两个钱箱，看到那些黄澄澄的金贝晃花了眼，羽林军的军人呼雀跃欢，后来再打开几个，便发现不对劲，钱箱上面只放着几个金贝，底下的全是石头，打开得越多，金贝就越少，石头就越多，后来啪啪打开最后的那些，竟然全都是石头，连金贝都没有。 “他奶奶的熊，太子竟然还会骗人。”不止一个军人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人人都以为这个意外之获能够让他们好好过个冬天，没想到....... 徂丧似早有所料，显得尤为平静。 姜不器率领群臣众将慢慢踱步过来，待看到身前这个乱七八糟的场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徂丧重重哼了一下鼻子，道：“公上，这个就是狡猾异常的商助太卜留给您的礼物。” “哈哈哈，这个商助，真是有意思。”姜不器借着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另外稍感慰藉的是，从这些遮掩之术侧面看出了太子此时的窘迫：这一路走来，废太子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财，现在已是穷途末路，即使去了南洲，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我反而觉得此人老谋深算。”徂丧冷冷说道。 “此话何解？” “公上，请问他为什么要将这些钱箱子放在最后？” “难道他可以推测到今天发生之事？” “至少他预测到了公上的行动。” “倘若如此，这人真是可怕。” “臣已多次苦柬公上，商助要么留为己用，要么杀之，决不能给其他人用。”徂丧越说越是气愤，他全心全意侍奉姜不器，但此人就是不听他的劝谏。 姜不器一边让徂丧消气一边不露痕迹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此次朝廷之变，太子被废，轩辕王却没有另立太子，这其中有何蹊跷？” “这次必是三王子逼宫无疑，但他还没能完全控制住轩辕国君，国君没有立即立他为太子便是证据。不过三王子最擅权谋，逼迫国君让位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个世间不会太久。臣以为，公上须要向三王子表示祝贺了。” 徂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姜不器点点头。 “那废太子呢？” “这个人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 “他过不了青江的。” “为何？” 徂丧没有回答，而是向姜不器要了一口长剑，姜不器将腰上的那把昆吾长剑交给他：“先生要剑来作甚？” “离开向国。” “先生为何突然要走？” “眼下轩辕王朝波诡云谲，形势瞬息万变，各诸侯定然作壁上观，不会轻举妄动。向国远离朝廷，公上正好不用理会朝政，专心发展。国内良田无数，民众殷富，沃野千里，地势形便，坐拥天府之利，而公上贤德，军民齐心，战车万乘，兵法规教，不出三年，必可北上，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徂丧已经完成当初来时对公上的承诺，是时候离开了。” 姜不器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不断点头：“先生莫要急，让寡人备宴欢送先生。” “不用劳烦公上，老夫随心所欲惯了。”徂丧这次连自称都变了。 “那先生要去哪里？” “信步所至，到哪是哪。” 徂丧也不和他的共事大臣告别，佩上姜不器赠予的昆吾长剑，踏步离去。 ------------ 第十五章 江中遇袭 “太卜。”姬正的一颗心忐忑不安，按理说，他这个太子已经被废，再也不能统率任何大臣。 “太子是在担心那些金贝吗？”商助哈哈一笑，对姬正说道，“沿路经过各诸侯国，都需要打点上下，这笔钱物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留给向国公的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 “不是。”姬正知道商助是在安慰他，霎时间暖意涌上心头，“太卜、孙云大司马和李青牧你们仨依然留在我身边，小王甚感欣慰。”随即想到灵王竟然罢黜他的太子职位，还下令杀他，又觉心寒如冰。 姬正看这青江波涛起伏，不见他物，只有孤零零的几艘楼船扬帆行驶于江上，又想到前些天看到偌大的天空里，一只鸿雁在孤零零飞行，自己便如那只孤鸿那般孤独，当下心里充满惆怅：“父王一定是听信了令妃谗言，才会废除我太子职位，否则，他就算再怎么老糊涂，也不会篡改祖宗之法。”他却未曾想过灵王是否受到胁迫才会这么做。 “殿下，当初微臣便已算出一个月内，建德宫必定发生大乱，现在只不过是预言成真罢了。”商助微微叹了口气。 “太卜料事如神，小王十分佩服。”姬正打从心里感激商助，正是他一次次的未卜先知，一路趋利避害，才能领着众人走到现在。 “太子殿下，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军心不稳，我怕无法继续前行。”插话的是李青，他捧着长剑，做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这就是李青，仗着修行者的身份，不放过任何表现的机会。 姬正觉得李青说得对，但在那之前，他还得做些事。 他看着商助、孙云和李青，郑重其事问：“小王想先问一下三位大臣，如今小王被罢黜，地位不复从前，你们仍然真心想辅助小王吗？” “殿下，如今我们同坐一船，理应同舟共济，齐心面对困难。”商助向姬正躬身行礼道，他却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正面回答姬正的问题。 “李青愿一生追随太子殿下。”李青持剑行礼。 “臣得到的命令是护送太子殿下到桐柏国，其他的一概不知，无论如何臣会竭力完成任务。”孙云说道。 “那之后呢？” “护送殿下平安返朝在任务之内。” “甚好。”孙云的这句话无疑让姬正吃了一颗定心丹。 “玄水军追随我多年，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绝不会叛变，请殿下放心。”孙云看出了姬正的担心，特意跟他说。 “谢谢。三位大臣今日鼎力支持，小王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日后待小王回到毫京，重夺太子职位，绝对不会亏待三位大臣。”姬正向商助三人深深鞠了一躬。 常言道，树倒猢狲散，又有人曰，大难临头夫妻各自飞，在这危难时刻，这三位大臣没有舍弃离去，更没有倒戈相向，他由衷觉得感激。 “殿下言重了。”三位大臣同时道。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目标不变，渡过青江，抵达桐柏国，请伏据师尊出山。”商助道。 “太卜，南蛮小国众多，路上必遇坎坷，土著们又会巫术，我担心不会轻易遂愿。”姬正脸挂忧色。 “那我先为此行占上一卦。”商助正准备拿出蓍草，却听到有水兵来报：“大将军，太子殿下，船底在漏水。” “漏水？哪条船？”孙云皱起了眉头，登船后，他一改平时荒诞不羁的作风，检查楼船，观察水况，指挥船队，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工作，尽然展现了一名大将军应有的样子。 “七艘楼船都在漏水。” “以最快的速度堵住漏水口。”孙云的脑海里满是姜不器的影子，就差阴谋两个字没有脱口而出。 “诺。”那水兵领命而去。 “我去看看。”副将赵岭跟着下了船舱。 “看来向公是想让我们埋葬在青江之中啊。”李青把剑扛到肩上，嘟起了嘴巴。 “只怕未必是姜不器的意思。”商助哂笑一声。 商助猜得没错，这事与姜不器无关，是徂丧的杰作。 徂丧瞒着姜不器，命人将船舱底部厚实的木板换成薄木板片，而且只用了少量的粘合剂去粘合，他算准了时间，楼船行驶到江中时，这些薄木板受到江水的冲击，必定会裂开，江水涌入，楼船下沉，姬正就会葬身鱼腹。 只可惜，玄水军的水兵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废物，甫一漏水便发现了问题。 “且先别管是......”孙云刚想让太子一行进入船舱，又有手下来报：“将军大人，发现有水鬼在凿船。” “哪条船？”孙云皱起了眉头，这才刚从虎口脱险，岂料马上又掉入狼窝。 “就是这条船。”传令官答道。 “派出水龙营，务必要速战速决。” 传令官应命而去。 刚刚姜不器没有派水师追上来，而是放了响箭，分明是告诉南岸土著，北岸要发起进攻了，现在敌人派了水鬼来凿船，明显达到了目的。 想明白了的孙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这个姜不器，真是表面君子，暗里小人。” 孙云看姬正手足无措，知道他此时已经完全慌了，便对他说：“殿下，南洲土著此举分明是不让我们靠近南岸，看来想要和平登陆是不太可能了。” “那怎么办？” “全速前进，武装登陆。” 孙云正想说出自己的计划，另外一名传令官来报：“报，大将军，水龙营下水后未见敌人，却遭到未知的打击，损伤惨重。” “未知打击？说清楚。”他拽住了这传令官的领口，大声问，情况越是危急，孙云就越是觉得血脉贲张，越不能控制自己。 “对方身影很快，动作非常敏捷，不像是人类。”这军官熟知大司马的性格，不想被他打，故而说话像连珠炮弹一样，说得极快。 “是鲛人吗？” “不是，是江豚。” 江豚？姬正却不知是什么。 李青小声给姬正解释：“江豚是一种专门游弋于江中的鱼类，鲛人以它们为食，但也有鲛人利用它们攻击人类船队——在吻部绑上利刃。此外，传闻有些蛮族的部落也会豢养江豚当作宠物。总之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是敌人释放攻击意图的信号。” “撤回水龙营。”孙云放开了那军官的领口，他回了一声诺，快步离去。 江豚在水里速度极快，寻常水兵跟不上它们的速度，对上了只会白白送死，水龙营乃是玄水军的精锐，孙云才不会傻到送自己的精锐去死。 “通知所有水兵，进入备战状态，桨手加速划桨，启航到最高速，全速过青江。”孙云拱手对姬正说，“殿下，现在甲板开阔，是敌人打击的重点，非常危险，请到船舱指挥作战。” “战争之事吾不太通晓，就麻烦孙大将军带领我们顺利抵岸。日后，待我回国，必不忘将军大人之功。”姬正向孙云鞠躬道。 “殿下言重了。”孙云让李青护送姬正和汀烟入船舱，商助跟在后面。 这时又有传令官来报：“将军，江豚突然放弃攻击，主动离开船队。” “知道了。”孙云没有时间去想水鬼和江豚为什么主动离开战场，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他们发动第二次攻击时登岸。 本来就有楼船漏水了，又先后经过水鬼凿船、江豚撞击，全部楼船无一幸免，船底统统穿了大窟窿，江水疯狂灌入船中。 各楼船船长指挥水兵往外舀水，又有船工在补船，船速顿时慢了下来，船队开始前后脱节，受损最少的船只冲在最前，其他船则远远落在后面，根本没有办法启到最高速。 无奈之下，孙云唯有让楼船减了速度，以修补漏水口，他顺势将船队由三个纵队排开改成一字形前行。一来可以迷惑对手，让对手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己方人数，二来在登陆时可能会遭到未知打击，能够将损失减到最低。 孙云一直游走于建木湖和京畿之间，多数时间都在建木湖活动，常年面对那些攻击人类的鲛人，水战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也熟知各国家之间的水上战力。 九州众多国家之中，水上军事实力最强的当数大夏国。 大夏国位于赤江中下游，国内河流纵横，十分密集，河流流速平缓，平静开阔的江面最适合训练水师。水兵善泅能战，军官擅长指挥，乃是九州第一水师强国，其次才是同样与建木湖相邻的定国，再之后才是轩辕国。 至于青江的南岸，南洲土著和蛮族的水上实力，孙云知之甚少。 说也奇怪，向国世代镇守青江，却没有多少关于这方面的记录，不仅向国公府上没有，连地方县志也找不到相关的资料。 昨日孙云曾派遣手下去询问岸边的渔夫，却发现青江边上根本没有人住，离江边最近的人家也有两里路之远，那些昔日的渔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不断重复前任向国公于十几年前就将江边的渔民全部迁离江边，不仅如此，还下了条文不允许渔民出江打鱼，并派出飞凤军在江上巡逻，一旦发现有渔夫违反规定，立即抓入监牢。 至于江对岸的情况，无论怎么询问，这些渔民就是不开口。只要一提及此话题，他们便神色慌张，惊恐地看着周围，确定无人才稍微放松，再想要问多几句，这些渔夫已躲得远远的，要是在屋里的，干脆闭门不见。 “青江的对岸，到底是什么？”孙云手举望远镜眺望，镜头尽头处，只看到黑压压的一条线。 与此同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水师向孙云汇报一次最新的情况： “离对岸还有十五里。” “离对岸还有十里。” “所有船只修复完毕。” “全速前行。” ...... “准备抵达。” ------------ 第十六章 连番恶战 孙云收起望远镜，下令船队开始减速，将姜不器派来协助过江的官员招呼到身前，问：“渡口在哪里？” “之前还在这里的，现在不见了。”那名来不及下船的向国倒霉官员往前一指，孙云只看到犬牙交错的江岸，哪里有什么渡口。 姬正、商助和李青走出船舱，和孙云一起在甲板上远远眺望着对岸，长长的江岸上空无一人，没有人声，没有鸟鸣，没有兽叫，只有浪潮拍打岸石的声音。 七艘楼船全部左倾四十五度，慢慢驶向江岸，谨慎起见，孙云又派出两艘爪船靠近岸边打探一番。 所有人看着这十名士兵一桨一桨慢慢划向岸边。靠岸后，六名水师利索爬上岸，沿着岸边搜寻了一番之后，向大部队发出无人的信号。 看到孙云下令船队靠岸，李青笑着对他说：“老哥，你太过谨慎了，我轩辕国乃天下霸主，想来那南蛮子早已被你五万水师的名号吓跑了。” “李青，定国、向国和瑜国曾经多次联合进攻过南岸，依然没能征服南蛮小国，这当中肯定有大问题。我们于对手一无所知，还是谨慎些为好。”登了楼船，孙云的表现简直换了个人，不像平时那么粗鲁和大大咧咧，耐着性子向李青解释。 整个船队全部以指挥船为中心一字散开，各船的指挥人员皆先派出两什战士上岸，警戒到五十丈开外，留给船上主力快速登陆的空间。 这是孙云的作战习惯，这样可以防止军队登陆时遭到突然袭击，给军队带来重大损失。 赵岭身先士卒，站在了警戒线的最前方，他看到岸边的小树林之中似乎有人影在晃动，心下觉得疑惑，带了两名士兵走过去。 刚刚接近小树林，突然一个黑影从前方飞来，赵岭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带着呼啸声的黑影便从他的脖子上旋转而过，飞出不远后拐了个弯飞回去。 赵邻的脑袋这时才从脖子上脱离，倒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几圈，脖子上的切口十分平整，血水不断往外喷，他手里的长剑此时才拔了一半出来，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软趴趴倒在地上。 “敌袭，敌袭......”身后的两名士兵看到赵岭死状恐怖，却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到，吓得急急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喊。 还没跑出几步，另外的两道黑影便从后方极速赶来，斩获了两个脑袋后又旋转回去。 又有两具无头尸体伏到在地，成为了敌人的战绩之一。 登上陆地的水师大多听到了这两名同伴的警告，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听到一阵阵虎豹的巨吼，紧接着从小树林里跳出七八只猛兽，它们的速度奇快无比，三几下便冲到玄水军中间，横冲直撞，瞬间将玄水军冲得七零八散。 这些异兽体格庞大，个头极高，背上还坐着上身**头戴羽翎的野蛮人，他们居高临下，直接无视对手的刀枪盾牌，人人手持一把白色弯刀，不断砍杀玄水军水师，每次挥下兵器必定带起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如狼入羊群。 这种庞然大物既有虎的力量又有狮的敏捷，还兼有猎豹的速度，再看到鞍上的野蛮人一轮又一轮疯狂收割同僚的脑袋时，个个水师吓得屁滚尿流，连兵器都握不稳了，而小树林里还有野蛮人骑着异兽源源不断赶来。 到了这一刻，任谁神经再怎么大条都忍受不住，这些水师互相推搡着往后退，争相逃离这个人间修罗场。 带队的曲长拿刀砍掉了几个逃跑的士兵，正要怒吼部下稳住阵脚，一只异兽从三丈远的地方一跃过来，落在了那曲长身前。坐在异兽上的野蛮人丝毫没有理会对方感到不可思议的神色，手起刀落，一道白光闪过，那曲长顿时身首异处。 众多水师边战边退，争先恐后跳入江里，游回楼船，又有水师刚从下船，如此你碰我撞，拥挤成一片，践踏死伤无数。 孙云想不到这些蛮族战士的战力如此彪悍，明明对方仅有十来人，却击杀了大部分登岸的水师，急令船上的弓箭手射击这些蛮族，但这些异兽实在跑得太快了，弓箭手无法瞄准猎杀，射出的一片弓箭几乎全部落空，有些甚至误射己方士兵。 “派出水龙营去支援。”孙云冲传令官吼道。 商助看着这些蛮族人骑着异兽大杀四方，手下没有能挡一回合的士兵，这会儿听到孙云还要派兵上场，这与让他们白白送死有何区别，赶紧去劝他：“孙云，再不离岸，这些蛮族就要冲上船来了。” “我不能丢下我的士兵不管。”孙云纵横九州水域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吃过如此败仗，焉能吞下这口郁闷之气，正要持剑率队反击，却看到姬正亦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大将军，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孙云既敬佩姬正勇气可嘉，同时又觉得这人甚是愚蠢：你自己时时刻刻需要李青贴身保护，谈个屁的并肩作战。 “大将军，身为太子，不能看着部下为我送死而无动于衷。”姬正义正言辞，举起了长剑。 孙云无奈长叹一声，下令撤退，那些船夫和奴隶老早就想离岸逃命而去，这时得到了命令，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劲，嘎嘎嘎，比以往更快的速度收起吊桥，使尽吃奶的力划桨脱离江岸。 孙云派出走舸接应那些跳入江里的水兵。 这些蛮族战士在砍掉所有还在江岸的士兵后，看着渐渐远去的船队，手臂挥刀，有节奏地大吼，嘴里叽里呱啦，尽说着九州人听不懂的蛮话，看他们那个兴奋劲，想必是十分满意此役战果。 “弓箭手准备，目标，岸上野蛮人。”刚离岸不远，孙云就给弓箭营下了指令。 船队刚靠岸，不明不白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对方却丝毫无损，任谁也吞不下这口气。 孙云一心要找回场子，那些蛮族战士却十分不配合，命令异兽往后退，轻松躲开了箭雨。 他们见孙云如此嚣张，心下亦不爽，骑着异兽一路跟着船队。 孙云绝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非但没有找回场子，还惹得敌人尾随，这一下，船队想要靠岸都不可能了。 有时候，好消息只会单独来访，而坏消息接踵而来，令人防不胜防。 无论如何，南岸是无法登陆了的，孙云正想下令返回北岸，却见传令官慌慌张张来报：“报，水江豚又来偷袭船队了。” “妈的，有完没完。”饶是孙云再好脾气也实在受不了了，留下孙三川陪着姬正，自己带着一众部属下水驱逐江豚。 孙三川看姬正似乎很担忧孙云，便安慰他说：“放心吧，将军大人水性非常好，连鲛人都无法匹敌，对付小小江豚不在话下。” 嗯。姬正点头。 他心里忧虑的可不止这些，南岸有野性残忍的南蛮子，北岸是变成敌人的向公，身处青江中间，又受到江豚的攻击。举目四看，江河白茫茫一片，一股强烈的孤独感突然涌上心头，只觉得天地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可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姬正收回了这飘远的思绪，虚心请教商助：“太卜，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我们杀回北岸，向姜不器要个公道。妈蛋的，关于对岸一点信息也不透露给我们，令我们损失如此惨重。”李青握紧了拳头。 “殿下的意思呢？”商助反问姬正。 “这野蛮人实在是野蛮，只管砍杀，我们又不会他们的语言，想要谈判都不行，小王认为回北岸和向公谈一谈，或许还有转弯的余地。” “怕是不会如我们所愿。”商助轻轻摇头，姜不器刚才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肯定不会允许玄水军登岸补给的，狠一点的话，甚至都不准靠近江岸。 “那依太卜之言，我们该去哪里？”姬正愕然。 “现在南北两岸都无法靠近，我们唯有逆江而上，进入建木湖，于建木湖登陆桐柏国。”商助道。 “建木湖可是鲛人的地盘，我们贸然进入，会惹怒他们的。” “有孙云将军在，问题不大。” “太卜，我觉得此事先不急着做决定，待孙云将军回来后再共同商议。”姬正摇摇头，算是否决了这个建议。 一股股血水往上翻，水中的恶斗持续了好长时间，孙云才浑身湿透，从水里爬上来。 此时正是冬天，其他水师都冻得浑身发红，就孙云古铜色的皮肤没有啥变化，身边早有一名亲兵拿着毛巾帮他擦拭干头发和身体，另外一名亲兵捧上盔甲。 孙云将带着血水的甲胄全部剥了下来，脱得赤条条的，一边穿盔甲一边对姬正说：“殿下，这些江豚应该是大夏国而不是鲛人圈养的。” 姬正别过了脸，不去看他：“怎么会是大夏国？”他不明白，大夏国为何要攻击他们，双方可是没有什么过节。 “绑在它们吻部的短剑刻印着大夏国出品几个字。”孙云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估计大夏国得到了圣上的通知，要将您擒获，所以他们才会主动发起攻击。” “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的。”姬正隐隐觉得不对，大夏国国王姜鼎自命天高，又岂会听命于轩辕王朝？ “呵呵，那就更耐人寻味了。”孙云没有说出的话，在座的人大部分都听得懂。 向国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立场， 再没有必要这么做，那剩下来还和青江接壤的几个国家，既然派出了江豚部队攻击玄水军，必然是不欢迎他们来的。 “那我们该往哪里走？”李青问。 “顺江而落肯定不行，北岸是瑜国，大夏国、林国的地盘，南岸现在全被蛮族侵占，再往下走就是羽人国，这些国家现在肯定不愿意收留我们。而青江尽头是南海，出了海口，茫茫一片大海，更无补给的可能，而我们的食物只能勉强支持一天。” 这还是孙云防患于未然，生怕南岸土著不让他们登陆，届时谈判或者抢滩登陆，都会耗上很多时间，特意命人多准备了些食物，不然谁会为了渡这几十里的青江而准备这么多的食物。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姬正迟疑道。 “意味着我们只能逆江行驶，西入建木湖，沿着湖岸进入桐柏国。”孙云的想法和商助的说法不谋而合。 “建木湖不是鲛人的聚集地吗？它们会让我们进入吗？”姬正还有些顾虑。 “贴着湖边走，这样既跟蛮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不会打扰到鲛人。”孙云此时已经穿戴好甲胄，“总之先离开青江再说，留在这里多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孙云弃了那些船底穿了大窟窿的楼船，将所有水师和奴隶集中到还完好的四艘楼船上，有了更多奴隶加入划桨，行船的速度大大增加。 ------------ 第十七章 成功登陆 姬正在指挥室内看着南洲空白一片的地图，担忧了大半天，没有等来传说中的鲛人，反而等来了楼船靠岸的消息。 靠岸了？姬正快步跑出指挥室。 孙云和商助等人站立在甲板上，正看着这个规模不算很大的渡口。 楼船且向西行且往左驶去，楼船的左边正是一片平整的江岸。那些木头做成的拒马枪，露出水面的长围栏，还有那些在渡**动的水师，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这是个人族建造的渡口。此时正是日落，太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洒在这个港口上，金色的光芒让这个港口显得神圣了许多。 已经有士兵开始高声欢呼。 “升栅栏。”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喊声，渡口两边的栅栏缓缓升起，嘎吱嘎吱，开出了一个口子，刚好可以让孙云的楼船队伍鱼贯而入。 “太卜。”孙云不可思议地看着商助。 “我们现在到了黑水国的国境，黑水国和桐柏国世代友好，其实已经等于到了桐柏国。”商助冲孙云笑了笑。 “那我们继续逆江而行还是要登陆。”自从惨败于野蛮人后，孙云的脸上一直笼罩着黑云，这时难得露出了笑容。 “这两条路线都可以到达桐柏国，就由太子决定吧。”商助微微一笑。 “当然是......”姬正正想说要走陆路，汀烟却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随即咳了咳，改口道，“还是继续走江道吧，战士们不用舟车劳顿，大家都轻松些。” “哎呀，这样可就没有办法在路上好好玩耍了。”孙云做出了个遗憾的表情，话虽这么说，姬正的这个决定无疑是孙云所希望的，他的玄水军经过刚才的登陆战，伤亡损失很大，急需修整。 “你就装吧，如果可以的话，你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下船呢。”李青冲孙云吐了吐舌头。 被揭穿了心思的孙云没有不高兴，命令孙三川入港补给，整修楼船，让士兵们好好休息。 汀烟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船上，姬正只好随商助、李青和孙云下船，与黑水国前来迎接的将军会面。 姬正日后才知道前来迎接的风浔将军是黑水国的大司马，这时他以为对方只是戍守边境的寻常将军。此人身高九尺，穿着一身浅红的甲胄，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头短发，皮肤黝黑，大蒜鼻子，脖子上可以看到有纹身。 其他士兵和风浔将军的装束差不多，浅红色的布帛军衣，短发，裸露在外的皮肤皆看得到有纹身。 姬正心想：这南蛮之地果然与书中描述一样，人人俱断发纹身，短衣长裤，不像九州的百姓束发戴冠，宽袍大衣，不知他们是否也像书中说的那样，不火而食呢？ 待风浔将军引姬正和他的几位臣子来到军营时，姬正发现不完全是书中所言的那样：他们也是将食物烧熟了再吃的。 这让他提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姬正真怕生吃牛羊，他不敢想象这茹毛饮血的画面是怎样的。 风浔将军设立的接风洗尘的宴会很简单，宽敞的露天场地，中间烧起了熊熊篝火，四边团团摆好桌子，牛肉、羊炙、鱼块、雉、芥酱......大盘大盘的菜源源不断端上来。 他们和九州的吃法亦不同，每个桌前坐着四人，几道菜往桌上一放，再倒入一个大盘里，搅拌了之后便随便吃，爱吃什么夹什么。 姬正从小受到的教导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他不要求每餐必有鱼肉，只是尽量务求菜品尽量做得精致，如今这些肉菜糅杂在一起，看着就像猪槽里的食物，让人提不起食欲，姬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风浔将军以为姬正觉得不好吃，问：“姬正太子，这些菜肴是不是不合您胃口？” “不是，我不太饿。”姬正礼貌性地动了一下筷子。 商助知道姬正此刻的心情有些崩溃，笑道：“殿下，这些菜肴虽样式不佳，看着黑不溜秋，却另有一番滋味，请尝一尝。” 孙云和李青一个军人出身，一个是修行者，对吃的要求不高，只觉得这么些大盘菜量大，很对他们的胃口，而且真吃起来感觉还不错，酸甜咸辣，什么味道都在里面，特别能够让人食欲大振。 两人俱向姬正表示好吃。 姬正明白入乡随俗的规矩，他冲风浔勉强挤出了笑容，强迫提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韭菹，放入口内。 这味道怪怪的，清爽甜脆，却又带着些许的辣味，刚咀嚼了时觉得味道有点冲，多嚼几下，便觉得味道还可以接受，腹中饥饿感被刺激到了，姬正又夹了几块其他菜，分别细尝，竟然觉得味道还不赖。不过那些还带着毛的蹄膀他无论如何是不敢吃的了。 旁人看姬正吃得津津有味，皆开怀大笑，举杯痛饮。 宴会上没有九州诸国那么美轮美奂的音乐，这些南洲土著尽情高歌，悠远的歌声传得远远的，伴奏的乐器也很简单，是当地的一种长鼓，节奏轻快而不急促，不慌也不乱，军人即是舞者，穿得很少，纵然现在是冬天，也是光着脚丫在冷彻的土地上放肆舞蹈。 “那些野蛮人到底什么来历，如此厉害。”孙云对被蛮族战士击败依然耿耿于怀，就这么稀里糊涂折损了几百水师，孙云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呵呵，你们不了解蛮族战士，面对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那是正常的，要知道，我们常年对付他们，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风浔听闻商助说起了他们登陆江岸时遇到蛮族偷袭的事，对玄水军被打得丢盔弃甲一点都不意外。 以一敌百，这不是吹嘘，而是蛮族战士真实战力的体现。 三百多年前，一向热衷于内斗的蛮族单方面撕毁了当年定下的三大陆和平共处条约，开始对外发动战争。蛮族兵分两路，一路越过三之河，东打羽人国，一路西进，攻击西大陆。他们跨着从妖精森林获得的异兽越过雅布卢藏江，**着上身，高举兵器冲入西大陆，在各个小国之间随意出入。他们的坐骑快如闪电，他们的兵器锋利无比，他们的力量与敏捷并全，在他们面前，没有能够抵挡一回合之将，夯土造成的城墙如白纸般薄弱，一撕就碎。 这些真正的野蛮人不会侵占某个国家，每次都是抢夺了一番物资便走，行事作风有如强盗。 西大陆众多国家这才意识到蛮族是多么的恐怖，与他们相邻的国家不堪其骚扰，军人无力抵抗，百姓争相逃亡，不断往南陆中心迁徙，留下的大多是跑不动的老头或是残废之人，雅布卢藏江西岸边上的几个小国家已经名存实亡，剩下来的大国对于这些土地暂时没有多少兴趣，又囿于巫之联盟的干涉，他们干脆集中兵力，一边加强边境的戍卫一边建造更坚固的城池去防御这群野蛮人。 姬正一行人初次登陆的地方此前是凌龙国的边境，被蛮族“借住”已久，他们不事生产，靠打劫过往的商船为生。如果九州上的国家派军渡江攻打，他们也会迎上去，绝不允许对岸的军队踏上江岸一步。 孙云等人听了，个个震惊不已，想不到这野蛮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如此强大，看来白天这一战输得不冤。 “如今西大陆情况如何？”商助有好些年没有回南洲了，不太清楚这边的状况。 “打不动了。”风浔苦笑着说，“蛮族时不时来犯，巫之联盟又多次发声，让每个国家都尽量保持克制，停止战争，共抗蛮族。” 千百年来，南洲西大陆众多小国之间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刚开始只是小规模的冲突，后来慢慢发展到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合战争，原本数目众多的国家，弱小的国家不断被兼并，强大的国家一路侵吞，最多时达到五十个国家的西大陆，如今只有七个国家屹立不倒。 商助在私下告诉姬正，这些所谓的国家，其实只相当于九州一众诸侯国里的子国和男国，即一个小小的城市，人口不过几万，有些国家甚至还不够某些诸侯公国的一个县大。不过这些所谓强国兼并侵吞其他小国后，百姓数量蹭蹭蹭上升，像桐柏国现在就有四十多万人口，黑龙国的人口大概也是这么数目。 如果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如果这九个国家之间互相开战，到最后必定会由一个强国统一起来，西大陆最终会诞生一个超级强国，那时，便可以和蛮族掰掰手腕。 可惜横蛮的野蛮人似乎早有预料，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然后呢？”商助接着问。 “然后就是如今这样，各国在边境上加强巡逻，防御蛮族。只怕.......” “怕什么？” “只怕有些国家不安分守己，首先撕破脸皮开战，其他那些没有防备的国家就遭殃了。” “不会吧，巫之联盟的话敢不听从，不怕被灭国的吗？”商助嘿嘿一笑。 “哈哈，我也是瞎说的。”风浔不想再多言，和商助举杯相饮。 姬正心里还有些疑问，只是当着风浔的面不好提出来，他发现商助对于南洲似乎很熟悉，等到宴会结束，一回到船上，便立即问太卜大人： “为何九州众国只在东洲上互相攻打，却不去打南洲，难道就因为是蛮族太过蛮横强大吗？” ------------ 该章节已被锁定 婚礼主持人见他们一对新人已经施礼对拜后，她正要宣布送入洞房，这时婚礼仪式上一个多事的艾儿儿时好友一笑多对大家说道：“这样把新郎和新娘送入洞房，婚礼主持人，这样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 其中一个蒙面人的剑狠狠的刺穿过一个侍卫的肩膀，那个侍卫的身子摇了一下，却连连继续阻止着其它的蒙面人的进攻。 一只硕大的紫拳轰砸而去，紫气东来，氤氲的光火，让天地为之沸腾。 李阳撩开车窗的帘子，看到了外面的一幕，对着李嫂嘀咕了几句后，李嫂便下了马车走了出来。 手中一闪，一块灰色精铁出现在手，冲虚真人将精铁往桌面上一放，大厅中的修士们立刻脸色大变，只听到“碰”的一声由如巨石落地般的闷响之后，紧接着就听到桌子“咯吱吱”难以支撑响声也出现了。 良久，风无痕终于站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变得愈发莹白如玉的手，脸色变幻不定。然而，当他最终推开房门的时候，明方真人看到的仍然是那个一如既往，温和无害的少年。 “你……”杜老爷瞪着眼看向杜太太，杜太太乃是唐家庶出，与唐家关系一直不太好，他如何不知道。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安静孝顺的杜太太能背后捅这样的刀子。 了臣子。海观羽的奏折虽然并没有长篇大论，但上面字字句句都很合他的心意，不愧是相伴几十载的老臣，在猜度君心上实属不凡。皇帝满意地合上了奏折，心中却在计较着此次的得失。 一杯接一杯，因为从没喝过多少酒，也是第一次喝到这种好酒，王天旭反而一时沉醉在这酒香中，不知不觉，十杯已经下肚，喝酒者在饮酒时不知道时间长短，但现在紧紧才过了半个时辰。 毕竟，万族已灭，神族一家独大，其皇者修为通天盖世，举世无匹，有力晋升祖神，真正实现前所未有的万族大一统。 圣阳宗嫡系精英挑战散野之士，对应战之人而言乃是莫大的荣幸，无论输赢皆为吹虚资本，说不定能成朋友沾点气运；安子倒好，怠慢回避、疏懒成性，甭看那对招子瞎了，在顾矽岩看来似乎充满蔑视。 当淮南军轻易击败刘楚，夺取洪州之时，身处大海上的李承鼎却是深陷苦恼之中。 人都走了，王辰不可能留下来等，什么时候返回都不知道，就算他傻，他也不会在这里耗时间。 本能性的一闪，但是这一闪终究还是闪慢了，右手的指尖还是中了一道火焰，这股火焰看起来只是静静的，却让自己的右手传来了一种剧痛，如果不是用纯阳真经压住了这股火焰，只怕这股火焰会把自己整个右手给爆掉。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将领反应说，淮南军队的指挥权分散，很多时候将领们都是各打各的，只有杨行密亲自出征的少数时候才有一个统一指挥。 三则呢，则是修行剑神爪，配合着天宫三十六剑流，不停的完善着这剑神三十六爪，每一爪的威力都要强大。 薛定便没有生气，而是再次强制向钱晓晓抱去，这次钱晓晓再也不能推开薛定。 他刚才为大军的突然溃败而感到震惊，一时失神，却没有注意到李绍荣在关键时候的临阵逃跑，只以为后者是被溃兵裹挟着后撤的，所以才这样问。 王辰现在最烦的就是听到把背景搬出来，是什么什么家的少爷，这种人说白了最没用，要是有用，要是有能力，你自己就是强者，何须把背后的势力给搬出来？ 汽车继续往前开，刚开始玉石贴身，好像好了一些，可是没多久，就好像没什么用了。 而且现在按照主办方的安排，一天只有两场比赛，剩下这一场可是相当受人关注的：巨龙对阵巨人，这两个顶尖种族的精英对决只是当做噱头说出来都很吸引人，唐尘他们这时候居然打算走人了？ 当然这一切还得等王元睡醒之后他来做决定，如果他不高兴的话，直接把胡亮杀了就是，到时候也不用麻烦跟什么胡丛华要什么代价了。 “既然你们都不去，那我自己去，我要……”话没有说完凯莉就倒下，在即将倒在地上的时候修及时的出现扶住她。 接下来病房里面，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拳头攻击的声音。 那是九尾的栖息之地，如今这个环境，就算是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打昆仑的主意，就算得到绝世宝物又能怎样？ 顾仁民心里郁闷，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吧，一边喝酒，一边无聊的看着新闻。 这时候的地狱食尸鬼应为属性的问题，被两个神殿骑士攻击得体无完肤，砍断砍碎的角质化的骨骼、古怪颜色的血液洒满一地。 “哼！”白楚蝶高高的抬起来了下巴，冷冷的一哼，有一些看不起苏滢。 要不然的话，寒烟是不会冒然让通信鸟儿给我送信的。当初我们俩的约定是，一旦有重大的事情发生，才互相通信，如果没有重大的事情，能不联系就不联系，当然，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 第十八章 艰难曲折 商助知道孙云常年在建木湖和毫京之间来往，不太熟悉南洲，他自己又不太愿意说，刚好南下途中听过李青吹过好几次牛，说对山海大陆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于是踢了踢李青的小腿，让他好好在太子殿下面前表现一回。 李青咳了咳，清清喉咙，成功吸引到众人的注意后，得意地笑了：“蛮族其实分南蛮和北蛮，两蛮一样的彪悍善战，北蛮远在北洲的大草原生活，落地山脉和长城挡住了他们，令他们无法进入九州，而我们现在身处南洲，可能要面对的是南蛮，就暂且略过北蛮不说。” 轩辕国是九州实力最强大的国家，立国千年之久，当然不可能没有攻打过南洲，然而为何始终没有办法攻打下来，李青通过浏览史书，再结合自己多年的军旅生活，总结出了三个原因。 其一，九州之上的国家都是在近三百年先后掌握了冶炼铁器的技术，更锋利更具有韧性的铁制兵器开始取代青铜兵器，成为战场上的一大杀器，这才堪堪能抵御蛮族的锋利兵器，往前数百年乃一千多年，攻打蛮族与送死无疑； 其二，南洲和东洲之间隔着青江，两岸平均相隔七十多里，最宽处相隔一百多里，九州的造船工艺还没到可以安然渡过险恶的青江的地步，江里还有江豚、鱼人甚至鲛人在虎视眈眈，渡不了江，到不了南洲，攻打一词无从说起； 其三，南洲分东、中、西三块陆地，处处环境险恶。西大陆瘴气弥漫，非土著不能适应，中大陆处处是水乡，无法进行农活，养活不了太多的人，东大陆高山林立，怪石嶙峋，只有羽人族才会偏爱这些奇山险峰，一句说来，南洲不适合九州人族生活，打下来没有多大意义。 还有，李青最后补充了一点，这三个大陆都是与妖精森林相邻，别人不清楚妖精森林就算了，被那些从妖精森林里逃跑出来的妖精害惨了的九州人能够不清楚吗？ 至于南洲为何没有反攻九州，李青认为理由很简单。 羽人国抱着他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并在自己的国度自娱自乐，国度以外的事一概不理，你们外人随便玩，只要别来惹我就行，如若不是这些年南蛮太过蛮横，惹毛了他们，甚至都差点让世人忘了他们还是原来这般厉害。蛮族智商低下而懒惰，能烧杀抢掠救就不占领地方，他们又喜欢内斗，就别提侵占他国这事。西大陆的土著倒是想攻打九州，去他们向往的天堂生活，可惜那里小国寡民，又相互不和，无法拿捏成统一的战力，贸然攻打九州，只怕死得更惨。 李青的这席话令姬正茅塞顿开，频频点头，心想，自己以前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真如管中窥豹，盲人摸象，学识真是浅薄狭窄。 姬正当晚与汀烟一番鱼水之欢后，汀烟躺在他的胸膛说：“殿下应像今晚这样，多向几位大臣学习，这样继承王位后才可以有一番作为，让轩辕国千秋万代，一直延续下去。” “吾亦有此想法，向孙云大司马学习领兵作战，向李青牧学习辨别时势，向商助太卜学习观天占卜，运筹帷幄。”姬正在汀烟裸露的后背画圈，她的肌肤嫩滑如豆腐，姬正很喜欢抚摸，“姐姐，姬正有一事不明白。” “说吧。” “自从奉国公将姐姐赐予姬正后，您便时时督促姬正要勤于学习，不要贪图女色，他朝登上王位后，以复兴轩辕国为己任。姐姐是不是得了奉国公之命？” “殿下觉得呢？”汀烟笑着看向姬正，脸色红潮刚退未退，眼里眉毛，无不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姬正只觉得世间这一刻最为幸福，忍不住又亲了一口汀烟的小嘴，汀烟移开了姬正到处乱摸的手，道：“殿下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不是，我是觉得姐姐天上派下来的仙女，特意来拯救我的。”姬正顺着汀烟的嘴巴往下吻去。 汀烟嘤的一声叫了出来，这叫声销魂极了，姬正觉得体内的洪荒之力全部被唤醒，猛地将汀烟翻转过来，压在身上，一气贯入...... 黑水国水军在前带领，玄水军的行军速度大大加快，第二天便到了黑水国与毛民国的边境。毛民国和桐柏国一向不睦，如果进入毛民国所管辖的江岸，那肯定又会引起一番恶战，无奈之下，孙云只得弃船登岸，在黑水国军队的护送下，往南陆深处进发。 临出发前，风浔告知孙云，他的军队如果全部开拨桐柏国，将会是个极大的负担，因为黑水国可以提供的军粮远远不够。无奈之下，孙云唯有从军中选了一百名最优秀的士兵作为侍卫保护太子，孙三川则留在楼船上，统率余下的水师。 这次在黑水国国境行走，却不如在九州那般轻易。 九州多平地，沿路南下都可驾驶马车，坐在马车上的姬正不觉得有多辛苦。而这里全是小山，虽然不高，但是山多且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大路，只能绕着小路蜿蜿蜒蜒前行，这些都是平时的猎人走出来的路，又小又崎岖，非常难走。 风浔告诉姬正，他来的正是时候，如果在暑天时来西大陆，不说瘴气日毒什么的，光是蚊虫蛇鼠都可以让他们够呛。 越是深入，众人便发现越多妖族出没，幸好风浔请了巫师在前开路，驱走这些小妖，不然的话，众人早就轰然逃离。 姬正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巫师的厉害，这些脸上抹着奇怪颜色、穿着长袍的家伙，在前方杂耍跳舞，口中念念有词，就能将那些妖族击退。 汀烟不仅舞技了得，更是武技了得，多次救姬正于险境之中。这让李青、孙云等人大为惊叹，大大称赞起奉公为人好，赠送汀烟姑娘给太子真是太对了。 而商助则若有所思，细细思考起来。 “哈哈，太子殿下，这会儿总该相信世间有怪力乱神了吧。”李青看到姬正被一只树妖伸出的须根绊倒在地，一刀砍断了它的须根，溅出绿色的液汁，又恶心又难闻。 姬正冲李青尴尬笑了笑，想想以前的发言，觉得自己真如坐井观天的青蛙那么愚蠢。 “为何这里会有妖族？”姬正问风浔。 风浔笑着回答：“殿下不要以为妖族只在妖精森林生活，他们无处不在。只不过我们西大陆的子民多少都懂一些巫术，又有巫之联盟坐镇，这些妖族多数只敢在偏僻之处生活，不敢靠近乡村城镇。” 如此在路上艰难行走了五天，一行人才终于到达桐柏国的国境，风浔将军将他们交给派车马前来迎接的伏琻将军后，带着自己的军队离开。 进入黑水国国境后，商助便向伏据国王写信言明情况，伏据国王才派伏琻将军来迎。 伏琻将军是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一路没有怎么说话，他和商助明显是旧识，两人见面时寒暄了一下。 桐柏国的国土又要比黑水国好上许多，虽有山丘，但不如黑水国那般密集，两山之间多为峡谷，峡谷之中又有小镇，这些小镇之间修了大路，姬正得以坐上马车在路上行走。 沿路不时看到有难民从各个地方涌入桐柏国，姬正心想，这些应该就是被蛮族压迫逃命的百姓，原来他们是要去桐柏国，看来桐柏国在西大陆百姓心中地位甚高。 走了大约有三个时辰，众人便看到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桐柏国的百姓叫这条河为安河。这条发源自祖龙山、在桐柏国蜿蜒流过、最终流入建木湖的河流，养育了桐柏国百分之八十的百姓，桐柏国的京城盘古城也是坐落在这条河上。 伏琻将军率领众人改道沿安河北上，河两岸平地处，建满了密密麻麻的房子，街上行人接踵而至，河上排满了木船竹排。在离开九州几天后，众人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城市的热闹气氛。 “离盘古城还有二百多里，现在是未时，天黑之前，估计我们还可以走一百多里，看来要明天才能到了。”商助对姬正说。 姬正点点头，他看出窗外，不少孩童光着身体在江上游泳，有些顽皮的孩童爬上竹排，像个冬瓜般咚的一声跳下水。南洲的天气与九州截然不同，九州此时已经天寒地冻，人人穿上毛衣在家里烧炭取暖，这边还只是感觉刚入秋，黄昏凌晨时稍微有些凉意，其余时间炎热如夏天。 当天傍晚，伏琻将军领着众人在离盘古城五十里远的宣城住了下来。两国的士兵大部分留在了城外安营扎寨，只有少数的亲兵被允许进城。 走在路上，姬正便发觉了，这边的房子和九州的有很大区别，临街的墙体很高且没有窗户，青砖结构，前门低矮，屋檐很低，主楼较为高大，屋檐也比较高。 “这是当地的建筑特色，叫一颗印，殿下如果有兴趣，可找时间进去看看。”商助道。 “吾正有此想法。”姬正道。 城里的百姓看到这么一束发长袍，着装打扮奇特的异乡人走入来，亦觉得很好奇，纷纷驻足观看，有些小孩子还在最后面跟着跑。 伏琻让当地城主安排了一个行府供给姬正太子和他的大臣，安顿了之后，便又马不停蹄领他们去满月楼吃饭。 姬正已渐渐适应了这边大杂烩式的菜肴，正吃着鸡肉，突然想起了老师的教导：五味令人口爽，现如今自己竟吃得津津有味，真是罪过。 汀烟坐在姬正旁边，静静吃菜，突然打了个冷颤，看向远方的街道。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慢慢踱步而来，他们赤着脚在路上走，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姐姐，怎么啦？”姬正问。他顺着汀烟看的方向看去，这两少年，年长的那个盘起长发，用麻布包扎住那个髻，料想不是西陆人，莫名对他们起了好感。 “殿下，没什么。”汀烟将目光收回来。 “来人，赐这俩少年饭菜。”姬正明白汀烟出自贫寒之地，最是看不得别人遭罪，命人将饭菜送给路上的两个少年。 看到汀烟和姬正如此奇怪的举动，另外那些人也将目光看向了这俩少年，看他两人长相普通，衣着寒酸，不明白姬正这么做的用意。 乞丐哪里都有，为何单独给这俩少年。 “殿下该不会看不出来他们是来碰瓷的吧？”李青小声嘀咕着。 “碰瓷？什么意思？”孙云不解。 “没事，我就是觉得殿下太好骗了。”李青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细若蚊叫。 孙云耸了耸肩，夹了块牛肉，塞入嘴里，吧唧吧唧，又吃了起来。 商助看着这俩少年，又看看汀烟，似乎明白了什么。 其余军官见没有什么好看的，便又低下头各吃各的。没有吃多久，便听到那边店小二竟然和那两个少年争吵了起来，争吵声很大，时不时传入众人的耳朵，不过由于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楚他们在争吵什么。 伏琻派了两名侍卫前去调解，未久便有一人回来报，争吵起因是这两个少年想要当面谢谢赠送饭菜给他们的贵人，店小二不让。刚开始双方的态度都很好，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吵起来了。 伏琻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接着交待侍卫不要让这俩少年打扰姬正太子用餐。 ------------ 第十一章 翻云覆雨 姬正和姜不器一起回城，陪同向国君主直到向天宫大门处，看着他入宫，才独自返回府邸。 商助，李青和孙云等将臣都在厅内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人精了，看他始终一言不发，黑着脸步入大厅，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太卜......”姬正刚说两个字，便被商助笑着打断了话：“呵呵，太子请再忍耐一下，我觉得时机未到。” “那时机什么时候才到？” “该到的时候自会到。” 出了毫京，商助一直在旁协助姬正和众多诸侯处理好关系，每每遇上危机，商助都能风轻云淡般化解，此时在姬正的心目中，商助便是无所不能的神，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他从来不会怀疑。但是这一次姜不器实在是太过分了，时时刻刻在显摆和讽刺，还有威胁，向来自认为非常能忍耐的姬正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向他们吐槽：“太卜，你不知道那向公有多过分。” 李青和孙云急忙拉住姬正，不要让他乱说话。 这里可是姜不器提供的府邸，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太子殿下这么说气话，岂不是等于在对方眼皮底下闹事。 姜不器看上去通情达理，内里却小气得很。 现在有求于人，李青和孙云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若是惹得对方不乐意，不知道要被困在向天城多久呢。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李青上下抚着姬正的胸口，努力让他平静下来。 “太子殿下，您一大早便出去，现在才回来，想必这会儿已经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我让汀烟姑娘去照顾你。”商助呵呵笑道。 “太卜，我不是很累。” “请太子殿下放松些，一有消息，我们马上通知您。” “好吧。”姬正叹了口气，向三位大臣拜别，回房去休息。 进屋以后，姬正关了门，在房内来回踱步，内心那股狂躁之气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早上姜不器的那些举动真是没有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再想回昨天在宴会上僭越礼数的行为，还让他抚琴，想令他当众出丑，幸好商助及时化解了。 他越想越来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只恨自己软弱无力，无法挣脱如今这困境。 没过多久，汀烟便送来饭菜。 姬正只觉得心烦气躁，郁闷不已，吃什么都觉索然无味，扒了不到两口饭便吃不下了，于是自己奏乐，让汀烟跳舞。 心浮气躁之下，弹的乐曲声音时高时低，节奏忽快忽慢，极不和谐。 汀烟站在房中，没有摆动身体，而是笑看姬正：“殿下心绪不稳，还是让小女来抚琴吧。”她的声音甜甜的，软绵绵的，让旁人无法拒绝。 姬正闻言，抬头看，汀烟素衣淡妆，纤腰细手，肌肤凝雪，脸若仙子，眸如春水清波流盼，樱桃小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牵人心怀。 姬正仿佛着了妖术，呆呆推开伏羲琴，让出了位置。 汀烟跪坐下来，预备好架势，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一声清脆的琴声于房内响起。 这琴声宛如清脆的凤鸣，直击姬正的灵魂，让他那颗极其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叮咚叮咚，汀烟将琴音连成一曲，却是姬正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琴音舒缓而萎靡，让姬正连日以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霎时间忘了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一切烦恼也统统抛诸脑后。 当姬正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内一片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安静地燃烧。姬正发现自己满身赤 裸，这才想起来和汀烟云 雨了一个下午，之后昏昏睡去，想不到一睡起来天已经黑透了。 这时从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在平时绝不允许有人深夜在大街上狂奔的，姬正正琢磨着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有人敲房门：“太子殿下。” “何事？”姬正听出了是汀烟的声音，内心先是一阵慌乱和害羞，接着又感觉到一阵欣慰：有她在，可真是让人安心。 “商助太卜命汀烟侍奉殿下起床。”汀烟的声音软糯糯的，有一种酥酥的感觉，能使人心醉。 “哦，好的。”姬正满口答应着，突然想到自己全身赤裸躺于床上，就这么去见人很不礼貌，急忙喊道：“请姐姐稍等片刻，待我穿好衣裳。” “好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 姬正迅速穿上内衣，又披上衣服，这才让汀烟进屋。 汀烟端着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水入来。 “姐姐睡得好吗？”姬正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不敢正眼去看汀烟，但又想起刚刚那番云雨，汀烟那曼妙的身段，那淋漓的香汗，那诱人的娇喘，都是那么让人回味无穷。 “汀烟睡得很好，谢殿下关心。”汀烟将热水盆放到架子上。 “姐姐，我想......”姬正呆呆看着汀烟美妙无比的身姿，只觉世间再没有人比得上她这般性感妖娆，也没有人比她更懂自己。 尝过这人间最美好的滋味后，又岂是一时半刻可以忘记的，待看到汀烟后，又令姬正心痒难耐，想要再尝一次这种滋味。 “想什么呢？”汀烟拿起浸泡在热水的毛巾，拧干了水分，放到姬正的额头上，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别以为我不知道殿下的那点小心思。” “姐姐同意了吗？”姬正欣喜若狂，但是刚说出口，便觉后悔。 萧远之老师多次教导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再三告诫，让我千万不要与女子太过亲密，怎么自己就是忍不住呢，我又怎能将老师的话抛诸脑后呢？ 可夫子又言，食色 也，美食和美人，都是人生最基本最美好的追求，又岂能辜负？ 汀烟不知姬正此时内心是多么的纠结，见他脸色有些高兴又有些委屈，奇怪极了，便道：“奉公既然将我赐予殿下，我便是殿下的人，只要殿下不抛弃我，此生此世我都会跟随殿下左右，殿下又何必猴急一时呢。”顿了顿，又道：“大男儿志在四方，不应沉溺于女色之中。日待后殿下重整轩辕王朝，再创盛世，汀烟与殿下日夜缠绵于宫闱之中又如何。” “此话当真？”姬正本来很高兴，随即一想，又立即泄了气，“姐姐亦相信我能扶轩辕王朝于既倒？” “自然相信，因为你是天帝的后裔。”汀烟冲姬正笑了笑，突然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太卜说必须得马上出发，不然可能会错过时机了。” “错过什么时机？”姬正想到了刚才那阵密集的马蹄声，莫非与这事有关。 “殿下大概可以向太卜问个明白。” “好吧。” 汀烟服侍姬正洗漱，更衣完毕之后，便端着水盆退出房门，姬正想和她多说两句话已来不及，只好整了整衣冠，下楼。 姬正来到府邸大堂，才发现只有商助一人在，李青和孙云皆不在场。 他想到与汀烟云雨之事，觉得颇难为情，脸蛋热热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商助站在厅上，对姬正施礼，道：“殿下，就等你了。” 姬正咳了咳，让自己的精神能够集中一些，问：“太卜，您命汀烟姐姐深夜唤醒我，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应该是吧。”商助不言明，只是笑看向姬正。 “应该？” “嗯，应该是好事。” “那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姬正肚里的狐疑更重了。 “入宫。” “去向天宫做甚？” “上车再说。” 姬正回了声好。 商助早已命人准备好了马车，两人上了车，车夫扬起马鞭，青骢马不疾不徐往前走。 此时正是夜色最深时，城里的百姓还在酣睡，整条大街空荡荡的，十分寂静，只有这辆马车晃悠着奔向向天宫，哒哒的马蹄声传得特别远。 商助见姬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再不揭开谜题都不行了，道：“向公素来勤勉，想必这时他已经在治功殿内处理朝政之事。而就在刚刚，太子殿下给他送了一份天大的礼物。臣以为此时向他提出借船渡青江，他绝无理由拒绝。” “小王刚送了一份大礼给向公？”姬正听得糊里糊涂，不太明白商助的话。 “太子等会儿便知。” “小王只担心向公不会同意我们的请求。” “收纳了殿下的这份厚礼，向公再不同意，便是不识时务。向公自认是人中之龙，又常常自比轩辕天帝，肯定懂得君子之礼在于成人之美。”商助言之凿凿，一副胸有成竹之样。 “会同意吗？”姬正想起前天的接风宴上，姜不器收到所谓的大礼，神情马上变得大悦，对待他的态度也完全变了。 商助神秘一笑，不再言语，闭上双眼休息。 姬正看着闭目养神的商助，心里的疑惑只多不少。 自从离开毫京以后，太卜大人说话高深莫测，办事干脆利落，和在京城唯唯诺诺的形象截然不同，简直像换了个人。 神奇太卜，这是李青私下给商助起的外号，姬正以为这外号起得很好，精准体现了商助离京以来的表现，拥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商助就是这么神奇，每每能于颓势中发力，一举扭转局势。 这一回，相信商助太卜也不会令人失望。 正如商助所料，来到在向天宫大门前，他让守门的侍卫通报轩辕国太子殿下前来见向公，向公很快就派人出来迎接。 待他们二人来到治功殿，才发现不仅向公在，还有另外一名大臣徂丧。 前日宴会时，徂丧正好出巡司翠城，今日才刚回来，姬正见他身材矮小，眼睛小而亮，似乎能放光芒，额头窄鼻子小，脸蛋干瘦，留着黑色的八字须，颇有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太子殿下此时前来，可是有事相求。”徂丧一眼就认出了姬正，直接问。 姬正有些愣住了，在这之前，可从来没有哪位大臣在初次见面时就敢这么劈头盖脸问他话。 “太子殿下正是有求而来。”商助迅速地接过了话。 “今天寡人心情大好，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来。”姜不器心情大悦，美酒和美食此时正络绎不绝送到殿上，姜不器让两位贵客入座，徂丧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无论君臣，皆席地而坐。 “恭喜向公，将颖国国土纳入向国之中，向国此后必将更强大。”商助刚坐下，便向姜不器祝贺。 姬正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商助所云。 姜不器仰天大笑，对商助说：“这是寡人应做的。颖国公不知好歹，竟然派军队追杀太子，如此明目张胆犯事，分明是践踏昔日对轩辕天帝许下的拱卫轩辕王朝的诺言，人人得以诛之。寡人身为轩辕王朝的受封诸侯，为了保护王室成员的安全，理应将颖公消灭于世上，至于颖国国土，寡人只是暂时替轩辕王朝代管而已。” “什么？”姬正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君主，张大了嘴巴，久久合拢不上。 明明白天还和他在上林苑打猎来着，怎么他就派兵去消灭了颖国，他何时调兵遣将的，当中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消灭颖国，只用了一天，这也太夸张了吧？ 姬正正自震惊之际，又听到商助说：“向公大义，商助再一次代太子殿下感谢向公。”说着给他打了个眼色，让他向姜不器道谢。 姬正懵懵懂懂之中照做了。 “呵呵，你们给寡人送了这么一份厚礼，所图必然不小，不妨说来听听。”向公看姬正满脸疑惑状，立刻想到了，看来这个太子并不知道献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事实上，姬正也是是事后才知道献给向公的锦盒里的是什么。 商助告诉他，这个礼物不是什么金贝银贝，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是他以太子身份写下的一封信。 一封信？ 就消灭了颖国？ 确定这不是开玩笑嘛？ ------------ 第二十章 准备入城 “太卜，明日便能见到伏据国王了。” 回到府上，姬正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坐下来，屁股还没有坐热，便兴奋得跳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走几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见没人理会他，又自顾自坐了下来，在椅子上傻乐。 如此来来回回好几遍。 几位大臣颇为理解姬正此刻的心情。 一路南下，历经千辛万苦，奔波劳碌了一个多月，与众诸侯国君臣斗智斗勇，与蛮族激战，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太子殿下，明日该如何应对，我们已经模拟了很多次，到时见机应答即是。”商助抚了抚他的短须，不慌不忙道。 他却不像孙云和李青那么激动，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太卜说的正是。”稍微平复了心情的姬正向商助、孙云和李青躬身拜谢，对这三位一路追随的大臣，他衷心表示感激，“如果不是三位大臣，小王绝无可能到达桐柏国，感激之心难以言语，日后但教小王登基，绝不会亏待三位。” “殿下言重了，我们追随殿下，是因殿下宅心仁厚，正直不阿，我们坚信殿下一定可以挽救轩辕国于水火之中。”孙云向姬正拱手行礼。 “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好好表现。”商助站了起来，最先提出告辞。 “好好表现。”李青对姬正挤眉弄眼，搞得他不好意思，他总觉得李青话里另有含义。 当晚，姬正与汀烟又在床上翻云覆雨一番，他觉得自己是的确要好好表现。 不知怎么地，汀烟亦很兴奋，使出了浑身解数取悦姬正，让轩辕国太子欲罢不能。而姬正更是激动，想到明天过后，便可以离开这个野蛮之地，回到毫京，想到这一路以来所受到的困苦，恨不得将这一路上的不满和委屈全部发泄到汀烟身上，两人一直在床上嬉弄到快要天亮，俱觉筋疲力尽，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模模糊糊中，姬正听到有人叫太子殿下，以为是汀烟叫他，伸手往旁边一搂，却搂了空。 姬正瞬间清醒了过来，看过去，大床的另一端空空如也，哪还有汀烟的身影？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努力去想汀烟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名侍女是商助派过来的，姬正记得她，好像是在定国时被人追杀时，自己救了她，她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愿意跟随左右服侍他起居。没记错的话，这个侍女叫吻颜。 吻颜恭敬向姬正道：“太卜让我侍奉太子殿下起床。” “汀烟姐姐呢？”姬正早已习惯了汀烟来做这些活，换了别个侍女，真的有些不习惯。 “正是汀烟姐姐不在，太卜才让我来的。”吻颜说话声音非常轻柔。 “哦。” 有时候汀烟比较早起，姬正是知道的，失望之下，唯有让吻颜服侍他梳洗。 待姬正梳洗完毕，前往大堂，三位大臣都在，唯独不见汀烟，心里陡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急急问商助：“太卜，汀烟姐姐呢？” “有事暂时离开了，她让我转告殿下，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伏据国王，请他出山辅佐您，这样您才有与三王子抗衡的资本。”商助不动声色观察着姬正，看他精神饱满，行事说话似乎比平时更有力度，不像房事过度的样子，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姬正不能理解，马上就要进盘古城了，汀烟怎么会选择离开呢。 “好像没有说。” “好吧。” 商助看姬正似乎很失望，向他进谏道：“太子殿下，请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丝毫不能分心。” “太卜教训得正是。”姬正的心一惊，怎能忘了此等大事。 众人吃过早点便出发。 这里的主食是土豆、洋芋，稻黍反而变成稀有之物，又是水煮的多，煮出来的味道寡淡，孙云和李青吃得不是很爽快，噎了几口噎不下，就放下了碗筷。 姬正此刻满脑子都在想汀烟为什么不辞而别，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吃了几口土豆块，便觉肚饱。 待上了马车，商助见姬正依然一副神不守舍之样，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惊愕地问：“太卜，有什么事？” “马上就要见伏据师尊了，在想什么呢。”商助语气深长地问。 “没有，没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汀烟姑娘为何无故离开，连道别都不说一句。” “太卜，人人都道戏子寡情，最会逢场作戏，老师曾教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劝我时时警惕女子。可汀烟姐姐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她多次劝说我上进，肩负起复兴轩辕国的使命，汀烟姐姐是真心待我的。” “殿下，不过就是一名歌伎，何须心心念念？汀烟姑娘走了，再找另外一名歌伎便是。” 姬正连续说了两次不是这样的，随即又自言自语起来：“古诗有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不应该因汀烟姐姐的暂时离开而一蹶不振，这样她会瞧不起我的，可又有诗曰，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怕就怕汀烟姐姐真是瞧不起我这般软弱，不求上进，因而负气出走。哎，姬正啊姬正，这回真的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商助听他一直在碎碎念，像是魔怔了一般，心里狠狠鄙视着他：果然书呆子就是书呆子，烂泥扶不上墙。本来想随他去吧，反正自己已经完成了承诺，将人带到桐柏国，但又想到一路南下，总算是同舟共济一回，没有真情也有感情，不忍看他因为一个女子沦陷下去，便欺骗他道：“汀烟姑娘只是暂时有事离开，她办完事自会回来与殿下会合，殿下又何须操心？” “真的？”姬正喜出望外。 姬正不怨恨商助拖了这么久才说出来，反而对太卜心存感激，在他快要绝望之时，商助的这番话无疑又给了他天大的希望，他此时只觉身体充满了力量，恨不得后背长出一双翅膀，像羽人族那般飞到伏据国王面前，向他探讨复兴大计，请他出山匡扶轩辕王室。 三山环抱青天外， 一江滂流古城边。 这是某一名流浪诗人在浪迹盘古城后留下的诗句，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并被刻于城外的高大石碑上，供外人参看。 日未中天，一行人沿着安河前行，还没到盘古城，便见一座高大的山峰如平地拔起，犹如在天上俯瞰众生的众神，没走多久，安河突然转了个九十度的直角弯，另外两座高峰现了出来，三座相连的高山呈凹字形，山脚下安河安安静静流过。 山水之间有一处非常宽广的平坦地方，桐柏国的祖先伏羲后人就是在这里选址建城，背靠晚霞、晚晴、晚月三山，前临安河，依靠这天险，成为了西大陆人心目中最难攻破的都城，另外因为盘古城从山上看下来，像一个圆饼，所以又号称永不坠落的***。 随着车轮不断往前转动，盘古城的轮廓渐渐开始变得清晰。 这座规模不小的城池，四面是黑色的厚城墙，城里的建筑前低后高，即使远在城门外也能看到那座在城池后面的高大宫殿，南临安河，东、西、北皆靠山，背山面水，依山傍水，城在山水之间，既利于防守，亦利于进攻。 五条浮桥搭于安河之上，穿过浮桥，便是西城墙，开五门，对应五座浮桥。伏琻领着姬正走中间的宣武门，一条宽阔的主街道贯穿东西，尽头便是承天宫，姬正这次南下的最终目的地。 姬正挑开窗帘往外看，两边的房子，青砖红瓦，不太高，多为两层。街道之间有很多小河穿过，引入了安河的活水，在盘古城错综复杂，一来可作为城壕防御敌人，二来使城池在山水之间、阴阳之间、动静之间达到平衡。 主街道能容四车并驰，摊贩在辅道上售卖当地的饰物，很多都是集中未曾见过的，这其中最多的又是各式各样的面具，青铜制作而成的，木制的，甚至布制的，稀奇古怪，应有尽有，还有一些怪异的物品姬正看不懂是什么，不过已满足他的好奇心。 一路走过，摊贩大声吆喝，行人熙熙攘攘，大多在面具摊前驻足，和商贩讨价还价，若碰到合适的，交了钱财拿着面具，欢心离去。这里虽比不上九州各大城市那么热闹，但已是进入南洲以来最为喧哗的城市。 “太卜，外面游人如织，个个戴着面具逛街，莫非我们遇上了这里的盛日？”姬正好奇地问。 “过几天这里便是西大陆最隆重的节日，傩戏，届时巫之联盟会派人来表演，民众自然欢天喜地。”商助道。 “原来如此，真是热闹。” “对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商助随口应付着，他的心思此时已不在姬正身上。 ------------ 两人一马，明日故乡 ------------ 第二十一章 伏据国王 马车一路晃悠着前行，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已从宣武门走到承天宫。 大路两边的喧闹声渐渐消了下来，到后来马车也慢了下来，最终停驻不前，姬正猜想是已经到了承天宫。 果不其然，坐在马车里，姬正听到伏琻将军沉稳的声音说：“到了。” 姬正等人先后下了马车，穿着赤色披风的伏琻将军亦跳下马，走在最前面，魁梧的身材于阳光下显得特别高大。 站在门外看，承天宫的规模远远比不上玄德宫，宫殿主体是红墙绿瓦，形状是南北走向的矩形，大门有数名衣着鲜艳的守卫持戟守护，墙体高大，两边转弯处各有一个箭楼。 进门后，姬正发现宫殿右边庙宇林立，那些穿着长袍大衣的巫师在其中或盘膝运功，或是在低声吟唱，有些年轻的巫师会偷偷瞄向这群衣着奇异，留着长发的东洲人。左边是火红色的宫殿，装修很朴素，没有雕龙画凤，没有鲜艳夺目的图案，兴许是南洲多雨，地基抬得很高，从宫门走到前殿有三百九十九级阶级，阶级两侧是一个宽大的广场，此时正有一群侍卫在广场上操练。 出于军人的天性，李青和孙云对这些侍卫尤为关注，看他们举动奇怪，举着长长的木头在来回跑动，不知在训练什么。 两人都没敢问商助，在私底下小声讨论。 自从进入南洲后，商助总是一副心事重重之样，这与他平时运筹帷幄之中的自如神态相去甚远，两位将军皆以为他在为如何请师尊出山而头疼，都很有默契地尽量不去打扰他。 “轩辕国姬正太子到。”凤鸾殿殿门前有一名脸蛋黝黑的侍卫朗声道。 孙云和李青看到殿前只是站了两名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此时心里的想法相差无几。 山海大陆之中实力最强大的轩辕王朝派出太子亲临，而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极度低下的桐柏国国王至少率领满朝文武出城二十里迎接才是，结果现在一行人千里迢迢来到他的宫殿，却还是受到如此冷清对待，这个伏据国王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一行人人进入大殿，没有看到朝廷百官，只有一个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坐在中间的王位上，另有两名臣子站在殿上，在他们的身后站着数名侍卫。 伏据国王脸型虽瘦削，脸色却极为红润，鼻梁很高，双眼炯炯有神，天庭饱满，看上去一副很精明的样子，和其他臣民不一样，他留着长发，没有盘髻，简单束缚在脑后，穿着一身大红衣裳，正面缝着凤凰图案。 “姬正拜见伏据国王。” 姬正恭恭敬敬朝坐在王椅上的伏据鞠躬行礼，他不像孙云和李青有这么多想法，在他心里，只要伏据国王在就行，他的臣子在不在差别不大。 孙云和李青不情不愿跟随行礼。 “呵呵呵呵，客气了客气了，快快请起。”伏据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里仅代表父王以及小王的一点小心意。”姬正站起来，命人送上他早已精心准备好的礼物。 这些礼物都是商助暗中藏好，沿路都没有给诸侯国要去，才能保存到现在，到了今日，再无遮藏地必要，自然要一口气全部拿出来： 伏羲古琴一个，和田白玉龙凤纹牙璋两个，鸡骨苍玉环四枚，琅玕玉佩组八件，南海三足鏊龟甲十六片......其他还有一些稀奇珍宝，悉数奉上。 “姬正太子，来就来嘛，还要携带如此厚礼，真是叫人为难。”看着这一堆闪闪发光的玉器和宝物，伏据显得很苦恼，脸上的表情为难极了，真不知道是收好还是不收好。 “伏据国王多年来苦心经营桐柏国，令桐柏国国运蒸蒸日上，这是殿下应得的。”姬正早就听商助说过，伏据性如小孩，喜怒难辨，旁人很难揣摩出他的心思，看他表情确实为难，便又说，“这是父王赠予于您的礼物，吾只是个运输工而已。” 伏据听到应得的三个字，立即笑逐颜开：“你这么说，这个礼物我不收都不好意思了。”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何况你还得运回去，那多辛苦啊。” “正是。”姬正哑然失笑，如果不是商助多次跟他提过醒，无论如何是不能将眼前这个略微做作的中年男子与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伏羲后人身份联系在一起的。 “既然如此，我就替你父王先保管，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来问我要回去。”伏据这么一说，大殿两旁的几个侍卫立刻走过去，接过这些礼物。 “你们不远万里而来，路上历尽艰辛，辛苦啦。”收到大礼后，伏据笑得更开心了。 “呵呵，我们一点都不辛苦。可你们连个迎接的人影都没有，实在是欺人太甚。”这寒酸到极点的场面和李青进入南洲西大陆以来关于桐柏国迎接的浩大场面的想象截然相反，当场就把他气炸了。 “李青牧，请不要乱说话。”姬正小声喝住李青，转而急忙对伏据道歉，“他只是开个玩笑，还请伏据国王不要责怪。” 伏据的耳朵挺灵的，双方隔得虽远，依然能够听出李青说话时抱怨的语气，道：“呵呵，的确是我们失礼了。桐柏国地方小，朝廷官职本就没有几人，现在又是大中午的，官员早就回去休息啦，这样吧，改天我再好好给太子办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我们得知的消息是姬正已被废除太子职位，人人见而诛之，我们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派伏琻将军远到边境迎接，这样还算欺人太甚吗？”说话的人叫伏信，是桐柏国的太宰，他年约五十，脸如黑炭，束发戴冠，举止投足间自有一种威严。 李青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对着这么一位身材高大的黑炭人，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出强大的威压，竟然被震慑住了，支支吾吾大半天就是吭不出一点声来。 李青可是极度要面子的人，孙云何时见过他吃了瘪不迅速找回场子的？不动手至少动动嘴巴将面子要回来，像现在这般静悄悄躲于人后真是少见，低声问他：“这人什么来历？” “修行者，至少三体境界。”李青小声说。 孙云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李青作为姬正随行人员之中唯一一名修行者，经常在他人面前说自己已经进入万物境界，是多么多么厉害，砍死个战士就跟砍瓜切菜一般轻松简单，可如今在这三体修行者面前噤若寒蝉，连屁也不敢放一个，想来必是吹牛逼的。 孙云虽不修炼，亦知道修行者共分六个境界，由低至高分别是万物、天地、三体、阴阳、归一和虚无境界。 修行者每个境界之间的鸿沟如天地之别，三体境界可是比万物境界高了两层，要是出手，捏死万物境界的修炼者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难怪李青秒变王八，将脑袋脖子缩了回去。 “伏信，千万不要这么说，来者都是客，不能怠慢，不能怠慢。”伏据朝伏信摆摆手，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商助，对于这个昔日门生，伏据显得很热情，不断向他嘘寒问暖，如此一来，反而将姬正一行晾在了一边。 直到姬正重重咳了一声，才成功吸引回他的注意力，伏据打了个哈哈：“我都忘了轩辕王国太子在，真是失礼。” “不失礼，商助太卜多次在小王等面前夸奖伏据国王，身为伏羲后人，是世间少有奇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得伏据者得天下，故派吾率领众臣迎接阁下北上中原，辅助父王稳定王室，令诸侯聚合，万民归心，重振轩辕王朝。” “啧啧，商助你每次都把我吹得这么玄乎，难怪世人会误解我。” “师尊尽得祖师爷传授，本领高强，我所说的还不足以形容师尊真实能力的十分之一。”商助连忙解释说道。 “哈哈，你看，商助又在吹嘘了，本王都觉得万分害羞，真是对不住了。”伏据笑着对姬正说。 “姬正素闻伏据国王谦逊有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哟呵，你这么一大顶帽子给我戴起来，我会骄傲的，使不得使不得。”虽是这么说，伏据并没有一副谦让的样子，而是向姬正哈哈笑道，“你们既然远道而来，饱受风霜，倒不如先好好休息一番，什么事都等养足了精神再说，也让我们这个弹丸之地好好筹备欢迎大会。姬正太子觉得如何？” 姬正向商助看了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于是向坐在王座上的桐柏国国君作揖：“小王听凭伏据国王安排。” “好好好，这里肯定比不上九州那么繁华，却也算是另有一番滋味，太子殿下留下来，慢慢欣赏。” “好的，谢伏据国王。”人在屋檐下，又有求于人，姬正虽然很想立刻接伏据北上，可只能默默接受伏据的安排。 伏琻将军当即带领姬正和他的部下去往府邸，商助亦欲跟着去，伏据却轻咳了一声。 商助听到后，停下了脚步，脸色凝重，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了个笑容，这才转过身去。 ------------ 第二十二章 身不由己 “伏据师叔留下师侄，是另外有话要询问吗？”商助努力保持着笑容。 要说机谷里，商助还有忌惮的人，那就非伏据莫属了，此人表面嘻嘻哈哈，看似老不正经，心里的想法却如建木湖那么深不可测，旁人是怎么也猜测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的。 “没有吧，只是想问一下壹鸣师弟临终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伏据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太阳穴。 “师侄赶往司天阁时，壹鸣师叔已经自缢身亡，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商助心里一沉，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伏据还真以为壹鸣老师的死有蹊跷。 伏据捂住额头：“真让人痛心。想不到三十年前的那次相聚，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请师叔节哀。” “唉，我还好啦，只是他欠我的那五十金贝，这辈子都要不回来了。”伏据长长叹了口气，见商助半张开嘴巴又不说话，觉得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两声，问，“他为何这么想不开？” “学生亦想不明白，在这之前可是没有半点预兆。”商助皱着眉头，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知道壹鸣师伯会上吊自杀，如果知道的话，他就能阻止这个悲剧发生了。 “没有吗？” “没有。” “你猜会不会是他得罪了你们轩辕国的什么王子，被杀了然后还伪装成自杀的假象。” “不太像，壹鸣师叔向来很低调，除了偶尔为王上占卜，基本不出司天阁，又不与各大势力有来往，结不了仇家的。” “机谷呢？” “机谷？师叔怀疑是其他门生？” “没有吧，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据我所知，壹鸣师叔和其他的门主来往甚少，应该没有结怨。” “没有吗？” “我是这么猜测的。” “算了，这就是命。”伏据摇摇头，虽对这个师弟的死颇感到可惜，却既然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又问商助：“你明知会惹来杀身之祸，却又为何执意带姬正来这里？” “是壹鸣师叔的安排。” “啧啧，这个壹鸣，生前便是个惹事精，想不到死了之后还不安分，送个天大的麻烦给我，真是居心叵测啊。”伏据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辜地看着商助。 这是长辈之间的恩怨，商助不敢接话，只是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壹鸣师叔身亡前一天交给我的，让我亲自交给您，说只要您看完信封里的内容便知为何了。” 信封封口的那道火漆完好无缺，很明显没有人打开过，伏据接了过来，向商助道了声谢谢。 “是机谷的意思吗？” “这学生就不清楚了。”商助觉得局促不安，如果伏据继续问下去，万一应对不好那就糟糕了，这个伏据像极了笑面虎，表面笑嘻嘻，装作毫不在意，实则心里什么都一清二楚，于是对他说：“师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离开了。” “好。” 商助向伏据作揖拜别，转过身刚走了两步，突然伏据喊了一句：“等一下。” 这一喊出其不意，将商助的心吓得一颤，以为被他看穿了什么，眼神闪烁，勉强镇定下来，才又敢转过身来。 “将姬正太子送的这些东西都转送到牡牝堂吧。”伏据看着商助，又看着那些大礼，最后捂住自己的眼睛，强忍着不去看这些闪闪发光的玉器，“哎哟，好可惜，我怎么觉得那张古琴那么好看呢，真是便宜巫乾了。” 听到这话，商助这才松了口气，露出微笑：“伏据师叔既然如此喜爱伏羲古琴，为何还要送人？” “算了，这个只是赝品，拿去糊弄一下巫乾，让他乐得屁颠屁颠，白高兴一场挺好的。”伏据说完，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捧腹大笑起来。 商助当即明白过来了。 这张伏羲古琴是灵王珍藏多年的宝物，灵王一直视为珍宝，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赝品，可伏据贵为伏羲后人， 又怎会不认识老祖宗所做的琴呢？ 商助亦跟着微笑，待伏据笑完了才说：“谨遵师尊之命。” “去吧，记得不要让他们知道。”伏据向商助拂一拂衣袖，想到巫乾发现被自己捉弄时那又气又恨的样子，又忍不住仰天大笑。 商助再次向伏据行礼，退出凤鸾殿。 离开承天宫后，商助并没有立刻返回太子的行府，而是在街上假装随意逛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后，转了个弯，拐入一个胡同，又转入另一条小巷，如此左拐右转，在街上兜兜转转，再次走到大街上时已经换了一个模样。 他此时将头发束起来，换了一副老头的人面脸皮，又戴上假胡须，头上顶着一个草帽，又将身上那件大衣翻转过来穿，原先黑色的衣服变成了浅灰色，咋一看之下，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来。 商助跟随着人潮慢慢前行，走入天街中最大的摘星楼，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准备要上楼时，被两名红衣男子拦了下来。 商助掀开上衣，腰间露出一个银牌，两人看到了这银牌后，默默退到一边。 走上到二楼，没有食客在谈天说地，没有店小二的吆喝，商助瞬间感觉清净了许多，只有临街处有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俊美男子在自斟自酌，几名红衣男子四散站在远处警戒。 “你们走得太慢了。”那人瞟了一眼商助，便说。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不像一般男子那么粗犷，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也有一点像女孩子。 商助沉着脸，慢慢走过去，道：“伏姤王子，我们能够活着到来已算幸运。”他说这话时声音很低，明显压着一丝愤懑地情绪。 “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伏姤倒了一杯酒，示意商助坐下来。 商助没有动，还是笔直站着，他不想多说废话，直接问伏姤：“呵呵，三王子，我依照约定将姬正太子带来了，那么您也应该遵守约定放人了。” “那只老狐狸没有怀疑吗？” “我把壹鸣师叔拉了出来，他不信我总不至于不信壹鸣师叔。” “亏你想得出来。” 商助对伏姤的话充耳不闻，而是再用更重的语气问：“那么，是否可以放人了？” “待我验明正身后你自会看到你想看的人。” “三王子，这跟我们当初的约定不相符。”商助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别欺人太甚。” “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说给门主？” “尽管去说，看看门主是责怪我还是嘲笑你。” 这个结果与自己想象得根本不一样，饶是商助平时修养再好，这时也忍不住了，嘭，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愤然离去。 “慢着。”伏姤轻蔑一笑，似是在嘲笑商助得天真。 “还有什么事？”商助强忍住心里得那股怒气，强迫自己停下脚步。 “伏据跟你说了什么？”伏姤不疾不徐地问。 “他让我将姬正太子送给他的礼物转送到牡牝堂。”商助飞快地回答。 “呵呵，这只老狐狸，隐藏得够深得，真是一点痕迹都不露阿。” 商助见伏姤不再问话，想来是在揣摩伏据的做法，狠狠握紧了拳头，转身快步下楼。 伏姤缓缓将目光转向街道，见气急败坏的商助在街上撞翻两个衣着破烂的少年后离去，被那两个少年追着上去要个说法时，嘴角微微往上翘。 ------------ 第二十三章 魔踪迷影 那个高个少年眼看着一直追不上商助，就要被他甩开了，急忙大喊一声：“哎呀，我说大爷，您咋走得那么快呢？我追了几条街都追不上你，您老人家可真是身轻如燕，老当益壮。” 他的声音清亮爽脆，传得非常远，那个老头听到后果然停了下来，黄泉自信一笑，携着弟弟的小手，快步冲过去。 伏姤出尔反尔，这让商助的心情非常不好，认为自己被耍了，现在又被两个小孩子追着喋喋不休，就觉得更加烦躁，停了下来，转过身去，黑着脸问：“什么事？” “您撞翻了我的弟弟，就想这么一走了之？”高个少年才不管对方脸色如何，翘着双手，大大咧咧提出了质问。 “不就是要......”商助根本不屑和这些小乞丐纠缠，本来想向他们扔俩铜贝了事，待看清他们的模样时，有些惊讶，这俩少年不是谁，正是前天黄昏时分汀烟赠送饭菜的两个少年。 商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汀烟对他们的态度明显很不一样，这让他不得不对两人另眼相看，说话顿时客气了许多：“两位小兄弟是从外地来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年约六岁的小孩仰着脑袋，一脸稚气地反问商助，“我们刚到盘古城。” “我听你们的口音一点都不像我们这边的人，便猜测是这样，没想到我猜对了。”商助装扮成的老人，瞬间换了个表情，慈祥的笑容跃于脸上。 “哇，老爷爷您很厉害耶。”那个小男孩双手合起来，一脸崇拜地看着眼前的老爷爷。 “哪里哪里，刚刚我走得太急了，撞到了两位小兄弟，是我不对，还请你们原谅。”商助非常爽快，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佩，脸上的褶皱像绽开了的橘子皮，“这个就算我给你们的补偿，如何？” “哇，很漂亮啊。”那小男孩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去，放在嫩嫩的手上，翻来覆去把玩了几遍，不时发出惊叹声。 “黄小莲，老头是怎么教导你的？”年纪稍大的那个少年看到弟弟如此不懂事，脸色立即变得十分不悦。 “哦。”被唤作黄小莲的小男孩仰起头，真诚毫不做作地看着商助，“爷爷说了，得到别人的礼物要真心道谢。” 高个男孩这才笑逐颜开，似乎非常满意自己这样对弟弟的教育。 “呵呵，不用客气。两位小兄弟初来乍到，有什么事情要老夫帮忙的尽管开声。”商助见那个高个少年不过十八岁，而那个小孩就更小了，两人皆是一副少年无知之样，却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再联想到汀烟之前的奇特举动，有心和他们结交，所以言语中特别客气。 “不用了，我们在这里逗留片刻便走。”高个少年挠着脖子，眼睛随意地看着四周。 “这样啊，那就很可惜了。” “嗯嗯。” 商助见那少年对他毫不在意，根本没有搭话的打算，觉得有些尴尬，咳了咳，问：“请问两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我不姓大也不姓名，我叫黄泉，这个是我弟弟，叫黄莲。” “很高兴认识你哦，老爷爷，您对我们这么热心，我也得要好好报答您，就邀请您到我.......”黄泉生怕黄莲说出什么话来，赶紧向商助告别，抱着这个口不择言的弟弟跑得远远的。 商助看着这俩兄弟说走就走，瞬息间走得无影无踪，如同疾风一般，当场愣住了：普通少年可没有这等厉害的身法。 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这俩兄弟绝不简单。 同样不简单的还有那个早已把姬正迷得鬼迷心窍的叫汀烟的歌姬，竟然一下子就察觉到这兄弟俩的特别之处。 商助心下在思索汀烟到底是何来历，直到这俩兄弟完全淹没在人潮当中不见身影，自己才走开了。 黄泉将商助赠予的玉镯换了当地的金贝，竟然是一笔不菲的钱财，高兴得不得了。两人先是买了船票，坐船环城游览了一圈，沿路有想吃的，一并买了带到船上，自己吃一些，分旁人一些。 这么一逛便逛到了日落，两人兴高采烈走入摘星楼，将酒楼里所有带肉的菜点了一遍，大吃狂吃，直到将餐桌上的酒菜一扫而光，才心满意足撑着腰仰着脸，一步一步走出大街，看到有人露宿街头，于是将剩余的钱财全部送给他们，才总算是花光了这笔意外之财。 “哥哥，我不行了，要歇一歇啦。”刚走了没几步，黄小莲就仰起稚嫩的脸蛋对黄泉说。 “好啊，那你先睡一觉，等今天晚上办完事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黄泉边说着话边打了个哈欠：吃足喝饱之后，困意就来袭，真是扫兴。 “好啊好啊。”黄莲满口答应着，双眼合拢，立刻就睡着了。 黄泉背起黄莲，慢慢走在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 已是黄昏，夕阳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龙象殿（凤鸾飞去仙巢在，龙象潜来讲席空）内，穿着一袭红色衣裳的碧落站在伏据下首，旁边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查到了什么？”伏据举着个白子，犹豫不定，不知该放哪里，此时白子的阵地几乎全部沦陷，只有右上方的去位尚有缺口，但黑子下一步只要封住七三路，这盘棋白子必输，他似乎很懊恼，“怎么越要自救越是被困呢？” “先生，可在入位攻击黑子。”高个男子小声提示。 “是的是的，如此一来，白子攻其守处，黑子须进入守势，这一步真是妙，满盘皆活，巫山，你对弈的水平比巫乾高多了。”伏据落子于去位，瞧来瞧去，还是觉得只有这一步才能扭转乾坤，一举扫除颓势，转守为攻，甚是欢喜。 “先生谬赞，我的棋力不及师傅的十分之一。” “年轻人就不要谦虚啦，这样显得不够真诚。” “是，先生，但我确实比不上师傅。”巫山恭恭敬敬地说。 幸好伏据早已习惯巫山这副模样，没再说什么，将棋子放回到坛里，坐下来，倒了杯从大夏国采购回来的龙井绿茶，分三口喝下去。 看伏据不再下棋了，碧落才回他的话：“父王，我们去了朱雀镇，并没有查到和魔族有关的线索。” 早在几天前，朱雀镇派人来报，说有数户农民离奇死亡，这个本是小事，可报告上说有人推断是魔族所为，请国王陛下派出巫师去驱魔。伏据国王对此事相当看重，刚好巫山又带人来参加这三年一度的傩戏，离开戏还有几天时间，伏据就请他去朱雀镇走一趟，碧落对此事非常感兴趣，自告奋勇跟着去。 “这么说来，不是魔族所为了？”伏据悠哉游哉地反问。 “目前还不能下结论，但是这一家人死状恐怖，脸色惨白，双眼瞳孔放大数倍，像是受惊过度。而且这家农户离其他农民住得较远，有人听到惨叫声，赶到现场之后，凶手已经跑掉了。凶手选择在晚上行凶，儿臣想即便不是魔族，也只会是蛮族做的好事。” “不，这两个不能等同视之。如果是魔族，那问题可就大了。”直到这时，伏据才将平时的儿戏态度丢到一边，神色凝重，想了想，摇摇头，又问巫山，“你的看法呢？” “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巫山头一次看到伏据这么认真，那就表示这个事情非常严重了，至少，有一些他暂时还不知道的信息，他预计伏据不会讲出来，便说，“我用巫术在死者的身上搜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魔气。”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伏据沉吟一番，道，“你们且不要放松，继续追查，如果真是魔族在作祟，一定要将他擒住，不能让他为祸人间。” 巫山和碧落同声说是。 巫山跟着说：“我已留了两名小师弟在朱砂镇，一有情况，立即报来。” “很好。”伏据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巫山，这个年轻人性格稳重，做事谨慎，非常值得信赖，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哦，对了，姬正太子今天到了。” 碧落一路马不停蹄从朱雀镇回到承天宫，所以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伏据亲口说出来，非常震惊：“他果真来了？”就在出发前往朱雀镇前，她还和伏据国王打赌呢，说姬正不会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是啊，真是让人头疼。”伏据不住摇头，这个姬正从东洲跑过来，对于南洲的影响非常大，说不定还会让南洲暂时稳定了下来的局势发生惊天之变，这是他从九天八卦阵法当中推测出来的结果。 “这人是不是傻的，单凭别人的一面之词，便千里迢迢而来，他的王位不要了？”碧落觉得这个姬正太子真是好笑，简直没有脑子，别人说做什么就做什么，任凭摆布，一点独立的想法都没有，这和南洲最蠢的野猪有什么区别。 “是一根筋，碧落，你快点帮我想个办法打发走他。”伏据苦笑着说。 “父王，你现在赶他走，不等于害了他的命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父王我平生未害一人，这次也不会破例啊。”伏据冲碧落眨眨眼。 “哼，那你还要赶人家......”碧落正说着话，却听到巫山突然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伸手指了指屋顶，示意有人在偷听。 ------------ 第二十四章 密室秘语 碧落以极小的幅度点头。 两人往左和往右同时跨出一步，暗中运炁，脚上用力，高高跃起，中间没有停顿，一下就跃上将近十丈高的屋顶，本来完好的屋顶顿时被冲出个大窟窿，哗啦哗啦，一大片琉璃瓦落在地上。 两人跃到屋脊上，四处察看，黑夜之中，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更不要说人了。 碧落知道巫山的探知术天下无双，绝不会出错，他说了屋顶有人那就真的是有人，但是现在却鬼影都没有一个，真是诡异得很。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镜看到了疑惑和尴尬，两人都不说话，施展身法，静静落回地面。 伏据早已一路从座椅下跑了下来，此时正抱着那些破碎的琉璃瓦痛哭：这些精致美丽而数量稀少的金刚琉璃瓦可是当年从奇肱国那里打劫回来的，如今奇肱国早已被封印，绝对是摔一块少一块啊，换了谁会不心痛？ 这都多少回了！ 碧落和巫山自知闯了祸，趁伏据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以回去洗澡洗去身上的腥臭味为借口快快溜走了。 殿外的守卫这时才慌慌张张赶来，一看到国王陛下在捧着他心爱的金刚琉璃瓦在低声啜泣，又想到刚刚公主殿下像闯了祸的孩子飞奔而出，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个个装作没看见，互相推搡着退出大殿。 刚出大殿，巫山便对碧落说：“屋顶上肯定有人在偷听，而且，是两个人。” “我相信大师兄，他们能在瞬息间逃得无影无踪，只能说实力远远在我们之上。”碧落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每年都会去百谷峰向巫乾学习，算是巫乾的挂名弟子，因此会像巫山的师弟们那样称呼他。 “嗯。”巫山低头沉思，他在想桐柏国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两个厉害的角色，他们鬼鬼祟祟潜入承天宫又有何目的。 “要不，我们再去查探一番？”突然多了两个来路不明的人，碧落同样觉得心神不安，可伏据好像对这事非常不上心，光顾着为他的金刚琉璃瓦哭泣去了。 “好。” “他们是修行者吗？” “不像，我只听闻到他们非常微弱的呼吸，感觉不到他们身上的元炁在流动。” “会不会也像你一样？” “不，他们身上亦没有神力。” “大师兄，你认为他们是魔族吗？”碧落小声问。在她的认知当中，只有魔族才有这等瞬移的本事，那些很厉害的妖或许亦可以，不过都被困在妖精森林出不来。 “不是。”巫山再一次摇头。 “不是魔也不是妖，神已经龟缩到天上，千年未现身，仙则云游四海，逍遥快活，鲛人族基本不在陆地生活，难道是羽人族？”碧落迟疑着说。 “一般的羽人族飞得再快，也会留下痕迹。”巫山否定了这个可能。 “如果是王族呢？羽人族的王族可是有神的血脉，厉害得很。” “不，真是羽人族王族在偷窥，我亦能感觉到他们的神力。” “那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了。”碧落说话时声音低了许多，看看周围，确定没有外人后，才说：“也只有他们才会倏忽出现，倏忽消失。” 巫山知道碧落指的是鬼族，可盘古城之中布有九天神火阵，一切不带人族血脉的种族闯入，会触动阵眼，瞬间能被发现。 “不确定，我们先去问问师兄。”巫山说完，率先走向王宫里的朴庙。 碧落快步跟上去。 朴庙里的巫师通常每天于庙里念咒语向天祈福，祈求风调雨顺，他们不擅长作战，却有与天地沟通之能。 巫山的想法是如果有人闯入承天宫，必定会引起天地之气的波动，他们或许能够察觉。 结果，那些巫师跟他们说王宫内时时刻刻有人在走动，天地之气波动很大，分辨不了哪些人是刺客哪些人是侍卫。 巫山看上去没有很失望，谢过他们后，两人在承天宫内逛了大半个时辰，依然没有一点发现，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看来这两个小贼机警得很，今晚是不会再出现的了。 “大师兄，奔波一天，我有些困了。”碧落看起来有些沮丧，对巫山说。 “好，我先走了。”巫山不是啰嗦之人，干脆利落向碧落道别后，大袖飘飘离去。 碧落回到寝宫，斥退了侍女和守卫，回到床上，翻动机关，床板嗖地一下翻了个转，碧落瞬间落入密室当中，床板又恢复如常。 这个机关设计得甚是精妙，运作之时不会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顺着密室入口往前走，每隔三丈便会有左右两个路口，当中只有一个路口是正确的，即使外人能够探知机关所在，贸然进入，若是不懂得分辨线路，等待他的将会是无情的机关陷阱。 碧落已然走了很多回，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她左穿右转，很快就来到天机室。 天机室内藏着可占算天下大事的九天八卦盘，是整个桐柏国最核心的地方，只有带着伏羲大神血脉的后人才能进入。此时大门紧锁，旁边有个凹下去的掌印，碧落举起白皙的手掌，完美嵌进去，大门缓缓打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伏据早已在天机室里等着，手里拿着一个牛皮信奉，摸着下巴的胡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父王。”碧落向伏据作揖。 “嗯，你先看壹鸣师叔的这封信。”伏据一改白天的浮夸，像是换了个人，说话行事俱沉稳了许多。 “商助师兄带回来的？” “嗯。” “壹鸣师叔还好吗？” “他死了。” “死了？” “写完这封信后的第二天便自缢身亡。” 碧落哦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伏据看碧落盯着信封封口上那道完好的火漆，知道她的心思，道：“这信没有被打开过，商助应该不知道当中的内容。” “不是非得打开信才能看得到信封里面的内容。”碧落将信封拿到水池前，拿出一瓶白色小瓶，打开瓶塞，往水池里倒落一些红色粉末。碧落拿来一根圆木，将水搅拌几圈，待粉末彻底融化后再把这封信放入水中，顷刻便拿出来。 碧落走到油灯前，举起这封信，在摇曳的火光下，厚实的牛皮信封竟然变透明，信封里的字遇水也不化，不过信纸已被折叠起来，这些字层层叠叠，没法看清到底写的是什么。 “幸好壹鸣师弟将信纸折叠了起来。”伏据长长舒了一口气，壹鸣向来做事谨慎，他是知道的。 “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父王竟担心会外泄。”碧落紧蹙秀眉。 “打开看便知。” 信的内容很长，前面所述的是壹明向伏据表示思念之情，到了最后，才提到重点： 三百年前，轩辕天帝后人一夜间尽皆暴毙身亡，天下震惊，世人皆以为轩辕天帝血脉就此中断，然吾偶然发现太子姬正竟有轩辕天帝血脉，真是奇哉怪也。吾不知真假，特命商助将其带回盘古城，伏据师兄可作鉴定。 信写至此，再无下文。 碧落将信纸置于墙边的火树银花上，慢慢烧了起来，之后掏出一瓶十分厉害的腐蚀散，将牛皮信封融化成一滩水。 “父王，我觉得这封信的内容很奇怪。” “说来听听。”伏据素来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推断，有时候想法很天马行空，不过大多数都能推断出个前因后果，而且很多时候都能推测正确。 “如果壹鸣师叔说的是真的，只要捎一句话来，让儿臣代替父王北上，对这姓太子验一验便知真伪，这比如此大费周章请姬正太子南下容易多了。以壹鸣师叔的聪明才智，不会想不到这点。” “这是他亲笔写的信，毫无疑问。不过联想到他第二天便自缢身亡，这当中便耐人寻味了。”壹鸣的死可能会牵扯出背后很多事，伏据才会这么上心，毕竟他是机谷的人，而且身份并不低。 “我不认为壹鸣师叔是自尽的。” “我也这么认为。可惜我们在司天阁没有线人，不然能知个一二。” “商助师兄没有说明当时的情况吗？” “他应该知道些情况，可是他不肯细说。” 碧落咬住了下唇，思考了一番，才问：“父王，这会不会是机谷在捣乱？” 伏羲沉默。 机谷虽为先祖伏羲大神所创，然而现在却为外人把持，伏羲一脉已被排出权力中心，很多机密消息他们无从得知。 “我一直留意他们，要说他们对九州没有半点野心是不可能的，否则就不会在毫京另设九州分门。”伏羲坐了下来，又道，“你壹鸣师叔名义上是跟我同为景门，甚至商助都是，但底下有没有受神门的控制，这很难说得清楚，毕竟机谷最擅长干的就是这事。” “互相攻讦。” “对。所以商助应该有苦衷。”伏据微微叹气。 碧落点点头，道：“父王，其实当初您知道此事，最好的办法是不让姬正太子南下，无论是在毫京还是途中，您都应寻机留下他。” “我试过了，不过没有成功。”伏据看着碧落，她说的这些又怎会没想到呢，“为此我占了许多回卦，每一次的卦象都表明姬正太子南下乃是天意，冥冥中已有注定，谁也无法违逆。” “莫非姬正太子真是轩辕天帝的后裔？” “还需验明正身。” “必须加快步伐了，不然恐怕机谷会抢在我们面前。” “那也需安排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我相信父王。” “唉，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难道还有其他变故？魔族？” “就怕是这样。” “魔族不是被封于神魔之井，永世不得翻生吗？”碧落又想到了前几天在朱雀镇发生的那一家五口的惨死命案，证据不支持，可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魔族所为。 伏据连连苦笑，瘦削却红润的脸皮像晒干了的橘皮一样皱成一团：“当年魔族至尊和他的得力手下被轩辕天帝封印在神魔之井，有些小魔当年逃跑掉了，经历千年，这些小魔头可是变得相当厉害。” “所以又开始出来祸害人间？” “嗯。魔族惧怕轩辕天帝后人，因为他们身上的血脉可以重启轩辕剑，再封魔族于神魔之井，所以在魔族至尊冲破神魔之井之前，那些飘荡于山海大陆的魔族必须要想方设法除了轩辕天帝后人，永绝后患。” “不对，如果真是魔族在从中作祟，他们只需杀掉姬正即可，无论真假，这样一来，就是一劳永逸，不需要费尽心思搞这么多事情。” “你的猜测很有道理，我亦想不明白他们又为何迟迟不动手。要么就是他们知道这个所谓的天帝后裔是假的，要么就是获知了一些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的线索，留着他另有用处。其实现在想得天花乱坠也没什么用，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护好他，待验明他的身份后再另作打算。” “是，儿臣会派人暗中保护他。” “好。这两天我一直在占卦，但没有一次成功过，我原本以为是姬正太子的到来乱了我的卦象。”伏羲说着说着，突然露出喜愁参半的笑容。 “难道不是吗？”除了天帝后裔，碧落实在想不到天地间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扰乱伏羲先祖所创的九天八卦盘。 “不是。” “是那两个小贼吗？” “哪两个小贼？” “趴在凤鸾殿偷听的两个小贼啊。” “不是他们。”伏据摇头，他没有向碧落说明白，只是再三吩咐她这几天千万要小心，然后让她先离开天机室。 ------------ 第二十五章 巫师威严 姬正正和商助等人在大堂里揣摩伏据国王的态度，探讨他会离开桐柏国北上的可能性，守门侍卫忽然来报：“太子殿下，巫之联盟巫山求见。” 巫之联盟？巫山？ 除了商助，其余几人明显没有想过他会主动找上门来，都愣住了：怎么这个巫山来得如此突然？ “有请。”姬正的内心很复杂，他对这些巫师无感，然而巫之联盟在南洲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他必须表现得极为重视。 进入南洲以来，巫之联盟就像无形的季风一般，即使看不见，却能让人感觉到无处不在，无论去到哪都有人提及。 西陆人对这个在九州人看来神秘又古怪的组织心存敬仰，只要一说到和他们相关的事情，举止就变得十分激动，连说话声音都要比平日高上许多。 姬正曾经私底下问过黑水国的军人，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崇敬巫之联盟，毕竟在九州，巫师是人人喊打的角色。 当姬正提到巫师这个词语时，这名军人说话已经语无伦次，掩面而泣，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是多么的激动，最后还是另外一名相对冷静的士兵讲出了他们的答案。 每年春天的西大陆，一种叫万寿木的植物都会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只需一夜之间，便可以从一颗种子长大成参天大树，由于这需要很大的养分，那些土壤里的营养瞬间会被吸干，然后再无多余的养分足够支撑它们继续生长，它们很快就会干枯，枯萎，倒塌。 从种子发芽到变成烂泥的一部分，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 而这个季节的南洲特别多雨。一下雨，这些万寿木的残骸就会迅速腐烂，融入土地会生出一种奇怪的烟气，这便是瘴气。 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从南海吹来的海风如期而至，弥漫于峡谷中的瘴气顺着风四散飘开，瘴气最鼎盛时，甚至能够覆盖整个西大陆，几天几夜散不去，宛如“仙境”。 瘴气本身没毒，却可令身体不适，吸得多了，会让人精神萎靡不振，长此以往，会使得人们寿命大减。 西大陆瘴气横生，本就不太适合人族生活，成人身壮力健，又常常煲药草喝，这才可以抵住这些恶毒的瘴气，可是刚出生的婴儿哪有抵抗力？缺了抵抗力，幽冥大帝的使者就会接踵而来，收割着一轮又一轮的婴儿性命。 这个问题烦恼了土人千百年，最初土人尝试过将这些万寿木砍掉，从而彻底摆脱瘴气的危害，然而万寿木往往生长于深山峡谷之中，无人能够接近，想要从根本上铲除是不可能的，而且它的种子很怪异，只要一落到地上，就会自动钻入土里，没有人能挖掘出来。 土人的另外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尽量不让孩子在春天出生，只要待过了这段时间，瘴气自动散去，婴儿的存活率自会大大提高。但这终究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即使是两岁内的孩童，抵抗力偏弱，也很大可能会被瘴气夺去生命。 在那段特定的艰难时光，后继无人是土人永远挥之不去的伤痛。 是巫之联盟解决了这个永久性难题。 每年开春，这个深受西大陆人爱戴的组织都会派出大规模的巫师团队，祭出大型巫术驱除瘴气。 如果没有巫之联盟，在西大陆出生的婴儿至少死亡过半，更无多少能够存活下来。 巫之联盟，无须多言，只要在人前提到这个字眼，总会有人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洒现场。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巫之联盟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生于山海大陆最强帝国的王宫之内，自打一出生便有无数侍女守护的姬正不太明白南洲土著这种感恩戴德的心情，但是他们都这么说，无疑巫之联盟是极好的，而且能够驱散瘴气，足以证明这个组织的实力非常强大。 姬正问过商助，巫之联盟的巫师到底都是何等人物，竟然有如此神通，可以驱赶天地之间的瘴气？ 商助当时露出神秘一笑，只说了一句让姬正记忆犹新的话：巫之联盟的这群巫师，根本就不是人。 姬正不明商助所言之意，待要问清楚一点，商助却始终避而不谈，只是反复唠叨了一句：如果殿下有幸去百谷峰，或许就能见识到他们的厉害。 他又想不明白了，既然这些巫师那么厉害，为何当初颛顼天帝绝地通天后执意将他们赶出九州？ 或许，能够在这个名叫巫山的巫师身上找到答案，姬正心想。 巫山是巫之联盟现任盟主巫乾的大弟子，同辈中的翘楚，精通各种巫术，更是一名归一境界的修行者。以二十八岁之龄入归一境界，巫山是巫之联盟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归一境界巫师，被誉为天才中的天才，南洲的人们对这名年轻的巫师从来不吝赞美之词，认为任何华丽的词语放在他身上都不会有一丝违和，有些狂热的粉丝甚至公开称他为风之子，只因他来去自如的身法和当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 巫山，年轻一辈中巫师中实力排第一，而且是拉开第二名很长很长距离的那种。 待巫山走入行府大堂时，众人立刻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力袭来。 孙云身长九尺，在九州之上算高个子了，而披着玄黑氅裘大衣的巫山比孙云还要高上一头，和那天在青江岸边交战过的蛮族差不多高矮，身材却不像他们那般壮硕，高而坚实，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然而给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寻常的西大陆人，眼眸黑中带红，而巫山的这双眼珠，中间发绿，中间是黑色的，最外面一层又变成了赤褐色，怪异至极，旁人看了一眼绝不会忘记。 李青微微倾斜身子，悄悄在孙云耳边说了一句：“感觉不到对方的境界。”完了又加了一句：“深不可测。”说完，又悄悄将身体立了回去。 孙云看向李青，后者紧紧闭住了嘴巴，像个石雕般一动不动站着。 巫山径直走到姬正身前，道：“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姬正见对方一来便这么直白，连寒暄话都不多说一句，当场被镇住了，这与他平时在深宫之中遇到的施压截然不同，这是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 好在姬正在毫京生活多年，又是王室成员，跟众多诸侯打过交道，并不是毫无见识之人，顷刻间稳住了心绪，蹙紧剑眉，说：“请了伏据国王北上，我们自然会回去。” “他不会跟你走的。”巫山淡淡道。 “为什么？” “如果你是桐柏国的国王，你愿意吗？有一个人不远万里来请你出山，放弃自己的国家，抛下自己的子民，去挽救他人的国家。” “我.......我......”姬正本来想说我愿意的，但是一直张大了嘴巴，这几字始终说不出口，转而道，“可我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请不到伏据国王出山，我如何向父王复命。” “你太子的职位已经被废，回毫京只会让你丧命。” “即使是死，吾也要死在毫京。” 商助看姬正用力握住拳头，咳了一下，对巫山道：“大巫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巫山看向商助，向他抱拳道：“见过商助先生。” “我们认识？”商助愕然。 “谁人不识机谷神机妙算......”巫山还没有讲完，便被商助哈哈一声打断了，“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我们的确见过面，你老师还好吗？” “多谢先生挂念，他老人家很好。老师说了，如果能见到您，一定要请您到牡牝堂相聚。” “一定一定。” 连商助都招架不住，大堂内再无一人敢吭声，巫山凌厉的目光扫到哪里，那里的人就齐刷刷低下头，不敢看他。 巫山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姬正的身上，道：“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可来牡牝堂。”说完，头也不回离开行府。 待巫山完全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之内，堂内的人才如释重负，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站在堂内说话，这个大巫师就能给人如此严重的压迫感。 姬正看着巫山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始终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不过他留意到对方迎风而起的玄黑氅裘大衣，后背上显示的好像是外八卦内太极的图案，他才记起来，今天站在凤鸾殿上的另外一位老者，穿的也是这么一件长袍。 ------------ 第二十六章 国王宴会 翌日上午，伏据国王特意设宴宴请了远道而来的姬正太子，一路相随的几名臣子赫然在邀请名单之列。 待姬正一行人踏入凤鸾殿，才发现巫山已坐在殿内，和他相邻而坐的是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她看上去不苟言笑，见到姬正后只是远远跟他点头，随即又和巫山小声聊天。 伏据见状，哈哈一笑，对姬正道：“小女碧落。”接着咳了咳，碧落这才站起来，对姬正敛衽行礼：“碧落见过姬正太子。” 碧落今年二十五了，常年在外的历练让她显得和深宫里长大的公主非常不一样，行为落落大方，一袭红裙似血，美目流盼，脸上不施粉黛，神态自若，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凡尘女子少有的灵气，有若天仙下凡。 姬正本想称赞碧落两句，但见巫山在一旁，脸色冷峻，记得听人提起过风之子有意追求碧落，他不敢在巫山面前过于放肆，于是改口道：“姬正拜见碧落公主。” “这两位巫师，年长的叫巫真，是巫之联盟泽堂堂主，另外这位年轻巫师是巫山，巫之联盟年轻一代的翘楚。”伏据笑呵呵给姬正几人介绍。 巫真是昨日在凤鸾殿见过面的了，姬正等人都清楚记得。巫山就不说了，昨晚短暂出现的场景实在让人记忆犹新，想忘记都不可能。姬正恭敬向巫真行礼，待到巫山时，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那么一丝尴尬还带着一点畏惧：“巫山大巫师，我们又见面了。” 伏据和碧落都注意到了姬正神情有变，两人相视一眼，皆猜到了个大概，姬正必然和巫山见过面，待听到他的话后，果然印证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巫山沉默不语，向姬正拱手回礼。 “有礼有礼，大家都有礼，来，请入座。”伏据最烦这些繁文缛节，招手让姬正几人入席。 姬正坐在了他的左首下方，再下去依次是伏信、伏琻和商助，对面首座是昨日殿上那位老巫师，叫巫真，接着是巫山，最后是碧落。 李青和孙云另外赐座。 宴会的规格如何，有无丝竹之乐，有无美酒斟酌，有无歌伎助兴，此时在姬正看来已不重要，所以无论这宴会有多热闹，姬正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时时刻刻瞄着伏据，期待他接下来的讲话，可惜伏据始终不谈国事，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不断劝宾客进酒。 酒已过三巡，伏据问：“姬正太子，可习惯南洲的天气？” 终于要入正题了吗？姬正的精神为之一振，回答说：“现在已经是隆冬时节，九州早已大雪满地，这里还只是炎热天气，湿气又重，不似九州般干爽，有些不太习惯。” “如果留下来住一段时间，恐怕就适应了。” 姬正看了一眼巫山，看他自斟自酌，依然面不改色，便道：“只怕未必适应得了。” “姬正太子这么说，是要回去了吗？” “伏据国王您误会了，在您没有答应之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是吗，那我必须向姬正太子阐明一下我的立场。” “您答应出山了？” “不是。”伏据哑然失笑，这个姬正太子看似性格优柔寡断，实际内心倔强，看来也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放弃的人，着实有趣，“西大陆现时虽风平浪静平静，但各国之间暗涌流动，说不定哪天就开战了，且蛮族时不时偷袭我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扰我桐柏国百姓，我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弃之不顾。” 伏据的说辞，姬正和商助等人早已料到，也有了相应的应对说法，当即朗声道：“小王亦知伏据国王政事繁忙，难以长时间离开，那么可否请您去九州游玩一圈？” “哈哈，我亦听闻你祖上某位国君曾驾八骏龙骑游尽山海大陆，一时传为佳话，可惜我政事缠身，无法像他那么潇洒。抱歉，我还是不能离开南洲。” “请伏据国王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姬正还是不死心。 “不不不，姬正太子不要再说了，这就是我的态度。” “好吧，但请伏据国王慎重考虑，我们诚意拳拳。”姬正见伏据的态度十分坚决，显然短时间内不会改变主意，只好作罢，心想只要留在盘古城，总还是要有机会说服对方的。 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仍然不放弃。 姬正一直牢记萧远之老师的教诲，并将他的训话作为自己的处事准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在外人看来这个可能是傻子般的行为，但是于姬正自己看来，不过是坚持老师的教导和心内的那份信念。 伏据打了个哈哈，再也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思，反而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姬正太子真是来对了，明天就是腊月初八，是我们桐柏国一年以来最热闹的日子。” “小王这两天不断在城内穿梭，看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车水马龙，百姓欢呼雀跃，便觉热闹非常，比起毫京有过之而无不及。”见伏据不愿意提这事，姬正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免得扫了他的兴致。 “姬正太子说笑了，毫京那是山海大陆第一大城市，我们盘古城只是荒夷之地，可比不上。”碧落冷冷地说。 姬正被呛到说不出话来，场面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不知这腊八节可有什么精彩的节目？”孙云大声问，及时化解了这个尴尬的场面。 “明日早上我们会举行三年一度的驱鬼仪式，你们会看到由巫山领衔的精彩表演，之后会上街游行，一路敲锣打鼓，百姓随同，可祈求辟邪赶灾，晚上就是重头戏了——最热闹的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姬正小声跟着念了一遍。 “哈哈，名字吓唬人，其实一点都不吓人，还很好玩，就是一堆人戴着画得很丑的面具在街上走来走去，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找到另外一个相同的面具，就算胜利，会有丰厚奖品喔。” “什么奖品？” “绝对是你料想不到的大奖。” “小王听闻这百鬼夜行可促使青年情侣走在一起。” “是的，这就是我所说的丰厚奖品，关系到每个人的终身幸福。怎样，可有兴致？” 伏据这么一说，姬正马上想起来了：“自然，昨日吾坐车经过时，看到街上商贩卖面具，原来是为了这个节日。” “正是正是，既然姬正太子兴致浓厚，何不参加一次，算是体验我西大陆小国独有的风俗。” “小王愿意。” “甚好。”伏据高兴得一拍椅靠，随即又向姬正等人宣告了一个劲爆的消息：“月影公主明日便到，到时你们可好好交流一番。” “大夏国的二公主？”姬正却想不到竟然会在盘古城遇到死敌大夏国的公主，愣了一会儿才问，“怎么她也来了？” 孙云、李青等其余臣子亦有些惊愕，不明她为何要来桐柏国。 “想不到吧？”伏据呵呵笑道，其实他觉得姬正有点大惊小怪了，大夏国与南洲素来交好，经常派使者出使南洲各土著小国，姬正身为轩辕国太子，岂有不知之理，“我邀请她来参加我们的腊八节，顺便好好观看我们巫之联盟的精彩演出。” 碧落此时站了起来，对伏据道：“父王，月影妹妹向臣儿传话，说她们在路上遇到鲛人偷袭，可能明日赶不到了。” “如此啊，他们没事吧。”伏据轻轻捋了捋长须，神色非常轻松。 “没事，区区鲛人，奈不了他们何。只是这么一来，路上便耽搁了些时间，不能准时到来。” “那就好。碧落，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先带领姬正太子逛逛天街，好好领略我桐柏国的风情，我老了，就不参与你们年轻人的游戏。唉，每年都战火连天，百姓对这个节日还是这么喜爱，真是很不容易啊。” “是，父王。”碧落不冷不热地回答。她瞄了一眼姬正，觉得此人举止大方，应对得体，懂礼仪，知进退，颇有几分君子之姿，决不像个固执之人，想不通他为何这么执着，一定要请伏据北上。 宴会结束后，碧落带着姬正在街上逛了一圈，她说话不多，姬正的好奇心又略重，问的问题多数由她的侍女代为回答。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街上卖面具的小摊最多，不出五步，必有个面具摊档老板在向众人热情地推销他们的面具。个个都说自己贩卖的面具制作精良，造型精美，姬正初看时的确觉得很惊艳，龙脸，凤脸，各种鬼神妖兽的造型，栩栩如生，有的极其夸张，有的恐怖惨状，有的惟妙惟肖......让人眼花缭乱，待看得多了，感觉这些面具的样子其实也都差不多。 众人刚逛到青尢街，姬正突然看到了前天那两个乞丐少年在一个小摊前卖鬼脸面具，不知怎么地，从他们身上想到了汀烟，心下高兴，冲他们喊了一句：“两位小兄弟好。” “这位大哥，您是要买面具吗？”黄泉不认识姬正，以为他也是来买面具的，立即挂上了圣洁的笑容，像极了那些热心推荐自己产品的老板，“我这里的面具，什么款式都有，每一个都独一无二，保证您一定可以和心上人配对成功。” 姬正呵呵一笑，原来他们还不认识自己，于是对黄泉说：“小兄弟，昨天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 第二十七章 忽悠大王 “是吗？”黄泉挠挠头，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出呢。 “前天黄昏，一饭之缘。”姬正站前一步，悄悄在黄泉耳边说。 “哦，是你啊，但我听那店小二说是一个漂亮姐姐赠饭给我们的？”经姬正这么提醒，黄泉好像记起来了，绕着姬正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华丽的男子，嘴里不停发出啧啧的声音。 “那是我......喜欢的女子。”一提起汀烟，姬正就显得十分腼腆，原来白皙的脸蛋竟然透出了一丝红晕。 “那真是要好好感谢了。”黄泉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早已转过身，认真在摊上翻了许久，最后找了只狸猫形状的木头面具，递给姬正，“送你，报你赠饭之恩。” 姬正正欲拒绝，黄泉不待他说话，硬塞到他手里，然后往前望，看到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大街中央冷冷盯着他们，后面跟着一票侍卫，就问：“是这位姐姐吗？” “不是。”姬正急忙否认。 “不是最好，看她脸相凶巴巴的，谁要了谁倒霉。哥，你没要绝对是明智的选择，我真是为你高兴。”黄泉说着话，向姬正竖起了大拇指，又见姬正看着自己手里面具，脸上的神情好生为难，当下蹙紧剑眉，道：“哥，难道你还想要多一个？这个可不行，再要只能买了，我们都是小本生意，送一个得要多卖好几十个才能挣回来。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折扣，嗯，五折怎样？” “五折是多少？”这里好像没有姬正喜欢的面具，他不太想买，但又不好拒绝对方的一片真诚心意，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九十九个银贝。” 姬正刚想说这些面具很一般，没有什么特别啊，听到对方这么开口后，手一个颤抖，身子一歪，差点将人家的面具摊砸倒了。 “这么贵的吗？”姬正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换作以前，还没毫京之时，姬正可能不知道这九十九个银贝的概念是什么，可这一路以来，和外面的百姓接触多了，姬正知道这钱够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开支了。 “哥，瞧您说这话，您看您穿得这么好看，在前面开路的那个冷酷姐姐更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手不阔绰点哪能显示出您的身价。” 姬正苦笑着对黄泉说：“那位是你们的碧落公主。” 黄泉对所谓桐柏国公主的头衔一点都不感兴趣，哦了一下，很敷衍地对碧落抱个拳，随即将姬正搂到了小摊后面。 碧落看这俩少年的装束打扮不太像是南洲人，言行古古怪怪，又操着一口流利的九州大陆话，不由得多留了一点心眼，不过她不打算阻止，她想看看姬正会怎么应对，干脆翘起双手在旁冷眼观看。 “别看要价贵，但是物超所值哦，哥，只要你买一个面具，我包你肯定你心爱的那个女子戴的面具跟你的一模一样。” 黄泉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有人能听得到。 “可以吗？”姬正在盘古城内住了两天，时不时听人说起百鬼夜行的事迹，这边听一点，那边听一些，差不多等于听完了整个节日的流程。 百鬼夜行起源于哪一年，如今已没有人说得清楚。最初是南洲常常闹鬼，巫师利用巫术驱鬼后，南大陆土人个个兴高采烈，于是戴上那些怪异的面具，将自己打扮成鬼怪之状，走上街头庆祝巫师的胜利。 这些活动一年年延续下来，渐渐演化成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每年腊八，桐柏国全国各地的人都会赶来盘古城，参加这个一年一度的节日，人们会带来家乡的工艺品，特色食物来到帝都贩卖，此外，还会有一大波适婚男女来参加这个意义非凡的大聚会。 传说之中，未婚青年戴上面具，然后在街上随意徘徊，只要遇到另外一个戴着和自己一样面具的人，一段天注定的姻缘就这么促成了，通过百鬼夜行活动找来的另一半，因为是天意所在，双方父母不得反对。 百鬼夜行表面上是民间活动，可实际上是桐柏国朝廷在背后不遗余力推波助澜，利用这么个好机会将全国的适婚男女集中在一起，尽可能配对成功，让他们成婚后生育更多儿女，桐柏国的人口因此才渐渐多了起来。 因为有官府在掌控，摊贩很难获得贩卖面具的资格，必须去地官司徒府衙申请，待同意后才能去指定的面具店铺进货，而且官衙规定了男商贩只能卖面具给男的，女子们则只能去女商贩摊里买。 国王每年都会有完成指标派发下来，司徒府衙巴不得每个青年男女都能配对成功，好完成任务，因而不管哪种面具，都是一对对的。 为了生育出更好的下一代，司徒府衙对于购买戴面具的人群有严格的要求。男的有四不发，即十六岁以下，已婚不发，残疾不发，四十岁以上鳏寡者不发，女的则是十三岁以下不发，另外四十以上，失去生育能力的亦不发。 至于那些从外地来的男女，在早些天进城时登记时，不符合条件的早已被淘汰，被拒于城外。 盘古城的男女坐拥地利，不用遵守这些规矩，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到了这天晚上，不符合条件的人不能戴面具上街，不然只能在家里呆着。有官府在监督，又因盘古城民风淳朴，千百年来倒是没有出什么难堪之事。 因此能够在街上买面具的年轻人，其实是符合条件的适婚人士，至于要买何种面具，其实亦有门道，当中可操控的地方多了去，最明显的是每种面具的标价都不一致，贵者贱者，就是这么被区分开来。 黄泉转过头瞧了一圈周围，看到碧落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假装看不见她，让姬正蹲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哥，你得答应我不说出去。” “好，我答应你。”姬正看黄泉神神秘秘，不知在故弄什么玄虚。 “我这个面具是自己私下做的，做的时候都是成双成对的，我现在只卖你一个，到了晚上，我请个小姑娘摆卖，您让您那个喜欢的女子来买，到时我只卖她一个，这不就配对成功了吗？” “你这不是知法犯法吗？会被官府抓去的。” “笨，晚上我换了个人卖，官府怎么会找得到我？” “这就是你打包票的地方？” “当然。只要九十九个银贝，包你往后余生都有人在旁服侍，贵吗？一点都不贵。要不是因为你昨天赠我饭菜，看在这个情分上，我才给你打折，不然就像其他人两百银贝，少一个都不行。” “若是别人都效仿你，你还能卖这么贵吗？”姬正觉得这个少年说得有一丝道理，已然心动，但普通小贩卖一个面具只要十银贝，他直接卖两百银贝，这价格实在是高得太离谱。 “他们都是本地人，有官府盯着，不敢这么操作的。” “可是桐柏国公主就在这里呢。” “这样啊。”黄泉挠挠头，这是明知故犯，的确是个大问题，“哥，这样吧，瞧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再给你个折扣，折上折，四十九银贝，如何？只要四十九银贝，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再不行我们也没办法了。” “真的能找到自己的另外一半吗？”姬正被说得颇为心动。 “如果你挑的那个，恰巧被另外一个人挑了去，那我也没有办法。” “什么意思？” “我这些鸳鸯面具，只能保证可以配对，但是不保证一定配对成功。” “所以呢？” “你将这些面具全部买了去，我可保证百分之百的配对成功率。” “全部买了去？”姬正怀疑自己听错了，再问了一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呆呆看着对方，这个长得还算英俊的小兄弟未免太会做生意了吧。 “当然，这样，不论你喜欢的女子要买哪一个，你都可以相应拿出对应的面具，这不就是那句什么偶什么成来着。” “佳偶天成。” “对对对，佳偶天成，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文化知识真是好，出口成章。” “小兄弟，怎么我才觉得你是读书人呢，太会忽悠人了。” “不不不，我很真诚的，不忽悠人，费了这么多口水都是为了让你们得到幸福。” “可你卖这么贵？” “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区区几百金贝，贵吗？看你鞍前马后侍卫簇拥，要是拿不出这些个钱来，不太对得起你的身份啊。”黄泉轻轻敲了一下姬正的脑袋，“我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商贩，为了促成这一段美好的姻缘，晚上你喜欢的女子来买的时候，我不收她钱，而且，我只卖她一人，这下行了吧。哥，这等于折上折又买一送一，吐血大甩卖，您再不愿意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黄泉说话时 ，特意在说到你喜欢的女子时加重了声量。 姬正的神色黯淡了下来，看着地面：“她离开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明晚就会见到了。”黄泉轻轻捶了一下姬正的肩膀，让他高兴点。 “真的吗？”这句话无疑戳中了姬正的内心，眼里露出了亮光。 “在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您生命的另外一半怎么可能会缺席呢？不可能的。”黄泉说话时的眼神比姬正的还要坚定得多。 “真的吗？”姬正又重复了一遍，黄泉言之凿凿，这让他瞬间点燃了心里所有的希望，“真的可以与我......喜欢的女子相遇吗？” “骗你的是小狗。”黄泉见姬正似乎不太相信，决定再给他多一点信心，又问：“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 “什么话？”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姬正小声跟着念了一遍。 “正是，难道你忘了吗，世间所有的重逢，都是不期而遇。” “我怎么听说的是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一个道理。哥，我口水都说干了，你就给我个痛快，一句话，到底买还是不买。”黄泉边说着边将右手搭到姬正的肩上，“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别说我不提醒你哦。” 姬正的侍卫看黄泉老是动手动脚的，正想上来给他个警告，至少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李青伸手阻止了，既然姬正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样子，他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好，我买了。”姬正生怕黄泉说的是真的，这么一来他就无法与汀烟姐姐再续良缘了。 “爽快，黄小莲，送客。”黄泉霍地站起来，两只眼笑成了月牙状，两排牙齿白得亮花眼。 “是的，哥哥。”黄莲将这个摊子咕噜咕噜推到碧落身前。 李青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姬正和这个少年躲在角落里叽里呱啦一会儿，就买下了这些脸谱呢，而且还是全部都买下来，整整一个小推车，待听到价格后，更是下巴惊得掉在了地上。 “九百九十个金贝，谢谢。”黄莲仰起稚嫩的脸蛋，向碧落伸出嫩嫩的小肉手。 “不不不，这些金贝我来给。”姬正看见了，快步抢过去，挡在了碧落的身前。 碧落一把推开姬正，快步走到黄泉身前，脸色寒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霜：“在我的地盘讹诈，来人，带走。” “别，哥，您快点说说话，咱们是你情我愿的交易，绝对不是什么讹诈。”黄泉想不到碧落这么凶悍，赶紧让姬正帮他澄清事实。 “碧落公主，算了，我付他钱。”姬正觉得这钱花得很值，他相信黄泉不会骗他。 碧落看姬正非常认真，不像开玩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黄泉，这两人真是好笑极了，一个真傻一个装傻，她觉得以姬正一根筋得性格，再qua tities他也是没用，于是淡淡说：“没有问题，不过您是我们的贵客，这钱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出，少年，等一会儿去太师府领钱。” “公主，您这样做，岂不是弄得全城皆知？我的生意怎么还做得下去？”黄泉的脸色当即变得像苦瓜一般。 “怎样，还想讹诈我桐柏国百姓不成？”碧落扬了扬秀眉。 “算了，这生意我们不做了。”黄泉哼了一声，欲要拿回小推车。 “不不不，小兄弟，我这就付钱给你。”姬正急忙上前阻止他，从身上拿出个灵王赐予的琅玕玉佩，刚想说这个产自西洲昆仑山的玉佩可不止九百九十九个金贝，就被黄泉一把抢了过去，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不错，这玉晶莹通透，色泽亮丽，温润顺滑，是块好玉。成交了。”之后他飞快将玉佩收了起来，向姬正露出灿烂如花的笑容：“哥，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在得到了意外之获后，黄泉的态度明显比之前的更好，连说话都客气了许多。 “哦，我叫姬正，你们呢？” “黄泉，这是我弟弟黄莲。”黄泉说着将黄莲推了出来，“黄小莲，快点谢过姬正哥哥。” 黄莲跟着读，稚嫩的童声快速飞过：“谢谢姬正哥哥。” “明晚，不见不散。”黄泉说着，冲姬正眨了眨眼，然后拉着黄莲迅速离去，瞬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真当我们桐柏国都是傻子。”碧落一挥纤纤玉手，两名侍卫追了上去。 “碧落公主。”姬正喊了一声，他觉得这么做不太好，怎么说他和黄泉兄弟都是自由买卖，不是被强迫的。 “我不会为难他们的。”碧落回过头冲姬正自信一笑，走在了前面。 ------------ 第二十八章 前因后果 “父王，我和姬正太子相处了一个下午，发现他身上毫无神力，我认为壹鸣师叔搞错了，他不是轩辕天帝的后人。”碧落站在龙象殿中央，皱起秀眉，对伏据说，“更诡异的是他身上有妖的气息。” “是那个叫汀烟的女子。”伏据又坐在围棋桌前，独自对弈，此次他正举着黑棋，棋盘上黑子对白子形成包围之势，只需再两三步就能获取胜利，他此刻正想着如何一举击退白棋，不让它们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你们都是巫师了，总不会连这些都看不出来吧？” “我们自然知道这些，但有人故意没看出来。”碧落难得撅起小嘴，向伏据撒娇。和伏据单独相处，是她感觉最放松的时刻，因为不用刻意保持冷峻，不用去伪装掩饰，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 “你是说商助？”伏据举着黑棋犹豫，一时不知该往哪里下。 “商助师兄和父王同为机谷门生，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汀烟是狐妖？” “这不奇怪。商助跟我同是景门门生，我对他还算了解，他不是修行者，主修占卜算卦之术，擅长谋略，如果那只狐妖道行很深，他看不出来很正常。” “就算不能直接发现，接触了那么久，总也能察觉出一丝蛛丝马迹吧？他可是从机谷出来的人。”说到机谷两个字时，碧落特意加强了语气。本来身为伏羲后人，可直接进入机谷，可伏据没有这么安排，反而将她送到了机谷的死对头巫之联盟，故而碧落对机谷认识不深。 “你说得也对，凡是能被机谷派出外面执行任务的人，必然拥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商助身为其中的佼佼者，不会不察觉到当中的异常。” “所以说这个人有问题嘛，一路任由这只狐妖蛊惑引诱姬正太子，不管不顾，而这个废太子更是被迷得神魂颠倒，至今仍未醒悟过来，这不刚又在天街上闹了个人人皆知的大笑话。” “呵呵，闹了个什么大笑话？”伏据一听到这些，比谁都要高兴，满脸期待看着碧落。 当下碧落将姬正和黄泉买卖面具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着说着，一想到了那个油嘴滑舌的黄泉，心里就来气，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连对她行个礼都不乐意，根本就没将她这个桐柏国公主放在眼内，不仅如此，还将轩辕国太子点得团团转，真是可恶。还有，而这个愚蠢的太子未免也太配合了吧，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尽听信人家的谗言，还傻乎乎奉上弥足珍贵的碧玉，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 “哟呵，听你这么说，这个小兄弟真是伶牙俐齿，拥有三寸不烂之舌，我们桐柏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年轻俊才？” “我可是很认真的，父王。”碧落看到伏据不仅不重视这事，还故意开她的玩笑，心里不高兴了，一跺脚，嗔道。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的。可我觉得姬正太子性子单纯善良，不是愚笨之人，他选择相信那位小兄弟，自然是他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 “才不是呢，他就是傻。”说到这里，对那俩少年心生恨意的碧落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查出这两个小贼的来历。哼，要是敢来盘古城闹事，他们可就打错算盘了。” “呵呵，每个人自有自己的姻缘造化，姬正太子的命运如何，这是他每一步选择之后的结果，你操这心有何用？” “我才没有呢。” “那你又这么气愤？” “没有啊，姬正是生是死才不关我的事。”碧落还想为自己辩解，伏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还在否认？哦，如果不是因为姬正，肯定就是那个叫黄泉的小兄弟。” 碧落不理会伏据的调侃，径直说：“我听他们说话时谈到什么一饭之恩，就觉得当中肯定有古怪，于是我找人去打探他们的来历。” “结果呢？” “这俩少年从外地来，前天刚好在路上遇上了姬正太子一行人，汀烟给他们送了一些饭菜，才有了后面这些故事。”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因缘啊。” “不，父王，我的意思是那个汀烟如此区别对待这俩兄弟，肯定有特别原因。”碧落稍一沉吟，似乎明白了过来，“莫非她是知道他们的来历。” “你既然对他们如此感兴趣，不如找人去侦查一番，说不定真如你所料，他们大有来头。” 碧落看伏据还在调侃着她，忍不住有些生气：“父王，我这也是为了保住我们的声誉，要是姬正在盘古城出了事，肯定被天下人嘲笑，说我们伏羲后人无能，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你担心得太多了啦。”碧落的母亲在生碧落时难产而死，伏据亲自将女儿一手带大，对她的性格可谓了如指掌。 这个女儿思维敏捷，一颗心玲珑剔透，任何事想得面面俱到，几乎不会有遗漏，所以她办事，伏据很放心，不过这也有不好的一面，就是有时候会想得太多了，反而给自己增添了烦恼。 “总之任何有意接近姬正的人在我看来都是怀有歹意，我绝不能让他们得逞。”碧落想起姬正在街上那些荒唐的行为，又觉得可笑至极，“现在轩辕国的废太子现在脑里只有那只狐妖，跟着两个小骗子胡闹了一整天，其他的一概不理，这可不是一国太子应有的表现。” “陷入情爱之中的年轻人往往容易犯糊涂，在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后，短时间难以走出来，这不都很正常嘛？”伏据认真看着碧落，看她还很生气，就说，“当年井舍掉落山崖之时，你不也疯了似的要去找他吗？” “那不同，井舍哥哥是为了救我。” “一样，每个人在情芽萌动时付出的都是真心。” 伏据说得对，碧落一时反驳不了。 “父王知道你一直都忘不了井舍，可他.......唉，人活在世，始终是要往前走的。”伏据见女儿神色变得低落，便跟她开玩笑说：“巫山待你很好啊，人人都觉得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父王，我都说了很多遍了，我对大师兄没有感觉。”碧落对伏据娇嗔道，“您如果再开女儿玩笑，女儿不高兴了。” “好好好，不开玩笑。”顿了顿，伏据的皱皮脸上又扬起了不易察觉的笑容，“那党枢呢，人家可是对你一片痴心，天下少有。” “父王，我待党枢亦如兄长，您真的不要再拿我们开玩笑了。”碧落真是要被伏据逗得又气又好笑，此刻很想生气，却又生气不起来。 伏据放下了棋子，脸上笑容不减：“说回正题，如果连巫山你都看不上眼，我就真不知道谁能合你心意了。关键啊，其他男人肯定治不住你，我觉得你的婚事悬了。” “我不嫁，以后就陪在爹爹身旁。” “不行不行，我们伏羲一脉在你身上断了可怎么行，我若是去了幽冥世界，怎么有脸去见伏羲老祖。” “父王！” “好，这回真不说了。”伏据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我们不能验明姬正太子的身份，那么只能将他送去百谷峰了。” “百谷峰？” “嗯，交由巫之联盟去验明，无论真伪，必有结果。” “听闻他讨厌巫师，我觉得他不会去的。” “跟他言明事实，未必不肯去。”伏据顿了顿，又道，“如果他真的不肯去百谷峰，就送他回九州吧。” “如果他都不愿意呢？” “你陪他北上。” “我？” 伏据点点头：“你跟他说明我们的立场，然后让他自己决定北回东洲还是南去百谷峰。另外他想长留盘古城不是不可以，但这是对他最不利的决定。”伏据没有向碧落解释这么说的理由，交待完毕之后让她先离开龙象殿。 ------------ 第二十九章 念念不忘 夜幕降临。 姬正吃完晚饭，正想回房休息，有守卫来报：“下午在街上碰到的那俩少年前来求见太子殿下。” “快快有请。”姬正喜出望外，赶紧让守卫带他们进来。 刚刚吃饭的时候，姬正还在担心这俩兄弟会不会被碧落公主抓回去，要是被抓住了，那可就惨了，看碧落公主那个凶恶样子，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被抓住，还前来行府与他见面。 自从进入盘古城以来，商助很少在行府里露脸，今天宴会结束后也没有回来，其他人都以为他和老朋友叙旧去了。孙云吃完饭后，和他的小妾们回房间风流快活，此刻只有李青还留在大堂，这时听说那两个少年来了，比姬正还要激动，一拍桌子，差点将茶水震出了茶杯。 踏入万物境界的修行者李青恶狠狠地想：这次肯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妈的，不吃点苦头都不知道我们是惹不得的。 “原来你是轩辕国的太子。”黄泉一进入屋，便绕着姬正转了几圈，见他穿着打扮贵气十足，右腰佩着一组十分漂亮的玉佩组，记得下午时左腰还佩了一把十分华丽的长剑，此时却解了下来。 “大胆，见到太子不下跪，实在无礼。”怒火攻心的李青冲黄泉喝道。 “不不不，黄泉兄弟是方外之人，不懂世俗规矩很正常。”出了毫京，除了汀烟姐姐外，没有一个人会如此真诚待他，姬正心里特别感动，况且他还给了个和汀烟姐姐会面的机会，这是个天大的恩情，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 “太子殿下。”李青看到姬正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的愚蠢样子，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李青牧，您先下去吧，我要和黄泉兄弟要好好聊天。”姬正不理会李青。 “太子殿下，这俩小孩是骗子.......”李青越发焦急了。 “李青牧，千万不要这么说人家，你先退下吧。”姬正又冲李青说了一遍，这次说话的语气比方才重了许多。 李青无奈，只好带着侍卫离开大堂，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黄泉兄弟。 “哥哥，这个人好凶哦。”黄莲道。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他饿了，我们饿了又吃不上饭的话，也是这么脸蛋抽筋的。”黄泉蹲下来，耐心跟黄莲解释。 姬正哪有听不出黄泉话中之意，立即转头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可以肉多一些青菜少一些。”一听闻有吃的，黄泉笑得像个人畜无害的孩子，毫不客气地说：“可以弄多几个菜，放心，我们很能吃的，绝对不会浪费一颗米饭。” 厨房的效率很高，两刻钟后，就做好了满满一桌的菜品，几十个菜摆满了整张桌子。正如黄泉所要求的，这些菜里面有一大半是肉——那些厨师为了不被碧落公主责骂接待客人不周，几乎掏空了厨房里的存货。 “哇，姬正哥哥对我们真好，我太崇拜您了。”黄莲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菜式，尤其那么多色香味俱全的肉，眼睛都在发光。 黄泉用力嗅了嗅鼻子，这些香喷喷的肉香钻入鼻内，通达全身，不要说食指大动，感觉身体的每个部位包括毛孔都在往外扩张，笑着对姬正说：“我们不客气啦。”说完，就先抓起一只鸡腿大大咬了一口，撕下满嘴的肉。 黄小莲不甘示弱，将桌前那只猪头抢到自己身前，就这么干啃起来。 姬正多次让黄泉和黄莲慢慢吃，谁料这兄弟俩像饿鬼投胎般，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只鸭翅，不断交叉往嘴里塞，嘴巴晃动了几下，再吐出来就只有一根不带一点肉丝的骨头，两人手速飞快，双手在桌上掠过，如同残影一样，过后只剩一个吃得清光的碟子，这么一来，不用一炷香时间，两个少年竟然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如风卷残云般消灭干净。 一旁的侍女看得瞠目结舌。 这么多的膳食起码够十个人吃了，但就是被这么两个小孩子吃完了，而且人家吃得干干净净，几十个圆碟方碟，连一滴菜汁都不剩，油亮油亮的，连洗都不用洗了。 就这个吃法和食量，他们还是人来吗？ 黄泉吃完最后一个猪肘子吐出了根粗大的骨头后，打了个嗝，才心满意足躺了下来，一直摸着并没有变化的肚子说不行了不行了。 “黄泉兄弟，碧落公主没有为难你吧？”姬正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很惊讶，不过后来很快适应过来了，反而觉得这样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没有啊，她怎么啦？”黄泉边大大咧咧说话边用牙签剔牙缝，肉太多了，塞牙。 “你们走了之后，她派出两个侍卫去追你。” “没有吧，我没看到有人跟踪我们啊。” 姬正心想这桐柏国的侍卫也太差了，连两个少年都跟不上，虽是这么想，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番话：“那就好，我好担心你们被抓了好，会被吊起来打。” “放心，他们抓不到我们的。”黄泉说这话时，俊俏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那两位小兄弟来找我何事。”姬正试探着问，“和汀烟姐姐有关吗？” “哦，差点忘了。”黄泉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莫非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汀烟姐姐愿意提前来看他了？姬正越加觉得激动，用力握紧了黄泉的手臂，手心开始往外沁出汗水：“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黄泉愕然，不明姬正说的是什么。 “汀烟姐姐要来见我？” “是关于她的事，不过不是她要来见你。” 听到这话后，姬正本来有些失望，可马上想到还能听到有关汀烟姐姐的事，当下又变得高兴起来：“那是什么事？” “你写下对你的心上人最想说的一句话，放入面具之中，这样，就能与你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相遇了。”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黄泉对姬正眨眨眼。 “太好了，谢谢你，黄泉兄弟。”姬正满心欢喜，这可是入盘古城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心里又一次感慨：果然那天汀烟姐姐送饭给他们吃是有道理的，人家今天就投桃报李来了，马上就要帮他找到汀烟姐姐。 “不谢不谢。永远要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黄泉将手搭在姬正的肩膀上，后者很不习惯，略微挣扎了一下，发现摆脱不了，只好就让他这么搭着。 “好好想想，到底要说对她什么。” “想要说的太多了，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唉，生离死别竟然是这么凄惨，难怪人家说相顾无言，唯眼泪千行，我这才知道这当中的滋味。” 黄泉不管姬正在絮叨什么，对他说：“一句话就够了，多了就不灵。” “好好好，没问题，我一定好好想想。多谢你，黄泉兄弟。”姬正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盘古城，竟然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么热心操劳他的终生大事，如果不是真实发生在自己眼前，姬正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是让人感动。 “哈哈，我收了钱，当然要办事的啊。”黄泉看着姬正眼眶红红的，随时会哭出来，他不懂这些情爱，只是觉得一个大男孩动不动就哭，好像不太够男子气概，挠挠头，“如果你的爱人写的也是同一句话，我必须得说一声恭喜了，上天注定你们要在一起，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太好了。” “这就叫心心相印。”黄泉说着，站了起来，“该办的事办完了，该吃的也吃完了，是时候说拜拜了。” “黄泉兄弟，这么快就要走了？”姬正非常舍不得，难得结识了这么个知心朋友，谁料刚相聚就要分开，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刚成年，脸上稚气尚未完全脱掉，又待人以诚，因而姬正对他信任有加。 “是啊，继续赖在这里，我觉得会被你的手下打死的。”黄泉笑着和姬正说。 “好，那我送你们出去。”姬正明白黄泉的意思，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不好勉强让他们继续留下来。 “多谢。”黄泉携了黄莲的手，慢慢走出去。 “你们应该不是桐柏国人吧。”姬正边在前面领路边问。 “不是。”黄泉回答得很干脆。 “那是何方人士？” “我们是从云山来的。” “两位小兄弟是巫师吗？”姬正知道云山在百谷峰内，而百谷峰是巫之联盟的老巢，当他听到黄泉这么回答时，愣了一下，想不到这俩少年竟然会是巫师，不过他们为什么不穿巫之联盟那统一的长袍呢？ “当然。” “那你们也是出自巫之联盟？”姬正有些失望。 “不是不是，姬正兄弟，你要知道，巫师不一定都是出自巫之联盟的。” “嗯，听人说过，有些巫师是独自修行，无门无派。” “是的，你这么好奇，是不是也想当巫师吗？” 姬正尴尬笑了：“应该不会吧，总觉得这些很玄乎，我不太理解。” “有机会给你展示一下，你会发现自己爱上当巫师的。” “但愿吧。” 几人且走且聊，很快就走出到大门。 “你们明天也会参加百鬼夜行的吧？”姬正对黄泉俩兄弟恋恋不忘，很奇怪，别的陌生人要是这么和他套近乎，他一定会小心戒备的，可他们却没有刻意接近的感觉，姬正感受不到他们有任何恶意，觉得他们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非常真诚。 “这么热闹，当然会去的啊。”黄莲仰起头，认真地回答。 几人正说这话，嘀嗒嘀嗒，大街上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到了行府门前停下来，侍女掀开车帘，搀扶那个身穿大红衣裳的女孩下了马车，不是别人，正是桐柏国公主。 “黄小莲，我们先走吧。”黄泉看到碧落，心里觉得不妙，当即向姬正告辞。 “姬正哥哥再见。”黄莲向姬正摆摆小手。 “怎么见到我就要跑，耗子见了猫吗？”碧落冷冷看着黄泉，越看越觉得这个少年贼眉鼠眼，不是什么好人。 “喝足吃饱拍拍屁股走人，是我们一向的作风，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黄泉冲碧落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黄莲就跑，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 第三十章 碧落来意 这个少年，感觉有点眼熟，会不会以前见过面？碧落一直将目光放在黄泉的背影上，直到姬正连续喊了三声，才反应过来，自知失礼了，低声回了句：“姬正太子。” “碧落公主，请进。”碧落公主于深夜突然造访，绝不是无的放矢，所以姬正打算邀请她入行府详聊。 “好。”碧落将目光收了回来，边走边问，“他们又来作甚？” 姬正猜想碧落不喜欢这兄弟俩，故而说道：“他们路过这里，刚好被我看到了，想请他们入府一叙。” “哦，他们叫什么名字？”碧落随口问了一句，她心里却在想宫里的侍卫实在太不中用了，连两个小孩都能跟丢。 “哥哥叫黄泉，弟弟叫黄莲。”姬正转了个弯，到了庭院，两旁种满了盘古城处处可见的桃树桃树已经开始落叶，再过不久，等叶子落得差不多，长出花苞，就又能看到桃花了。 “这名字真是奇怪。”碧落摇摇头，想不懂有人会起这样的名字。这个名字与幽冥世界联系在一起，常人听了只觉得这人命格天生卑贱，要么就是短命鬼，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姬正有心要调和碧落和黄泉紧张的关系，于是说：“这正巧和公主的名字连在了一起，莫非真是上天之意？” “什么意思？” “不知公主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诗？”姬正看碧落不说话，看着他，笑了，站到桃树前，昏暗灯光下，那几片枯黄的桃叶离开枝桠后，随着微风在半空中飘荡，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他心里突然伤感起来：唉，古人常常自嘲身如柳絮随风飘，以此言明自己身处无奈的处境，现在眼前虽没有柳絮，可桃花也一样的，自己此刻就如这飘于风中的落叶，不知落去哪里，竟然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真是自找烦恼。 “什么诗句？”碧落问。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不要将我和他相提并论，这人油腔滑调，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碧落不知姬正此时正自怜身世，心想既然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干脆向他言明算了，“这俩小骗子来路不明，太子殿下最好和他们保持距离。” “多谢公主提醒。”姬正知道碧落不喜欢黄泉俩兄弟，认为她说的话是在针对他们俩，笑了笑，继续前行，到了大堂后，叫人奉茶伺候。 碧落不啰嗦，一坐下来就直奔主题，道出自己的来意：“姬正太子此行的目的，是想请我父王北上毫京，化解轩辕国的危难，甚至再一统东洲。这里容我再认真重述一遍，我父王肩负保卫桐柏国职责，绝无离开盘古城的可能。” 碧落说话的语气很笃定，不给姬正任何商量的余地，后者非常失望，哦了一下，就此沉默不语。 碧落早已预料到姬正会难以接受，但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桐柏国的立场，不要留给他任何幻想的机会，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另外，我想邀请姬正太子前往巫之联盟，不知您意下如何？” “去巫之联盟？”姬正蓦然想起巫山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如果最后没有地方可去，那么可以去巫之联盟找他，便道，“巫山先生昨天邀请过我了。” “你答应了吗？”碧落这时才想到白天初见面时，姬正对着巫山时的表情，那时就想到巫山早先一步跟他会面了，却想不到是向他发出了邀请。。 “没有，请不到伏据国王出山，我是不会走的。”姬正露出了略微无奈的神色。 “难道你就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且不说南洲局势不稳，几个国家之间随时开战，蛮族时不时前来侵犯，我们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况且东洲也不和平，轩辕国日薄西山，众诸侯国之间暗涌流动，你晚一天回东洲，就多一分被动。如果三王子篡夺王位成功，到时你不仅仅是废太子，只怕就连踏入一步东洲就会受到无情追杀。” 姬正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反而是仔仔细细思索过才不敢贸然回九州。他现在仅有三位名义上的大臣辅助，再就是还算忠诚的两千玄水军，其余什么都没有了，各诸侯国国君摇摆不定，一直在观望，根本没有诸侯站出来明确说支持他，拿什么去跟三王子争夺王位。 代天子巡狩，收拢人心，争取诸侯的支持，过青江入南洲，进入桐柏国，请伏据国王出山，拜为军师，先登王位，再谋天下。 当初商助谋划的一连串宏伟蓝图，一个都完成不了，不仅如此，还搭上了自己大好的前程，丢了太子职位不说，如今寄人篱下，事事受他人擎制，处处不得自由，甚至连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都没有，这可是他这二十余年都没试过的生活。 姬正连连苦笑。 碧落看姬正不说话，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便说：“如果由我代父北上，不知殿下能否接受。” 姬正觉得很意外：“公主要北上？” “这是我父王的意思。” 姬正知道碧落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一身占卦预测本事尽得伏据国王真传，另外她还是巫之联盟盟主的挂名弟子，实力要比一般巫师厉害得多。从承天宫回来行府的路上，李青告诉姬正，这名桐柏国公主也是一名修行者，而且至少是三体以上的境界。 而她今年才二十五岁，比自己还要小一岁，那个被李青形容为深不可测的巫山，更是不到三十岁，姬正就想不明白了，大家年纪相仿，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他猛地摇头：“小王当然愿意，不过就怕回到毫京无法向我父王交差。” 碧落不知道姬正此时想的是自己有多差劲，见他只是一味在否定自己的建议，不由得蹙紧双眉：“姬正太子，眼下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能够活着回到毫京，才有拒绝别人的权利。” 姬正知道碧落说得对，连姜不器收到诏书后都能立即翻脸，兵戎相向，真是要再踏入九州一步，恐怕还没靠岸就被射死了，沉吟片刻，才说：“碧落公主，等商助太卜回来后，我们好好商量，然后才回你，行吗？” “你既是一国太子，凡事当有自己的主张，何须事事听取他人意见。”碧落只觉得荒谬，这个姬正明明年纪不小了，还像个小孩子般，毫无主见，做什么事都要别人帮他拿主意。 “公主说的是。”姬正猛然想起汀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让他学着独立，不去依靠别人，心想：我怎么可以将汀烟姐姐的话当耳边风呢，当下对碧落说：“容我仔细考虑。” “好。”碧落不再打扰姬正，拿起茶杯，细细品尝起桐柏国独有的晚山桃花茶。 待喝完第三杯后，碧落见姬正仍然犹豫不决，干脆直说出自己的建议：“如果不敢回九州，那就去巫之联盟吧。”顿了顿，又道，“相信你的人生会因此而改变。” “不，我要回九州。”姬正不想去什么巫之联盟，他想既然颛顼祖先驱逐巫师出九州，自然因为这些巫师是坏人，来到西大陆后，这里的人处处敬仰巫师，他接触的那些巫师也是很好的，但仍然无法改变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如此，后天出发。”碧落说完，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么快？”这大大出乎姬正的意料，张大了嘴巴合拢不上来，就此定格了很长的时间。 “殿下还有事要办吗？” “没有，只是觉得公主雷厉风行，行动果决，我应该好好像你学习才是。”姬正是这么回答，不过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他想明晚就是百鬼夜行，只要汀烟姐姐能够赶回来，后天出发其实也可以。 碧落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书呆子，正色向姬正说：“既然你答应回东洲，我们会派出精锐护你北上。” “多谢碧落公主，多谢伏据国王。”姬正站了起来，向碧落深深作揖。 “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这是小王的真心话。” 碧落嘤了一下，向姬正辞别。 姬正不敢挽留，立时送她出府。 马车早已准备好了，碧落正要抬腿上车时，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对姬正说：“姬正太子和汀烟的事，我们略有耳闻。殿下，要听一听来自异邦朋友的忠告吗？” “小王洗耳恭听。” “忘了她吧，你们不适合。” 姬正想不到碧落竟如此直接，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插入他的胸口，令他疼痛万分，却又喊不出来。 “还有，千万不要相信那两个小骗子说的任何话，这两天我一定会将他们揪出来，给予他们应有的惩戒。”碧落说完，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车夫挥动马鞭，来自万兽森林的骏马嘶鸣一声，牵着马车快速离去。 姬正立在原地，久久不愿回府，此刻他的脑海闪过汀烟无数次呼唤他的画面，最终还是那句忘了吧如同冰刺一般重重击中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不过来。 恍惚中，姬正似乎看到了汀烟在夜空中对他微笑，心里激荡，想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刚跨出走一步，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 第三十一章 驱鬼仪式 巫山戴着一个超大的木制面具，这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四只用金箔做成的眼睛，泛着刺眼的光芒。天气炎热，他依然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熊皮，下面围着虎皮做成的裙子，右手持着方天长戈，左手紧握方形铁盾。 站在他身后的是十二只同样由人扮成的异兽，只只面具狰狞，体态丑陋，有长着翅膀的遗蛇，有一只脚的夔，有比老虎还要凶恶的梼杌...... 后面还有一群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头戴红色帕巾，脸上画着各种鬼脸谱，身穿黑罗衫，手上拿着大摇鼓，身子站得直直的。 “哥哥，那个鬼王好威风喔。”黄莲仰起脸对黄泉轻声说。 “是吧。”脸上画得乱七八糟的黄泉心不在焉，目光死死盯着广场上的一众王室成员，黄莲到底在说什么，他没注意听。 天刚刚亮，黄泉和黄莲便醒了，两人出了破庙，在溪边粗粗洗了把脸便入城。在快要走到城门时，却发现城墙上贴满了通缉令（后来月影看到此通缉令上的肖像图，以为黄泉是大夏国太子），密密麻麻，不出三步必有一张相同的通缉告示。 通缉令上那画着的通缉犯不是别人，正是黄泉俩兄弟，吓得两人赶紧抓了一把黄泥在脸上胡乱画了一通，黄泉又放下了头发，这才没有让人人认出来。 为了避免入城门时被士兵盘问，黄泉特意绕到僻静处，趁没有人发现时跃过城墙入城。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黄泉在那个时候最想知道的事情。 在黄泉连续问了几人后，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碧落公主昨晚命御林军贴出告示，声明这两个少年贩卖假面具，企图不轨，混乱秩序，滋扰百姓，已犯下滔天大罪，故发通缉令通缉，举报者赏金两百金贝。 “哼，别让我们再相遇。”躲于人群之中远远看着桐柏国的王室成员，黄泉此时一心要找到碧落，好好出口恶气，所以黄莲到底说了什么，他没注意听。 这时后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出现了一顿骚乱，身后有几个人挤压了过来，黄莲急忙抱住黄泉才不至于被挤倒。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乞丐少年被挤到了黄泉的右手边，后者看他快要跌倒，好心想要拉住他，刚碰到他的手，更疯狂的人潮蜂拥而来，一个贴着一个，黄泉和那乞丐顿时动弹不得，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幸好这个窘境没有持续多久，人群很快就散开，黄泉刚想向那少年问候一声：“老弟，你没事吧？”话还没有说出口，那少年已扭头走掉了。 “姬正太子姬正太子。”那边却响起了阵阵雷鸣般的欢呼，黄泉这才知道是姬正的出现引发了这一场小小的骚乱。 黄泉站直了身体，用双手环出一个圈，将黄莲圈在内，眼睛还在四处瞄，却发现那个乞丐很艰难才能挤掉一个人，但又很快被推回到黄连身边。 黄泉看他心有不甘的样子，当下便对他说：“老弟，既来之则安之，这人山人海的，到处都是人，你怎么挤得出去？来了就好好观看盛典呗。” 黄莲听到了哥哥的话后，从下面探出个脑袋来往上看。一个披头散发，脸色黄黄的年轻人抱着双手，眼睛也在瞟向这边，待发现黄莲也在看着他后，立即仰头看天。 “是啊，黄兄弟说得对。”站在他右边的陈二狗，此时正像只兔子般一跳一跳，越过重重人头观望远方，“传闻碧落公主拥有倾城倾国之颜，今日一睹，果然名不虚传。” “怎么我看不出来？”黄泉对此深表怀疑，桐柏国王室成员和轩辕国太子及其随从的几位大臣全都站在天坛之上，隔着偌大一个广场，远远看过去，这些人可是比鸭子大不了多少，陈二狗怎么可能看得清公主的样貌呢。 “那是你眼神不好。” “哼，她那凶巴巴的样子，一看就不漂亮。”黄泉重重哼了一下。 “怎么，你见过公主？”陈二狗很好奇地看了一眼黄泉。 “没有。”黄泉一口否认了，“若是见到她，非狠狠揍她一顿不可，见一次打一次。” “你看，那个穿着红衣裳的漂亮女子就是碧落公主！”陈二狗不理黄泉在嘀咕什么，拼命挤开另外一个中年汉子，指着站在国王旁边的那个身形苗条的女孩对黄泉说。 “反正我是看不清。” “你该去看看眼科大夫了。” “有点出息好不好？”黄泉对陈二狗表现出来的色狼模样嗤之以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陈二狗嘻嘻笑道。 “别老是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白日梦，你们趁早洗洗睡吧。”旁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树狠狠地鄙视了身边这几个蓬头垢脸的乡下小子：乡巴子就是乡巴子，毫无见识可言。 “传闻姬正太子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而来，是为了向伏据国王求婚。”陈二狗兴奋地向那人说。 “当然不是了，谁都知道青睐我们碧落公主的是大夏国的二王子掌（党）枢，姬正太子还是往后稍稍吧。”那老头嫌弃地鄙视了一眼陈二狗。 “那你就错了，轩辕国是九州中土众多国家之中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人家太子看上我们碧落公主，才是看得起我们桐柏国好吗？” “大夏国丝毫不比轩辕国弱，我说你这乡下小子，真是坎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那么难......”陈二狗冲那老头嚷了嚷，欲要使出拳头，被对方瞪了一下却又马上变得老实了，低着头挽着双手嘀咕个不停。 旁人看到这几人一直在闹腾，朝他们嚷了两句，示意他们安静点。 “驱鬼仪式马上要开始了，别说话。” 天坛正中有一只青铜大鼎，半人高，六耳九足，每一个耳上都雕刻着伏羲和女娲缠绕一起的图像，九只铜足分别雕刻着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屓、螭吻九龙形象。 青铜大鼎前面摆着三只早已宰杀好的猪、牛、羊，此外还有酒、各种水果和五谷等祭祀品。 “时辰到，请伏据国王主持驱鬼仪式。”少保离峰是这次大典的司仪，这时站前一步，对着整个广场朗声道。 皇宫内的百姓早已得到命令，进行祭祀之时不得交头接耳，因而听到这话后都停止说话，静静看着天坛上一众皇室成员和文武百官，尤其认真看着身穿紫色皇袍的国王陛下。 伏据国王对身旁的姬正稍微欠身表示歉意，后者则向前者躬身：“伏据国王太过客气了，小王与几位大臣能够受邀出席观看驱鬼仪式，已是三生有幸。” 姬正长身玉立，温润尔雅，佩戴着一组青色玉佩，那柄装饰豪华的轩辕剑更是惹人注目，不少王府的年轻女子偷偷注视着他。 孙云冲李青捅了捅手肘，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意思是说你不是嫌弃人家招呼不到的吗？现在人家邀请你参加如此隆重的驱鬼仪式，没话可说了吧。 李青不以为意，轻轻嗯了一下，算是作出了回应。 “哈哈，姬正太子，不用这么拘谨的。”伏据对姬正说完，便大踏步向前，对台下的百姓说：“今轩辕国国王派遣太子参观我们的驱鬼仪式，乃我们桐柏国举国之喜，大家鼓掌欢迎。” 桐柏国的百姓很配合地用力拍掌，络绎不绝的掌声响彻承天宫。 姬正站了出来，冲百姓挥手致谢。 待掌声渐渐停了之后，伏据大声说：“借着百姓今天都在的好日子，我宣布，今年赋税由三十抽一变成四十抽一，维持三年不变。” “国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些百姓只是来凑个热闹，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一个个扯开嗓子大喊大叫，让盘龙城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 待众人的狂热稍微降低了一点，伏据又站前一步，刚刚稍微平静下来的百姓又一次躁动了起来，如此再三，众多百姓才安静了下来。 伏据冲女丑点点头，负责礼乐的大巫师巫真这时大声喊：“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鸣太和钟。”离峰看到伏据的动作后，赶紧吩咐一边的乐工行动。 广场西侧的乐队敲起了一人多高的铜钟，咚咚咚......巨大的声响严肃回响在皇宫之内，敲打编 钟的乐手连续敲了十二下才停下来。 “奏始平之章。”负责礼乐的官员轻声下令。 于轻柔的编磬声中，伏据国王在铜鼎前跪下来，旁边的侍卫将点好的紫檀香双手递于他，桐柏国国王手持紫檀香，向天地四方依次跪拜之后，站起来，将紫檀香放入鼎内。 伏据国王依照同样的仪式向天地敬酒，最后倒洒酒水于天坛之上，完成这些步骤，他才转过身，看向驱鬼方阵，又看向那群认真观看他一举一动，显然热切想听到国王陛下发言的百姓，始终保持着严肃表情的他才露出了欢心的笑容，开始朗声宣读早已写好的敬文： “颛顼大帝绝地通天后，天威式微，妖魔再次肆虐人间，桐柏国亦深受其害。开国先帝伏名殿下为维护桐柏国和平，特命数位将军率军分赴各地，斩妖杀魔，历经数年奋战，终清除国中祸害。为绝后患，寡人今请九黎巫氏举行送鬼傩祭，请十二神兽追击凶神恶煞于野外，驱除妖魔鬼怪于人间，并将其封于冥海地狱，令其永世不得翻生。 “望桐柏国万世流传，如此，乃吾等王族之幸，亦吾国万民之福。” 广场上所有百姓同时朝伏据国王跪拜。 “伏据殿下英明万岁。” “众民快快请起，吾受众民爱戴，是吾之福气。”伏据国王伸手示意众百姓站起来。 “哇，这规模这气势，似乎更胜我们轩辕王国啊。”李青一路观看整套流程下来，心里又泛起了酸味。 “李青牧，祭祀还在进行中，莫要吵了人家。”姬正皱起了眉头，他倒不觉得这场祭祀仪式有何问题，桐柏国不隶属任何一个国家，自当有权利根据自己的国力来定祭祀礼乐。 这时天文官报已日过中天，伏据国王向身旁的大祭司女丑示意：驱鬼仪式可以开始了。 女丑走到天坛中央，恭恭敬敬向西天跪拜，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嗯，是说一种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语言，如此念了半盏茶时间，突然睁开双眼，朗声道：“请方相氏。” “请方相氏。”三名传令官口口相传。 扮演方相氏的巫山听闻后，往前踏出猛而有力的一大步。 女丑继续发出指示：“请十二神兽。” “请十二神兽。”传口谕者如是说。 十二个扮演神兽的壮汉大喝一声，同时有力地踏前一步。 “侲子出列。” “侲子出列。” “驱鬼仪式开始。”随着女丑的一声令下，澎湃的鼓点密密麻麻响起来，方相氏和十二恶兽随着鼓点围着中央广场起舞，一百二十名侲子唱起欢送歌。 众人围着中央的火堆又唱又跳，三巡之后，方相氏带头走出宫门，十二神兽紧跟其后，最后是由官宦子弟筛选出来的一百二十名侲子。一早得到命令护送驱鬼方阵的骑兵不敢怠慢，紧跟在方阵后面。 其他人一窝蜂追着祭祀的人员游街，黄泉和黄莲没有跟过去，而是顺着人潮慢慢走出宫。黄泉想得很明白，他们兄弟两人被全城通缉，与其在街上乱逛导致被捕，倒不如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到了晚上，一旦戴上面具没人认得出来，那时才是复仇的好时机。 待走到城门时，黄莲突然伸手指了一下左前方：“看，是那个小乞丐哥哥。” 黄泉看过去，刚碰到自己那乞丐少年，也在看着自己，他好像发觉黄泉发现了他，转身离去，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之中。 黄泉哦了一下，继续慢悠悠往前走。 “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黄连问。 “找个地方睡觉，等百鬼夜行开始了再出来玩。” “好咧，我好困哦。”黄莲说着打了个呵欠。 两人一路出城，又回到城外的破庙睡觉。 姬正在驱鬼仪式结束后便坐立不安，只盼夜色早点降临，好能早些看到汀烟姐姐，旁人看他如坐针毡，以为他不舒服，不少人来问他怎么了，姬正都推说无事。 碧落看他这样，摇摇头，走开了。 姬正直觉这一天是他人生当中最漫长的一天，好不容易才盼到天色暗淡下来，焦灼了大半天的心才放了下来，看到夕阳开始沉没后，便迫不及待向伏据国王说明情况，要去参加百鬼夜行的欢宴活动。 “需要守卫吗？”伏据似乎知道些什么，笑问姬正。 姬正摇头：“盘古城民风淳朴，百姓安分守己，应该不需要吧。” “殿下，这可不行。”李青听完，立即跳出来说。 “这样吧，我让碧落、巫山和你们同游，你们都是年轻人，肯定能玩得来。”伏据笑着对姬正说。 “是，父王。”碧落回答说道。 “多谢伏据国王。”姬正向伏据鞠躬。 没有人对伏据国王的安排有异议，在南洲，不要说碧落，光是巫山的名头放出来，就能吓跑不少歹人，何况这里是盘古城，伏羲后人的地盘，至今还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 李青耸耸肩，长叹了一口气，孙云捅了捅他的手肘，笑着说：“这不刚好吗，可以回去喝酒了。” “殿下，我们先回去。”李青向姬正躬身行礼。 “好，明天就要返程了，不要喝得太醉。”姬正向身后的两位臣子小声交待了一句。 “诺。” 商助亦拜别而去。 ------------ 第三十二章 百鬼夜行 出了城门，姬正便径直奔向昨天摆卖面具的地方，碧落微微皱起秀眉：这个书呆子真是够固执的，旁人怎么劝都不听。 姬正走在最前面，快步奔到那小摊，见有一个三十多的妇人已收拾利索，正要准备离去，急忙喊了一句：“姐姐，请先别走。” “你一个大男子来我摊位干啥。”这女子看姬正直直奔过来，快要撞到她身上，急忙大喊。 姬正这才想到自己实在无礼，赶紧收脚，不料脚上踩到了一块香蕉皮，失去重心，当即滑倒在地。他哎哟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摔可把他痛死了，倒吸了几口凉气，他生怕这妇人就此离去，顾不上疼痛，赶紧爬起来，问：“姐姐，请问你这里的面具都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了啊。”那女子看姬正如此紧张，感到不解，他一个大男人跑到女子摊位询问面具买卖事宜，这不明显是顶风作案吗？不过这男子身穿锦衣，面容英俊，身后又跟着一堆侍卫，不是官家子弟就是富家子弟，如果是这样，那倒也不奇怪了。 “都卖出去啦？” “嗯。” “不是送出去的？” “好像可以这么说。” “此话怎讲？” “是有一个小兄弟将我所有的面具都买了下来，然后叫我来到这里，送出去给有缘的女子。”这名头戴帕巾的妇人眼睛往上看，在极力回忆当时的情况，“这小兄弟长得高高的，黄肤色黄的，有点英俊，出手挺阔绰的。” 听她这么描述，姬正确定是黄泉无疑，心里火热火热的，黄泉兄弟真是没骗人，急忙问：“送给谁了？有没有一个下巴尖尖、两眼弯弯、樱桃小嘴的女子？” “公子，瞧你怎么说的，我们南洲的女子哪个不是下巴尖尖，两眼弯弯，樱桃小嘴，再说了，即使是，我也不能跟你说啊。”这摊主说完，给姬正甩了个大白眼，然后离去了。 “黄泉兄弟没有说谎，汀烟姐姐真来拿面具了，我要去找汀烟姐姐。”姬正激动极了，顾不上拍去身上的泥土，跌跌撞撞跑到街上。 “我去看看。”巫山不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姬正像失心疯一般，担心他会出事，跟了上去。 碧落轻蔑一笑，不疾不徐跟在后面。 街上灯火通明，商贩大声吆喝，行人摩肩擦踵，适龄男女都戴上了面具，这才提醒了姬正，连忙戴上昨天从一百多个面具里面选出来的狐狸形状面具，双眼左右张望，开始在街上寻找另外一个跟他戴一模一样面具的女子。 “哥哥，你戴的面具为什么是黑色的？”黄莲抬头，看黄泉戴着一个纯黑色的面具，这个面具不做半点装饰，前面只露出眼睛鼻子，却又跟脸蛋很贴合，好像天生就是和脸皮连在一起的。 “我喜欢啊。”黄泉摆弄着黑皮面具，尽量让它和脸部更贴切些。 “可是我觉得你戴得面具，全盘古城都找不到另外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 “为什么？” “太简单啦，什么装饰都没有。” “要弄那么花里胡哨干嘛！？” “这样就不漂亮啊。” “那又如何？” “不漂亮就没人喜欢了。” “肤浅！我问你，如果有姑娘喜欢我，那她是喜欢我本人呢还是喜欢我的面具呢？” “我听人说过，喜欢一个人，要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黄小莲，你没事不要听这些鸡汤话，否则会害你一辈子的。这个世界，终究是丑的人多，美的人少。”黄泉对黄莲的话嗤之以鼻。 “哼，就算你说得对，可是你穿着黑衣服，又戴着黑色面具，往黑暗中一站，没有人认得出你来啊。”黄莲说着掏出了他买到的面具。 “黄小莲，你这么说，证明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就是要人认不出来。”黄泉看黄莲开始戴他的红色娃娃面具，总有一种戴不太稳的感觉，于是也弄了弄自己的面具，一边弄一边忍不住吐槽：“黄小莲，今晚晚会的主题是百鬼夜行，你这个面具一点都不像鬼，太不符合主题了。” 黄莲戴的面具胖嘟嘟的，一眼看过去，非常喜庆，有如过年时在门上挂的年娃娃，笑容可掬，红色的脸颊高高凸起，显得尤其胖。 “哪有啊，鬼不一定就非得张牙舞爪，丑陋不堪的，即使要做鬼，我也要做一只好看的鬼。” “好看是好看，但我觉得没有一个小女孩会戴跟你一样的面具，你这个是过年时候才会戴的。” “没有就没有啦，我还小，不着急找老婆，倒是哥哥你老大不小了，要注意一下了。老大说，正常来说，你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孩子都应该上学了。” “我去，老大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话？我怎么不知道的。”黄泉惊得差点滑落了面具。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戴好啦。”黄莲将脸转过来，红红白白又胖嘟嘟的面具，在灯光的映衬下特别可爱。 “那就出发吧。”黄泉帮黄莲整了整有些歪了的面具，顿时顺眼多了。 “我们去哪？”黄莲满心期待。 “那个姐姐不是说了吗，不期而遇才是最好的。所以，就甭管去哪里了，只要在路上，终会遇到跟你一样的人。” “好咧，走吧。”黄莲一蹦一跳走在了前面，黄泉同样觉得心情激昂，嗷呜叫了一声，快步追上去。 今晚的天街热闹极了，家家户户的门头挂上了灯笼，河边站满了放许愿灯的人，时不时会有五彩焰火升空绽放，引得众人欢呼雷动，大街两边，面具，小吃，字画，古玩什么都有得卖，小贩吆喝声络绎不绝，街上有人表演喷火，蒙眼扔飞镖，还有人举着火龙在街上玩耍，博得阵阵掌声。没有戴面具的大人喝着小酒聊天，小孩拿着糖果在街上追逐，戴着面具的青年男女漫不经心又小心翼翼在街上寻觅与自己相配的另一对。 “哥哥，我们要不要去找姬正哥哥？”黄莲回过头，看着黄泉，清澈的眼神写满了期待。 “干嘛要找他？”黄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看他能不能碰见汀烟姐姐啊。” “缘分天注定,有缘的话他们自会再相遇。” “真希望他们能够再相遇。” “不管了，反正我们算是报答了一饭之恩，至于日后会如何发展，是他们俩的姻缘造化，旁人干涉不了。” “嗯嗯，我想吃糖葫芦。”黄莲看到旁边就有人拿着插满糖葫芦的棍子在兜卖，四周围满了小孩。 “来三串。”黄泉将黄莲放到肩上，任他拿了两串，抛给小贩一个银贝后走开了，自己拿了一串放入嘴里，咬下一个山楂果，“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的确好吃。” “好吃。”黄莲咬着两个山楂果，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我就叫你不要戴这个年娃娃吧，你看，找不到你的另一半了吧。”黄泉左顾右盼，仔细瞧了好一会儿，看到没有一个小孩戴的面具跟黄莲的一样，果断放弃了。 “你戴的无脸面具也没有人跟你的一样啊，哼，我都觉得这个是你自己做的，不是买的。” “怎么会，我买的时候你明明在场好吗，黄小莲，你小小年纪不要学人当老赖。” 黄泉携着弟弟的小手在街上闲逛了许久，漫无目的走过了几条街，看到很多些人先后找到了和自己戴的面具一模一样的异性伴侣，欢天喜地离去了。 看得多了，黄泉不由得撅起了嘴巴，听说只要找到另外一半后，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能够参加的活动可多了：可以继续在街上逛，也可以去河边放许愿灯，还可以一起去城外数星星数月亮。嗯，好像最多人喜欢第三个活动，而且第一、第二个活动后，那些才结合不久的恋人也会参加第三个活动，这搞得黄泉心痒痒的，很想体会一番数星星数月亮是什么滋味，竟让人人都喜欢。 两人一路走一路吃，跟着拥挤的人潮慢慢涌动，黄莲的身子太矮了，才不到黄泉的腰部，几乎什么都看不到，黄泉干脆将他举起来，骑在自己的脖上，这样他几乎可以看到全部的街景，看到哪里有好玩的，就指挥黄泉走过去。 “哥哥，那里有个摊子围了很多人。”黄莲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兴奋得大喊。 “好勒，这就去。”黄泉慢悠悠走过去，黄莲连续催促了好几次，他还是保持这样的龟速度。 摊子前面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一圈又一圈，借着黄亮的灯光，黄泉看到灯笼下的幌子写着一笔定姻缘五个大字。 黄泉不太明白这五个字有何意思，拧眉思索，旁边的一个胖大叔人看他戴着个朴素无华的面具，突然笑了：“兄弟，你来这里就对了，这里太适合你了，这个摊子就是为你这样的人开的。” “什么意思啊？” “你的面具这么简单，一看就知道没有女孩子会挑选的啦。那些碰不到和自己戴的面具相同的异性，而又不放弃，想要找到另一半的人，可以通过写东西来定双方的姻缘。” “写什么？” “随便，你喜欢的话，画乌龟画鸟兽又或是写诗都可以。只要有另外一个人跟你的作品是一模一样的即可。” “这不等于作弊吗，哪里是一笔定姻缘？” “兄弟明白人，很多平时得不到对方父母同意的爱人，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城外数星星月亮的，等生米煮成熟饭时，父母再不同意都不行。” “我去，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其实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很多为人父母也知道，有些就是过来人。真要走到这步，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并非一件易事，必须经过很多考验才能到达终点，提笔写出约定好的字画。” “要通过什么考验啊 ？”黄莲似乎对这些十分感兴趣。 “一共三层考验，上刀山、下火海，万蛇噬心。” “我屮艸芔茻，玩得这么狠啊。” “所以啊，能通过这三道关卡考验的都是真心相爱的情侣，只要从通关屋里出来的情侣，没有人再会阻碍他们。” “哥哥，你要不要去试试。” “人家需要经过重重考验才到终点的，我又没有爱人，为什么非得遭这个罪。” “哟，是姬正哥哥。”黄莲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正在走来的姬正，他的所有面具黄泉和黄莲都很熟悉，自然扫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后面那么高大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巫山，这人站在街上，有如鹤立鸡群，在普遍矮小的南洲人前尤其明显，戴着脸谱没什么用。他是巫山，那么另外一个女孩子自然便是碧落了。 “我们先撤了。”这几人的出现引起不小的骚动，黄泉趁机躲入人群中。 “他要进去了。”黄莲看着姬正排队进屋，最终不见了。 “此情不关风和月，人间自是有情痴。”黄泉吹了个口哨，慢慢走远了，黄莲回过头看，巫山和碧落就站在街上，似乎看向这边，赶紧别过脸去。 ------------ 第三十三章 暗中观察 两人一路慢慢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古城门口。 这会儿已经开始有百姓出城门回家，路上亦有不少刚刚配对成功的情侣手挽手，兴高采烈出门去。 黄泉觉得逛这街实在无趣，正想着要不要出城去看人家数星星数月亮，突然听到黄莲大喊：“是早上那个乞丐哥哥。” 黄泉抬头一看，走出城门的那个身影果然很像今天早上被人潮挤过来相撞的那个乞丐。他戴着个黑色的面具，又是在黑夜当中，黄泉瞧不清他的脸容，不过黄莲既然说是他那就是他了——这小子从不会认错人。 “哥哥，他戴着跟你一样的面具喔。”黄莲惊呼了出来。 “看到了。”黄泉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黄泉看他走得飞快，像是急着出城，于是跟着加快了步伐，才刚走出几步，就看到那个低着头急匆匆走路的乞丐撞上了一个高大男子，瘦弱的身躯瞬间被撞反弹倒在地上。 “小子，走路不带眼睛，找死啊。”那个人长得魁梧高大，满脸横肉，留了一部大胡渣子，看上去凶神恶煞。 这少年乞丐明显不想惹麻烦，又看到有城门守卫注意到这边了，连续跟对方说了几声对不起后，又低下头快步离去。 那个魁梧大汉重重哼了一下，用力挥挥那粗壮的手臂，像是向那些观看热闹的人展示他的肌肉，看到有人背过身不敢去看他，这才耀武扬威离去。 “兄弟，你的手绢掉了。”黄泉看到那少年乞丐怀里掉落的手绢，快步走过去捡起来，正想要还给他时，却已不见他的踪影。 怎么这兄弟跑得比兔子还快，黄泉小声嘀咕。 “哥哥，这手绢还有香味呢。”黄莲抽了抽鼻翼。 “别胡说，人家可是男的......嗯，是挺香的，看不出来，这兄弟品味挺特别的。”黄泉将白色的手绢打开，这手绢手感粗糙，应该是用麻布制成的，四周绣了几朵飘落的桃花，中间歪歪斜斜缝着四行字，当下便道：“这小兄弟脸蛋俊俏，写出来的字却一言难尽，果然应了那句话。” “什么话。” “人不可貌相。” “写的不好看吗？”黄莲吵着要看，黄泉将这手绢递给了他，前者在火把的光芒下仔细看了又看，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哥哥，这字跟你写有点像。” “胡说八道，我写出来的字连家里老头都赞不绝口，说如行云流水，飘若惊鸿，矫若游龙，是世间第一书法家，哪像这手帕上面的那么丑。” “我没骗你，爷爷是这么说过的。”黄莲顿了顿，才又加了一句，“但那是他在喝醉酒之后说的。” “哼，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把手绢还我。” “这上面写什么啊？我怎么认不出来。” “你才多少岁，就能认字。” “那到底写了什么嘛。” “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虽是这么说，黄泉却将这四行字念了出来，“三月桃花，四月欢笑，两人一马，明日故乡。” “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懂，这文绉绉的，一看就不是我的风格，所以以后你不要说这字像我写的，我是坚决不会承认的。”黄泉一边说着一边将这手绢折叠好，放入怀里。 城门上，伏姤在独自斟酌，旁边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在瞧着盘古城里的百姓来来往往，心里始终疑惑难解： “门主，为何不在今晚动手，今晚全城百姓都齐聚盘古城，伏据那只老狐狸派出了大部分的禁军维持秩序，现在宫内必然守卫空虚，正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呵呵，厚土，人家还就是等着你钻进这老鼠笼呢。而且，巫山在呢。”伏姤替自己倒了一杯酒。酒这个饮物真是奇怪，有时候众人狂欢喝到烂醉如泥，有时候一人独酌小抿几口，都是一样的令人身心舒畅。 “门主的意思是他们已经识破我们的计划？”厚土觉得伏姤未必会忌惮巫山，但巫山的背后可是巫之联盟，连机谷都要避让三分。 “伏据号称算无遗策，绝非浪得虚名，我们的一举一动，很多时候，他都清楚得很。” “我们打入承天宫的内应，搜集到的消息也绝不会少啊。” “这就是这只老狐狸狡猾的地方，不动声色，有时还故意演戏，给一些假线索迷惑我们。” “门主言之有理，如果不是非常幸运，我们都不知道他会命人假扮碧落公主到处活动。真真假假的，不知图什么。” “这么做，无非是碧落身上藏着一些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的秘密。”伏姤举起了手中的琉璃翡翠杯，晃了几圈，高速旋转的酒水在酒杯中形成了个小小的漩涡，未久，他停止了晃动，看着这些逐渐慢下来的漩涡，“虽然我大概能猜得出来，不过还是得到确认最好。” 厚土点点头，伏姤聪明伶俐却天生多疑，还继承了伏羲家族向来的严谨，他是知道的。 伏姤慢慢饮完杯中的酒，看向城门，正好看到一个粗壮男子和一个身材瘦弱的乞丐少年相撞在一起，当即笑了：“你看，这么快就有一只耗子出动啦。” “要派人盯紧她吗？”厚土问。 “不需要，只要将文文放到她身上，她就跑不了。”伏姤看了一眼厚土，见他有些不理解，便解释道：“如果真是她，以她的机警，一下子就能发现有人随尾跟踪，我们无须做这些画蛇添足的事。” “是，多谢门主答疑，厚土受益匪浅。”厚土向伏姤行礼，弯腰之时看到有一个高个男子扛着一个小男孩往城门方向悠哉悠哉走去，凝住了神色：“这两个少年，有点眼熟。” “怎么啦？” “我觉得他们像是被公主通缉的两个骗子，一大一小，刚好对得上。不过现在已是夜晚，他们又戴着面具，属下瞧不清楚，因此不敢确定。” 伏姤听闻过此事，听说是有人骗了姬正太子两百金贝，又将他耍得团团转，碧落公主着实看不下去了，于是发出通缉令全城通缉这两个骗子。他现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琐碎小事，此刻他更同情姬正，如果到头来发现全都是骗局，不知这个常常将恢复轩辕王朝昔日国运为己任的废太子会不会因此而崩溃。 他忽然觉得这样会很有趣，如果由自己亲口说出来，说不定会更有趣，不过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姬正呢？” “巫山和碧落公主一直跟着，我们找不到机会动手。” “那就是说时机未到，既然如此，先不要动手了，等他们离开桐柏国再说。” “少主，如果不是那只千年老妖一直守护着他，我们早已得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就叫傻人有傻福，我们都没有。”伏姤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她倒是很机警，知道这里常年有巫之联盟的人坐镇，早就躲得远远的。” “巫之联盟亦很奇怪，竟然没有主动出击炼化了这只妖。” “你是不了解这群巫师，才会这么说。世间的妖，只要不作恶，不祸害人间，他们便不理不管，但是如果有哪一只妖触碰了这条准则，无论理由是什么，哪怕是第一次，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出手。这么说，这只妖目前还是保持着理性的。” “原来是这样。” 伏姤扶住下巴，陷入了沉思，问厚土：“还没能查到她的来历吗？” “查不到。据奉国的探子来报，她是以秀女的身份被选入宫中，奉国公一直对她钟爱有加，兴许是商助送了能够起死回生的鲛王泪珠，激动之下将她送给了废太子，听闻事后奉君亦后悔不已。” “商助这些年在毫京，倒是收刮了不少好东西。”伏姤冷冷哼了一下，“他人呢？” “应该独自在酒馆里喝酒。” “给他传话，如果想要他的女儿完好归来，就不要再失手了。” “是。不过属下仍有一事不明白，为何门主一直不和姬正太子见面，当初可是您在谷主面前力争让他来南洲的。” “以后日日都会见着，现在就见面，会腻得更快一点。”伏姤将酒器中的酒一喝而光，厚土知道他要起身行动了，只是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便问：“门主，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赶得及的话，可以救下那只耗子。不管是真是假，就这么白白死掉了有些可惜。”伏姤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有亲兵疾步跑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伏姤渐渐露出了笑意，道：“这么晚才来，算了，就当是送给伏据老头的礼物。” 厚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想问个究竟，伏姤便大踏步走出了城楼，厚土趁机小声问了一句那个亲兵，那人哈哈一笑，小声道：“蛮族偷偷潜了进来，此时离桐柏国不过二十里路，顷刻便到。” 厚土听了，赶紧追上去，向伏姤道喜。 ------------ 第三十四章 蛮人入侵 姬正的白衣沾满了血液，曲褶裙的下摆被烧焦了一部分，脑袋上黑一片灰一片。 这些血是他爬刀山之时不小心划到手臂和小腿上流下来的，过火海时烧了他一部分的长裤，长长的黑发也被烧了不少，冲过火炭堆时，那些碳灰扬尘而起，又熏黑了他的脸蛋。到了最后那关万蛇穿心时，他看到五颜六色的蛇在池子里乱爬，毛骨悚然，全身都在冒冷汗，但为了最后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咬着牙一口气冲了过去。 其实这些所谓的毒蛇并非真的毒蛇。 在池子里乱爬的是一种叫蛛嵘的生物，长得很像蛇，有牙无毒，不喜攻击人，但是在遇到攻击时会虚张声势，追咬对方以求自保。 在姬正发了疯似的冲过“蛇池”时，那些蛛嵘受到惊吓，大部分逃到角落去了，小部分咬住了姬正的手脚，也有一些蛛嵘攻击他的胸口和后背。两只尖长的獠牙狠狠地咬住他的肉，痛彻入骨，可是姬正没有发出任何惨叫，闷吭一声，死死咬住下巴，将下唇都咬破了，闭着眼睛，硬生生冲了过去。 姬正只觉得条条小蛇往自己的身上钻，“毒牙”咬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噬心般的痛感猛地涌来，在用尽全力跳上蛇池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待他悠悠醒来后，发现自己待在一个房间里，四周墙壁空空如也，只有一盏油灯挂在门边，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曼妙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汀烟姐姐？”姬正激动之下，喊了出来，但也由于用力过猛，身体有如被火烧了一般，只是稍微动了那么一下，就感觉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殿下。”听到惨叫后，汀烟转过身来，本想伸手扶住姬正，突然想到黄泉此前多次含有警告意味的叮嘱，手在半空之中急急划了个半圆，又收了回去，神色随即变得黯然，“我这次回来，是向殿下告别的。” 汀烟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无疑于在大晴天响了个霹雳，让姬正的心一个颤抖，惊呆了：“怎么会？” 在这之前，姬正憧憬了很多遍两人再相遇时的境况，那一定会很美。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过人间无数。 他想过两人会相视而笑，就像初相识时那般美好，他想过两人会抱着一起痛哭，为这来之不易的相聚，他想过两人会手挽手走下去，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他想过很多很多，可完全没想过会是这么个结局，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孩，在再次见面时，竟会狠下心来对他说告别。 “我不能待在这里太久，否则会被发现的。”看到姬正被打击得一蹶不振，汀烟心疼极了，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让他振作一点，可是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想，都控制不住脸上的鸡肉，怎么做也做不到，只得凄厉一笑。 “发现了又如何，你跟我回毫京，定然无人敢伤你。”姬正急得快要哭出来，满脸期待看着汀烟，期待她会答应。 “你猜到了？”汀烟却不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猜到了什么。”姬正不明白汀烟说的是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艰难才能与她相见，一定不能再让她不告而别了。 这次绝不让她跑掉了。 激动之下，姬正往前踏了一步，欲要去牵汀烟的手。 “没有。”汀烟自知要斩断情丝，绝不能再与姬正再藕断丝连，那只会害了他，猛然退后两步，拉开了与姬正的距离，刚好看到桌子上放着姬正写的那副字画，拿了起来，仔细端看，又是高兴又是难过，“殿下对我说的话，与我想跟你说的话一样，我很欢喜。” “对啊，这就证明了我们的缘分是天注定的，而且你看，我愿意为了你历经重重难关。”姬正以为汀烟改变了主意，更加欢喜了。 “我看到了，殿下对我付出的一片真心。”汀烟看到姬正满身伤痕，连头发都被火烧焦了，又是怜爱又是欣慰，“能够得到殿下真心相爱，汀烟觉得不枉这趟旅程。” “那你在犹豫什么，跟我回毫京啊。”姬正说着，伸手要拉住汀烟的手，稍微动了一下，便觉全身有如钻心般疼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殿下，很疼吧？”汀烟躲了过去，脸上写满了抱歉，“对不起，我不能。我这次回来，是要给殿下几句忠告。能够看到殿下对我付出全部的爱，已让我感动万分，我不敢再奢求什么。” “什么忠告啊？没有你在身边，我总觉得不踏实。”姬正始终不明汀烟为何要躲着他。 “时间紧迫，我不能跟你多说了。”汀烟畏惧巫之联盟的人，现在盘古城到处都是巫师，尤其是巫山就在附近，分分钟可能会冲进来，在这里每多停留一刻就多一根危险，“黄泉小兄弟是值得信赖的，此其一。” “自然，若不是他指点，我还不能看到你，日后我定当好好感谢他。”姬正欣然同意了汀烟的话，他能感觉到黄泉是真心真意对他好。 汀烟微微一笑，看姬正说这话，宛如个小孩子一般：“黄泉小兄弟无欲无求，自由便是他最大的快乐。” “那么我封个最大的国土给他，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殿下看来还不知道他的来历。”汀烟摇头。 “他不肯说。” “日后，或许他会说吧，总之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黄泉小兄弟都是可信的。” “好的，知道了。” “殿下，您千万不要回毫京，此其二。” “我不回去，汀烟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不，殿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切莫为了我陷入其中。” “什么事？” “跟你的先祖一样，拯救苍生。” 姬正长叹一声，摊开了两手，脸色非常沮丧：“可我现在只是个废太子，纵然我有这般心意，亦无法做到。” “所以，你要去巫之联盟......”汀烟正说着话，突然察觉到身边的异样，身形疾速往右一闪，堪堪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巫山高大的身影这才现出来，他站在姬正面前，像小山一样的身材完全挡住了后者的视线。 “阁下，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汀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汝深入人世，迷惑太子，已然触犯了巫之联盟的规矩。”巫山淡淡道。 “巫山大巫师，你要对汀烟姐姐做什么？”姬正不解。 “除妖灭魔，乃我巫族天职。” “汀烟姐姐既不是妖，又不是魔，你干嘛要除掉她？” “你自己看。”巫山这边说着话，突然向汀烟施展出束缚术。 汀烟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这束缚术又是瞬发，正想要逃跑，却被对方强大的炁体推到了墙角，巨大的压迫力让她喘不过气来，重压之下，她的脸部变得狰狞不已，一条白色的尾巴逐渐现了出来。 “你是九尾狐，来自涂山？”巫山嗯了一下，说出话来时，已经将心里将疑问的语气变成了肯定的语气。 姬正看到此情此景，一时接受不来，再次昏了过去。 汀烟想要奔过去看看，巫山却加快了炁体的运行，将她禁锢得更牢固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阵阵异兽的吼叫声，接着尘烟四起，轰隆几声，这个小屋子被撞开了三面墙，巫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危急之下，抱着姬正躲开了砸下来的墙体。 汀烟趁机逃脱了禁锢，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巫山看到街上有数十头高大的异兽在疯狂攻击，蛮族正挥着长刀到处砍杀，不少百姓来不及逃命，被砍杀于街上，其余百姓纷纷扔下手上的东西，一边哭爹喊妈一边拔腿逃跑。 “蛮族突袭。”碧落这时跳到了巫山的身边，神色凝重，“父王已经派出御林军去阻挡他们。” “先保护百姓。”巫山将姬正交给了随行而来的其他巫师。 “他怎么啦？”碧落不了解屋内地情况，看到姬正晕厥不醒，以为他被蛮族伤了。 “那只狐妖露出原形后，他被吓晕了。” “哼，她还敢来？真是胆大包天，莫非她以为巫师天则是摆设来着。” “先别说这些了。”巫山于人群之中找到了巫沦，吩咐下去：“让猎妖小队跟我去攻击蛮人，其余小队疏散百姓。” “呵。”巫沦领命而去。 很快就有七名身材壮硕的巫师集结到巫山身边，巫山边冲向前边道：“找出蛮人首领，我要跟他交涉。” “呵。”这几名巫师应答道，还没有冲出几步，便听到蛮人呼啦咋啦，高声呼喊，接着看到他们骑着异兽如同风一般跑出城外，很快没入夜色中。 巫山回过头看，承天宫的方向红光大作，将整个桐柏国的上空映得亮如白昼，看这架势，应该是伏据国王启动了九天神火阵。果然，有几只跑得慢的异兽，被突如其来的红光击中，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一样，一阵火光大闪后，连同蛮人一起被炼化。 黄泉正要准备出城，突然远方传来巨大的吼声，如惊雷平地起，一阵又一阵，不绝于耳。 随着吼声的接近，只见上百只将近一丈高地异兽一路毁坏城墙而来，不断拍坏屋梁房顶，有的异兽高高跃起，跳过城墙，落地时将游街的百姓撕扯成几截，一口吞落肚内。 “快逃啊，是蛮族。” “国王陛下快来救我们。” “不好，是蛮族。” ....... 盘古城的百姓瞬间被践踏一地，死伤无数，不少百姓哭爹叫娘，四处乱跑，这一瞬间，盘古城犹如变成了冥界地狱。 “哥哥，我们要不要帮伏据老爷爷啊？”黄莲被黄泉托在肩上，跟随着人流往外逃跑。 “伏据国王比你哥厉害多了，哥哥上去只会拖后腿。”黄泉一边以敏捷的身手躲开周围几人的推搡，一边不慌不忙地回黄莲的话。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先出城再作打算。”黄泉根本没有回头，他奔跑的速度可比那些普通百姓快多了，很快就奔到了城郭，“老头说了只要完成任务，去哪都行，嘿嘿，这下我自由了。”说完连续几个跳跃，跳上了女墙，如影似风般疾走，身上虽然背了一个人，但却毫不费劲。 有一只异兽冲到了黄泉的身边，黄泉猛然加速，轻巧躲了过去。 那个蛮人愣了一下，显然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族可以躲开他座下异兽的攻击，回过头去看，黑暗之中哪还有人影。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正想继续前行，却听到族人呼叫撤退，急忙勒紧缰绳，让异兽掉了个方向，和其他蛮族同伴会合。 这些蛮人骑着异兽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向城外泄去，让盘古城的百姓短时间内经历了宛如掉入冥界的灾难。 ------------ 第三十五章 魔宗侠影 黄泉展开身法，背着黄莲飞奔离去，两人很快就超过了许多慌张出逃的百姓，在刚刚钻入城外的小树林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两兄弟往前看，密林中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子正在挥刀砍杀几名手无寸铁的乡下百姓，而地上则横七竖八躺着将近十具尸首分离的尸体。幸存下来的几个老百姓个个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求饶，这当中有个瘦弱的身影站立在那高大男子身前，显得格外刺眼。 “是那位小乞丐哥哥，我们要不要帮他？”黄莲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少年乞丐，见他面临危险，心中的正义感如同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不着急，先把欢欢召唤过来。”黄泉嘿嘿一笑，心中早已有了逃跑的主意——只要欢欢这只天下飞得最快的坐骑在，他的心定得很。 “好咧。”黄莲很是兴奋，掏出了个短笛，猛地吹起来，诡异的是，这个看上去很漂亮的白色骨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黄泉见和对方离得太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心里又着实好奇，于是抱起黄连，悄悄走了过去，倾耳聆听这俩人到底在说什么。 “住手。”那瘦弱少年猛地抽出了一把通身碧绿的剑，直指那位黑衣人。 “好的，碧落公主。”那人似乎很听话，转过身来，他带着一面像饕餮青铜面具，两眼通红，冒着腾腾的杀气，说话语气却很平静。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这瘦弱少年说道。 “人人都知道碧落公主的寒碧剑剑不离身，你说你不是碧落公主又是谁？” “我不是她。”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那请说一下，补天石到底藏在哪里。” “我不知道。” “嘿嘿。”这个饕餮面具男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那把鬼头大刀高高举起，一道寒光闪过，那个离他最近的老妪已是尸首分离。 这瘦弱少年看着没有脑袋的尸体软趴趴摔落在地上，脖子断处还在哗啦哗啦往外冒血，气愤难当。却又自知打不过对方，只能别过脸不去看这些，她咬着下唇，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我不知道。” “哥哥，这乞丐小哥戴的面具跟你的一样呢。”黄连轻轻摇着黄泉的手臂，那少年乞丐转过脸时，刚好被两人看到了他脸上戴着的黑色面具。 “知道了。”黄泉心下奇怪，怎么这戴着青铜鬼脸谱的高大男子会说这小乞丐是碧落公主呢，明明那碧落公主身材很高挑的啊，而眼前这个是小不点，又瘦又矮，一阵风就可以吹跑了。 那面具男并不在意对方给出的答案：“嘿嘿，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我只要用魂识搜索你的灵魂，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 “那你干嘛一开始不这样做？”这少年乞丐紧皱眉头。 “这样少了很多乐趣，不是吗？” “你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嘿嘿，你说得对，我本就是魔。” “你是魔？”这瘦弱少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你怎么知道补天石的？” “人人俱说碧落公主聪明伶俐，原以为只是夸张说辞，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面具男昂然道，“别想套话，也别想逃。如果你乖乖拿出补天石，或许我会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那人正说着话，突然身影一动，那少年乞丐还没能反应过来，脸上的面具就被摘了下来，他将这个黑色的无脸面具扔到一边，看着对方惊诧恐惧的样子，阴鸷冷笑：“想不到堂堂的伏羲后人竟然还会假扮起乞丐来，真是羞煞祖先英明。” 这乞丐被揭开了面具，脸色铁青，对方身影如鬼似魅，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清。 “哥哥，我们要不要去救.......”一个稚嫩的声音灌木丛里响起来，马上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洪亮的呵责声：“小声点，如果被发现了我们俩都得死翘翘。” “可是爷爷教我们路见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 “老头也说过事不关己高高挂......哇，好痛。” 那饕餮面具男和瘦弱少年同时愣了一下，两人明显都想不到竟然有人躲在旁边，就在离他们不到两丈远的草丛里。 一个戴着年娃娃脸谱的幼童倒吸着冷气，摸着脑袋跳出草丛。 “黄小莲，不要跑出去。”黄泉想拉住他，却没能拉得住，只好跟着站起来，对还站在场中的那两个人赔笑说：“我们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边说边拉着黄莲慢慢后退。 饕餮青铜面具男咦了一下，他颇觉得意外：这两个小孩什么时候躲在这里偷听，他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瘦弱少年猛的几个纵跳，跳到黄泉和黄莲身前，伸出双臂，挡住对方，道：“我说过我不知道补天石在哪里，你何必多伤人命。” “迟了，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饕餮青铜面具男说完，轻轻一跃，跃到3人身前，鬼头大刀指向的是正是年纪最小的黄莲。 这可把黄泉、黄莲两兄弟吓坏了——寻常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跳到五丈开外的地方。 两人同时大喊一声：“鬼啊。”转过身撒腿就跑。 “黄小莲，我就说他不是碧落那小气鬼的啦，你不信，非得要出来看看。”黄泉边逃边大声说。 “这下知道啦。”黄莲跑得比黄泉还要快，“但这个小乞丐哥哥也是好人啊。” “有什么用，好人又不会跑得快一点。” “可是他帮我们挡住了这个丑丑的男人啦。” “那真是要谢谢他啦，如果去了冥界，我会让冥界那群家伙对他温柔一些的。”两人边逃边大喊大叫。 那少年使出碧绿长剑欲要挡开黑衣人的大刀，却见对方刀锋一转，泛着寒光的刀尖劈向了他的胸口。他急忙挥剑回挡，噔，刀尖正好砍中了剑面。饕餮青铜面具男没等他反应过来，欺身来到他的身前，左掌狠狠劈向他的小腹，狞笑着说：“去冥界和你的青梅竹马团聚吧。” 那少年乞丐知道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但没想到这还不是他真正的实力，面对对方如鬼似魅的身法，纵然他有心想躲开也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拉住他的手臂，那人的身法并不比饕餮青铜面具男慢多少，拉住了少年乞丐就往前跑。 前来救援的显然还有另外一个人，正是他搏命式的攻击才让饕餮青铜面具男没有办法继续进攻，不过他的实力明显不如对手，即使选择招招拼命的打法，也被对方轻松化解，身上很快就多了几道刀伤。 “煜浪，快点带否喜离开这里。”那人猛地一顿抢攻，逼得黑衣人挥刀自卫，然后回过头来对另外一个人说，“快，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那人分心之下，被黑衣人一刀砍断了左腿，立时支撑不住，坐立在地。 啊的一声惨叫了出来。 “否喜，我们走。”被唤作煜浪的侍卫见状，毫不迟疑拉起那少年往丛林里奔去。 “我绝不会丢......” “但我不能让榔榆白白丢掉性命，得罪了，否喜。”煜浪突然抱起否喜全力奔跑，速度顿时快上了许多，没多久便赶上了之前逃跑的两个少年。 “怎么又是你个扫把星？”黄泉看到了这乞丐，瘪了瘪嘴巴。 “哥哥，不能这么对小乞丐哥哥......”黄莲说着话，没有留意到地面凸起的地方，一脚踢到石头，踉跄几步，差点摔下来，幸好黄泉及时拉住了他。 “哼，就是因为他才让我们这么倒霉。”黄泉根本没有回头看，牵着弟弟的手只管往前跑。 “否喜，我们的行踪不能让人知道，要杀了他们灭口。”煜浪正想要伸刀砍向黄泉两兄弟，被他出言阻止了，“不知者不罪，甩开他们即可，反而是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是。” “刚刚是不是蛮族突袭了盘古城？”否喜问。 “陛下启用了九天神火阵将他们击退了。” 煜浪正说着话，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两人身后传来，煜浪和否喜同时神色一紧，前者向后者说道：“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没有走两步，就听到了黄泉略带惊慌故作镇定的声音：“喂喂喂，你千万不要杀我，我老大可是很厉害的，杀了我他会找你算账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哥，不劳烦您大驾，我们自己来.......” 随着嚓嚓两声，黄泉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两人急忙往后看，黑衣人正提着血淋淋的大刀站立，那一高一矮两兄弟躺在血泊之中，以黑衣人精湛的刀法和心狠手辣，料是凶多吉少。 “他追过来了。”否喜发现饕餮青铜面具男的双脚似乎动了，心中一个咯噔，一颗心跳得极快，快要冲出胸膛了。 “看来我只能送您到这了。”煜浪突然用力将否喜往前一推，反身冲向那个饕餮面具男。 “不。”否喜欲要拉住这名忠心耿耿的侍卫，伸出的手却落了空。 就在这时，一匹白色的骏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否喜大喜，这无疑让她看到了一丝逃生的机会，提剑跑向它。这只天马张开了双翅，想要躲开否喜，否喜却以更快的速度闪开到一边，跳上天马，弯下腰在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就让天马完全听从了她的话，转了个方向，奔出几步，展开翅膀，飞上了天空。 只听得煜浪大吼一声“大地之怒”，接着一阵土地翻滚，以煜浪为中心向四周，那些土地不断迅速崩塌，天马的前肢差点踏空，幸好在最后关头，它的后脚踩住了一块大岩石，借助这力量一跃而起，振翅飞上天。 “哈哈，我的公主，快点躲起来吧，不要让我那么快找到你。” 听到那个恶魔的声音后，否喜低下头看，饕餮面具男已经将煜浪打落在地，接着把他一脚踢上半空，在他落下时挥出血红色的大刀，煜浪顿时身首异处，从脖子处喷射而出的血水哗啦啦洒在半空之中。 否喜突然觉得很恶心，胸口闷浊，干呕起来。 ------------ 第三十六章 真真假假 一直吹着凉爽的夜风，吹了很久很久，这才让否喜稍微觉得舒服些。 她骑着天马往东南方向飞去，此时已不见了那群蛮族战士，不知是跑远了还是躲起来了，心想：这些异兽真是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沿途还能看到不少逃跑的百姓，当中不乏那些看星星看月亮看到一半的情侣，衣衫不整，慌慌张张，或携手共逃，或各自逃亡。 否喜示意天马降低高度，看看能否发现那些蛮族。 这只展翅飞翔的白色骏马贴着树林顶峰飞行，这可把那些百姓吓坏了，以为又遇到了蛮人，吓得四散躲开。 否喜见状，唯有又让天马飞得高一些，再令它飞去离盘古城五十里之遥的清风山，这是当初跟青龙部约定会合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当中出了些状况，否喜骑天马飞过来，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许多。当天马降落在清风山山顶时，四周空无一人，只听虫鸣，那里有个两重檐八角凉亭，否喜牵马走了过去。 亭上的牌匾赫然是听风亭三个字。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约一个时辰，否喜步入亭中，盘腿，闭目休息。 未久，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沸腾的人声，以为是约定好的人来了，睁开了双眼。 然而眼前的这群人并不是约好的那些人，大概有十来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火把，这些人高矮肥瘦，看上去或凶相毕露或颓废不已或温和无害，尽管衣着打扮不全都一样，身上的衣裳却亦多亦少有些紫色的元素。 带头的那人约三十多岁，瘦高瘦高的，脸色赤黑，短发，脸上纹着一只朱雀图案，和很多蛮人不同，他的鼻子高高的，直直的，鼻尖像是钩子一般往回勾，双眼如针，似乎能够看透人心，他穿着紫色的衣裳，披着同为紫色的披风，脚上是一双造型夸张的地行龙软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伏姤。 否喜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由自主握紧了剑把：“你们是？” “呵呵，进屋再说。”伏姤反客为主，先走进了木屋，队伍的最后面闪出几名端着酒菜的姑娘，摆放到石桌上，之后低着头迅速退下。 伏姤坐了下来，并邀请否喜一并坐下：“碧落，奔波了一整天，还没吃过东西吧，吾已命人准备好酒菜。”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否喜冷冷地回答。 伏姤哈哈一笑，突然伸手去揭否喜的面具，他出手极快，又趁对方不备，否喜待发现时已来不及避让，戴着的面具就这么被摘了下来。 火把焰火的照耀下，否喜的样貌和碧落公主的样貌十分相似，尤其是眉宇间那股英气，简直一模一样。 伏姤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身材可以缩小，但是样貌缩不了。” “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你。”否喜暗地运功，将身材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原本瘦矮的身体慢慢变大，双腿和身体长高，最后稳定了下来，火光之下，看得一清二楚，不是碧落是谁。 “这下可以坐下来吃饭了吧。”伏姤的笑容越加浓密。 “谢过三哥。”碧落毫不客气，坐了下里。 伏姤是碧落的堂哥，他的父亲伏义和伏据国王同一个爷爷，关系不算亲密也不算生疏。 石桌上的酒菜满满一桌，四荤四素，群鱼追月，白扒通天翅，清蒸蟹粉狮子头，白玉花蛤汤，瑞雪火山，糖醋荷藕，红嘴绿莺歌，三鲜羹，还有一碟马蹄桂花糕，都是碧落平日最喜欢吃的菜。 伏姤抱起石桌上的那坛酒，一掌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随着夜风飘得远远的：“这是大夏国最顶级的酿酒大师先微子所酿的米酒，清冽甘甜，最是可口。”他说着，先帮碧落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给自己。 碧落盘腿而坐，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伏姤帮她倒酒。 “你多心了，酒菜里没毒。”伏姤以为碧落担心的是这个。 “我想先听你的解释。” 伏姤继续倒酒，米黄色的酒水哗啦啦落下酒杯，像一道小小的瀑布：“让我们再捋一捋，看看事情是不是这样发展的。” 伏姤放下了酒坛，看碧落凝神细听，笑了。 “王叔很厉害，首先是让商助指引姬正太子南下，再将他推出来，用来充当诱饵，天帝后裔的身份着实太瞩目太耀眼了，只要传出去就能吸引到所有势力的目光，而你可以趁机带着补天石，悄无声息离开桐柏国。” “可惜父王怎么算也算不到你们竟然会背叛国家，勾结魔族。” “我们是被王叔诬陷的。” “我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补天石。” “所以呢？” “他需要有个人去泄露补天石就在桐柏国的消息。” “你越说越离谱了。”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顿了顿，伏姤又说道，“至于他要这么做的原因，我们还在调查。”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盘古城藏有补天石的传闻并不真实。” “原来我也这么认为的，不过我得到的消息是王叔让你借保护姬正太子北上为掩饰，实际上是携带补天石北上神魔之井，利用补天石将松动的封印重新加固。” “看来王宫内有不少你们的眼线。” “彼此彼此，王叔也不放心他的侄儿呢。” 对于这些问题，碧落不想过多追究：“那你怎么知道我假扮成乞丐，趁乱出城的？” “你又露馅了。”伏姤露出得意的笑容。 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果然，运筹帷幄的感觉就是好。 “什么意思？” “若真是碧落妹妹，她绝不会提这愚蠢问题，你出局了。” 碧落看着伏姤，只觉莫名其妙。 “既然我能获知你们护送补天石北上的消息，能不知道你们互相模仿，假扮成对方活动吗？” “所以呢？” “所以你是冒牌货。” 碧落看着伏姤，轻蔑地笑了：“三哥，你应该知道我父王的外号。” “算无遗策。”伏姤的笑容依旧不减，他总是喜欢看小老鼠被装入笼子之后做的无谓挣扎，越是挣扎得厉害他就越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知道，那你应当明白了他为什么只暗中派了一个小队护我出城了吧。”碧落继续说道。 “你只是个鱼饵？” “当然，那天我们在聊这件事时父王就已察觉有人在偷听，当下将计就计，制订了这个计划，引诱你们露出尾巴。”碧落淡淡地说。 伏姤盯着碧落看了很久，见她始终正襟危坐，脸色不动如山，自己心中开始动摇，试探着问：“你的意思呢？” “放了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碧落一字一顿地说。 “嘿嘿，差一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伏姤大笑数声，不断摇头，“虽然装得很像，但你绝不是碧落公主，果然如此，有趣有趣。” 碧落看着伏姤，不语。 “看来还是得要我亲自说出来。”伏姤看碧落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笑得更得意，“按我宫中线人来报，伏据让碧落公主北上绝非假事，为了躲开众多耳目，从昨日起，参加祭天仪式的碧落公主就是由宫女假扮的，这还不算，这只老狐狸又让你假扮成她，独自出宫。你选择了南行，而真正的碧落公主，将混入巫山的队伍中，与假公主，姬正太子一起北上。” 伏姤看碧落默不作声，眼神闪烁，又得意笑了：“王叔很聪明，他知道王宫内有奸细，故意布这么一出，目的就是引我现身。他本来是要成功了的，可是蛮族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为了对付突如其来的蛮族，他启动了九天神火阵，这需要耗费他很多元神，也就意味着他现在无法赶至清风山。” “是你放蛮族入境的吗？”碧落问。 “呵呵，还想套我话啊。”伏姤饶有兴致看着这个假公主，平心而论，这个冒牌货表演得几乎毫无破绽，已经很厉害了，不过，始终还是逃不过自己犀利的双眼，“既然谜底揭开了，好像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 “不，不可能，不是的，这只是你的猜测，我就是碧落，王兄，你杀了我会被父王问责的。”碧落越听越是觉得心惊胆战，紧紧握着双拳，身子兀自在颤抖个不停。 “还要做负隅抵抗？好吧，就让我来揭开你的真面目。”伏姤兴奋得就像个解开谜题的学生，大跨两步，不顾碧落的反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下她的假面皮，果然，在人皮面具以下，又是一副完全不一样的样貌。 ------------ 第三十七章 出人意料 “伏姤王爷，求你不要杀我。”否喜看到自己的身份被拆穿，吓得搜搜发抖，跪在地上慌慌张张向伏姤叩首哀求，“一切都是国王的安排，我只是奉命行事，什么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谁？”伏姤看她样貌倒是和碧落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宇间的英气，非常神似，心里暗想伏据挺有一套的，不仅能够照着碧落公主的模样去挑人，还能将人训练得似模似样，如果不是自己观察入微，还真的被这个小妮子骗了。 “贱婢叫否喜，是公主的贴身侍婢，自小就被伏据殿下选入宫里，国王殿下特意命我模仿公主的言行举止，等我模仿得有几分神韵时，他便让我假扮成公主在宫里活动，到了后来，有时会让作为公主的替身出席某些场合，有时会让我以丫鬟的身份服侍公主。”否喜根本不敢抬头，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难怪我一点都收集不到你的资料。”伏姤恍然大悟，“这只老狐狸果然厉害，真真假假让人难分。” “国王陛下甚少让我外出，又再三要求我要守密，所以对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国王陛下和碧落公主外应该就没有人知道了。” “是吗？但是你让游戏结束得这么快，一点都不好玩。”伏姤拿出一块玉佩，对着油灯吹了吹，解开这个谜题，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他开始觉得有些无趣，又问，“那只老狐狸让你假扮成公主出城，还有没有特别的任务？” “没有......” “死到临头......” “不不不，我说我说。”听到伏姤的话，否喜越发惊慌，口齿打颤，“国王陛下让我......让我......去羽人族请救兵，说是桐柏国危在旦夕，不是被外魔蛮族攻破......就是被内贼篡夺，请他们......看在先祖的份上出兵救援。” “这个老奸巨猾。”伏姤将玉佩收回来，狠狠骂了一声。 否喜伏在地上，不敢回应。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在清风亭外警戒的厚土前来汇报：“少主，发现榔榆率领青龙部上山，预计一盏茶时间后到。” “知道了，你带着泽莲他们上前迎接，就说我在清风山小酌，偶遇公主，听公主说蛮族在追杀她，故在此地保护。”伏姤向厚土吩咐道。 “是。”厚土领命而去。 “这也是那老头的安排？” “婢女不知。” “不管你知不知道，这证明了他还不知道我已经识破你的身份，也罢，既然如此，我来个将计就计，要让他知道，论耍手段，我一点都不比他差。”伏姤看否喜始终不敢抬头，伸手扶她起来，看她浑身发颤，有如见了猎人的小鹿般害怕，心中更是得意，“等一下榔榆来了，你还是假扮回公主，我会将你送到他手上，然后由他护送你去羽人族，完成你的任务。” “真的？”否喜喜出望外，本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命。 “当然是真的。”伏姤看着否喜诚惶诚恐之样，微微一笑“不过嘛，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否喜还没笑出来，心里又开始凉凉的，这个任务怕是要用命才能完成了。 “不用紧张，这个任务很简单，只要你愿意，轻易就能完成了。” “请问是什么任务？”否喜不敢抬起头，声音亦很虚弱。 “你到了万崖山，见到羽晃后，在向他请求派兵救援桐柏国时，择机偷袭羽人族皇室成员，能够成功将羽皇杀死最好，不能杀死也要将他弄成重伤。无论如何，就是要嫁祸于伏据老头，只要能挑起羽人国与桐柏国的争端的祸乱，算你完成任务。” “我......我不敢。”否喜听到伏姤的计划后，越发心惊胆战，这是要引起两国战争的事，给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去做。 “不敢？我杀你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伏姤忽然露出狰狞的笑容。 “可是我真的......”否喜还想争辩，至少不去做这个任务。 “什么！”伏姤突然厉声打断她的话，这吓得那婢女浑身发抖，脸无血色，“我......我去。”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跪下来问伏姤，“可是我们实力不够，要不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放心，我会安排好内应的。”看到那婢女还在害怕，伏姤把她扶起来，温柔地对她说：“只要你完成任务，黄金、侍婢自然少不了，另外我会娶你为妻，荣华富贵绝不少你，兴许一高兴，我还会立你为后，到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痛快。” “是......是的。”那婢女别过脸去，不敢看伏琻。 “伪装回去吧，就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伏琻拍了拍否喜的肩膀，安慰她，“我相信既然一向英姿飒爽的碧落公主能够选你当她的替身，自然是因为你模仿得她够像。”伏姤没有再说下去，言下之意却已很明显了，等一下如果装得不像，露出什么马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否喜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就恢复成了碧落公主的样貌，不仅如此，连气势也一点不输于她。 “不愧跟随公主多年，一时之间连我都认不出来，更不要说外人了，非常好。”伏姤绕着否喜打量一圈，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个假冒的宫女无论神态举止甚至言行都和真正的碧落公主几乎一模一样，让人难以分辨。 “伏姤王子.......”否喜刚想说，就被伏姤猛地盯了过来，她赶紧咳了咳，淡淡地叫了他一声王兄。 伏姤甚是满意，不住点头。 未久，厚土和青龙部大将军榔榆脚前脚后进来，伏姤起身迎接，碧落也站了起来。 “见过公主和三王子。”榔榆一进来就向两人跪拜。此人身高八尺，脸型方正，左脸纹着一个龙首，内里穿着青色的布帛长衣，外面套着红色的甲胄，手捧青色羽翎的头盔。 “快快请起。”伏姤站前一步，扶榔榆起来，“榔榆将军路上奔波许久，辛苦了。厚土，将带来的酒都送给青龙军战士。” “是。”厚土领命，正想离去，却被榔榆谢绝了：“对不起，三王子，您的好意臣下心领了，可我们现在在外执行公务，不方便喝酒。” “那好吧，小王不让榔榆将军为难了。” “谢三王子。”榔榆向伏姤行礼。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伏姤向榔榆回礼，“我在担心国王陛下，既然蛮族偷袭了碧落，恐怕也会派出部下攻击王宫。” “什么，蛮族竟然攻击盘龙城？”榔榆的脸色很是难看。 “就是刚刚的事情，榔榆将军不知道吗？”伏姤看榔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便明白他真的不知情。 “没有，我们在巡逻塔西林边境时发现有蛮族偷偷潜入国境的痕迹，带了一部分战士一路追踪而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公主殿下和三王子。”榔榆的脸色难看极了，一路来他都在想应该怎么向伏据国王汇报此事，结果路上碰到了厚土，说他们碰上了公主，公主还被蛮族攻击，谁都知道公主乃是国王的心头之爱，当下火急火燎赶来护驾。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赶到？”榔榆惊讶极了，不过想想对方骑的是可都是快如闪电的异兽啊，瞬间就释疑了。 “既然公主无碍，末将请求立刻赶回盘古城保护国王陛下。”榔榆向碧落请示。 伏姤向榔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想凭伏琻将军的能力，还有巫之联盟的众多巫师，再加上玄龟部和朱雀部坐镇，不难将蛮族击退。” 榔榆点点头，伏姤说的的确是事实，蛮族曾经数次偷袭盘古城，但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蛮族已经被击退了，你们不用急着赶回去。”碧落此时淡淡道。 “公主是否另有吩咐？”榔榆听出了碧落的话外音。 “嗯，我想去将这群蛮族赶出桐柏国，需要你们的协助。” “臣愿为公主肝脑涂地。” “很好。”碧落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一路奔波，辛苦了。榔榆将军，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清晨启程。” 碧落知道榔榆早年随父王征战多年，救过国王很多次，在父王心中地位甚高，故而亦很尊敬他，无论何时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是的，公主，我们就守在外面，有事尽管吩咐。”榔榆没有问碧落要去哪里，所办何事，这也是他能够深得伏据国**赖的原因，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榔榆先向碧落行礼，又向伏姤拱手，这才退出清风亭。 “我想我也该离开了，这一屋子的酒菜就留给你，千万不要浪费。”伏姤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越来越喜欢这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您......要去哪里？”否喜的心一个咯噔，明知道不该问的却还是脱口而出。 “当然是让真正的公主殿下从这个世间消失，这样一来，你这个假冒的公主可以将假冒两字去掉了。”伏姤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其实没有什么灰尘，只不过他觉得这样做会显得比较帅气。 否喜咬住下唇不说话，伏姤重新露出了笑容，经过她身旁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刚刚在你身上下了蛊虫。”看到碧落又是惊讶又是害怕的神情，伏姤阴阴笑了，转过身，边走边说：“你刚才没有仗着救援反水，表现得很好，初试的结果我很满意。不过呢，如果你不想死，最好乖乖照我的话去做......”他没有转过脸回去看否喜，反正弱者遇到困境，所表现出来的害怕大同小异，毫无新意，“.......一个月后来找我，我会给你解药，当然，如果你提前完成任务，欢迎来找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清风亭。 随即屋外传来短暂的交谈声，好像是榔榆跟伏姤说天黑了，外面不安全，为什么不待到天亮再离去，伏姤则很有礼貌地推辞，说突然有急事要离去，再三托付榔榆一定要保护好公主，之后是一连串马鸣声刺破漆黑的夜，马蹄声渐去渐远，最终耳不可闻，剩下一帮将士在低声议论他为何会出现在清风山，又为何急匆匆离去。 否喜重新坐了下来，背对着青龙部，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变成了否喜的模样，她却还没住手，又撕下了一张人脸面皮，重新露出了碧落的样貌。这还没有停，她拿出一瓶化骨药水，滴了几滴药水到这两张人脸面皮，嗤的一声，这两张人脸面皮先是穿了个洞，后来这洞快速扩大，不断消融，最后这两张人脸面皮很快就被销毁干净。 ------------ 第三十八章 阴魂不散 碧落走出清风亭，命人请来榔榆。 青龙部的统领流星赶月般走来，向碧落跪下，扣胸行礼：“公主殿下，找末将何事？” “大将军不必多礼。”碧落伸出双手，请榔榆起来，问他：“榔榆大将军，父王待你如何？” “国王陛下对末将十分器重，信任有嘉，臣下非常感激。” “我再问你，父王视我如何？” “国王陛下视公主殿下为接班人，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过以后必由公主殿下继承王位。” “既然如此，你能否接受我的调遣，青龙部能否听我命令行事？” “青龙部誓死效忠王室，忠于国王陛下，忠于公主殿下。”榔榆弯腰扣胸，朗声表明决意。 “那么，请大将军配合我的行动。”碧落掏出伏据国王赐予的炽凤令，见此令有如见国王本人，所有人都必须听从持令人的命令。 “谨遵公主圣谕。”榔榆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碧落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一个女子之流，虽然挂着公主的名号，亦经常出入各大军部，和那些大将军熟稔得很，但是熟归熟，命令他们行军战斗却是另外一回事，想要将自己的意图得到彻底贯彻，必须要取得大将军的全力支持，所以她才会一开始就问榔榆那些问题，为的就是确定自己的威信到底如何。 榔榆明白碧落公主的意思，所以亦愿意配合她。其实他认为公主殿下想多了，桐柏国四大军部绝对服从王室，更准确来说是国王陛下，而伏据国王不止一次在军部会议上公开表示碧落和他有一样的军队指挥权，没有人敢不听她的命令，更何况她还持有炽凤令。 “很好，传我口谕，一个时辰后出......”碧落正说着话，突然黑暗处的天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引得其他战马也跟着嘶鸣，有些战马挣脱了绑住树头的缰绳，开始在原地兜圈乱跑。 众人不由得向马群看去，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渐渐现了出来，接着是两双，四双......无数双绿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就如同夜空中繁多的星星。 “该死，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野狼？”副将梧桐最先反应过来，“难怪伏姤这混蛋跑得比谁都快。” 榔榆听到骚乱后，快步奔出了清风亭。 “梧桐，你带第一小队去赶走野狼，闽莨，你带上几人去保护马匹，其余所有，散在八角亭四周，保护公主。”榔榆已经在战场上征战多年，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一连串的指令吩咐下来，得到下属迅速而有效的执行。 榔榆正要回清风亭向碧落汇报，刚转过身，就发现碧落站在亭子正中央，脸色很难看，一个带着饕餮面具的男子坐在石椅子上，看到榔榆进来，热情地向他打了声招呼。 “公主.......”榔榆震惊对方竟然能够悄无声息潜入亭内，又看对方戴着一个饕餮状的恐怖青铜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心想这下糟了。 “你先出去。”碧落知道对面这人杀人不眨眼，她不想手下白白为他牺牲，所以让榔榆退下。 “属下不能丢下公主不管。”榔榆的态度也很坚决，“我去召集士兵，一定能护公主安全。” “放心吧，他暂时还不会杀我的。”碧落冲榔榆笑了笑，“榔榆叔父，如果你像相信父王殿下那样相信我，就请您听我的话。” “如果我是你，我就很听话出去了，那些野狼，哦，不，应该是魔狼很不好惹啊。”黑衣蒙面人的话音刚落，就听闻外面传来士兵凄厉的叫声。 “什么，魔狼？”榔榆一听，额头上的汗水汨汨渗了出来，他只觉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虽然都是狼，野狼和魔狼的战力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一字之差，魔狼可是魔族，战斗力比野狼不知高了多少倍。 “我让所有的兄弟都聚到八角亭外，一来保护公主，二来可同抗魔狼。”榔榆管不上碧落是否同意，冲屋外喊了一声，收到命令的士兵互相掩护着退后。 事已至此，碧落只得命令榔榆一定要听从她的命令行事，不得违抗。 说也奇怪，那些魔狼没有跟着冲进来，只是在清风亭外三丈远的地方来回走动，密切关注着亭内的人类，时不时嗥叫几声。 “将军大人......”梧桐刚想问他的上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转身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的饕餮面具男，不仅是梧桐，其他侍卫也看到了，哗啦哗啦，雪亮的洗月弯刀齐刷刷抽出来，刀尖全部转对向他。 “保护公主是第一要务，还有，没有公主的命令，谁也不能出手。”榔榆沉着声音给士兵下令。 众军听到命令后齐声应是。 “我这次来只是想问几个问题。”饕餮面具男看到碧落很紧张，无声笑了，“如果我想杀他们早就动手了。” “那不妨请你驱走魔狼，我也让我的侍卫退去，我们再好好交谈一番。”碧落看到这个饕餮面具，脑海中自然浮现那些百姓身首异处，血水抛洒大地的画面，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胸口闷浊想吐。 碧落轻轻调整了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作为伏羲和女娲的后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保护本国子民的安全。 “不用这么麻烦，我问几个问题就走。你如实相告，那么你们都是安全的，如果你胆敢说谎，一个问题杀你两人，这个交易很公平是吧。”饕餮面具男说着，掂了掂手上的鬼头大刀。 “呵呵，你果真相信我的话？”碧落很是怀疑。 “选择权在我手上。”饕餮面具男以一种不可质疑的口吻说话，“如果你愿意不顾手下性命，大可说谎试试。” “那如果我不知道，可以选择放弃吗。”碧落冷冷看着对方，顿了顿，加了一句：“如果我胡乱编造个地方让你去找，于你也不好。” “多谢你为我着想，但是如果你什么都推说不知道，那我岂不是亏了，再说我还没享受够杀人的乐趣呢。” 碧落思考再三，觉得对方提出的这个要求似乎可以接受，这是减少伤亡的最好办法，于是道：“那你问吧。” “你知道补天石的下落吗？” “知道。” “哟，果然是聪明人，知道不能一直隐瞒下去。”饕餮面具男显然很满意听到这样的答案，继续问：“在哪里？” “在天行府上......”碧落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两声凄惨的叫声，最边上的两名战士全身冒出血水，软趴趴摔落在地。 饕餮面具男的鬼头大刀快如闪电，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有人倒下来了。 士兵开始慌乱起来。 “公主，士可杀不可辱，我们可咽不下这口气。一拥而上，大不了就是一刀一个痛快，也好过这样被白白杀死的好。”几个年轻的士兵按捺不住，想冲过去和对方同归于尽，被几个伍长死死抱住，梧桐走过去一人给了一巴掌：“都他妈的自作主张，没听到老大说了一切听公主指示行动吗，滚回去。” “你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说谎。”碧落皱起了眉头。 “有没有说谎你心中清楚。”饕餮面具男嘿嘿了两声，看着挂在鬼头大刀刀身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感觉有趣极了，嘿嘿笑出来，“这样杀人，倒是别具一格。” “我到底有没有说谎，你搜我神识便可知道得一清二楚。”碧落此时压力很大，青龙部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她身上，她的每一个指令，每一个动作，都决定着这群军人的生死，丝毫大意不得。 “如果是白天，我真的会这么做，不过呢，我来的时候碰到了伏姤。” “果然是他。”碧落早已料到如此。 其他的侍卫却不知情，纷纷炸了。 “什么，是这个小子告密？” “竟敢勾结外人，这小子死定了。” “早就知道伏浪一家都不是好人，回去让国王抄他家，送他们去当奴隶。” “才当奴隶，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呢。” ...... 碧落的思绪却不在这里，这个饕餮面具男敢在众人面前说这件事，要么就不怕天下人知道，要么就是打算将这里所有人杀了灭口，按照他的做法，后者可能性大多了。 该怎么自保以及保护好手下呢，碧落的脑海中早已转了好几转，想出了好几个办法但是都被她自己推翻了。 碧落自己本就是三体境界的修行者，亦跟很多修行者打过交道，其中不乏阴阳境界这样的顶级高手，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这神秘的饕餮面具男，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他的身法诡异极了，倏忽而至倏忽消失，碧落甚至怀疑他是魔族而非人族，但是魔族做事向来张扬，不屑于遮遮掩掩，而且他身上没有半点魔气，又让她不得不否定了这个想法。 碧落又再思索了一会儿，仍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看来，真的要一起上，争取以数量上的优势打赢对手，只是如果对方让魔狼参战，那就更困难了。 可碧落又觉得那些士兵说得对，士可杀不可辱，越往后拖越是不利，一拥而上的话，起码还有一线生机，不至于全军覆没，大不了双方拼个你死我活了，如果有一两人侥幸逃出去，向父王禀告三叔勾结魔族企图造反这事，也算是死得其所。 青龙部的将士皆不知道他们的公主在短短的瞬间，脑海中已飘过了几个想法，打定主意后，碧落倒是镇定了许多，饕餮面具男这时又问：“补天石到底在哪里。”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相信，而我没有办法看我的属下白白送死，多说无益，一战决生死吧。”碧落说着，斜斜抽出了涵碧剑。 青龙部军人见碧落想要先出手，心下热热的，对于他们来说，宁愿战死当场也不要这样受尽侮辱而死。榔榆大手一挥，梧桐带着几名高大的侍卫围了过去，将公主簇拥在中心，连剑都无法挥舞。 “公主，情况急转直下，请原谅下属擅作主张。心，尾，箕三曲，跟我一起攻击对方，角，亢曲去攻击魔狼，为公主开路，氐，房两曲护送公主离开。”榔榆快速下达指令，“听我指挥，开始攻击。”说着，第一个持剑杀向饕餮面具男，被点到名的士兵，扯着脖子大吼，挥刀齐上，剩余的士兵不顾碧落的反对，裹挟着她冲出清风亭。 一看到有人冲出来，那些魔狼怒睁血眼，冲着众人怒吼，试图让这些不听话的人族滚回去。 氐，房分别有俩伍弓箭手，这时弯弓搭箭，连续不断射完一整壶的长箭，逼得魔狼左闪右避，其余士兵则在箭雨的掩护下冲向魔狼，在快要冲到魔狼前突然滑到在地，挥动巨剑砍魔狼的四脚，更有大胆者直接用剑刺向它们的脖子。 魔狼的个头比普通的野狼还要大上几倍，动作敏捷却完全不输于野狼，三五个士兵勉强能和一只魔狼打平，而军中精锐可凭借手中锋利的兵器一对一不处下风。 青龙部的军人无疑就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训练有素，个人战斗力出色，而又配合默契，刚开始时看到多如繁星的魔狼，确实被吓了一跳，后来经过远射试探后，发现它们的实力不过如此，对着这些存心来送战功的魔狼，战士们毫不客气，弓箭一轮一轮地收割，近战战士不断砍杀掉它们。 被毫不留情砍杀，纵使是不知疼痛为何物的魔狼也抵抗不住心里的惊慌，当中最为高大的那只魔狼忽然朝着月光长嗥一声，剩余的数十只魔狼同时目露惊慌，卷着尾巴落荒而逃，瞬间跑没影。 攻击魔狼的众士兵还以为又来了更加厉害的妖兽，个个手持长剑，严阵以待，角曲的战士已经冲到了马匹前，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突然撤退。 碧落回过头看，那饕餮面具男亦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有士兵举起了火把，她看到了天马旁边有个黑色的人影，马上警惕起来，冲着他低喝：“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 第三十九章 装疯卖傻 “我只是想牵回我的宠物，不用这么夸张吧。”一个略带无辜的腔调于黑夜中响起。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碧落正疑惑着，身边几个士兵拿着火把围了上去。 一高一低两个少年就站在天马旁边，两人看到有士兵靠近，同时高举双手。 年纪小的那个男孩子认真地看着这些士兵，一脸无辜：“我们没有偷马。” 果然是他们！ 震惊在这一刻占满了碧落的脸容。 怎么会？ 当时他们明明已经躺在血泊当中了，以饕餮面具男的心狠手辣和精湛的刀法，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先放开他们吧。”碧落慢慢走了上去，围着黄泉和黄莲，左瞧瞧右看看，就像打量着一件不可思议地的物品。果然这俩少年就是不一样，碧落看他们之前在和姬正打交道，还以为是在捉弄他呢，实情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公主，你没事吧？”榔榆从清风亭赶过来，看到这里突然出现两名少年，心里觉得奇怪。 “那个饕餮面具男已经走了吗？”碧落问。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了。”榔榆看着黄泉和黄莲，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在深夜里出现在清风山上，而且还是在没有惊动一名青龙部将士情况之下。 “你们俩不是被杀死了吗？”碧落决定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我屮艸芔茻，将我们当骗子一样在全城通缉就算了，现在还当我们是死人？不仅小气，还乱给别人定生死。”黄泉一听到碧落的话，马上炸毛了，恨不得连口水都喷干净。 旁边的几位士兵立即露出不满的神色，有人伸手推了推他，让他老实些：“对我们公主客气点，否则剜下你的舌头。” 有公主在场，他们做的和说的都不敢太过分。 “公主就了不起啊，把你当死人，换做是你，你能吞得下这口气吗？”被那些披着甲胄的战士吓一吓，黄泉明显怂了很多，身体往后退了几步，语气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可我明明看到你们倒在血泊之中，就算你们命大，没有死，也必然深受重伤吧，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可不像呢。”碧落哂笑了一下。 “你一定不知道我云山小天才的厉害了，我就那么轻轻念个咒语，使起偷天换日之法，瞬间就将我们两兄弟和附近两具尸体调换了，就轻轻松松捡回一条命了。”黄泉越说越是得意，哈哈大笑起来，笑毕，突然恶狠狠地冲碧落说：“不过我发现我们召唤过来的宠物，竟然被你骑了去，当然不肯啦，就马上追过来要回去了。” “哦，这么厉害的巫术我可没听过。” “当然，这是我巫族不传之术，不要说外人，一般学巫之人都不晓得有这个秘技。” “是吗？你当场演示给我看，我就信了。”碧落挽起了双手，饶有兴趣看着黄泉 ，不知怎么地，有这个吵吵嚷嚷的同龄人在，她的心情会放松许多，她开始觉得没有那么讨厌对方了。况且，这俩兄弟为人应该还不错，早上她假扮成乞丐在观看驱鬼仪式时被人推搡，黄泉好心伸手去扶她，再想到刚才自己被那饕餮面具男相逼时，黄小莲还跳出来帮她，这种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可不是能表演出来的。 至少在这一刻，这俩兄弟在碧落心中的印象有了明显的变化。 “好的。”黄泉满口答应着，伸出手指，神气地指着碧落，“只要我一施巫术，我们俩就会互换位置，各位，千万不要眨眼。” 黄泉闭上眼睛，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黄，鬼怪莫挡，遮天蔽日，赐我力量。偷天换日，移形换影，走。” 念毕，黄泉露出满意的笑容，一边慢慢张开眼睛一边说：“不要太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崇拜个屮艸芔茻，你自己看有没有换地方。”旁边的那名士兵冲黄泉狂喷口水，你他妈的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我们捧场的热诚之心。 黄泉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当下尴尬地摸了摸头：“对不起，失误了，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不管其他人反不反对，闭上眼睛，又开始结印施法：“偷天换日，移形换影。” 这一次他很快就张开了眼睛，却发现根本没有动过，自己也傻了眼：“怎么会这样？” 黄莲在旁边急得跳起来，很卖力地向碧落解释：“我哥哥真的可以做到的，碧落姐姐，你要相信我们啊。” “好，这个我信了，但是你能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在短时间内从斜阳坡赶到五十里外的清风山吗，在没有马匹的帮助下。”碧落已料到这少年在装疯卖傻，能够在那饕餮面具男刀下活过命来，绝不是一般人物。 “哦，这个难不倒我。”黄泉哈哈大笑数声，“我早就料到你会有此问，所以我特意准备了......噔噔噔，各位看官，神行符。”黄泉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快速掏出两张符咒画成的符，“只要这么轻轻一贴，两只脚就能生风，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在话下。各位，千万不要眨眼，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接下来请观赏......”黄泉将符贴贴到两只小腿，兴奋得哟呵一声大叫起来。 然而万人期待的脚下生风并没有出现，黄泉轻轻发力，就直直蹦了起来，刚好碰到旁边那棵相思粗大树的横干，遇到阻拦后又被弹了下来，然而那道符又令得他往上弹，结果又撞到了那树干。 咚咚咚，他就保持着那样子，在大地和树干之间直上直下，来来回回跳跃，只看得旁人眼花缭乱。 “我屮艸芔茻，这是飞升符，他奶奶的熊，我贴错了，黄莲，快点帮我撕开这符。” “是的，哥哥。” “不要向我走来啊，我会踩到你的。”黄泉正在半空，看到黄莲傻呆呆走到他的下面，仰着头看着他，吓得他大喊。 “这俩傻兄弟。”碧落心里觉得好笑，轻轻一纵，一脚将黄泉踢上半空，待对方重重摔在地上时拍拍衣裳说了声不谢。 “我再问一遍，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才觉得奇怪呢，你明明是......”黄泉正说着话，突然发现说出来的话像是被吃掉了一样，说了好几次都没有声音出来。 “我们回屋里说吧。”碧落说着，先走回了清风小屋，黄泉不情不愿跟了过去，黄莲则跑得飞快，屁颠屁颠跟在碧落的屁股后面。 “我就是碧落。”刚进屋，碧落便施了个寂静之术，屋外的人听不到屋里说话的任何声音。 黄泉说了好几次话，还是没有声音，碧落看了，淡淡地一挥手，解除了这个沉默之术：“有什么话就说吧。” “其实我想说，你到底是谁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兄弟俩只想要回我们的宠物，远走高飞。” 碧落看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嘴里还在碎碎念，便道：“你说天马是你的，拿出证据来。” “废话，你看我们能够找到它就知道了。”黄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骑着它飞得那么远，如果它不是我们的宠物，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它。” 碧落料想黄泉不会说出实话，果然一听就是如此，不过他说的倒是有点道理，沉吟片刻，道：“我暂且相信你说得都是实话。” “那你还不放我们走？是想要揭穿你的身份吗？” “你们可以走，但是这只天马要留给我。” 黄泉刚想抗议，黄莲却高兴得跳起来，对他哥哥说：“那就送给碧落姐姐好了。” “真的吗？”碧落愣住了，她没想过黄莲会这么干脆就做出决定，不过想了想，很快释然了：反正这天马又不是他们家的，随便送出去不心疼。 “真的啊。”黄莲仰起充满稚气的脸蛋，认真看着碧落，“不过姐姐你要好好照顾欢欢哦，欢欢超厉害的，老大说了，欢欢若是心情好了，可是会进化的。” “是嘛？”碧落不想冷落黄莲的一片热诚，但又不太相信他们，只好不咸不淡应对着，她看黄泉在一旁低头不语，似乎对这事不怎么上心，便问：“你弟弟说送这天马给我，你答应吗？” “这是他的权利，他爱送谁就送谁。”黄泉大大咧咧地说，对碧落的怀疑不以为意，“反正他就这好色德性，看到漂亮的女孩就送东西，见一个送一个，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全送出去。” 这俩少年，吹起牛皮来，都不带打草稿的，偏偏说起来又是一套一套的，这搞得碧落有点头大，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最后冲着黄莲那么清澈明亮的眼神，真诚的语气，还是相信了：“那真是要谢谢黄莲小弟弟了。” “不用谢我啦，碧落姐姐喜欢就好。”黄莲咧开嘴，笑得很开心，碧落看到他的牙崩了一个口子。 “谢他干嘛。”黄泉搭一口说，“这家伙前不久才送了只独角兽给一个美丽的小姐姐，大方得很。”（送给了鲛人，女三的妹妹） “真的吗？”碧落越来越觉得好笑。 “真的啊。”黄莲的表情却很严肃，非常认真向碧落解释：“那个姐姐说她过不了江，我就让独角兽送她过江。她说不要，就算送她过江，等一下她没有了独角兽，还不是回不来，倒不如不过江。” “所以，你就将独角兽送给她了？”听到这里，碧落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人傻钱多，被骗了还要帮人数钱吗？ 这两个小贼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笨死了，不过好像也可爱死了。 “是啊。”黄莲一个劲地点头。 “黄小莲家大业大，送几头独角兽根本不是事，所以麻烦你别这么大惊小怪了好吗？” 碧落怎么觉得越听越玄乎呢，这黄泉两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更能吹牛，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当场哂笑几声 ：“神兽是你家养的，说送人就送人。” “总之老大家里还有很多很多，全送出去一点问题都没有。”黄泉看碧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摇摇头，“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欢欢是全兽苑那么多神兽之中最厉害的，是黄小莲最喜欢的宠物。” “对啊，碧落姐姐，欢欢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们还真会吹牛。”碧落看向黄泉，后者正在挠后背，道：“黄莲送给你了，你就听他的话，好好照顾这宠物就好了，嘿嘿，这宠物脾气怪得很，以后有你好受的了。” “既然如此，我相信你们，不过也请你们要相信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碧落不能在这兄弟俩身上耽搁太多时间，“我是真的碧落公主，发布通缉令通缉你们的是我，在驱鬼仪式上碰到你们的也是我。” “嘴是你自己的，你爱怎么说都可以。”黄泉这么说，无疑是还不承认。 “信不信随你。”碧落不在乎，不过想要堵住他的嘴巴，似乎难了点，她想了想，道，“今日在王宫参与驱鬼仪式的是我的侍女。平日她就经常假扮成我到处走动，所以不会轻易被认出来是假的。” “哎哟，我去，真刺激。”虽是这么说，黄泉却早已一副早知如此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回你们总相信了吧？”碧落费尽口舌跟他们解释，只是想让他们相信她就是真的碧落公主，然后相信她说的话，这关系到以后一系列的行动能不能成功，所以她才会如此有耐心。 “我相信啊。”黄莲跳起来说。 “你哥哥不相信呢。” “哥哥......”黄莲转而看向黄泉，后者立刻挂上了圣洁的笑容，“黄小莲相信，哥哥就相信。” “既然如此，请你们出去之后不要到处张扬，可以做得到吗？”碧落觉得自己就好像跟小孩作约定一样，有点欺负人了，不过她很快就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平复了心情，这两少年，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一个更小，应该还不到七岁，的确是小孩子。 “做得到。”黄莲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和碧落击掌为约。 黄泉却翘起了双手，道：“不说就不说，整那么多东西干嘛。” 碧落收回手掌，此刻她的心情颇为高兴，任由黄泉随便发的小性子：“这里的饭菜就留给你们吃啦。”说着，解除了巫术，走出清风亭。 ------------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 第四十章 遭遇袭击 “伤亡如何？”碧落找到了正在指挥部下收拾战场的榔榆。 “八人战死，十五名人受伤。”榔榆命人将死去的战士驮在马上，这里离盘古城不远，根据军部规定，这些尸体是要送回京畿处理的。 “厚葬他们，另外向军部多申请抚恤，就说是我的意思。”碧落说着，转而向那些魔狼的尸体走过去，“大将军，我们去看看。” 活魔狼的身躯很庞大，但是被杀死了以后，又变回野狼般大小，这里有二十来头魔狼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倒在血泊中，皮毛腐败，双眼溃烂，腥臭味非常浓，远远就能闻到，碧落不由得皱起了鼻子：“看来不是真正的魔狼。” “是的，这些野狼被魔附上来，难怪战斗力有点弱。”榔榆点点头，他赞同碧落的判断，真正的魔狼可是厉害多了，绝不会这么容易给人战胜，“那是否能够说明那个带饕餮面具的男子就是魔族？” “应该吧。”碧落不太能确定，对方身上毫无魔的气息，却又能召唤魔狼，着实诡异，这让她很困惑。 “大将军知道赤凤镇一家五口惨死案吗？”碧落引导榔榆往别处走去。 “公主殿下，抱歉，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追赶蛮族，不知道此事。” “他们的死状和这些魔狼差不多。” “他们也是被魔附上了？” “我的猜想是，不过他们被附的程度没有这么深。” “这些魔族真是不死心，在沉寂了千年后又出来祸害人间。”榔榆感慨万分，千百年来，西大陆一直处于战乱之中，战争多，和平少，两百多年前，蛮族不知抽了什么风，掺和进来，搞得将士疲于奔命，百姓流离失所，每个国家都苦不堪言，这回又多了个卷土重来的魔族，真是....... 到底何时才能平息战争，重回太平盛世？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慢慢走到一处林子，碧落往四周环视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掏出信纸，匆匆写下要说的内容，塞入牛皮信封，并封上了火漆，最后交给了榔榆：“麻烦大将军派人送回去给父王。里面的信息非常重要，一定要选值得信赖又能力出众的部属。” “是，我让茯棱带秦榕、柘天跑这一趟，一定将此信完好无损送到王上手中。”榔榆双手接过信封，随即放入衣袖里，整个过程非常迅捷又隐秘，没有被人发现。 茯棱是榔榆的心腹，为人忠心耿耿，又机智多变，是榔榆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 碧落对于榔榆表现出来的谨慎表示很欣慰，这才是下属应有的表现：“趁着天还没亮，现在就出发吧，记住不要被伏姤的人截获，如果被抓住了，第一时间销毁这封信。” “伏姤竟和外人勾结，属下担心他们会趁着蛮族攻击王宫时发难。”榔榆脸露担忧之色。 “父王早已洞悉他们的阴谋，已经谋好应对计划，哼，就怕他们不敢行动。况且以刚才那个邪魔的表现，他们或许只是有相同的目的而一起行动，并不见得齐心协力。”碧落每说一句话，榔榆就点一次头。 伏据陛下从来都是料事如神，冰雪聪明的碧落公主可是从小就得到他的悉心栽培，榔榆不止一次听伏据陛下在私底下评价他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谋略方面一点不输于他。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去吧，让他们多加小心。”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等等，让所有的士兵集合，我们也要开始行动。” “公主不多休息一会儿？”榔榆有些惊愕，刚刚被那饕餮面具男和黄泉兄弟俩先后一闹，碧落都没能好好休息过。 碧落真没有感觉到有多疲倦，身为一名三体境界的炼炁师，不吃不喝不眠几天几夜是常有的事情，她向榔榆摇摇头：“伏姤生性多疑，肯定会派人偷偷跟踪，查探我们的行动，我们必须乘着夜色撇开他们。” “公主所虑甚是。” “所以，要提醒茯棱他们，这不是急信件，花多点时间绕远路都没有关系，只要确保信件最终能够送到国王手上。” “是。” “还有，把那两兄弟也带上。” “好。”榔榆向碧落行礼后转身离去。 黄泉两兄弟刚吃饱喝足后，黄莲跟黄泉道一声晚安，就在他怀里睡过去了，黄泉正准备在长石椅上大睡一场，却被几名军人粗鲁德推出了清风亭：“要走了，别磨磨蹭蹭的。” “我屮艸芔茻，才刚坐下又要走，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黄泉冲这些士兵嚷起来。 月过中天，睡意袭来，这个时候被打扰到，任谁都火大。 “你可以在马上睡。”碧落骑着天马走过来，看了一眼明明精神十足的黄泉，转头吩咐旁边的那位侍卫，“给他们一匹马。” 黄泉说什么也不肯让其他人抱黄莲，在两名侍卫的帮助下才艰辛坐上马鞍。 “我们要去哪里？”黄泉满脸不悦。 碧落耳朵尖，听到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在小声嘀咕：小气女人占我坐骑就有理了，还不把我们当人看，真是狗仗人势。 这个喜欢碎碎念而又口不择言的聒噪少年，碧落强忍住心里那股想将他揉成碎片撒向天空的冲动，淡淡回了一句：“跟着来就是了。” 一行人刚走出清风亭没多远，便有斥候来报：“报公主殿下和大将军，有几十人的军队在往清风山移动，行军速度非常快，疑似是蛮族。” 斥候的声音如同一颗大石头扔落池塘，咚的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青龙部将近两千的军队像炸锅了似的，个个神情激昂，嚷着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确定吗？”碧落蹙起两道细长的秀眉，没想到这群蛮人逃离盘古城后竟然找了地方躲起来，到夜深了才又出来狩猎。 这名斥候正想回答确定，又有一名斥候骑马飞奔而来，人还没到便远远来报：“报，最前沿警戒线被突破，蛮族向清风山进攻，预计半柱香时间后与我们相碰。” 这名斥候的消息无疑让刚才炸开的池塘更加沸腾了，青龙部的军人比刚才更加激动，恨不得立即冲到对方身前，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想来就是这伙野蛮人闯入盘古城，伤我百姓。公主，末将请求下山迎击敌人。”榔榆心情激荡之下，用力拉了一下马的缰绳，坐骑高扬嘶鸣了一声。 碧落想到的却更多，伏姤作为桐柏国的代表，长期与蛮族首领会面，蛮族这个时候入侵桐柏国，且一路畅通无阻，直捣盘古城，非常耐人寻味。现在他前脚刚走，蛮人后脚便到...... 卑鄙无耻，碧落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她问榔榆：“后山可有小路？” “有的。”有老家在清风山附近的士兵站出来说。 榔榆以为碧落想要从后山撤退，心想这下不妙，果断向她进谏：“公主殿下，如果此时整顿军队，青龙部携冲锋之势往下冲，定然能冲散这群蛮族，他们在山路上施展不开，正是歼灭他们于山腰的好时机。如果从后山逃跑，蛮人的坐骑快如闪电，很快就能追上我们，到时我们反而将会处于劣势之中。” “不，我们不走后山，就依榔榆大将军所言，主动出击，掌握先机。”碧落道。 碧落做事思虑周到，追求的往往是以最小的牺牲达到最大的效果，未思进先思退是她向来的作风，她只是想知道还有没有后路，所以她才有此问。 榔榆大喜，心想碧落公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一身本事得到伏据国王的真传，这份当机立断的气概比绝大多数的将军厉害多了，对她的佩服又多了几分：“公主殿下所言极是。” “指挥军队不是我的强项，但是冲锋作战我很擅长，若要用得上我，请榔榆大将军尽管吩咐下来。”碧落对榔榆道。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我绝不会干预你们的排兵布阵，但是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臣下知道公主殿下是个了不起的炼炁师，以一敌十，但是这次，就让您见识一下我们青龙部的厉害吧。”榔榆意气风发，仿佛找回了二十多年前，和伏据国王并肩作战，在边境上给予野蛮人重重一击的英雄气概。 角曲曲长秦榕已经被派去送信，榔榆因而派出副曲长徐枯率领属下在山腰间埋伏。 徐枯在上山时已经观察过地形，山腰间有一处开阔地，这里正适合弓箭手发挥，所谓射山不射林，射雨不射风也，两边有高地，正适合埋伏，徐枯和包桨屯长一人带两个屯的弓箭手分别埋伏在两边。 过了这片开阔地，有一片密集的松树林，在榔榆的构想中，这片松树林树木粗大，林木之间空隙小，马匹可以轻松通过，而身材高大的异兽受到的限制非常大。 榔榆将这片松树林划为决胜负的作战主场。 “下马，整顿。”副将军梧桐看到大将军提起了长枪，大吼部下。 所有的将士俱下马，从马背上的背囊之中取出一截截的长棍，然后迅速组合成长杆，接着装上枪尖，一支一丈多长的长枪瞬间组装完毕。 众所周知，桐柏国青龙、朱雀、白虎和玄龟四大部乃精锐当中的精锐，每个部都有各自擅长的进攻。青龙部擅长奔袭和追击战，每个士兵的坐骑都是全国精挑细选出来的上等马，朱雀部是桐柏国唯一一支空战部队，也是整个南洲人族唯一的空战部队，他们的坐骑是一种叫灵鹏的大鸟，能够短暂飞行两百里，这对于旨在守卫家园的桐柏国来说足够了，有这么一支空中力量震慑着，其他国家真的不敢随便向桐柏国进攻。白虎部是重装部队，连战士带坐骑全都用最好的装备，可谓武装到牙齿，而玄龟部是守卫盘古城的中坚力量，攻若迅龙，守如太山，指的就是这支擅长防守的军队。 伍，什，屯，曲，部，是桐柏国的军队编制。 青龙部一共七个曲，角、亢、氐，房，心、尾、箕曲，每曲人数为五百到七百人不等，整个青龙部不到五千人，别看人数少，可都是以一敌几的精锐，可惜，这次急着要追踪野蛮人，仓促之下，榔榆只带了擅长远射的角曲、长枪骑兵心曲和擅长马上作战的洗月弯刀骑士房曲上路。 可惜了，作为掩护的铁盾部队不在，不然榔榆还可以做出更好的作战安排。 三曲人马加起来两千左右，即使以二十换一，拿下这群野蛮人绰绰有余。仗着人数上优势，全歼敌人，是榔榆的目标，现在他考虑的更多是怎么在公主殿下面前漂亮地打这一仗。 而在这时，斥候带回了更详细的情报。 “对方离清风还有两里。” “离清风山还有一里。” ....... “已进入视线范围，蛮族人数约为三十，手持大刀，猜测来自地之部落，大刀长而窄，推测对方为鱼冰村或者仓庚村。” “希望对方是鱼冰村的人吧。”榔榆深深吸了口气。 碧落常年在桐柏国与巫之联盟间来往，关于蛮族的认知自问比不上这些常年在前线作战的军官，所以很虚心向榔榆请教。 鱼冰村总人数不超两百，如果山下飞奔而来的这几十个蛮族战士是来自鱼冰村，那说明他们所有青壮年倾巢而出——不管是哪个势力的部落联盟，都有战士倾部落而出的作战习惯，有时甚至一些成年女性或是少年成员也会加入战争当中。 雷声村的规模是鱼冰村的三倍，甚至是地之盟中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村落。如果山脚下的是雷声村，全部战士绝对不止这点人，必然还有族人隐藏在暗处。 听榔榆这么说，碧落觉得挺悬的，己方刚刚与魔狼才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激斗，这时又要对上蛮族，纵使人数上占有优势，但也抵不过人家以逸待劳。 她咬着下唇，问：“胜算如何？” “如果对上**村，有七成把握可以取胜，如果来的是雷声村，胜算不过四成。” “尽力而为。” “自然，公主殿下，杀敌护国，乃我桐柏国军人之天职。”榔榆还在等斥候给出信息。 “已到清风山山脚。”传令官再次来报。 榔榆等的就是这一刻。 清风山不高，但是坡长，山路又蜿蜒，要想从山脚冲到山顶，要五里路，这个奔跑距离对于异兽来说需要点时间。 但刚好足够青龙部的骑兵冲到埋伏点。 “大将军。”梧桐看着榔榆，激动的神色跃然于脸上。 “开始吧。”榔榆明白副将为何会这么激动，一路追着这群蛮人的屁股吃尘，这次终于遇上了，还夹着地利的优势，如果不将他们杀得丢兵弃甲，怎么对得起这些天来的辛苦。 “冲。”梧桐根本不想废话，手持长枪，向部下大喊。 心曲的骑兵持着长枪，冲在了最前，房曲的军人高举洗月弯刀，策马下山。 清风山山路狭窄，正常情况下，每次只能容两马并驰，但是这里地势平缓，灌木丛不多，可以从山路两旁策马冲刺。 天上忽然黑云密布，遮住了上弦月，原先还隐约可见的山林景色突然变得漆黑一片，经验丰富的青龙部骑兵无视这变化，调整了缰绳，继续策马奔跑。 青龙部的这次冲刺，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如一股赤色洪流滚滚而下，尽显桐柏国四大王牌军队之一的威势。 埋伏在两旁的角曲弓箭手已经能够看到这群蛮族战士，他们骑着高大的异兽，上身**，脸部画着迷彩纹身，头戴绿色羽翎，手持长刀，如一道闪电冲了过来。 这些异兽奔跑技术出色，速度又非常快，不仅在山道上奔跑，山道两旁的岩石都是它们奔跑的地方，只要有一个落脚点，就可以奔出几丈远，扬起高高的尘土。 谁也想不到，仅仅三十骑，却有齐头并进之势，这气势丝毫不逊于对方的一千骑兵。 徐枯的嘴巴跟着异兽奔跑的步伐快速在动，还有一百丈，对方就进入弓箭手的攻击距离。 还有五十丈，徐枯举起了右手，所有的弓箭手举起了黄木开元弓，搭上了涂有乌头之药的长箭，这种名叫乌头的药草，中药草名为“附子”，茎、叶、根均有极其强烈的毒素，以此制成的毒药涂上箭头，贯入身体后，皮肉烂，烂到五脏而死。 还有三十丈。 徐枯猛地将手放了下来，怒目大吼：“射。” 壹屯的弓箭手忽然站立起来，仰天放射，所有的弓箭手一口气不停歇射完箭兜里十二支长箭。 ------------ 第四十一章 黄雀在后 数千支长箭升空，形成了极为密集的箭雨，在上升到最高时，拐了个弯，以更快的速度携着磅礴气势落下，将这区区三十名蛮族战士完全笼罩在箭雨之下。 射人先射马的招数在异兽不畏刀剑加身的优势下失去了本来的意义，与野蛮人交战过无数次的青龙部将士因而将目标对向了野蛮人，数以千计的长箭挂着金风奔向野蛮人。 在直射和天降箭雨的双重威胁下，如果是一般的士兵，早已被射成了刺猬，然而野蛮人展现出了他们强悍的实力，手中一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所有的长箭都被弹飞出去。 当这三十名野蛮人安然无恙冲出箭雨阵时，角曲弓箭手全都瞠目结舌。这些野蛮人也太横蛮了吧，大部分竟然毫发无损，只有极少数野蛮人中了长箭，但那些毒性十足的药却对他们无效，拔了箭头继续往前冲。 蛮人的战力在他们的心里再上升了一个档次。 箭雨阵未能给这三十名蛮族战士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是榔榆始料未及的事情，依他判断，这个箭雨阵再怎么查至少也会让这些蛮人伤亡过半。 幸亏好消息不是没有，这么一来，顶着箭雨前进的异兽，奔跑速度明显降了下来，而且为了躲避长箭，这些蛮族战士各自分开，顿时没有了之前气势如虹的压迫感。 穿过箭雨阵，离松树林还有一百丈远的地方，蛮族战士驱着异兽进入了第二个青龙部布下的铁菱阵。在山路及其两旁，徐枯命士兵预先撒了大量的铁菱，密密麻麻，当这些异兽踩踏上去，使得它们极不舒服，奔跑速度又降了许多。 此时野蛮人已失去了高速冲锋之势，同时，心曲的战士骑着马高速杀到。 他们高举长枪，刺向蛮人的胸口，小腹等关键部位。和蛮族交战多年，双方都很熟悉对方的作战方式，异兽皮厚肉坚，一般枪刀跟本刺不入它们的身体。 然而野蛮人拥有壮硕身材的同时还拥有旁人以为不可兼有的迅捷，轻松躲了过去，奔在最前的野蛮人大手一握，握住心曲一名士兵的长枪，猛然将对方拉过来，一刀刺去，不偏不倚，正中心脏，那名士兵当场死亡，这名野蛮人将他的尸体甩到一边去，嗷呜一声，兴奋地去找下一个对手。 心曲最先奔出的四伍战士全军覆没，蛮人一路往上攻，大刀所到之处，无一人能挡，奔得不久，便从开阔地进入一片松树林当中，蛮人在这里受到了严重阻碍。 这片松树林非常密，树木之间间隙小，身形巨大的异兽在树林里无法像平地一样灵活跳跃腾转，蛮人就此失去了机动性。作战经验丰富的榔榆大将军展现出了他老辣的一面，先利用人海将蛮族分开，令他们无法相互照应，然后四个士兵组成一组对付一个蛮族战士。 两个长枪骑兵起到骚扰作用，而另外两名骑兵手持闪着冷艳光芒的洗月弯刀伺机从旁袭击，令野蛮人顾此失彼，疲于应对。 青龙部的将士顿时取得了上风。 而就在此时，碧落发挥了她作为三体境界炼炁师应有的实力，寒碧剑一出，那些蛮人的兵器无与可挡，刀剑相碰，必然是长刀被削成两半，而寒碧剑安然无恙。她持剑直接砍向蛮人或者异兽，那些异兽不怕普通刀枪，却害怕涵碧剑的锋芒，要么主动往后退，要么攻击天马，引得碧落挥剑自救。 越来越多的蛮人被碧落优异的剑法和她削铁如泥的长剑吸引了过来，有几个蛮族战士不顾眼前士兵，任由他们的兵器落在异兽身上，连续命令异兽撞断这些碗口粗的松树，一路杀向碧落。 碧落顿时觉得压力倍增，不得已之下命令天马往天上飞，以躲开蛮人的联合攻击。而她在天马升空的那一刻跳了下来，倒地之时连续挥出长剑，目标正是那些异兽的腿脚。这些异兽畏其锋芒，纷纷躲到一边去，有两只异兽躲闪不及，被砍倒在地，心曲的士兵挺着长枪一拥而上。这两个倒霉的野蛮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齐齐被刺了数个透明窟窿洞，那两只狕则被刺中了眼睛脖子，鲜血哗啦啦往外溅，悲鸣几声，一头栽在地上。 胜利的天平在一点点向青龙部倾斜。 正当榔榆等人以为这一仗能够如愿以偿，漂亮拿下之时，众人又听到山上传来一阵阵震天的吼叫声，如同天空落下了阵阵轰雷。紧接着地面又传来强烈的震动。 正在浴血奋战的军人们个个大惊失色，他们知道这绝对是异兽的怒吼，但到底要有多少只异兽同时奔跑才能制造出这么惊人的震感。 山摇地动。 “山上有蛮人。”不止一个战士神色惊慌，大叫出来。 榔榆狠狠砸了一下鞍座，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任谁都想不到从来不懂作战配合的蛮人竟然学会了上下夹击之术。此时形势很严峻，容不下多想，榔榆连续向传令军发出数个命令，让剩余的士兵收缩在一起，圆阵应对。 心曲和房曲的人马已经不到原来的一半，角曲的人马倒是保持着完整的编制，但是他们最厉害的武器没有了，丢弃了弓箭，抽出小圆盾，蹲下来，组成了圆阵的第一道阵线，长枪骑兵将长枪夹在角曲战士的肩上，形成了一道圆形的拒马枪阵，其余战士，手持洗月弯刀，团团围住榔榆等将士。 最先冲上来的蛮人亦损失过半，看到青龙部迅速退缩至林中央，结成圆阵防范，正好也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夜空中的那团黑云此时已散开，小船一般的月亮重新露了出来，向大地洒下了清冷的银光，从山上奔跑下来的异兽踏着月色而来，顷刻便冲到松树林，他们的气势比方才交战的双方又要强上好几倍。 巫山身高十尺，在桐柏国甚至南洲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但这群蛮族看上去竟然比巫山还要高半个头，上半身只裹了一件兽皮大衣，脑袋上插着几根羽翎，脸颊涂得黑黑的，骑着一头似虎飞虎，似豹非豹的异兽，长着两颗长长的獠牙，此时两眼泛着绿光，高约一丈，蛮族战士坐上去，高大如山，手上握着一把丈余长的长刀，端的是威风凛凛。 这群蛮族战士大概有一百人，首领比其他战士还要强壮一半，虎背熊腰，他**着半身，鼻子上戴着个铜环，环视了青龙部一圈，目光所到之处，都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这些异兽的出现，又引起一阵小小的慌乱，青龙部将士所骑的战马不断悲鸣，急迫想要逃离这里，那些战马的主人赶紧伸手去抚摸它们的脖子，让它们镇定下来。 后来的蛮人明显和从山下攻上来的蛮人不是同一个阵营，两边的首领各自策着狕走出阵营，在那里争吵起来，领头的两名蛮人嘴里叽里呱啦，一直在说个不停，榔榆大约能听得懂当中一些词语，好像是不友好，作对，之类的。 他们的语速非常非常快，榔榆已经听不出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青龙部的战士齐齐看着他们的上司，俱是一副迷茫的样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从山顶上冲下来的蛮族和刚战斗的这群野蛮人不是来自一个部落。 洁白无瑕的天马重新降了下来，碧落手持寒碧剑，一跃而上。 月色清亮，照耀大地，伊人持剑，红衣胜血，白马升空，尸首横野，真是一副美丽又恐怖的诡异场景。 “哥哥，你看，碧落姐姐是不是很威风啊，果然把欢欢送给她是对的。”兴许是外面激战正酣，将黄莲吵醒了，此刻他正满脸欢笑看着碧落。 “是是是，全天下她最帅。”黄泉敷衍地附和了一句。 “碧落姐姐最帅啦。”黄莲冲碧落摇摇手。 碧落低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少年，其他将士或多或少受了伤，甲胄沾上了血迹，只有他们一如以往，身上既没有伤口，亦没沾上半点血迹。 这俩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碧落又一次起了疑惑。 青龙部的军人看他们好像消失了一般，此时又突然出现，还在那里吱吱喳喳说着不相干的话，烦死了，有些士兵想要给他个教训，却被对方的巨大争吵声吸引住了。 那两个部落的首领兀自在争辩，待看到穿着乞丐男装的碧落升空后，竟然同时停了下来，两人一副又喜又怒之状向身后的战士用力比划，粗大的手指指了指碧落，仿佛在说着什么。后面的战士听了，又是一阵混乱，手忙脚乱中揪出了当中的一个人，他好像先是为自己争辩了几句，后来一拍自己的脑袋，从屁股下抽出了一张帛布，上面有一个人的肖像。 这些蛮人拿来火把，竟然不顾青龙部的军人就在眼前，公然围着这张肖像图自顾自看起来，还不时地看向碧落，指指点点。 碧落示意天马降低了高度，落在了榔榆身旁。 榔榆不知道这群野蛮人是疯了还是傻了，正想着要不要趁机发起攻击，被碧落拦住了。 碧落紧紧蹙起了眉毛，由于太过生气了，差点将这两条眉头拧成一团，这群块头大的家伙不仅笨，还毫无眼力，当即冲他们淡淡地说：“是我。”这回她用的是蛮语。 青龙部的战士又是一愣，想不到文武双全的碧落公主竟然还会蛮语，这回说不定真有救了。 “真的，是你？轩辕国，太子？”那个个头最高的蛮族首领策着狕走出了几步。 “真的是我。”碧落刚说着话，座下的白马在没有她的命令自动走了出来，和对方座下的狕对峙，气势竟完全不输于对方。一丝奇怪的念头在碧落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天马天性善良软弱，怎么会不怕对方的凶狠异兽呢？ “你，跟我们，走。” “凭什么？” “你走，我们，不杀，其他人。” 碧落估计他的意思是只要跟他们走，蛮族就会撤离，但她还不敢确定：“当真不杀我的部下？” “不杀，我们，讲信用。” 碧落思忖了一会儿，不管对方是真蠢还是瞎了眼，将自己当成姬正太子，这无疑是极好的，何况对方急于带人走，答应放了青龙部众将士，这个结果最好不过来，可以接受。 当下碧落不再犹豫，问蛮族首领：“我能带这两个人一起吗？”说着一指旁边的黄泉和他怀里的黄莲。 ------------ 第四十二章 稍纵即逝 “他？”这首领将目光看向了黄泉，见他长得高高瘦瘦，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子，迟疑了一下，答应了：“好。” 黄泉本来想着只要不吭声，便万事大吉，没想到碧落会将火势烧到他这，当即冲碧落嚷道：“我屮艸芔茻，小气鬼，你爱去自己去，为什么非得要拉上我去陪你一起疯。” “你听得懂蛮语？”碧落皱起了眉头。 “废话，你都听得懂我怎么会听不懂。”黄泉重重哼了一声，一副虽然我很单纯但你不要真的将我当傻瓜的样子。 碧落一想也是，这些蛮语与巫语的发音有几分相似，对方说的音节又很简单，如果黄泉真的是巫师，听不懂反而说不过去。 榔榆听不懂蛮语，不过看黄泉反应这么激烈，料想不是什么好事，赶紧问他：“那个蛮族首领向公主说什么了？” “他说要请你们公主去他们部落喝茶散心，你们公主答应了。”黄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接着又对碧落说，“先声明了，我不去这些吃人的地方，要去你自己去。”此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碧落怎么劝怎么说，就算跪下来苦苦哀求，他都不可能会跟着去中大陆的。 “好啊，那我跟他们说你是我的死对头，让他们杀了你我才愿意跟他们走。”碧落似乎看穿了黄泉的心思，不慌不忙说。 “那就杀呗，我就不信了，他们能打得过我这个云山小天才。” “那我打得过你吗？”碧落说着，寒碧剑已然抵住了黄泉的后背。 “我屮艸芔茻，你够狠。”黄泉这么说，无疑是服软了，刚才那股想要和碧落硬钢到底的气势瞬间萎靡了下来。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到天亮，援军一到，届时我们内外合击，一定可以击溃这群蛮人。”榔榆向前一步，劝谏碧落不要意气用事。 “就怕撑不了那么久。”碧落很清楚，刚才榔榆已是充分发挥了地利之势，倾尽全军之力才仅仅杀死十多个野蛮人，己方损失可不算少，而此时又有数倍于这个数目的野蛮人新加入进来，恐怕即使血拼到最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鱼死网破。 这不符合碧落的心里预期。 伏姤联手魔族，躲于黑暗之中，蠢蠢欲动，伏琻大元帅麾下能用将士本就不多，正是用兵之际，能避免损失就避免损失，况且，这一趟去中陆，本就顺路，只不过碧落不能跟榔榆等人言明罢了。 更何况，自己一人脱身，可比带着这么多将士全身而退轻松不知多少倍，碧落觉得自己真要是白白放过了这么个好机会，那就是愚蠢死了。 很多时候，良机稍纵即逝，碧落明白这个道理。 万一对方突然变得聪明了又或者眼睛莫名其妙好了，那就不好办了，所以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碧落歪着身体，贴着榔榆的耳朵悄悄说了一句：“我在路上随时可以脱身。”之后，正了正身体，问榔榆：“大将军，我们之前说过的话可算数？”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公主又将能考虑的地方全部考虑到了，榔榆知道不能再阻止了，咳了一下，大声道：“算数，公主殿下之命即国王陛下之命，青龙部上下，唯公主殿下是从。”他这话不仅是说给碧落听的，更是说给他的部下听的。 碧落很满意，冲那蛮族首领道：“可以走了。” “慢着，你，我们，走。”最先来的蛮族首领不服气，想要拉碧落回他的阵营，那高大的蛮族首领根本没有理会他，身后一堆蛮人早已嗷嗷叫起来，哗啦哗啦举起了手上的武器，并策动狕挡在了两者之间。 “你们说话要算数。”碧落生怕另一个部落的蛮族战士不守信用，趁他们离开时攻击青龙部。 “他们，先走。”那高大蛮族首领指着青龙部将士说。 碧落回过首去，看着那些脸上、甲胄上尚且挂着血迹的战士，常年风吹日晒，让他们的脸蛋饱经风霜，却也塑造出了他们的坚毅，这一刻，她只觉得这些战士是她最敬佩的人，她冲这些短时间并肩作战过的将士挥挥手：“榔榆将军，你们先回去。” “公主，万万不可，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梧桐不知道碧落跟他的上司说了什么，但不能眼巴巴看着公主殿下被野蛮人掳走而无动于衷。 “是啊，最多来个鱼死网破。”不少军人附和说道。 “你们日后还要效劳国王，保护桐柏国子民，不能在此地做无谓牺牲。”碧落想得很透彻，因此也很释然。 “那我们该怎么向伏据陛下交待？”榔榆满脸忧愁。 “正是要回去和父王交待，让他派出军队来剿灭这些蛮人。”再多的话碧落不能说，碧落拍了拍青龙部大将军的肩膀，骑着天马走到那名蛮族首领身前，黄泉抱着黄莲，非常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榔榆伸手捂住了肩甲，那里有一封非常小的信封，他不动声色取了下来，藏于手掌之中，之后滑落于军袖之中。 “恭送公主。”青龙部所有的军人单膝跪地，右手扣胸，他们知道，是碧落公主以自身的牺牲换来他们的性命。 “回去吧。”碧落坐在马上，对他们挥手。 青龙部的战士回身上马，带上战死同僚的尸体，迅速而有序地下山，每个将士经过碧落时都向她扣胸行礼。 榔榆最后一个人离开，他看着碧落，没有说话，握着拳头撞了两次自己的胸膛，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青龙部的人离开约半个时辰，碧落确定这些异兽追不上他们时，才淡淡地对蛮族首领说：“走吧。” “汝，不准，骑。”蛮兽首领看碧落依然骑着带着翅膀的白马，觉得不对劲，命令她立即下马。 “那我骑什么。”碧落问。 那蛮族首领不回答，命人将他们三个人的手脚绑起来，他一只手拎起碧落，放到他的鞍座前。 一股浓烈的体味钻入碧落的鼻子，这气味臭极了，说不出的恶心，钻入她的身体，胃部翻滚，差点让她吐了出来。 黄泉和他的弟弟得到的待遇和碧落一样，都是被蛮横地横放在鞍座上。黄莲的身子矮小，那个蛮族战士发现把他横着放，容易掉落下来，挠挠头，干脆解了绑在他脚上的牛皮绳索，让他坐在鞍座上好了。 反正用绳子绑住了他，逃不掉的。 这个蛮族战士真是这么想的。 “我屮艸芔茻，小气鬼，害我受尽折磨，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黄泉的脑袋耷拉在一边，刚好与碧落的脑袋相对。 “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若不是我，你岂能有今天的奇妙经历。”碧落冷哼一声。 蛮族首领大手一挥，族人调转坐骑，缓缓退出了松树林。 另外一个部落的战士不甘心，一路跟在了后面。 下了清风山，蛮族突然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坐骑开始全速飞奔，周围的黑影风驰电掣般往后退。 天马展开翅膀，飞上天，不疾不徐跟着。 黄莲不怕这些相貌丑陋、体味恶臭的野蛮人，反而因为能够坐到这么威风凛凛的异兽上，显得兴奋极了，大声吼出来。 那名野蛮人本想让黄莲安静点，没想到座下的蛮兽冲他吼了一下，意思是不要吵着这个小家伙。这可把他吓了一大跳，不明白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连有时不太听他命令的异兽都要维护他。 碧落被横放于狕背上，由玄铁打造的鞍座硬桥顶着她的小腹，使得她难受死了，狕的奔跑速度又快，上上下下的，一路颠簸，五脏六腑都像是要从嗓眼里吐出来一般。 她觉得自己身为一个三体境界的修行者都尚且经受不住这样的颠簸，那么黄泉肯定比她还要难过，正想要奚落他两句，刚一抬头，便看到他若无其事一般，对着自己龇牙咧嘴。 碧落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低下头，撅起了小嘴，心里恶狠狠地鄙视了他们一番：这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小的没心没肺，大的臭不要脸。 “你们真的是来自云山吗？”碧落觉得不问清楚他们的来历，就如同放了个爆竹在身边，不知哪一天就会爆炸了，她始终放心不下，“每年我都会去巫之联盟，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巫之联盟的总部在百谷峰，这百谷峰并不是某一座具体山峰的名称，而是指上百座高山峡谷形成的群峰，云山便坐落在当中比较靠后的位置，但那是禁山，一般人进不去，碧落也没进去过。 “我一直都在云山的后山修炼，你们都没来找我，怪我咯？而且我们为什么非得要见过面，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又不是你的谁。”黄泉只觉得莫名其妙。 “云山还有后山？” “有的啊，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碧落本来还很怀疑的，不过看黄泉说得有板有眼，说话时态度又很诚恳，不由得她不信，她瞄了一眼飞在天上的天马：“所以那些神兽都是在云山后山养的吗？” “不是啊，是在老大家里的兽苑养的。” “兽苑在哪里？” “兽苑就是兽苑啊。” 碧落料想对方不会说实话，一听，果然如此，她也不去深究，总之这个问题扯下去没完没了。这回她开始有了些眉目，寰宇之下，除了昆仑山上的悬圃，大概也只有建木森林拥有这么多神兽了吧。 这俩人一定跟兽族有关系，碧落很笃定，她想这个时候去问黄泉，应该不会如实说出来，倒不如先问其他的好：“你们是哪里人呢？” “当然是西陆人啦。我从小就跟家里老头在云山修行，足不出户，这次是我们第一次下山，你说我是不是西陆人？” “呵呵，但我看你的长相，额头宽，鼻子高，脸蛋圆，不像我们西陆人，反而有点像九州人，嗯，更像是大夏国人。” “哟呵，你还会相面呢。真厉害。来，帮我看看我英俊的脸庞能够吸引多少年轻漂亮的女子，又能活多少岁？” “我不跟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那你们来我桐柏国作甚？” “修行成功之后，老头准许我们下山，我们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们来我桐柏国作甚？”碧落冷着脸，又问了一遍。 “我都说了随便走，就来到了你们盘古城，没想到竟然被卷入你们的战争当中，真是倒霉透了。”黄泉边说边摇头。 “呵呵，不要说我不知道，你们来我盘古城肯定有目的的，前夜在承天宫偷听我们说话的俩小贼就是你们吧。”碧落假装不经意地说。 既然黄泉承认自己是会禁术的巫师，然而他们身上又没有半分先天之炁，多少有点符合当时在龙象殿上偷窥之人的情况。可是虽说这俩少年真有本事，天天在装疯卖傻，但要说巫山发现不了他们，亦是不可能的。 碧落不过是抱着一丝丝的可能在问。 “你傻了吧，承天宫守卫森严，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偷溜进去。再说了，我去承天宫干嘛？”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对，我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去的，这个回答你总该满意了吧？” 碧落知道黄泉说的是气话，白了他一眼：“放心，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我看你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查这些干嘛。”黄泉小声嘀咕了一句，碧落的耳朵很灵敏，听到了他的牢骚话，扬了扬眉：“什么？” “没有，我说姐姐很漂亮。”黄泉冲碧落挤眉弄眼。 碧落不去理会黄泉，而是问：“谁教你巫术？” “家里老头咯。” “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吧，我叫他老头，黄小莲叫他爷爷，仅此而已。” “他多大了。” “不知道，从我记事以来他就没有跟我们说过他的年纪。” “你觉得他多大呢？” “七十吧。” “那......” “好了哦，再问我就要收钱了。”黄泉瞪了一眼碧落，说话时中气十足，“我跟你又不是很熟，为什么非得要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查去啊。” ------------ 第四十三章 长途奔袭 “哟呵，刚少被训一下，又开始变得嚣张了。” “我本来就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些啊，你这么爱打听我们的家事，我只会觉得你爱上我了。” “呸，小屁孩，不要对我耍流氓。”碧落本来想整蛊一下黄泉，让他不要如此嚣张，转而一想有可能会被这群蛮人发觉，他们加强了看管，以后想要逃跑便困难多了，最后还是放弃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聊到一半，黄泉打了几个呵欠，瞬间睡着了，碧落哑然失笑：这是猪吗，明明刚刚还精神抖擞的，说睡觉就睡觉，也不管外面什么情况。 红衣少女却没有什么睡意，心想折腾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差不多该天亮了吧。 她抬起头看，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又躲藏了起来，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周围高高低低的黑影不断往后移。盯了一会儿这黑黑的天空，她又回过头去，看向后方，天与地都被黑暗吞噬在其中，自那一道冲天而起的红光之后，整个桐柏国又被笼罩于寰宇之下，沉默不语。 未过多久，东方的天际开始露出鱼肚白，光线很柔和，想要打破这沉默的黑夜，斥退这无尽无穷的黑暗，可惜它的力量还是不够，又一丝红霞跃了出来，加入到光线的阵营。粉红色的霞光开始照耀大地，渐渐地，蓝色的天空现了出来，逼得黑夜一步步退却，终于，一缕金色的光芒刺破了整个黑夜。 仿佛就是短短一瞬间，红日升空，黑夜退去，光明到来。 碧落看着这个还不耀眼的咸鸭蛋，心里莫名涌上一丝暖意。 蓦然间，这温暖的阳光仿佛将她带回了那一年，自己偷偷跑出宫，和井舍一起看日出的光景。 这是迄今为止，碧落觉得最开心的时光。 和井舍在一起的日子，总是那么让人愉悦，那个时候跟着井舍没日没夜往树林跑，吃野果，爬树，捕捉蝴蝶，捉了又放，放了又捉.....有时候两人并排坐在树顶上，看天上云卷云舒，可以看上一个白天而不知厌倦。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碧落会毫不犹豫回到那一天，再和井舍肩并肩，并排坐着看蓝天白云，哪怕代价就是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谁都曾有过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美好回忆，那是藏在内心最深处，不会轻易让别人看到的小秘密。 天上的太阳渐渐变得光亮、刺眼，碧落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这些平时不会浮现的杂念，她不太明白，明明井舍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明明自己已经放下了，怎么今天会突然想起井舍。 难道是因为对面这个人？ 碧落瞄了一眼睡得正酣的黄泉，心里暗骂一句见鬼了，怎么会在这个胆小鬼的身上看到一点井舍的影子呢，真该去找大夫看看眼睛了。 明明两人之间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井舍内冷外热，处事沉稳，这人聒噪至极，恨不得从毛细孔到头发，都能张嘴说话，井舍是典型的西大陆人长相，蒜鼻子，高额头，浓眉大眼，不太俊美，这人鼻子高，额头宽，剑眉如星，双眼有一点深邃，算是说得上俊俏吧，两人的眼珠也很不一样，井舍眼珠是南洲人常见的红色眼珠，而这个刚成年的小年轻，眼珠是青绿色的，有点像东洲人可又不像，姬正就是典型的东洲人，留长发，穿长衣，眼珠是青黑色的。 最最重要的是，西大陆人尚武，讲求义气，井舍的身上就带着这股独特的气质，而眼前这个胆小鬼，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跑得比任何人都快，而且这人对外人外事一概不管不问，明明可以救人的却袖手旁观，不是一般的冷漠，真是令人讨厌极了。 最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井舍和巫山同龄，今年已经三十岁了，而这少年才刚十八。 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在想什么呢？碧落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是个神经病，她觉得小腹被鞍座硬桥顶得很难受，这会儿又十分生气，于是跟蛮族首领交涉，能不能让她独自骑天马飞行，她保证不逃跑，实在不行，另外让她骑一头狕也可以。 身材高大的蛮族首领沉思片刻，回过头去吩咐后面的两名战士一句，他们突然往后跑去，后面又是一阵比较大的骚乱。一刻钟后，后面的骚乱停止了，这两名战士奔了回来，一只空骑的狕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碧落知道这蛮族首领是让他的手下跟后面那个一路跟着的那个部落去借了一只坐骑，他们死的族人不少，有坐骑空出，刚好可以借给碧落。 后面那部落的人当然不愿意了，但是抵不住前面这部落的战士多，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交出狕。 蛮族的世界很简单，拳头就是道理，谁的拳头越硬，谁就拥有大道理。 弱肉强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 碧落坐上了这只狕，虽然双手被绑着还是很不舒服，但总比刚刚好上几倍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眼前这个蛮族首领另眼相看：他还蛮聪明的，不同于一般的蛮人。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碧落试图跟这蛮族首领交谈。 “渠熊。”名叫渠熊的年轻首领很健谈，颇出乎碧落的意料。 渠熊坦言说他们来自雷声村，是整个水之部落最厉害的村，而跟在后面的是鱼冰村蛮人。 碧落点点头，这与榔榆大将军的判断一模一样。 伏据国王曾经提起过，野蛮人一共有四大部落七十二村，这四大部落分别为地之部落、水之部落、火之部落、风之部落，每个联盟各自统领十八个村，各村子之间发展极不均衡，人数最少的北雁村不过三十人，处于灭绝的边缘，人数最多的鹿角村，可是超过了两千人，四大部落的族人加起来共在七万人左右。 交谈时，雷声村的首领主动承认他们偷袭了盘古城，目标正是姬正太子。 被九天神火阵击退后，渠熊本以为这次要铩羽而归，偷袭盘古城未果，白白折损不少族人，若又空手而返，渠熊不知该怎么向族人交待了。 没想到天帝保佑，竟然让他们在清风山遇上了桐柏国青龙部。 渠熊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他命族人隐藏在后山，等鱼冰村和青龙部杀得两败俱伤时，再跑出收拾残局，夺人而归。 碧落眉头紧皱，不是说野蛮人不会打仗的吗，怎么这回变得这么聪明了，她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不像对方说的那么简单：“你们偷偷潜入桐柏国，就没有人发现吗？” “我们有接头人。”渠熊没有说明这个接头人是谁，不过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到底是谁了。之前只是猜测，这次总算是拿到了证据，光是这么一个信息，碧落都觉得不虚此行。 “为什么要捉我？”假扮成姬正太子的碧落又问。 这一回，渠熊却顾左右而言他，见碧落问得紧了，干脆跑到了最前面，不和碧落说话。 黄泉在天亮后醒过来，看到碧落能够独坐一头狕，黄莲也能舒舒服服坐着，而自己却要遭受这等折磨，当下就发声抗议了。 抗议无效！ 蛮族首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弄多一只狕过来，碧落难得看黄泉这么遭罪，心里高兴极了，脸上露出了极为难得的笑容：真是大快人心，终于让这谎言连篇的骗子得到了应有的处罚。 她不断在一旁添油加醋，极力让黄泉保持现状。 一直多带着黄泉的那个蛮人觉得黄泉实在太吵了，这时朝他们的首领吼了两句....... 最后，黄泉被放到了碧落的身后，两人共骑一只狕。 这两个人都很吵，放在一起真是绝配了。渠熊对这个聪明的蛮人挑起了大拇指。 “真的不关我的事。”黄泉尽量将身体往后靠，和碧落保持着距离，但是狕奔跑之时跳跃距离非常大，一路颠簸极了，尽管双腿牢牢夹住了兽蹬，有好几次他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往前移，前胸贴住了碧落的后背。 “是的，不关你事，关我的事是吧？”碧落咬牙切齿。 “你自己非要这么想的。”黄泉还觉得自己亏了呢，他努力将身体往后挪了一下，又将自己的身体摘了出来。 碧落重重哼了一下，如果不是对方忌惮寒碧剑，将它没收了，此时一定要狠狠将这个轻薄之人刺成透明窟窿。 桐柏国国土呈狭长型，东西长，南北宽，西北靠建木湖，东北与毛民国、黑水国相毗邻，西南接壤的是沃国、曦国和巫之联盟，从地图上看，就像一把将西大陆一砍为二的大刀，渠熊现在率领族人奔回中大陆，便是从大刀的中部奔到刀尖处。 可能是怕有人从旁堵拦，渠熊从不靠近城镇，即使是乡村，也是尽可能绕着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可能对人类来说是个大难题，但这难不倒狕，遇河过河，遇江过江，五丈宽的河溪轻轻一跃便跃了过去，用黄莲的话来说就是飞一般的感觉。如果河流真的太宽了，狕绕着跑找到狭窄的地方跳过去也不过多花费半刻钟时间。 狕最擅奔跑，而且擅长在崇山峻岭中奔跑，从盘古城到雅布卢藏江将近千里，沿途尽是连绵起伏的丘陵，林木茂盛，骑马最快也需要两天时间，然而这群野蛮人只花了五个时辰便到达。 日刚过中天，众人便奔于一处悬崖之上，悬崖之下是一条宽阔的大河，这就是南洲极为有名的双分界河之一，发源于龙牙山的雅布卢藏江，也是这条波澜壮阔的长河将南洲一分为二——西大陆是众多土著国家，中东部则是蛮族和羽人族的天下。 清澈的河水在缓缓流淌，河对面绿油油的一片平整之地，无穷无尽，中间大大小小的湖泊繁密如星罗棋布，这就是贯通了整个中大陆的毒水系。 穷尽目力之处，腾起一大片白茫茫的云雾，云雾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许多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 第四十四章 遗落之境 “大哥，我们怎么过河？”黄泉看这条江宽阔如大海，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船只的踪影，“该不会是游过去吧。” “是的。”渠熊很认真地回答。 “别，大哥，我只是开个玩笑的，你可以不用当真的。”黄泉还在说着话，突然感到胯下一阵剧烈的晃动，这只狕竟然就这么直直往悬崖下跳去。 这可把黄泉吓坏了，闭上了眼睛大声叫喊。 狕一路往下跃，他的身体就一路往前滑，很快，整个身体便已靠住了碧落。 碧落以为这人起了色心，伸出手肘抵住了他的小腹，狠狠地说：“你再往前靠试试。” “我也不想的啊，它这么前倾，我能有什么办法。”黄泉觉得非常无辜，可不想以后到哪里都背上色狼这个称号。 这只狕背着黄泉和碧落纵来纵去，不停歇一路跳下来，悬崖上有一点突出的岩石都是它们的落脚地和发力处，不多久竟然由一百多丈高的悬崖之上跳到了河岸边。 旁边有一只狕跟了下来，它没有停留，直接跳入江，噗通一声，溅起几人高的水花，旁边的黄泉和碧落完全不能幸免，衣服全湿，脸上、额头上全是凉凉的河水。 在一边看好戏的黄莲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些狕前赴后继跳入雅布卢藏江，咚咚咚，像下饺子般下水，只把黄莲看得乐开了花。 黄泉刚想对座下那只狕说大哥要不要玩得那么刺激，它猛地跳入江里，四肢划动，很快就游得远远的。 碧落早有准备，在落水的瞬间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除了湿了鞋子和部分的裙子，一点事都没有，而黄泉则还没有反应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灌了两大口水，呛到了鼻子，搞得他非常不舒服，猛烈大咳。 就在黄泉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中，黄莲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叫嚷声中，一行人离桐柏国国境越来越远。 碧落看着这一对活宝，着实觉得好笑，心里在想幸好让他们跟了过来，不然这一路可是无趣得很。又看到这些狕游泳的速度比人划船还要快，而且几乎没有声响，又没多大水花，这些蛮人趁着夜色偷偷过江，的确很难被发现。 上了对岸后，渠熊让族人在原地休息片刻。 黄泉此时全身上下的衣服全湿透了，他也管不上，头朝下脚朝上，从狕背挣扎着栽下来，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舒服一些，接着像一滩软趴趴的烂泥倒在地上，喘着大气——骑着狕奔跑了大半天，感觉身体被掏空一般。 碧落看着黄泉，目光充满了鄙视：“堂堂一个九尺男儿，竟然受不了长途奔跑，敢再弱一点吗？” “我屮艸芔茻，真是谢谢姑奶奶您八辈子祖宗，让我经历了这噩耗般的日子。”黄泉边说着边倒吸了一口凉气，用被束缚着的双手去摸辣辣作痛的屁股，小声**了出来。 “你咋地了？”碧落看着他的手摩擦着屁股，很认真地问，“是不是很疼？” “你这不废话吗，被这些硬物顶大半天，换你你也痛。” “麻烦你说话严谨一点，这些硬物是什么。” “鞍座硬桥！” “呵呵，我了解你的痛，下次换个姿势就不会这么痛了。黄小莲，帮你哥哥好好揉揉。”碧落冷笑一声，走开了。 她的双腿是自由的。 黄莲应了声好，一蹦一跳跳到黄泉身前，一脸关切地问：“哥哥，你是前面痛还是后面痛？” “都痛。” “我帮你揉揉。”黄莲说着，举起了他被绑在前面的双手，欲要帮黄泉揉一揉。 “不用了，谢谢。”对着这么个天真的弟弟，黄泉也是觉得很无奈。 “要的，哥哥，我刚从那个小姐姐那里学了按摩手法，活血舒筋，可以帮你减轻痛楚。” “真的不用......哎哟哎哟。” 黄泉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渠熊听到黄泉大喊，赶紧走过来，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压着嗓子喝住他不要吵。 被一只脑袋还要大的手捂住整个脸部，还有那难闻到了极点的体味，黄泉觉得要么被捂死要么被熏死，他使劲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为什么？”碧落问。 “因为，抢，食物。”有个族人向碧落解释，“部落，部落，不和谐。” 他这么一说，碧落马上明白了，立即对渠熊说：“我建议你们封住他的嘴巴，免得他大吵大闹，泄了我们的行踪。” “好主意。”渠熊早就已经受够了黄泉的吵吵闹闹，找来两根干枯的芭蕉叶，塞入他的嘴巴，绕过后脑勺，打了个结。 黄泉刚想反抗，将这芭蕉叶扯下来，紧接着听到碧落说：“为了防止他逃跑，我认为还是把他绑起来最好。” 渠熊照做了，将黄泉从头到脚绑起来，像个粽子一般，只露出双眼和嘴巴。 黄莲只觉得好玩，跳着让渠熊也用同样的手法绑他，渠熊刚开始还不敢，盯了几眼他的坐骑，看它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敢按照黄连的话去做。 看到黄莲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一双闪亮的眼睛在眨巴眨巴，碧落看了只觉得好笑：“这俩傻活宝。”想了想，决定在这个活宝名单上多加一个人，渠熊也是个大傻活宝。 没多久，负责去打猎的十多个族人便每人扛了两到四只山羊回来，碧落看他们聚在一起，先是对这些山羊虔诚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一种祭拜仪式。 接下来的一幕让碧落看傻眼，这接近三十只的山羊扔了一大半给他们的坐骑，剩余的山羊，他们拿出长刀，剖开后，各自拿起来一大块肉，连毛带血虎吞狼咽起来。 “你们都不用火烤熟的吗？”碧落只觉得恐怖，这样的吃法跟那些蛮兽有什么区别。 “火种，在部落里。”渠熊狠狠咬了一口羊腿，“你们，战俘，不能吃。” 碧落心里说了句谢谢，她本来就不想生吃这些东西。 茹毛饮血，在这之前，碧落以为只是一个成语，没想到此时变成了血淋淋的事实，就在自己的眼前。 等这群蛮族吃完了山羊，众人又马不停蹄赶路。 鱼冰村的人过了江之后却不见了，碧落也是在听了旁边的蛮人讨论之后才发现的。 她回过头看，烟波渺渺的雅布卢藏江渐去渐远，终于消失于眼帘之内，心下有些惆怅：如果，顺利的话，办完事之后应该能赶回去过年吧。 碧落收回了目光，眼睛斜斜看过去，突然笑了出来。 这一回，黄泉和黄莲两个大小不一的蚕蛹状少年被横放在狕背上，一颠一颠前行。 这俩兄弟，有时候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碧落又一次摇了摇头。 被西大陆人称作中大陆的地方，野蛮人把它唤作遗落之境，碧落不太能理解。 一路前行，发现沿路景色和西大陆的景象迥异，桐柏国国境内多为常绿高大乔木，湿气较重，山陵较多而少平地。而中大陆几乎全是平地，河流密布，气候湿润，呼吸之间仿佛带着水汽，各种绿色植物一丛又一丛夸张地簇拥在一起，重重叠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森林。 森林之中，平静如镜的池水，奔腾不息的小溪，飞泻而下的瀑布，随处可见，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缠绕藤蔓错综复杂，还有那巨大的芭蕉树，比桐柏国所见的芭蕉树还要大好几倍，又高又直又粗，芭蕉叶有好几个方桌那么大，若是下雨了，躲于芭蕉叶下，完全不会被雨水淋到。 每走了几十丈，有时甚至只走了几丈远，便会遇到一条小何或者溪涧，如此密集的河流，是碧落未曾见过的，遇到这小河，野蛮人只需驱赶狕跳过去，有些河流实在太宽了，就绕路而走。 他们为什么不修桥呢？就算不造船，扎个竹筏也好啊。何必要跳得那么辛苦，还要跑来跑去找路。 碧落观察了一段时间，算是瞧出了一些端倪。 中大陆的面积略小于西大陆而高于东大陆，野蛮人才不过区区七万，比不上西大陆的任何一个土著国家，更遑论东洲人口数量夸张到恐怖的人族国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广人稀。 刚刚从雅布卢藏江的悬崖顶上往中大陆看，平整如一面镜子，但绝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地，这里河流纵横交错，占了三分之一，其余的平地长满了绿色植物，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有时候连一丝空隙都不留，几乎没有什么空间让野蛮人居住。 奔跑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才遇到第一个村落。 这个村落聚在河流边，建的全都是低矮的木头房子，大多为两层建筑，极少为三层，房子占地挺大，数量稀稀疏疏，东一座西一座，毫无规则排列，这些房子由当地随处可见的榆木树干构成主要框架，底下那层离地面五尺高，二楼则是用一排坚固的铁木围成四面墙体，屋顶圆而尖，是用一层又一层的黄茅草盖成的，可遮风挡雨，屋顶的顶端伸出一个尖尖的长木头，不同颜色的羽翎在随微风轻轻晃动，有点像军队中的旗帜。 这样的建筑群落看上去简单而粗糙，于碧落眼中是另外一种未曾体现过的美，一种粗犷、大方、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美。 然而这个村落的野蛮人并不美丽，看到这一群蛮族战士扛着大刀策狕在边上通过，大多停了下来，盯着他们。 看到对方不太友善的眼光，碧落的脸色更冷了，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夺回寒碧剑，骑上天马一走了之。 不过还要带上那俩活宝...... 是自己点名要带上他们的，那必须要带他们离开。 这是碧落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身为伏羲后人，她须为自己的每个言行负责，这是他父王从小就教会她的，但在真正懂得并试着去尝试时，却是在井舍为救自己而跌落山崖的那一刻。 当时到底为何要带上这俩傻小子一起上路，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她便不记得了。 碧落也相信，即使她现在就离开，这俩活宝有一定会安然无事，而且还很可能和这群野蛮人载歌载舞，最后于野蛮人的依依不舍中逍遥离去。 她相信他们有这样的实力，但这毕竟不符合自己的做事准则。 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些日子，就暂陪这俩活宝玩几天吧。 碧落微微蹙了一下秀眉，问渠熊：“还要多久才能到？” “马上。”和碧落一样，渠熊并不在意这个小部落族人的目光。 离开这个小村落不多远，蒙蒙细雨便下了起来，而这所谓的小雨，只是湿气过大形成的雾水，飘浮在空气当中。 在经过下一个部落时，渠熊一行人遇到了抵挡。 鱼冰村的首领田後一骑当先，村里的成年战士手持大刀排在了最前，妇人拿着简单的农具，撑着腰站在了中间，最后是拿着将木头削为兵器的小孩子和老人。 这个村落正是被雷声村截了糊的鱼冰村，他们对于雷声村类似于打劫的行为忿忿不平，一过了雅布卢藏江便悄悄绕路，抢先一步回到村里，纠集所有人等着渠熊领人经过。 渠熊将大刀扛在肩上，不屑地看着田後：“有本事，来抢。” 田後怒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啰嗦，跳下了坐骑，高举起长刀，带头向对方冲过去。 他身后的族人持着各自的兵器，怒吼着跟着往前冲。 渠熊的一百多号族人只分出了三分之一的战士，全部从狕背上跳了下来，丢下长刀，徒手冲过去，剩余的骑着狕，立在原地，抱着手，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所有的人，在双方短兵相接之时，全都将自己的兵器丢到一边。 这是遗落之境的规矩。 村子之间的争斗，一开始是用单挑来解决，如果双方都不服气，那么可以约多对多，每条村派出人数一样的战士对决，如果这还是打不服对方，他们倾巢而出，另外一边也最多只能派出是对面两倍的战士出战。 但无论什么斗争升级与否，所有的对决都不准携带武器，这是最近两百年来蛮族总首领立下的规矩。蛮族人丁渐少，如果任其像以往那般持器械斗殴而不管不顾，不出百年，整个蛮族将荡然无存。 碧落在一旁冷眼观看，虽然人数上占优势，可她一点都不看好鱼冰村，带上这些老小妇孺，气势上竟然比对方还要弱。 双方下手都不轻，渠熊这边的战士不管身前是老人还是妇孺，都倾尽全力去和对方搏斗，按照以往的惯例，一旦出动了全村的人，就是不死不休，两个村子只能存活一个。 战果果真如碧落想的那样，渠熊的族人因为心无旁骛，只管击打，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而**村的战士还要照看其他人，三心两意之下，被打得节节后退。 这场小小的斗殴很快就结束了，田後扶着垂落着的手臂，退到了一边，对方一名战力高的战士使得他的胳膊脱臼，其余族人大多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渠熊率领族人骑着狕从他们的身上跨过去，这是身为战胜者才能拥有的骄傲。 换而言之，被战败了，只能默默忍受这胯下之辱。 这是野蛮人人人认可的不成文的规矩，这次被打败了，回去继续苦练，下次再堂堂正正将对方击败，就可以享受这独特的庆祝方式。 一路又经过了几个村子，有友好招呼的，有更强烈对抗的，但都不是雷声村的对手。 当碧落看到一个超级大的建筑群时，在一边玩耍的小孩子全部欢呼雀跃冲过来，围着这群出征的战士打转，她便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 ------------ 第四十五章 七复村长 有几个战士抱起了他们的孩子，坐在自己的前面。 这些小孩看到碧落时，咦了一声，不知渠熊首领为什么会带回这名大姐姐，当他们看到两只“白色蚕蛹”时，齐齐发出了惊呼声，不知这个圆柱状的物体是什么玩意，那些孩子都围着这俩白色蚕蛹，啧啧称奇。 众人一路前行，不多久，在前面转了个弯，走到正门处，两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打开了鹿寨大门，村里的老人、妇人和小孩全都拥出来迎接。 碧落看他们不论男女老少，都是一个样子，不穿衣服或者穿很少的衣服，只是用一些麻布遮住了重要部位，常年裸露在外的皮肤，风吹日晒之下，变得又黑又皱，大部分族人长相虽说不上丑陋，但也有点像猿人之像，额头高扬，颧骨高高凸起，两只眼睛深陷脸部之中，黑中带红的眼瞳，下巴用力往前突，像是要犁地一样，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们咧开嘴笑时那两排白到可以亮花眼的牙齿。 看到有些妇人**着上半身，在部落当中走来走去，碧落顿时觉得脸色一红，不敢再继续看过去，心下暗想：果然是民风未开化之族，不知羞耻，如果那俩小鬼看到了，会不会不太好。 碧落望向那两只蚕蛹，此时已经被搬了下来，放在庭院中间，周围站满了小孩，好奇地打量着这两只人形圆柱体。 当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小孩试着伸手去捅了一下身形较高的人形蚕蛹，嘭，没有扎根的蚕蛹直挺挺往后倒。 另外一个小蚕蛹见状，两只眼珠骨碌骨碌转个不停，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倒下去，犹豫了两下，咚，最后还是往后倒去。 这会动的东西吓得那些小孩哭喊着四散逃开。 “完成任务了？”有一个和渠熊长得很相似的年轻人看向了碧落，随着他的这句话，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桐柏国公主。 四周的人慢慢围了上来，里一圈外一圈，将碧落围得严严实实。 碧落是桐柏国的公主，伏据国王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像是被群星簇拥的月亮，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亦步亦趋跟着，这使得她养成了一种永远处世不惊的心态，如今被雷声村的人团团围住，她丝毫不觉胆怯，但心里却很不舒服，这些人这么齐齐盯着她，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好像这些人将她看做了餐桌上的食物，每个人都准备好了刀叉，随时开动。 红衣裳女孩找到了渠熊，问：“你带我们来这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请轩辕国的太子来，是为了解开我们多年来被诅咒的封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雷声村的族人全部往后转，看向他们尊敬的年纪甚大的老族长。 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在中间的族人自动往两边靠，让出了一条路。 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短短十来步的路程，花了一盏茶时间，才走到碧落身前。 他高高瘦瘦，穿着白色长衣，束起了高高的发髻，容颜苍老，脸皮像失去了水分的干枯树皮，眼窝深陷，牙齿全都掉光了，上下唇往里凹，长长的白胡须垂到了胸口。 第一眼看过去，感觉至少有一百岁。 渠熊站在一边，对他毕恭毕敬行礼，然后才向碧落介绍：“这是我们的七复老村长。” “诅咒？”碧落完全不能理解，看这老头应该不是野蛮人，在雷声村中地位声望却非常高，就更觉诧异了，“我并不知道你们受到什么诅咒，如果想要请我们帮忙，请您先放了我们。” “高贵的客人远道而来，热情的天帝弃族又岂会怠慢呢？”他轻轻敲了敲拐杖，命令渠熊放人。 渠熊听得懵懵懂懂，瞄了一眼碧落，一脸困惑：最初是你让我捆绑住他们，现在又要我放了他们，到底搞什么东西？ 他先是解开捆绑碧落双手的牛皮绳，接着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像拎两只小鸡一样，一手一个，将黄泉和黄莲拎到了中间。 “他们又是谁？”老族长问。这两个一高一矮人形蚕蛹直直立在地上，只露出四只眼睛在外，旁人看了只觉发笑。 “是姬正太子指定跟来的人。”渠熊恭敬回答。 “太好了，我还担心数量不够，天狗大人会很生气，现在又多了两个人，这下一定会很满意的。”七复掐了掐手指，是吉象，顿时笑逐颜开。 “不用放开他们啦，将他们押入牢里。” “老村长，万万不可。” “怎么啦？” “那些狕，似乎都很顺从这个小孩，我担心如果照顾不好他们，它们会反抗。”那个一直负责带黄莲的族人这时说。 “哦，竟然还有这等怪事，让我看看这小孩到底是何方神圣。”七复命渠熊解开黄莲身上的绑带。 “咦，怎么要解开我们？”黄莲看自己被解开，哥哥却还是被绑得严严实实，很是不解。 “你还想继续被裹住吗？”碧落看着黄连说得这么认真，哭笑不得。 “可是你们没有把我哥哥松绑啊？”黄莲认真地反问。 “那我帮不了你了。”碧落用略带抱歉的口吻跟黄莲说，其实这会儿她比谁都不想将黄泉松开：让他多受点苦，挺好的。 渠熊听不懂西陆的土话，问碧落：“你们，在说什么。” “我请你们要么松开我哥哥，要么也将我绑回去。”黄连对渠熊说，这会儿他说的是蛮语。 “将他哥也放了。”七复对渠熊挥挥手。 “我建议你绑手和绑嘴巴的地方不要松开，不然后果自负。”碧落见此事已成定局，这下真是觉得遗憾了。 “都松开，天帝多次告诫我们，要善意对待每位造访的客人，这是我们之间高贵友谊的见证。”老村长又道，他说话语速很慢，声音又很轻，却有种不可质疑的威严。 “是。”这会儿渠熊不敢怠慢，一刀砍去，就在众人皆以为黄泉会被砍成两段后，只见白光一闪，捆绑在黄泉身上的芭蕉叶全部被砍成为两段，一段段落在地上。 黄泉看那把长刀的刃口就对着自己脸部的中线，自己稍微动一下就会被伤到，连忙挂上了圣洁的笑容。 渠熊这一刀，看似随随便便劈过去，但是只有修行者才知道这当中有多厉害，既不能伤到黄泉半分，又要将芭蕉叶砍断，这对出刀人的出刀要求十分高，倘若力度大一点，黄泉必然会受伤，而倘若力度小一点，又不能砍断这些芭蕉叶，实在必须要将力度拿捏到妙到毫巅才行。 “好刀法。”碧落看了，不由得惊赞出来，她自问没有办法做到像渠熊这般，将一把长刀使得出神入化。 就在这时，外面发生了一阵骚乱，碧落正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大门后面的人全部散开了，一只毛色纯洁到没有一点瑕疵的双翅白马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容走了进来。 它先是走到黄莲身边，颀长的脖子弯了下来，和小男孩亲热一番，才又踏着小碎步，滴答滴答，优雅走回碧落身边。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驳？”老村长眯着双眼，盯着这头神骏的白马。 “驳，这不是天马吗？”碧落转过脸去看身边这匹健壮的神兽，想起黄莲曾经说过它会进化的，好像有一丝明白过来了，“这是黄小莲的宠物，暂时让我帮他照顾。”碧落还无法确认这只天马的主人到底是谁，不过它和黄连如此亲密，暂且相信是他的。 “不，欢欢现在是碧落姐姐的宠物。”黄小莲仰着脑袋，一脸倔强地说，“我说将欢欢送给碧落姐姐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 “呵呵，不管是谁的，能够拥有世上独一无二的神兽驳，足以说明了你们高贵的身份，尊敬的客人，请接受来自天帝弃族的热情款待吧。” “这真的是驳吗？”碧落惊讶极了。 她以前多次出入巫之联盟的神兽厅，厅内展示了许多神兽图像，都是历年来各位大巫师驯服的坐骑，当中不乏麒麟、朱雀这等神兽，当中有几幅图像，有字无图，是这些大巫师想收服却收服不了的对象，当中就有驳。 传言驳曾与万龙之祖烛龙大战三天三夜不落下风，喜爱与狮虎搏斗，每战必胜，它最喜欢吃这些兽族的心脏，哪个兽族知道自己一旦遇上了驳，必死无疑，因此远远听闻它的动静，便逃之夭夭。 绝对俊美的外形，凶残至极的性子，这就是驳在兽族心目中的形象。 七复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两排牙床：“请您摸一摸它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有一个小小的肉芽.......”碧落依言而行，伸手去触摸这头神兽的头部，果然被长白毛掩藏着的地方，有一个小小凸起的尖角，假以时日，必定会长出个锋利的尖角，七复眯着眼睛，继续说：“再请您拨开它脚掌上的毛。”碧落又按他说的去做，拨开左前蹄上那长长的白毛，露出个硕大的虎爪来。 “所以，它真的是驳？”这个长相和传闻中的一样，不由得碧落不去相信。 “当然，这只驳现在还只是幼年期，要等到它完全成长，恐怕还要上千年时光。”七复娓娓而谈。 碧落此时已完全相信七复的话，这只被唤作欢欢的神兽，不是天马而是驳，世间稀有的物种，整个山海大陆不会超过五只，是比龙族还要稀少的存在。 至于驳要一千年后才进入成熟期，碧落根本不在意，即使是幼年期，用来当坐骑绝对够用了。 她只是想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么多年来，巫之联盟的前辈们一直想要却无法要到的神兽就这么让自己拥有了，还是不费任何功夫，就这么白白得来的，要是传回巫之联盟，恐怕要把那些至神先贤们活活逼疯。 碧落又将目光看向了黄泉俩兄弟，一个在低着头挠头发，一个举起脑袋四处看，眼神里写满了好奇。 这俩人到底什么来历？碧落心里的疑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深了，不过如今更加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的来头绝对不简单。 七复看对方俱不言语，以为他们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恭维，哈哈一笑，向他们发出了邀请：“尊贵的客人从远方来，一路风尘仆仆，且允许我们这些天帝弃族展现我们的热情，请到屋里来，我们将会奉上最好的食物，最好的酒水。” “哈哈，是的，来者是客，岂可怠慢。”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鹿寨外响起。 众人循声往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栅栏以外围满了各村落的族人，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他们手持武器，个个凶神恶煞，目露凶光，看样子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雷声村的族人。 碧落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 第四十六章 避水神珠 七复看了一眼村门口外面：唉，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瞧着人都是模糊的，瞧谁都一个样。他转回头来，不疾不徐吩咐渠熊：“先将客人送屋休息。” “是，七复老爹。”渠熊命人将碧落三人带入中间最大的木屋。 黄莲却不想走，要留在庭院中看热闹，任凭那些族人怎么请都请不动，他们见连七复老爹都要对这三人客客气气，已不敢像刚才那样粗暴对待他们，心下焦急，却又想不到方法去让他们走，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做。 七复微微露出笑意，命人拿来一根串满了各种水果的棍子给黄莲：“小朋友，屋里还有很多。” 黄莲一看到这个东西缤纷色彩，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水果，立刻露出一副很喜欢的表情，回头看向黄泉，待他点头确认后，满心欢喜接了过去，不忘对七复说：“谢谢老爷爷。” 刚接过来，浓郁的水果香味便扑鼻而来，黄莲甚是欢喜，他咬了一口黄色的桃子，甘脆可口的，非常清甜，接着又咬了一口橘子，味道酸酸甜甜，也十分好吃。 此谓棍果，是蛮族当地的一种特色食物。遗落之境条件恶劣，水多地少，族人基本无法从事生产，小孩子喜爱的零食，诸如糖果、糕点、干果之类的根本没有，但这里遍地都是水果，各种各样的水果，杨桃，水蜜桃，苹果，雪梨，各种叫得上名字的水果在这里都能找得到。每到水果成熟的季节，脑子笨笨的蛮人会拿一根树枝，削去皮，洗干净，摘上各种水果，香蕉、木瓜、菠萝蜜......只要是熟了的全都一股脑儿串上去，多的时候，能够串上几十种完全不相同的水果，酸甜苦咸，什么味道都有。各种水果混搭，五颜六色，非常好看，又因为是新鲜摘下来的，很是鲜甜，所以特别受蛮族小孩的喜欢。 不过，就这么一根棍果，就将黄莲骗回了屋子，雷声村的村民对于七复老村长越加敬佩了。 黄泉对这些村落间的火拼不敢兴趣，听说屋子里有吃的，这让他稍微提起些兴致，反抱着头悠哉跟在黄莲身后。碧落根本不关心他们之间的谈判，最后的结果她已经猜了个大概，她现在考虑择机夺回寒碧剑，离开这蛮荒之地。 至于黄泉和黄莲俩兄弟，她曾经后悔过，不知当初为何脑子一热，要将这兄弟俩捆绑式带了过来，这无疑是害了人家，所以她觉得自己离开时，有必要将人家安全带走。 但是，在刚才那一刻起，她明白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能够将驳这种少之又少的神兽作为宠物的人，本身没有一点实力能行吗？从而也可以看出他们背后的势力是何等的强大。 现在她开始相信黄泉说的某些话了。 三人进屋后，发现屋内很简陋，入门对着的墙体挂了一幅画，画中是一人骑鹤西去之景，旁边写了一幅对联，碧落认得这是大夏国的文字，却认不得写的什么内容。字画之下是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一张黄花梨木椅，屋内左右两侧各自摆着一排胡桃木高椅，怎么看都是议事厅而不是饭厅。 黄莲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只小短腿来回摆动，他在等着七复老村长说的棍果。 有四名蛮人紧紧跟着他们三人，生怕他们会突然跑掉，另外有族人搬来桌子，放在中间，接着就有人拿来了刚才给黄莲的棍果，长长短短，放在做工甚为简陋的筛子上。 当黄泉望眼欲穿却怎么也盼不来更多食物时，一问那些蛮人，便知自己被那神棍老头给骗了，当场傻眼了。 他们回答，部落里暂时只能拿出这些食物，再要更多的食物，必须要等到晚上了。 “你也不看看这里多么落后，能提供什么吃的给你，让你生啃牛羊肉你愿意吗？”碧落挑了一根不长也不短的棍果，上面有她喜欢吃的桃子，放于鼻翼之下闻了闻，浓郁的清香味钻入鼻子，令人食指大动，她轻张小嘴，小小咬下一口，顿觉又脆又甜，忍不住又多尝了一口，“这棍果清脆甘甜，不吃就可惜了。” “真的，哥哥，好好吃哦。”黄莲嘴里吃着木瓜，说话含糊不清。 “真的？”黄泉被这俩人引诱得馋极了，吞了吞口水，拿起身前的一根棍果，挑了一个桃片，咬了一口，果然如碧落所说那样的清甜可口，连赞好吃，他却只吃桃子，剩余的水果塞给了黄莲。 “你也喜欢吃桃子？”碧落看到黄泉只吃桃子，心中一动，假装不经意地问。 “对啊，哥哥最喜欢吃桃子了，他在后山种了很多桃树。”黄莲抢着说。 “是吗？”碧落多看了一眼黄泉，见他拍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满意足躺在椅子上歇息，一副吊儿郎当之样。心下更加确定了：这么懒散，绝对不会是那个人。 “是的啊，可惜云山的桃子一年只结一次果，吃完了就没有了。” “的确是，没想到就在千里之外的中大陆，种有这许许多多的桃树，而我们竟然还能在十二月吃上刚成熟的桃子。”碧落同样感慨地很。在这个时候，西大陆的桃树才开始落叶，之后才是结出新叶，吐出花苞，离结果还很远很远呢。 她又接着吃了几片，放下了棍子。 “黄小莲，谢谢你，将你最心爱的宠物送给我了，但这份礼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吃饱了之后，碧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决定，在离开之前，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向黄连说明情况，顺便感激他的一番好意。 “为什么啊？”黄连不解地问，“有时候欢欢都不让***一下，但和你就很亲密啊，欢欢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可这是世间少有的神兽，非常非常厉害的，我就这么白白接受了，总觉得受之有愧。”碧落换了个简单的说法跟黄莲交流，这样他应该比较能听得懂。 “那不更好吗，我还担心欢欢会拖累了碧落姐姐，现在它能够帮上您，我心里可高兴了。而且欢欢飞得可快了，兽苑里没有一只神兽能够追的上欢欢，姐姐骑着欢欢，想去哪就去哪，还不用担心会被追上，多好啊。”黄小莲张大了眼睛，纯黑无比的瞳仁里映着碧落有些纠结的脸容。 他这会儿不叫碧落为碧落姐姐了，而是直接叫姐姐，他觉得两人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所以才会主动改口。 “黄小莲说了送你你就要呗，干嘛要推卸？这些事情两看的嘛，这么一只宠物，于你看来可能觉得珍贵无比，但于黄小莲来说，这不是什么神兽，是他的一片真心，因为他只会送礼物给他喜欢的人，他不在乎送出去的是什么，有多贵重。”黄泉仰着脑袋，优哉游哉地说。 碧落将长发捋到了耳后，这是她常常用来掩饰内心纠结的手法，黄泉言之有理，她也看得出来黄莲是一片真诚，不是骗她的，但就因为这样，她才觉得会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小孩子。 黄泉没有听到碧落反驳，便知她已被自己说动了，切了一声，继续说道：“只要是黄小莲喜欢的人，就算他要送一座宫殿，他家老大都会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所以你不用纠结了，安心接受，假如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那转送个礼物给黄小莲也可以。” 黄泉的话已经挑的如此明白，碧落觉得自己再推却，反而是对黄莲的不尊重，她觉得黄泉说得在理，想找个合适的礼物回送给黄莲，纤纤玉手伸入怀里，刚翻了几下，感觉不对劲，又伸手找了几下，确定了这个事实后，笑容当场凝固住了。 “姐姐，怎么啦？”黄莲看到碧落脸上异常的表情，以为她有什么为难之处，当即对她说：“不要听哥哥瞎说，我送驳给姐姐，本就不图有什么回报。” 碧落收回了失落的心情，重新恢复了笑容，黄莲真是个好孩子，又可爱又大方，如果她有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 这回她又伸手掏了很久，才掏出一颗泛着淡淡蓝色光芒的圆珠给黄莲，小男孩接了过去，入手便觉得珠子传来阵阵清凉，这颜色好看又不刺眼，黄莲喜欢极了，问碧落：“姐姐，这叫什么啊？” 碧落思忖了很久，觉得自己拥有的神物是不少，不过和驳相比起来，逊色不少，另外一些又都是神兵神器之类的，想来黄莲应该不会喜欢，挑来挑去，最终选择了这颗会发光的避水珠，碧落觉得他会比较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结果证明了她的猜想是对的，她笑着对黄莲说：“这叫避水珠，是很多年前，鲛人王送给我们伏羲后人的礼物，现在转送给你啦，握着避水珠，那些海水会自动分开，这样你便可以在海中自由行走了。” “哇，太酷了，我很喜欢。谢谢姐姐。”黄莲突然跳到碧落身旁，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跳下椅子，捧着避水珠在屋里高兴得不停转圈。 ------------ 第四十七章 天帝弃族 七复领着雷声村的几位长辈出了庭院，站在了刚刚说话那人身前，他便是水之部落的部落长蜚鸣，听闻渠熊将姬正太子抓回来了，立即带着邻近几个村的战士，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七复老爹。”蜚鸣领着各村战士，恭恭敬敬向七复行礼。 这位来自异大陆的老人今年已经三百二十六岁了，蜚声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和他是好兄弟，每个族人，不论老少，见到七复老爹，都要毕恭毕敬向他鞠躬问好。 那些年是蛮族各部落最动荡最黑暗的时光，天帝弃族深受诅咒之害，导致各部落互相厮杀，人口骤减，一度面临灭族的危机，是七复老爹用他的智慧和经验，率领蛮族走出了困境，重回正轨，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才恢复到如今的水平，而这还不过是鼎盛时候实力的十分之一。 “还有多少个人没来？”七复点点头，双手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看向这群蛮人，他的眼睛很老化了，看什么人都像是一个模样，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他亲自**出来的得意弟子渠熊，他的五官清秀些，看上去聪明一些。 “除了雁宾、雀水、寒蝉、玄鸟这几个较远的村尚且在赶路，其余的首领都到了。”蜚鸣向七复道。 “那等他们到了再说吧。”七复眯着眼睛，慢慢说道。 “这个，田後有话说。”蜚声咳了一声，田後从他的身后站了出来，怒瞪渠熊，翻天的鼻孔仿佛要将对方吞噬在其中。 “呵呵，说吧。”七复不知田後为何这样生气。 当下田後便将自己发现了敌人，牺牲了不少族人才攻上山，就快要抓到姬正太子时，渠熊却从一边跳了出来，摘取胜利的果实，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田後低下头，对晨蒙行礼：“请老爹为我们鱼冰村主持公道。” “听你这么说来，渠熊的确是不对。”七复抚了抚长须，让渠熊站到中间，才接着说下去，“可是你们都抓错人了，这又应该怎么算？” 抓错人啦？渠熊和田後一听，同时傻了眼，两人齐齐挠头。 “可我明明觉得他和画上的人像一模一样啊。”渠熊的弟弟渠虎拿出了那张画，在太阳底下摊开，众人围了上去，有些人觉得两者有点像，有些人觉得就是同一人，更多人觉得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听七复老爹这么说，渠熊和田後仔细看了看画像，又很认真回忆着碧落的长相，好像的确是不太像。 画像这人五官端正，梳着高高的发髻，还带着帽子（蛮人头脑简单，不懂冠冕和帽子的区别），而碧落呢，容貌精致，不束发，浓黑的头发上插着几支漂亮的发簪，长发垂腰。 想明白过来的两个首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脸刷地一下齐齐红了。 渠熊向众族人道歉，接着解释道：“当时灯火不够亮，看花眼了。” 田後却不以为意，兀自嘴硬：“不能怪我们，我就觉得人族的每个人都是一个样。” “那抓错人了，要不要将他们放了？”蜚声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这三个小孩来头不小，也许他们可以帮助我们揭开这该死的诅咒。”七复拄着拐杖，艰辛地抬起头，还在飘着蒙蒙雨，沙沙落在他的干枯脸皮上，凉凉的，很舒服，“等风之部落所有首领都到齐了，再开会讨论吧。” “好。”蜚鸣应答道，又问：“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准备祭祀仪式，天狗大人需要新的食物了。”七复缓缓扫视了周围一圈，来到这里的族人都是整个蛮族最优秀的子弟，来参加这次祭祀天狗大人的会议最合适不过了，接着他吩咐下去，“蜚声，你既是水之部落的部落长，这次就由你负责，渠熊，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在旁协助。你们须全心全意合作，不可争吵。” 蜚鸣和渠熊同时应是。 “七复老爹，您要去哪呢？”田後见七复转身走回去，似乎不管他那事了，那岂不是没有办法讨回公道，心中一急，大喊了起来。 旁边几个首领看他对七复老爹如此无礼，个个喝住了他，田後知道众怒难惹，但又憋不住那口恶气，愤愤然退到一边生闷气。 “蜚鸣，交给你啦。”七复边缓缓走动边向后方摇摇手，“我去和这仨小孩聊聊天。” “好。”蜚鸣爽快地回答。 两名蛮族战士抬着七复来到屋里，看到那些桌上的棍果被吃光了，只剩下一堆长短不一的棍子留在桌上，微微一笑，问：“这棍果可好吃？” 他说的是西大陆土语。 “好吃好吃。”黄莲坐在黄泉的大腿上，和他哥哥猜着石头剪刀布，听到七复这么问后，高高举起小手。 “勉勉强强，还凑合吧。”黄泉慢悠悠地说，“不过就只有水果，未免单一了点，这样是留不住我们的。” “呵呵，我们这里别的没有，要说吃的，遍地都是，我保证你们天天不带重复的，可以吃足一年。”七复命令两个族人抬他到八仙桌旁的黄花梨木椅子上。 “切，老头吹牛皮的本事真厉害，我们拍马都追不上。”黄泉撅起了小嘴，不以为然，一路走来，路上那些荒凉景象，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要说最多的也就只有各种水果了。 碧落白了一眼黄泉，心里冷笑；你也知道你在吹牛皮，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七复老村长，冒昧问一句，您是哪里人？”碧落看七复的着装挺像东洲人，但是他说的西陆土语非常正宗，而他却在一向排外的蛮族中德高望重，这让她有些迷惑。 七复呵呵一笑，道：“从哪里来有什么关系，最后不都是去同一个地方，去向幽冥大帝报到吗？” 他这么回答，意思很明显了，老子就是要打哈哈，你们别想套出什么信息了。碧落挑了挑秀眉，知道这人年纪虽大，心思却还活络着呢，不是那么好忽悠，一个不慎，反而容易被他套着话。 “是啊，人生到了尽头，何尝又不是同归一宿呢？”碧落的嘴角微微上扬，哂笑一声，“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捉我们来？” “抱歉，我刚才听他们讲了事情的经过，才发觉是渠熊他们抓错人了。”七复的脸上露出微笑，本就干皱的脸皮此刻皱成了一团。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碧落没有生气，亦没有欢喜，她觉得这样挺好的，能够让青龙部安然撤退，自己也到了中大陆，离目的地又近了许多，还多了一只神兽作为坐骑，就算是阴差阳错，结果还是好的。 这时提出离开，最适合不过。 “高贵的客人，是去是留，这是你们的自由，天帝弃族绝不会为难他们的朋友。”七复看着碧落，一副慈祥之态，就好像看着孙儿辈的孩子一样，停了一会儿，他才又说：“不过，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请姬正太子来遗落之境吗？”他却不说是捉，而是说请。 “有什么好想了解的，你喜欢请谁就请谁，关我们什么事。”黄泉打了个哈欠，如果往后还是现在这般无聊，他可真要带黄莲离开了。 最喜欢他哥哥的黄莲则是完全听从黄泉的意见，他说去哪里就跟去哪里，无条件服从。 一路走来，碧落倒是听那些蛮人说过一些相关的事，好像是跟什么天狗大人有关的诅咒，需要天帝后裔的血液才能解开这诅咒。他们交谈得不是很深入，而且又是小声议论，碧落听不全。 碧落想了想，保持着沉默。 蛮族冒着极大的危险，深入桐柏国都城去捉姬正太子，当中必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而不是吃撑了没事干。 她想听听七复会给出什么样的理由，是不是和她知道的是一样的。 七复用拐柱轻轻杵了一下地面，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沮丧：“蛮族是天帝弃族，千百年来，一直被困于遗落之境，他们无数次想离开，却始终无法逃离这个被诅咒之地。” “为什么，你们都有手有脚啊，而且你们的坐骑很厉害啊，呼呼地跑，一下子就能跑出很远的地方。”黄莲最喜欢听故事了，而且也最喜欢在听故事时举手发问。 碧落却听出来了，这个老头只是说蛮族，可没有将他自己代入其中，看来真不是蛮人。 “小老弟，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被诅咒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数千年前，轩辕天帝率领六族击退魔族，并将他们封于神魔之井后，蛮族被一分为二，一半族人留在北荒，守卫神魔之井，另一半被派南下，美其名曰守卫妖精森林，并将富饶的南洲赐予他们，但到了遗落之境后，蛮人们才发现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局。 “这个所谓富饶千里的大陆，根本就是一片荒芜之地，蛮人们又是愤怒又是绝望，感觉被骗了。刚开始时，蛮人有过抗议，想找轩辕天帝理论，可是他的那些打手，根本不让他们踏出南洲半步，若敢不听，当场击杀。这些打手可都是大有来头，个个都是半神以上的厉害角色，蛮人们哪里打得过。”七复娓娓道来，黄莲和碧落都凝神细听，只有黄泉在仰着脑袋，怔怔看着天花板。 “这些打手为什么这么坏啊？”黄莲很是不解。 “他们不是坏，而是要听轩辕天帝的命令行事，后来他们可能觉得自己当年的行为是错的，一部分选择了归隐山林，而当中这些半神聚居在一起，后来成立了一个组织，叫移星，这就是巫之联盟的前身。”七复说到这里，微笑看着碧落，“他们自觉有愧，主动承担了守卫妖精森林西边的职责。” 碧落知道七复为何要这么看着她，应该是他已看出了自己和巫之联盟有关，或许就认为自己就是巫之联盟的弟子，这当然是错的。不过他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巫之联盟的前身的确是一个叫移星的组织，而创立移星的七位元老，个个都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身上或多或少流淌着神的血液。 “血淋淋的现实面前，纵使再愚笨，蛮族也知道不能再去反抗，于沉默中留在了南洲。即使在南洲，他们也受到了当地土著，也就是你们西大陆人的排斥，最终被赶到了如今的遗落之境。” 碧落没有吭声，她的确听伏据说过，曾经有一段时间，西大陆土人和蛮族是混住在一起的，后来不知什么样的原因，蛮人迁徙去中大陆，从此与西大陆人不相往来，至于他们要攻打西大陆各国，是近三百年来的事情。 “之后又过了将近千年，颛顼天帝决定绝地通天，命令他的两名大神黎和重将天和地彻底分开，作为天地间沟通桥梁的神木，位于山海大陆中心的建木神树，被连根拔起，那真是移山造海，沧海桑田，整个山海大陆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神树被拔起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天坑，四条巨大无比的裂缝往四方延伸，将山海大陆一分为四，这就是现如今山海大陆的状况。麻烦还不止这些，海水开始顺着四条裂缝倒灌入天坑，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无穷无尽的海水最终会将山海大陆淹没，山海大陆将不复存在，这是天界不想看到的事情，经过商议，他们将西极万里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化掉，顺着山谷汹涌流入这个天坑，最终成功将海水倒逼回去，算是成功保住了山海大陆。 “南洲亦被一分为三，西大陆依然被土人占据着，中大陆则是蛮族的天下，羽人族则还把东大陆作为他们的家园。神奇的是，这三个大陆依然和妖精森林挨着，羽人族，蛮族和移星的地方互相挨着，他们亦遵照约定，守卫妖精森林，不让里面的妖族逃出来。” “既是约定，顶多是蛮人被轩辕天帝欺骗罢了，为何会说是被诅咒呢？”碧落还是不明白。 “轩辕天帝曾经说过，只要他研究出这些妖族从何而来，再不用蛮人守卫妖精森林，还他们自由，他给出承诺，会尽快结束这一切，蛮人的智慧不够高，他们淳朴真诚，以为轩辕天帝一定会按照承诺去做，所以和他签了一个关于守护妖精森林的约定，并将之刻于一块巨大的鏊壳上，就立在了中大陆偏南的位置。约定规定，蛮人有监护妖精森林之责，不得让妖族外逃，轩辕天帝研究出妖族出处此约定作废，作为回报，轩辕天帝赐予每位蛮族战士拥有一头狕作为坐骑，他们无坚不摧的兵器则是世间最擅制作器械的奇肱国特供，而后来西洲整个大洲被天神封印起来，位于西洲之中的奇肱国也被封印进去了，他们的兵器就此断供，现在的蛮族战士手握的是代代流传下来的上古神兵，的确是锋利无比。 “而违背约定，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蛮族会遭到天打雷劈，全族灭亡，这些都是写进了约定里面的。” “蛮人想要离开而不得，这就是你所说的诅咒？”碧落问。 “正是。”七复露出赞许的目光，这么聪明的小女娃真是少见，一下就从这么大堆的信息里听到了重点之处。 “没有这么悬吧？”碧落疑惑不已，“那你们蛮族还不是跑去西大陆和东大陆烧伤抢劫，伤害无辜百姓。” “那不一样，每次出征前，族人都要向轩辕天帝发誓，除非战死，活着的战士必须回到部落，否则遭到天狗大人的谴责。”七复看碧落还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就说，“曾经有族人试图偷偷逃离遗落之境，马上就遭到了天神的报复，他们派来可吞天食月的天狗大人，他出现时飞沙走石，掀起巨大的风浪，将一切活物卷走。” “那让姬正太子来解除封印，这如何行得通？” “传言中，只要天帝的后人，在约定规则之下，朗朗乾坤，寰宇之下，当众宣布约定作废，他的话可传达天界，使得作废具有效力。” 原来如此。 七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如此详细，碧落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只不过她心里仍然有疑惑，这当中的事情她大部分都了解，七复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在蛮人南迁中大陆时，她的伏羲先祖可是帮了很大的忙，例如教会他们使用火种，教他们搭建房子等等，七复却避而不谈，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也许，是他觉得这些事情微不足道，也许...... 碧落的心一紧，看来是时候拿回寒碧剑了。 她喜欢事事掌握主动，所以才会想那么多，什么事情都要往各个方向想，分析个中利弊，然后想出相应的应对方法，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七复好久没有试过说这么久了，上次发表长篇大论，应该还要回溯到一百年前，他都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所以说完了这些事后，他觉得非常累，于是告辞离去。 临走前，七复再次恳切三个少年留下来，在这里绝对会得到最周到的服侍。 蛮人向来最热情，会想尽办法完成客人的心愿。他强调了这句话，便由族人抬着离开这座房子。 碧落送七复离开后，发现黄泉四仰八叉，睡了过去，黄莲趴在他的胸膛上，睡得很死，震天的鼾声欲要冲破这间简陋的木房。 碧落开始习惯他们了，这对兄弟，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处之泰然，就算天塌下来他们都照睡不误，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蛮族部落。 她轻轻摇头，心里想着英国拿回寒碧剑，从容离开，在这之前，她要做好一切准备。 她先是尝试了运行先天之炁，而当她做出了尝试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原先顺从心意，在体内各经脉中流转自如的炁，这时空空如也，怎么提也提不上来。 他妈的，这该死的老头。 从来没有说过脏话的桐柏国公主第一次有想要骂人的冲动。 ------------ 第四十八章 阴险卑鄙 碧落回过头去看，黄泉和黄莲俩兄弟正呼呼大睡，她真想过去啪啪两巴掌将他们打醒了，不过想想他们就算醒了以后，也会装傻糊弄过去，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当碧落去找七复时，看守的门卫将她拦在了门外，说七复已经睡着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无奈之下只好去找渠熊拿解药，渠熊却不知她在说是什么，一味强调自己不知道她中了毒。 渠熊的反应很大很真诚，碧落不认为他是假装出来的，她再问其他几个首领，他们见她行为说话正常，一点都不似中毒，反而听到她这么问，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碧落自己思索了一番，算是想明白了：这些野蛮人从来不修炼，他们低下的智力也无法理解炁到底为何物，中毒让炁散去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会明白的了。 看来这个七复老头是早有准备，要想恢复正常，唯有去找他拿解药。 碧落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七复老头竟然用这等低劣手段来对付她，恼的是此刻自己和一个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连个蛮族小孩都打不过，更别说强硬抢到解药，而黄泉和黄莲不知道又能不能靠得住，但看以往经历，应该都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在雷声村内外走了一圈的碧落无功而返，回到木屋等待黄泉兄弟醒来。 果然，待两人醒来后，碧落问他们是不是也中了毒，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甩了甩身体，觉得一点事都没有，碧落又问他们能否正常运转炁，两个人又一齐摇头。 黄莲看碧落如此紧张，凝住双眉，神色变得很严肃，问：“姐姐，炁是什么啊？” 碧落知黄莲很真诚，他说了不知道应该就是不知道了，不过这个黄泉嘛，就非常不老实了，瞥了一眼他，说：“问你哥哥。”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问我干嘛，我又不修炼先天之炁。”黄泉双手一摆，觉得很无辜。 “呵呵，你不修炼先天之炁，怎么施展那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厉害巫术？”碧落此时觉得很恼火，黄泉这个人没心没肺就算了，还老是装疯卖傻，实在是过分。 “我不用炁也能施展巫术啊，我可以用符来发动巫术。”黄泉笑呵呵地说。 “是吗，那你真是很厉害。”碧落真是被气得发笑，瞪了一眼黄泉，转身跑了出去。 “姐姐真的生气了，你要不要追出去安慰她。”黄莲推了一把黄泉，后者非常不高兴，甩开了手，“不去，这个人莫名其妙的，我都跟她说实话了，她不相信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说完，又继续回去躺着。 “去嘛，姐姐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她说的那些炁肯定对她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紧张。”黄莲走到黄泉身边，小声劝他。 “黄小莲啊，你是真健忘，忘了是她全城通缉我们的吗？”黄泉翻了个身，背对着黄莲。 “哥哥，你才是真正的小气鬼。” “那她就不是吗？你想一想，我们根本就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谁知她反而莫名其妙将我们拉扯进来。在盘古城，我们好心好意帮助姬正，却被当做骗子一般遭通缉，去到哪里都要乔装打扮，狼狈死了。出了城外又是她招来哪个恐怖的面具男，非但不救我们，还骑了欢欢就跑，丢下我们不管，你说这是误会就算了，但是要来中大陆，可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这也跟她没有关系吗？” “可是这一路不都是玩得很开心吗？”黄莲撒开小短腿，在大堂内绕了一圈，走到黄泉的身前，“哥哥，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帮助碧落姐姐的。”他轻轻摇着黄泉的右手，向他撒娇起来。 这么一来，黄泉完全没有了办法，霍地站起来，嘟囔了几句，算是发泄了心中的郁闷之气：“就去看看啊，我可没有说一定会帮她。” “好耶。”黄莲高兴得跳起来，双手拍掌。 黄泉整了整衣冠，正要准备出门，却发现黄莲站在原地，便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要出去和欢欢玩。”黄莲道。 “好吧，不要玩太久了。”黄泉愣了一下，自从下山后，他和黄莲可是时时刻刻在一起，形影不离。 在云山时，黄泉于山上苦心修炼，黄莲便在一边和那些神兽玩耍，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两人同出同入，到山上打水，回盩厔小屋烧饭，去九天瀑布洗澡，同拥一被入眠。兄弟俩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分开过，这次两人要分开活动，这还是头一回。 黄泉心里有些不舍，虽说分别时间不多，但他总会惦记着弟弟。 白色的双翼神兽在部落中间落下，惹来一旁小孩羡慕的目光，黄泉将黄莲抱上去，再一次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你的碧落姐姐？” 黄莲猛地摇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还是快些去找姐姐吧。”说话时还带着奶声奶气。 “知道啦。”黄泉很是郁闷，拍了拍驳的脑袋，慢慢放开了缰绳。 驳冲天而起，黄莲高兴得大叫出来。 此时水之部落的十八个村落战士几乎全部集结了起来，雷声村里里外外全是人头，他们早已得到七复老爹的吩咐，任这三人自由活动，不得干涉。 有些野蛮人不明白七复老爹为什么这么安排，明明这仨人都要被当做牺牲去献祭给天狗大人，还让他们到处跑，万一要是逃掉了，天狗大人得不到献祭，发起怒来，降罪于秋盟，那可怎么办。 旁人笑着去开解这些人，七复老爹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听从他的话去做就可以啦。 碧落走出雷声村后，本想一走了之，可是想到自己此刻形同常人，恐怕走不出多远就被这些蛮人骑着飞快的异兽捉回去，与其徒劳无功不如想办法从七复老头那里去到解药。 村外全是参天大树，一棵棵长得异常高大，当中许多都是碧落叫不上名字的，刚看时还觉得有些新鲜，看得久了，觉得看哪种植物都一个样子，粗大的树干，叶子宽大，绿意盎然，大多被藤蔓缠着。碧落一路南行，路上看到非常多五颜六色的小鸟，或是于空中飞舞，或是在树上歌唱，沿路又有纵横交错的河溪，水极透明，虾蟹鱼清晰可见，走不多远便会有一座低矮的小瀑布，哗啦啦往下直流，溅起低矮的水花，云雾氤氲，有如走入了一个小仙境。 看到如此美景，碧落觉得心情好多了，一扫刚才的郁闷心情，走起路来也轻快多了。 闲庭信步所至，她看到前面有一个桃花林，惊呼了出来，原来刚刚那棍果上的桃子是在这里摘的。 红彤彤的桃子很多，密密麻麻挂在桃树上，坠低了桃枝。 碧落步入桃林，摘了一个，捧在手上，闻了闻，香气扑鼻，满心欢喜，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走过去，发现这溪水清澈见底，于是洗了洗这桃子，正想拿出手绢擦拭干净，却想起那张陪伴自己多年的手绢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丢失了，怅然若失，顿时没有了想吃下去的欲望。 “诺，还你。”一张白中有黑的手绢在碧落的面前随风而飘，令她喜出意外：这不是她丢失的那个手绢吗？ 她立刻转过脸去，发现黄泉张着手臂，打了个呵欠。 “老实说，是不是你偷的。”碧落看着这个惫懒的家伙，于疑惑中拿回了这手绢。 “得，这回不仅是骗子，还成小偷了。”黄泉收回右手，走到一棵桃树前，摘了个鲜艳饱满的桃子，他也不洗，只是用衣袖擦拭了几下，一口咬了下去，甘脆可口，清香的液汁满溢了出来。 “那这手帕怎么在你身上？”虽是这么说，不过碧落说话的语气比刚刚缓和多了。 “在城门前捡的。你被一个恶汉撞到在地，这手帕就落在地上了。你若不信，黄小莲可以作证。” 碧落盯了黄泉好一会儿，看他脸不红耳不热，一副无愧于心的样子，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 她刚刚还以为真的是丢了这手帕，还在责备自己粗心大意，现在手帕失而复得，又是高兴又是自愧，她这会儿却舍不得用这手帕去擦拭桃子上的水，认真叠好手帕，重新藏入怀里。 “这手帕对你很重要吗？”黄泉看碧落对待这手帕极其重视，于是问。 “这不关你的事。”碧落瞄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少年，本来想到他刚刚在大堂里的态度就很生气，但此时看到他脸蛋虽然英俊，但尚且挂着稚气，这个年纪的小孩，想什么就做什么，不都是随心而为吗，哪能怪人家敷衍了事。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依赖任何人。 碧落这时才发现是自己错了，本就不应该去怪人家不帮忙。不过这两人的确很奇怪，大家吃着相同的食物，为何他们就没事，而自己就中了招呢？ 除了黄泉给出的理由，碧落再就是想到他们天生如此，生来就是不畏毒药。 “来找我何事？”碧落逆着溪水而行。 “我也不想的，是黄小莲让我来的。”黄泉觉得碧落这话问得实在太对了：平白无事干嘛要找她？女人生气就了不起啊，我的火气比他打多了，但为什么不是她来安慰我，而是我去安慰她。 穹宇之下，哪有这个道理。 黄小莲，这回被你坑死了。 “他让你来的？”碧落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是怕我负气一走了之，留你们在这里？” “不是啊，她说你生气了，所以让我来......”黄泉支支吾吾，说到后来不知该怎么开口，干脆不说了。 “难怪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那么讨人喜欢。”碧落没有回过头看，绕过溪边的一块大石头，继续说，“他可比你懂事多了。” “是是是，我看你没什么了，那我回去了。”黄泉觉得更郁闷了。 “回去之后呢，继续待在这里？” “看看吧，待得不开心就走咯。” “呵呵，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不是你带我们走吗？既然你让我们跟过来的，为什么不带我们走，你会过意的去吗，一想到留我们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我现在中了毒，无法运炁，就算带你们带你们离开，也走不了多远的。” “你骑着欢欢，我和黄小莲跟在你身后，他们应该追不上吧？” “你确定能够跑得过这些异兽？” “你不要小看我的神行符，好吗？跑起来那是虎虎生风。欢欢也不一定追得上。” “就算这样，没有解药，逃出去也没有用，我不能用炁，跟个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 “你到底中的什么毒，怎么我和黄莲一点事都没有。” “我还想问你们呢，清风山之后，我们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食物，为什么就我中招了。” “那该找谁要到解药。” “七复那老鬼。除了他，蛮族没有人会想到用这阴狠歹毒的招数。” “那你需要打手吗？” “你愿意帮我？” “嘿嘿，我可是很能打的。”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找七复老鬼。”碧落不知道黄泉会使什么古怪巫术，不过他们既然能够在那饕餮面具男手下活命，想必是本事非常了不起的，如今他答应帮忙，最好不过来，转过身，对他说：“等一下你听我命令行事。” “好。” 两人边说边走，刚走到半路，黄莲骑着驳缓缓降了下来，脸上笑嘻嘻：“你们和好了？” “和好了。”碧落朝黄莲露出一丝笑容，她感激小男孩的一片好意，而且不能跟小孩斤斤计较。 日薄西山，朱红色的云霞在天上层层叠叠，染红了整个西天，如同被火烧过一般，两行大雁在天上齐飞，偶尔发出几声鸣叫，在看不到尽头的绿色平地上，一群群小鸟飞返巢中，绿色森林立即热闹了许多。 当他们快要走回雷声村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还没走到雷声村，便听闻热闹哄哄的吵杂声，前面的路转了个弯，三人看见夜空上一片红色，数十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着，众多的蛮人在篝火之间走动。 入夜之后，水之部落各村战士都已到齐，雷声村的庭院很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他们就在外面挑了个大空地，点上几团篝火，将狩猎回来的牛羊架在火上烧烤，七复坐在中间，其余十八个村的首领团团围着他。 剩余的族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管男女老少，围在篝火边唱歌跳舞。 “哇，真是很热闹啊。”黄莲刚走到村门口，笑着冲了过去。 那些蛮人看他们返回村里，果然如七复老爹所言那样，不敢逃去，对他又添了一份敬意。 “肚子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七复命这十几个首领挪到一边去，空出个地方给他们三人。 黄莲和黄泉两人看到篝火上的支架上串着各种动物的肉，烧得焦黄焦黄的，那油不断从肉里面沁出来，香喷喷的，最能吸引这兄弟俩。 “好香喔，七复老爷爷，我可以吃了吗？”黄莲的哈拉巴子流了出来，滴在地上，双眼已经往外冒星星了。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这肉刚刚好。”七复呵呵笑道。 黄泉和黄莲听到这话，不用其他人动手，嗷呜，兴奋得叫了出来，两人不挑食，拿了最近的一块腿肉，不管是什么肉，也不管烫不烫，拿到嘴里就是大口大口撕咬。 两人吃得极快，三两下就啃干净了手上的肉，将剩下来的骨头随便一扔，又去寻找另外一个目标。 这可把碧落还有其他蛮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俩少年既不怕烫，又吃得飞快，真是人来吗？ 七复始终在旁保持着微微的笑容，他见碧落坐在一边，不想动手，于是问：“你不吃吗？伏羲的后裔。” ------------ 该章节已被锁定 “果然是你。”碧落脸色大变，想要冲到七复面前制住他，刚动了一下，旁边的渠熊已用一把割肉短刀抵住了她的胸口。 其余蛮人纷纷冲碧落吼了出来，这小女娃竟然敢对七复老爹不敬，肯定是活腻了。 黄泉和黄莲正在大口咬着烤肉，突然两把匕首莫名抵住了他们的腰部，这让他们觉得很困惑，不知道是继续吃好还是停下来好。继续吃嘛，生怕再动一下那刀子就扎到身体里了，不吃嘛，这烤肉的确太好吃了，肉香味非常重，实在是诱人。 “都放下来吧。”七复命他们收回了兵器。 “是伏姤跟你说的吗？”碧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就只有这么一个。 “碧落公主真是冰雪聪明，可惜你猜错了。”七复将拐杖放了下来，看着噼里啪啦在烧的柴火，仿佛在回想着以往的事，“伏羲天帝于蛮人有恩，我们是不会和伏姤合作，进攻桐柏国的。” “那你还要对我施毒？”碧落沉着脸，俊俏的脸容像挂上了一层冷霜。 “不这样，没办法留你下来。”七复长长叹了一口气，在渠熊的扶持下颤颤巍巍站起来，仰望着繁星满天的夜空，“我给你们吃的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去炁散，此药无色无味，药效发作之时，身体如常，然而体内的炁无法运行，只有吃下解药才能恢复。” “解药呢？”碧落冷冷地问，她没有听过这个奇怪的毒药，但七复说的丝毫不错，无疑就是中了此毒。 “呵呵，我想留你们留在遗落之境几天，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七复低下了头，对碧落说，“就暂且委屈你们啦，时间一到，自然奉上解药。” 碧落重重哼了一声。 “我们不会限制你们的行动，要走要留，随你们，不过呢，只要你们离开了，就别想拿到解药，也别想去找解药，寰宇之下，只有老头一人有解药。”七复挑明了说，明显是不怕碧落去抢，“也别想用什么手段使老头屈服，或是交换解药之类的愚蠢举动，老头早就应该去往冥界，向冥王大帝报道，如果你们一心要这么做，老头感谢你们的成全。”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坚定，很悲凉，却也隐隐透露着一丝无奈。 十二月十一日是个祭祀的好日子，为此，风之部落的十八个村子足足筹备了整整三天三夜。 期间，碧落、黄泉和黄莲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最上等的肉和最好吃的棍果天天伺候着，这也是后两人最喜欢而前者吐槽最多的地方。 这些食物毫无新意可言，除了肉还是肉，还只是随便放在火上烤的肉，连点盐都不撒，吃一次两次会觉得这味道很鲜，吃多了感觉整个胃都受不了，实在是油腻得要命。 除了好吃好喝招待着，七复专门命人腾出一间屋子给三人居住，另外还特意派了两名少女服侍，与此同时，四名身材魁梧的战士形影不离跟在他们身后，这是那一晚夜谈之后七复老族长临时加的决定。而无论走到哪里，三人都会受到极为热烈的欢迎，热情地蛮族族人会端来他们认为最好吃的肉和棍果，还会送来最好喝的人奶。 蛮族女人发育很好，**硕大，奶水充足，他们认为馈赠给客人的最好的礼物是来自身上的东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割掉，而再没有哪些东西比可以量产的奶水更适合了，当黄泉闻到这股骚骚的奶水味，浅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不太对劲：这不是羊奶马奶牛奶啊。 “哦，我尊贵的客人，这是族中最负盛名的仑硕母亲提供的奶水，无论质量产量都......”老族长边说着边将仑硕母亲推了出来。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皮肤黄黑黄黑的，下半身穿着兽皮裤子，上半身却只简单披了一件树叶织成的衣服，两只硕大的**隐隐约约间露了出来。 黄泉脸蛋微微发红，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看，当然了，那碗人奶是说什么再也不喝的了，好不容易才推辞掉。 年纪更小的黄莲，要比他的哥哥放得开太多了，端起碗酒往嘴里灌，咕咚咕咚，没几口就喝完了，将空碗往老族长身前一放：“好好喝，我还要喝。” 除去这些小小的插曲，黄泉觉得这几天过得还是很不错的，每天只管吃喝拉撒，又不用干活，简直比天帝老子还要快活。有好几次黄泉咧着嘴睡醒了，先擦一擦淌了一地的口水，再打自己几巴掌，发现没有什么都没有变，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天中午，碧落坐在摇椅上，看着黄泉两兄弟。大的那个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旁边有个小女孩在给他扇风驱走蚊虫，小的呢则酣然入睡，震天的鼻鼾有节奏地响在天地间，嘴角还流着几滴人奶。他闭着眼睛，伸出舌头将这几滴人奶舔了回去，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黄泉伸手扇了扇飘下来的雨水，像是想到了什么，坐了起来，问碧落：“你觉得姬正会和汀烟姐姐重修于好吗？” “你一个小孩未免管得太多了吧。”碧落冲黄泉呵呵一笑，心里却在想：这个人的反射弧未免太长了吧，这都多久的事了，现在才问。 “可我就是想他们能在一起啊。” “我不知道。”碧落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盯着黄泉，不明白这人心里到底在想啥，不过这人一直疯疯癫癫，想法特别奇怪就是了，“我只知道人妖不能相恋，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奇怪了，同性都可以相爱，为什么异性就不行了。” “同性相爱？” “是啊，比如说我们人族，男人和女人相爱，这不就是同性相爱吗。” “你的老师是谁啊，怎么这么教你分析各族？”碧落倒是没有听过这么个说法，觉得蛮新鲜的。 “就家里那老头说的呗，他说寰宇之下，除了一些异兽，其他的都出自同源，拥有同一个祖先，所以异性之间其实是可以相爱的，不过人族地位低下，见识甚少，导致思想太狭隘，容不得其他异性，更别说异性之间谈恋爱了。”黄泉重新躺了回去，太阳有点毒，他拿了两片绿色的叶子遮住双眼。 “妖族在人间兴风作浪，无恶不作，有些妖还以吸人血来修炼，人和妖，种族不同，地位不同，立场不同，谈如何相恋。”碧落悻悻然。 “坏的妖和坏的人哪里都有，不能一概而论。” “依你所说的，且撇去好坏之分，人族寿命往往不过百岁，而妖族想要修炼成人形，至少需要千年修为，即使最后走在一起，又能维持这段关系多久。” “有些时候，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待一天，便胜过无数岁月。”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碧落不屑地说，“你个小孩才多大，懂什么。” “别冲动嘛，我只不过是将我的一些想法说出来，大家探讨探讨而已。”黄泉冲碧落耸耸肩。 “那我们没有话聊了。” “好吧。”黄泉重新躺下来，顿了顿，才又说，“那我继续睡觉了。” 碧落重重哼了一声。 黄泉翻过身，看着碧落：“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怎么离开，七复老头都说了，除非他愿意，不然就是宁愿一起死，他也不会给解药的。”碧落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黄泉，“你们既然说没有中毒，为什么不离开？” “那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好吗。” “呵呵，你们不是一向跑得最快的吗，怎么突然惦记起我这个老阿姨来了。” “别误会，我这是为了能在以后方便找你算账，绝不是为了什么义气，我身上没有这玩意。”黄泉看碧落坐着想事情，便对她说：“还有，要记得如果不是你，我们兄弟俩绝对不会落得如此惨状境况。” “惨吗？”碧落看看舒舒服服睡在吊床上的黄泉，又看了看还有专人服侍天天可以喝到人奶的黄小连，这就叫惨状境况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们还要多谢我？”顿了顿，看黄泉惬意地享受这凉风，呵呵一笑，“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有用的话，我现在早就是天帝了。” “只希望届时你那牛逼哄哄的移形换影巫术，可以再救你们一命。” “哈哈哈，承你贵言，说不定今晚狂风暴雨，雷鸣闪电，一道闪电将我劈死了，我都没有施展的机会。” “你......”碧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活宝沟通。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碧落公主，你心里想这么多，不累的吗？不如好好向我和黄小莲学习，天塌下来当被盖，多好。” “你们自个儿盖被子去。”碧落站起来，“好好享受你的快乐时光吧。” “多谢，你也一样。” 碧落当作没听见，径直走开了。 一夜无事，黄泉所说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统统没有发生，一切跟往常一样，只不过老族长以保护黄泉三人安危为由，多安排了十名族人守夜，这样严密防守下，即使有一只蚊子飞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翌日，红彤彤的太阳如常升起，当黄泉和黄莲睡眼惺忪被拍醒，风之部落的族人已经忙了大半天。 对于风之部落的族人而言，今天将会是个难忘的日子。一旦将吞天兽消灭，没有妖兽突然出现攻击部落里手无寸铁的妇孺，他们将不会再被困在此地，此后，想去哪就去哪，完完全全自由了。 用水柳木搭建而成的祭台长宽均十丈，台子的四周挂满了不同形状的幌子，随着微风轻柔飘荡，祭台的正北处是用木头搭成的一副高大的木墙，木墙上挂着一个人的画像。 祭台中央放着一只巨大的饕餮青铜大鼎，鼎里盛满了这三天以来每个族人从十里之外的神井里打来的神水，三根一人多高的檀香矗立在水上，这三支香从中大陆上的天空被第一道曙光照亮时便开始被点燃了，此时已经烧了一个时辰，才不过烧了五分之一，香灰掉落水中，混合后竟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香味。 大鼎四周共分别排了三列祭祀的牺牲。 第一排是各种带着叶子的树枝，象征着蛮族向往天空的欲望，第二列是一抔抔不同颜色的土壤，寓示风之部落的十八个村子扎根大地，第三排是从河流里打捞上来的鱼类，象征着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家园。 所有的族人都穿上了盛装。男的赤脚裸胸，黑色的泥土抹了在脸上，从左边脸到右边脸，画出一个闪电的形状，斜斜穿过眼睛和鼻子，平时散开的头发这时装束起来，脑袋上带着用七彩鸟毛做成的翎毛圈，手持长刀，分别站在祭台的四面，部落的小孩跟男人同样的装扮，不过脸上带着木头做成的脸谱，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女人则散落在外围，祭台下最前一排的位置留给十八个村子的首领，此时他们都在祭台上。 黄泉三人被这十四个蛮族族人护住走去祭台，放眼过去，全是衣着鲜艳的各蛮族成员，这次恐怕是十八个部落的成员都到齐了吧，黄泉口里数着一、二、三、四...... 碧落白了他一眼，这个白痴，真是闲着无聊：“不用数了，约莫有四千五百人。” “哟呵，今天真是热闹极了。”黄泉兴奋得跳起来，而黄莲显得比黄泉还要开心，一路蹦蹦跳跳，心里想的是，这么多阿姨在，得有多少人奶可以喝啊。 碧落紧皱秀眉：这俩活宝，真是不知道危险就在眼前还是扮猪吃老虎？结合相遇以后发生的事情，碧落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一些，所以这次她打算在暗里好好观察才做行动。 一看到他们三人走来，当即引起了极大的骚动，所有的蛮族族人都在喊着一个名字：“牺牲牺牲。” “你看我们多受欢迎。”黄泉边向那些族人摇手，边对碧落说。 “是吗？” “好像做梦一样。”黄泉傻笑着对碧落说，黄莲同样笑得开了花。 “那你就好好享受，恐怕等一下就没这机会。”碧落冷笑了一声，这俩兄弟真是奇葩。 黄泉傻兮兮地问：“他们是不是要赶走我们？” “怎么会？好不容易养得肥肥白白的猪，不拿去杀，赶走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 第五十章 祭祀大典 “你这话什么意思？”黄泉傻乎乎地问。 “你没看到这个巨大的祭台吗？”碧落轻蔑一笑。 “看到了啊。嗯，材料很好，就是搭得不那么好看，丑，毫无美感可言，这些蛮人的审美真是不行。” “不会啊，松松垮垮，大而无用。我觉得跟你们兄弟蛮搭的。” “怎么搭了？” “都是那么靠不住。” 黄泉没有理会碧落的挖苦，掐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才想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激动得坐起来：“我屮艸芔茻，原来这帮蛮人对我们这么好，是拿我们当祭祀的牺牲。” “你才明白？果然拿来做牺牲最好不过了。”碧落看黄泉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越加觉得可笑。 “怎么说？” “脑袋跟猪一样，能不适合吗？” “现在逃跑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碧落话音刚落，那十几名蛮族战士将三人的手反到后面，用一种兕牛做成的绳子将他们反绑起来。 “喂，大哥，轻点绑行不，疼。”黄泉低低**了一下。 这些蛮人不理会黄泉，任由他大吵大嚷，四人一组，将三人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树枝上，抬上了祭台。 每踏出一步，蛮族的战士都会用用长刀的刀柄杵地面一次，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再重重吼一声，雄浑的吼声，坚定的脚步，低沉的杵地生，三者的配合妙到毫巅，竟给人一种振奋人心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跟着吼起来。 “碧落公主， 你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很眼熟？”黄泉此时手脚都被绑起来，吊在木棍上，事已至此，他干脆不挣扎，双眼到处看，那副高大的画像太大了，很容易吸引到人的目光。 “哪里眼熟了？”碧落和黄泉遭到了同样的待遇，听到黄泉的话后看过去，差点没被气死。 这个所谓的头像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脸部方方正正，鼻子和眼睛斜斜歪歪，嘴巴占了脸部的三分之一，五官的比例非常不协调。头发稀稀落落，包扎头发的方巾倒是画得很像。 这么抽象的画竟然能够看出是人脸？ “我觉得像你爹呢。”黄泉冲碧落咧嘴一笑。 “我也觉得像。”黄莲仰着稚嫩的脸去盯那画像，不忘再加一句，“哇，真的好像。” 碧落懒得去理这俩人，她看去那个大鼎，觉得这鼎的造型很熟悉，很像是来自大夏国的工艺品。 这些蛮人智商实在低下得可怜，又特别懒，连个瓦罐都做不出来，更不要说工艺复杂的青铜器，这个饕餮大鼎必然来自大夏国无疑，早就听说过蛮族和东洲列国暗中有联系，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碧落又想回到挂在大堂内的那副字画，上面的字也是大夏国的文字，而且雷声村很多物件都带着大夏国印记，看来这蛮族与大夏国联系最为亲密。她本来想向七复问个清楚，可恨这个老头这几天一直以斋戒沐浴为由不见任何人，碧落无从查起。 这十四人将碧落三人抬到祭台上，轻柔放在了祭台的南面，然后恭敬地退下来。 七复是风之部落仅有的大祭司，负责这次的祭祀大典，今天穿着长袍，手上拿着一支木头做成的权杖，此前一直跪拜在大鼎前，这时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黄泉身上。 黄泉看了，只觉得哭笑不得，朝他嚷道：“老头，你专业点行不行。” “跪太久了，腿麻。”老族长瘪了瘪干枯的嘴巴。 “哟呵，原来还是.......”黄泉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老族长塞了一团麻布到他嘴里，黄泉只觉得奇臭无比，当下支支吾吾，用力挣扎，可惜挺了几下就支持不住——被熏得快要晕过去。 “哼，让你话多。”老村长得意一笑，拍拍手，转过身，举起权杖，接受台下族人高声呼叫。 碧落远远都能闻到那股酸臭味，皱起了眉头。这个洗脚布到底有多久没洗过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黄泉此刻很后悔，心里很憎恨老村长，因为她看到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流出来，滑过脸颊，无声无息滴落到祭台上。 老族长高举双手，同时在大声吟唱，这和他们平时所说的话又不一样，发音更加艰涩难懂，碧落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如此吟唱了约莫半个时辰。 与此同时，祭台下所有的族人跪拜在地，双手贴着大地，额头贴着双手，双膝和双手紧靠，屁股高高翘起，形成了一个很奇特的姿势。 待老族长吟唱完毕，众族人才挺起上半身，虔诚看着老族长。 老族长突然双手握着权杖，高高举起来，并大吼起来。 族人跟着大吼，如此三声，老族长闭上双眼，嘴里一通碎碎念，声音时大时小，声调忽高忽低，时而洪如巨钟，时而细若蚊叫，未久，他睁开眼睛，拿起权杖，杖的头部伸入饕餮青铜大鼎，再抽出来时带出了不少香灰水，洒在了天空上，他绕着大鼎走了一圈，如此撒了四次香灰水，最后回到了正南方，又将香灰水撒在三人身上，之后又闭上眼睛，快速念着祭文。 这回没有等很久，他便又睁开了眼睛，权杖一指三个少年，说了一句大家都能听得懂的蛮语：“入水。” 这时十八位村首领一步一步，缓慢走了过来，台下的成年男人再一次用长刀刀柄杵地，身体开始大幅度扭动起来，雄浑而又有节奏的吼叫便又开始响彻南洲中大陆的半空。 他们走到三人的身前，分成三组，单膝跪下，每个人都用一只手去搬身前的那个人 ，伸直了手臂，举过脑袋，然后顺着逆时针方向转圈。 祭台下的小孩子和妇人开始吟唱，碧落从来没有见过规模如此宏大的祭祀大典，而且全部人参与进来的祭祀，这种感觉明显要比桐柏国那些驱鬼仪式要好很多，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 众人抬着三人绕了九圈之后，将三人放入饕餮青铜鼎里，黄莲个子很矮小，整个人完全没入水里，黄泉见状，赶紧用手抵住青铜鼎的底部，同时用脚托住黄莲，让他的脑袋露出水面。 “碧落公主，你快点想想办法啊，要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黄泉焦急地对碧落说，幸好他手长脚长，才能这样做。 “我都说中毒了，没办法运炁......”碧落冷眼看着黄泉，继续说，“......您不是会移形换影的吗，换一个不就没事了吗？” “我这手不是被绑住吗，没法结印。” “施展巫术还要结印？哟呵，真是新鲜事。” “当然啦，这可是上古传下来的超级巫术，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女。”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怎么都那么不愿意相信呢？”碧落看黄泉虽然看上去脸部表情很痛苦，但想他应该还能顶一阵子，心里亦在想着法子，“移形换影可是失传了多年的上古禁术，你是怎么习得的？” “我跟你说过了......”黄泉仰着头说，觉得力气渐渐不支，脑袋一点点往下滑，慢慢没入水里，先是下巴，后是嘴巴和耳朵，接着是鼻子，最后整个脑袋都沉入了水里，一大股水波咕咚咕咚冒上来，显然黄泉还在说着他想说的话。 碧落以为黄泉又在装死，用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喂，又来这套，腻不腻？” 黄泉没有任何反应，被碧落这么一踢，双脚亦倒了下来，黄莲噗通一声掉落到鼎里。 身体不能行动，碧落的意识却还很清晰，她看到那些蛮人将摆在祭台上的牺牲往饕餮青铜大鼎里放，随即大祭司点燃了青铜器下面的柴火，然后以十八个部落首领为首，每个蛮族族人手里拿着大小不一的干枯树枝，排着队将其扔到火堆里。 未久，碧落便感觉到青铜器越来越热，后来竟觉得烫起来，再过一会儿，香灰水开始往外冒热气了。 而黄泉和黄莲俩兄弟沉入水里，一动不动。 随着火堆持续燃烧，香灰水的温度在快速上升，碧落觉得全身的皮肤都在赤赤作痛，碧落的心瞬间跌落到冰窟：糟了，这回真的没有人能够出手相救了。 就在这时，天空上云层急剧幻变，南方上空，气势磅礴的黑云追风赶月般飞过来，原本清亮的天空瞬间被乌云占据住，太阳被重重黑云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半点亮光，祭台以及周围几百丈远的地方变得一片漆黑，而这黑色的夜幕之上突然出现一条裂缝，仿佛睁开了一只眼睛，在冷冷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祭台四周同时刮起阵阵阴风，那些蛮族族人见到此情景，一个个惊慌失色，顾不上祭祀大典，哭喊着逃跑。 碧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问七复老族长，忽然狂风骤起，天空的裂缝瞬间变大，将祭台上的东西全部裹挟进去。 他们三人连同青铜大鼎被卷了进去，不少离祭台比较近的族人没来得及逃跑，亦躲不过去，一并被吸入漩涡之中。 ------------ 第五十一章 幻象之心 只是短短的瞬间，这个裂缝便消失不见，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天上的乌云霎时间散开，太阳又露了出来。漩涡的破坏力非常惊人，祭台周围百丈之内，像是被台风刮过一般满目疮痍，秋盟的族人此时全部跪在地上，哭啼着对着天空跪拜。 迷迷糊糊中，碧落听到有人轻声呼喊自己的名字，她试图睁开自己的眼皮，但是这眼皮沉得很，她怎么用力睁都睁不开。而另一边，叫唤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靠向她的耳朵，接着啪的一声，脸蛋突然传来辣辣的痛感，这让她非常生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反手拍回去。咚，好像击中了什么，听到一个惨烈的叫声渐去渐远，碧落睁开眼睛，刚好看到有一个蛮族族人在天空划过一道美妙的曲线，重重落在地上。 “我说了这个方法很有效，是吧。这不，她已经醒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碧落转过脸看去，果不其然，黄泉和他的弟弟正得意地看向自己。 “你们俩怎么就死不去呢？这都多少次了。”碧落想爬起来，身体却依然使不上劲，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起来。 “冥帝不收留我们俩，有什么办法。”黄泉笑嘻嘻回答。 “我们现在在哪里。” “如果没有错的话，是天狗的肚子里。”渠熊回答说道。 “天狗？”碧落记得晕过去前忽然之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有一大团云团将他们裹挟了进来。 碧落看了一眼抚摸着长须的老村长，又看了周围一圈，而现在除了黄泉兄弟，渠熊，还有两男一女两个年轻族人。 渠熊正好认识这三个蛮族族人，便一一替碧落介绍了。 被她打的那个也就是年纪较大的那个叫乙部，来自于蛤蜊村，年轻的两名族人，男的叫丁藏，女的叫己袭，都来自雁宾村。 碧落在己袭的搀扶下站起来，朝周围打量了一圈。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一个草地上，不远处就是一处稀疏的小树林，再后面是环形的山峰，另外一边则有许多农田，黄澄澄的一大片，三几个农民在田地的垄基上察看他们的农田。 就眼前看到的一切，水稻快要收获，树叶开始变黄，天高气清，如果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秋季才对，而外面正是腊月，这两者的时间并不一致，碧落不由得心一紧。 现在她有些后悔了，早知这样就不要将时间浪费在风之部落了，逃不掉不说，还被带进了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脱困。 “确定是天狗的肚子吗？”碧落蹙紧了秀眉，问渠熊。 “应该是。”渠熊想了一下，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就是，天狗的肚子，怎么啦？” “你怎么会认为这是天狗的肚子？”碧落想不明白，这里地势平缓，气候清爽，不会是西大陆，看着又不是中大陆，东大陆高峰林立，更不可能是它了，出了东洲，碧落想不出来这里是哪里，可是中大陆距离东洲至少千里之遥，怎么可能在短短瞬间就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再说了，现在东洲大雪满天，正是最冷的季节，这个也对不上。 一时之间，碧落的脑袋充满了问号。 “与其说是天狗的肚子，不如说是另外一个空间吧。”七复似乎知道某些事，看碧落如此不解，便说。 “异空间？”碧落小声嘀咕，正想问个究竟，七复老村长便说了，“折腾了一个早上，好饿啊。” “好的，先进村讨点饭菜吃吧。”渠熊跟着说。 碧落觉得奇怪，自从进了这异空间后，蛮族对待他们的态度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丁藏，你去扶乙部，哎哟，可怜的孩子，白白挨了这么一掌。”七复吩咐蛮族战士。 丁藏领命而去。 “己袭，你扶我。”七复又对己袭说道。 “好的。”己袭放开了扶着碧落的手，转而去扶七复。 碧落又一次软趴趴倒在草地上，朝渠熊大喊：“喂，那你哪里受伤了？” “刚才屁股落地，磕着啦。”渠熊对碧落摇摇手，“我们实在饿得很，就先走一步咯。”地之部落和风之部落的两个年轻人分别背起伤员，一溜烟奔向村子里。 “这个狡猾的老家伙。”碧落咬着牙，狠狠地说。 “黄莲，我们也走吧。”黄泉拉了一下黄莲。 “哥哥，你不背姐姐走吗，留下她一个人，会被狼吃掉的。” “不背，万一她反咬一口说我欺负她怎么办？”黄泉此时正背对碧落，后者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猜想他一定很得意吧。 “不会的，姐姐一定会很感......” “滚一边去，我不用你们管。”碧落转过脸不去看黄泉。 “哟呵，换了另外一个人，老子绝对头也不回地走了，谁管谁是孙子，不过呢，既然是黄小莲开口，对不起，老子管定了。”黄泉转过身来，特神气地说。 这么多天了，一直受这恶毒女人的欺负，今天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黄泉想想就觉得开心。 “哥哥好棒。”黄莲高兴得拍起了小手。 “嘿嘿。”黄泉对着碧落露出“**”的目光，来回搓着双手，色迷迷地盯着她，“感谢老天，您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碧落暗里惊慌，不会吧，难道这人是隐藏的大色狼，掩饰了那么久，终于按捺不住了？ 半炷香后，碧落冲黄泉没好气地说道：“你如果力气力气就不要抱我，任我在这自生自灭好了。堂堂一个九尺男儿，连个姑娘都抱不起，丢不丢人？” 原来黄泉试图去抱碧落，发现试了好几下都只是抱离地不过半尺，双手完全使不上劲，又掉落了下来，这让他有点挂不住脸：“怎么不说你自己胖呢？” “呵呵，我一点都不胖好吗。”碧落白了一眼黄泉，看他额头山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又看他很认真的表情，心里只想笑，“弱就是弱，何须找那么多借口为自己辩解。” “我弱？小气鬼，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男人。”黄泉很是生气，身体突然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碧落抱起来，甩开腿就跑。 “傻小子，你走错方向了。”碧落心想怎么会碰到这对活宝呢，现在她只想用白眼球砸死这个笨蛋。 黄泉这时才发现差不多走入树林里，及时转了个弯：“疯丫头，你又不早说，害我白跑那么多路。”他只顾着和碧落说话，一个不留神，脚下碰到一颗凸起的大石头，嘭的一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而碧落则被甩出到一边。 黄莲伸手捂住了眼睛，不想看到这尴尬的一幕，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这个笨蛋哥哥，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总之，黄泉一路上折腾了许久，到村子时已经是日落，两只乌鸦从村头的牌坊上飞过时，呱呱叫了几声。 蓬头垢脸的黄泉放下了碧落，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有气无力地说：“终于......到了。” 碧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辛苦啦，傻小子。” “你骗我？”黄泉不可置信地看着碧落，看她活动如常，一点也不像个病人，懊悔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真是要多谢你摔了我一个下午，不仅将我摔得屁股开花，还将我一些被堵塞的经脉摔通了。”碧落现在管不上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她对黄莲说：“走，我们去吃饭。” “哥哥呢？” “你哥哥累了，要留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碧落蹲下来，对黄莲解释说，“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可是哥哥的肚子也很饿啊。” “我们吃完，拿点回来给他就好了啊。” “对喔。” “那我们走吧。”碧落不再理会黄泉，牵着黄莲的小肉手，慢慢走进村子里。 刚一接触黄莲的手，碧落便觉得他的手热乎乎的，以为小孩子都这样，也没太去注意。 握得稍微久一点，便感觉全身通体舒畅，体内被阻隔的经络渐渐被疏通，那些炁体又可以慢慢运作了。 碧落很是惊讶，假装走到另外一边，去握住黄莲的另外一只手，握了一会儿，刚才那种感觉又没有了，正想要握回去，就看到有一个农妇在门口拉住他们，笑脸当中带着一丝埋怨：“怎么才来啊，七复老村长等你们好久了。” 碧落跟着这个农妇走入大门，穿过天井，到了屋里，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子和几把竹椅，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碧落不见老村长他们几人，顿时起了疑心，问那农妇：“他们人呢？” “吃饱了，到屋里去睡觉了。”那农妇答道。 “是吗？那我们也赶紧吃了好好睡觉吧。”碧落看着黄连，双脚却慢慢退到了门边，突然抱起他，想要夺门而出。 没想到那扇门突然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碧落立时觉得不妙，跳到屋梁上，想要破顶而出，一脚踢到了铁板，重心无法掌握，掉落在地上。 此时这间所谓的农房，渐渐变成了铁笼，风之部落的几个族人全部昏睡在牢笼里，不省人事，不仅是他们，黄泉也被抓了进来，看到她看过来，便热情地冲她打了声招呼：“你们好，好久不见。” “哥哥。”黄莲奔向黄泉的怀里。 四周一片漆黑，所有下午看到的一切景象，蓝天、白云，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金黄的稻子，欣欣向荣的果树，走在田垄上的农民，热闹的集市......此刻荡然无存，只有黑色占据着眼前所看到的空间。 碧落用力踩了一脚大地，心里稍微宽了一下：这种感觉，土地是真的，不是幻象。这给了她不少底气。 “为何这三人没有昏迷过去？”一个声音自空中响起，接着他慢慢现出了身体，是一个穿着紫色大袍的中年男子，脸颊两边留着两条长长的鬓角，修长的五指不断梳理着两撮长发。 “他们没吃上**。”接着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女子现身。 “为什么？” “他们比较晚才进入幻象之心，时间来不及了。” “好吧，其实现在动手也不晚。”他翘着兰花指，慢慢踱步，眼睛扫向这三个少年，最后将目光落在黄泉的身上，不自觉被他略略痞帅的外形吸引了过去：“好俊俏的年轻小子。”他回过头来对那女子说：“暂时不要杀他，先送到我房里。” “是。”这个女手下刚回完话，紫衣男子便又消失不见了。 “喂，为什么要送我到这个妖艳男子的房间？”黄泉冲那女子问。 “不是说你俊俏了吗，还问，不光傻，还笨。”碧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绝对是这么久以来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我不去。”黄泉切了一声。 黄衣女子不管黄泉同意不同意，嘴里吐出白色的长丝，缠绕住他的双脚，随即迅速往上走，瞬间将他的全身缠住了。 黄泉的重心不稳，嘭，直挺挺摔倒在地。 那女子伸出手来去捉黄泉，诡异的是她站在牢笼外，离黄泉不止五丈远，她的手却能握到黄泉的脚踝，牢笼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的那只手在动来动去。 “不能够。”黄莲突然跑过去，抓住这只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女子不堪忍受这般彻骨之痛，吃痛之下，将手抽了回来，手腕处两只深深的牙印，直入到白森森的骨头，鲜红色的血液哗啦啦往外流。她闷哼了一声，随即亦隐身不见。 “在那里笑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解开，万一他们折返回来，我黄泉这一世英明难保了。”黄泉看碧落站在边上乐呵地笑，压低了声音请求她。 “哟，这回知道要求我了吗？”碧落蹲下来，上下打量着这身白色的蜘蛛丝做成的人蛹外套，“这只妖真是瞎了眼，你这人哪里帅了？” “你才瞎了眼，我哪里不帅了？全身上下都帅到不行好吗？” “好啊，你这个帅小伙子就哈哈服侍人家呗，说不定高兴之下放了你，顺带放了我们。”碧落站起来，伸伸腰。 “如果真是这样，我让他第一个杀了你。” “ 我等着啊。”碧落完全不受威胁，又蹲下来，拿手当扇子为自己扇风，“既然大家都想死，那就同归于尽好了。只怕有些人死前还要受尽侮辱，那真是大快人心。” “哼，那你被困在这里，一样去不了妖精森林。”黄泉白了一眼碧落。 什么？碧落脸上的皮肤突然往上一缩：这个家伙，不可能知道的。 ------------ 第五十二章 逃离牢笼 碧落撩起长袍，从长靴里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将捆住黄泉的蜘蛛丝从脚到脑袋割裂，待短刀快要将这蜘蛛丝全部隔断时，停在了离他下巴一公分处，嘴巴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问：“是谁跟你说我要去妖精森林的？”知道这事的只有她自己和伏据国王，绝对不会有第三人。 “你自己说的。”黄泉想要站起来，那把泛着寒光的短刀却始终不移离，他又欲要去推开碧落持刀的手，后者冷哼了一声，意思是说不要乱动，黄泉长叹了一声，干脆不去挣扎，反手枕着脑袋：“算了，反正都是死，不如你一刀下来好了，我还觉得痛快些。” 碧落见黄泉不受威胁，重重哼了一声，收回了短刀：“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就昨晚。”黄泉看碧落不相信地看着他，摊开了双手，那表情委屈极了，一副你真的冤枉我了的神色，“我是认真的，昨晚你发梦说的，黄小莲可以作证。” “你们兄弟俩说的话能信吗？”碧落瘪了瘪嘴巴，料想问他们也不会说实话，干脆不问了，还省点精力，心想：算了，这俩大嘴巴知道了就等于世间都知道了，既然如此，只能尽快离开这里，在天下人知道之前赶去完成此次任务。 碧落既然想通了，就不愿在此地多作逗留，站了起来，黄连拉住她的手：“姐姐要去哪里？” “能去哪里？不就是想离开呗。”黄泉懒洋洋地说。 “你就丢下我们不管啦？”黄莲可怜兮兮地看着碧落，眼睛红红的，滚烫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准备掉下来。 “你哥哥那么厉害，让他带你们出去。” “切，你能够离开这个牢笼再说呗。” 碧落轻蔑一笑，走到牢笼边上，伸手去触碰那些粗大的黑色圆柱，冰冰凉凉的，不过材质非铁非青铜，应该是黑土，至于为什么这么坚硬，碧落想不明白，她拿出短刀，试着划了一刀，这根黑色柱子于无声无色中断为两截，随即连划数刀，将监牢划出一个大口子，然后转身对黄泉说：“弄醒他们。” “好咧。”黄泉得令而去，只听得啪啪啪拍脸声密集响起，之后黄泉笑着走回来，冲碧落笑嘻嘻道：“完成任务。” “出发吧。”碧落看了一眼那几个蛮族族人，先走出了牢笼。 “怎么回事？”渠熊摸着辣辣痛的脸部，他记得明明在吃饭的，怎么会出现在这暗无天日的阴森地方呢？其余的几个族人就更不知道了。五人一头雾水，但看到碧落三人离开，生怕落在这里，赶紧跟上去。 “说说这个天狗吧。”碧落瞥了一眼七复，己袭背着他赶了上来。 七复眯着双眼看前方，缓缓道来：“天狗又叫吞天兽，出现之时遮天蔽日，狂风大作，能够吸走方圆百丈之内的物体，同时还会吐出之前吸入的东西。天狗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能够掌握其行走规律，破坏力又惊人，所以所有蛮族的族人都惧怕它。” “这就是你们所受到的诅咒二？” “是的。” “祭祀大典就是这么来的？” “是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保命工具，只要得到足够的牺牲，天狗就不会来侵犯我们。” “用活人作祭品吗？” “是的。” “从西大陆抓来的？”说到这里，碧落算是明白了蛮族为何要跨过雅布卢藏江，对西大陆诸国烧杀抢掠，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个所谓的天狗也是这三百年来才出现的。 “不一定，时间来不及的话，会从族里选出合适的人选。” “如此，抓我来，是你的意思吗？”碧落突然停下来，直直盯住七复。 七复呵呵一笑：“不是我的意思。” “谁？” “这是天神的旨意，不然为什么是你。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就是天意。”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聊，碧落突然问渠熊：“坦白说吧，你到底是谁，不然我们无法一起走下去。” “您这话，什么意思？”渠熊问。 “蛮族人智商低下，我是相信的，他们脸盲，我也可以相信，但是再脸盲的人也绝不会将我和姬正太子看作是一人，但你却是第一个说我是姬正太子的人，你是村长，那些村人自然会听你的话。” “然后呢？” “你们为什么会有姬正太子的画像，而且画得那么像，这绝对不是蛮族人可以画出来的。” “碧落公主果然聪明过人，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碧落呵呵冷笑，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出这个鬼地方，还有大把时间，她倒是不介意向渠熊解释清楚：“蛮族智商低下，只会制造简单的工具和器皿，根本不懂工艺，而你们的部落里不少器物做得十分精致，看工艺程度，有些来自南洲西大陆，有些来自九州，这说明了这两个地方的人来过你们这里，而那只制作精良，画面优美的饕餮青铜大鼎就更不用我说了，南洲没有一个国家有如此精湛的工艺，只能是来自九州，而且是来自技术最先进的大夏国。” “呵呵，这些都是我们抢回来的器物。” “我很想去相信你说的话，但事实告诉我不可以。” “为什么？” “你们的七复老村长便是大夏国人，而且我发现他现在还和大夏国有联系。” “小妮子，你眼力真不差。”听到有人提及，七复便回了一句。 “你真是大夏国国人？” “不是。”七复摇头，“的确曾经有几个外地来的人在我们部落住过一段时间，你说的饕餮青铜大鼎是他们铸造的，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三百年前就死了。” “祭祀典礼也是他们教导你们的？” “是的。” “你不承认，那渠熊呢？是不是大夏国的人？” “我不......”渠熊还想为自己辩解，碧落冷笑一声，“你敢撩开胸口给我看看吗？” 渠熊这才哑口无言，勉强挤出了笑容：“碧落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不要问，你只需带我们走出去。” “不知很愿意为碧落公主效劳，不过很抱歉，不知办不到。”被识破后，这个名叫不知的假渠熊说话亦流利了许多。 “什么意思？” “不知相信，以碧落公主的实力，要破坏这只妖精的幻境并不难——杀了这只妖精便会一切恢复正常，但是出了幻境之后，情况或许会急转直下，恐怕那不是碧落公主所能够应付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 “这么说吧，这个所谓的天狗并不是什么吞天兽，而是一种能够撕裂空间的强大阵法，随时随地出现、消失，在它面前，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得了。” “那这只蜘蛛妖是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它偷跑出妖精森林，然后不小心被吸了进来？”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不知对碧落甚是恭敬，“法力强大的妖精的确可以撕破伏羲大人布下的阵法，从容逃离妖精森林，但我想这只蜘蛛妖的实力没有强大到那个地步。” “另外的可能呢？” “这个阵法不仅在中大陆，还在妖精森林运行。”不知顿了顿，补充说道，“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因为这阵法在中大陆吐出很多中低级的妖精，恰巧也是蛮族要消灭的对象。” “这个阵法运行多久了？” “据蛮族口口相传下来，至少千年了。” “没有办法让这阵法失效吗？” “如果有的话，早就去做了，何必要去受如此长久煎熬的折磨。”不知呵呵笑道。 碧落不想再作过多的纠缠，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嗯，只要找到那只蜘蛛妖，幻境便可破，黄泉兄弟可以上阵了。”不知将黄泉推了出来。 “我来吧。”碧落淡淡说道。 黄泉正乐得这样呢，不用自己出手，捂着肚子跑到一边去：“好饿啊。” “出了幻境，找找，或许有吃的。”不知冲黄泉笑道。 碧落盘腿而坐，闭上双眼， 开始感知那个蜘蛛妖的存在。面对妖精，尤其是等级高的妖精，普通刀剑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巫术是最有效的攻击手法，因而猎妖师大多是巫师，碧落虽不是巫师，但自幼跟随巫之联盟第一高手学习巫术，造诣比一般的巫师高多了。 这次她使用了元炁探索之术，任何一个活物，不论人妖神怪，只要诞生下来，便拥有只属于自己的炁场，而不管身处何地，炁场都不会消失，除非这个活物死亡，先天之炁才会消散于天地间。 天下所有的炁体都互相相连，只要运用元炁，很快就能找到这些炁场。 很快，碧落便搜索到了蜘蛛妖的位置，他正坐在梳妆台上对着青铜镜画眉，碧落差点呕吐了出来，这只不男不女的妖怪。 “找到了。”碧落为了避免被发现，赶紧收回了元炁。 “那还等什么？去杀了他啊。”不知看碧落在踌躇不前，便说道。 “杀不了。现在身处他幻化出来的景象之中，除非有人在外破坏这个幻境，让它消失，不然我们在幻境里是杀死不了幻境的主人。”碧落沉声解释说道。 “那岂不是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了？”不知突然惊慌地喊起来。 碧落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要嚷，惹来那只蜘蛛妖怎么办？” 不过已经迟了，那只蜘蛛妖闻声而来，突然落在众人的前方，他看这些人逃了出来，而他的手下又不在，勃然大怒，向碧落一方攻来。 碧落提起短刀迎上去，几刀就将其击杀之，它的身形刚在虚空中消散，又有一只新的蜘蛛妖跳了出来，碧落不得不再次举刀相迎。如此数十个来回后，碧落的元炁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出刀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拍。最新跳出来的蜘蛛妖看出来碧落体力不支，蓦然加快了出手的速度，碧落躲避不及，左手被坚硬如钢铁的螯毛划出一道伤痕。 碧落咬住下唇，奋力一击，将之击倒，随后又跳出了新的蜘蛛妖，而此时碧落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它冷笑一声：“就让我送你们去冥界。” “哼，休想。”碧落欲要站起来，却觉双脚如灌了铅般沉重，根本抬不起来，看着蜘蛛妖飞过来，情急之下，将那支短刀飞了出去。 嗤嗤嗤，这把名叫食魂的短刀快速穿过蜘蛛妖的心脏后，在空中划了一圈，又落回碧落的手中。 蜘蛛妖直挺挺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渐渐露出了原形，原来是一只巨大的金刚蜘蛛，随着它的死去，幻境亦慢慢消失，亮光透射下来，众人不适应这亮度，个个闭上了眼睛。 待睁开眼，众人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熟悉。 此时众人站在一个草地上，身后是稀疏的小树林，身前是一片巨大的黄色稻田，几个农民在田垄上挑着担子走路，他们的正前方，是一座小村庄。 “我们又回到这里了，难道这只蜘蛛妖没死，在逗我们玩？”不知傻兮兮地问碧落。 “最后被杀的必是本体无疑，否则刚才的幻境不会消失。”碧落料想是那只蜘蛛妖看她体力不支，所以现出原形，欲要杀了她，没想到碧落的短刀会这么厉害，反而被杀了。 碧落在己袭的扶持下往远处眺望，好像有个庄稼汉发现了他们，朝这边挥手，其他几名农夫见状，亦转过身看，看到这边有人后，个个挥起手臂，用力向他们挥手。 离得太远了，碧落没办法看清他们的表情，但是他们急促的动作，好像不太像是在向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反而像是在说危险，碧落的心一动，回头看去，一只一人多高的六眼巨蜂此时正冷眼看着他们。 ------------ 第五十三章 九黎巫术 “快跑。”黄泉最先看到这只巨蜂，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猛地抱着黄莲就往前冲。 蛮族的三个年轻人分别抱起不知和七复、碧落，他们的步频快步距长，很快就追上了黄泉并反超他，这么一来，跑在最先的黄泉反而落在了最后。 “不可能还有人跑得比我快的。”黄泉觉得自己逃跑专业户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拉不下脸皮的他瞬间加快了速度，很快又超过了他们，接着一骑绝尘，一溜烟跑到了村子牌坊处。 而那只六眼巨蜂没有跟过来，在村口外面的草地上徘徊了一会儿后，钻入那片小树林不见了。 等了好一会儿，碧落他们才和那几位庄稼汉子一起慢慢走来。 “喂，你们走得也太慢了吧。”黄泉看了一眼这几个庄稼汉，几人都是大概五十岁，皮肤黝黑，裤脚半卷起来，光着脚，还有些淤泥粘在小腿上。 “年纪大了，行走就慢了，公子请莫介意。”一位年纪较大的壮硕庄稼汉对黄泉弯腰作揖。 “哟呵，我是公子吗？挺不错的。”听到有人这么尊称他，黄泉刚才的气愤一扫而光，乐呵呵走入村里。 村庄牌坊上面写着三个字，碧落看不出来，但和大夏国的文字很相似，便瞄了黄泉一眼，正好他仰着脑袋，高声念出来：“耄耋村。” 牌匾下的青石街道很短，看过去五十丈不到就已到了尽头，屋子分列街道两旁，这条村的人家并不多，大概有二十户，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家家户户用柴火烧饭，村庄上空炊烟袅袅，饭菜香味飘出了街道，路上有几个小孩子在街边玩耍，看到几个陌生人进村，站到一边，好奇地观察着他们。 黄泉笑着朝他们摇手，黄莲想了想，拿出几根棍果给他们。 这几个小孩低着头，退后了几步，不断摆弄着双手，待听到那个年纪较大的人跟他们说拿去吃吧，这才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一根小竹签上插了五六个新鲜果子，如同一颗长满各种果实的小树：“好漂亮哦。” “这是可以吃的。”黄莲又给自己掏了一根棍果，咬了一口最上面的黄色桃子片。 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学着黄莲的样子咬了一口手上的棍果，入口之时觉得酸酸甜甜的，还有一股特别的清香，这让她惊赞了出来：“好好吃喔。” “是真的好吃。”黄莲得意洋洋地说。 “给他们一人一串呗。”黄泉对黄莲说。 “没有了，就只有这么几根了。”黄莲嘟起了小嘴。 “呵呵，诸位，倒不如到我们家里吃饭，这会儿到家的话，应该可以吃了。”年纪较大的庄稼汉向碧落一行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蛮族几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七复，这位三百多岁的老人家想了一下，答应了，这无疑是众人希望得到的结果，折腾了一整天，还没有食物装入肚子呢。 “老伴，出来招呼客人啦。”老庄稼汉刚进门就冲屋内大喊。 “又来客人啦？”一个和庄稼汉差不多年纪的农妇闻声后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碧落一行人后笑逐颜开，“请进入屋。” “大叔大婶，我们贸然造访，给您们添麻烦了。”碧落表现得非常客气。 “不麻烦不麻烦。” “不知道大叔家里食物可够，我们这么多人。” “够的，请客人稍坐片刻。”那农妇说完，又转身回厨房准备饭菜，老庄稼汉将众人引入大厅。 大厅的摆设甚为简单，一张众人都不认识的画像挂在正中间，旁边是一副对联，曰：东来紫气西来福，南进祥光北进财。 两旁是数张桌椅，碧落见厅内窗明几净，整洁有序，而厅内桌椅数目明显多于屋内的主人，显然经常有人来拜访这屋子。而且看他们应对时不慌不忙，不像寻常的农民，心里猜想这绝不是普通人家，又想到那些妖兽只在村外徘徊，绝不敢踏进村里半步，就更是诡异了。 老夫子给众人沏茶，碧落急忙站起来，请他不要这么客气。 待老夫子落座后，碧落便问：“老夫子老先生，小女心中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不知老先生可愿为我解惑？” 老夫子呵呵一笑：“说吧，老夫知无不言。” “老先生在此处生活多久？” “出生至今。” “那么老先生今年高寿了？”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老夫子摸了摸下巴，像是极力回忆着以往的一切，“我们村子里每天都在农田干活，也去小溪捕捉鱼虾，一天三餐不是问题，悠然自在，日子一天一天这么过。” “其他人知道吗？”碧落问。 老夫子摇摇头：“应该都不知道，自打出生以来，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的。” “你们村子有多长历史了？” “见笑了，我们真是不知道，好像很久很久以来就存在了。” “那些妖怪，异兽都没有进来过村子里吗？” “没有，他们都不敢，只有我们不出村子，就不会有事。因而，我们从小就会受到长辈告诫，千万不能走出村子里。” “原来是这样，我看这厅里面椅子甚多，是不是经常有客人到访？” “不算经常吧，偶尔会有些，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进入村子里的。所以能够进入村子的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们都会奉为上宾。” “那真是多谢了。”碧落向老夫子弯腰致谢。 “他们有离开过吗？”不知跟着问。 “有些人走了，有些人留了下来。”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老夫子便借口说要去厨房帮忙出去了，其余的人在厅内闲坐不住，随处走走。 不知走到仙鹤堂的桌上，看到一个略微粗糙的三脚青铜酒杯，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又跑去看其他的金属器具，心里大概有了底。他逛了一圈，重新坐下，来，对碧落说道：“这个村子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 千年村庄？碧落一时之间想不出哪个村庄会有如此长久的历史，一个小小的村落真的可以存在这么久吗？ 当碧落说出了心中疑惑后，不知便解释说：“如果没有战火之乱，我认为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外面的妖兽不能进村，就说明了这个村子的奇特之处。”不知此时显得特别兴奋，“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出去研究一番。” “哥哥，我也想出去走走。”黄莲摇着黄泉的手说道。 “有啥好看的，折腾了一天，睡个觉不比走来走去舒服多了。”黄泉瘫坐在竹椅上，懒洋洋地说。 “黄小莲，我陪你出去。”碧落瞪了一眼黄泉，哪有人这么懒的，连弟弟的请求都不愿意去做。 “出去就出去，记得注意安全。”黄泉巴不得有人替他做件事，好让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吩咐黄莲小心点。 “这个自然。”碧落接了话。 “我不是说那些妖兽，我是要黄小莲预防某些人，不要被抓去卖了。” “哼，我才没有你这么龌龊。” “姐姐不会这么做的。”黄莲很生气，他觉得黄泉不应该如此诋毁碧落。 老夫子此时端着饭菜进来，招呼客人吃饭，这才化解了一场天昏地暗的争吵。 进餐当中，老夫子听闻碧落等人要出去走走，他不反对也不赞成，只是提醒众人，不要踏出村子半步，不然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还有这等奇异之事？碧落和不知对视一眼，更觉此村子神奇了。 “那何处是村子的边境？”碧落问。 “稻田以外十丈处，出了这地，就不是我们村子了。”老夫子说。 “好的，知道了。”碧落向老夫子道谢，待看到黄泉两兄弟虎吞狼咽的动作后，尴尬冲两位主人家笑了笑，右手在桌底下轻轻扯了一下黄泉的衣袖，小声说道：“能不能吃得优雅点？蛮族的几个年轻人，吃相比你好看多了。”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一天滴米不沾了，差点没把我饿死。”黄泉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有黄泉和黄莲在，任何时候都能将宴席吃得大有气吞天下之势，旁人如果手不利索，只有旁观的份，这俩人吃的又多又快，饭量是常人的好几倍，如果准备不足，很容易会被他们吃完，更让碧落生气的是，往肚子里装了那么多东西，这两人肚子不见有丝毫隆起，还是那样瘦瘦的。 这俩都是个什么怪物？ 吃完晚饭后，众人稍事休息，便出门探寻这个村子的奥妙之处——黄泉也在众人行列之内，碧落以不出来就留下来帮忙洗碗为由，让黄泉乖乖跟了出来。 只有七复留了下来，不知本来想让丁藏去陪他的，亦被他以不想被打扰的理由打发出门了。 “不就是一个小村庄吗？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也是妖族的妖术幻化而成的呢。”黄泉边极不情愿走路边小声吐槽。 “是啊，你刚刚吃的饭都是泥土变的，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黄泉兄弟，这个村子绝不是妖族可以变出来的。”不知跟着说。 “哟呵，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忘了中午吃的那些蜘蛛丝了吗？”黄泉嘿嘿哂笑了一声。 “这只是个意外，但是这次不一样。”不知极为尴尬，脸部憋得通红，“妖族绝无可能幻化出如此真实之象。” “哪些真实之象呢？”黄泉紧接着问。 “刚才放于堂内的青铜器便是佐证，工艺之精湛，样式之华美，妖族绝无可能模仿到半毫精髓。” “难说啊，说不定是只千年老妖，幻化出是千年之前的物品，而且这不刚好对得上千年古村的称号吗？”黄泉满不在乎地说。 “妖族绝无如此聪明之辈。”不知不断摆手，嘴里重复说着不可能。 “嘿嘿，那可不一定咯。” 碧落觉得奇怪，平常黄泉不会这样争辩，除了跟她外，好像跟谁吵都提不起兴致，怎么今天要和不知斗嘴呢。 众人走出村外，绕着农田走，没有觉得有异常的地方，他们不敢走远，逛了一圈就回去了。 走了大半个时辰下来，众人亦有了新发现，八条田间小路将这些稻田分成八个大区域，从外到内，每块农田的面积有规律的减少。 “这就是一个八卦的图像。”不知十分笃定，“如果能够在半空中往下俯瞰，看到的就是由稻田组成的八卦图。” 碧落点头，承认了不知的猜想，论对八卦图像的认知，碧落自问全天下除了他父王，再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自己。 “切，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吧。”黄泉有些不屑地说。 “黄泉兄弟说的是，不知除此之外，您还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了有只黄鼠狼在村子里逛来逛去，想要找找猫的家在哪里。” “呵呵，黄泉兄弟真会说笑。” “没心情跟你们说笑，我累了，先回去休息。黄莲，走。”黄泉说完，携着黄莲的手走回老夫子的家。 碧落不明白黄泉为什么忽然之间变得火气这么大，他和不知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瓜葛，在蛮族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进入九天八卦阵，就变得极不对付了呢。 碧落看天上黑糊糊一片，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料想今晚不会查到什么线索了，便先回去休息。 翌日，窗外柔和的阳光照射进来，照醒了碧落，待她梳妆打扮完毕，看到不知等人在屋外等待着，而黄泉和黄莲却不在仙鹤堂里。 “他们吃完早饭，出去玩了。”老夫子笑呵呵说道，“这俩个孩子真是勤劳，一大早就起来帮我劈了柴，又帮我修好坏了的长凳。” “岂止啊，家里的水缸也是黄泉帮忙挑满的。”老夫子的老伴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握着碧落的手，“这么好的小伙子，你若是错过了多可惜。” “秀琼大娘，您老人家就看走眼了，碧落公主和黄泉兄弟不是情侣。”不知大声对秀琼大娘说。 碧落喝了碗粥，便觉饱了，这时放下了筷子，对两位老人家说：“失陪了，我出去走走。” 不知本来想要跟着出去的，却被秀琼大娘拉住了不让走：“小兄弟，缘何你会说他们不是情侣啊，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啊。” 碧落在街上慢慢走着，试图找到这俩兄弟，一路上俱不见人，这时快到村尾了，心想他们到哪里了，突然闻到一阵欢呼声，转过弯，看到一群穿着破烂的小孩子团团围住黄泉兄弟俩，高兴地喊着叫着，她远远停下了脚步，想要看看黄泉到底在玩什么小把戏，令到这群小孩那么入迷。 只看到地上放了两截打通节结的竹块，黄泉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接着大喊一声合，啪，这两块被剖开成两半的竹块竟然合在了一起，引得众小孩连连惊呼。 “拿水来。”黄泉得意地笑了。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小男孩听到他的话后，拿着一个破瓦舀了一点水过来，黄泉让他把水灌落竹筒里面，神奇的是那水竟然没有外漏，完完全全从另外一个口子里流到木盆里。 哇，众小孩用力拍掌，大声叫了起来。 “嘿嘿，这就是我们九黎巫氏的巫术，传男不传女，传幼不传老。” 黄泉收获得可不止一个小孩子仰慕的眼神。 “哇，太厉害了。” “还有吗，还有吗？”不止一个小孩子晃着黄泉的胳膊。 “当然有。”黄泉随手将竹筒递给了一个小孩子，从黄莲的怀里掏出一张纸，拿出剪刀，唰唰唰，很快就剪出了一只鸡的形状。 众小孩定定地看着他，都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 “各位看官，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黄泉将这只纸鸡放到地上，又含了一大口水，然后朝这只纸鸡一喷，这只纸鸡竟然神奇地变胖，又长又尖的嘴巴，高耸的羽冠，长弯的尾巴，身上羽毛的颜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最后是黄色的双脚踩在了地上。 “哇，哇，哇......”一群小孩子激动得疯了，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一张薄薄的纸片竟然会变成一只巨大的雄鸡。 “它会动吗？”不止一个人看到这只鸡只是呆呆地站立，眼神呆滞，就问。 “当然会了。”黄泉从怀里掏出一只毛笔，咬碎了下唇，用笔毛卷了卷流出来的血，然后在这只雄鸡的眼珠上一点。 这只雄鸡顿时转了一下眼珠，它精神抖擞，很是骄傲，在地上走来走去，最后拍着双翅，引颈啼鸣。 哇，哇，哇。 “今天晚上有鸡吃啦。” 这一下所有的小孩都彻底疯掉了，一窝蜂围上去想要抓住这只神奇的公鸡，然而这只鸡非常灵活，拍着翅膀往天上飞，往树上飞，任由小孩子围堵就是没有被抓到，逃跑之中，几根被拔掉的鸡毛飘向空中。 ------------ 第五十四章 不见而名 “果然是巫山小天才，欺骗小孩的法术神乎其神。”碧落坐在村口的一棵枯树的树干上，轻轻摇着双脚，黄泉倚着大树干晒太阳，而不远处，黄莲和村里的几个小孩子一起玩耍。 “特意跑过来找我，就是为了奚落我吗？”黄泉懒洋洋地反问。 “不敢，是为了找巫山小天才做些小交流。”碧落瞄了一眼黄泉，看他翘起二郎腿，双手枕着脑袋，嘴里叼着一根稻杆，完全是乡野小子的做派，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我什么都不懂，哪有什么好交流的，你还是去跟那个叫不知的人商量吧。” 碧落总算听出来了，黄泉的语气有点傲娇，嗯，好像吃醋了。她暗自觉得好笑，想不到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年，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他哪里懂这些了，他连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都分不清。” “那你这个伏羲后人，认为这个村落八卦图是先天八卦还是后天八卦？” “自然是先天八卦，而且我发现了，这个村子和我先祖有很大渊源。” “你是说供奉的那个画像？” “嗯，是伏羲先祖。” “这不好办了吗，你走过去跟老夫子说你是伏羲后人，让他们帮你离开这里，他们应该不会推辞的吧。” “我昨晚问过了，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有些村民曾经试图离开过耄耋村，但是走出村子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时不时会有些外人，就像我们这般突然闯入耄耋村，有些人留了下来，有些人则离开村子，还有些人莫名其妙失踪了。” “莫名其妙失踪了？”黄泉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不是掉茅坑里被淹死了？” “不是。老夫子老先生曾经目睹过有个外来的人活生生消失不见，就在他身前不到五尺的距离。” “这么诡异的吗？” “嗯，他们称之为无影鬼抓人。” “这么诡异，搞得我都很想见识一下。” “你不相信？” “相信，当然相信啦，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等一下就有人被这只无影鬼抓走了。” 黄泉这边说着话，不知扶着七复从另外一边慢慢走过来，边走边喊着碧落公主。 两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俱一脸认真地看过去，没想到不知又走了一步，就像被一只蓦然出现的无形的手抓走了一般，两个人都突然消失不见。 碧落和黄泉同时看呆了。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活人活生生变不见了，这已经不能用诡异之说法了。 看到此诡异情景的不仅是他们俩个，其余的村民也有看到的，大喊着无影鬼又来了，争相领着正在玩耍的孩子逃跑散开。 “您真的是乌鸦嘴，什么坏事都能够被你说中。”碧落看着黄泉，很是无奈，“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相信了相信了。”黄泉舔了舔嘴唇。 蛮族的三个族人这时才来到这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见他们的村长不在，就问他去哪了，碧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干脆跟他们说渠熊已经走了。 “再回去请教老夫子吧。”碧落总觉得老夫子还有些话没有说。 黄泉耸了耸肩，抱起黄连先走一步。 “你们竟然碰到了无影鬼？”待碧落将事情经过告知老夫子后，惊呆了的他放下了榔头，他正准备出门呢。 “是的，不知正是被无影鬼抓走了。” “回屋再说吧。”老夫子长叹一声，请碧落等人入座。 “这无影鬼如此古怪，莫非是魔族在捣乱？”这是碧落的一个猜测。 “非也非也，无影鬼倏忽而至倏忽而散，就好像一只吃东西的怪物，凡是碰到活的东西，都会被吸走。而一旦被吸走，从来没有人回来过，唯一的例外是上一代村长，他被无影鬼抓走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倏忽出现在村口的银杏树下。我们个个兴奋极了，却没料到他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我们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说他是自大夏国来的，为的是求长生不老之药。” “长生不老之药？”碧落和黄泉同时跟着念了出来。 “是的。”老夫子缓慢点点头。 “这世间真有此等神奇之药吗？”黄泉摸着下巴，似是在自言自语。 老夫子听到了，当即道：“自然是没有，生老病死，是个凡人便躲不过，何有长生不老之说。” “你们这个村子也是如此吗？” “当然，若然只生不死，长寿村早就被挤爆了，哪还会像今天人口越来越少啊。” 碧落看老夫子语气甚是笃定，不像说谎，转而问：“那你们的上一任村长现在在哪里呢？” “已经死了。” “哦，什么时候死的？” “应该好久了吧。”老夫子的回答不出碧落的意料，长寿村的村民真的是不知道时间为何物，“那他的子女吗？” “只有一个女儿，不过也在早些时候被无影鬼抓走了。” “那可以带我们去看看他们以前居住的屋子吗？” “可以。”老夫子带着众人走出屋子，走到街道的另外一边，钻入一个巷子，左转右转后，在一个老宅子前停了下来。 “不见而名。”黄泉看着牌匾上的那几个字，念了出来。 “我们耄耋村从来没有一人认识这些字的，黄泉兄弟竟然能够读出来，真是厉害。”老夫子对黄泉竖起了大拇指。 “小意思小意思。”黄泉得意笑了。 碧落重重哼了一声，推门而入。 庭院只有一丈宽三丈长，跨过庭院便是大堂，兴许很久没有人进去过，墙角梁上挂满了蜘蛛网，堂内的桌椅沾满了灰尘，堂上正中央挂的人物画像却不同于老夫子家里的那副人物，画幅有点泛黄，但不难认出这是一位骑着仙鹤的穿着宽袍大衣仙风道骨般的人物，画里还有人提了两句诗，是碧落并不熟悉的大夏国字体。 黄泉正看着屋内的其他摆件，被碧落叫了过来：“上面写着什么？” 屋内的光线不太好，黄泉盯着字画看了好久才认出来：“乘仙鹤而来，坐鳌头而去。落款好像是......咦，哦，落款只有一个夏字，没有了。” “这不是两个字吗？”碧落敲了敲最下面的那两个字体。 “这不是字，只是一个符号。” “符号？” 黄泉嗯了一下，他反而对画像里的人颇感兴趣，托着下巴，皱着眉，仔细盯着这个画中人物，瞧了又瞧：“黄泉，画里这人像不像家里的那个老头？” “不像吧，爷爷比他美多了。”黄莲一个劲地摇头。 碧落刚想问黄莲他的爷爷是什么样的人，就听到乙部喊了一声，众人以为他出了事，齐齐奔入房内。 乙部看到众人冲进来，蹲下来，指着床底下的数个坛子说：“这个，家里，有。” 黄泉和碧落以为乙部有什么发现呢，没想到只是这个，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陶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发现。 众人在屋里翻了好久，一点线索都没有，只好折返回去。 “你不觉得这个上任村长的房子很奇怪的吗？” “哪里奇怪了？” “处处都透露着奇怪好吗。” “比如呢？” “首先他堂前横梁上的那几个字就很奇怪，不见而名，这可是修仙之人才会说的话，而且他用的大夏国字体，说明了被无影鬼抓去之后，他曾经到过大夏国，学习当地的语言和制作陶器的手法，这些字和乙部所说的话便是凭证。” “然后呢？” “当他再回耄耋村时，已然不记得村子里的人和事，背后或许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被无影鬼抓走之后便失忆，另一个就是要回到村子后才失忆的。” “这两种情况有区别吗？” “当然有啦。”碧落嫌弃地瞥了一眼黄泉，跟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心机男孩交流真是费劲，“如果是一出九天八卦阵就失忆了，推及到每一个被无影鬼抓走的人，那么依然没有人能够知道耄耋村的秘密，鉴于世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事，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那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呢？既然是可能，你也不能排除的吧。” “那我的设想可能会大胆很多。” “说说，我洗着耳朵听呢。” “这个村子有人在暗中监视。” “此话何解？” “老夫子老先生说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耄耋村，只有心底善良的人才能进来，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虚无缥缈吗？九天八卦阵是如何能够辨识人心？而我想到的是有人，嗯，或者是神，又抑或是仙，充当了这个辨别良莠的角色。” “你说得这么荒诞，有人会相信吗？” “你不相信吗？” “我怎么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黄泉有些不耐烦地说，他最讨厌这些没有凭据的推测，“我倒觉得你不如拿出个八卦盘，出来找找方位，看能不能找到鬼影手的位置。” “可以推测得到吗？” “总比你这些无来由的推测白白浪费时间好吧，既然这个耄耋村也叫九宫八卦村，那么跟你伏羲老子多少有一些关系吧。” “好，我试试。”碧落被黄泉说得颇为心动，的确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与其空想不如付诸行动。 碧落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桃木八卦盘，放在掌上，黄泉凑了过去，看这个八卦盘虽然小，但天干地支线刻画得清清楚楚，啧啧称赞起来：“真是厉害，随便掏出一个来都是吊打其他八卦盘的神器。” “是嘛？”碧落伸手推开了黄泉，“你挡到我了。” 碧落拿着八卦盘在原地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她扩大了范围，沿着村子的每条街道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依然没任何发现。 待黄莲叫她回去吃饭，她才发现已过响午，而黄泉早就溜了回去。 “没有头绪吗？”黄泉夹了根白菜，放入嘴里。 “没有。” “不急不急，无影鬼不是天天出现的，每一次出现之后，都要隔很长时间才会再出现。” “很长时间？多久？” “额，我们说不清楚，总之不是一两天，也不是三四天。” 碧落停下了筷子，众人看着她，她勉强挤出了笑容，吃了口饭，以吃饱了为借口先离场而去。 老夫子看碧落的那碗饭才吃了一半，担心她吃得不饱，夹了几个包子到木制饭盒里，让黄泉送去。 “老头，我还没吃完呢。”黄泉认真地看着老夫子。 “一起吃，这些包子够你们吃的了。”老夫子向黄泉挥挥手，示意他快去。 黄泉拿起碟上的最后一个包子，塞到嘴里，这才不情不愿去追碧落。 “老头叫我拿给你的。”黄泉看碧落不理会，端着她的八卦盘走来走去，切了一下，一把夺了过去，碧落很是生气，想要抢回来，黄泉拿着饭盒递到她胸前：“你的方法不对，这么搞法，一辈子也别想查出个所以然。” “怎么，你还会用我的八卦盘不成？”碧落觉得甚是好笑。 “你就坐在一边，边吃包子边看我表演吧。”黄泉冲碧落扬起了嘴角，拿着八卦盘，突然将其倒转了过来，八卦盘上的指针开始无序乱转。 碧落看他罕有这么认真，小声嘀咕：“真的假的？”她想开口问黄泉为何要将八卦盘倒过来，却被黄泉制止了：“别说话，以免我分心。” 碧落看他左手拿着八卦盘，右手在空中划来划去，双眼直视前方，紧闭嘴唇，偶尔侧头思考，心想：这个混球正经起来还挺帅的。她自己着实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坐下来，边啃馒头边看黄泉杂耍。 待碧落吃完所有馒头，黄泉亦勘探完毕，挠挠头：“此处确实诡异得很，并不是一时三刻能够找到出路的，我还要回去研究一番。”说完，将八卦盘塞回到碧落手上，一溜烟跑了，只气得碧落直跺脚。 碧落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勘探，不过这一次，她发现八卦盘的指针竟然和上一次的转动有了很细微的差别，即使只是差之毫厘，但是这逃不过碧落的双眼，她按捺住心里的狂喜，再一次从村里的鱼塘开始侦探，发现有些方位有偏差，有些没有。如此勘探一圈下来，亦毫无结果。 稍作休息一下，碧落又重新拿起八卦盘，这次她决定从另外一侧开始勘探起，一圈下来，依然是有些方位有偏差，有些没有，不过，偏差的方位跟之前的又不一样，而且数量还少了两个。 碧落正想勘探第三次时，黄莲来叫她吃饭，她才察觉天已经黑了。 吃完晚饭，碧落将黄泉揪出了村外的那棵枯树下，问他到底在八卦盘里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能够让八卦盘勘探处出不同之处来。 “没有啊，我随便瞎搞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吃饭。”黄泉躺在宽大的树干上，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此时天空上没有半颗星星，月亮也不见踪影，然而还有些亮光，能够看得村外的几座小山，偶尔会有些妖兽的吼叫声传过来。 碧落只当黄泉又在装傻，拿起那个八卦盘，仔细端详，但又看不出这跟之前哪里不一样。 “你的八卦盘明明好好的，你为何非得研究呢，如果你去当大夫，身体无恙的都能给你捣鼓出毛病来。” “你是说我研究的方向错了？” “我怎么知道？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可以留在这里慢慢研究。” “呵呵，可我最缺的就是时间。” “是吗？”黄泉随口反问了一句，看碧落低下头不说话，低声说了句女人真麻烦，便道，“你老子只是让你尽快完成任务，没有说出个时间，慌什么呢。” “我中了蛊毒。”碧落压着嗓子说，“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如果完成不了任务，就会毒发身亡。” ------------ 第五十五章 日中无影 黄泉挠挠头：“哇塞，你爹也太狠了，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但你老子连你的骨头都想啃得干干净净。” “不许你这么说我父王，根本不是他。”碧落白了黄泉一眼，“是伏姤给我下的蛊毒。” “那你这么厉害，又是什么什么巫之联盟盟主的挂名弟子，解个蛊毒不过小事一桩。” “这个蛊毒虽则不是很厉害，但我身上没有解药，一路下来也没找到可解此蛊毒的草药，此刻又被困在这里，不知何时才能脱身，只怕来不及赶回去，就已毒发身亡。” “这些蛊毒这么可怕的吗？”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巫师，你自个儿不知道的吗？” “我真是不知道，这么歹毒的本领我从来不学。” “呵呵，那你都学了什么？” “救人吧。” “你连蛊毒都不知道，还学什么救人呢？”碧落此刻没有心情和黄泉开玩笑，“你师父水平真的很差。” 黄泉从树干上跳了下来，拍拍手上的尘土，对碧落说：“伸出你的手。” “你要干什么？”碧落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黄泉。 “替你看病啊，不然你老是以为我在吹嘘。”黄泉不耐烦地说。 “蛊物潜入体内，或在五脏六腑之内，或在四肢百骸之中，无迹可寻，纵使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找不出来，若果没有解药，蛊毒发作时，吞噬五脏六腑，肠穿肚烂而死。” “既然没救了，那算了......” “哼，早就知道你装腔作势了。”碧落伸出手欲要打黄泉，后者灵活躲了过去，趁机伸出三根手指搭住了她的脉搏处，“嘘，静下心来，方可为你诊断。清净则志意治，顺之责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 碧落看他闭上眼睛，眉毛有时紧皱有时舒缓，装模作样了好一会儿，心想不知这个神棍又在搞什么鬼了，唉，我中的是蛊毒而不是失了智，为何会听从他呢？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这么否定人家，这人遇事处变不惊，的确有过人之处。 “你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导致你的脉搏很乱，这样子我很难做，要是把不了脉，你又在骂我吹牛了。”黄泉朝碧落小声嘀咕了一句。 “难道不是吗？”碧落耳朵很尖，黄泉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好吧，暂且当你说的是对的。”黄泉说着放开了碧落的手。 “好了？”碧落转转手腕，非常疑惑。 “好了，是有些邪风入体，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出了这个村子，为你抓点草药煎熬吃了就好。” “就这么简单？我能相信你吗？” “到时便知道了，不过能不能提前离开这里，这要看你的本事啦。”黄泉打了个哈欠，先走回村里，走了几步，觉得还是要说多一句，停下来，“其实能回去又怎样，若失忆是真，你忘了自己中了蛊毒，那岂不是更糟？” 碧落心想也是，一时心乱如麻，独自走开了。 黄泉走到黄莲身边，后者小声问：“姐姐怎么了？” “心烦呗，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好，我听哥哥的话。” 碧落这两天一直和黄泉一起，旁人见他们拿着个小木盒在街上转来转去，以为两人神经有点不正常，有些人躲得远远的，有些胆大的则靠了过来，试图搞清他们在搞什么玩意。 碧落最不喜干事情时有人在旁打扰，见有人靠近，脸色变得不悦，黄泉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放轻松些，自己搂着那些村民的肩膀，走到一边聊天去。 黄泉与不少村民交谈过，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这些村民对于外来人毫无兴趣，不想知道他们怎么来的，也不想知道有些人是怎么失踪的，甚至于失踪了他们也不怕，每个人都在浑浑噩噩过日子，每天早出晚归，耕田种地，打渔洗衣，烧菜煮饭，生活好不惬意。 那些倏忽出现的人呢，对于这个村子是否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这里的人，个个那么长寿。当黄泉问到这些问题时，这些村民便回答不上来，翻来覆去只是说时间久了之后，他们会变成村里的一员，结果，这就没有外人里人的区别，个个都是耄耋村的村民。 碧落此时对任何事都不敢兴趣，她只想尽快找到无影鬼，离开这里，有好几次，她都想冲出村外，看看能不能从外面回去，幸好黄泉及时拉住了她，制止了这个疯狂的行为。 黄泉同样没有闲着，带着黄莲在村里到处逛逛，或是和村民聊天，或是陪小孩玩耍。日子一天一天过，黄泉于某一天早上神秘兮兮叫醒了碧落，逼着她喝了一碗中药，碧落闻到那股臭臭的味道，便不想喝，黄泉两兄弟又是威吓又是哄着才让她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喝下不久，碧落便觉肚子翻江倒海般难受，哇的一声呕吐了出来，连带昨天晚上没消化的秽物，屋子里顿时充满了一股秽臭味，而在这堆呕吐物之中，有一条蜈蚣在极力挣扎，眼看着就要逃脱了，一只雄冠大公鸡从旁汹涌扑来，铁嘴准确地叼住了它，飞也似的跑到屋后院子去了。 “这是.......”碧落喝着黄莲递过来的白开水，疑惑地看着黄泉。 “你说呢？” “所以蛊毒真的不用施毒本人也可以解毒？”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是蛊毒，但你身体被邪风入侵，全赖刚才那玩意，现在那玩意不在你体内了，当然就没事了。” “多谢了。”碧落此前从来没有试过向黄泉致谢，如今跟他提起这些话，总感觉怪怪的。 “嘿嘿，不用谢我，刚好在村子附近找到适合的药草，是你自己幸运，与我无关。”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等离开这里，我再另做答谢。” “能出去再说吧。”黄泉大大咧咧说。 此后三四天内，碧落一直拿着八卦盘在村道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来记录些东西，村子里没有笔和纸，碧落就从老夫子家里拿了烧过后的木炭在青砖上做记号，黄泉和黄莲两兄弟偶尔会被抓过去，共同研究一番。 碧落多日来苦心的研究亦慢慢有了眉目，长寿村的时间与外界不同步，这是刚来的时候便已知晓，鉴于村民们对时间没有概念，碧落自己制作了一只简陋的沙漏记录时间，后来她从前任村长的房里找出一只沙漏，这是一只精度更好的沙漏，碧落转而用了这只沙漏。 据碧落记录这几天沙漏滴落的速度以及观看日出日落记录的数据，又多次通过简易日冕的测量，碧落总结出了一个结论，这里的时间比外面正常的时间流转每天慢三刹那。 不仅如此，碧落还有更大的发现，耄耋村的方位每时每刻也处于极微小的变化之中，今天的乾位明天会偏离一点，后天又会再偏一点，但是偏移的路线极其不规则，碧落无法掌握其规律。 不过研究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碧落没法再往深里研究，此时的她毫无头绪，但通过这次，她发现了前任村长也做着和她一样的事情，这给了她很大的信心，认为自己研究的方案是正确的。她多次进入前任村长的房屋，翻箱倒柜去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黄泉兄弟被拉了过来，两人的心思却不在此，这里有好酒好菜伺候着，他们不急于离开，碧落就从没见过哪个人比他们更随遇而安，生怕他们会忘本，多次提醒他们不要忘了自己是九州的人。 这两人毫不在乎，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自九州的，不过看碧落如此努力，不忍伤了她的心，勉强提起精神去帮她搜寻线索。 碧落从抽屉的暗格里找出了一个小布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夏国文字，碧落将其递给黄泉，后者接过去，咳了一下，跟着念了出来：“吾知时日无多，故执笔记录，赠与有缘人。随时间流逝，外来之人原来记忆渐失，吾渐渐忘记大夏国经历便是佐证，记忆中吾孩提时代即是长寿村村民，因而外来之人会渐渐同化于耄耋村村人，欲通过耄耋村研究长生不死之窍绝无可能，盼后来之人牢记于心。耄耋村时间与空间均与九州不一致，似乎唯有两者与外界重合的那一刹那，才能与外界相连，从而穿越两地，此为吾之猜测，未经证实，有心离开者可尝试。” “这个上任村长真是老糊涂了，乱七八糟，写的什么玩意。”黄泉将布条交还给碧落。 “不，他说的是真的，你没发现乙部他们的记忆渐渐模糊了，恐怕这就是同化。”碧落这才想明白，为什么没有人研究这村人长寿的秘密。 “那我们怎么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其中自有我们暂时还没有参透的缘由。” “无影鬼的出现，凡是活物都能吸走，这便是时间空间与外界重合的一刹那，说明了我们之前的猜测也是对的。”碧落将布条递回给黄泉，叫他继续念另外一边的内容。 “真是的，偷个懒都不行。”黄泉撅起小嘴，翻过布条，继续念下去：“能找到此信即吾之有缘人，如若能够清醒离开耄耋村，可携带吾一信物至大夏国，将信物连带此信一起呈给国王陛下，必定重重有赏。” 碧落手快，一下子就抢过了布条，卷好了收回怀里，同时对黄泉说：“瞧，我就说有办法离开这里吧。” “怎么离开？时间与空间皆与外界重合才行，你能算得出外界的时间方位吗？” “可以算得出来。”碧落淡淡地说，一副胸有成竹之样，“明天午时，于村里的池塘集合，我带你们离开。”黄泉哦了一下，正要带黄莲走出屋子，碧落叫住了他们：“慢着，此事只能我们三人知道，不能跟其他人说。” “蛮族的那三个族人呢？”黄泉问。 “我一次只能带两人走，你愿意的话，留下来换他们走也可以。” “不不不，这几天玩得有些腻了，我们正想离开呢。”黄泉赶紧说。 “哦。我看你们在这里吃好喝好，还以为你们不想走呢。” “哪里哪里。” 黄泉打了个哈哈，这次他不好意思提前走了，就留下来和碧落再找找这间屋子里的东西。 “其实，我比较好奇你说的能够算出外面的时间空间位置，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黄泉边翻着床上的被褥边问碧落，这个房间他们已经搜了很多次，应该不会有遗漏的地方。 “很简单，既然我们是在蛮族部落被卷进来的，说明了这个空间必定是在山海大陆上作无规则或者有规则的运动，鉴于吞天兽的传说只在蛮族之间传开，而且有时会吸人，有时会吐出妖族，说明了它只在南蛮中大陆与妖精森林间运行，那么便有理由认为这个空间是在做有规则的运行，只是外人无法掌握其运行规律。” “然后呢？你不也没法掌握它的方位变化规律吗？” “我在想，上任村长忽略了一个东西，我们也忽略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天上的太阳。”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我们往往会认为，时间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空间不是，无论时间怎么变化，四方上下俱没有变化，实际上不是。如若真是这样，绝不会有春夏秋冬之分。” “就像我们现在所处的耄耋村？” “正确。” “有季节之分，不就是证明时间流逝吗？那和方位有什么联系。” 碧落白了一眼黄泉，她不知道这个少年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不想浪费口舌去作解释，而是说：“据我先祖多年来观察太阳活动得来的结果，世间万事万物俱在不停运动之中，有规则或者无规则，但只有太阳没有做运动，利用太阳做标记，我们会得到两个地方不一样的标记，而外面的任务就是从这些不一样的地方找出一样的地方。” “真的假的？说得这么神乎其神？” “明天便知道了。”碧落不想多去做解释，跟傻子聊天很累，跟揣着聪明装糊涂的“傻子”聊天更累。 翌日，吃过午饭后，碧落先走出了老夫子的家，黄泉和黄莲稍后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蛮族的三个族人被留在厨房里清洗碗筷。 碧落找了一根竹竿立在池塘正中，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手里拿着她的八卦盘，盘上的指针在转个不停。 “就凭这根竹竿，能行吗？”黄泉表示深深的怀疑。 “如果你知道日中无影的来源，就不该质疑我的做法。” “抱歉，我真的没听过。” “以后再跟你解释，不过你要知道，天上的太阳不作运动，大地高山海洋则绕着太阳旋转，这样才能看到日出日落，而长寿村是没有月亮的，这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空间实际上是独立于九州运动的。” “这不早就知道了。” “不，这意味着我们只能在白天离开，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在太阳底下离开。想想村民们说的鬼影手来抓人时，无一例外都是在白天发生。” “那又如何？” “如果不能随机碰上鬼影手，而是主动出击，那么就要在正中午时分，也就是现在。”碧落说完，跳下了池塘里面。 黄泉和黄莲一脸蒙蔽看着碧落，不知道她为何跳下去，黄泉还在犹豫，觉得好好玩的黄莲已笑嘻嘻跟着跳下去，生怕弟弟会被淹到，黄泉只得跟着跳下去。 池塘的水不深，才到黄泉的胸口，他把黄莲托在肩上，慢慢走向碧落。 “日中无影的地方即两个不同空间重合的地方。”碧落看黄泉走来，跟他解释说。 “我怎么那么不愿意相信呢？”黄泉趟水走到碧落身边，全身湿透了，头发上的水珠往下滴。 “你就等着吧，马上就到正中午了。”碧落白了一眼黄泉，“你这人就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那好，我就耐心一回。”黄泉呵呵一笑，站在一边。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三人还在原地。 “再耐心等一下。”碧落对黄泉说。 “好。” 再过去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三人还在原地，原本浑浊的池水开始变得清澈起来，有几只白鹅绕着三人游来游去。 碧落略觉尴尬，咳了咳：“我承认，我推算错了。”她正想去拔走那根竹竿，一个漩涡突然在黄泉头上出现，相继吸走了黄泉兄弟，而黄泉临消失前，最后一把伸手把碧落也拉了进去。 而那几只白鹅躲避不及，也被吸了进去。 呱呱呱，是这几只白鹅留给耄耋村的绝唱。 ------------ 第四十四章 遗落之境 “大哥，我们怎么过河？”黄泉看这条江宽阔如大海，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船只的踪影，“该不会是游过去吧。” “是的。”渠熊很认真地回答。 “别，大哥，我只是开个玩笑的，你可以不用当真的。”黄泉还在说着话，突然感到胯下一阵剧烈的晃动，这只狕竟然就这么直直往悬崖下跳去。 这可把黄泉吓坏了，闭上了眼睛大声叫喊。 狕一路往下跃，他的身体就一路往前滑，很快，整个身体便已靠住了碧落。 碧落以为这人起了色心，伸出手肘抵住了他的小腹，狠狠地说：“你再往前靠试试。” “我也不想的啊，它这么前倾，我能有什么办法。”黄泉觉得非常无辜，可不想以后到哪里都背上色狼这个称号。 这只狕背着黄泉和碧落纵来纵去，不停歇一路跳下来，悬崖上有一点突出的岩石都是它们的落脚地和发力处，不多久竟然由一百多丈高的悬崖之上跳到了河岸边。 旁边有一只狕跟了下来，它没有停留，直接跳入江，噗通一声，溅起几人高的水花，旁边的黄泉和碧落完全不能幸免，衣服全湿，脸上、额头上全是凉凉的河水。 在一边看好戏的黄莲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些狕前赴后继跳入雅布卢藏江，咚咚咚，像下饺子般下水，只把黄莲看得乐开了花。 黄泉刚想对座下那只狕说大哥要不要玩得那么刺激，它猛地跳入江里，四肢划动，很快就游得远远的。 碧落早有准备，在落水的瞬间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除了湿了鞋子和部分的裙子，一点事都没有，而黄泉则还没有反应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灌了两大口水，呛到了鼻子，搞得他非常不舒服，猛烈大咳。 就在黄泉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中，黄莲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叫嚷声中，一行人离桐柏国国境越来越远。 碧落看着这一对活宝，着实觉得好笑，心里在想幸好让他们跟了过来，不然这一路可是无趣得很。又看到这些狕游泳的速度比人划船还要快，而且几乎没有声响，又没多大水花，这些蛮人趁着夜色偷偷过江，的确很难被发现。 上了对岸后，渠熊让族人在原地休息片刻。 黄泉此时全身上下的衣服全湿透了，他也管不上，头朝下脚朝上，从狕背挣扎着栽下来，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舒服一些，接着像一滩软趴趴的烂泥倒在地上，喘着大气——骑着狕奔跑了大半天，感觉身体被掏空一般。 碧落看着黄泉，目光充满了鄙视：“堂堂一个九尺男儿，竟然受不了长途奔跑，敢再弱一点吗？” “我屮艸芔茻，真是谢谢姑奶奶您八辈子祖宗，让我经历了这噩耗般的日子。”黄泉边说着边倒吸了一口凉气，用被束缚着的双手去摸辣辣作痛的屁股，小声**了出来。 “你咋地了？”碧落看着他的手摩擦着屁股，很认真地问，“是不是很疼？” “你这不废话吗，被这些硬物顶大半天，换你你也痛。” “麻烦你说话严谨一点，这些硬物是什么。” “鞍座硬桥！” “呵呵，我了解你的痛，下次换个姿势就不会这么痛了。黄小莲，帮你哥哥好好揉揉。”碧落冷笑一声，走开了。 她的双腿是自由的。 黄莲应了声好，一蹦一跳跳到黄泉身前，一脸关切地问：“哥哥，你是前面痛还是后面痛？” “都痛。” “我帮你揉揉。”黄莲说着，举起了他被绑在前面的双手，欲要帮黄泉揉一揉。 “不用了，谢谢。”对着这么个天真的弟弟，黄泉也是觉得很无奈。 “要的，哥哥，我刚从那个小姐姐那里学了按摩手法，活血舒筋，可以帮你减轻痛楚。” “真的不用......哎哟哎哟。” 黄泉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渠熊听到黄泉大喊，赶紧走过来，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压着嗓子喝住他不要吵。 被一只脑袋还要大的手捂住整个脸部，还有那难闻到了极点的体味，黄泉觉得要么被捂死要么被熏死，他使劲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为什么？”碧落问。 “因为，抢，食物。”有个族人向碧落解释，“部落，部落，不和谐。” 他这么一说，碧落马上明白了，立即对渠熊说：“我建议你们封住他的嘴巴，免得他大吵大闹，泄了我们的行踪。” “好主意。”渠熊早就已经受够了黄泉的吵吵闹闹，找来两根干枯的芭蕉叶，塞入他的嘴巴，绕过后脑勺，打了个结。 黄泉刚想反抗，将这芭蕉叶扯下来，紧接着听到碧落说：“为了防止他逃跑，我认为还是把他绑起来最好。” 渠熊照做了，将黄泉从头到脚绑起来，像个粽子一般，只露出双眼和嘴巴。 黄莲只觉得好玩，跳着让渠熊也用同样的手法绑他，渠熊刚开始还不敢，盯了几眼他的坐骑，看它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敢按照黄连的话去做。 看到黄莲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一双闪亮的眼睛在眨巴眨巴，碧落看了只觉得好笑：“这俩傻活宝。”想了想，决定在这个活宝名单上多加一个人，渠熊也是个大傻活宝。 没多久，负责去打猎的十多个族人便每人扛了两到四只山羊回来，碧落看他们聚在一起，先是对这些山羊虔诚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一种祭拜仪式。 接下来的一幕让碧落看傻眼，这接近三十只的山羊扔了一大半给他们的坐骑，剩余的山羊，他们拿出长刀，剖开后，各自拿起来一大块肉，连毛带血虎吞狼咽起来。 “你们都不用火烤熟的吗？”碧落只觉得恐怖，这样的吃法跟那些蛮兽有什么区别。 “火种，在部落里。”渠熊狠狠咬了一口羊腿，“你们，战俘，不能吃。” 碧落心里说了句谢谢，她本来就不想生吃这些东西。 茹毛饮血，在这之前，碧落以为只是一个成语，没想到此时变成了血淋淋的事实，就在自己的眼前。 等这群蛮族吃完了山羊，众人又马不停蹄赶路。 鱼冰村的人过了江之后却不见了，碧落也是在听了旁边的蛮人讨论之后才发现的。 她回过头看，烟波渺渺的雅布卢藏江渐去渐远，终于消失于眼帘之内，心下有些惆怅：如果，顺利的话，办完事之后应该能赶回去过年吧。 碧落收回了目光，眼睛斜斜看过去，突然笑了出来。 这一回，黄泉和黄莲两个大小不一的蚕蛹状少年被横放在狕背上，一颠一颠前行。 这俩兄弟，有时候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碧落又一次摇了摇头。 被西大陆人称作中大陆的地方，野蛮人把它唤作遗落之境，碧落不太能理解。 一路前行，发现沿路景色和西大陆的景象迥异，桐柏国国境内多为常绿高大乔木，湿气较重，山陵较多而少平地。而中大陆几乎全是平地，河流密布，气候湿润，呼吸之间仿佛带着水汽，各种绿色植物一丛又一丛夸张地簇拥在一起，重重叠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森林。 森林之中，平静如镜的池水，奔腾不息的小溪，飞泻而下的瀑布，随处可见，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缠绕藤蔓错综复杂，还有那巨大的芭蕉树，比桐柏国所见的芭蕉树还要大好几倍，又高又直又粗，芭蕉叶有好几个方桌那么大，若是下雨了，躲于芭蕉叶下，完全不会被雨水淋到。 每走了几十丈，有时甚至只走了几丈远，便会遇到一条小何或者溪涧，如此密集的河流，是碧落未曾见过的，遇到这小河，野蛮人只需驱赶狕跳过去，有些河流实在太宽了，就绕路而走。 他们为什么不修桥呢？就算不造船，扎个竹筏也好啊。何必要跳得那么辛苦，还要跑来跑去找路。 碧落观察了一段时间，算是瞧出了一些端倪。 中大陆的面积略小于西大陆而高于东大陆，野蛮人才不过区区七万，比不上西大陆的任何一个土著国家，更遑论东洲人口数量夸张到恐怖的人族国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广人稀。 刚刚从雅布卢藏江的悬崖顶上往中大陆看，平整如一面镜子，但绝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地，这里河流纵横交错，占了三分之一，其余的平地长满了绿色植物，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有时候连一丝空隙都不留，几乎没有什么空间让野蛮人居住。 奔跑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才遇到第一个村落。 这个村落聚在河流边，建的全都是低矮的木头房子，大多为两层建筑，极少为三层，房子占地挺大，数量稀稀疏疏，东一座西一座，毫无规则排列，这些房子由当地随处可见的榆木树干构成主要框架，底下那层离地面五尺高，二楼则是用一排坚固的铁木围成四面墙体，屋顶圆而尖，是用一层又一层的黄茅草盖成的，可遮风挡雨，屋顶的顶端伸出一个尖尖的长木头，不同颜色的羽翎在随微风轻轻晃动，有点像军队中的旗帜。 这样的建筑群落看上去简单而粗糙，于碧落眼中是另外一种未曾体现过的美，一种粗犷、大方、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美。 然而这个村落的野蛮人并不美丽，看到这一群蛮族战士扛着大刀策狕在边上通过，大多停了下来，盯着他们。 看到对方不太友善的眼光，碧落的脸色更冷了，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夺回寒碧剑，骑上天马一走了之。 不过还要带上那俩活宝...... 是自己点名要带上他们的，那必须要带他们离开。 这是碧落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身为伏羲后人，她须为自己的每个言行负责，这是他父王从小就教会她的，但在真正懂得并试着去尝试时，却是在井舍为救自己而跌落山崖的那一刻。 当时到底为何要带上这俩傻小子一起上路，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她便不记得了。 碧落也相信，即使她现在就离开，这俩活宝有一定会安然无事，而且还很可能和这群野蛮人载歌载舞，最后于野蛮人的依依不舍中逍遥离去。 她相信他们有这样的实力，但这毕竟不符合自己的做事准则。 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些日子，就暂陪这俩活宝玩几天吧。 碧落微微蹙了一下秀眉，问渠熊：“还要多久才能到？” “马上。”和碧落一样，渠熊并不在意这个小部落族人的目光。 离开这个小村落不多远，蒙蒙细雨便下了起来，而这所谓的小雨，只是湿气过大形成的雾水，飘浮在空气当中。 在经过下一个部落时，渠熊一行人遇到了抵挡。 鱼冰村的首领田後一骑当先，村里的成年战士手持大刀排在了最前，妇人拿着简单的农具，撑着腰站在了中间，最后是拿着将木头削为兵器的小孩子和老人。 这个村落正是被雷声村截了糊的鱼冰村，他们对于雷声村类似于打劫的行为忿忿不平，一过了雅布卢藏江便悄悄绕路，抢先一步回到村里，纠集所有人等着渠熊领人经过。 渠熊将大刀扛在肩上，不屑地看着田後：“有本事，来抢。” 田後怒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啰嗦，跳下了坐骑，高举起长刀，带头向对方冲过去。 他身后的族人持着各自的兵器，怒吼着跟着往前冲。 渠熊的一百多号族人只分出了三分之一的战士，全部从狕背上跳了下来，丢下长刀，徒手冲过去，剩余的骑着狕，立在原地，抱着手，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所有的人，在双方短兵相接之时，全都将自己的兵器丢到一边。 这是遗落之境的规矩。 村子之间的争斗，一开始是用单挑来解决，如果双方都不服气，那么可以约多对多，每条村派出人数一样的战士对决，如果这还是打不服对方，他们倾巢而出，另外一边也最多只能派出是对面两倍的战士出战。 但无论什么斗争升级与否，所有的对决都不准携带武器，这是最近两百年来蛮族总首领立下的规矩。蛮族人丁渐少，如果任其像以往那般持器械斗殴而不管不顾，不出百年，整个蛮族将荡然无存。 碧落在一旁冷眼观看，虽然人数上占优势，可她一点都不看好鱼冰村，带上这些老小妇孺，气势上竟然比对方还要弱。 双方下手都不轻，渠熊这边的战士不管身前是老人还是妇孺，都倾尽全力去和对方搏斗，按照以往的惯例，一旦出动了全村的人，就是不死不休，两个村子只能存活一个。 战果果真如碧落想的那样，渠熊的族人因为心无旁骛，只管击打，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而**村的战士还要照看其他人，三心两意之下，被打得节节后退。 这场小小的斗殴很快就结束了，田後扶着垂落着的手臂，退到了一边，对方一名战力高的战士使得他的胳膊脱臼，其余族人大多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渠熊率领族人骑着狕从他们的身上跨过去，这是身为战胜者才能拥有的骄傲。 换而言之，被战败了，只能默默忍受这胯下之辱。 这是野蛮人人人认可的不成文的规矩，这次被打败了，回去继续苦练，下次再堂堂正正将对方击败，就可以享受这独特的庆祝方式。 一路又经过了几个村子，有友好招呼的，有更强烈对抗的，但都不是雷声村的对手。 当碧落看到一个超级大的建筑群时，在一边玩耍的小孩子全部欢呼雀跃冲过来，围着这群出征的战士打转，她便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 ------------ 第四十九章 画地为牢 “果然是你。”碧落脸色大变，想要冲到七复面前制住他，刚动了一下，旁边的渠熊已用一把割肉短刀抵住了她的胸口。 其余蛮人纷纷冲碧落吼了出来，这小女娃竟然敢对七复老爹不敬，肯定是活腻了。 黄泉和黄莲正在大口咬着烤肉，突然两把匕首莫名抵住了他们的腰部，这让他们觉得很困惑，不知道是继续吃好还是停下来好。继续吃嘛，生怕再动一下那刀子就扎到身体里了，不吃嘛，这烤肉的确太好吃了，肉香味非常重，实在是诱人。 “都放下来吧。”七复命他们收回了兵器。 “是伏姤跟你说的吗？”碧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就只有这么一个。 “碧落公主真是冰雪聪明，可惜你猜错了。”七复将拐杖放了下来，看着噼里啪啦在烧的柴火，仿佛在回想着以往的事，“伏羲天帝于蛮人有恩，我们是不会和伏姤合作，进攻桐柏国的。” “那你还要对我施毒？”碧落沉着脸，俊俏的脸容像挂上了一层冷霜。 “不这样，没办法留你下来。”七复长长叹了一口气，在渠熊的扶持下颤颤巍巍站起来，仰望着繁星满天的夜空，“我给你们吃的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去炁散，此药无色无味，药效发作之时，身体如常，然而体内的炁无法运行，只有吃下解药才能恢复。” “解药呢？”碧落冷冷地问，她没有听过这个奇怪的毒药，但七复说的丝毫不错，无疑就是中了此毒。 “呵呵，我想留你们留在遗落之境几天，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七复低下了头，对碧落说，“就暂且委屈你们啦，时间一到，自然奉上解药。” 碧落重重哼了一声。 “我们不会限制你们的行动，要走要留，随你们，不过呢，只要你们离开了，就别想拿到解药，也别想去找解药，寰宇之下，只有老头一人有解药。”七复挑明了说，明显是不怕碧落去抢，“也别想用什么手段使老头屈服，或是交换解药之类的愚蠢举动，老头早就应该去往冥界，向冥王大帝报道，如果你们一心要这么做，老头感谢你们的成全。”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坚定，很悲凉，却也隐隐透露着一丝无奈。 十二月十一日是个祭祀的好日子，为此，风之部落的十八个村子足足筹备了整整三天三夜。 期间，碧落、黄泉和黄莲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最上等的肉和最好吃的棍果天天伺候着，这也是后两人最喜欢而前者吐槽最多的地方。 这些食物毫无新意可言，除了肉还是肉，还只是随便放在火上烤的肉，连点盐都不撒，吃一次两次会觉得这味道很鲜，吃多了感觉整个胃都受不了，实在是油腻得要命。 除了好吃好喝招待着，七复专门命人腾出一间屋子给三人居住，另外还特意派了两名少女服侍，与此同时，四名身材魁梧的战士形影不离跟在他们身后，这是那一晚夜谈之后七复老族长临时加的决定。而无论走到哪里，三人都会受到极为热烈的欢迎，热情地蛮族族人会端来他们认为最好吃的肉和棍果，还会送来最好喝的奶水。 蛮族女人发育很好，奶水充足，他们认为馈赠给客人的最好的礼物是来自身上的东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割掉，而再没有哪些东西比可以量产的奶水更适合了，当黄泉闻到这股骚骚的奶水味，浅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不太对劲：这不是羊奶马奶牛奶啊。 “哦，我尊贵的客人，这是族中最负盛名的仑硕母亲提供的奶水，无论质量产量都......”老族长边说着边将仑硕母亲推了出来。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皮肤黄黑黄黑的，下半身穿着兽皮裤子，上半身却只简单披了一件树叶织成的衣服。 黄泉脸蛋微微发红，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看，当然了，那碗奶是说什么再也不喝的了，好不容易才推辞掉。 年纪更小的黄莲，要比他的哥哥放得开太多了，端起碗酒往嘴里灌，咕咚咕咚，没几口就喝完了，将空碗往老族长身前一放：“好好喝，我还要喝。” 除去这些小小的插曲，黄泉觉得这几天过得还是很不错的，每天只管吃喝拉撒，又不用干活，简直比天帝老子还要快活。有好几次黄泉咧着嘴睡醒了，先擦一擦淌了一地的口水，再打自己几巴掌，发现没有什么都没有变，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天中午，碧落坐在摇椅上，看着黄泉两兄弟。大的那个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旁边有个小女孩在给他扇风驱走蚊虫，小的呢则酣然入睡，震天的鼻鼾有节奏地响在天地间，嘴角还流着几滴人奶。他闭着眼睛，伸出舌头将这几滴人奶舔了回去，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黄泉伸手扇了扇飘下来的雨水，像是想到了什么，坐了起来，问碧落：“你觉得姬正会和汀烟姐姐重修于好吗？” “你一个小孩未免管得太多了吧。”碧落冲黄泉呵呵一笑，心里却在想：这个人的反射弧未免太长了吧，这都多久的事了，现在才问。 “可我就是想他们能在一起啊。” “我不知道。”碧落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盯着黄泉，不明白这人心里到底在想啥，不过这人一直疯疯癫癫，想法特别奇怪就是了，“我只知道人妖不能相恋，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奇怪了，同 性都可以相爱，为什么异性就不行了。” “同 性相爱？” “是啊，比如说我们人族，男人和女人相爱，这不就是同 性相爱吗。” “你的老师是谁啊，怎么这么教你分析各族？”碧落倒是没有听过这么个说法，觉得蛮新鲜的。 “就家里那老头说的呗，他说寰宇之下，除了一些异兽，其他的都出自同源，拥有同一个祖先，所以异性之间其实是可以相爱的，不过人族地位低下，见识甚少，导致思想太狭隘，容不得其他异性，更别说异性之间谈恋爱了。”黄泉重新躺了回去，太阳有点毒，他拿了两片绿色的叶子遮住双眼。 “妖族在人间兴风作浪，无恶不作，有些妖还以吸人血来修炼，人和妖，种族不同，地位不同，立场不同，谈如何相恋。”碧落悻悻然。 “坏的妖和坏的人哪里都有，不能一概而论。” “依你所说的，且撇去好坏之分，人族寿命往往不过百岁，而妖族想要修炼成人形，至少需要千年修为，即使最后走在一起，又能维持这段关系多久。” “有些时候，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待一天，便胜过无数岁月。”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碧落不屑地说，“你个小孩才多大，懂什么。” “别冲动嘛，我只不过是将我的一些想法说出来，大家探讨探讨而已。”黄泉冲碧落耸耸肩。 “那我们没有话聊了。” “好吧。”黄泉重新躺下来，顿了顿，才又说，“那我继续睡觉了。” 碧落重重哼了一声。 黄泉翻过身，看着碧落：“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怎么离开，七复老头都说了，除非他愿意，不然就是宁愿一起死，他也不会给解药的。”碧落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黄泉，“你们既然说没有中毒，为什么不离开？” “那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好吗。” “呵呵，你们不是一向跑得最快的吗，怎么突然惦记起我这个老阿姨来了。” “别误会，我这是为了能在以后方便找你算账，绝不是为了什么义气，我身上没有这玩意。”黄泉看碧落坐着想事情，便对她说：“还有，要记得如果不是你，我们兄弟俩绝对不会落得如此惨状境况。” “惨吗？”碧落看看舒舒服服睡在吊床上的黄泉，又看了看还有专人服侍天天可以喝到人奶的黄小连，这就叫惨状境况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们还要多谢我？”顿了顿，看黄泉惬意地享受这凉风，呵呵一笑，“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有用的话，我现在早就是天帝了。” “只希望届时你那牛逼哄哄的移形换影巫术，可以再救你们一命。” “哈哈哈，承你贵言，说不定今晚狂风暴雨，雷鸣闪电，一道闪电将我劈死了，我都没有施展的机会。” “你......”碧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活宝沟通。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碧落公主，你心里想这么多，不累的吗？不如好好向我和黄小莲学习，天塌下来当被盖，多好。” “你们自个儿盖被子去。”碧落站起来，“好好享受你的快乐时光吧。” “多谢，你也一样。” 碧落当作没听见，径直走开了。 一夜无事，黄泉所说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统统没有发生，一切跟往常一样，只不过老族长以保护黄泉三人安危为由，多安排了十名族人守夜，这样严密防守下，即使有一只蚊子飞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翌日，红彤彤的太阳如常升起，当黄泉和黄莲睡眼惺忪被拍醒，风之部落的族人已经忙了大半天。 对于风之部落的族人而言，今天将会是个难忘的日子。一旦将吞天兽消灭，没有妖兽突然出现攻击部落里手无寸铁的妇孺，他们将不会再被困在此地，此后，想去哪就去哪，完完全全自由了。 用水柳木搭建而成的祭台长宽均十丈，台子的四周挂满了不同形状的幌子，随着微风轻柔飘荡，祭台的正北处是用木头搭成的一副高大的木墙，木墙上挂着一个人的画像。 祭台中央放着一只巨大的饕餮青铜大鼎，鼎里盛满了这三天以来每个族人从十里之外的神井里打来的神水，三根一人多高的檀香矗立在水上，这三支香从中大陆上的天空被第一道曙光照亮时便开始被点燃了，此时已经烧了一个时辰，才不过烧了五分之一，香灰掉落水中，混合后竟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香味。 大鼎四周共分别排了三列祭祀的牺牲。 第一排是各种带着叶子的树枝，象征着蛮族向往天空的欲望，第二列是一抔抔不同颜色的土壤，寓示风之部落的十八个村子扎根大地，第三排是从河流里打捞上来的鱼类，象征着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家园。 所有的族人都穿上了盛装。男的赤脚裸胸，黑色的泥土抹了在脸上，从左边脸到右边脸，画出一个闪电的形状，斜斜穿过眼睛和鼻子，平时散开的头发这时装束起来，脑袋上带着用七彩鸟毛做成的翎毛圈，手持长刀，分别站在祭台的四面，部落的小孩跟男人同样的装扮，不过脸上带着木头做成的脸谱，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女人则散落在外围，祭台下最前一排的位置留给十八个村子的首领，此时他们都在祭台上。 黄泉三人被这十四个蛮族族人护住走去祭台，放眼过去，全是衣着鲜艳的各蛮族成员，这次恐怕是十八个部落的成员都到齐了吧，黄泉口里数着一、二、三、四...... 碧落白了他一眼，这个白痴，真是闲着无聊：“不用数了，约莫有四千五百人。” “哟呵，今天真是热闹极了。”黄泉兴奋得跳起来，而黄莲显得比黄泉还要开心，一路蹦蹦跳跳，心里想的是，这么多阿姨在，得有多少人奶可以喝啊。 碧落紧皱秀眉：这俩活宝，真是不知道危险就在眼前还是扮猪吃老虎？结合相遇以后发生的事情，碧落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一些，所以这次她打算在暗里好好观察才做行动。 一看到他们三人走来，当即引起了极大的骚动，所有的蛮族族人都在喊着一个名字：“牺牲牺牲。” “你看我们多受欢迎。”黄泉边向那些族人摇手，边对碧落说。 “是吗？” “好像做梦一样。”黄泉傻笑着对碧落说，黄莲同样笑得开了花。 “那你就好好享受，恐怕等一下就没这机会。”碧落冷笑了一声，这俩兄弟真是奇葩。 黄泉傻兮兮地问：“他们是不是要赶走我们？” “怎么会？好不容易养得肥肥白白的猪，不拿去杀，赶走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 第五十六章 一石四鸟 “碧落公主被风之部落的人劫走了？”伏姤听到厚土的汇报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青龙部的人是吃屎长大的吗，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青龙部可是桐柏国闻名于外的四大精锐军之一，历来是对抗蛮族最厉害的角色，怎么就轻易让人带走了公主呢？ “据说是被鱼冰村和雷声村的蛮人山前山后包围，堵在了后山山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公主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主动跟他们走。”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公主。”伏姤不明，这事如果牵扯上蛮族，那就比想象中棘手了。 “好像是要拿公主当祭祀天狗的牺牲。” “狗屁不通，祭祀天狗跟公主有什么关系。”伏姤冷冷地说，“这群笨蛋，叫他们去抓姬正太子抓不到，却抓了个假的碧落公主，真是愚蠢至极。” “也许他们以为随便找个人回去交差就可以了？”厚土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这就更愚不可恕。” 厚土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伏姤的“安排”下，蛮族的人兵分三路，中军直捣盘古城，最终佯攻一下，便折返回去。地之部落的族人一直往西南走，火之部落的族人往西北走，这样无论走姬正太子走哪一条线路，都处于埋伏圈里，现在风之部落的族人带走了碧落公主，只那么能寄希望火之部落表现得好一点，一举拿下姬正太子。 “碧落公主为何主动跟渠熊走？”伏姤皱起了眉头，直觉告他有阴谋。 “应该就是为了保护青龙部的下属，碧落公主的算盘打得很精，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为桐柏国保存实力。” “不，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你立即派人调查。”伏姤太熟悉伏据父女的行事作风了，这俩人非常擅于声东击西，用表明正当的理由去掩饰些见不得光的秘密，虚虚实实，端的十分狡猾。 “是。” “绝不能让渠熊他们把这冒牌公主杀了当作牺牲，会影响到我们后续的计划。” “是。” “嘿嘿，鬼三还跟我说要去查探那个冒牌公主是真是假，我就跟他说实属多此一举，结果还不是没能查出破绽吗。”伏姤嘴角微微上扬，他自以为揭穿了假公主的身份，殊不知她才是真正的桐柏国公主，“虽然有点可惜，因为她意外被捕，之前安排的计划无法如常实施，但也不能就此放弃，跟羽人族那边的人说一声，计划有变，暂时停止所有行动，一切等我指令行事。” “是，门主。” “伏据老头知道此事了吗？” “我认为知道了，我们现在在帝都北面，连我们都收到了消息，宫里不可能没有动静。” “派人密切关注宫内的一切，我需要知道伏据老头的一举一动。嘿嘿，如今唯一的女儿被野蛮人捉走，生死未卜，那么我这个名义上的桐柏国第三继承人是不是必须得要做些事去安慰伤痛欲绝的国王殿下啊？” “门主要赶回盘古城吗？” “不，被抓走的那个毕竟只是冒牌货，并未能真正打击到伏据老头。一定要让他伤上加伤，伤心欲绝之下，或许不用我起兵就能逼迫他让位。” “门主的意思是我们继续伏击碧落公主和姬正太子吗？”厚土小声问。 “当然。” “根据线人的消息，巫山一行人今晚会夜渡青江，那么他们一定会经过风陵山的。”伏姤带着手下赶了三天路，终于来到了风陵山，这里是到达风陵码头的必经之地，如果巫山要带真的碧落公主北上找轩辕国国王，那么这里就是埋伏他们最好的地方。 “嘿嘿，那再好不过。” “商助还一直跟着他们，这人靠谱吗？”厚土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将姬正太子带来南疆，他便完成任务了，其他的随他折腾吧。” “那门主不怕他泄露我们的秘密，他知道得太多了。” “这个是**湖了，很清楚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而且别忘了他女儿还在我们手上，他不敢胡来的。”伏姤又问，“瑜国那边呢？” “早已在北江等着。” “如果不是要留些底牌，我倒是有信心让他们在渡江时全部落入江中喂鱼。” “门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夏国已经多次叮嘱您不要轻举妄动。” “我当然知道还没到时候，嘿嘿。” “卑职还是有点担心。听说巫山是近年来最厉害的年轻巫师，实力不在他的师父巫乾大巫师之下，所以国王陛下才敢将护送姬正太子、碧落公主的重任交予给他。而且随同巫山而来的巫师实力并不弱，还有玄龟部的将领，单凭我们十几个人，恐怕难以胜任。” “厚土，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成不了大事。”伏姤看了一眼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我们的目标只是除掉碧落，抓走姬正，不是要消灭这些人，没有必要做过多的纠缠。” “是，门主。怕就怕单单要除掉碧落公主也并非易事，投毒、暗杀这些常规办法没有用，巫族最擅长的就是这些。” “先不急，说说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 “好。根据线报，巫山将姬正太子、碧落公主保护得很好，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可以接触公主，跟随他的巫师则组成了第二道防线，玄龟部的人马佯作驱鬼仪式的驱鬼部队跟着出城，不仅成了保护公主的第三道屏障，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了所有人，到目前为止，碧落公主出宫的消息还没有泄露出去。” “哼，伏据老头果然不愧老狐狸，每一步都安排得非常巧妙又天衣无缝。” “属下心里有疑惑，不知该不该讲？” “说。” “门主有没有想过伏据国王安排碧落公主假装侍女去见轩辕国国王？” “依据呢？” “按照他一贯的作风，不应该如此张扬才是，这多此一举的行为和脱裤子放屁没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也是冒牌货？” “卑职只是怀疑。” “的确，老狐狸狡猾得很，虚虚实实，教人难辨真假。”伏姤点点头，算是认可厚土的猜测，随即说道，“如果她不是真正的公主，我必须承认老狐狸真的厉害，但是这样一来也证明了补天石一定在正牌公主身上，否则不值得老狐狸如此慎重对待。” “属下也只是怀疑。” “暂且当她是真的，至少目前还没有新的消息显示还有第三人假扮公主。” “是。” “其实无须如此复杂，不管她是真是假，直接击杀。如果是真的，最好不过，不是真的，肯定会逼真正的公主露脸。” “可是门主，我们要的不是补天石吗？” “要补天石的是魔族，不是我们。”伏姤阴阴笑了，“我要的是天下大乱，越乱越好。” “主人英明，补天石明说是天下之物，可实际上是个烫手山芋，谁拥有就成为天下的敌人，我们没有必要参与其中。而杀了碧落公主，可谓一石三鸟之计，一来打击了伏据国王，二来又挑起了魔族与桐柏国的仇恨，同时还让巫之联盟卷了进来。” “嘿嘿，恐怕是一石四鸟。” “哦，属下愚钝，恳请少主细说。” 伏姤习惯性地摸着下巴：“既然假冒货已死，挑起羽人族和伏据老头的战争就要靠真品了。” “门主是说泽莲？” “嗯，叫他做好准备。” “是。”厚土转身，欲要离去，伏姤却再次喊住他。 “门主还有什么要吩咐？” “跟泽莲说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妹妹。” “门主......”厚土惊愕地看着伏姤，后者却转过身，对他挥一挥衣袖，“去吧，教教他，他这个人嘴笨，乱说话就不好了。” “是。” “还有，记得提醒火之部落的人，一定要将姬正太子抓住，而且不能再抓错人。” “是。” 厚土脸色凝重，对伏姤行礼后正要退出了八角亭。 伏姤突然喊住了他：“等等。” “门主，还有其他事吗？” “巫支祁果真没有回来？” “应该没有，桐柏国闹出那么大的事，如果他在的话肯定会出现的。再且如果巫勋提供的信息可靠的话，他还必须要在冰魄山上等待一个月。” “一个月吗？......够了。”伏姤点点头，挥手示意厚土退下。 ------------ 义之所在，虽死不辞 ------------ 第五十七章 何为战争 尽管在驱动九天神火阵时，伏据消耗了不少灵炁，而盘古城又遭到了重大破坏，正是需要人手重建的时候，到了约定时间，伏据依然催促碧落。 碧落本想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伏据不许，让巫山送他们出马。 姬正心里亦过意不去，桐柏国才刚遭受到蛮族偷袭，不留下来帮忙就算了，还要急着离去，那岂不是对不住伏据国王？ 他私下问过商助，后者的回答是：“一切听伏据国王的安排。” 伏据这么说，商助也这么说，姬正只好听他们二人的话，于不安与愧疚中出发，重回九州。 出了桐柏城，巫山便将姬正太子和碧落公主送到马车上。 玄龟部的军人在昨天早上时便随着驱鬼仪式的巫师出了城郊，在城外等了一夜，蛮族偷袭盘古城之时，他们毫不知情，等到听到消息后，很多士兵要抢着回去救驾，却被木放将军喝止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出营地一步，违者斩立决。 就这样，在士兵的惊疑和惴惴不安之中，他们于第二天等来了巫山护送的碧落公主和姬正太子等人，在了解到伏据国王利用九天神火阵击退蛮族，保卫了盘古城百姓时，一众将士才安下心来。 玄龟部的军人只知道这次的任务是护送碧落公主北上轩辕国，非常重要，木放将军早已下了封口令，绝对不能对外泄露任务，若是罔故军规不理，必将以军法处置。 这群军人一听说碧落是去当轩辕国国王的幕僚，当场大笑了出来，按照他们的认知，这简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般简单。 碧落公主可是亲承于伏据国王，而伏据国王何许人也？乃是知晓上下五千年的厉害人物，不夸张地说，碧落公主只要学到伏据国王的皮毛，给轩辕国国王当幕僚还不是小事一桩，更何况碧落公主尽得伏据国王倾囊相传，自古云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碧落公主肯定要比伏据国王厉害得多。 这些军人全都是三大五粗之人，不管谁在场，尽是扯开嗓子在议论，碧落和姬正坐在同一架马车上，听到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脸上火辣辣的，不断朝姬正赔礼：“乡下人不懂规矩，饶舌聒噪，实在失礼。” “不会，公主能够北上，让吾可以向父王交差，吾实在感激不尽。”姬正连忙道，这是他发自肺腑的言语，他打从心里感激伏据父女。 “太子言重了。” 玄龟部的将军木放本就是屠夫出身，神经大条，对这些事情也不太在意，任由属下去议论，只要不是泄露给外人就行，此刻他一心只想着国王陛下吩咐的任务，一定要做好护送工作。担心会出事的他每天谨慎得很，沿路派出的斥候直查探出五十里外，而且根本不入城，凡是碰到城镇都主动绕过，自己带着众人在野外扎寨造饭。 众人快速走了两天，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让木放悬着的心稍微放松。 巫山任由木放折腾，他不想坐马车，大多数时候骑着马默默跟在马车后面，很少说话，经常抚弄一支三尺长的骨笛。 碧落则一直和姬正坐在马车里，饭菜都有专人送去，只有在洗澡睡觉时才下车，她把脸化得很花，所以众人认不清她长什么样。 如此神秘的举动自然让众侍卫联想甚多，想入非非，自然少不了一番难听的话语。 巫山不管其他闲言闲语，每次就餐时，不吃饭，独自一人喝闷酒，而李青和孙云等人坐在一边，大口吃饭，大口喝酒，肆无忌惮地开着各种玩笑。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巫山大哥，既然喜欢公主，为什么不跟她说。” “就你八卦是吧。”马上另外有一个人轻声骂他。 巫山朝说话的那个声音看去，先说话的是这次队伍中年纪最小的巫师，叫巫舞，长得眉清目秀，他又留着一头长发，经常被外人误认是女子，因而有个外号叫舞美人，喝住他的是他亲哥哥巫歌，比巫舞大两岁。 巫山看了一眼马车，车内倩影绰约，他摇了摇头，站起来，拿着酒囊走到一边，才没走多远，就听到巫歌继续低声呵斥巫舞，说不要揭开巫山大师兄心里的伤痕云云。 商助本来一人躲在角落里喝酒，将这一切看在了眼内，见巫山走开了，自己提着酒壶，慢慢走了过去。 不需要回头，巫山便知道来者是谁，淡淡地问：“你一早便知道那名歌姬的身份？” “不，她离开之后才猜到的。”商助没有感到丝毫惊讶，对于巫山这种聪明绝顶的超一流高手而言，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何况他是神的后裔，身上流着神族的血脉。 “为何没有说出来。” “我又打不过人家，说出来有什么用。”商助给巫山递去他的酒囊，“说起来，我们算是同门中人了。” 巫山晃了晃自己的酒囊，闷响了几声，示意里面还有酒：“不算吧。” “那么，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这边？”商助灌了一口酒。 “没兴趣。道不同，不相为谋。”巫山直接拒绝了商助的邀约。 说起来，机谷算是巫之联盟的死对头，巫之联盟的大部分巫师都有神族血脉，而机谷门生几乎全是人族，这个门派强烈排斥人族以外的种族，尤其是神族后裔，更是他们鄙视的对象，机谷立志振兴人族势力，不惜动用任何手段，甚至挑起战争，这与巫之联盟追求的人间界各族和平相处的理念完全相反。 “良禽择木而栖，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往更好的地方发展，甘愿在你师傅的威望中生活一辈子？” “不，他是他，我是我。” “巫之联盟的理想是天下大同，而如今世间大乱，想再回归和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各国，各种族间的战争只会打起来，到时你们巫师可就能派上用场了。” “抱歉，我们不是谁问鼎天下的棋子，我们只想百姓安居乐业，如果能够，我们宁愿不要出山。” “乱世已至，谁都不能独善其身。”商助看巫山的脸色依然平淡如常，心里暗暗称赞了一番，这真是喜怒不形于色，真正的厉害人物。 “这就是你们机谷门发起战争的理由吗？” “你错了，这场战争迟早会打起来，跟我们机谷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顺应时势并先发制人，免得陷入被动之中。你要知道，人、妖、兽，羽人、鲛人，巨人，乃至冥界，神界和魔界，在不久的将来，全都会被席卷入内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当中，没有一个种族能够幸免。”看巫山不置可否，商助无奈笑了。 “你们就这么喜欢战争码？”巫山淡淡问。 “我问汝，何为战争？”商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不义之战，即为战争。” “何谓不义？” “强执弱，众劫寡，富辱贫，贵傲贱，诈欺愚，即为不义。” “杀人何如？” “杀人者当不义。” “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杀十人者十重不义，必有十死罪矣，杀百人者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然杀千人何如？杀万人何如？” “乃天下人神共愤之恶夫。” “窃钩者贼，窃国者诸侯。何解？” “乃汝们掩饰己错之言。” “呵呵，回答得不错嘛，如果你现在还不懂为何会有战争，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总会发起的，不是此时，也会是在某个时候，此乃天下之大势，非你我一人之力可挽。如果人族不能够团结起来对抗，迟早会被消灭一光，到时九州不复存在，人族亦不复存在，你我又应身在何处？”说完，拍拍巫山的肩膀，一边喝着酒一边哼着歌谣慢慢走远，他走的却是和军营截然相反的方向。 巫山记得自己听过这首童谣，尤其最后那两句记忆犹新。 六族乱，人族衰，白云成苍狗。 ------------ 第五十八章 攻击攻击 一行人第二天继续开拔，按照标准行军速度行走，走了两天半后，终于看到了青阳林，长长的树林沿着青江蜿蜒而下，一眼看不到尽头，青阳渡口就在树林的尾端，与对岸的冼霸渡口遥相对望。 “再有半天时间就到青阳渡口。”木放朝巫山咧嘴大笑。 “还不能掉以轻心。”巫山小声提醒木放。 “我知道，如果有人想做坏事，躲于青阳林是最容易的了。”木放摸着大脑袋，转头吩咐副将零树，“保持队形快速通过。” “是，将军。”零树领命而去。 “将军真的打算夜渡青江？”巫山骑着青骢马，和木放并骑而行。 两人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正是太阳下沉之时，西边的彩霞被染成了一片红色，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几只渡鸦于空中飞过，呱呱叫了几声。 “这是陛下安排的，定国君会同时派军队到江中接应。”木放对巫师一直颇有好感，他同样很尊重来自巫之联盟的天才巫师，听他提起，不由得问：“巫山大巫师觉得不妥吗？” 巫山沉吟了一番，才说：“伏据国王明上邀请我参加驱鬼仪式，实际上另有任务派于我，就是护送公主北上。” “啊，原来陛下跟您说了。”木放却觉得奇怪，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巫山不和马车上伪了装的公主聊天呢。这俩人一路上根本毫无交集，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更不要说话了。 木放听说两人可是青梅竹马，这不应该啊。 巫山嗯了一下。 木放又道：“伏据国王要求我们光明正大行走，这不是告诉魔族当中有古怪吗？任谁都知道盘古城刚被魔族攻击，我们玄龟部却不闻不问，而且于这个敏感时刻离开，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然而这一路走得太顺利了，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又让我摸不着头脑。” “可能不是没有，而是敌人太耐得住性子，没采取行动。”巫山安慰木放道。 木放早就获得情报，一路上不少人跟着这支军队，如今只知道有敌人却不见行动，敌暗我明，搞得他压力很大。 “将军，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林子里藏人。”往外扩散的斥候回来向木放汇报。 “继续搜，任何的危险都要排除。” “是，将军。”那名斥候再次绝尘而去。 “如果真的有人要来捣乱，青阳林的确是最好的地方。”巫山没有来过这里，对此地形不熟，但见林子多是又直又高的桉树，高高瘦瘦，直直上去很少有横杈，树叶全部落了，一片光秃秃，如果有人藏匿在树上，很容易被发现。 “是啊，我虽多次路过这边，但每次都是匆匆而过，总觉得这个地方很邪门。”木放回头看了一眼在林中晃晃悠悠前行的马车。 “哦，是有什么说法吗？” “桐柏国立国之时和轩辕国在这里大战一场，最终击退轩辕国，不过付出了十万士兵生命的代价，听说这里就是当年埋葬十万尸体的地方，为了纪念这些为国捐躯的士兵，也为了掩埋这么多的尸体，当时的死灵将军伏风命人从周边挖土掩埋，并种上树，每一棵树就代表一个士兵，所以这里也有十万血林的说法。” “这就是平原之中出现一座连绵小山坡的原因？” “正是。” 两人正说着话，巫山突然脸色变得很凝重，看向东边的天空。 木放跟着看过去，空空如也。 “巫堎，集结所有师弟，准备战斗。”巫山回头招呼巫堎。 “是黑巫术？”巫堎也有所感受。 “嗯。”巫山说着话跳下马，从马身上拿出一支权杖。 “木放将军，我们等一下不知道要战斗到何时，所以麻烦你先护送姬正太子和碧落公主离开。” “没有见着敌人......”木放正说着话，突然那只陪伴他征战多年的雪花骢猛地发狂，高高抬起前肢，把他重重摔落在地上，其他的战马似乎受到了无尽的惊吓，无一不是这样，发狂甩下多年的老战友，嘶鸣践踏一番，才悲鸣着离去。 木放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到地底下在震动，先是极为轻微，这震感随即变大，后来变得极为强烈，好像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地上露出一条条细细的裂纹。 “不要让它们出来。”巫山冲身后的几个巫师喝道，口中快速念着术语，想要趁那些东西出来之前重创它们。 “那边有人。”有士兵喊了出来，众人正前方很远的地方，有十数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 木放同样看到那些人影，他只觉得不可置信，明明斥候已经勘探过很多次，汇报结果也是没有发现有人藏匿于林中，这些人难道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鬼，鬼，鬼啊。”有士兵惊慌得大叫。 不止一个士兵被从土中伸上来的五指白骨拉住脚踝一把拖倒在地，然后被更多的鬼爪掐住脖子和心脏，锋利如剑的骨爪一下就抓破了皮肉，鲜血顿时汨汨往外流。 木放毕竟是一方将领，很快就稳住了情绪，在拿刀砍断了两只黑黄的手掌骨头后，冲部下大喊：“所有士兵，结地趟阵，扫断鬼爪。” 几乎是同时，几十个蛮人骑着异兽从远处飞奔而来，几个呼吸之间，便已冲到众人面前，在这些蛮人面前，来不及摆阵的玄龟部根本不是其对手，又要顾着来自地下的攻击，没有能够抵挡得住他们的一合之将。 他们直奔姬正太子的马车而来，目标很明确了。 李青和孙云早就见识过蛮人的厉害，见他们冲过来，心下同时一沉，此次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两人拿着刀剑站在马车前，看到蛮人后迎了上去，在奋力砍杀了三名蛮人后，李青被蛮人一刀砍成两截，孙云则被长刀刺中左胸，当场倒地。 其他玄龟部的战士被砍杀后，一哄而散，蛮族首领一把揪出了在马车上瑟瑟发抖的姬正太子，骑着异兽扬长而去。 就在这时，一支长箭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巧妙躲开了密集的人群，于乱势之中射入另一辆马车里面。 年纪最长的巫沦快步走到巫山身边：“是黑巫师。” 在短暂的攻击之后，这群突然出现的黑巫师突然不见了踪影，那些骨爪瞬间缩回地下，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只留下青龙部的士兵受伤在不断**，没有受伤的士兵则帮助受伤的同僚疗伤。 巫沦的担心不止于此，那些蛮族倏忽而至，抢走了姬正，却是始料未及，这下麻烦了，惹恼了九州实力最强大的国家。 “你没事吧？”木放走到马车前，问。 “我没事。”马车里的女孩子撩开敞篷，左手捂着右肩，一支长长的羽箭传透她的肩膀，看她的表情很痛苦，她却咬着牙不哼一声。 而就在这时，天空上飞来数十支的长箭，如同箭雨一般射向马车，零树急忙挥剑抵挡这些长箭，同时提醒众人小心。 木放抱着那个女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有数十支长箭瞄向了他们，逼得两人躲到马车后面。 “千里追踪，杀。”巫山此前一直凝神搜寻，感受到那个射箭的人的位置后，立即使出巫术，将那个人定住。 巫沦见巫山施术成功，立即带着几个族人去搜寻那些弓箭手，零树带着数十个部下跟上去。 巫山正在缓气，却听到木放悲愤的声音：“公主，不要。” 其他几个巫师急急围过去，那个女孩子全身发黑，早已没有了气息。 “箭头有毒。”巫山看了看被拔出来的箭头，黑得发亮。 “我去杀了那群人。”木放双眼通红，快要喷出火来。碧落公主可是伏据国王唯一的女儿，如今这么轻易就让人杀死了，他可怎么向伏据国王交待。 “木放将军，不要冲动。”巫山一把抓住木放，用力压住他。 身材高大的木放顿时动弹不得，愣住了：“巫山大巫师......” 巫山摇头：“且等一下。” 那边巫沦押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回来。 看到那个女孩子瘫倒在地，全身黑乎乎的，已然没了气息，一路跟随回来的零树恨得一脚把他踢在地上。 “就只抓到一个吗？”木放问。 “凶手就是他。”巫沦同样看到那个已经死去的公主，心情也不好。 “怎么可能，刚才那么多的长箭射过来？”木放错愕不已。 “他是羽人族的人。”零树扯开了他的衣服，后背上一双带羽毛的翅膀在风中慢慢展开。 “唉。”木放狠狠地锤了一下土地，无力地坐在地上。 羽人族天生是神箭手，不仅精准，射程远，人类弓箭手的攻击距离最远不过一百丈，平常羽人族的攻击距离至少在两百丈开外，有一些厉害的族人甚至可以攻击到三百丈的距离，请记住，是命中三百丈之外放在箭靶上的一只苹果。而更厉害的族人拥有更精绝的射术，能够一口气射出五壶的长箭，效果就像几人齐射的箭雨，但视觉冲击却更为震撼。 泽莲无疑就是拥有如此高超射术的一个羽人族成员，他低着头，任由零树怎么踢怎么打都不吭声。 “先关住他，记得不能让他自杀。”木放无力地叹气，事到如今，唯有亲自回去向国王殿下请罪，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木放将军。”巫山这时走了过来。 “唉，我要把他押回去交给国王陛下。” “轩辕国那边呢？” “我也会派人跟他们说清楚情况。” “嗯。” “都是我们没能做好护送任务，陛下降罪就降罪吧，我不害怕，可我就是担心耽搁了陛下的大事。” 巫山任由木放在自言自语，对他说：“先问问这个羽人族人，应该能够查探出些蛛丝马迹。” 泽莲的额头和脸蛋青一片红一片，嘴角边上还挂着未干的血迹，他紧闭着嘴巴。 “幕后主使是谁？”巫山抬头看他，巫山的身高在普通人当中已是鹤立鸡群，他却比巫山还要高上一个头。 泽莲不说话。 巫山又问了一次。 泽莲这才看向巫山，眼神迷离，说话亦有气无力：“我不知道。” “肯定是羽人族派来的，这还用问吗？”零树气呼呼地，又踹了泽莲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木放和巫山都在眼前，他不敢太用力。 “那为何要杀死她？”巫山不生气，他指了指那个满身炭黑的侍女。 泽莲还是不说话。 “你知道有一种巫术可以拷问灵魂的吗？”巫山淡淡地问。 泽莲看着巫山一脸认真地样子，突然无声笑了，露出的牙齿还掺着血丝。 巫山没有被侮辱的感觉，转头向木放说：“我要对他的灵魂进行拷问，需要时间未知，请木放将军耐心等待。” 木放连忙说没有问题。 巫山把手往泽莲的眼睛一挥，羽人族人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巫山闭上眼睛，跟着自己也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木放还以为巫山需要很长的时间，正要坐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向国王汇报，就看到巫山睁开了双眼。 “怎么样？”木放眼巴巴看着巫山。 “没有搜寻到有用信息，他的灵魂已被黑巫师用黑巫术清洗过。” “那是什么意思？”木放对于巫术一窍不通。 “意思就是说这人已经是个傻子。”巫沦说。 “那岂不是抓不住他也没用？”木放觉得更沮丧了，捉到了凶手，却一点线索也找不出来，那等于什么也没做嘛。 “也许伏据国王会有办法。”巫山说。 “对，陛下肯定有办法。”木放眼放精光，在他的印象当中，好像还真的没有国王陛下做不了的事情。 “他的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线索。” “当然，我们一定会严格搜寻，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定要找到幕后势力。”木放义正言辞说道，他看巫山皱起眉来，似乎还有疑惑，当即对他说，“陛下再三交待我一定要和以巫山大巫师为首的巫师们好好合作，确保完成护送任务，可如今任务失败，我们如果不做些什么，难以向国王陛下交差啊。” “木放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伏据国王请吾等巫师前来做护卫。护卫不力，我们也有责任，放心吧，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我正有此意。”木放大喜，“我会派人协助你们的。” “我们要去查探这些黑巫师的下落。”巫山想了想，直接拒绝了，“面对实力犹在我们之上的黑巫师，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那姬正太子呢？” “蛮族出手劫走姬正太子，此事非同小可，吾认为必须要向伏据国王和轩辕国王说清楚，不然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了。” “这个自然。回到盘古城，吾向伏据国王申明状况后，会派出军队前往中州救人。”顿了顿，木放又表现得十分担忧，“不知道蛮人劫走姬正太子意欲为何？” “我们巫之联盟也有责任，所以会派出人马追查，定会将姬正太子安全带回来。” 木放等了老半天，正是等待巫山说这句话，一拍掌：“我们玄龟部也会派出得力将领全力协助阁下。” “此次去中州，恐怕不是一时三刻能够回来。”巫山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木放却不放弃，劝说巫山：“虽然你们得到官方许可能够自由行走于本国，可并不熟悉本国概况，有我们的人打点，你们想去哪里都很方便，而且会少惹很多麻烦。如果你觉得人太多，我就派两人跟随你身边提供协助，绝不会拖累你们的。” 巫山用问询的眼神看向巫沦，后者微微点头，才向木放说好。 木放从整个青龙部中找出了十几名武功智力值俱高的士兵任由巫山挑选，一律都是军官，至少也是伍长的级别。 巫山的内心并不指望这些人，所以只是从中挑了三名看得顺眼的军官。 木放看巫山随便挑了三个，心中有些不满，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跟他道别之后，带着军队准备返回桐柏城。 在这之前，他已经写好两封信，交给两组人马分赴青阳渡口和桐柏城，说明在青阳林遇到的状况，并请求陛下给出下一步指示。他们却一点都不想在青阳林多待一会儿，抱起受伤的同伴，带走战死的同僚和那个碧落公主的尸体，连同泽莲，以最快的速度撤离青阳林。 “那么，就有劳巫之联盟的诸位了。”木放向巫山拱手告别。 “报，国王陛下急送密函到。”一名传令官骑着马飞奔而来，差点没能在木放面前停下来，零树一把抓住那匹马的鬃毛，才控制住了冲来的态势。 木放打开密函，一看，脸色顿时大变，将信收回信封，揣入怀里，急匆匆向巫山告别，带着部下沿着原路飞奔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级别人物脸色大变，着急着离去？没有人知道，巫山不知道，巫沦等巫师不知道，留下来协助的三位军官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将军大人罕见如此惊慌失礼。 看着一股洪流钢铁滚滚远去，众人突然觉得越发的寒冷，巫堎伸出手摸了一把脸，白色的雪花粘在了手掌上。 许久不下过雪的桐柏国，又开始下雪了。 ------------ 第五十九章 忽悠瘸了 茯领、凡远和乐断昼是这三名军官的名字，三人的职位分别是营长、曲长和伍长，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将军大人为何匆匆离去。 “难道蛮族又入侵帝都了？”凡远小声问。 “不知道，但是将军大人没有让我们回去，那就继续跟着巫山大巫师他们吧。”级别更高的茯领说。 凡远和乐断昼同时点头。 “你们随时可以回去。”巫山看向凡远。 “不用了，我们就留下来协助你们。”凡远冲巫山笑了笑，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已了解到巫山不苟言笑，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对着别人笑眯眯，一时三刻改不了。 “我们应该怎么去找线索？”乐断昼年纪最小，好奇心也最重。 “先去救姬正太子。”巫山说完，示意巫沦可以启程了。 “去中大陆？”巫沦问。 “我沿着青江东去。”巫山早就想过了，一路以来都没有发现黑巫师的半点踪迹，那就说明他们早已从不同的方向来到青阳林埋伏下来。 “那我们呢？” “你们穿过黑龙国，直接去中大陆救姬正太子，如果我找不到黑巫师，会过去跟你们会合。” “领命。”巫沦向巫山弯腰拱手。 “那木放将军的几位手下呢？” “跟你们同行。” 巫沦再次应是，随即招呼其他巫师先行。 茯领三人面面相觑，怎么这么快就下了命令，而且看他们执行力度，不下于纪律严明的军队啊，一时之间，三人不知该怎么走，直到巫沦提醒他们一起走时才醒悟过来，向巫山告别。 “劳烦三位出手相助了。” 茯领连忙回话：“哪里哪里，这是吾等军人之职责。”这也是他们想去做的事情，救姬正太子和去追杀黑巫师，无疑是去救姬正太子更合他们心意，一来不用面对这些恐怖的对手，二来在未来的某一天，也方便再与玄龟部会合。 双方就此分道扬镳，巫山独自一人，披着氅毛大衣飘飘而去，巫沦领着其他师弟往东走。 “你们的老大都喜欢独来独往的吗？”茯领追上去问巫沦。 “没有吧。” “那他一个人去找黑巫师，你们没有反对？” “这是巫山的决定，我们无法反对。” “这样啊，那比我们玄龟部还严格。”茯领越加向往巫之联盟，这个巫师联盟纪律森严，难怪有人会称他们为巫家军，“以前就听说你们乃是不是正规军的正规军，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佩服佩服。” 巫沦微微一笑，他早已听惯了这种话，转而问茯领：“你不觉得你们将军冷静过头了吗？碧落公主被杀，姬正太子被掳，任何一件事都是会炸翻天的大事，但是你们家将军反而要比平常表现得冷静。” “是的。”茯领早就起了疑心，鉴于没有人跟他商量，这些事不敢在私下议论，这次巫沦主动跟他提起，他才想到。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的碧落公主是有人乔装的？” “不会吧。” 三人只觉得巫沦在天荒夜谈。 对方不惜出动黑巫师和羽人族人，只为了杀一个假公主，说不过去啊。 而且除了公主，还有谁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去对付。 不对，三人额头上的汗水如黄豆般大粒大粒往下滴。 如果那封急函里面是公主身份的说明，那就不难解释将军大人为何会这么紧张。 三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脸色越发寒青。 巫沦知道他们想歪了，说：“陛下虽然没有明说公主是有人假扮的，但我认为事实就是如此。” 三人静静听着巫沦说，没有一个人发声，他们未能理解巫沦为何会说出这些机密。 “那么他们为何还要杀假公主呢，如果公主是假扮的话？”乐断昼又不明白了，对方没有必要杀死一个冒牌货。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巫沦看三个军官始终想不明白，摇摇头，看来是不能指望让他们自己想明白了。 “对方要杀假公主，是因为知道公主有人假扮而成的，但你们的长官都不知道此事，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宫内有内鬼？”三人当中，凡远的心思转动得最快，听巫山这么一提醒，马上就想到了。 “是的，那么欲杀害公主的人就不难想到了。” “想要篡位的乱臣贼子。”凡远继续说。 “对的。”巫沦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好不容易，终于能让他们自己想通了。 “那他们要杀假公主，就表明他们知道有人假扮了公主。”乐断昼亦想明白了。 “如果公主没有发现内鬼，他们就按照计划行事了，那么现在被杀的就会是公主而不是假公主了。”凡远想想都觉得后怕。 “公主和国王陛下肯定发现内鬼了，才终止了计划。”茯领说。 “真正的公主到底在哪。”乐断昼问。 “应该还在宫里，一边在宫里躲过对手的攻击一边谋划反击。”凡远说。 “不会，我们公主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如果陛下交予她任务，她一定会想办法完成的。” “那她到底去哪了呢？”乐断昼想了一下，又抛出了这个问题。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我相信她还是安全的，也相信很快就会有她的消息。”巫沦始终对木放慌张慌张离去耿耿于怀，他只怕这和真正的碧落有关，“巫山师兄应该也想到了这些，所以他才想去追黑巫师。” “对啊。”凡远认为巫沦说得对，兴奋得一拍掌。 其余两人亦同意。 “你们知道王族当中谁和伏据陛下不和吗？” “伏浪王爷，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武功才略不输于伏据陛下，对于不能继承王位愤愤不平。” “就查他。” “我们不是要去中大陆吗？”巫沦突然改变了计划，这让三人显得措手不及。 “不，不是我们去查，而是你们。”巫沦突然停下了脚步，对茯领三人说。 “可是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协助诸位巫师，救回姬正太子，贸然离去，是为失职，会受军法处置的。”茯领迟疑着说。 “怎么会呢，你们受到木放将军的指令是协助我们，那么自然要听从我们的命令行事。” “这样可以吗？”茯领觉得不太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我刚才又仔细想了想，如果现在就去中大陆，无疑就是中了对方的圈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巫沦很少跟人说这么多话，为了跟这三个军官解释清楚所有情况，今夜已是例外，“你们动动脑子想一想，对方谁也不用，偏偏用一个羽人族人去射杀他们认为的公主，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引起羽人族和桐柏国之间的战争。”三人当中，凡远最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 “如果处理不好，甚至会引起羽人族与人类之间的战争。”茯领接着也想明白过来了。 “卑鄙无耻。”乐断昼狠狠地鄙视了对手一番。 “可是我们不去追查黑巫师，会不会让他们认为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茯领还有些担心。 “所以我们要分头行事了。”巫沦说。 又要分头行事？茯领简直要被绕进去了。 “是的，我们去中大陆救姬正太子，你们回去查找伏浪造反的证据，尽量歼灭敌人于屋内。” 茯领三人既觉得身为光荣又觉得担子重大。 巫沦看他们跃跃欲试，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到的，桐柏国的安危，就落在你们的肩上了，三位，任重而道远，请拿出你们桐柏国军人应有的勇气，毫无畏惧与恶势力作斗争。” “遵命。”三个玄龟部军人被巫沦一番言论搞得激情高昂，热血沸腾，恨不得此刻化身为羽人，飞回去阻止伏浪反贼的阴谋诡计。 “去吧，记得成功那一刻，你们就是桐柏国的大功臣，全桐柏国的百姓，你们的首领，你们的国王，都会因为你们的出色表现而称赞不已。”巫沦最后语重心长交待了茯领一番。 “是的。多谢你们，让我们找到了前行的方向。”茯领感动得快要哭起来了，天啊，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陌生人对他们的前程关心备至。 三人向众巫师挥手告别，毅然踏上了回盘古城的路。 “好不容易啊，总算将他们忽悠走了。”巫舞冲巫沦吐了个舌头。 巫沦呵呵一下，立即恢复了平时的冷峻面孔，对巫舞说：“已经拖了不少时间。”转头让各巫师换上神行符，他想在蛮族离开桐柏国之前追上他们并抢回姬正太子。 ------------ 第六十章 月影公主 巫师兴盛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颛顼天帝绝地通天以后，又颁布了一系列管理人间的措施，这当中就有禁止巫师私自参与民间活动，即是说除了官府组织的祭祀、求雨、祈福等仪式以外，巫师和一个普通庄稼汉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只是针对在九州各个国家的规定，在巫师联盟的势力范围内——这个势力范围，可是包括了整个南洲，巫师可随时随地使用巫术，不过禁忌类巫术不在范畴之内便是了。 巫山不想丢了巫师的身份，但是巫师联盟统一的服装又太惹人注意，不利于收集消息，只好找个当地的巫师借了一套服装，玄褐氅裘大衣遮住全身，帽子往头上一套，外人便无法轻易看出他的面貌。 巫山伏在酒棚的角落处，给自己倒了碗酒，刚想喝下去，却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纷纷： “听说碧落公主被蛮族掳去中大陆，到现在还没有逃出来。” “中大陆？那不是蛮族居住的地方。” “异兽横行之地，听说比十万大山还要凶险。” “唉，恐怕公主这回难逃一劫了。” ...... “简直一派胡言。”屋内另外一个穿着大衣，戴着斗笠的男子这时站起来，厉声呵斥。 “我们怎么就是胡言乱语了。”这些百姓相当不服，冲着那人嚷起来。 “以讹传讹，更是愚蠢。” “你是什么意思？” “看你穿得这么鬼祟，不是巫师就是巫师，哼，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来了。” 这个戴斗笠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励耘，他离开毫京后，一路南下，今天才到达长远镇，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那些人在议论碧落公主的事情。 他曾经多次听壹鸣阁主说起伏据国王和碧落公主的事迹，说这父女俩运筹帷幄，智谋过人，又会占卜算命，最擅长趋吉避凶，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不会轻易死去的，自那以后，就对他们推崇有加，即使没有见过面，却神往已久，他不知道碧落公主到底在哪里，不过这些人这么说，听起来很是刺耳，内心愤懑之下，忍不住站起来出声反驳。 励耘冷笑一声，正想要给这些无知百姓一个教训，却被巫山制止了，他淡淡地说：“没有必要惹是生非。” 巫山说话声音虽轻，和励耘又是隔了几个桌子，但仍然稳稳传到励耘的耳中。 励耘愣了一下，这个高大如山的男子，实力不容小觑。 巫山不知道这些人所言是真是假，正想上前问个明白，听到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说：“可我怎么听说碧落公主安然无事呢？” 巫山闻言抬头看，一个妙龄少女拿着笛子蹦跳着走进酒棚，此时外面正飘着雪花，她披着蓝色的大衣，里面衬着绿色的衣裳，面如红粉，皮肤白皙，脚步轻盈，几步就跑到了巫山的桌前。 那些人看她可爱得一塌糊涂，初初发出惊叹声，有的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待看到她身后跟着几名高大的侍卫时，统统闭上了嘴巴，有些老成的人自问问心无愧，这时才搭话：“小姑娘，我可是有亲戚住在清风山下的，还和碧落公主说过话呢，怎么会说谎呢？” “我没说你们说谎啊，但你们确实说得不全。”那女孩宛然一笑，突然装作很累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巫山：“巫山哥哥，我可以坐下来吗？” “坐吧。”巫山不认识这个女孩子，她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股贵族气息，又有武力高强的护卫保护，想来必定出身高贵。 “谢谢巫山哥哥。”那女孩嘻嘻笑着坐下来。 “我不认识你。” “认识，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可惜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有的。”那女孩把那支笛子拿到巫山面前。 “哦，你是月影。”看到这支短笛，巫山这才有了印象。 月影是大夏国的公主，当初自己还很小的时候跟随师傅去过大夏国一趟，那时的月影才刚2岁多，追着巫山的屁股到处跑，有一次跌倒了又哭又闹，任何人都哄不好她，最后巫山给了她这只骨笛，她才破涕为笑。 “你还留着。”巫山将骨笛递回给月影。 “这可是巫山哥哥你送给我的东西呢，我怎么舍得扔掉？”月影把骨笛拿回来，拿在手上来回转了几遍。 “你怎么来这里了？”巫山喝了一口酒，问。 “因为想你啊。” 巫山哦了一下。 “什么啊，我千里迢迢从颖都来到这里，你就哦了一下，反应也太冷淡了吧？真是气死我啦。” “你是去看碧落的吧。” “才没有，我就是来看你的。” 巫山不理会她，而是说：“听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鲛人的袭击，我还以为你们受了重创，现在看来，一点事都没有啊。” “巫山大哥，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哼，论水性，我可是一点不比那些丑八怪差好不好。” “是嘛？” “就是，伏据伯伯邀请我父王来参加驱鬼仪式，他没空，就派我来啦，谁料到那些丑八怪躲在青江里偷袭我们，哼，就怪他们倒了霉，遇上我们。” “所以......” “所以我们将这些丑八怪杀得丢盔弃甲，那些胆子小的，一看打不过就逃得远远的，不过这么一来，耽搁了好些时间。” 巫山知道，别看月影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实际上他们和鲛人族的交战定然凶险万分，不然不会拖延几天才道桐柏国，问：“那你们见到伏据国王了吗？” “没有，我还没到桐柏城呢。”月影看巫山一个人喝酒，突然也想喝了，大声喊老板再来一壶酒，还要和巫山一模一样的，自己又点了一桌的下酒菜，这才满意地拍拍手。 “你怎么知道碧落的消息？” “这一路来已经传得风风雨雨啦，谁都知道，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碧落姐姐没有死。” “是吗？” “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嗯？” 月影正要把小嘴凑到巫山的耳边，就听到旁边有人说：“碧落公主是生是死，巫山大人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呢，需要月影公主说吗？” 巫山和月影同时看过去，伏姤慢慢走进酒棚，厚土低手垂耳跟在他身后。 “哼，我以为还是哪只狗在放屁，原来是你啊。”月影冲伏姤吐了下舌头，再做个鬼脸。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巫山感觉到很意外，他自问自己的伪装天下无人能破。 “没有吧，我们只是刚好碰巧见面，我是恭迎月影公主大驾来的。”伏姤在另外一张桌子坐下，店家老板顿时觉得压力很大：这几个主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难服侍啊。 “你派人跟踪我们？”月影冲伏姤狠狠哼了一下。 “我奉伏据国王之命前来迎接月影公主，公主您却用跟踪来说我，真是让我觉得心寒。” “少来这套，碧落姐姐说你最不好啦。” “我可是有国王陛下的手谕。”伏姤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绸纸，交给月影身边的一位侍卫。 那侍卫比巫山还要高，看了绸纸上的内容后，弯下腰对月影说：“的确是伏据国王亲手写的信，手谕上说派伏姤世子前来迎接公主殿下，务必要他做好主人工作，热情款待公主。” “知道啦。”月影公主随手将那手谕一抓，胡乱缠了几下，又扔给那名侍卫，“都怪你们，我都说要偷偷地来，你们可好，一来到桐柏国就给伏据伯伯写信说我们到了，这下可好啦，不能玩啦。” “月影公主想去哪玩，伏姤可以陪你的。” “哼，我才不和你这个大坏蛋玩。”月影心想：碧落姐姐那么讨厌你，我才不会把要去找碧落姐姐的事告诉你呢。 “一路上我听了很多传闻，听说碧落公主被蛮人抓去中大陆是不是？” “你才被抓去中大陆呢。”月影冲伏姤吐了吐舌头。 “好了，我该告辞啦。”巫山站起来，留了一串银贝在桌上。 “巫山哥哥，你要去哪里？”月影急得要流出眼泪。 “你就跟着伏姤去盘古城吧。”巫山跨着大步，如流星赶月般离去，顷刻间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 月影想要追上都来不及了。 “公主，请吧。”伏姤露出得意的笑容，向月影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们一个两个都讨厌。”月影一跺脚，冲出了酒棚，几个侍卫赶紧跟了上去。 “门主，要派人跟着巫山吗？”厚土低声问。 伏姤向厚土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知道他单独行动就好。如果那个侍女真的是碧落，他肯定会送她的尸身回桐柏国，绝不会以追查黑巫师为名离开的。” “也许在清风山上的那个碧落公主是真的，昨天巫龍算出公主没死。”厚土捏着嗓子说。 “嘿嘿，看来我真是大意啦，这次要在这个小妞身上栽个大跟头了。” “那他一定是去找碧落公主了，门主怎么不派人跟着他呢？” “巫山机警得很，就算派人跟着他，也会被他发现的，倒不如直接让他去遗落之境，反正那帮黑巫师也想在妖精森林搞件大事情，放他们在那边狗咬狗岂不是更好。” “门主英明。” “嘿嘿，说不定，如果赶得及，能够看到碧落蛊毒发作的情形。” “门主给碧落公主下了蛊毒？” “你猜。”伏姤笑得更得意了。 “你们怎么那么磨蹭？”月影走了好几步，发现伏姤和厚土还在酒棚，当即回头冲他们大喊。 ------------ 第六十二章 各显神通 “出来吧。”巫山停下了脚步，淡淡地说，他甚至没有回过头，便知跟踪者是谁。 励耘尴尬地从树丛里跳出来，摸了摸鼻子：“被发现了。” “跟踪我所为何事？” “想拜你为师。” “我不收徒弟，请走吧。”巫山说完，大踏步离去。 “为什么。”励耘的喊话让巫山停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收机谷的门生为徒弟。” “我不是机谷的人。”励耘看巫山还没动身，赶紧对他说，“如果你当我是机谷门生，那么伏据国王也算是。”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那我就一路跟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随便。”巫山说完，径直离去，励耘紧紧跟在他身后。 自此以后几天，巫山去到哪励耘就跟到哪，怎么摆脱都摆脱不了这个来自九州的巫师。他暗自佩服这个人的耐心和能力，能够紧紧跟住他而不被甩开，巫之联盟能够做到的巫师没有几人，然而励耘做到了。 到底他是如何做到的，巫山颇感兴趣。 巫山分了一部分精神去对付励耘，但他没有忘记本职，根据一直追查下来的结果，这群黑巫师沿着青江东去，到了雅布卢藏江后渡江而去，线索亦到此为止。 看着那渺渺烟波，巫山的神色变得凝重。 半天后，巫沦领着一群巫师跟了过来，巫山看过去，少了几个人。 “路上跟火之部落的蛮人交手了几次，互有输赢，折损了几位同僚，不过还是没能救回姬正太子。”巫沦解释说，当他看到远远在一边的励耘一直盯着这边时，以为是敌人，正欲出手，巫山制止了他：“不用管这人。” “是。”巫沦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励耘，看他戴着个斗笠，似乎将脑袋别了过去，心中奇怪他是怎么和巫山结缘的。 “大师兄，追踪不到这些黑巫师吗？”巫舞问。 “没有，只知道他们渡江而去。”巫山轻轻摇头。 一众巫师心下明白，黑巫师反侦探的能力同样优异，如果连巫山都跟丢了，实力远远不如巫山的他们更追踪不到。 “他们也是冲着姬正太子来的吗？”巫沦心有不甘，仅仅是几十骑蛮兵和十数个黑巫师，竟然就在他们手上抢走了姬正太子和射死了碧落公主，就算这个碧落公主是婢女假冒，传出去依然丢脸，那些百姓会怎么议论这事，巫之联盟千年以来苦心经营的招牌岂不是给他们砸了？ “不知道，待找到他们问一问，便清楚了。”巫山道。 “是。”巫沦早已习惯巫山如此冷冰冰的回答，如果不是非得说话不可，这人宁愿三天三夜闭嘴修炼，也不愿意说上一句话。 “路上我们遇到了青龙部的人。”巫沦看巫山没有问话，才继续说下去，“他们说风之部落的蛮人抢走了碧落公主，同被掳走的还有两个少年。” 巫山嗯了一下。 巫沦等人错愕不已，看来巫山早知道护送的公主是假的了，否则以他们平日那么亲密的关系，碧落被杀死了，他绝不会表现得如此淡定。 “是被碧落公主发布通缉令通缉的那两个少年吗？” “正是。” “青龙部的人没有跟过来？” “他们说碧落公主不许他们跟过来，还让榔榆将军领兵回盘古城守护伏据国王。” 巫山罕见地皱起了剑眉，这当中有古怪。 “而且，榔榆将军还让我带一句话给大师兄。”巫沦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递给巫山，巫山接过后，没有打开，而是淡淡下了命令：“渡江吧。” “是。”巫沦向巫山拱手。 那些师弟们原本以为窥探到了一些小秘密，但看巫山面无表情，看来机会不大了，年纪较大的几位巫师哈哈一笑，准备渡江。 “召唤。”巫沦将身前那个笑得最大声的师弟撵到一边去。 几名巫师拿出笛子，悠扬的笛声随即飘向远方，未久，几只身形硕大的江豚交替跳跃着游过来，这些巫师踏上江豚背部，由江豚驼着过江。 有些巫师摘下来身后的葫芦，口中念念有词，当抛下江面时，已经变大成了一只容下一个人的葫芦小舟，他们驱着葫芦小舟迎风过江。 剩下的巫师则拿出了剪纸剪成的飞鹤，口中念着咒语，这些飞鹤见风就长，很快长得一人高，他们一月二十，架飞鹤飞过雅布卢藏江。 巫沦跃上飞鹤时，特意看了一眼巫山和那个戴斗笠的中年男子，看他们都不动身，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巫山无意去看励耘如何看待，嘴里小声念着话，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下一息间，已经出现在对岸。 他是最后出发，却是第一个到达。 励耘看那些巫师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渡江，已经是惊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巫山更是厉害，直接消失不见，更是吓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励耘想去追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各自渡江而去，他沿河岸走了一圈，一条船都没有，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办法渡江，可急死了他，担心这群巫师一到对岸就甩掉了他，然而他水性不算好，生怕自己游不到对岸就沉入江中。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敌不过追求巫山的决心，咬了咬牙，咚的一声跳入雅布卢藏江，游向对岸。 巫沦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他慢慢收回变小的飞鹤，回过头去看平静的雅布卢藏江：“怎么大冷天的，还有人要冬泳的，身体真是好。”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巫山听。 巫山不理会这些，让巫舞去追踪姬黑巫师的下落。 此行之中，以巫舞的追踪能力最为出色，巫山都要逊色三分。 “好咧。”巫舞兴奋极了，得意的笑容不自觉跃于脸上，第一次下山，就能在如此重要的事件上派上用场，回去就可以向那些平时常常奚笑他下山就是为了玩的师兄们狠狠打脸。 巫舞拿出个圆圆的机器，这是他最新发明的工具，圆盘中间是一面镜子，四周以八卦为底，辅之以指南风车，名曰千里追月镜。 “巫舞，你这个镜子真的管用吗？”巫难青揶揄巫舞说。 “当然管用了，我这个千里追月镜只是收集器，别忘了我的天眼可是翱翔在九天之上，地面上任何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那锐利的眼睛。”巫舞说起这话时骄傲极了。 这个是他在偶然间发现的规律，只要两张镜子平行而对，一个镜子折射的景色会反射到另外一个镜子里，即使两张镜子隔得很远，也能将镜子里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 利用这个原理，巫舞特意养了很多紫鸟，每只鸟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镜子，这样，只要紫鸟飞到的地方，就能将那个地方的情况通过镜子反射到千里追月镜上，这个机器在追踪或者勘探的时候最管用了，不用以身犯险。，而且这要比和树精沟通得出的消息更准确——那些树精受黑巫师威胁，为了活命，常常会顺他们的意思欺骗白巫师。 “好啊，我们尽管看看。” “哼，你们就等着瞧好戏得了。” 巫舞不理会他们，走出了空旷的地方，抬起头，看着那晴朗的天空，拿着千里追月镜走走停停，手上的千里追月镜不断晃来晃去，可惜那上面的指针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奇怪了，怎么就不见他们的踪影呢。”巫舞拿着这千里追月镜上下左右晃动，就是没有反应。 “巫舞，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行。” “不行就放弃吧，别耽搁了救人的时间。” “哼，别瞧不起人，我马上就找出给你们看。” 一刻钟以后，巫舞收起了千里追月镜，低着头灰溜溜地跑了回来，弱弱地说了一句：“找不到。” 周围的师兄们轰然大笑。 “那先找出姬正太子。”巫山没有笑，而是另外给巫舞下达了命令。 “放心，他跑不了的。”巫舞似乎没有受到刚刚失败时的打击，依然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有一次追上蛮人时，趁着双方乱战之际，他在姬正太子身上种下了一种蛊虫，这蛊虫叫文文，雄性和雌**配后便再也不会分开，一旦分开了，即使远在千里之外，能通过留在对方体内的气味寻找到另一半伴侣。 “你们一路跟着他吗？”巫山问巫沦。 “是的，不过在昨天跟丢了。” “为何？” 巫沦吞了吞口水，尴尬地说道：“我们着了对方的道，对方利用密林摆脱了我们。” “他们阵中有黑巫师？”巫山知道，如若不是同为巫师的帮助，蛮人时绝无可能摆脱巫之联盟的巫师。 “应该不是，我觉得是闲巫。”巫沦摇头，否认了巫山的推断，“如果是黑巫师，身为死对头，我们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巫山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说：“此次去风之部落救人，需速战速决，不宜与对方作缠斗。” “如果黑巫师从旁阻拦呢？”巫沦问。 “分出两组人，一组人跟我对付他们，另一组人跟你一起伺机救人。” “是。” “出发。”巫山淡淡地吩咐下去。 “伪装前行。”巫沦立即下了命令。 而这时，励耘刚刚爬上岸，看到巫师们再次启程，气得他大叫：“喂，不要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巫沦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励耘全身湿漉漉，抱着自己发抖，不禁莞尔一笑，不过心里随即想到，巫山刚才让巫舞折腾这么久，恐怕是故意的吧，就是为了等这个人。 ------------ 第六十三章 潜影行动 巫之联盟中，巫山是大师兄，而比他年长十岁的巫沦只是二师兄，这是因为巫山打一出生就被盟主巫乾收为徒弟，巫师联盟的排名一向按入门顺序来排列，所以尽管巫山年纪要比很多巫师小，但位列同辈巫师之首。 巫师联盟有着极其严格的规矩，通常情况下，下山执行任务的巫师，以同行辈分最大者为尊，他颁布的任何命令都得无条件服从，如有不服，可回到戒律堂弹劾，但不能拒绝执行命令。 巫乾喜欢将任务交给巫山，又常常派巫沦协助他，一般都是巫山下达命令，巫沦执行，此次去风之部落救人，亦是巫沦在指挥行动。这回他召唤出了他的巫伴子阙，这是一种名叫窃脂的兽族，样子像猫头鹰，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红色的身体白色的脑袋，长着十分锐利的爪子。 窃脂飞得很高，往往能飞到千尺以上的地方，普通人难以发现他的存在，而它那双眼睛又非常锐利，视力广阔，即使远在百米之外的一根头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巫师喜欢豢养它们来收集情报。 “去看看前方是否有异常情况。”巫沦给子阙下了命令。 看到窃脂振翅高飞，六师弟巫臼笑了：“二师兄，又不是第一次来中大陆，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这次与往常不一样，有黑巫师在。”巫沦性子稳重，年纪又较大，考虑得自然要比师弟们多一些。 由于妖精森林的存在，巫族与蛮族、羽人族一样，都肩负着守卫南洲的职责，时时刻刻提防妖族出逃，每隔一段时间，还会进入妖精森林剿灭作恶的妖族，不过因为有些历史遗留问题，这三族互相看不顺眼，不至于到敌对关系，但没有联合行动过，每次都是各自为战，效果不算太好。 本着恪尽职守的原则，蛮族和羽人族很少走出各自的大陆，而巫师不一样，在一千多年前，颛顼大帝还没颁布限巫令时，城市、乡村、高山、荒漠、海边.......到处可见巫师的踪迹，即使后来颛顼大帝禁止巫师在九州活动，巫师也在南疆活跃，东、中、西大陆都有他们的踪影。 巫沦来中大陆有好几次了，自问对蛮族算是有些了解，所以才会这么跟巫臼说话。 伪装潜行是巫师的拿手把戏，因而众人在中大陆行走，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阻碍，虽则有好几次有些村子起了疑心，抽着鼻子用力猛嗅，试图找出空气中那些陌生的气息，不过总算有惊无险穿越了过去。 一天一夜后，巫山一行人便已到达风之部落的总部阳云境。 来到这里，发现没有什么蛮人活动，在偷偷找到一个落单的断腿蛮人询问之后，一众巫师才知道几乎所有蛮人都赶去了荆水辕。 “荆水辕？”有不熟中大陆地形的巫师小声在问。 “蛮族的中心区域，但凡蛮族举行重大的活动，必定在那里聚集。”巫沦解释说。 “这个时候他们有祭祀活动吗？”巫沦问巫臼。 “没有吧。”巫臼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印象当中这四个部落都没有于这个时候设有祭祀活动。 “他们聚集在那里干什么？”巫沦又问那蛮人。 “我不知道。” “什么，这等大事你竟然不知道？”众多巫师指着，巫臼性子最烈，一听到这话后，当即想发作。 “我一直被隔离在村外生活，他们不合群。”那蛮人说着话，指了指自己那条断了的左腿，眼里噙满了泪水。 “应该是被抛弃在外的蛮人。”巫沦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切，尽然找了个废人。”不少巫师大为失望。 “去了便知道了。”巫山说。 “那若是找到了姬正太子呢？”巫臼问。 “跟他们交涉，让他们放人。”有人立即回答。 此人一说话，立即遭到了其他人的疯狂反驳。 “笨，他们愿意吗？” “这里可是蛮族的地盘呢。” ....... 巫沦等人同样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这些师弟们说得不无道理，蛮人为人做事都是一根筋，从来不懂拐弯，跟他们交涉就怕他们不听，况且这是人家地盘，几万蛮人齐聚，一人一口口水就能将他们淹没了。 “先探清情况，再做商议。”巫山亲自给这次的争论打上了句号，说完就大步往前走。 其他巫师立即跟上，只有巫沦留在了最后，在对那个蛮人施用了清净术，消除了他方才的记忆后才跟上大部队。 从阳云境到荆水辕将近五百里，路上的村子越来越密，蛮人亦渐渐多了起来，从最开始的廖无几人到三五成群，众巫师不敢惊扰到他们，各自施展本领躲开他们。 隐蔽术是每个巫师下山前必须学会的巫术，因而要躲开这些蛮族，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他们大多都脱去了巫袍，往脖子和脸上抹了些泥土，以此去遮盖身上的味道，蛮族的鼻子非常灵敏，稍微一个大意就能让他们嗅出空气中有生人的气息。 还没到荆水辕，他们便发现这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头，蛮族各人个个穿着节日的盛装，走来走去。 到了这里，再在一起集中活动那太危险了，很容易被发现，刚才就有几个守卫明显察觉到不对劲，疑惑的神色写在了脸上。 “各人自由活动，分散打探，一有消息，马上回这里报告。”巫沦吩咐几位师弟道。 “那我们怎么打探啊？”巫舞问。 “笨啊你，乔装打扮成他们一样就好了，泥巴往脸上一抹，再插几根羽毛，谁还认得出你来。”巫臼轻轻拍了巫舞的脑袋。 “巫臼师兄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巫舞抱着后脑勺傻兮兮笑着。 “行动吧，小心那些闲修巫师。”巫沦再次让师弟们保持警惕，各人找地方乔装去了。 巫舞来到一家蛮人家里，瞧四下无人，先抓了把泥土抹往脸上，原本清秀的脸蛋立刻变成了黑红黑红的大花猫，接着又在晾晒的竹竿上找到一件兽皮衣服，穿上后觉得有点大了，想用手撕掉一段长衣袖，没想到试了几下竟然撕不开，叹了口气，运炁于手上，这才撕开了，把那段衣袖扔到一边，巫舞再四周转了一圈，庭院里再没有其他可以装饰的衣物，绕到房子的后面，发现有一扇窗没有闭上，跳了进去，一番翻箱倒柜后，找到了一顶全是黄色羽毛的羽翎帽子，他觉得这个颜色挺好看的，欣然戴上。 巫舞刚跳下房子，就发现身后有人，以为被发现了，心里正想着办法摆脱对方，却听到巫山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巫舞，把你的羽翎冠放回去。” “大师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敌人呢。”巫舞这才转过身，巫山却没有改变他的装扮，他不大情愿拿下这顶黄色的羽翎冠，“为什么要拿下来？” “这羽翎冠只有族长才可以戴，你一旦走出去，立马会被发现。” “好吧。”巫舞这才乖乖将羽翎冠送回去，回到巫山身边后问：“大师兄，你特意来找我，不会就是来提醒我的吧。” “不是，我们去找姬正太子。”巫山说完，先走了。 “大师兄，你不换衣服，也很容易被发现的。”巫舞小跑着跟了上去。 “我们从树上走。”巫山说完，先跃上一棵大树，等巫舞跃上来之后，便问他：“你那只雄性文文是不是已经死了？” 巫舞尴尬地挠挠头：“大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你如果找到了姬正太子，肯定迫不及待跳出来带我们去了，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和这个小师弟相处多年，巫山焉有不了解他之理。 “对方那名闲修巫师很厉害，能够发并杀了我的雌性文文。”巫舞有些沮丧，这对文文可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巫舞早已对他们如同亲人般。 巫山知道文文一旦找到了伴侣后，便终生忠贞不渝，即使分开了，隔得再远都能找到对方，而一旦有一方死了，另一半绝不独活。 “可能不止一个闲修。” “不管多少人吧，我觉得他们有点厉害的。”巫舞边跳到树的另外一边，边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大师兄，他们肯定躲在暗处，伺机偷袭我们。” “嗯。” “那我们还分开行动，师兄们岂不是更危险了？”巫舞突然停下了脚步。 “巫舞，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只在西大陆对我们展开攻击，而来到蛮人地盘后，我们再没有遇到闲修的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到达荆水辕。”所有师弟中，巫舞最年轻最聪明也最讨人喜欢，巫山亦特别钟意这个小师弟，有心栽培他，故事事都对他考验一番。 “对方是有意为之，请君入瓮？”巫舞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这样，喊了一句糟糕，“那师兄们真的很危险了。” “你得对师兄们有信心。”巫山轻轻拍了一下巫舞的脑袋，巫舞摸着后脑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怎么你们都喜欢拍人家脑袋，如果我变笨了你们得负责。” 巫山呵呵一笑，跟巫舞解释说：“分开行动让那些闲巫分神，这样我们才有机可乘。” “可我们不知道姬正太子被关在哪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太慢了。”巫舞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巫山问。 “找个族人问。” “好。” 巫山和巫舞站在一棵浓密的大树上，树下蛮人非常忙碌，不停走来走去，偶尔还会有几个蛮族战士骑着异兽在四处巡逻，这些异兽的鼻子灵得很，有好几只异兽往树上嗅了嗅鼻子，似乎察觉到树上有人，不过最后都离开了。 未过多久，两人发现有一名蛮人急匆匆往外跑，还捂着小腹，看那样子，是急着要去厕所，巫舞的手一指，意思是目标就是他了。 “去吧。”巫山对巫舞说。 “好咧。”巫舞看没有人经过，跳下了大树，也装作上厕所，悄悄跟了上去。 巫山跳上树冠，找到一棵最高的树，跃到了树顶处，看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一个高高的祭祀台在平地中间，四周围满了蛮人，这些蛮人点起篝火，围着篝火又唱又跳，气氛非常热烈。 巫山不打算靠近祭祀台，他在等待各师弟传回消息。 一刻钟后，巫舞找到了巫山，未等巫山开口，他先说话了：“今天是祭祀天狗的大日子，是全蛮族最隆重的祭祀仪式，所有村长都要带代表来参加。” “祭祀天狗？”巫山当下即释然，中大陆和妖精森林是深受其害的地方，所以蛮人经常祭祀天狗，以换来一时的和平，不过往往没有什么作用。 “是的，而且有一件事大师兄肯定没有想到。”巫舞得意洋洋地说。 “什么事？” “我抓到的那个蛮人说，五天前风之部落背着其他三个部落偷偷举行了祭祀天狗的仪式，结果抓去的是假的姬正太子，因此惹恼了天狗，被天狗疯狂报复，狂风大作，吞了不少风之部落的蛮人。其他三个部落生怕风之部落的人在场，又会惹得天狗不高兴，所以不允许他们参加这次祭祀仪式。” “假的姬正太子？”巫山小声重复了一句。 “应该就是碧落公主。”巫舞笑着说出来，他知道大师兄喜欢碧落公主，但是巫山反应太冷淡了些，于是说：“上次那个碧落公主被射死，这次这个碧落公主被天狗吞了，可是大师兄一点都不紧张，这当中，莫非.......” 就在这时，巫臼跳了上来，向巫山汇报：“发现姬正太子踪迹。” “在哪里在哪里？”巫舞急忙问。 “祭台上。”巫臼指向祭台。 ------------ 第六十四章 九尾狐现 除了巫沦外，其余的巫师全部被召唤了回来，一众巫师躲在密林上商讨如何救姬正太子。 离祭祀大会还有些时间，趁着这个空隙，各巫师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有人说劫了人后把人带上飞鹤飞走，有人提议用巫术弄晕这些蛮人，从容带走姬正太子，有人则建议用武力明抢。 当这个人提出建议后，立即遭到众师兄弟们的狂喷，在蛮人面前用武力，这不是明摆着送人头吗？想死也不用这么焦急吧。 众人各执己见，谁也无法说动谁，以致于一时陷入了小小的争吵之中，当中唯有巫舞和巫山没有说话。巫舞对巫山绝对信任，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巫山则在思考应该怎么才能速战速决。 救走姬正太子和全身而退是这次计划的重中之重，姬正太子牵涉到天下安危，而同行的师弟们则是巫之联盟的中坚力量。 巫山必须制定出万无一失的计划。 巫舞看巫山紧皱眉头，小声让师兄们别吵了。 巫灵则小声问：“大师兄可是想到了计划？” 巫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众师弟，眼睛扫到哪里，那个人就闭上嘴不说话，在巫之联盟，巫山拥有绝度的权威。他将目光收了回来，一字一顿说：“制造混乱，伺机救人，快速突围，直奔巫山。” 巫山的意思各师弟都明了。 蛮人是整个山海大陆之中最擅长近身作战的族群，天下无出其右。巫师如若和蛮族战士站在一起，甚至在还没发动巫术前就已经被蛮族砍成十八块，拿去喂他们的坐骑。而这里是蛮族的老窝，又恰逢这个祭祀大典，几乎全蛮族最厉害的人物都来了，祭台四周黑压压的全是人头，真被人认出来了，怕不仅仅会被剁成肉酱吧？ 接下来，巫山细细给各位师弟安排了任务。擅长群体巫术的巫臼和巫语在祭祀仪式开始之后，混入祭祀队伍之中，等待巫山给出信号，发动巫术引起蛮人的慌乱。身体强壮的巫刚负责带走姬正，巫山命令巫磷和巫灵当巫刚的保镖，以确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巫刚都不受到半点影响。巫凤骑着飞鹤在天上接应巫刚。其余的巫师，分散在四角，两人一组，对干扰救人过程中的蛮人进行远程打击，这些人还有任务，就是留意闲巫出手，而巫山和巫舞共同对抗蛮人中最厉害的族长们。 巫灵提了一句，此前虽然侦探不到黑巫师的存在，不过他们有可能隐藏在暗处。 巫山依然保持着万年处事不惊的表情，说：“如果他们出现了，就由我和巫沦齐来对付。”顿了顿，又道：“此次行动，贵在神速，最好在蛮人反应不过来时把人救走，总之决不可恋战，巫之联盟以及天下的未来，还需依赖各位日后的鼎力相助。” 一众巫师少见巫山措辞如此严肃，齐声道：“大师兄言重了。” 巫灵向巫山抱拳，说：“解救姬正太子，是救百姓于安危之中，此乃天下大义，符合我们巫之联盟之教义。义之所在，虽死不辞。” 其余的巫师跟着说：“义之所在，虽死不辞。” “去吧。”多余的话巫山没有说，多年的同门情谊，一切尽在不言中。 巫山和巫舞在原地，远远眺望着已经开始了的祭祀仪式，他的心总觉得很不妥，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不可想象的地步，而越是这样他觉得越不对劲。 “大师兄，我们要出发了吗？”巫舞在一边问。 “周围可有我们的人？”巫山突然问。 巫山会这么发问，巫舞明显始料不及，他愣了一下才说：“应该没有吧。”印象之中，这是巫山第一次这样问。 巫山嗯了一下，对巫舞说：“走吧。”说完，跳下大树，利用各种房屋和迷踪步法掩饰自己，快速接近祭台，当离祭台很近时，他戴上了随手拿来的面具。 姬正看着这群不可沟通的野蛮族人，悔恨的泪水早已在路上流干，这时唯有祈求他们要杀就杀个痛快，不要再折磨他了。 姬正看他们又唱又跳，不知多欢快，再看看自己，身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突然想到了当初劝阻自己离开的商助，已经悄悄离自己而去，而身边的两个大臣李青和孙云，为了救自己光荣牺牲，而汀烟，则是最早离开自己的那个人。 薄情不过戏子，姬正现在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想想一路南下有多少风光，商助太卜运筹帷幄，将众诸侯耍得团团转，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得意，现在呢，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被众多野蛮人围着，当猴子一样看着，还有被杀了以祭天狗。 再想想自己从前不信鬼神之事，可是到了南疆之后，处处是鬼神之事，这无疑让他以前的世界观轰然崩塌，他深深怀疑多年来的师傅的教导是否有错。 恍然间，他穿越了回去，听到师傅问他，是否非去南疆不可，他说是的，非去不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想想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他又听到了商助劝自己：太子殿下，此次南下，明为待王上巡行南方诸侯国，实际上乃是避开三王子锋芒，以躲开宫廷之变，另在众诸侯之中找到支持者，择机反攻毫京。 初，姬正不愿，因他深知，一旦离开了毫京，便意味着离开了权力中心，太子之位，日后将来继承的王位，还有那为天下百姓谋福的心，统统都不再拥有了，除非真的像商助所说反攻。 姬正犹豫了许久，还是拒绝了。 商助不气馁，继续说：今宫内全是三王子的人，太傅一党虽极力支持太子，但那只是在朝廷之上，下朝之后呢？三王子若要取太子的性命，简直轻而易举。况且，王上喜欢三王子多于太子，朝野皆知，就算获知三王子的毒计，多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姬正还是不愿意。 商助则还是不放弃，劝说他，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太子若是丢了性命，何来登基继承轩辕王朝，如何为百姓谋福祉？ 姬正被说得动心了，商助看准机会，更进一步劝谏：谁也无法保证伏据国王一定愿意出山辅佐轩辕王国，但是太子亲至，向他请教如何反攻望毫京，他肯定愿意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太子乃是轩辕王国的第一继承人，当得到足够的支持，振臂一呼，天下莫敢不从。 如此，姬正被说得心动了，况且商助还跟他说了个惊天秘密，这让他更是坚定了决心南下。 姬正想不到，一路上磕磕碰碰，遇到各诸侯都没有立即表明忠心的，有些还给他脸色看，更有甚者，像颖国和向国竟然还要攻打他们，好不容易才狼狈逃到桐柏国。所谓的伏据国王又推三阻四，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之，自己在桐柏国等候多日，最终塞了个公主陪自己北上敷衍了事。 更衰的是在回程路上..... 被蛮人捉了之后，姬正每日以泪洗脸，悔不当初，哭得多了，身体日渐消瘦，目光涣散，那颗心也渐渐麻木了，任旁人如何看待如何嘲笑他都充耳不闻，现在身处何处，又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在乎，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够死得干脆点，以及体面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姬正在心里苦笑。 启天是蛮族四大联盟一举推选出来的总盟主，他是一名大祭司，亦是此次祭祀大典的负责人。 如今站在祭台上，心情澎湃的他无意让正在狂欢的族人停下来，于冲天的呼喊声中以首席大祭司的身份宣布祭祀仪式开始。 姬正手脚被绑着，此刻挂在一根木杆上，底下有一条青铜水槽，一名半裸的蛮人手持大刀，凶神恶煞站在一边。 以往的惯例都是先做其他牺牲的拜祭，最后才是活人祭祀，鉴于春盟犯下的愚蠢错误，启天不顾各部落族长反对，执意调整了祭祀程序，这次要先将姬正太子杀了先祭祀天狗，以表诚意。 启天拿起权杖，在祭台对天仰吼，四周的族人一声一声吼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更雄浑有力，密集的鼓点随即响起来，有族人吹起了埙，悠扬的声音传出老远。 “请天狗大人进食。”启天将权杖重重杵在祭台上，跪了下来，对着神台念念有词。 那刽子手走出两步，往手里喷了两次口水，再擦擦手，以消除手掌心里的汗水。 姬正闭起了双眼，终于都等到了这一刻，终于可以解脱了。 那一声让身首异处的咔嚓声没有等到，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急促地问：“殿下，您还好吗？” 姬正睁开眼看，眼前这个用娇小的身躯挡住自己的妙龄女子不是汀烟是谁。而那个刽子手摔落到一旁，昏迷了过去，那把大刀更是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汀烟不适时的出现，打扰了祭祀大典，引得蛮族群情汹涌。 启天双眼露出红光，如同野兽般盯着汀烟，其他族长亦个个脸露凶相，台下的蛮族战士更是朝汀烟大声吼起来。 “你是谁？”夏盟族长蜚声似乎察觉到她的身上有股妖气，于是问。 “管她是谁，杀无赦。”启天很是生气，阻挠祭祀仪式乃是大逆不道之罪，无论对方到底是谁，必须格杀勿论，否则惹恼了天狗大人，蛮族一定会受到报复。 “杀，杀，杀。”蛮人高举武器，齐声嘶吼。 “我只想救人，无意伤人，不想死的话，给我滚一边去。”汀烟说着，不理会他人，转过身去，口中念了个字：“解。” 绑住姬正的绳子自动松开，姬正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自己，并纠正了自己的姿势，让他稳稳当当双脚落地。 而另外一边，早有兵刃向汀烟身上招呼，汀烟满脸不屑：“既然你们一心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对天嘶吼一声，牙齿变得锋利无比，那巨形的声波让台上的蛮族首领们猝不及防，被冲下了祭台。 祭台则在一声巨响之中倒塌散架。 汀烟趁着机会想要带姬正走，有些早已反应过来的蛮族首领却喝住了她：“死狐妖，别想逃跑。”拿出随身的武器攻击汀烟。 众蛮族围攻之下，汀烟招架不住，只得护住姬正且战且退，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 蜚声趁汀烟分心，用力飞出他的短刀，嗤的一声，冲破了汀烟的防御层，穿过她的肩膀，带着血液飞了出去。 “你们，找死。”汀烟愤怒之下，不想再伪装自己，屁股部分露出三条尾巴，下巴变尖，脸颊收窄，双眼渐渐漫上了血色，两只耳朵变得尖尖的。 “三尾狐。”不少蛮人高呼了出来，随即变得兴奋狂热。 “召唤，召唤......”蛮族战士们更是生气，多少年来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妖族敢来蛮族部落撒野。 “嘿嘿，原来是只小狐狸，我就说呢，轩辕老头不是东西，他的后代更不是东西。”启天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刚才汀烟让他当众出丑，一定狠狠教训她一顿，好找回场子。 姬正此时完全失去了意识，呆呆看着三条在空中飘摇的白色尾巴，汀烟看脸如死灰，目光呆滞，好像完全想象不到今日此情形，她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对他惨然一笑：“殿下，汀烟这就带你走。” “休想。”启天大喝一声，高高跃起，狼牙棒挂着金风砸下来。 面对如此厉害的架势，汀烟自知承受不了，不得不带着姬正往后退，以躲其锋芒，启天见她节节后退，更不愿意失去此机会，一棒又一棒砸过去，如同浪潮般汹涌而至，将地上砸出个十数个大洞来。 其他部落族长则在左、右、后方堵住了汀烟，任她往哪个方向逃跑都跑不了。 汀烟自己逃脱不是难题，但是要带上姬正就困难许多，四方无路可退，对方的狼牙棒连续不断攻击，不见力竭，汀烟只觉压力越来越大，再支撑不了多久，两人都会被砸死。 嗷呜一声交出来，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从汀烟身上爆发出来，将四周的蛮人全都震翻在地，启天高举着狼牙棒在空中落下，被这一声吼叫直接弹飞。 外面的族人看她的屁股又多了三条尾巴在空中摇曳，脸部越加狐狸化，不但没有胆怯，反而更表现得更兴奋，仿佛她已是盘中之食，个个振臂高呼：“六尾狐，是六尾狐。” 汀烟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如同无边的潮水扑了过来，旁边姬正却又心如死灰，心下一沉：早知如此，刚刚就不应该出来救人，让这人死了更痛快。 “我不管你是三尾狐还是六尾狐，你一个妖族踏入我蛮族地盘，就意味着你已经死了。”蜚声此时坐在他威风凛凛的坐骑上，用长枪指着汀烟，朗声道。 蜚声的这番话无疑让蛮人血液激贲，齐声叫好。 “哼，宵小鼠辈，岂知日月之光。”汀烟猛地踏前一步，全身的妖力涌出来，形成了个巨大的气场，直逼蜚声。 蜚声大吼一声，挺起长枪，骑着狕直冲汀烟身前而去。 十丈的距离，对于狕来说不过是呼吸间，下一瞬间，蜚声便已出现在汀烟身前。 汀烟冷笑，一个转身，轻易躲了过去，接着一爪抓去，汀烟满以为这一爪会抓住对方，没想到狕的速度极快，竟然被他躲了过去。 汀烟要的就是对方躲闪的时间，口中念着妖语，正想施展妖术带走姬正，却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她不得不停了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而至已经捉住了姬正，并跳到了一边。 这个高大身影正是巫山，他一路观看下来，本想出手救人，没想到汀烟早他一步出现，他顺势改变了作战计划，示意师弟们先不急着动手，在旁观看，这只狐妖能够和蛮族斗个你死我活当然最好，不能的话，双方元气大伤之际，他们再出来收视大局。 巫山没想到汀烟实力挺强劲的，和蛮族首脑斗了这么多回合都不见下风，眼看她想借机遁走，唯有出手了。 “巫山大巫师为何干预我行事？”汀烟曾与巫山短暂交锋过，当时不敌于他，现在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是来带走姬正太子的。”巫山将姬正交给赶来的巫刚，巫磷和巫灵护着他正要离开，便听到汀烟怒吼休想。 “去吧。”巫山的身形骤然出现在汀烟身前，逼得她往后一退。 蜚声当然不会让巫刚他们就这么带走姬正，骑着狕跳了过去，巫磷迎了上去，巫灵则护着巫刚继续走。 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了阵阵异兽的怒吼声，蛮人兴奋得跳起来，这些声音才刚响起，一些飞速奔来的异兽已经冲到了祭台边上，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蛮族战士一跃而上，拿起兵器，向巫师和汀烟冲锋。 巫师们也完成了群体巫术，忽然间狂风大起，掀起飞沙走石，接着浓雾四起，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台四周，接着天上飞来几片黑色的云片，遮住了太阳，整个天空瞬间黑压压，伸手不见五指，蛮族战士骑着异兽，在原地打转，有些异兽高高前仰，有些异兽带着主人跑到一边去，躲避这些妖风。 其他的蛮族族人更是前后乱踏，挤成一团，顿时死伤无数。 巫山原以为师弟们的巫术竟然又厉害了许多，竟然能够发动范围这么大的巫术，但是马上又感觉到不对，这些可是带着妖气，绝不是巫术发起的。 正在打斗的巫山和汀烟不由得停了下来，巫刚和巫灵也被迫停了下来，各自仰望着天空。 有些蛮族族人跪了下来，对着天哭诉，请天狗网开一面，不要怪罪于他们。 天狗？巫山穷尽目力，似乎看到了阴暗之外的地方，有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站在半空中，抱着双手，冷眼看着这一切。 ------------ 第六十五章 都是故人 巫山曾经多次进入妖精森林，但从没遇过哪个妖族像她如此强大，毫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妖力。 巫灵跳到巫山身旁，问他该怎么办。 巫山知道如果不出手解决这个妖族，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于是吩咐巫灵先让师兄弟集中起来。 “放了这个废物。”巫山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冷峻的声音，他明白，这是这只妖族直接与他的意识对话。 “不可能。”巫山干脆直接回绝。 “那就别怪我了。”她冷冷地说。 接着巫山看到她突然使出一股妖力，抓住了巫族里面身材最瘦弱的那人，手往回一收，便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前。 汀烟亦飞到她的身边，低下头，不敢看她。 这个性感而冷峻的女妖突然开口说话：“如果你还想碧落公主活命，拿这废物来换。”她的声音洪亮而平稳，一字一顿，非常清晰传送到每个人的耳朵。 巫族的人顿时错愕看着巫山，巫影可是在巫之联盟任人欺负的角色，毫无存在感，怎么会是碧落公主呢？而且，不是说碧落公主已经被卷入天狗腹中，生死未卜吗？ 到底有几个碧落公主？有些巫师伸了伸舌头，不明白伏据国王为何将事情搞得如此复杂。 巫山示意巫刚保护好姬正，巫沦和其他巫师围成一个圆，将巫刚包在中间，一半巫师防备蛮族的进攻，一半巫师则对着天空。 “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交谈。”巫山抬起头，欲要看穿这片黑风之外的那个女人。 “也罢，吾亦烦这群脑中只有打打杀杀的野蛮人。”那女子同意了。 “我倒挺喜欢热闹的。”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于空中响起，于黑风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然后慢慢幻化出一道黑色的身影，这是个戴着青铜面具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 那女子一挑眉：“你们魔族瞎凑什么热闹？” “凤舞大人，对不起，我只要碧落公主，其他的，我不敢兴趣。”鬼三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此时盯着凤舞。 “以人换人。”凤舞冷冷对鬼三说。 “成交。”鬼三是个爽快的人，他低下头，俯瞰着这群严阵以待的巫师：“若是日后巫之联盟的那几个老妖怪追问下来，我会说是凤舞大人的意思。” “可笑，汝身为魔族，竟然害怕巫之联盟。”凤舞轻蔑一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因为我说的就是事实。”鬼三哈哈一笑，突然一刀砍向碧落，他的动作迅捷无比，眼看就要砍到碧落了，凤舞猛然将碧落拉回后面，他的这把鬼头刀顿时砍空。 巫山一直以灵识观察天上的形势，他发现了鬼三突然发动偷袭，令凤舞分心，立即施展巫术百步杀人，意欲趁其不备攻击凤舞，没想到凤舞如闲庭信步般往轻轻往后一闪，便躲了过去。 鬼三和巫山的连续攻击都被凤舞轻易躲开，巫山皱起了眉头，这两个对手，一个比一个难缠，即使将姬正交出去，也会被鬼三缠住不放。 几个想法在巫山脑子闪现闪回，在这短短瞬间，他便已经想好了作战计划，随即他下令巫沦等人发动巫术驱走这阵黑妖风。 当黑风渐渐散去，蛮人这才知道不是什么天狗降临，而是妖族在作势，一个个对凤舞骂骂咧咧，对于蛮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天狗，至于其他种族，这群只会用蛮力的野蛮人从来没有怕过。 有些人看到了祭台上的巫师，又是对他们指指点点，让他们赶紧放了姬正，要是真的触犯了天狗，一定要将他们全杀了，以他们作为牺牲拜祭天狗。 巫山看向蜚声，此时他正怒目而视，淡淡对巫刚说：“将姬正太子还给蜚声族长。” “大师兄。”巫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看着巫山，这不是千辛万苦才救到的人，怎么能够说放就放，而且放了之后，想再救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再说了，真如那名妖族所说的，姬正可是换回碧落公主的唯一筹码，现在还给蛮族，拿什么去换人？ “放人。”巫山不生气，只是淡淡重复了一句。 巫沦看巫刚明显不想放人，跟着小声呵斥他，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巫刚才不情不愿将人还给蜚声。 整个过程中，巫山一直关注着天空的几人，如果他们出手阻挠，他可是一直做好了准备。 “走。”巫山跟着下令撤退，众巫师又是一阵哗然，巫刚当场提出反对：“凭什么说走就走，好不容易救到人了，光你说的一句话就拱手相让，现在你又不管巫影生死，擅自做主命令离开，我不服。” “不服，你回到巫山向盟主投诉，现在还是我做主。”巫山瞥了一眼巫刚，后者的身体随之一颤，差点站立不稳。 几个平时和巫刚相熟的巫师立时上前劝说巫刚，让他不要再顶撞大师兄。在巫之联盟，等级十分森严，大师兄是同门中话语权最大的，说出来的话就是老师说的话，师弟们不得反对，如果对大师兄做出的决定有所异议，可在纪严堂上向戒律长老提出，由戒律长老裁决，谁错了就必须受到严厉处罚，谁也不能例外。但在外面执行任务时，下属必须无条件服从领导的安排。 “哼，搅乱了我们的祭祀大典，如今想甩甩手就跑，想得倒是挺美。”启天捂着胸口，权杖指着巫山。他刚才硬抗汀烟，受的伤颇严重。 “人我交换给你们，你们还想要怎样。”巫山看看启天，又看看蜚声。 “总之不能让你们轻易走掉，今天就让你们自大的巫族见识到我们蛮族真正的厉害。”启天冲巫山怒吼，大手一挥，让族人冲向巫族众人。 巫山不慌不忙迎了上去，还没等这些异兽冲到身边，一个转天巫术便让这些异兽相互冲撞，互相撞得七晕八昏的，巫沦等人趁机骑上飞鹤，冲天而上。 不少蛮族飞出了自己手上的武器，巫山又是一招巫术将这些武器反弹了回去。 巫山最后骑着飞鹤，从容离去。 “这个家伙，真是一点亏都不吃。”鬼四看他们飞得不太远，就在一边远远看着，便说道。 “人家选择了坐山观虎斗，你呢？”凤舞冷冷问鬼三。 “我只要碧落公主。”鬼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有必要，他将和蛮族联手来打凤舞。 “姐姐，让我出手对付这魔族。”汀烟此时已经恢复了人类身体，脸色苍白，嘴角有一丝血迹。 “还嫌不够添乱吗？”凤舞瞟了汀烟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莫管这废物，你偏偏不听。” 汀烟低下头，不敢反驳。 “祸斗，你去会会这魔族。”凤舞喊了一声。 一条黑色的大犬凭空出现，它全身上下纯黑，带着些亮光，像一颗闪着黑色光芒的星星。 “连看山神兽都出动了，汀烟姑娘好大的面子。”鬼三轻蔑一笑，举起鬼头刀先攻向祸斗。 祸斗嗷呜叫了一声，迎了上去。 鬼三忌惮对方的利爪，不敢攻得太猛，祸斗也怕鬼三的鬼头刀，亦只能避实就虚攻击，一人一狗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注意那群巫师。”凤舞将“碧落”交给汀烟，交待了一句后，便向蛮族人俯冲。 这些蛮人苦于没有飞行蛮兽，不知该如何对付这只妖族，谁料对方竟然主动进攻，无不大喜，挥舞着武器一拥而上。 巫山看凤舞丢下碧落攻向蛮族，知道机会到了，他让巫沦带着巫臼、巫语发动远距离巫术，逼开了汀烟，然后他趁机抢回巫影。 那边鬼三看到巫山抢到了“碧落”，猛地一顿抢攻，逼退了祸斗，挺着鬼头刀劈向巫山：“留下人来。” 汀烟亦杀了过来，巫山受到左右夹击之下，抱着巫影，猛地沉了下去，落入蛮族之中。 巫沦等人的巫术连续打击在鬼三和汀烟身上，这让两人承受不了，不得不退了回去，汀烟看既然巫山抢到了碧落，而这人又不是自己的目标，果断舍弃了追击，转而去帮助凤舞抢回姬正，鬼三则对着巫山穷追不舍，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时挥出刀气，不过都被巫山躲过了。 祸斗追着鬼三在跑，每次都差点用锋利的爪子抓伤了鬼三，但都是被他堪堪躲过去，远处的巫沦等人发动巫术，阻止鬼三攻击。 蛮族战士对于这群胆敢来他们地盘撒野的人统统看不过眼，与生俱来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们的尊严被践踏如泥。各个部落的战士，无论是谁，对这些外人围堵伏追，巫山也好，鬼三也罢，还有祸斗，顿时感觉到压力倍增。 巫沦等在半空中飘荡的巫师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厉害的蛮族战士能够将武器飞出百丈高的地方，纸飞鹤能够飞的高度最高也就一百丈，这无疑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在有一名师弟被挂着金风而来的飞刀击落后，巫沦才恍然大悟，急急让师弟们往外飞。 另外一边，凤舞和汀烟也陷入了恶战之中。 山海大陆之中，仙术是对付妖族最好的法术，对妖族产生的伤害最大，动辄能将妖族炼化，其次便是巫术，最厉害的巫师能够发动效果直逼仙术的巫术，一般的妖族看见这等巫师也只能绕路走，普通的巫师对付普通妖族也不是问题，随便都可以形成压制之势。 除了这俩法术外，就只有神兵利器能让妖族避让三分，毕竟真实的物理伤害，大意之下，肉身说不定会被劈成两半，无法复原，就此命丧黄泉。传说中天下无敌的轩辕剑更是饮尽万只妖族的血液，是妖精森林全体妖族都害怕的存在。 一直以来都和妖族打得有来有往的蛮族用的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剑，但都是从异兽身上取下来打磨成的兵器，锋利程度仅次于神兵，对付妖族的效果甚佳。 凤舞几乎是妖族最高的存在，实力能够排在整个妖族的前十之内，只要不是轩辕剑这般的神剑，她不放在眼里，但是无穷无尽的异刃砍在身上，就像无数的蚂蚁咬了一口大象，这让凤舞赶到非常的不爽，一股又一股的妖力蓬勃迸发，将这些不知死为何物的蛮人弹飞出去，但有更多的蛮人骑着异兽，高举武器，大声吼叫，前赴后继围了过来，就像一股又一股的蚱蜢浪潮。 汀烟想去帮助凤舞，但此时朱雀神位的领导者气场全开，根本靠近不了十丈范围之内，汀烟于是决定先将姬正太子救回来。 她此时亦毫无隐藏，瞬间恢复本体，九条尾巴迎风摇曳，四肢趴在地上，冷冷注视着这群蝼蚁般的可怜虫。 “九尾狐。”好多蛮族战士兴奋得大叫起来，举起武器攻向对方。 汀烟根本不与这些人做过多的缠斗，用尽全力冲向蜚声，那是姬正所在的位置。 各族族长除了分出去一半攻击凤舞，剩余的一半都在蜚声身边，围了一圈，将蜚声和姬正围在了正中间，看到九尾狐胆敢冲过来，个个怒吼不绝，挺着重型武器迎了上去。 汀烟不管他们的攻击，任由兵器落在身上，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奔到姬正太子的身前，将他带走。汀烟信念坚定之下，速度猛然加快了一截，蛮族族长们的攻击很多落了空。 汀烟最后高高跃起，躲开了对方的异刃，刚好落到蜚声身前，她变身之后的身材比蜚声还要高大一半，此刻她眼里充满了怒火，朝着对方怒吼。 蜚声座下是一只熊虎，天生虎胆熊心，管眼前的妖族是谁，看见对方如此嚣张，亦张大嘴巴，对吼了回去。 汀烟伸出锋利的爪子，一下将这只熊虎拍到了一边，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蜚声想要做出攻击已经来不及，刚拿出飞刀便被熊虎压倒在地。 汀烟将已经昏厥过去的姬正太子放到自己的背上，刚想要逃走，四方又涌来了更多的蛮族族人，然而这次这些蛮人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举着武器虚张声势，并不主动进攻。 汀烟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些蛮人在一声呼哨下，轰然退后，如同一圈水面的涟漪往外散开，汀烟和姬正便孤零零地站立在涟漪中心位置，紧接着，无数的武器从天上急速飞来，刺耳的破空声不绝于耳，目标正是空场中的九尾狐和轩辕国太子。 “不。”凤舞看到满天密集如蝗虫的武器嗖嗖声飞去两人身上，这两人如何躲得过去。 其他人都听到了凤舞响彻天际的凄厉叫声，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武器如同黑云般笼罩住了汀烟和姬正，一颗心提到了嗓眼上。 “轩辕哥儿，您的恩情汀烟只能下辈子再还了。”汀烟此时已经放弃了抵抗，回头看了一眼伏在背上昏迷不醒的姬正，惨然一笑。 这一刻，她的心情安全释然了，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永别了，山海大陆。” 就在众人都以为汀烟和姬正会被无数的武器剁成肉馅之时，一团耀眼的白光倏忽而至，就像一团烟火在天空中炸开，不仅让人瞬间短暂失去视力，还将所有的武器全都弹了出去。 不少蛮族族人和异兽由于视力受到伤害而躲避不及，惨死在反弹回来的武器之中。 这股强光的光度是如此强烈，不仅是一般蛮人，就连巫山、鬼三、凤舞等高手都下意识伸手挡住了眼睛，当他们伸开手时，看到汀烟和姬正安然无事站在场地中央，还多了一女两男三个少年。 ------------ 第六十六章 凤舞大人 黄泉转动身体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还身处蛮族地区，那些蛮族又好奇又愤怒地看着他们，撅起了嘴巴，对碧落说：“你看看，找什么出路，还不是将我们送回来了，而且人还比以前多得多，这下怎么逃得了。”他说话时大大咧咧的，不管多少人在场，总是这么大声说话。 碧落皱起了眉头，也环视了四周一圈，当她看到身边竟然有一头白色的九尾狐时，吓了一大跳，当她看到这只九尾狐身上还伏着一人时，更是惊讶了，而当她看清这个蓬头垢脸，毫无生气的人竟然是姬正时，心中的惊讶已经上升到了震惊。 “哇，这头九尾狐好可爱哦。”黄莲看到九尾狐的脸色甚是悲哀，身上又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十分心疼，“哥哥，九尾狐姐姐伤得很重呢。” “嗯。”黄泉漫不经心地回答，一双眼睛却左右观看，看看有没有路逃离这个鬼地方。 “怕死鬼，又想着要逃跑了？”和黄泉相处了一段时间，碧落自问对他很了解，这个人明明很厉害，却偏要装疯卖傻，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逃之夭夭。 “哈哈，突然想起了有人约我喝茶，失陪啦。”黄泉去牵黄莲的手，正想离开，鬼三的身影诡异现了出来，鬼头刀指着碧落：“阁下，真是让我找得好辛苦。” “鬼啊。”黄泉和黄莲两兄弟吓得互相抱在一起。 巫山紧跟在后赶了过来，他的身上还抱着巫影，鬼三看看巫影，又看看碧落，这两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旁人根本无法分辨。 “真是有趣。”鬼三收回了鬼头刀，抗在肩上，又着黄泉和黄莲：“两位小兄弟，若是我没记错，两位已经死在我刀下，为何还活着？” 黄泉打了个哈哈，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想要远离鬼三：“我想这位蒙面大哥认错人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凤舞最后才赶过来，当她看到竟然有两个碧落时，心下亦是大惊，然而黄泉和黄莲兄弟俩又深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这俩少年，绝不简单。 “凤舞大人，四下蝗虫甚多，影响了我们之间的交谈，不妨换个位置再谈，咱们各取所需。”鬼三的这番话正合凤舞的意思，眼下汀烟受伤很重，急需疗伤，而这里又到处都是蛮人，的确让人很是烦躁。 “你我先联手驱敌如何？”凤舞看向青铜面具男。 “鬼三很乐意。”鬼三拿起鬼头刀，指向了蜚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蛮族措手不及，以致损失惨重，战士们势要将他们抓捕，拿去祭祀天狗大人，故而将这几人团团围住，里一层外一层，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跑。 “杀，杀，杀......”蛮族战士举着武器，在族长的带领下步步逼近，将包围圈越收越窄。 鬼三还没等他们杀过来，便举着鬼头刀冲了过去，刚冲出两步，他的身形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巫山的背后。 巫山没有因为黄泉几人突然出现而慌了神，时时刻刻防备着鬼三和凤舞，当他消失的那一刻便知不妙，运起全身的炁，生生移了个位置，鬼四的大刀已然抵住了他的后背，此刻却砍了个空。 鬼三咦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留，趁着巫山躲避之时，身形一闪，如行云流水般抓住了巫山怀里的无影，随后立刻隐去：“各位，恕老夫不奉陪了。”阴阴的笑声还在空中回荡。 鬼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巫山想要去追，哪还来得及。 而另外一边，凤舞看场上形势又有了变化，趁着对方的兵器还没有攻到身上，默念法术，将汀烟、姬正和几个人类少年全部转移走。 一阵狂风吹来，掀起飞沙走石，蛮人们不得不又闭眼去躲避，待他们再次睁眼，这些破坏祭祀大典的坏人们已经全部走清光。 黄泉和黄莲死死抓住碧落的两个胳膊，闭着眼睛大喊，直到后者重重咳了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 两人闻言，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同时撤离了手，直挺挺站在一边。 碧落上下打量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宫殿，八根红色的石柱撑起了这片巨大的宫殿，四周全是精美的墙饰，琉璃瓦屋顶，宫殿中间立有一个红色的桌椅，两边分列四张高脚长背椅子，这些桌椅都是红色的，不仅如此，他们现在所站立的大理岩石也是红色的。 “这是我的宫殿。”凤舞瞄了一眼碧落。 巫山想不到自己也被凤舞带了过来，看着桐柏国公主，犹豫了一下，最终喊出了她的名字：“碧落。” 碧落看巫山的脸色不太好，知道他此时心里亦有很多疑问，无奈笑了：“详细的事情，日后再跟你解释。” “你不是要这废物吗？”凤舞冷眼看着巫山。 “阁下愿意放了姬正太子？”巫山看瘫倒在地上的姬正，而已经化作人形的汀烟则倒在他的怀里。 “如果巫彭够厉害，能够唤醒他的神族血脉，我倒是不介意做一次好事。”凤舞这么说，无疑是答应了。 “那这只九尾狐妖呢？” “这不关你的事。” “谢凤舞大人成全。”巫山平静向凤舞行礼道谢。 “你猜出我的身份了？”凤舞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以巫山的聪明才智，猜不出来才不正常。 “家师常常在弟子面前提起您，说当世妖族强者辈出，但最敬佩的就是您。” “过奖了，记得回去代我向巫老头问好。”凤舞说完，不管巫山同不同意，将他和姬正送了出去。 巫沦和众师弟们已经飞得离蛮族祭台很远很远了，众人记挂巫山，不知他身在蛮人之中如何，正想着要不要杀回去救出巫山，却看到巫山和姬正蓦然出现在面前，个个大喜，围了上来。 “大师兄，你们怎么出来的？” “哇，连姬正太子也带出来了，真是厉害。” “好咧，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 “大师兄，刚才那道突然出现的白光是怎么回事，隔着老远都要将我们的眼睛亮瞎了？” ...... 众师弟你一句我一句，围住巫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巫山沉默不语，任由他们说，眼睛盯着南方，那里有几座高山穿过了云雾，若隐若现。 “回去吧。”巫山将目光收了回来，吩咐巫沦带众师弟返程。 “巫影呢？”巫灵小声提了一句，让众同门高兴的心情立马低落了下来，他们都看着巫山，等待着他的解释。 “被那个面具男带走了。”巫山说完，骑着飞鹤先走了，巫沦等人这才稀稀落落跟上去。 凤舞让两名侍女扶汀烟回房休息，这才请碧落三人就座，自己则坐上了最高的书台上。 “你们刚才从九天八卦村出来的吗？”凤舞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她原本只是怀疑，现在急迫要证实自己的怀疑。 “如果长寿村是你说的九天八卦村，那么便是了。”碧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不由得她不认真回答。 “可是你们没有失去记忆。”凤舞挑了挑眉毛。 “对不起，您提的问题超纲了。”碧落不卑不亢回答。 “难道你们不是他们放出来的？”凤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们？碧落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词语，正想要问清楚，凤舞接着问：“你们如何出来的？” “是姐姐带我们出来的。”黄莲得意洋洋地说。 “你吗？”凤舞上下打量着碧落，她的心里在怀疑，这个九天八卦村，纵使是伏据，被困在里面，短时间内亦无法脱身，更别说这小小丫头了。 “是的。”碧落昂然道。 “说说，你是怎么找到出路的？” “根据我连续多天的勘测，发现了长寿村和外界的时间不一致，又经八卦盘推出方位也不一致，我猜测，只要两者重合一致，即时间和空间吻合，山海大陆和这个封闭的空间便相通，穿越这两个地方的通道便会出现，结果我们出来了，这说明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你是如何准确找到这个通道的，不要跟我们说你们是凑巧碰到的？” “自然不是。” “哦，说说吧。” “经我测算，长寿村的时间变化是有规律的，而空间没有，所以这也是很多学究通天之人穷其一生亦无法离开长寿村而渐渐被同化的惨况所在。那是因为他们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他们以为山海大陆的空间不会变化，因而找到的参照物都是假的，自然无法找到正确的通道，实际上，时间和空间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之中，唯一不变的只有天上的太阳。” “所以你以太阳为参照物，计算出外界与九天八卦村重合的空间与时间？” “正是。” “呵，可笑。” “难道我说错了吗？”碧落不懂，如果自己的猜测是错的，那又怎么会出来呢？ “不得不说你继承了伏羲皇的智慧，但你离他还有很大的差距呢，至少伏羲皇不会说只有天上的太阳不做运动。” “此话何解？” “如果太阳不做运动，那何来的日出日落，何来的白天黑夜，何来的春夏秋冬？别的不说，去年出现的太阳活动你可能忘了。” “日黑居仄，火如弹丸？” “是的，这足以说明太阳是做运动的，至于那些天狗吃日的光怪陆离的事情就不要我说了吧。” 碧落紧紧皱住眉头，此前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凤舞说来，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从一开始你就想错了，所以你找到穿越通道的方法是错误的，但我无法承认你们是凑巧碰到通道而出来的，因为你们没有失去记忆。” “这就是你判断的理由？” “因为到目前为止，从九天八卦村出来的人都忘了他们曾经在那边生活过。” “那你是如何得知他们从长寿村出来的？” “也许你们没有，但是其他人身上都会有印记，或许哪天碰到你们就知道了。”凤舞没有直接回答碧落。 碧落哦了一下，她没觉得有多失望，她对于这个所谓的九天八卦村兴趣不大：“凤舞大人问完了没有？” “问完了怎样，没问完又怎样？” “小女子心中有几个问题，凤舞大人可为我释疑解惑？” 凤舞突然笑了，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站在那个人面前，也是这么倔强的：“你想要问什么？能够回答的我自会回答你。” “按你刚才所说，您很明显知道长寿村的秘密，莫非你也去过那里？” “没有，九天八卦村行踪飘忽不定，天下没有人能够掌握其影踪，我更是不能。” “但你知道很多事，例如刚才你问的那两个问题。” “我只知道有人的确被从九天八卦村里赶出来，但是无一例外都失去了记忆，亦就是说，即使他们进了九天八卦村他们也不知道，但是你们明明记得，这是让我很感兴趣的地方。” “您如何知道我们进了长寿村？” “十天前在春盟发生的事，吾没有理由不知道。” 碧落一想，倒是觉得自己问得太愚蠢了，顿了顿，又问：“听您的意思，长寿村似乎有人在监管着？请问是何人，为何要作此举动？” “抱歉，我只能告诉你九天八卦村是人为创造出来的封闭空间，的确有负责监看的监看者。” “哦。” “你不用失望，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们了，毕竟像你们这样的异类，他们很感兴趣。” “恐怕是来杀人灭口吧，怕泄露了他们的秘密。”碧落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苦笑。 “我可没有这么说。”凤舞微笑着回答，她不再理会碧落，而是将目光放到了黄泉和黄莲兄弟俩身上。 “请问你们师承何处？”凤舞对这兄弟客气得很。 黄泉一直在挠痒痒，过了很久，看到凤舞还在笑吟吟盯着自己，才反应过来：“漂亮姐姐您是在问我吗？” “是的。” “师承何处是什么意思？” “就是问你们在哪里学到这身本领的？” “哦，就在山上。” “哪座山？” “山上就是山上，天下的山不都一样吗？有树有土有石头。” “那你们的老师是谁？” “没有老师。” “是吗？”凤舞看对方尽在装疯卖傻，胡搅蛮缠，知道他们断然是不会说出真相来了，略微有些遗憾，这个厉害的人物如果不是由对方亲口说出来，会让人很失望。 碧落再一次疑惑地看了看黄泉和黄莲。 这兄弟俩一个大大咧咧，像个无赖少年，走路嚣张，那副贼头鼠脸之样，更是欠打，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近乎一张白纸，这在乡下也是被欺负的角色，恐怕走不到镇上就会被打死，偏偏这两人走到哪里都相安无事，真是气死人了。而且这两人每次遇到危险，从来都是嘻嘻哈哈应对，没见他们紧张过或是害怕过，这已经不是用神经大条就能解释得清楚的了。要么有足够的实力，要么真的是傻子，碧落觉得真当他们是傻子的才是傻子。 如今凤舞几乎不将她这个桐柏国公主放在眼里，却对这兄弟俩客气说话，让碧落觉得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你们暂且在九天宫住下......”凤舞正说着话，突然脸露怒色：“这群烦人玩意。”说完，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 ------------ 第六十七章 神奇生物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黄莲跟着黄泉的屁股后面跑，这是他的习惯，黄泉去到哪就跟到哪。 “找路出去啊。”黄泉很认真地回答，或许是凤舞早已吩咐下来，沿路遇到众多侍女，她们不阻拦，任由这兄弟俩到处乱跑。 不多一会儿，黄泉便带着黄莲回到了大殿内，他瘫在黄花梨木椅上，一副生无可恋之状，嘴里不断在念叨着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又怎样了？”碧落问。 “这座宫殿好气派哦，是矗立在天空之中，飘在外面的云朵很漂亮耶，好像小白兔般可爱，一团又一团包围着宫殿。”直到此时，黄莲黑中带红的眼珠上依然映着白云的模样。 碧落哦了一下，伏据国王以前跟她提起过这些，故而她觉得不意外。 “你就那么想着离开吗？”碧落踢了一下软趴趴的黄泉。 “我担心会被吃掉，这里可是妖族老大的老窝呢。吃掉我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哥哥，他们真的会吃人吗？” “当然会吃啦。”碧落心情本来很郁闷的，看到这兄弟俩又在异想天开，又是觉得好笑，“说不定他们已经在架着柴火烧着大锅热水，水开了就来抓你们了。” “真的啊，哥哥，我好怕。” “疯丫头，你不要危言耸听，吓坏小孩子。” “就许你胡言乱语，不许我开开玩笑的。” 黄泉重重哼了一声，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踱步，又绕着宫殿走了一圈，最后又百无聊赖坐回到椅子上。 “你不觉得这里很无聊的吗？整天对着这些冷冰冰的石头，迟早也会变成石头的。”黄泉越说越觉得痛苦，抱住了脑袋，他突然弹了起来，将脸蛋移到离 碧落只有三公分的 地方，“而且你自己不也说时间不多，怎么耐得下性子在这里等人。” “我要等凤舞大人回来，有她带着，我的行动会迅捷很多。”碧落伸手推开他的 脸蛋，心下奇怪，黄泉在春盟，在长寿村都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怎么今天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待不住呢？ “万一她不回来了呢？万一她不想回来了呢？万一她不想再见到你呢？” “你咋那么多废话。” “我是认真的。”被碧落这么一说，顿时吓得黄泉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 “哼，净胡说八道。” 碧落的话刚说完，便看到有一个身穿红衣裳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殿内，跪下来对三个少年说：“凤舞大人有些事要处理，这段时间不在殿内，三位可在九天宫自由活动，除了凤舞大人的寝室不能进入外，其他宫室俱可入内。”她说完之后，向三人行了个礼，又匆匆离去。 “我屮艸芔茻，真是被我说中了，老子真是天生的神算子。”本应该是高兴的事，黄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拉起黄莲腾腾腾又往外跑。 “你们去哪，等等我啊。”碧落赶紧追了上去。 “当然是离开啦。”黄泉拉着黄莲哗啦啦跑，没多久便奔到了殿前，果然如黄莲所说那样，整座宫殿悬浮在半空中，云雾飘渺，端的十分好看。 “你想怎么离开？”碧落看到有侍女跑了过来，想必是劝阻三人不要离开。 “跳下去啊。”黄泉在殿前来回走着，往下看，尽量找个可以缓冲的地方，不过下面全是漂浮的云朵，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底。 “跳下去？”碧落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是啊。” “怎么跳？” “直接跳啊。” “你自己跳吧，我不奉陪了。” “姐姐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黄莲仰起脑袋，问。 “你们若想寻死，我不拦你们，但请不要叫上我。”碧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生气的是这俩兄弟总是不着边际，好笑的是这两人很多时候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让人生气不起来。 “怎么会是寻死呢？我们有这个啊。”黄莲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这是飞鹤？”碧落看到后，竟然有那么一丝相信了的冲动。 “正是，算你还有些眼光。”黄泉得意地拿起这只纸鹤，放在嘴巴前呵了一口气，然后飞了出去，然而料想之中的变大并没有出现，这只纸鹤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被吹回到黄泉的脚背上。 果然，不着边际就是不着边际，什么时候都是不着边际，越是期待越是落空，碧落的额头出现了几丝黑线，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将这俩兄弟踢下去。 “哥哥，怎么回事？”黄莲捡起纸鹤，细细端详起来，没有问题啊，除了有一些口水沫子。 “可能是我刚刚吹气的时候不小心喷了些口水进去。”黄泉弱弱地看着黄莲，看他泪珠开始在眼眶内打滚，马上去想办法补救，随即又一拍自己的脑袋，“黄小莲，我们还有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片白色的羽毛：“临走前从老头那里借来的，肯定管用。” “这是什么？”碧落手快，一下子就从黄泉手上拿了过去，放在面前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又看，这不就是一根普通的羽毛啊，如果说还有不同之处，那就是毛色纯一点，羽根长一点，羽毛柔顺一点，嗯，其他的顶多是这羽毛没有重量，放在手上毫无感觉，再其他的不同就没有了。 黄泉看那些侍女越来越接近，有些侍女开始伸手喊他们不要再殿基上走动，容易掉下去，而碧落还在看着这根羽毛，于是一把抢了过来，扔出了九天殿外。 兴许是黄泉过于害怕，动作力量比平时大了许多，碧落一个踉跄，被出了栏杆外，直直往下掉，她慌乱之中伸手乱抓，又把黄泉扯了下去。 黄莲见状，嘻嘻而笑，跟着往下跳。 “哇。”黄莲在空中快速掉落，开心得大叫起来。 碧落死死地抓住黄泉，闭上眼睛不敢看，只感觉到大风在耳边肆意虐刮，一颗心七上八下，蹦蹦狂跳。 碧落真的以为这次被黄泉害死了，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便感觉到耳边的风不再呼啸而过，而是在耳边轻轻擦过，心想，难道真的是着陆了吗？ “喂，还想吃我豆腐到什么时候。”黄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碧落睁开眼睛，看到他们此时正坐在一根巨型的羽毛上，这根羽毛缓缓地飞行，西边的太阳落下，染红了半边天，再将目光收回来，发现自己双手紧紧搂着黄泉的胸膛，赶紧抽回双手，脸色尴尬极了。 黄莲看到这一幕，指着两人，露出欢快的笑容。 “这根羽毛真的好神奇哦。”碧落的脸蛋甚至耳朵都红透了，不仅如此，全身都在发热，赶紧扯开话题，避免继续尴尬下去。 “当然啦，这是爷爷的宝贝，平时都舍不得给我们玩。”黄莲笑着回答。 “那你们的宝贝挺多的。”碧落撅起小嘴，心里竟泛起一阵小小的酸意。别的不说，光是这根能够载人飞行的羽毛，就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神器，一旦流落到世间，这世间的人肯定是打破了头去抢，这兄弟俩竟然只是想着拿去玩，真的是暴殄天物。 事到如今，碧落已经懒得去猜想这俩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历，总之他们绝非泛泛之辈，或许有他们的帮助，完成任务的速度会加快很多，如此一来，就可以尽早回家，倒也不是坏事。 如今碧落只想尽早回到父王身边，跟他说说这趟旅程的光怪陆离，跟他说说这俩兄弟是多么的可笑又是多么的可爱。 一想到家，碧落顿时黯然下来，她又想到了出门之时父王如同往常般叮嘱她路上要小心，而第二天便遭到了魔族和蛮人的攻击，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伤了之后到今天好了没有？她又记挂盘古城的百姓能否从蛮人的利器和魔爪中逃脱，想想如果当时自己不走那么快，留在城里，肯定能够帮忙抵抗的。 碧落看太阳渐渐落入山脉之中，最后的一点光辉亦隐了去，黑夜，终于降临了。 这根羽毛顺着风在天空飘了很长时间才慢慢落到地上，三人跳了下来，它瞬间变小，黄泉将其收到怀里，看碧落双眼直勾勾看着它，不知怎么地，就将它递给了碧落：“暂时替我保管。”说完，不管碧落同不同意，塞到她的手中，径直走开了。 碧落呆了一下，拿着这根羽毛，问黄泉：“你要去哪里？”若是在今天之前，她绝对会拒绝黄泉的礼物，可就刚刚与他的相处时，竟然觉得这个人虽然嘴巴碎了些，又毫无责任感，不过还算是个不错的人，而且他家里宝贝好像蛮多的，收了这个神器好像也没什么的。 “找吃的，你不饿，我饿。还有，你帮我好好看着黄小莲。” 黄莲想跟着去，被碧落拉住了：“黄小莲，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哥哥回来，嗯，我们可以去捡些干柴回来，架好火等他。” “可是，太黑了，看不到哥哥我害怕。”黄莲低下头，来回搓着两只小手。 “没事的，有姐姐在呢。”碧落蹲下来，微笑面对黄莲，说话声音温柔了许多。 “哦。”黄莲伸出小手去拉碧落的手，这一次，碧落没有拒绝，而是反过来轻轻握住他的肉肉嫩的小手，“走吧。” 碧落以前经常在外行走，野外生活经验极为丰富，她的动作又快，很快就捡到了足够的枯枝，施用一个火属性的巫术，点起了火，黄莲高兴得拍手：“好暖哦。” 碧落笑着，本来她想叫黄莲不要那么大声，惹来什么妖族就不好了，但看他这么开心，作罢了，反正已经身处妖精森林，惹来一只妖族和千只妖族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和这俩兄弟相处久了，碧落看很多事情的态度都有了变化，这若是放在以前，肯定不会生火，惹来妖族的注意。 难得黄泉不在，碧落本来想套黄莲的话，看能不能从他的话里找出些关于他们兄弟俩的线索，想了想，觉得这兄弟俩身上太多神秘的地方了，一时之间竟不知从哪里问起，干脆放弃了，和黄莲随便聊天，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碧落学着黄莲的样子，伸出手去取暖，然后问：“你一直跟着你哥哥吗？” “对啊，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出去玩，我们都不会分开的。”说起这些，黄莲觉得十分自豪。 “那你们以前在云山时，都在玩什么？” “我在玩啊，哥哥没得玩。” “为什么？” “他要帮爷爷砍柴，喂马，养鸟，很多很多，他忙停不下来，根本没有时间玩啊。” “这样啊，那你爷爷这么厉害，有没有教他什么法术的？” “法术是什么？”黄莲调转头问。 碧落笑了：“就是很厉害的巫术吧，像你哥哥那样的什么移形换影之类的。” “没有。”黄莲回答得很干脆。 碧落点点头，正想说话，黄莲又继续说了：“哥哥是偷偷跟奶奶学习巫术的。” “奶奶？” “对的，奶奶经常跟爷爷吵架。” “是这样子啊。”黄莲给的信息太零碎了，碧落想不到这是什么场景。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黄莲说来说去都是说他们在山上的生活，至于在哪座山，黄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碧落听黄莲很是怀念山里的生活，心一动：“哦，对了，你们既然在山里玩得那么开心，为什么要出来？” “爷爷叫我们出来的。”黄莲很真诚，碧落问什么便回答什么。 “他是交待什么任务给你们吗？”碧落问。 黄莲正要回答，便远远飘来黄泉的抱怨声：“这座山真的什么都没有，搞了半天只抓到两只野兔子，还有一只耗子。” 黄莲高声欢呼：“哥哥回来了。”小跑着迎了上去。 黄泉已将那两只野兔子杀死了，褪了毛，剥了皮，开了腹，内脏全部扔掉，而那只耗子则被黄泉用一根树杈吊着后腿，在那里吱吱叫，不断挣扎。 碧落看到这只所谓的耗子时，心猛地一绷紧。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耗子，而是风生兽，这种野兽在巫之联盟很常见，有些巫师喜爱把它们当宠物来饲养，有时候用来收集情报。通常来说，风生兽就在巫之联盟附近的紫竹林里生活，不愿意到别处去，因为它们最爱吃那里嫩嫩的紫竹笋，而紫竹林只有那一片山头才有。 这附近有巫师，碧落立时猜测到了，只是这人藏头露尾，不出来见人，不知搞些什么。 “黄小莲，给你捉了个很好玩的玩意。”黄泉说着，自然而然将那两只野兔交给碧落，后者愣了一下，才接过去，架在火上烧烤。 黄泉将这只小东西拿了下来，身体比一般耗子大得多了，若貂般大小，青色的毛发，黄豆大小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滚动，此时嘤嘤叫着，黄泉将它放在地上，它嗖的一声逃了出去，却又被那条绳索绑住了后腿，这条绳索不仅坚实还很有弹性，风生兽跑得远远的，将绳索拉到极致，最终跑不过那拉力，咚的一声，反弹了回来，撞到黄泉所在的大岩石上，差点晕了过去。 它如同喝醉酒了，四只脚不停在原地打转，黄泉哈哈一笑，对黄莲说：“接着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啦，千万别眨眼。”拿起一块石头，砰砰砰连砸数十下这只风生兽，将它活活砸成纸片一样的薄片，神奇的是这只风生兽没有被砸死，没有溅出半点滴血，脏腑和骨肉都没有被打出体外，它就是被砸成了薄薄的平面，一双眼珠还在骨碌骨碌转。 “哥哥，神奇的地方在哪里？”黄莲却看不明白。 “看着。”黄泉朝黄莲神秘一笑，用衣袖当扇子向这只风生兽的嘴巴里扇风灌气，它吸了风之后，竟然又一点点鼓起来，先是脑袋，再是脖子，接着是身体，四肢，最后是尾巴，完全和没有被砸前一模一样。 它恢复正常后，又想着逃跑，结果和刚才一样被反弹了回来。 “好玩，好玩。”黄莲高兴得拍起手来。 “你要不要试一试？”黄泉极力怂恿弟弟。 黄莲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愿意。” “你要不要试试。”黄泉将风生兽吊到碧落面前，本想吓她一下，待看到她处之泰然，心里哼了一下，收了回来。 “你年纪不小了，还玩这些，是不是太幼稚了。”碧落淡淡说道，说着翻了翻火堆上的烤兔肉。 黄泉却不理会碧落，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玩法，将这只风生兽丢入火堆，烧了好一会儿，却也烤不死，黄莲看了，觉得非常神奇，不断拍掌。 待野兔烤熟了之后，碧落将那只大的给黄泉，说道：“我和黄小莲共吃一只。” 黄泉却将这只大的烤兔转递给黄莲，同时把手伸向碧落，看着她：“黄小莲还在长身体，要多吃，我和你一人一半。” 碧落哦了一下，将烤兔撕了一半给黄泉，他也不管烫不烫，拿起就往嘴里塞。 黄莲也是这样，吃得很急。 幸好碧落和他们一起吃过饭，这时已经习惯了他们这种吃法，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一定要吃得够狠够快，就像饿了十天半个月看到堆积如山的食物摆在面前那样，快狠准，一出手绝不落空。 碧落问过他们为什么要吃得这么难看？ 黄泉不以为然：这样吃，很有幸福感。 看到这兄弟俩又三两下解决了手上的烤兔，四仰八叉躺在岩石上，摸着肚子看着天上的星星，碧落突然有些明白这所谓的幸福感是什么。 人每天吃饭喝酒，不都是为了忙碌了一整天后坐下来时可以吃得饱饱的，三五知己碰碰杯，将所有的不痛快统统抛诸脑后，聊个痛快。 “给。”碧落生怕黄莲吃得不够饱，撕了个兔腿给她。 “姐姐，你吃吧，我吃饱了。”黄莲摸着小圆肚子说。 “放心吧，黄小莲如果真饿了是不会跟你客气的。”黄泉伸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说。 “是的，是的。”黄莲一个劲地点头，“姐姐要吃得饱一点，这几天你可瘦了不少。” 黄泉两兄弟都这么说了，碧落也就不再坚持，慢慢啃着兔腿，看那只风生兽被吊在火上烤，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不打算放了它吗？” “为什么要放了它，让它陪着黄小连不好吗？”黄泉反问。 “我受不了它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碧落说。 黄泉听到这话后，嗖地一声坐了起来，只觉得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捧腹哈哈大笑：“不是吧？堂堂桐柏国大公主，跟魔族打得有来有往的人，竟然会同情一只小小的耗子。” “我可没杀过人。”碧落甚是气恼，别过脸不去看黄泉。 “别看这小东西是放在火上烤，说不定它还很享受呢，它为什么要彪眼泪，那是因为你有得吃它没得吃。” “真的吗？”碧落半信半疑。 黄泉让她喂它一点点肉试一试，碧落照做了，果然这只风生兽捧着兔肉突突突啃完，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看完这个精彩的表演，黄泉才又重新躺了回去：“不应该啊，不应该啊，你不是去了很多次云山的吗，应该抓过这些小东西玩过的，怎么会犯下如此错误呢。” “哼，我只觉得这些东西恶心，看到它们就躲得远远的。”碧落狠狠吃了一口兔肉。 “按我就说不是，你肯定被人捉弄过，才会害怕接触它们。”黄泉不负责任地猜想。 黄泉漫不经心的说话似乎触动到了碧落内心最深处的那根线，霍地一声站起来，将烤兔扔到黄泉身上，怒气冲冲走了。 黄莲看碧落突然脸色大变，之前从来没有试过这样，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待看到碧落走得远远的，才摇着黄泉的手臂：“姐姐生气了。” “我屮艸芔茻，老子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竟然还触雷了，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黄泉很是无奈，不过他明显不打算去追碧落，拿起烤兔啃了两口，又躺了下去。 黄莲拉住他的手，用力扯他起来：“不要斗气了，快去把姐姐追回来。” “知道了。”黄泉有些不耐烦，但又不敢发在黄莲身上，狠狠咬了一口烤兔子，抱起黄连，跑去追碧落。 那只风生兽看到几个少年先后跑光了，显得很是害怕，吱吱大叫，在火上不断摇晃，想要挣脱这根绳索的束缚。 一双绿色的眼睛于黑夜中慢慢浮现，那只风生兽的动作更大了，像摆钟一样左右晃荡，终于将横树杈晃倒在地，它还没着地，便拨开四腿疯狂往前跑，没跑出多远，便被那个黑影一口吞了进去。 火堆被那个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黑影的尾巴扫开了，火星四溅，分开的木柴很快就熄灭掉了，黑夜，又再一次笼罩在这片本来就该属于黑暗的地方。 ------------ 第六十八章 水马闻麟 “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我为我不理智的行为道歉。”碧落看黄泉兄弟俩追了上来，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 “哥哥刚才只是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黄莲推了推黄泉，让他说两句。 黄泉抖抖肩，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口不择言，是我错了，碧落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个无知小子吧。” 碧落看黄泉不情不愿的样子，心想，这人虽然说话行事夸张，但很疼弟弟也很听弟弟的话，其实不算什么坏人啦。 “我们各自都有错，当扯平了。”碧落并非小气之人。 “看在黄......咳咳，是我错了。”黄泉郑重其事地向碧落道歉。 碧落冲黄莲笑了笑，突然向前捏住他肉肉的脸蛋，怎么天底下还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呢。 “我们还回去吗？”黄莲的脸蛋被捏住了，说话含糊不清。 “不回去了吧。”碧落知道刚才这么一路走下来，大概走了半个时辰，荒山野岭的，人生地不熟，怎么回去，倒不如另外找个地方歇息。 黄泉表示没有意见，三人继续前行，不多久，便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再走了约半刻钟，便看到了一条小河从沿着山峰缓慢流过，三人看到点点微弱的红光于河水中移动，不知为何物，正想靠前去看看，又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三人怕是妖怪，躲到一边去。 一只泛着银白色光芒的马踏着水面飞跑而来，黄泉和黄莲同时看得忘乎所以，张大了嘴巴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条小河可不浅，但是这匹马就这样踏在水面上奔跑，它看上去和普通的马匹很相似，四肢修长，鬃毛细长，身后拖着一条牛尾巴，诡异的是它的身体近乎透明，却没有异兽所有的脏腑血管，身上不时往下滴着水珠。 它突然加快了步伐，如御风而行，瞬间跑到红光之处，伸出嘴巴往下一吸，将那红光吸入口中，滑过喉咙，落入腹中，三人才看清这些红色的光芒乃是鱼鳍的光芒。而这条倒霉的红光鱼，在水马的肚子里挣扎了几番，渐渐动不了，而那道红光亦慢慢变得黯淡，最后熄灭，更神奇的是这条红鱼宛如被消化了一般，渐渐被腐蚀不见，最后连骨头也没留下来，而这匹水马又恢复了原先的半透明状，披着银白色的光芒御江而去。 “哇，真神奇。”黄莲看得张大嘴，小手在乱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漂亮的异兽。 “这是水马，是河妖。”碧落淡淡地向两位黄氏兄弟解释，“身体构造百分之九十都是水，脑袋上两个黑黑的类似于眼珠的黑核其实才是它的真身。” “但是真的漂亮啊。”黄莲推了推黄泉的小腿，“哥哥，我们追上去，骑一骑怎样？” “能骑吗？不能骑吧，这马全身上下都是水，就好像你现在坐在水上，你也会沉到水底的啊。”碧落看黄泉摸着下巴认真思考，又听他说得很有道理，以为他拒绝了黄莲这荒谬的请求，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笑着去捏黄莲的胖脸蛋，“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都快要赶上我这般聪明了，走，我们快点追上去。”说完，背上黄莲，沿江去追水马。 黄泉说走就走，行动又非常迅捷，碧落稍微愣了一下，便已经走远，她真要被这俩兄弟气死了，跺一跺脚，跟了上去。 这条小河流了约有两里远，渐渐变得宽阔，水流也平稳了许多，转了个弯，碧落看到河面上有十几头水马在翻滚打闹，而黄泉和黄莲则在江边，看准了靠边的那匹水马，跳了上去。 让碧落瞠目结舌的是，两人骑在水马上，就像骑在普通的马背上一样，没有掉落下来，而且这匹水马最先只是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挣脱不了两人后，便任由两人命令。 黄莲开心极了，哈哈的笑声在江两岸上回荡，黄泉看碧落站在边上，让水马转身，驱赶了另外一只水马过来，黄泉看她在犹豫，便道：“试一试呗，我觉得要比走路省劲。” 听黄泉这么说，碧落颇为心动，骑着水马沿河而走，不但省劲还省时间，黄泉看她好像已经被说动了，嘴角微微扬起，小腿一动，水马呼啸踏江而去。 碧落跳了上去，觉得骑着的感觉很舒服，眼看黄泉越走越远，笑着骑水马追了上去，其余的水马看到这两匹水马离他们而去，发出类似于人叫喊的嘶鸣声，跟着追了上去。 黄泉看碧落追了上来，身后又跟着一大群水马，越加兴奋了，喊了出来，黄莲更是一直在手舞足蹈，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想去哪里？”碧落大声问。 “我不知道，去到哪就是哪。”黄泉心情激昂，嗷呜一声叫了出来。 “我要去余山（缺山）。”碧落对黄泉说道。 “那就去余山。”黄泉爽快地回答。 “去余山。”黄莲更是激动得握住拳头，任由一头长发在在风中凌乱。 就在这时，三人座下的水马突然惊慌起来，一瞬间化为一滩水，融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余的水马嘶鸣着化作水，刚刚还热闹的江面霎时间平静了下来。 黄泉和黄莲猝不及防之下，噗通一声同时掉落水中，碧落察觉得早，在掉下的一瞬间已然调整好姿势，双脚连续不断点在水面上，几步跃回岸上。 一只三足鳖浮出了水面，驮着湿漉漉的黄泉兄弟划向岸边。 而在岸上，一只似虎非虎的异兽站在不远处，直勾勾盯着碧落，两只眼泛着蓝绿色的光芒，嘴角不断流出腥臭的口水。 小时候碧落在一本书中看过不少这种奇特的异兽，像是几种不同的兽族拼在一起，又像是多种异兽杂交生下来，有些异兽要么比正常兽族多了手脚，要么少了手脚，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不完整。 眼前这只异兽，碧落记得它的名字，叫闻麟，身上长有鳞甲，四肢特别强壮，爪子锋利无比，看似笨拙的身躯却拥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轻灵，擅长跳跃腾扑，以山中普通异兽为食。 现在，无疑他们三人被这只闻麟当作了食物。 黄泉觉得有些不妙，在三足鳖快要划到岸边时，又让它划回了江心处。 “哥哥，我们不去帮碧落姐姐吗？”黄莲不明白了。 “我们这么弱，去了就是拖你碧落姐姐的后......”黄泉刚大言不惭地回答，接着看到了几条鳄龟从远处快速游过来，又急急命令三足鳖往岸边游，“帮，这就去帮。”嘴里在碎碎念：“三足鳖你划快点啊，不然我们都要被这群鳄龟啃干净了。” 没有涵碧剑在手，碧落没有多大的信心正面击退这只闻麟，她解下腰带，扣子的地方抽出了一把细长的剑，抖了抖，这把软剑立马变得坚硬起来。 碧落不习惯先发制人，她在等闻麟先动起来，黄泉这时抱着黄莲跳上了岸，从她身边走过，大喊了一声：“快跑啊。” 碧落又以为他在发神经，正想呵斥他，突然闻到一阵阵怒吼声，眼睛往他奔来的方向看去，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娘，这个家伙，真会惹事。收起软剑，转身跟着黄泉跑。 几头闻麟怒气冲冲追赶着三人。 碧落运炁奔行，三两步就追上了黄泉。 黄泉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 “你不仅是怕死鬼，逃跑第一，也是惹事精，什么玩意都能够惹来。”碧落的话里不仅是不满，更多是郁闷。 “刚才你骑水马不也很开心的吗，怎么转过头就翻脸不认人了。”黄泉就不明白了，怎么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哼，等一下再跟你算账。”碧落说着，加快了脚步。 黄泉哎哟叫了声，跟了上去，就这样，无论碧落快还是慢，他总能脸不红气不喘，“堪堪”跟在后面，他也不超前，最多和她平行奔跑，这又使得碧落心里一阵酸味涌上来：这个家伙，到底修炼的是什么炁术。她自问比不上巫山，但也比绝大多数的巫师好啊，而这家伙背着个人，奔跑起来依然如闲庭信步，巫山都未必做得到。 “你怎么跑得那么快？以前经常被这样追吗？” “你真是聪明。”黄泉打了个哈哈。 “碧落姐姐真是聪明。”黄莲插了一句。 “难怪你这么有经验，第一次看到你就在逃跑。”碧落想不到真的被自己说中了，但是黄泉这么个态度，又让她很不爽，以为他在说反话，于是反击了回去。 “跑得慢，可是要死人的，能不跑快一点吗？”黄泉呵呵了一下。 “那也活该，谁叫你专门去惹事？” “呵呵。”黄泉不置可否，突然加快了步伐，一下子领先了碧落几个身位，奔到半路，不再沿着河流奔跑，转了个身奔向山，碧落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这些闻麟有好几次都要追上了这几个少年，但每次都被他们堪堪躲了过去，就差那么一点点，但看到他们奔向山峰，陡地加快了速度，在快要追上碧落时高高跃起，前掌拍向她的后背。 碧落往左一闪，躲了开去，就这么耽搁一会儿的功夫，另外两头闻麟已经杀到，分别从左右夹击，再加上原先的那头闻麟，三头闻麟形成三角攻击之势，碧落左支右绌，很快就处于下风，手臂上，腿上被锋利的爪子划出几道浅浅的伤痕。 “哥哥，碧落姐姐没有跟上来。”黄莲回头往后看，发现碧落被那些闻麟围攻，难以支持，急着让黄泉回去救援。 “知道了。”黄泉挠挠头，捡起几块石头，扔向那几头闻麟，这石头去势又急又猛，夹着呼呼的风声，而且非常准确，每一颗石头都扔中了它们的脑袋，刚好避开了那些坚硬的鳞甲。 有些闻麟的脑袋被石头砸中，顿时皮破血流，吃痛之下，嗷的一声叫了出来，转而看向黄泉。 “来追我啊。”黄泉对着它们做鬼脸吐舌头。 这些闻麟看到这个人类少年竟如此嚣张，纷纷舍弃了碧落去追他，黄泉哟吼叫了出来，几个跳跃，就跑得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几只闻麟怒吼着追上去，没多久，两个少年和它们都消失于黑夜之中。 碧落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她生怕和黄泉兄弟走丢，跳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树上歇息。 过了约半刻钟，碧落看他们还没有回来，担心他们会不会被追上了，正想着要跟过去看看，却听到黄泉的声音在脑袋上响起：“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什么时候回到的？”碧落被吓了一大跳，随即冷起了脸，“我担心黄小莲，绝不是你。” “哈哈，今晚就在树上睡觉吧，我觉得这棵树够大，树干也宽得可以摆下一张床，足够睡了。”黄泉打了个呵欠，黄莲也做了个一样的动作，折腾了一晚，把这俩兄弟折腾得够累的了。 碧落本想去找个干爽的山洞，支起火，这样才睡得安稳些，不过看他们俩人实在够困了，特别是黄莲，歪着脑袋，随时睡过去，点点头，同意了。 黄泉将黄莲放到树干上，看了一眼碧落，看她靠着树的主干，递了一张手帕给她：“遮着你破烂的地方吧。” “我哪里破烂了？”碧落刚想问个究竟，突然明白过来了，她的裙子的确有好几处被闻麟的爪子划破了，接了过去，却没有按黄泉所说的去遮住身体曝露的地方，看黄泉撇撇嘴，笑了：“都是在手脚上，不是重要部位，遮不遮都无伤大雅。” “随便你，我是给你遮住脑袋，这些树上很多虫子到处乱爬，给手帕你是为了遮住你的眼睛，所谓眼不见.......”黄泉正说着话，一只高额蜘蛛吊了下来，在碧落眼前晃荡，碧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腾腾腾跳到黄泉的边上，抱着他，身体瑟瑟发抖。 “想不到堂堂的桐柏国公主竟然会怕这些小虫子。”黄泉被抱得紧紧的，却一动不敢动。 哼。碧落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跳下了树：“我不跟你们玩了。” “你要去哪里。”黄泉没想到碧落说走就走，朝她低声吼道。 “找地方睡觉。”碧落没好气地说。 她在山上兜兜转转了几个地方，后来找了个干燥的洞穴，又找了些枯枝堆在一起，点燃了之后，铺上些干草，躺在上面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甚是踏实，一觉醒来已是天亮，碧落走出洞穴，准备活动活动筋骨，才看到黄泉和黄莲四仰八叉躺在洞口边上，呼呼大睡。 碧落不想吵醒他们，刚绕着他们走，黄莲便迷迷糊糊喊她的名字：“碧落姐姐，你要去哪里？” “给你们找些果子吃。”碧落看黄莲揉着眼睛，想要坐起来，让他躺下去，多睡一会儿。 碧落不敢走远，在在附近转了一圈，先去溪边洗一把脸，又摘了些野果，然后运炁加快步伐回到山洞。 碧落喊醒了黄莲，男孩揉着眼睛，慢慢坐起来，黄泉却还醒来，不耐烦地嘤嘤叫了两声，翻个身又继续睡去。 “哥哥昨晚一夜没睡，碧落姐姐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黄莲闭着眼睛咬了口红色的果子，身体摇摇晃晃，看那样子，随时都会睡过去。 “昨晚怎么啦？”碧落愣了一下，她不解黄莲为何这么说，昨晚明明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昨晚和蚊子战了一个晚上，能睡得着吗？”黄泉这时忽然醒过来，伸伸懒腰，连续打了几个呵欠，看到有野果子后，毫不客气拿了过来，放入嘴内大口嚼起来。 “哼，我就说了。”碧落料想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然以她的警觉，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就该醒过来了。 “你们真的要跟我一起余山吗？”碧落觉得不踏实，又问了一遍。 “废话，去就去，天帝老子我都没怕过，还怕个小小的余山。”黄泉满不在乎地说。 “余山在哪里？”黄莲则问。 “在妖精森林的中心处。”碧落说着，拿出一张皮制地图，摊在地上，指了指中间的方位：“就是这里。” 黄泉瞥了一眼，懒洋洋地说：“这幅地图怎么那么像八卦阵呢？” “是有点像。”碧落没有将地图收回来，她在找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她先找出了去痣山的位置，然后根据昨天日落时的行径判断出来前行的方向，夕阳在前行的左上方，那么便是往东南方向飘去，碧落测算不出来那个速度，但也不快，又看了看地图上的几座大山，找到了一座和目前比较符合的山峰，碧落修长的手指最后落在了唇鏊山上：“我们应该就在这座山的山脚处，大概就是这里的位置。”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吧。”黄莲咬着野果子，跳了起来。 “你真的是，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黄泉不敢逆黄莲的意思，又打了个呵欠，不情不愿站起来。 “走吧。”黄莲开心极了，走到了最前方，“出发去余山咯。” “不，我们先上唇鏊山。”碧落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朝山上走去。 ------------ 第六十九章 扑朔迷离 沿路直上，山中小溪特别多，林木郁郁葱葱，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水雾萦绕于山林之中，久久散不去。 未久，三人看到一条瀑布从山顶蜿蜒而下，如同白练从天而降，藏入山谷之中不见。 “奇怪，书中言妖精森林之中处处是妖精和异兽，今天怎么不见踪影。”已经走到半山腰了，目前为止还只有他们三人在山中行走，偶尔会听到远处传来奇异的吼叫声，这导致碧落觉得很奇怪。 “可能都回去睡觉了吧。”黄泉心不在焉。 碧落当然知道黄泉在胡说八道，她心里亦没有期待黄泉能给出个正常的答案，如果哪天是这样，肯定是他不正常了。 唇鏊山很高，三人走了半天才到半山腰，碧落觉得这样走太慢了，可能天黑还不一定能走到山顶，向黄泉讨了张神行符，贴上去行走，顿时速度快上了好几倍。 黄泉在碧落出发时才发现只有一张神行符了，居然还给了碧落，啊的一声惨叫了出来：“这是最后一张神行符了啊。” 碧落以为黄泉是开玩笑的，回过头跟他说：“你跑得比我还要快，用神行符干嘛？” 太阳刚到头上，碧落已然爬上了山顶，山上空空如也，她摘下神行符，朝山的四周作揖行礼一圈，朗声道：“伏羲后人碧落求见墨客大人。” 碧落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白影卷住了她，在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一个巨型的宫殿内，这座宫殿和九天殿的规模差不多，宫墙装饰以木头为主，大殿中心有一张长长的桌子，主位两侧各放了四张高脚椅子。 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高大男子现身于大殿内，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叫碧落入座。 “阁下便是墨客大人？”碧落问。 “正是。”墨客依然保持着笑意，反问了一句，“我长得不像吗？” “不是，只是从没见过您，所以多口问一下。”碧落急忙向墨客解释。 “坐吧。”墨客知道碧落的来意，只是...... 碧落依言入座。 “墨客大人，这里是父王大人的手谕。”碧落甫一坐下，便拿出了一个卷轴。 墨客接过去了，打开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来，问：“你父王还好吗？”他看到碧落有些错愕，笑了：“我们几个守墓者和你父王挺熟的。” “谢墨客大人关心，他老人家还好。”碧落有些奇怪，她从来没有听过父王说起这些事，当时看了这本书被发现了，父王大人可是狠狠呵斥了一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才让碧落记忆犹新。 “你父王让我们协助你去余山，凤舞此前亦跟我说过，于公于私来说，吾都应该全力给予帮助，不过.......”墨客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略带着抱歉的目光看向碧落，“吾可能暂时不能向你提供帮助。” “为什么？守护妖精森林可是你们的职责。”碧落惊讶地站了起来，她不明白，昨天凤舞亦是如此含糊不清的态度。 “我们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墨客颇为无奈。 “还有比这个关系到天下安危的任务更重要的事吗？”碧落愤然敲了敲桌子。 “伏据提到余山内的炁井封印快要被冲破，是引起天下大乱的原因，而世人认为是神魔之井的封印开始出现松动，才会让魔族重生，不管原因是哪个，我们都有责任去制止，但是就在昨天，黑巫师袭击了去痣山周边，破除了北边的封印，不知有多少等级高的妖兽从封印缺口逃了出去，吾等的任务是不得让妖精森林的妖兽跑到人间祸害，故而派出了大量的部下去抓出逃的妖兽，留下来的部下，高阶妖兽还要帮助修好封印，剩下来的要在各山巡逻，勉强能够维护妖精森林的正常运作。我希望你能够理解，吾等实在没有多余的人力去帮助你。” “黑巫师昨天破坏了北方的封印？”碧落不太明白，这个封印有那么好破坏的吗。 “若不是凤舞感情用事，离开了去痣山，去救她义结金兰的妹妹，这群邪恶的巫师哪里有机可乘。”说到这里，墨客摇摇头，言语之中多是无奈。 原来是这样。碧落听到这里，脑海里满满都是阴谋两个字。 “此前也有实力强大的高阶妖精找到封印的薄弱处逃出妖精森林，但是始终数量不多，吾等守护者可以应付得过来，然此次大规模出逃乃是从来没有发生之事，吾等必须谨慎看待，并派出强者追杀它们，不然它们扰乱天下，在人间兴风作浪那就危险了。”墨客顿了顿，又道：“糟糕的消息不止这一个，这群黑巫师已经进入妖精森林，现在隐藏在各处，妖精森林又要一段时间不太平了。” 碧落默然，她在巫之联盟学习时，曾听闻山上的师兄说过黑巫师经常进入妖精森林和建木森林偷猎各种妖精和异兽，好像是用来作制作武器的实验。建木森林比较幸运，有兽皇亲自坐镇，这群黑巫师往往碰得灰头土脸而归，但是妖精森林缺少了这么一名实力声望俱让人服众的领袖人物，各大守护者之间的关系又不和睦，没办法拧成一条心对付黑巫师，因此黑巫师几乎可以说在妖精森林予求予取，像出入自家门一样方便。 “你们不能将这群讨厌的家伙打走吗？”碧落皱起眉头。 墨客挠了挠太阳穴：“整个天下又有哪个势力是黑巫师的对手。” 碧落哦了一下，既然对方说得那么明显，未战先怯，她不好再勉强人家，向墨客提出告辞。 “沼泽以上是禁飞区，我必须要提醒你。”墨客说完，匆匆送碧落离开，一阵白光之后，碧落发现自己回到了山脚，刚好出现在黄泉俩兄弟面前。 三人都被对方飘忽不定的行踪吓了一跳。 “你不是去请人帮忙的吗，怎么这么快下来了呢？”黄泉问。 “你们呢，不爬上山，怎么下山了？”碧落同样觉得好奇。 “没有神行符，哥哥觉得爬山太累了，就决定先下山等姐姐你咯。” 碧落哦了一下：“我跟墨客大人见了面。” “他怎么说。” “我们只有靠自己了。”唯一让碧落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天黄泉俩兄弟一直陪在她身边。如果哪一天分离了，她反而会觉得有些不习惯。 碧落拿出地图，再次细细研究起来，现在他们所处的唇鏊山在整个妖精森林的正东方，要到达中间的余山，还要跨过几座山峰。 将地图收起来后，碧落拿出了风之羽，这是去沼泽地带最快的办法。 坐在风之羽上，碧落吹着凉风，整理了一路以来的思绪，有些想不明白，于是说出来和黄泉商量一下：“你知道昨天凤舞为何突然离去吗？” “不知道啊，为何。”黄泉对自身以外的事情兴趣乏乏，碧落早已察觉了，不过跟他谈话，总有些不经意的收获。 “听说是黑巫师破坏了她管辖地区的封印，她去阻止黑巫师，我猜她应该受了重伤。” “那又如何。” “我担心这些黑巫师也要去余山。” “那不简单吗，按你说的，守护妖精森林的守墓者像凤舞这等实力的还有七个，请他们帮忙不就行了。” “他们就是拒绝了。”碧落想到墨客的态度，其实就是代表了妖精森林的态度。 “那你担心也没有用啊，真要遇上了，就痛痛快快打一场，打不过就逃，嘿嘿，老子说要逃跑，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敢说能比我厉害。” 碧落白了一眼还在沾沾自喜的黄泉：“当逃兵很光荣吗？” “这不是光荣不光荣的问题，是保不保命的问题。” “哼，你就是怕死鬼。” “随你怎样说。”黄泉看碧落坐在一边生闷气，瘪瘪嘴，“其实这些黑巫师未必是要去余山的。”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依据呢？” “你们父女俩搞得那么神秘，如果不是你自己亲口说出来，谁知道你要去余山，就是那个什么伏姤还有魔族，还不是误认为你要去羽人国，这些黑巫师又不像他们如此多线报，当然更不知道了。” “那他们来妖精森林干嘛？”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他们的人。” 碧落知道黄泉说的是事实，不过还是很生气，跟这个人说话真是费劲，每次说话都是东拉西扯，好好说话会死的吗。 如此飞了大约两个时辰，跨过数座高峰，偶尔会碰到几只飞行妖兽在天空中翱翔，看到几个人类少年在一根羽毛上飞行也是很诧异的。再翻越一座山，三人看到前面豁然开朗起来，眼前一片平地，目光的最终处有一座高峰矗立在天地间。 碧落控制风之羽落在了白石山的山脚下，落在地面，看着这名一片连绵不绝，无边无尽的沼泽地带，碧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通过。 “干嘛不直接飞过去？”黄泉伸手挠挠脚后跟，他觉得有只虫子在咬他的脚后跟。 “墨客大人说了沼泽上空不能飞行。”碧落将风之羽收了回来。 “那就走过去呗。”黄泉怎么觉得越挠越痒，而且这个感觉好像在往上蔓延，连忙招呼黄莲过来帮自己挠一挠。 “你见过沼泽吗？”碧落快要被黄泉的无知气死了，不要说在沼泽里面肆虐的各种毒物，光是那不知道哪里是坑的地方就可以将一个人活活吞没了。 “没有。”黄泉见碧落脸色如此凝重，便问：“这个地方很可怕吗？” “也许你的一条头发掉下去都会被吞噬沉落地里面，你说可不可怕？” “那你说该怎么办？” “快速通过，以你我的速度，通过沼泽地应该不是问题。” “那就去呗。”黄莲帮忙挠了几下，黄泉觉得身体没有那么痒了。 “嗯。”碧落看着一望无际的沼泽，太阳又开始西下了，沼泽上空慢慢腾起了些灰色的烟雾。 “佩服佩服，勇气可嘉。”一个清脆的掌声从身后响起。 三人回过头看，一个胖胖的老头于树后走出来，他穿着巫师特有的大袍，梳着高高的发髻，眼睛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留有一对八字须。 “你是？”碧落想不出巫之联盟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在下恒不正，是一名闲巫，偶尔路过此地，听闻三位想要渡过幻雾迷泽，本不该多言相劝，但不忍三位一去不返，所以唯有出声劝三位三思而行，莫将宝贵性命搭在幻雾迷泽之中。”名叫恒不正的人向碧落恭恭敬敬行礼道。 “你是闲巫，如何进得来这禁地？”碧落挑了挑眉尖，“如何知道这沼泽的厉害？” “昨天蛮族大乱，不少妖族冲出妖精森林大闹蛮族，造成蛮族死伤无数，而有些像我这样的闲巫，出于对妖精森林的敬仰之情，想要一睹妖精森林的壮阔妖艳之境，所以就进来了，面对千万年来外人谈之色变的神秘之地，我们进来前须先做好充足了解。”恒不正越说越是谦逊。 “昨天的蛮族之乱，你们竟也在？”碧落颇觉得意外，明明是巫山和他的一众师弟在场，怎么一向和巫之联盟不和的闲巫也会出现在那里？直觉告诉她这当中有问题，再联想到墨客说的黑巫师入侵妖精森林，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也是刚好路过。”恒不正的态度很谦卑。 “如果不是黑巫师在捣鬼，你们岂会知道封印被破坏，岂能进来？”碧落冷冷地说。 “碧落公主真是聪慧，一下就猜出来了。”恒不正不打算再隐藏下去。 “你到底是谁？”碧落猛地抽出了腰中的软剑，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碧落公主莫慌，在下绝无恶意，此番前来，并非别的，而是来协助殿下您的。”恒不正拱手弯腰，恭恭敬敬说道。 碧落死死盯着恒不正，如果对方再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她可就要动手。 显然感觉到了桐柏国公主施加的压力，恒不正咳了咳，正色道：“在下乃是黑民国国民，此番前来，乃是受了伏据国王所托，协助殿下去往余山。” 碧落的脸色一沉，突然向前送出了软剑，击向恒不正的胸部，没想到恒不正比她还要快，低头之时默念巫术，瞬间将碧落困住了，碧落顿时动弹不得。 “黄泉......”碧落连续喊了几声，却听不到有人回答，心里便苦笑，这对兄弟真的不能相信，关键时刻不忘逃跑本色，这次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若是在平时，碧落也不怕这闲巫，可竟被他成功偷袭，心里很是不忿。 “殿下，你喊的这俩人刚才已经逃掉了。”恒不正抬起头来，绕着碧落转了一圈，“真是不容易啊，能够再找回殿下。” “你是伏姤的人？”碧落沉着脸问。 “伏姤算什么。”恒不正不屑地说。 “你是黑巫师的人？”碧落的脑子转得飞快。 “猜错了。” “你是魔族的人，不，你入魔了？”碧落突然想到了，脱口而出。 “碧落公主，你真的是很聪明，可惜啊，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孩即将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恒不正整了整衣服，这是他的习惯，在每回杀人前都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他认为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你不用拿补天石的吗？”碧落一边想用话语拖延时间一边运炁冲破束缚，但是这个身体好像堵塞了一般，平时畅通无阻的炁这时被一截一截隔开，没法运转起来。 “抱歉，这不是在下的任务。”恒不正看着碧落神色凝重，笑了：“在下劝公主不用白费心机，这是在下的独门巫术，天下没有一个人人能够冲得开。” 恒不正正说着话，黄泉突然大声喊着从天而降，刚好跌落在碧落的身上，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被这么狠狠一撞之后，碧落感觉到身体内堵塞的经络全部变得畅通了。 碧落一跃而起，对还在摸着屁股喊痛的黄泉说道：“你能不能每次都做得不那么故意。”上次也是，在长寿村外，不知被这个家伙摔了多少回了。 “你在说什么呢？”黄泉越发觉得屁股赤赤作痛。 “你们不是逃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碧落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依然感激黄泉没有舍她而去。 “说什么呢，我们去帮你搬救兵了，别说得我那么不堪好不好。”黄泉瘪了瘪嘴。 碧落不见黄莲，有些疑惑：“黄小莲呢？你说的救兵呢？” “在那里呢。”黄泉还在摩擦着他的屁股，嘴角往山上的位置一努。 碧落顺着他嘴巴的方向看去，黄莲站在在一头水麒麟边上，伸出小肉手向他们打招呼。 ------------ 第七十章 泽精国王 恒不正看见水麒麟出现，竟然趁机逃跑了。 这让碧落很是错愕，怎么这人行事作风和一般魔族不一样，普通的魔族可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逃跑的，难道是跟黄泉学的？ 算了，随他去吧，碧落不想想那么多，收起了软剑，拍拍黄泉的胸膛，开玩笑说：“还懂得回来救人，算你良心未泯。” “切，这个大哥是你的墨客大人派来的，关我什么事。”黄泉说完，招呼黄莲走下来。 这头水麒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穿白色衣裳的青年男子，他收起折扇，向碧落作揖行礼：“妄喜见过碧落公主。” “妄喜大哥有礼了。”碧落连忙敛衽回礼。 “墨客老大由于烦恼妖精森林之事，与公主殿下匆匆会面，又急着离开，事后想想，确实是没有尽到责任，有负伏羲大人所托，因此派小的前来协助殿下前往余山。”妄喜说。 “太感谢了。”碧落正自发愁，不知该如何渡过这片沼泽地。 “我怎么觉得又开始痒了。”黄泉招呼黄莲过来，帮他挠挠后背。 黄莲很是疑惑，问：“哥哥，刚刚是小腿，接着是屁股，现在是后背，你痒痒的地方怎么一直往上走的呢？” “我不知道啊，你伸手进来试一试。”黄泉刚想要脱下外套，看碧落蹙起秀眉，嘴里嚷了两句，正想要走开，却听到妄喜说：“这位小兄弟，请不要走开。” “这里有我的事吗？”黄泉真是被烦死了，怎么什么事都要往他身上扯，“你们讨论怎么经过沼泽，我根本不知道。” “答案就在你背上的那个小东西。”妄喜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同时手指一动，再一收，合拢了起来。 说也神奇，黄泉竟然觉得不痒了，屁颠屁颠走到妄喜边上：“到底是什么玩意在我身上肆虐？” “就是它。”妄喜摊开手掌，一个半个手指大的小小人儿坐在他的掌心里，这小人儿抱着双手，脸色涨得通红，显然被气得很厉害。 “我屮艸芔茻，就是这么个玩意啊。”黄泉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捏住了这个小老头的黄色衣服后领，提起来在自己的眼前瞧了又瞧，黄莲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小人，更是兴奋得跳起来，踮着脚尖要拿过来看看。 黄泉将它一摔，摔到了黄莲揉揉的手掌上，这一摔可不轻，将这小老头摔得七荤八素，捧着脑袋转了好几圈才站稳了。 “我勒个去，到底谁将我扔出去的？”这小老头叉腰，大声问，“站出来，让老夫好好教训一顿。” 他身体虽小，说话声音却很大，周围的几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黄莲指着黄泉，哈哈大笑。 黄泉忽然将脑袋往这个小老头身上凑去，手指轻轻一弹，这个小老头的额头上顿时多了个小包：“老头，刚就是你在身上爬来爬去的，还让我痒了大半天，现在说话还敢这么嚣张，也不看看我是谁，真是不长眼。” “你就算天帝，老子也不怕。” 这小老头很生气，对着黄泉骂回去。 两人谁也不让谁，就在那边互相骂起来。 “这是？”碧落看到这么小的人，刚开始时惊呆了，又听到黄泉和它在互相谩骂，心里倒是习惯了过来。 “庆忌，亦名要离，是泽精。世代在幻雾迷泽里居住，别看他们种族身形小，但是制造的小车速度很快，能日行两千里，只要他们愿意载我们，必定又快又安全通过幻雾迷泽。”妄喜在一边小声解释说。 妄喜说的很玄乎，不过碧落依然相信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况这里是光怪陆离的妖精森林。 “怎么才能请他们帮忙？”碧落觉得身处妖精森林，每个妖族都是骄傲到极点，即使是自己报出伏羲后人的身份都未必能够命令这些小妖。 “看这个小兄弟的吧，这泽精刚开始是要爬上他的脑袋，我觉得不是无缘无故的，应该是想要和他对话。”妄喜看向了黄泉。 碧落将正在和那小老头吵嘴的黄泉拉到一边，跟他说了几句，刚开始黄泉明显不乐意，后来不知碧落跟他说了什么，勉强同意了。 妄喜全程看着这俩人，感觉他们蛮有意思的。 黄泉呼呼走过来，又拎着这小老头的后领，提到自己的眼前：“喂，小老头，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哼，黄毛小子一点都不尊重长辈，凭啥跟你做交易。”这泽精性子同样倔得很，身体在风中晃荡，仍然伸手去捋他的胡须。 “真的不愿意吗？”黄泉的脸色渐渐不耐烦起来。 “不愿意。”小老头猛地摇头。 “那好吧，黄小莲，剩下的交给你了。”黄泉将这泽精往空中一甩，甩给了黄莲。 黄泉走到碧落身边，拍拍手，碧落诧异地看着他：“你就这样当个甩手掌柜？” “这个小弟弟能够搞得掂吗？”妄喜更是怀疑，话音刚落，便听到黄莲笑哈哈道：“小老爷爷答应载我们去余山了。” 黄泉耸耸肩，脸色甚是得意。 “他怎么突然就同意了呢？”碧落想不明白，非常不明白。 黄泉笑嘻嘻走了过去，这小老头一看到他鼠眉贼眼的样子就不喜欢，抱起了双手：“事先声明，我是看在这个小弟弟的份上才答应送你们去余山的，根本与你无关。” “随便啊。”黄泉蹲下来，在地上搜寻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那所谓的黄色小车，对那小老头说：“你的车子呢？” 小老头重重哼了一下，突然放手入口里，吹起了响哨，哨音刚落，一辆由两匹六腿的马匹拉着的小车倏忽而至，掀起了一阵风沙，这两匹六腿马气定神闲站立，一个车夫从车底里钻出来，似乎做完一个恶作剧了很高兴，朝这些“巨人”打招呼。 几个人同时伸手捂住了口鼻。 “这么小的车子，怎么钻......”黄泉刚想用手去比划这不过膝盖高的马车，却见马车上崩出一丝黄色光芒，将黄泉卷了进去。 黄泉刚落入座，便发现马车上剩余的位置也有了主人。 众人的身形变小得和正常坐车时一样。几人看着马车上的装饰非常奢华，这在外面根本想象不到，金色的窗帘，黑檀木做成的桌椅，边上的雕花雕刻得非常精细，桌上放着几盘不知名颜色却很鲜艳的水果，还有几个透明的酒杯，里面装着红色的酒。 “小老爷爷，您的马车好气派好漂亮啊。”黄莲摸着旁边凉凉的黑色椅子惊叹赞道。 “叫我千开老爷爷，虽然比不上你老子，不过总算是配得上你叫一句老爷爷。”千开甚是得意，不断捋着他的小短须。 千开说完话，掀开帘子，对马车夫说了声回城。 “千开老爷子，我们要去的是余山。”碧落一直注意着七复，听到他的话后，连忙说。 “去余山也要经过我们都城。”千开的额头上起了几个大包，还没有消下去，刚看他还不觉得，现在几人身形一般大小，便觉得有些夸张了，这几个包都要比一半脑袋大了。 听千开这么说，碧落想必躲不开了，只得作罢，黄泉兄弟一点都不客气，拿起桌上的水果猛往嘴里塞。 千开对黄莲尤其客气，亲自喂他水果，黄莲吃得甚是高兴，看到那透明酒器里的红色酒水，又闻到阵阵果香味的芳香，一时兴起，问：“千开老爷爷，这个是什么酒，为什么是红色的？而且这个杯子是透明的，好神奇哦。” 碧落记得王宫里放着几个这种透明的酒杯，未待千开开口，便说：“此乃夜光常满杯，产自西洲。杯容三升，白玉之精，光明照室，此谓夜光。夕以杯于庭中仰向天，比明，水便满杯中，此谓常满。接来之水来自天上，甘香异美，斯实灵神之器。” “小女娃有点见识。那你认识这红色的酒吗？”千开得意极了，拈了拈长白胡须。 “不认识。” “这叫葡萄酒，也是从西洲传来的好酒，味道醇厚而芬芳，酒性不烈，入口甘香，你如果想喝，可以试一试。”千开说着，给黄莲倒了一小杯。 “葡萄酒，没听过。”黄泉想去喝一杯，结果被千开重重敲了一下手，“只有尊贵的客人才能喝，你不配。” “哼，给我我也不喝。”黄泉慢慢收回手，不以为意地啐了一口。 “哥哥，你喝这杯。”黄莲将自己的那杯葡萄酒推到黄泉的面前。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黄泉立即笑了起来，向七复摆出神气的样子，“多谢千开老爷子。” “哼哼。”千开快要被黄泉气死了，但又不能在黄连面前表现出来，只得连连喝了几杯葡萄酒。 “这个就是你所说的他们之间的对话？”碧落看了觉得好笑，怎么小的是这样，老的也是这样。 妄喜哑口无言，尴尬地笑了笑，举起酒器独自斟酌。 六腿马马车如同风驰电掣般前行，碧落看向窗帘外，外面的草木如同一堆幻影般往后飞去，直觉得车子如同腾云驾雾般在草地上飞行，遇水涉水，遇草过草，根本不做半点停留，如今碧落相信妄喜的话，这些马车真的能够日行两千里，而且马车非常平稳，几乎没有颠簸感，碧落只得一次又一次从心里发出惊叹，惊赞于造物者的神奇。 “多谢千开前辈载我们一程，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通过这片沼泽。”碧落举起酒器，向千开致敬，“前辈仗义相助，德高望尊，是我等小辈学习的楷模。” “还是女娃子会说话。”千开听了，很是受用，对着黄泉时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话也多起来了，“记住了，如果没有老头子的帮助，你们肯定去不了余山。不要说会吞噬人的沼泽，晚上一到，大雾一出，你们便辨别不了方向，有些毒物会趁机向你们攻击，敌在暗你们在明，多少人都是去送人头的。”千开越说越开心，自己又倒了杯葡萄酒，咕咚咕咚喝起来。 “这沼泽果真如此恐怖？” “不然怎么叫冥界双门。”千开白了一眼碧落，不过很快释怀了，小孩子嘛，懂什么，不过你，有这么一个懂说话的小娃，真是不一样，说话很入耳朵，心情很舒畅。 高兴之下，千开又喝了一杯。 “冥界双门？”碧落没有听过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致。 “小女娃，你很聪明，不像那个傻小子，懂得讨老爷子欢心，现在我的心情舒畅多了，不妨跟你多说一些。”几杯红酒下肚，酒劲上来了，千开喝得有些醉醺醺，话也多起来，“如果是别人，我就不会说那么多了。” “晚辈洗耳恭听。”碧落看了看黄泉兄弟，哥哥脸蛋和耳朵红红，似乎有喝醉的迹象，弟弟则早已倒在桌上，呼呼入睡，她再瞄了一眼妄喜，这人在晃着酒器，仔细端详着里面的酒色。 “冥界双门，顾名思义，便是通向冥界的两道大门，一个是迷雾沼泽，另外一个就是葬神荒漠，你能够进入妖精森林，想必知道这两个地方，葬神荒漠不是老头子管辖的地盘，就不详说了，以后如果你想去缺山，或许你会了解。迷雾沼泽表面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实际上却是一个封闭的封印空间，封印的正是通往冥界大门的通道，每次到了夜晚，封印力量减弱之时，便会有些小鬼从冥界冲出来，将沼泽上的生物啃食干净，吃不完的呢，直接拍晕了带回冥界。” “冥界不是在北大陆的吗，怎么会在这里有两道大门呢？”碧落皱起了眉头，这和她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为何，人人都以为天圆地方，就没有想过地也是圆的吗？” “天圆地圆？” “错，是天方地圆。”千开看碧落的眉毛都要拧成一团了，便道：“总之就是这样，你也别想了，想一辈子也想不通。既然地是圆的，这里与冥界相通不是很正常嘛？” 碧落哦了一下，她依然想不明白，为何是天方地圆。 到了此时，千开已经有九分醉意，说话开始含糊不清，趁他还有意识，碧落想多问一些问题：“前辈可以向晚辈说一下余山吗？” “没去过，我们泽精族除了沼泽，哪里都不去，高山不去，陆地不去，河流不去，海洋不去......” “那你刚才不是登上了陆地吗？” “小女娃这回说话老头子就不爱听了，如果不是这个为了......看着臭小子，老头子会......会......坏了一辈子的规矩，登上陆地。” “你是为了看他？”碧落有些惊讶，看向黄泉，此时他亦趴在桌上，酣然入睡。 “昨晚听说有个小子一夜之间杀了三......百头妖族，直杀到整个妖精森林闻风丧胆，恶名一夜传遍妖精森林，老头子耳闻之后，想过来瞧瞧是何等少年英雄，没想到......我呸，老头子白来......”说到这里，千开也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是吗，怎么我完全不知道的。”碧落看向妄喜，明明记得昨夜一夜睡到天亮，外面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概是吧，这位小兄弟可不是一般人。”妄喜举起酒器，一饮而尽。 ------------ 第七十一章 死亡禁山 街道上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泽精，他们全都是冲着那名一夜砍了数百名妖族的少年来的，当车夫驱车通入街道时，所有的泽精高声齐呼，个个探出个脑袋来想一睹英雄少年的风采。 可惜黄泉兄弟此刻睡得死死的，像猪一般打着呼噜，任旁人怎么叫都叫不醒，千开亦是如此，大醉不醒，泽国前来迎接的臣子无奈只有吩咐侍卫将他们兄弟俩扶入宫殿的偏殿里休息，千开国王则被抬上了一顶极为奢华的轿子，由十六个泽精抬回了宫殿。 碧落和妄喜各自被送往偏殿住下来。 “如此，明日再见。”妄喜向碧落作揖道别，跟着领路的人踏步而去。 碧落在盘古城生活多年，早已习惯宫殿内的生活，泽国处处模仿人族国家的生活，所以她表现得落落大方，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般。 看这名泽精拿着个白色的花篮，装着说不上名的粉红色花朵，却有一股迥然于玫瑰花瓣的浓郁香味，令人心神皆醉，碧落看他正要撒到浴桶上，急忙对她说：“我自己来就好了，辛苦了，你先出去吧。”碧落觉得这些花香太过让人陶醉了，很容易让人放松，然而现在还能松懈下来。 待那名泽精离开，嘎吱一声，关门之后，碧落才将花篮放到一边，脱开衣裳，坐入浴桶中洗浴。 她将浴巾搭在脑袋上，闭着眼睛想着妄喜和千开主动靠近，到底有何居心，想了好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从浴桶里出来，换回原来的衣裳后，出门去找黄泉兄弟。 这俩人却烂醉如泥，怎么唤都唤不醒，碧落瞧着他们清秀的模样，又想到他们平时的表现，一个说话大大咧咧，做事根本不着调，又怕死得要命，一个又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心里不禁又思索着他们到底什么身份来历，千开说黄泉昨夜杀了几百妖族，又是怎么回事，山洞外面明明正常如平时，没有任何异常。 碧落看这兄弟俩醉成这样，看来不到明日醒不来，微微叹气，回到偏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碧落便被外面震天的呼喊声吵醒，她穿好衣裳，走出宫殿，看到成群的泽精抬着黄泉兄弟在街上游行，而这人显然很享受这种万人敬仰的场景，笑着和泽精们打招呼。 “英雄去到哪里，都会受欢迎的。”从后传来妄喜的声音。 碧落回头看，妄喜正慢慢走过来。 “他们？”碧落冷笑一声，向人询问千开在哪里。 听闻是碧落公主后，几名侍卫抬着轿子将她送到千开身前。 “见过千开国王。”待发现千开就是泽国的国王时，碧落立刻改了称呼。 “真是岂有此理，明明是两个骗吃骗喝的家伙，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他们呢。”千开恨得直跺脚。 碧落大概是听出来了，这个泽精国王言语之间根本没有丝毫自责，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这应该就是人族通常所说的英雄出少年吧，国王殿下真是有眼光。”碧落为了求千开帮助，不得不委屈自己去迎合他。 “嘿嘿，没办法，老头子天生一双慧眼。”千开得意极了，不断抚摸他那稀稀落落的短须，如晒干了的橘子皮般干瘪老脸早已笑得皱成了一团。 碧落寻思自己现在开口请求千开，对方肯定不乐意，这人表面上说讨厌黄泉，但实际上内心非常欣赏他，想来如果由黄泉说出来，他应该不会拒绝。 大约等了半天时间，黄泉和黄莲才游行回来，黄莲看到碧落后，笑着冲她挥手示意。 还没落地，黄泉朝千开道：“老头，我们不想当猴子也被你当猴子般在你的地盘里让你的子民瞧个够，按照约定，你现在该送我们离开。” 千开哈哈一笑，对黄泉说道：“你们就这么急着离开？” “老头，你的国家是很华丽，子民也非常热情，不过这里空气潮湿，又不见天日，不是我这等热爱自由热爱天空下新鲜清爽空气的最爱，不然，就算你撵都撵不走我。” “既然如此，老头子不强留。” 听到千开这么说，碧落松了口气，那颗一直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几个人由被送上了昨日的马车，于马车上，千开表示从都城出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到余山，碧落估计现在是巳时，应该可以赶得上，她再次向千开表示了感激。 “你们为何去余山？”千开不解地问。 碧落和妄喜相互看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 “这位是桐柏国公主，伏羲大人的后人。”妄喜沉吟了一下，对千开道。 千开哦了一下，若有所思：“就算如此，你们也毫无办法。”他说的这句无头无脑，旁人不明所以。 “晚辈不知请国王殿下之意，恳请说明。”碧落猜千开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这么说。 “外界传言余山是一座山，然而实际上是一只巨大的妖族。”泽精国王平淡地说。 千开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碧落和妄喜听了，俱震惊不已，若他言属实，那无疑颠覆了世人的认知。碧落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奇异之事，而妄喜地位低下，也没有听闻过此等核心机密。 “可晚辈看这余山高耸入云，即便是妖族，世间哪有如此巨大的妖族？” 千开瞥了一眼碧落：“小女娃没有见识了吧，烛龙身长千里，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身负五仙山的巨鏊接近万里之长，这些异兽，可都比这只妖族大多了。” “那又怎样？”碧落还是不明白。 “据老头子所知，这只妖族得到的命令是阻止任何人族进入山中。” “即便是伏羲后人都不行吗？”妄喜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妖精森林所有妖族都应该知道伏羲大人于妖精森林的意义。 “应该不行吧。除了你们，没有人想入余山或者缺山。” “为什么？守卫很森严吗？” “不是，因为这座山有禁制。” “禁制？” “是的，当年伏羲大人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设了一个任何生物不得进入的结界，还作为印记深深印入各妖族的记忆中，而不论哪个妖族，打一出生起，便有这个记忆，知道靠近余山必死，因而从来没有妖族做过这方面的尝试，而人族和其他种族，就算想进去，也无法通过迷雾沼泽或葬神荒漠。” “这两个地方真的那么难通过吗？” “当然，要不是老头子领路，你们此时肯定已经葬身沼泽之中了。”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我们靠近余山必死？” “干嘛说如果，真要靠近了，死定的。” “殿下，伏据国王既然能安排您完成任务，应该跟你提过当中的情况才是。”妄喜向碧落道。 “并没有，父王当初交给我的任务是进入余山，但并没有提过余山有禁制，生物不得进入。”碧落慢慢说道。 妄喜嗯了一下，便闭嘴不语。 “你们有什么办法？”碧落转而问黄泉。 黄泉正在挠脖子，不知怎么地，自从昨天被千开爬上来搞得身体极痒极痒之后，身体就一直痒痒的，一刻没停过。 碧落又问了一遍，黄泉才反应过来：“进不去，那就不要进去呗，老头，能调转车头回去吗？” “别。”碧落急急喊住了千开，接着白了一眼黄泉，真是被他气坏了，“你就会捣乱。” “那不然怎样，都不让我们进去了。难道要变成死人了你才心满意足？”黄泉极为无辜地摊开双手。 “切。”碧落啐了一口黄泉，不过黄泉提到了个死字，倒是提醒了她，急忙问千开，“余山禁止死人进去吗？” 千开显然被碧落这不着天际的奇思异想吓到了，他张大了眼睛，盯着碧落看了很久 ，不明白这人的脑袋是用什么构造的，怎么会这么异想天开，最终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人老了，不服都不行，他长叹一口气：“老头子不知道，活了一辈子，真是败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老了老了。” “殿下的想法虽然惊世骇俗，不过在下可以认为一试，余山是禁止生物进入，却没说禁止死物进入。”妄喜却认为碧落的推算是对的，欣喜极了。 “怎么做到？你自杀还是她自杀？还是你们互相刺对方一剑？”千开真的被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人族气死了，气得不断吹胡子瞪眼。 碧落和妄喜顿时语塞，尴尬地互望了一眼，两人都是有这么个想法，根本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在众人说着话之际，外面的马车夫探入个脑袋，说：“到了。” “你们要寻死老头子拦不着，但是甭想拉我下水，老头子还想多活几年。”千开说完，毫不客气请几个年轻人下车。 “老头，我能不能不......”黄泉还没说完，就被千开一脚踢出了马车，接着黄莲也被客客气气请了出去，碧落和妄喜亦被赶出了马车。 一出马车，众人便恢复到正常身高，看到那辆小马车的车夫向他们招招手，调转头，化作一道金光飞闪而去。 “这老头真是够坏的，就这么扔下我们，自己一声不吭走了。”黄泉摸着火辣辣的屁股，不断倒吸冷气。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妄喜问。 “先看看吧。”碧落举目四望，所谓的余山全都是石头，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石头，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一眼看去，高耸入云。 众人不知道哪里开始是禁制的边缘，俱不敢轻举妄动。 碧落抬头看，日已过中天。 妄喜看碧落蹙紧眉毛，似乎在思索着入山之策，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倒是想到了一个方法，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妄喜大哥，请说。”碧落立即喜形于色。 “既然生物不能入山，死物可入山，吾听闻有一种巫术，可以召唤小鬼。小鬼是死物，而这里又是冥界大门连接处，应该能轻易召唤出小鬼。只要能召唤出小鬼，替你们入山即可。” “妄喜大哥恐怕对鬼族认识不多，才会有此想法。” “这方法不通吗？” 碧落摇摇头：“生物死后，灵魂不散者，是为鬼族，寻常百姓看不到摸不着，并不代表不存在，有灵魂者，皆为生物，不是死物。而且.......”碧落看妄喜连连点头 ，继续说下去，“......能够招魂的巫术，必须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进行，比如说在深夜，在阴气旺盛之地，这样才能招来冥界的灵魂，这种巫术不算太难，比较厉害的巫师都能做到，而在朗朗乾坤下，阳气最盛之时，召唤出小鬼，此乃禁咒级巫术，非大巫师级别不能完成。” “我们不可以在深夜时进行召唤巫术吗？”妄喜表示不懂。 “不行，必须要在午时，阳气最足时进入。”碧落缓慢摇头，“还有，我觉得七复国王说的话未必全为真，这里不是什么冥界大门的封印之地，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妖族又岂能如此安逸。” “吾亦认为此话是七复国王喝醉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如若鬼族现于妖精森林，早已造成大乱。”妄喜点头，同意碧落的推论。 “你们俩个，不要乱动......”碧落却突然喊了出来，看黄泉和黄莲快待不住了，双腿蠢蠢欲动，妄喜刚要劝他们不要随便走动，以免惹来横祸，突然后劲受到重砸，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黄泉兄弟全程看了下来，当看到碧落的手又扬起来，两人默契极了，同时摔落在地上，装作晕了过去。 碧落真的要被这两个活宝气死了，蹲下来，哎了一下：“你们再装，我就真的让你们昏迷了。” 黄泉兄弟一听，赶紧坐了起来，对着碧落傻笑。 “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对待。”碧落向他们解释说道。 “不如你也将我们敲晕过去好了，这样一了百了，我们兄弟俩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到时泄露消息，你赖在我们身上。”黄泉笑得更纯真了。 “不，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碧落站起来，踢了一脚黄泉，后者很无奈，跟着站起来，拍拍屁股，扬起一阵尘土：“可我们什么都不会，帮不了你啊。” 黄莲在黄泉的身后连声说是啊是啊。 “到时你们便知晓。” “可我们怎么进余山？” 碧落环颈观察了一圈四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一再确定周围什么都没有，才解下了腰带，抽出了软剑，对黄泉说道：“帮我放哨，发现有人靠近，立即汇报。” 黄泉哦了一下，走出了几步，手搭在额头上四处看。 黄莲则将脑袋凑了过去，他很好奇碧落要拿出的是什么。 缠着剑把的白色细绳被解了下来，露出个小小的长方体黑色木盒，此黑色木盒的颜色非常纯，似乎能够吸收阳光，而不外露一点光泽。 “这是什么？”黄莲小声问。 碧落没有回答，而是左手拿住这盒子，让黄莲牵住自己的左手，同时招呼黄泉过来。 “干嘛？”被当做小狗般呼来喝去，黄泉有些不满。 “你去牵黄小莲的那只手。”碧落此时非常严肃，黄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她的话照做了。 “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不要松开手，知道吗？”碧落少有如此郑重其事，黄莲大声回答说是，黄泉则哦了一下。 “如果松开了，会立即被禁制洗涤得荡然无存，连骨头渣子三魂七魄都不复存在。我再一次强调，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我的手。”碧落见黄泉态度慵懒，不得不再次重申一遍。 “知道了，死都不会放手的。”黄泉勉强提起精神，嘴里却在碎碎念，为什么一定要带他们进去，在外面等着不行吗。 碧落不去理会黄泉在说什么，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妄喜，确定他不会骤然醒来后，将黑色木盒拿到黄泉面前：“你来打开它。” 黄泉哦了一下，伸手打开木盒子，一阵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逼得三人闭上了眼睛，这道光芒一闪而过，瞬间又消失于天际间，三人亦随着光芒的消失而不见踪影。 黑色木盒子落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 ------------ 第七十二章 闪亮登场（上） “龙穴的封印被加固，异族暂时不会进入山海大陆，此乃好事，为何父亲仍然愁绪不消？”羽薔看父亲愁眉不展，于是问。 羽人国王者羽栾长叹一口气，绿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灰色，略带疲倦的目光看得很远很远，身处这高山之巅，穷尽目力依稀能看到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那里云雾缭绕，山峰若隐若现： “只因东洲人族战火不断，生灵涂炭，亡灵暴增，冥界开始受到压力。而南洲情况同样不乐观，西大陆土著快要被魔族统治，中大陆蛮族经过两次内讧，元气大伤，已然无力抵挡魔族的进攻，鲛人国家动乱不堪，老国王来不及立下遗言便突然暴毙，留下几位王子争夺王位，局势非常不稳，夸父族远在北洲，然而神魔之井几次被突破，最随后又堪堪封了回去，可见天下之势，乱矣。” “那又如何？各种族自有各自命运，父亲何须如此操心？”羽蔷不明白她的父王为何这么忧愁，只要守住了乐游山，就什么都不怕。 “不，羽人国身处山海大陆之中，倘若这场战争席卷海内外，如何能够幸免？”羽栾扶着栏杆，凭眺远方，似乎看到了原来洁白的云朵染上了一丝黑雾，这黑雾在一点一点，慢慢吞噬白云，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这白云变成黑云。 “如何不能？我们羽人族上下齐心，只要加强巡逻，其他非我族类，胆敢踏入我国境一步，立即射杀之。见人杀人，见魔杀魔，来一人杀一人，来十魔杀事魔，以此震慑天下，旁人如何敢犯我羽人国？” “然人族数量多如牛毛，兵多将广，武器精良，羽人国上下不过三十万，如何敌之？人人以一敌十？蛮族虽野蛮落后，但个个彪悍勇绝，坐骑快如闪电，羽人族之箭不能跟上。其余巫之联盟，机谷各怀绝技，假若联合起来攻打我羽人国，必灭亡无疑。”羽栾微微叹气，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敲了敲太阳穴。 乱世已至，羽人国如何能够幸免，他这些天天天绞尽脑汁，依然想不出什么办法可避免。 “父亲要参与这场大战？”羽蔷皱起了秀眉。 “不，可以的话，羽人国不被卷入其中最好。” “如此，回归黄金岛可好？” “目前为止，黄金岛尚且只是个传说，有没有还不确定，即使有，路径如何走，全族三十万人怎么迁徙都还是问题。” “那父亲该如何决定？攻还是守？” “攻是绝对不能攻的，然而守又守不住。”羽栾看着宫殿外的那片夕阳，脸上愁容始终不减。 *** *** *** “老伙计，就差那么一点了。” “此乃天意。” “什么天意，狗屁不通，如果不是伏据那小子使坏，你又何须留在此地。”顿了顿，他还是吞不下这口气，狠狠道，“这么一等，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了。” “伏据如果不这么做，异族战士再次杀到，山海大陆恐怕要比上次遭受的损失更大。已经没有多少个天神在山海大陆了，现在的居民如何抵挡。” “就他那点小聪明，还封什么算无遗策，可拉倒吧，他真的那么能算，算来算去，怎么没算到你会在我这里。” “呵呵，又有谁会想得到，算得出呢？” “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就刚刚这句话顺耳。”那人看这人不说话，便又问：“现在魔族重现，那些天神又躲在天界吃喝玩乐，你真不打算出手？” “山海大陆自有它的运行规律，只要不受到外来物的干扰，便会正常运行。黑夜过去，太阳依然会在明天早上升起。” “是吗，只怕这次魔族准备得更充分。” “那就是山海大陆这次的劫难，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没有谁可以逃得过去。你不能，吾也不能。” “它敢来惹老子再说吧。” “当年吾犯下致命错误，令山海大陆四分五裂，旧民灭绝，新人好胜，杀戮成山，各族各自为战，深感失职，所以惩罚自己于幽冥之中，反思当年所行。”这个人身材十分高大，他身穿黑色衣裳，又披着黑色的斗篷，手上脚上都拷着粗大的铁链，阴影之下，无法看得到他的样貌。 “你非得要这样的。”另外一个人呵呵道。 “黄泉还有多少时间？”拷着铁链的人问。 “嘿嘿，我就说了，你嘴上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另外一人嘴里非常嫌弃另外那个人的话，可又忍不住心里高兴。 “吾只希望他在完成任务后，可自由自在，过上快乐的生活。” “恐怕不能吧，你不都是说谁也避免不了这次的劫难吗，总不能这小子算例外吧。” “他还有多少时间。” “九百七十二天。” ------------ 第七十三章 闪亮登场（下） 海记三百五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轩辕国灵王突然薨亡，因太子被废，二王子战死泽国，三王子姬元继任王位。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惊，诸侯痛泣之余也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灵王明明身体甚好，怎么会说驾崩就驾崩呢？ 姬元亲率百官为灵王送葬，陪葬品极其奢华丰盛，精美青铜，珠玉翡翠，瓷器精品不胜枚举，棺椁之丽，不可胜原，除此之外，姬元还将灵王生前最喜欢的几名妃子赐死作殉葬，陪葬奴隶若干。 海记三百五十三年一月三日，姬元正式登基，改年号大成，为显圣德，宣布大赦天下。另外因向国自作主张，以废太子之名攻打颖国，并收其国土，此乃狼子野心，即位的成王命邙鸣大司马率领三十万中央军攻打向国，并令定国，瑜国，安国等国家出兵协助。 同时，姬元派出罔浮大将军率领中央军二十万北上，镇压反叛之国。 轩辕国南北同时开战，一时之间，九州各国哗然一片，而轩辕国之外的几个国家，姑射国和唐国已蠢蠢欲动，大夏国更是悄然启动军队，攻向相邻的瑜国。 大夏国京畿颖都，行知宫（不行而知）（见名宫）养覆殿（道德经五十一章，养之覆之），庄王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他甚是喜欢这檀香的味道，故而殿内四周都布置了檀香，香味四溢。 庄王姜鼎（鼎卦，有革新之义）听到殿外传来小小的争执声，缓缓道：“进来吧。” 寺人玉铉赶紧去门外宣明庄王旨意，让在门口拦门的侍卫退到一边去，接着笑请营魄国师：“圣上有请。” 营魄一拂衣袖，哼了一声，跨过门槛，步入殿内。 玉铉低声教训了这俩个侍卫，然后跟着跑回去。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营魄站在帘子外面，向姜鼎行礼道。 “什么事？”姜鼎依然气定神闲，他就这样子，多年的帝王生涯早让他心态平稳，遇事不慌。 “龙穴被加强了封印，应该是被堵上了。”营魄道。 “如此说来，伏据成功了？” “臣认为是。” “好个算无遗策，世人皆以为他派出碧落公主北上辅佐姬正太子，却没想到他暗地里派人去堵住龙穴。为了天下之安定，你竟甘愿送出自己的性命，伏据，本王服你。”姜鼎呵呵笑了，坐了起来，“这是个好消息。龙穴被堵，邪气无法外溢，最受打击的是魔族，我们大夏国趁此扩张，正是机会。姬元这个愣小子，登基以后便连连发兵，不消说会引起极大的民怨，就连各诸侯国也会躲在一边暗自偷笑。这次，一定要打下林国。” “只怕难以遂愿。”营魄眉头紧皱，道。 “为何出此言？” “龙穴被封印，的确让魔族暂时无法兴风作浪，但是神魔之井又蠢蠢欲动，魔族一定会加快速度，冲破封印。” “这个的确需要好好考虑。”姜鼎沉吟了一番，“再说。” “是。据我观察，南洲魔气冲天，除了前天因妖精森林北部封印出逃的部分妖族入魔之外，南洲西大陆土著居民不少被妖言惑众，想来是入魔了。” “那又如何？” “怕是最后会影响到陛下最终统一山海大陆的宏伟目标。” “这些土人不过区区数万之众，不足为惧。而且巫之联盟不可能任由魔族肆虐而不问不顾，孤王以为，国师实乃杞人忧天了。”姜鼎说着，又缓缓躺了下去。 “桐柏国中有伏姤，此人野心不小。”营魄有些焦急。 “区区井底之蛙，有何惧怕？”姜鼎不断摇头。 “大王，这伏姤不足为道，但他背后可是机谷，当初劝姬正离开毫京，从而导致轩辕国势运大变的人听闻也是机谷的人。” 机谷？姜鼎蓦然坐了起来，这个名字他不陌生。 “伏姤狼子野心，欲图桐柏国在先，统一南洲西大陆在后，再统一南洲，接着北上，进入人族国家，如若真是这样，怕是我们抵挡不住蛮族和羽人族的联合攻击。” 姜鼎明白营魄的顾虑，他坐在榻上，沉思了良久：“山海大陆，能够抵抗这两族联合攻击的，唯有远在北洲荒原上的夸父族，区区人族，确实不是对手。不过......这两族如果是想征服就征服的，那么就不会是现今之状了，这两族盘踞各自大陆上千年之久依然岿然不动，绝非没有实力。至于机谷，门生遍布山海大陆，甚至我大夏国亦有不少机谷高徒......本王以为，如果机谷真想染指山海大陆，断然不会先打这两族的主意，他们仍然是会先统一九州，再破蛮族和羽人国，最后集齐九州与南洲之精英，北上北洲征服夸父族，最后完成征服山海大陆的霸业。” “大王分析得甚是，臣以为要扼杀机谷的秋千大梦，必先要扼杀伏姤在桐柏国的阴谋。” “只怕未能如我们所愿。”姜鼎揉了揉太阳穴，这局势的确变得复杂许多，“伏姤苦心经营多年，背后又有机谷的全力支持，而且还隐约有些魔族的影子在内，本王不认为伏据能够扭转形势，逆天而为。” “大王的意思是桐柏国必定会易主？”营魄迟疑了一下，才问。 “伏据擅长于推演，却不善经营国家，想来他已算出了桐柏国必遭大劫，所以将他的宝贝女儿送了出去。” “那月影公主不是危险了吗？”营魄却想不明白姜鼎为何在这个敏感时刻派月影公主前往桐柏国，这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吗？ “有厉风在，不会有事的。”庄王一向淡定得很，此次也不意外。 两人正说着话，有侍卫前来报：“报告大王，月影公主有密函送到。” “你看，这不就是来了吗。”庄王淡淡一笑，让所有人退下了。 营魄向庄王行礼后退出了大殿，玉铉亦在他左右。 出到门外，营魄小声询问玉铉：“大王派月影公主前去桐柏国所为何事？” 玉铉笑了笑，不说话，向营魄做出了个请离开的动作。 营魄微微叹气，走出行知宫。 *** *** *** “王叔，您还有何遗言要对小侄说。”龙象殿上，只有伏姤和伏据两人，伏姤的人早已将王宫包围了。 “你真的以为自己成功了吗？”伏据坐在龙椅上，一改以往嘻嘻哈哈的脾性，居高临下看着伏姤，如王者君临天下般睥睨他。 “当然，你看看你周围还有什么人？连你的传人都跑出去了。”伏姤慢慢走上案台，“王叔真的是对得起算无遗策的外号，无论我怎么安排，都抓不住碧落这个小丫头，这是我迄今为止唯一的失败。” “也会是你今生最大的失败。” “呵呵，要不要我真的去把她抓回来？” “清风山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没能认出她来，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再无一丝可能捉到她。” “那就等着她来找我。”伏姤走到案台前，轻轻敲了敲，“这小丫头重情重义，又一向对父亲敬爱有加，到时总不会不替父报仇吧？” “当然会了，所以你现在退出龙象殿，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伏据板着脸说。 伏姤微微一笑，他的笑容蕴藏着一股所有在我掌握之中的自信：“王叔真是会开玩笑，知道为了等到这一刻，我筹划了多久，准备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就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放弃，岂不是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你真是当我傻子。” “你本就是傻子，跟魔族合作，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任谁都知道魔族不可信，你却还要将自己推向魔族......”伏据瞟了伏姤一眼。 “呵呵呵，我没有跟魔族合作，我只是利用它们，高傲的人类怎会被魔族征服？” 伏姤眼睛里一丝血光一闪而过，伏据看到了，淡淡地说：“你现在就入魔了。”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桐柏国就是我的了。”伏姤不再和伏据废话，他很忙，他还要马不停蹄去征服邻近的几个国家，然后率领西大陆的军队北上九州。 拿下桐柏国，只是统一天下这个伟大征程的起点。 “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伏据一脸认真看着伏姤，这个同样来自机谷的伏羲后人，一样智慧通天，可惜就是太过骄傲自满了。 “你知道我们的计划？”伏姤明显愣了一下，伏据这算无遗策的外号真不是浪得虚名，他在机谷当中名气非常高，伏姤不得不郑重其事对待。 “知道，但不会成功的。” “放屁，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成功吗？” “当然。” 伏据平静看着伏姤，良久，才闭上眼睛：“那我成全你。以后看到碧落时，记得跟他说我是自愿的，不然她不会放过你的。” “嘿嘿，既然王叔这么配合，那小侄必须得要给个面子啊。”伏姤抽出手中的长剑，手起剑落，一道清光闪过，伏姤顿时尸首分离，鲜艳的血液喷溅得老高，溅上至大殿的栋梁。 伏姤拿起尚滴着鲜血的长剑，舔了舔挂在剑尖上的血珠，突然阴恻恻笑了，恐怖的笑声传出殿外，殿外的军人不敢冲进殿内，各自在揣摩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香。”伏姤将剑上的血液舔干劲，竟觉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将长剑放回剑鞘，大踏步走出了宫殿，看着殿外那群狂热的军人，大声宣布：“桐柏国是小王......不，是本王的了。” 跟随伏姤多年的军伍全都扔起了手上的武器，热烈庆祝这一天的到来，海啸般的欢呼声震翻了龙象殿。 冥界使者率领他的的幽冥军队，正式踏出了他收集人族君王脑袋漫长征程的第一步。 ------------ 第七十四章 凤战于野 人人皆以为伏据要碧落借护送姬正太子北回轩辕国为由，北上封印住神魔之井，防止魔族冲出封印，危害世间，谁又会料到碧落竟是去妖精森林加固龙穴的封印。 伏姤上当了，他命泽莲所杀的那个假公主的确是假的，藏于巫师队伍里的“碧落”也是假的，只有他在清风亭遇到的那个被他揭了面具的否喜才是真的碧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碧落就是为了预防他认出来，竟然戴了两层面具。 这是伏据故意泄露的结果。 承天宫里有伏姤的眼线，伏据早已知道，于是和碧落演了一场戏，故意向偷听的那眼线说要北上封印神魔之井，又商量说要让侍女假扮成她，碧落则混入北上的巫师队伍里。 伏据知道这眼线一定会将她偷听到的消息说与伏据知道，这么一来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碧落公主已在驱鬼仪式的前一夜扮作了乞丐，第二日趁着蛮族偷袭盘古城人群混乱之时出了城。 算无遗策的伏据这次失算了。 鬼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早已埋伏在城外，若不是黄泉兄弟相救，她早已成了鬼三的刀下游魂，拣回一条命的碧落在清风山上碰到了早已恭候多时的伏姤，靠着自己的细心隐瞒了过去，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假扮成她的那两个人并没有这么幸运，那个侍女早早就被泽莲一箭射死，而另一个假扮她的女子是巫影，被鬼三掳了去，生死未卜。 是巫影自愿去假扮碧落的，因为她喜欢巫山，她也知道巫山不喜欢她而喜欢碧落，她更明白碧落对巫山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兄妹之情，所以她愿意以碧落的面貌出现在巫山之前，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卸去碧落容貌的原因，没想到竟然被鬼三错认，带走了她。 巫山明白必须要带她回来，因为她是巫之联盟的人，也是他的师妹。 告别了一众同门后，巫山骑着飞鹤，绕了一圈，避开了还在混乱之中的蛮族，径直向妖精森林方向飞去。 在与鬼三交手时，巫山将一只文文放到了他的衣服上，除了异性文文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文文的存在，即使是巫师也不行。 此时巫山掌里的文文，脑袋上的触角指向南方，正是妖精森林。 巫山不知道鬼三为何带巫影去妖精森林，不过要救回巫影，必须要去一趟妖精森林了。 惊水辕离最近的妖精森林相距将近500里，虽然远远就能看到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峰，但实际距离还是非常远的，恐怕还要飞上半天时间才行。 巫山干脆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妖精森林于世人眼中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处处是吃人的妖族，这些妖族或是缺了一只腿，或是多长了两只手，又或是三头六臂，又或是长着两个甚至三个脑袋，嘴脸丑陋，偏偏以人为食，端的十分可怕。 巫山曾多次出入妖精森林，碰上了许多妖族，他们反而对这个大巫师甚是忌惮，看到他都躲得远远的，所以倒不觉得这妖族有多可怕，他现在是想怎么从鬼三手上救回巫影。 在快要飞到妖精森林时，突然听闻从远处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 巫山睁眼一看，天地间风云幻变，原本清澈湛蓝的天空忽然飘来一阵黑云，笼罩了整个妖精森林，那森林边界刮来一阵黑色的妖风，将封印撞击开了一个小洞，这小洞迅速变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成百上千的妖兽从这个缺口冲了出来。 呼呼呼，无数的笑声响彻天地。 “我们自由啦。”天地之间响起了妖族们的狂欢高呼。 巫山猛然站了起来，神色无比凝重，这么多的妖兽同时从妖精森林跑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伏羲大帝当年所设的封印被人破了。 重获自由的妖族高兴极了，冲向了天空，那些妖族不管巫山，呼啸着从他身边飞过，带起的金风将他的飞鹤刮得东倒西歪，有几只胆子大的妖兽感觉到了巫山身上的神力，选择了直接攻击。 面对这几只千年修行以上的妖兽，巫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接得下它们的攻击，不得已之下控制飞鹤急速下坠，躲开了来自空中的攻击，还没落地，又有几只六脚蜥蜴哗啦啦一阵风似的冲过来，带着恶臭的长吻毫不留情攻击这个人族巫师。 巫山闷哼一声，正想要躲避，突然看到一只黑色的大犬凭空出现，先是一口将靠得最近巫山的六脚蜥蜴咬成两截，接着又拉出几道幻影，不停歇将巫山身边的六脚蜥蜴一一咬死。 其余的妖兽见状，带着恐惧的叫声一哄而散。 巫山抬头看，凤舞正在和一头巨大的黑蛇斗在一起，这条蛇长近50米，身躯宽约一丈，然而这么笨重又巨大的躯体，却如闪电般敏捷，既能完美躲开凤舞的攻击，又能以对手想象不到的角度反攻对方。 黑蛇的脑袋上还有人。 巫山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双眼骤然一缩。 这个人坐在蛇脑上，矮矮小小的一只，披着黑色的斗篷，几乎与黑蛇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黑蛇在疾速进退间有一丝空隙，巫山不一定能够看得到这个人。 巫山凝住了眉毛。 在他的认知当中，以黑蛇为坐骑的人就那么一个，可是这个人一直都在登葆山活动，怎么会来妖精森林？再想想当初在十万血林受到黑巫师的偷袭，阴谋两个字立刻在巫山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祸斗在解决了巫山身边的妖兽后，立即冲到凤舞身前，张开锋利的獠牙，猛地咬向黑蛇的脑袋。 那黑蛇正在攻击凤舞，这时被祸斗攻击，迫不得已转过头来，反咬向祸斗。 那个矮小的黑衣人这时忽然动了，蓦然伸出一只长手攻向凤舞，这只手又长又细，五爪伸张如机械般灵活，凤舞以为这小孩就算手再长也有限，冷哼一声，正想要一掌过去，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大意，让她吃了亏。 凤舞本以为那只又细又长的手已经伸到了尽头，没想到那黑衣人岿然不动，大喝一声，这只手竟然猛然暴涨，往前伸了两尺，刚好触及到她的右肩，五个手指疾速一缩，插入她的肩部。 凤舞何时受过这么重的伤，吃痛之下，嗷呜一声叫了出来，双眼喷火，右手用力往上一伸，格开了那个黑衣人的手。 “嘿嘿嘿，不玩了，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那个黑衣人的口里发出来，他将手收回来，身边幻化出一片黑色烟幕，整个人慢慢隐于黑烟当中。 “休要想跑。”凤舞才吃了瘪，那里肯让对方就这么跑掉了，怒吼一声，幻化出一只巨大的狐妖，硕大的前爪挂着金风拍向那团黑雾。 两只长手从那团黑雾当中冲了出来，以比狐妖更快的速度抓住了凤舞那只巨大无凭的前爪，然而根本没有办法阻拦愤怒的凤舞，那只凤舞的手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更用力往下压，就在凤舞以为这下肯定能将对方拍成肉泥时，那团黑雾却蓦然往四外散开，雾团当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那个黑衣人的踪影，而那条黑蛇躲开了祸斗的攻击，脑袋一沉，钻入地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有两个高大的男子凭空出现在凤舞身边，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一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重新封上封印了吗？” ------------ 第七十五章 无理请求 “嗯，发现得早。”凤舞化回人形，右肩上的血在汨汨往外流，将她的大红衣裳染得更红了。 “对方是什么来头？”其中一个男子身形高而瘦，脸色白皙，长得非常漂亮，看着凤舞受伤不浅，捂住嘴巴，差点惊呼了出来，在他印象当中，凤舞可从来没有受过伤，指着她的肩膀，“姐姐，你受伤了耶。” 凤舞不理会这人，也不去疗伤，而是慢慢降落到巫山身边，看着这个身穿长袍的巫师，皱起了秀眉：“不是送你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要带回我的同门。”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的巫山，在对方询问后，不疾不徐地回答。 “她在妖精森林里？”凤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应该是。”巫山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应该是不是的？”凤舞非常不满意，怎么这人说话这么模棱两可。 “我的师妹被鬼三掳走了，我顺着文文的踪迹一路跟来，明显她就在妖精森林里。”巫山想了一下，才说。 “你想要进妖精森林找人？” “正是。” “不用找了，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凤舞道。她其实并不知情，可她也看见了鬼三捉住巫影，她不相信巫影能活下来，干脆出言劝阻巫山莫要浪费时间。 巫山一愣，想不到凤舞会这么说，不过鬼三发现了巫影不是真正的碧落，恼羞成怒之下杀了她也很正常。他想过这个结果，可不敢想下去，毕竟巫影因为他被抓的，是他让巫影陷入了困境。 巫山呆了良久，才压着嗓子，沉声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你。”凤舞轻轻拂了一下衣袖，又问：“那些黑巫师为什么能通过百谷峰闯入妖精森林？”她不说巫之联盟没有拦住黑巫师，但责怪之意非常明显。 登葆山远在西大陆西边，中间是妖精森林隔着巫师联盟所在的百谷峰，凤舞认为自己的责备很有道理。 “我们之前在十万血林遭到过黑巫师的攻击，但在那之后，他们便失去了踪影，我们的人怎么也找不到他们，没想到会出现在妖精森林。”巫山沉吟了一下，道。 “你的意思是？”凤舞不觉得巫山说谎，不过她不明白这些黑巫师跑去 桐柏国做什么，“你怀疑他们是入建木湖后，顺着青江来到这里。” “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他们这次出动这么多人来妖精森林，恐怕有非常大的行动。” “这不就是吗，破坏了伏羲大帝的封印，不知道有多少妖兽逃跑了出去。”凤舞冷笑不已，“东洲和北洲恐怕要倒霉了。” 巫山愣了一下，听凤舞的意思，明显不想派出手下去将那些逃跑的妖兽剪除或者抓回妖精森林。还有，她明知道妖精森林就在南洲里，如今妖族出逃，先祸乱的必然是南洲，然而她偏不说南洲各族也会遭受厄难，看来此人心里真的憎恨南洲的几个势力。 “所以你们就任凭那些妖兽在外面兴风作浪吗？”巫山问。 “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巫师吗？哦，对了，那些蛮人的坐骑快如闪电，要追杀这些妖兽不是简简单单的？”果然，凤舞如巫山所想的那样非常痛恨巫之联盟和蛮族。 “那你们就什么也不做了吗？”巫山抬起头，问。 “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妖精森林，而不是抓捕出逃的妖兽。”凤舞冷哼一声，“你别指望我们。” “巫师，就算我们想要抓捕，可我们离开妖精森林，同样违反了当初签订的协议，所以，我们是爱莫能助。”那个和巫山差不多身材的高大男子说。 巫山沉默。 从前也常常有黑巫师偷偷潜入妖精森林中猎杀妖兽，可是像现在这般成群结队来的，从来没有试过。这些黑巫师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进入妖精森林，就像回自己的家一样，这是凤舞所不能忍的。 “那个黑巫师是什么来历？”凤舞冷冷问。她说话时总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要是一般人肯定就被她的气势压住了，可巫山的气势丝毫不弱于她，面对凤舞的逼问，神色自若：“巫武，被誉为黑巫师第一人。” “黑巫师第一人？” “是的。” “你实力较他如何？” 巫山没想到凤舞会问得这么直接，想了想，才说：“没打过，不知道。” “那你去帮我找他出来。”凤舞毫不客气地说。 “我？” “对，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巫山本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神看了凤舞很久，又看了看前来救援的两个妖族前辈，发现他们也是一脸惊讶，思忖了一下，摇头：“我找回巫影就走。” “你们的死敌不是黑巫师吗，见了死敌不往死里打？”凤舞扬起秀眉，欲要对巫山使用激将法。 巫山依然保持着冷静，不为她所激：“他们人多，我一个人敌不过他们。” “那姬正这笔帐呢，是我救了他。”凤舞不为所动，继续问。 巫山想不到一个堂堂的妖族守护者会这么说，不过她的确说的是事实，他不能拒绝。他只是不明白，问：“为什么是我？” “众人都说你是巫之联盟不世出的天才巫师，那个巫武又是黑巫师第一人，你们既是天生的死对头，当然由你对付他最好了。” 这个理由未免太勉强了，巫山不能接受，可凤舞这么说，必然是为了掩饰她的真正理由，巫山天生不喜强迫他人，只好说：“黑巫师人多势众，即使我找到他，也不能保证打败他。” “只要你能找到他，剩下的我们会解决。”凤舞快速地说，她之所以语速会这么快，就是不想让巫山有思考的空间去反驳她。 “好。”明白躲不过去的巫山不再多言，向凤舞三人作揖，步入妖精森林，他的脚步看似很慢，但是每跨出一步，都是极远，眨眼睛就消失在葱郁的森林之中。 “不会吧，你就这么拜托一个巫师，说出去不丢人的吗？”那个男人张大了嘴巴，简直可以塞下一只鸡蛋。 凤舞摇头，心里暗骂这些人真是愚蠢，什么都不懂，她淡淡地说：“你知道不仅是这里的封印被破坏了，另外七处也受到惨重的破坏，逃出的妖兽不计其数，灵武大人务必要我们坚守阵地，修复封印。” “这样啊。”当中一人才明白过来。 “这群黑巫师看来是蓄谋已久。”另外一人接着说。 “是的，同时破坏了伏羲大帝的八卦阵，放出妖兽，扰乱人间界，他们的目的可就达到了。” “此事关系到妖精森林的存亡，我们不能分心，所以才请这个巫师去追查黑巫师的行踪。” “凤舞大人所言极是。”两人齐声道。 “黑巫师的目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凤舞冷冷哼了一下，问。 这两个人一人叫甚峰，一人叫渡佑，都是巫支祁的手下，巫支祁靠不住就算了，连他的手下也是糊里糊涂的，真是可笑。 渡佑迟疑着说：“他们一直醉心研发战争武器，不知从妖精森林抓了多少妖兽回去做试验，不就是为了争霸天下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感觉到疲倦不已的凤舞看向妖精森林，巫山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妖兽尸体层层叠叠如同小山，流了一地的鲜血，引来一群拳头大小的灭蝇围着尸体转。 凤舞要求巫山去追黑巫师，实在是迫于无奈。 这些黑巫师特别擅长于隐藏自己，不要说一般守护者了，就是他们这些高阶妖族，都未必能够发现对方，所以从前黑巫师来妖精森林，也无法给予他们应有的制裁，还让他们不断猎杀强大的妖兽。 不要说他们，妖精森林的妖族全部对黑巫师谈之色变。 而出自巫之联盟的白巫师恰恰是黑巫师的天敌，白巫师对于一脉所出的黑巫师极为熟悉，非常能克制他们。白巫师也是有劣势的，论单对单，白巫师的巫术要弱于对方，不是黑巫师的对手，巫之联盟则胜在人多，靠人海战术战术能克住对手。 在此之前，凤舞已经派手下去通知巫乾，让他派出巫师联盟里的高手，争取将这些黑巫师全部击杀于妖精森林之内。 ------------ 第七十六章 三眼神鸟 巫之联盟的领地直接与妖精森林的西边接壤，所以那边是白巫师最常活动的地方。 巫山很小就跟随巫乾盟主于边界线巡逻，击杀那些意欲逃离妖精森林的妖兽，偶尔也会进入妖精森林追杀那些在人间界犯了滔天罪恶而逃回来的妖兽。 进出妖精森林得多了，巫山渐渐了解了这个人人惊恐，谈之色变的地方。 八大守护妖神各自守护着一个山林，这些山林各有特色，聚集着相同属性的妖兽，简单而言，就是有各自的地盘，平时各妖兽都在自己的地盘活动，很少去其他地盘。当然，一些低级妖族是遍布整个妖精森林，那些高级妖族也不受限制，想去哪就去哪，前提是不要妄想逃离妖精森林。 巫山是第一次进入凤舞所管辖的山头，凤舞擅长用火，这里的妖族以火属性居多，兴许是得到了凤舞大人的叮咛，巫山所到之处静悄悄的，那些妖族都躲得远远的，静静看着这个大胆的长袍巫师。 黑巫师擅长隐匿和偷袭，妖精森林又是如此广阔，如果他们有心藏起来，那可真是不好找，巫山非常清楚这一点，唯一的线索或许只有巫武的坐骑—黑蛇。这条黑蛇是岩蛇，别看长得又黑又丑，但实力与外貌远远成反比，当年曾与八头巨蛇相柳斗了七日七夜而不分结果，要比一般神兽厉害得多。 黑蛇一旦钻入土中，就会与泥土融为一体，这是它最厉害的地方，而且又可以钻得很深，一般的妖族可真的没有办法找得到它。 巫山深思熟虑后决定召唤出他的灵宠。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短笛，放入嘴内吹了几下，未久，一只乌鸦大小的黑色三眼鸟扑腾扑腾，打着翅膀落在他的右肩。 巫师喜爱在深山之中寻找仙草，䲦鸟就是他们最好的助手。这种䲦鸟样子像枭，额头正中长着一只竖直的眼睛，这只眼睛平时紧闭，每到深夜之时，当䲦鸟悄悄在云谷之中寻找灵药时，它的第三只眼睛就会发出光芒，找出隐藏在山谷之中的神草灵药。 䲦鸟还有一双灵敏的耳朵，能投听到夜里山神和妖精的谈话，既然凤舞让那些妖族躲得远远的，巫山只好召唤出䲦鸟，希望它能帮忙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小鬼，叫我来干啥。”这只神气十足的䲦鸟叫霄，已经活了一百五十三年，年纪比巫山大得多，从来对巫山都是毫不客气。 巫山对于这个称谓毫不在意，向它简单说了他遇到的困局。黑巫师偷偷来到妖精森林，并破坏了伏羲之印，让数量众多的妖族逃了出去，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将那些偷偷藏匿于妖精森林的黑巫师找出来。 “那些守护妖神呢，平时不是高高在上的吗，怎么会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巫师出马？”霄甚是不解。 “不仅如此，所有的妖族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我想问一下他们都不行。”巫山难得露出了苦笑。 霄却觉得那些妖兽要躲巫山并不出奇，懒洋洋地说：“这些妖精难道不怕被你抓去炼化了的？在它们看来，白巫师和黑巫师都一般，不是好人。” “所以我找了你出来。”巫山对霄说，“我想请你施展神通，与树精沟通，问它们是否见过黑巫师。” “也只有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了。”霄得意一笑，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那就麻烦你了。”巫山对霄非常客气。 霄露出一副一切包在我身上的骄傲表情，飞到几棵大树上，呜呜几声，又拍拍翅膀，飞到另外一棵大树上落下来，呜呜呜，一阵乱叫后，如此再三，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了下来，呜了许久，最终满意地点点头，扭过头来，神气地看着巫山：“找到了。” “在哪里？”巫山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他们去招摇山。”霄说。 “招摇山？”巫山小声跟着念了一遍。 忽然一个阴鸷的声音从半空中响起：“不，他们真正去的地方是红岭山。” 这声音如此特别又如此熟悉，正是巫山要追寻的目标人物，天才巫师面无表情，淡淡说了句：“出来吧。” “哈哈哈哈，巫山，咱们又见面了。”恐怖的笑声中，带着饕餮面具的鬼三渐渐现了出来，他此时孑然一人，抱着鬼头大刀，凭空而站，俯视着地上这名高大的巫师。 “巫影呢？”巫山面如冷霜，他努力不让自己生气，这会影响到他对事情的判断，后果可能很严重，他冒不起这个风险。 “我从来不会带死人到处跑的。”鬼三桀桀笑道。 “那她的尸身呢？”这是最坏的结果，巫山早已想到，却不愿意听到。 “杀了以后随便扔了，或者你回去问那些蛮人会更清楚。”鬼三这么说，明显是在祭祀台上杀了巫影。 巫山终于忍不住，眼露精光，默默运起炁，脚下一跃，蓦然出现在鬼三的身前，一掌劈向他的胸口。 鬼三轻笑着闪开了，身影如同雾气般慢慢散开，再次出现时，正好落在巫山刚才站立的地方。 他看着巫山缓缓落地，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巫山，你是打不过我的，无谓挣扎。”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巫山完全猜不透鬼三的身份，此人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诡异的是这人身上毫无仙气，也没有妖气，又没有神族血脉，也不像修炼者那般修炼炁，连魔的气息都没有，更不会是巫师，虽然带着看上去很凶残的饕餮面具，但又不是化人形的神兽，着实让人摸不透。 巫山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鬼三的事迹，这个人像是凭空出世，没有一点预兆，就这样出现了，却又那么难缠。 “我是什么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鬼三道。 “你一直在找碧落的行踪，我不相信你，况且你杀了巫影。”接下来的话巫山没有说出来，但这不妨碍他要表达的意思和决心。 “那都过去了。”那饕餮面具一点也没有变化，总是那么诡异那么恐怖。 巫山不语，就这么看着鬼三，但如果对方不给出个说法，他肯定是不会再继续耗下去，到时便只有不死不休的结果。 “就算我们的立场不一样，但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这点你无需怀疑。”鬼三明显感受到了巫山身上渐渐发出的寒意，突然笑了，于妖精森林里，他的笑声那么恐怖那么突兀，不少鸟兽被惊起。 “你的目标是什么？”巫山不明这人为何发笑，且当他是神经病发作吧。 “身为巫之联盟最年轻，最被巫乾盟主看重，最被悉心栽培的大巫师，你应该很清楚，每年那么多黑巫师偷偷潜入妖精森林，为的是什么。” 巫山却不回话，四周一片寂静，整个妖精森林只能听到鸟鸣虫叫，偶尔风吹过时，会刮起沙沙得声音。 鬼三哈哈大笑，似乎是在用笑去掩饰这尴尬的气氛：“那些黑巫师捉了许多妖族回去做试验，说是为了研究制作出战争机器，最终目标不就是为了在这场即将发生的大战大获全胜，统一山海大陆？” 巫山的心一动，商助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他说马上就会发生一场席卷整个山海大陆的战争，没有哪个种族可以避免，可他心里还是有疑问：“黑巫师人数稀少，即使想要介入战争，他们也起不了主导作用。” “所以他们想要抓妖族，将它们改造成战争机器上战场。”鬼三看巫山不说话，似是在斟酌他所说是真是假，当下又向巫山抛出了个问题，“你知道凤舞为什么不亲自去阻止黑巫师，而是要求你将他们找出来吗？” 巫山再次被说动了，这一直以来都是他心里存疑的地方，凤舞说的话太过牵强，这里可是妖精森林，是他们的地盘，怎么会让一个外人去抓入侵者，说出去不丢人的吗？ “想不明白了吧，那是因为妖族遭到了魔族的袭击，实力损失大半......” “什么？”巫山罕有地打断了鬼三的话。 “巫山，你不用惊奇，魔族的确是偷袭了妖族，同时黑巫师利用蛮族制造事端，吸引住妖族的注意力，趁机解除了伏羲大帝的八卦封印阵，当然了，妖族还是非常厉害的，第一时间击退了魔族，又撵走了黑巫师，修复了封印。只不过这样一来，妖族的实力大损，已经没有能力去找出那些藏匿于妖精森林的黑巫师。” 鬼三的说法同样很牵强，巫山也不太相信，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黑巫师猎杀妖族，一定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研发武器是其一。巫山还听说过，黑巫师们一直致力于研究操魔术，除了魔族，身材强壮又修炼过法术的妖族就是最好的操控对象。 妖族和魔族，都是黑巫师想要操控的对象，可巫山不觉得他们的计划仅仅如此，以他所知的一丁半点消息，黑巫师还有个关系到全山海大陆生死的恢宏计划。 鬼三咳了咳，清清嗓子：“不管你信不信，黑巫师的目的就是要在即将到来的大战里一展身手，身为白巫师的你们，有责任制止他们。” “那你呢，为何要帮我？”巫山始终看不透鬼三，这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了，可惜打不过他，不然非得抓住他问个三天三夜，直到水落石出 “很简单，我不想看到黑巫师发展壮大，影响到我们的计划。”鬼三直言不讳。 “你们的计划？”巫山的眼皮猛地往前扑了扑，果然鬼三是有同伙而不是一个人的，至于他的同伙，说不定就正是魔族。 “嘿嘿，以后你会知道的。”鬼三不打算解释下去，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渐渐隐去身影，“黑巫师这次的目标是蠬娡，为了得到这具妖族当中最强悍的身体，登葆山的黑巫师几乎倾巢而出，就看你们能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当他说完，整个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于空气之中，密林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 “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呢？”霄用翅膀抵住嘴尖，似乎在思考。 “怎么说？”巫山知道霄的上一任主人是巫之联盟当家盟主的师傅，一个放浪形骸的巫师，因为触犯了巫规而被驱除出巫之联盟，霄却留了下来，这个巫师行为怪异，实力却是数一数二，霄好像知道不少他的事情，也与他的交谈当中了解到不少事情，这是巫山后来才知道的，但这不妨碍霄在后人巫师当中最聪明的灵宠的评价。 “蠬娡一直是黑巫师们的目标，只不过它实力太过逆天了，那些黑鬼们斗不过才暂时放弃了，不过如果这个猥琐面具男说的属实，妖族受到魔族偷袭，实力大损，这些黑鬼们有些想法，那一点也不奇怪。” “这么说，黑巫师必然是暗中勾结魔族了。” “不意外。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霄大大咧咧地说，“这群疯子甚至胆大妄为到爬去昆仑山去偷西王母的不死药。” 巫山听过这些故事，要说黑巫师干出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惊讶，正如霄说得那样，这群人是疯子。 “我们先去招摇山吧。”巫山说走就走，施展身法于密林之中穿行。 这是他在巫之联盟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少说话多做事。 ------------ 第七十七章 操魔师现 招摇山位于妖精森林的最南边，与北部相距将近千里，而且中间隔着两座死亡禁山，霄明确跟巫山说了，只能绕远路，迷雾泽林，葬神沙漠和那两座禁山无论如何是通不过的了。 巫山坐在飞鹤上，宽大的长袍随风飘动。 他座下的这只木飞鹤不像那些普通的纸飞鹤，需要巫师用巫术操控，这只飞鹤就像机械做出来的飞鸟，会自己扇动翅膀翱翔于天空之中，只要有风，这只飞鹤可以永远飘于天上，要说还有缺点，就是速度偏慢，比正常的飞行妖兽要慢，更别说那些动辄飞行上千里的神兽了。 按照这个飞行速度，就算赶到招摇山，估计这场围捕大战也早结束了。 “慌什么，那些黑鬼的速度比你快不了多少。”霄似乎看出了巫山的心思，满不在乎地说。 巫山嗯了一下，往下看，葱葱郁郁的森林墨绿如地毯，铺在起伏的高山上，时不时传来妖族的吼叫，穷尽目力，都看不透这片森林之下藏着什么。 飞了一段时间，那些高山渐渐被抛在了身后，迎面而来的是一片蜿蜒起伏的沼泽山地，树木开始变得稀少，河流溪谷顺着山势而流。 巫山知道已经飞离了凤舞管辖的山头，这是来到了飞廉的地盘。这里山头低矮，河流众多，偶尔会有奔跑的妖族停下来，抬头看向天。 这些沼泽山林很大，木飞鹤飞了很久很久，直至日已西落，看到又一片高山出现在眼前，巫山才觉得快要进入蠬娡的地盘。 夕阳沉入山脉，巫山此时已经进入蠬娡所管辖的王山山脉当中，这些山中所生长的植物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叶子火红火红的，从天上往下看，就像是一大片赤红的地衣贴在了大地上。 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巫山就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想了一遍。 如果猜得没错，凤舞肯定派人去巫之联盟告知盟主黑巫师倾巢而出入侵妖精森林一事，那么盟主肯定会派出巫师援助。 妖精森林虽与百谷峰相距甚远，不过巫师联盟里有专门负责通信的巫师，通过灵识相传，一个时辰内可将消息传出千里之外的地方，而且巫之联盟的八堂俱有弟子分布在南方各大山林，凡是和妖精森林接壤之地，必有巫之联盟的弟子，最近的巫师在接到消息后赶来王山山脉根本不是问题。 那些师弟应该在某个地方和黑巫师在浴血奋战吧，巫山在想。 巫山正自想得出神，突然一道火红色的光芒从地上射来。 这道光来得很急很突然，巫山想要遥控木飞鹤躲过去已经不可能，就是这么危急情况下，巫山依然不慌不忙，尽力往右倾斜，将左翼露了出来。 蓬，这道来势汹汹的红光射中了左翼，在空中猛打转，极速坠地。 躲过了攻击的巫山，默念巫术，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地上。那里有两个身穿黑袍的人，完美藏于黑夜之中，可是凭着多年以来和黑巫师的战斗，巫山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 “你们来妖精森林做甚？”巫山冷冷地问。 这两个黑巫师穿着黑色长袍，连衣帽盖着脑袋，露出那惨白的脸容，许是长期生活在阴暗地方，两人眼角溃烂，身上散发出一股糜烂的味道。 “嘿嘿嘿，你们白巫师又是来妖精森林作甚？”当中一人冲巫山发问。 “你小子修为不错，巫之联盟像你这种年纪便有这等修为的人不多见啊。”另外一人嗓子沙哑，说话声音很低沉。 “据我所知，就只有那么一两个。” “一两个，不是一个吗？” “嘿嘿，管他一个还是两个，总之碰上了我们齐氏兄弟都得死。” “对，得死。” …… 这两人一唱一和，明显将巫山看作砧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 可巫山同样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看他们在扯些有的没的，怕他们在拖延时间，耽搁了行程，便问：“巫武呢，我要找他。” “巫武大人岂是你等白巫师想见就......”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心里暗叫不妙，正想要往后退，巫山的身影突然现了出来，一拳击向他的小腹，瞬间将他击飞。 嘭，这个黑巫师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噗嗤，吐出一大口鲜血，头一歪，就此死去。 “小子，你找死。”另外一个黑巫师看对方实力强劲，自知打不过，正想要召唤出他的魔物，巫山一脚踢去，又将他踢飞。 “阁下，真是好威风。” 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从巫山的身后响起。 巫师联盟的天才巫师感觉到背后发凉，猛地往前一跳，本以为躲过了对方的攻击，可是那道冰冷的感觉如影相随，巫山明白自己无法摆脱对方，突然一个闪瞬，不进反退，跳到了那名黑巫师的身前，一掌狠狠劈向他的胸膛。 那名黑巫师根本没有动，口中一直在念念有词，巫山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又指向自己的后背，不得已之下只得撤退，连续几个倒纵，迅速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经过前两次的试探，那名黑巫师倒是再没有继续攻击下去，收回了他的魔物，是一头刺龙。说是龙，其实是一条长着翅膀的长蛇，长吻如剑，刚才就是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攻击巫山。 此时它安安静静盘在地上，如果不是刚才那么犀利的攻击，旁人会以为它就是一根粗粗的草绳。 “你是谁？”巫山警惕看着对方。就像巫之联盟的巫师常常成群结队活动，黑巫师也很少单独行动，像他这种习惯独自行动的巫师真是少之又少，而那些闲巫则更是独立独往。 “巫杨，你是巫山？”巫杨迟疑着问。 “你认识我？”巫山有点吃惊。 “呵呵，谁人不识巫之联盟的天才巫师巫山，不动如山，侵掠如火，疾如风，徐如林。”巫杨苦笑不已。 看来这些黑巫师对巫之联盟做了很多研究，巫山的心一个咯噔，看来要多加小心了。 巫山沉声问巫杨：“你是操魔师？” “正是。”巫杨大方承认。 远古时代，天地初开，巫师还没有分家，不像现在这样分成白巫师和黑巫师两个群体，那时天地之间灵炁充沛，无论人、妖、兽还是山中精灵，随便找一个地方修炼皆可修炼成仙。 巫师则是山海大陆中最强的一个群体，他们以登葆山为中心，不断往北往东往南开拓。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巫师的身影，那是巫师的黄金时代。 人们根据他们的工作，将他们划分为四大职业，捉妖，猎兽，驱鬼，祈雨。后来有一些巫师受到魔族诱惑，不甘于此，想寻求更刺激的事情，逐渐向黑暗堕落，这么便逐渐演变成为黑巫师，与白巫师相比，他们的职业简直惊世骇俗，操魔，弑神，戮仙，无一不是惊天动地之业。 不做惊天动地之事，何为惊天动地之人，这是黑巫师们的口号。 为了达到这惊人壮举，从立志成为黑巫师的那一天起，他们便要出卖自己的灵魂，甚至不惜献祭自己的生命，从黑暗之神那里获得力量。 以此惨重代价换来的力量是非常恐怖的，一个黑巫师未必能够战胜一个神，但是十个黑巫师必定能将一个神蹂躏在地，那个时候的黑巫师成群结队行走，即使是神祇，遇到了他们也要绕路走。 颛顼大帝命黎和重两名神祇绝地天通以后，又下令神与仙不得在人间界逗留，必须返回天界，神与仙在人间界的数量锐减，弑神和戮仙变得无比艰难，而在更早之前，轩辕天帝率领神族一举消灭了魔族，并将他们封印于神魔之井，然后历届天帝又派出天神追剿魔族余孽，魔族亦渐渐消失不见。 魔族虽然消失了，可是操魔这个职业没有消失，一来是操魔师操控的对象是魔族，他们完全听命于操魔师行事，神族攻打魔族时，这些操魔师将魔族藏了起来，并代代延续下来，神族飞升天界后，再无力量可以压制操魔师，操魔师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山海大陆兴风作浪，无恶不作，直到巫之联盟出现，黑巫师才收敛了许多。魔族数量日渐稀少，那些操魔师转而将目标投向了妖族和兽族，实力强大的妖兽是他们的最爱，基于此，黑巫师常常会潜入妖精森林与万兽森林猎杀强大的妖族和兽族来充当他们的操控物。 这次巫武亲至，想来猎杀的妖族必不简单，巫山是有点相信鬼三所说的，他们猎杀的对象是蠪蛭，只是不知道妖族那些守护妖神知不知道这事。 巫杨看巫山脸上毫无表情，心里着实忌惮对方的实力，生怕夜长梦多，干脆先下手为强。 他拿起笛子，放在嘴里吹，急促的笛声穿透了整个森林，那条刚刚还摊在地上萎靡不振的黑蛇，在听到笛声后，瞬间人立起来，长吻攻向巫山的小腹。 已经下定决心速战速决的巫山不退反进，以更迅捷的速度一脚踢向那条黑蛇，他这一脚力量速度俱佳，那条黑蛇完全躲闪不过去，啪的一声，顿时被踢向远方，撞到一根两人合搂粗的槐树，巨大的冲击力将那棵大槐树拦腰撞断，而那条黑蛇也一分为二，落在了地上，尾巴和嘴巴兀自在地上翻滚。 在击飞了黑蛇后，巫山更不停留，直接欺身到对方身前，重重一拳击向对方的小腹，蓬，对方躲闪不了，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后，摔落在地，他口吐鲜血，全身在痉挛，即使不死也变成了废人。 操魔师长期用精神与魔物沟通，几乎没有时间锻炼身体，一般的操魔师身体很羸弱，巫山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干脆利落解决了对手。 “不愧巫山第一天才，一击必杀。”一个零落的掌声慢慢响起，巫山抬头看，又有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高阶操魔师巫零。”巫山的眉头皱得死死的。 ------------ 第七十八章 战个痛快 巫零在巫师世界中赫赫有名，可不像刚才这个操魔师般不知名。这个人很少在外活动，但是一出现必然会引起剧烈的恐慌，因为他的魔物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凶兽相柳，那只长着八个脑袋，小山一样大小的巨兽。 巫零看上去和巫山差不多高，却比他瘦多了，四肢瘦削而长，像极了一根根竹竿，也许是长时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他的脸色非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干瘪的脸蛋，颧骨高高凸起，两只眼睛却深深凹了进去，鼻梁又高又直，嘴唇偏白，额头宽大，头上顶着黑色的连帽长袍，因此看不清他的脑袋。 因为常年与死尸形影不离，操魔师身上往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尸臭，为了掩盖这些尸臭，那些操魔师爱往自己身上喷大量浓郁的香水，而由于尸身带着腐烂气息，受此刺激，大部分的操魔师眼角溃烂眼睛通红。 不像一般的操魔师，巫零的身上没有一点尸臭，双眼也如普通人正常，一来是因为他的实力处于操魔师的顶级阶层，二来传说他的父亲是一位半神，身上流着天神的血脉，让他能够不用入魔也能操控顶级魔物。 巫零的大名早已在巫之联盟传开了，无须提醒，巫山的心紧了一下，这个对手，可不好应付。 巫零并不是啰嗦之人，看巫山凝神应战，丝毫没有退缩之意，缓缓抽出了一把长刀：“我们两人身上都流着天神的肮脏血液，想来阁下是不会拒绝我的邀约。” “既是如此，何必要斗个你死我活。”巫山能够感觉到那把朴实无华的大刀散发出的寒冷气息。他曾听师傅巫乾说过，这把刀的名字叫乌刀，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武器，乃是来自天界的神器，削铁如泥，端的十分厉害。 “道不同不相为谋。”巫零说着，将乌刀一举，刀尖直指巫山的胸口。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巫山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巫山以往经常在南洲活动，很少碰到黑巫师，更别说像巫零实力这么强的黑巫师，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和对方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巫山并没有拿出武器，而是左手起右手合，向巫零做了个请的姿势。 巫零哦了一声，他不想占便宜，于是将乌刀收了起来。 感受到对方想要公平战斗的意欲，巫山的战意率先被激发起来，白衣长袍无风自起，眼珠中央的那一点绿蓦然变成了红色，根根短发竖起。 “你先。”巫零冷冰冰地说。 巫山点头：“得罪了。”说着，脚下运炁，攻向巫零的大腿内侧，他见巫零不使用操魔术，遂亦放弃了巫术。 世人皆知巫山是巫之联盟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巫师，擅长各种巫术，尤其善于在远程发动攻击，然而只有少数的人才知道他更擅长近身攻击，得益于母亲是半神身份，他强壮的身体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基因，甚至比起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巫山一瞬间便纵到了巫零的身前，可是巫零的速度丝毫不慢于他，高瘦的身体灵活而有力，轻松往后一跳，便躲开了对方的攻击，巫山连续不断下脚，攻往巫零的下盘，但都被对方及时后退，化解了他的连续攻击。 第一次双方都在试探，巫山只用了不到五成的功力，他知道巫零也没有用出全力。 进攻未果，巫山突然收起攻击的姿态，两只手臂像只翅膀一般展开，撑起了整个斗篷，五指捏成尖嘴状，像两个鹰嘴，双脚一前一后，两只脚脚尖触地，一副随时要飞起攻击的样子。 这是巫山跟一位老巫师学习的八兽戏，这位老巫师让他模仿百谷峰的八种禽兽的动作，学习他们捕获猎物或是与敌人战斗的动作精髓，并据此演化出属于自己的招式。 巫零看巫山的姿势像极了鸟状，和刚才的下三路攻击完全不一致，看上去要比刚才的下路攻击要凌厉许多，战意蓬勃而起，一丝血迹悄悄爬上了双眼。 这次是巫零先发起攻击，他猛地冲了起来，人离巫山还有两丈远，就高高跃起来，然后再重重落下来，一掌拍向巫山的天灵盖。 巫山双脚只是动了一下，却如同老鹰般灵活，快速后退，躲开了对方的掌风，接着两手不断往前啄，他的双手速度极快，幻化出无数个手臂，密集攻向巫零。 巫零一点不比巫山慢，双手连续往前招架，宛如同时长出了千百个手臂，完全挡住了巫山的鹰拳。 砰砰砰，刚开始时这激烈的碰撞声还如同一根线般密集响起，到了后来，前面的声音刚发出就被后面的声音吃住了，最后只有砰的一个声音，如同一道时长非常长的休止符。 两人你来我往，短短一瞬间交锋了一百多个回合，却都没能在对手身上占到便宜，双方的实力实在太接近了，两人深知再这么打下去，纵然再打个三天三夜也难分出胜负，仿佛心有灵犀，巫零长啸一声，两人同时跳出了圈子，不再缠斗下去。 巫零此时已经在微微喘气，而巫山依然气定神闲，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便知自己已经稍微输了，心里暗赞：巫山不愧巫之联盟天才少年的头衔，年轻一辈的黑巫师，能够稳胜他的恐怕也只有巫武了。 “阁下拳脚功夫胜于在下，在下心服口服，如果再这么打下去，必然是在下输的。”说到这里，巫零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比完拳脚，当比武器了。”他知道巫山没有武器，拿出了一把长剑，说：“这把剑叫昼日，和乌夜是同样的材质造出来的，一剑一刀的品质并无差别。”他这么说，无疑是表明他无意于在武器的比拼中占便宜。 巫山想了想，轻轻点了一下头。 巫零的眼睛非常敏锐，黑夜之中，巫山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看得巫山点头后，于是将昼日抛给他，自己则拿着乌夜：“那么，来吧。” 一比拳脚，二比刀剑，巫山之所以会犹豫，是担心对方在使用拖延战术，黑巫师出动了巫零这样厉害的角色来缠住他，这就说明了问题—他们肯定在酝酿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至于是不是鬼三所说的那样，巫山持怀疑态度。 在没有接过长剑之前，巫山那个点头多少有点速战速决的意思，但当那把白如寒玉的长剑真正握在手中时，那长剑竟然在突突乱抖，剑体之内的灵识冲破了剑身，冲击巫山的脑海。 巫山的战意再一次被激起：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对方打倒，莫名的信心于胸中熊熊燃起。 巫零看巫山双眼发出异样的光芒，和刚才发出红光的样子截然不一样，便知他控制不了这把昼日，正想要让他丢了昼日，巫山已经持剑攻了过来。 巫零不敢大意，巫山的实力绝对不在他之下，现在又手持神兵，一个不小心就被劈成两半了，他使出乌夜，格开了昼日。 当当当，刀与剑不时相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两把神兵都挂着金风，刀剑所向，那些树木全都被利刃所断。 轰轰轰，不断有树木倒下来，掀起一阵沙尘，附近的妖兽全部惊得落荒而逃。 这一场恶战又要比刚才的拳脚相拼凶险多了，稍有不慎就会断手断脚，然而巫山似是被昼日控制住了，招招使出都是杀着，不管巫零是如何攻其自救，任由他的大刀划向自己的要害，没有躲避，反而刺向了对手，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打法。 巫零被击得节节后退，在巫山如疾风暴雨的攻击下，巫零感觉到体内的炁在快速流逝，而巫山越打越是兴奋，似乎一点体力不支的征兆都没有，再这么下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精疲力尽而落败。 巫零自觉不妙，长啸一声，高高跃起，跃到了最近的那棵大树上，连续跳跃，跃上了树顶，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现了出来，再过一天就是冬至了，下弦月孤零零挂在夜空之中。 巫零以为巫山暂时不会攻击了，树下却传来翅膀振动的声音，接着一道寒光从树下一闪而过。 巫师的灵感非常敏锐，更遑论整天修炼精神的黑巫师，常常与天地之间的灵炁沟通，就算不用眼睛，也能感应到别人的一举一动，巫零能够清楚感受到昼日在对他冷笑。 巫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伸刀往后一格，堪堪抵住了长剑的剑尖，他不敢在原地停留，连续几个纵跃，跃到了附近的树上，巫山却不依不饶，紧紧跟在身后，那把昼日更是如影随形，一直指着巫零的后背，从没有离开过半分。 巫零心想这么逃跑也不是办法，自己一直在树冠上跳跃，对方却是展翅紧跟随后，这么一来，自己反而成了劣势那一方，当跳到一棵高大的槐树，巫零的身体猛然往下沉，直直往下坠，双脚一落地，立即转过身来，弯刀横放，已经护住了胸口。 那些大槐树的横叉非常多，巫山的翅膀施展不开，干脆挥了个八字，身前的这棵千年槐树立即被剑气砍成了七八截，轰然倒地后，幻化成一个婴儿大小的小人，扶着受伤的手臂逃得远远的。 巫山没有落下来，而是振着翅膀，居高临下看着巫零。 “想不到你身上竟然还有羽人族血脉。”巫零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那道灰色的翅膀展开了将近有一丈多长，他双眼不知道何时又变回了绿色，在夜月的映衬下，竟然有点像长了翅膀的魔族。 ------------ 第七十九章 绝密计划 “你是第一个逼我露出翅膀的人，你很强大。”巫山说这话不是敷衍，而是认同。 “那些白巫师知道这事吗？”巫零问。 “有的知道。”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吧。” “这无所谓，反正很快他们都会知道了。” “阁下倒是看得很开。” “羽人族还没到与巫师不共戴天的地步。”巫山很清楚羽人族与巫师之间的瓜葛，不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黑巫师和魔族勾结，共同入侵妖精森林，无论是羽人族还是蛮族，都应与巫之联盟合作，齐齐将这群胆大包天的黑巫师驱逐出妖精森林才是。 “据我了解，普通的羽人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幻化出双翅，只有带着羽人王族成员才可以随时幻化出翅膀来。”巫零盯着巫山的眼睛，原来的血丝已经退去，又变回了绿色的眼眸，在黑夜之中特别显眼。 “然后呢？”巫山不以为意，淡淡反问。 “没什么。” 已然冷静下来的巫山将昼日丢还给巫零：“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了，恕不奉陪。” “今日你我未能战个痛快，可惜。”巫零一把抄住了昼日，抬头看着巫山，“继续待在巫之联盟，只会埋没你的才华，何不跟我一起回登葆山，开创一番辉煌的事业。” “那我劝说你跟我回巫之联盟，你愿意吗？”巫山反问了一句。 巫零哑然，巫山这么说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立场不同，那么自然不会在一起共事，不过他爱惜巫山，觉得这人是个人才，所以想多说两句：“巫之联盟的理想是天下太平，你们推崇人与人之间应该平等相处，可曾成功？贵族和平民百姓始终尊卑有别，差如鸿沟。你们向南洲传播反对战争的想法，可曾有人听过你们的话语，现在南洲哪个地方不是战火连天？你们说以战止战，别的不说，那你们巫之联盟有能力做到吗？不要说南洲，东洲你们都没有办法渗透进去，更遑论北洲了。那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什么原因？”巫山不是没思考过这些问题，可他思索很久，依然没有得出答案，如今巫零又将问题抛了出来，他想听听这人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不知怎么地，巫山觉得巫零和其他的黑巫师不一样，这个人说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就四个字，对牛弹琴。”巫零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意思？”巫山问。 “很简单。蛮族整天以杀戮为乐，妖族危害人间，羽人族自私自利，鲛人族骄傲蛮横，各族之间互不信任，互相攻讦，他们怎么可能会听你们的话，放下手中的武器，和平共处。所谓天下太平，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 “所以这就要靠我们去身体力行，将这种思想灌输到每个族身上。” “那你有说服到我吗？” 巫山语塞，愣了一会儿，才说：“天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 “屁话，天是天的意志，还是你们的意志？如果是天的意志，你们如何得知，如果是你们的意志，请不要冠冕堂皇说是天的意志。”巫零对于巫山的言论不屑一顾。 巫山再次无言以对。 “天下太平，不仅是你们白巫师的理想，也是我们黑巫师的理想。”巫零盯着巫山，眼睛竟有异样之光。 巫山猛地振了一下翅膀，他不相信巫零的话，但这句话的确有打动他的内心。 “世人皆以为黑巫师无恶不作，操魔，弑神，戮仙，这些都是大逆不道之事，可你们知道我们黑巫师为何要这么做吗？”巫零看到巫山紧闭双唇，似是在思考，呵呵一笑，继续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不断往我们身上泼黑水，弄得黑巫师倒是个邪恶的职业，弄得我们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难道不是吗？你们黑巫师危害人间的事还少吗？别的不说，南洲西大陆众多小国，可没少受你们的迫害。” “黑巫师的势力在日益壮大，人数多了，难免良莠不齐......” “好的极少，坏的极多，像你这样的黑巫师，我是第一次接触到，你是个异类。” “那你们巫之联盟呢，就没有害群之马吗？” “没有，我们巫之联盟的人，个个都是一心为民，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就算有，一旦发现了，亦会依盟规处置。” “是真的吗？”巫零微微叹气，带着些惋惜情感反问，“巫之联盟就真是铁板一块，上下同心的吗？” 巫山不去反驳巫零，他不想因此而去猜忌同门，而是问他：“那你们与魔族沆瀣一气又如何解释？” “你觉得我们操魔师操控了魔物，那些魔族会想与我们合作？这就好比猫与鼠谋求合作，真是可笑。” “难道不是吗？” “你认为是就是吧，反正误会我们的世人多了去，不差你这么一个。” “那戴着饕餮面具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鬼三先生？” “鬼三？”巫山这才算是知道那个和他交了两次手的人的名字。 “鬼三先生是我们登葆山学院的客座教授，他是一位学识通天的学究，非常了不起，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巫零一说起鬼三，竟然洋溢着崇拜之情。 巫山暗下吃惊，想不到巫零这么个有着独立见解的人，也会对鬼三如此推崇，他心里不解，于是问：“可他说他们担心你们会阻碍他们的计划。” “他真的这么说？”巫零愣了一下，似乎在自言自语，“可我们的计划明明是最好的，他怎么会反对呢？” “什么计划？” “对不起，你还不是我们登葆山的子弟，我暂时无法跟你明言。” “总之不会是好计划。”巫山摇头。 “不，绝对是最好的计划，我很想告与你知道，可惜你不是我们的人呢，如果你决心加入我们，并起誓永不背叛，我就可以将这绝密计划告诉你了。”巫零又是高兴又是惋惜，高兴的是这绝对是个关系到全山海大陆福祉的计划，由他们执行再好不过了，惋惜的是巫山不愿意加入他们的行列。 “我不会加入你们的，毕竟我们是死对头，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巫山很遗憾自己说服不了巫零，就像他也说服不了自己一样。 巫零听巫山这么说，觉得他还是被以前的思想所束缚，可惜这次出来时间有限，不然好好劝说他，应该跟将他说动，当下便道：“对不起，我要回去了，欢迎你来登葆山做客。”顿了顿，又说，“只要你了解了我们黑巫师所坚持的理想，就能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我再重申一遍，我们黑巫师无意与天下为敌，天下太平亦是我们的......”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一阵强烈的震感从地面传来，无数的鸟兽扑腾扑腾飞起来，下弦月不知道何时隐了去，黑色的云团开始聚集在妖精森林的上空。 “巫山，先告辞了。”巫零说完，整个黑影突然遁去，瞬间不见影踪。 巫山缓缓落地，那双轻柔如无骨的翅膀慢慢收了起来，一点点变小，最后缩入后背，变成两个小小的黑点，原先的衣裳和长袍都被撑破了，巫山又拿出一套新的衣裳穿上，再披上他的玄黑氅裘长袍，这么一来，完全看不出他的身体有何异样。 巫山心里在细想：刚才那声雷鸣般的吼叫，真的有可能是蠪蛭发出的，那么鬼三没有说错，他们的确在猎杀蠪蛭，不知妖族是否知道此事。 这次黑巫师几乎倾巢而出，如果巫之联盟没有人接应，巫山自知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尽管如此，他依然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猎杀蠪蛭的，顺道观察一下巫武——这个被称为登葆山之神的最强黑巫师。 还没有接近常阳山，巫山就能听到一阵阵怒吼声如惊雷响起，一阵又一阵在脑袋上落下，不绝于耳。 为了不让黑巫师发现，巫山降落在地，收了纸鹤，在夜色中走了几步，便隐约感觉到身边全是黑巫师，那些邪恶的气息真的是难以掩盖，反而像巫零这种身上毫无秽气的黑巫师少之又少。 巫山的出现明显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藏于暗处的黑巫师窃窃私语，不明他为什么找到了这里，奇怪的是他们却没有再向巫山攻击，而是任由他前行。 既然对方没有意欲阻拦他，巫山也不想节外生枝，免得耽搁了时间，他径直往前走，穿过密林，跨过两条小河，又连续越过几座低矮的山丘，来到一处半山腰，豁然开朗，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棵大树，那些黑巫师或是站立在山头，或是倚着一边的岩石，或是分别跳上了树上，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着前方。 有几个黑巫师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是巫山，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立刻又重新看回去。 巫山还没走到最高处，便听到倚着石头的巫零说了一句：“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又有一声巨吼震天而起，那声浪完全掩盖住了他的声音，不过巫山还是能听得出来，走了过去。 巫零似乎对巫山的到来毫不意外，指着前方：“你看。” 巫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对面就是一座高山，两座山之间的腹地宽阔平整，数量惊人的黑巫师举着火把，密密麻麻的火把在半山腰蜿蜒逶迤了一圈，将这腹地照得明亮如白昼。 而在火把圈中，还有九名黑巫师在四周压阵，那头巨大的九头九尾妖兽在追着一道黑色的影子，和它那庞大的身躯相比，那道黑影的大小根本不值一提，然而那道黑影的速度奇快无比，九个脑袋都追不上他，而且另外还有一条黑色的长蛇在骚扰它，这九头九尾的妖兽分出四个脑袋去对付黑蛇，五个脑袋去对付那道黑影，结果竟然还处于下风。 ------------ 第八十章 围捕行动 “是不是觉得蠪蛭很弱，巫武一个人就可以击败它？”巫零似乎对场上的战斗没有那么关心，淡淡问巫山。 “不是，那些压阵的黑巫师才厉害，他们联手布阵，压制了蠪蛭的大部分战力。”巫山一眼看出了当中的玄机。 巫零欣慰地点点头，心下暗道：此子果然名不虚传，天赋出众。 这场战斗表面上巫武和蠪嘭嘭嘭不断接触，打得非常热闹，然而是那九名黑巫师施展了九星连珠阵，压制了蠪蛭的大部分战力，巫武才会应对得这么轻松，不然真打起来，即使巫武能够获胜，也只能是惨胜。 当巫零向巫山这么解释时，后者的心弦动了一下：“真打起来，巫武能够获胜？” 听巫之联盟的长老说过，这蠪蛭的实力非常强劲，隐隐是巫之祁之下的第一妖族高手，巫之联盟没有一个巫师能够单对单赢他，而巫零却说巫武可以战胜他，看来这个巫武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实力排在黑白巫师的最前列了。 “我知道你刚才没有使出全力，但也仅仅是赢了我一点，而我，在巫武手下走不到十个回合，如果都是操魔的话，可能会输得更快。”巫零说这话时的语气平淡到了极点，就好像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不过了，“这世间能稳赢巫武的人我真的想不出来，即使遇上神，只要不是那些变态的天神，巫武都有一战之力。” 巫山不知为何巫零会这么推崇巫武，可能真的是被他的实力打败了，所以输得心服口服，可他在听到这番话后，心里莫名腾起了一番战意，他相信自己决不会输给巫武。 无论内心如何澎湃，巫山始终是一副太山崩不变色的脸色，巫零并不清楚巫山的想法，不过他猜在看到了巫武展现出来的实力后，巫山肯定会有所触动，其实他何妨又不是这样，想当年自己也是被称为天之骄子，也曾被那些登葆山的长老寄予厚望，也是那些低阶黑巫师仰视的存在，然而横空出世的巫武，将他狠狠打倒在地，将他那自以为是的第一狠狠踩在了脚下。 巫零抽了抽鼻翼，将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在他看来，巫武和蠪蛭的所谓大战不过是走过场的战斗，最后的结局毫无悬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劝服巫山来投靠。 他看巫山一直凝神观察场上的形势，于是抛出了一个问题：“知道为什么那些黑巫师没有拦截你吗？” “为什么？”巫山稀疏平常的语气显得并没有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因为你被巫之联盟耽搁了，如果你来登葆山，我们绝对会激发出你的全部潜力，你将是不输于巫武的角色。”巫零说着，语气开始变得激昂。 原来是这样，巫山明白了，想必这是巫零的主张，命那些黑巫师放行，让他可以顺利到达战场，观看巫武的精彩表演，通过这种方式来刺激他，达到招揽他入登葆山的目的。 “我没有兴趣成为战争机器。”巫山摇摇头，身为黑巫师的死对头，巫山岂会不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 巫武之所以被誉为登葆山的第一战神，那是因为他付出了太多——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架会思考的机器，从他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只是个为战斗而生的机器。 “你不必加入武器组，加入修炼组一样能打败巫武。”巫零开始急了，他猜想巫山对登葆山一知半解才会这么说，不过他很快释然了，其实不能怪巫山，黑巫师常年蹲在登葆山活动，那些白巫师对这些黑巫师大多都是听说而已，以为他们是活在传言中。 就在这时，场上的形势突然又出现了变化。 那只九头蠪蛭变得忽大忽小，大的时候似乎要冲破天际，小的时候又如拳头，如此骤变几次后，是傻子都看得出它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些压阵的黑巫师如临大敌，又连续结印，同时加大了阵法的力度。 蠪蛭这一次却没有被压住，反而嗷呜大叫一声后，猛地挣脱了九星连珠阵，九个巨大的脑袋同时喷出火焰，九道如洪流般的火焰喷向那九名黑巫师，逼得他们不断后退躲闪。 经过刚才的一番交锋后，蠪蛭对于巫武的攻击早已了解得很透彻，没有了九星连珠阵的压制，蠪蛭的实力瞬间恢复到原来的顶级水平，九尾分出三条去缠着黑蛇，另外分出五条尾巴从左中右上中下围攻巫武，剩下那条尾巴高高扬起，以防来自别处的攻击。 “糟了。”巫山正想着，那边蠪蛭的五条尾巴不断攻击，那速度快极了，像是无数个黑影在晃动，将巫武围在了中间，并迅速收窄包围圈，这包围圈越收越窄，巫武很快就没有了活动的空间，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灵活跳跃，而他的拳脚落在蠪蛭的尾巴上如同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效果。 巫山看着他一点点被包围住，活动不开，最后被五条尾巴勾勒住四肢和脖子，然后极力张开，期间黑蛇被围攻，那九名黑巫师更是被连续不断的火焰追着攻击，无暇自顾，更不要说去就巫武了。 巫山看了一眼巫零，看他还是那么淡定，脸色平静如常，眼睛再扫了一圈周围，那些黑巫师个个都站得直直的，似乎对于巫武所处的危险境况视而不见。 这些人，未免对巫武太有信心了吧。巫山心想。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手脚都被拽住后，巫武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蠪蛭，反而令得他更加用力，将巫武的手脚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巫山那道浓黑的眉毛渐渐拧成了一团，这个巫武的手脚如同橡皮一样，被拉得如普通人的两倍长，却还是没有断裂。 刚才蠪蛭以一挑十一，全凭着一口气，正所谓刚不可久，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却没能将巫武撕碎，身上的妖力又在快速消逝，蠪蛭自觉撑不了多久，突然怒吼一声，五条尾巴同时用力，这一次它使出了全部的妖力，竟然将巫武的手脚全部扯断。 它不敢在原地停留，快速变得如同一只鹦鹉般大小，展开翅膀欲要逃离现场。 那些黑巫师费了那么多的功夫才好不容易击败了他，岂会让它如此轻易逃脱，黑夜之中又跳出了九名黑巫师，这次十八名黑巫师联手，布下了比九星连珠阵威力更恐怖的十八星天曜阵，十八道黑色的光芒幻化出十八根带着熊熊火焰的黑绳，将蠪蛭压在了阵中炼化。 蠪蛭九个脑袋同时发出了惨叫声，凄厉的哀嚎响彻天际，刚开始时九个脑袋和尾巴都在用力挣扎，试图挣脱这十八人联手布下的阵法，却没想到越挣扎那阵法越是收缩得更紧，就如同渔网一般，越挣扎越是被束缚得死死地，蠪蛭的消耗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再也没有力气去挣扎，躺在地上大口呼吸，胸腹在剧烈地起伏。 这就完了？巫山看了一眼巫零。 巫零笑了笑，摇摇头：“在你赶来之前，我们的伙伴已经纠缠了它一天一夜，不然即使巫武在现场，也不会如此顺利就擒获它。” “那巫武呢？就这么死掉了，你们不觉得得不偿失的吗？”巫山不解，为何到了此时，这些黑巫师都是那么淡定，巫武被撕碎了他们一点都不关心。 巫零看巫山的眉毛都快要拧出花来了，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冲他笑了，向他发出了邀请：“要跟我下去看看吗？” 巫山不知道巫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人对巫武却有着莫名的自信，他甚是不解，这次对方发出了邀约，斟酌再三，拒绝了：“我在这里远看就好了。” 他不想与黑巫师走得太近，免得被人误会，现在没有人看到还好，如果被其他巫师看到他们和谐站在一起，一定会以为他已经沦陷，成为黑巫师的帮凶。 “也好，就这么带你下去，那些老家伙肯定又会抱怨了，那我们就在这里静静看着。”巫零仿似能读懂巫山心里的想法，非常善解人意地留在了原地。 “我不明白，你们在妖精森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妖族守卫者竟然没有一个出来。”巫山想到凤舞在白天的叮嘱，现在他找到这群黑巫师了，这些守护者却没有出现，端的是十分诡异。 “奇怪吗？在我看来却一点都不奇怪。”巫零看巫山看着自己，满脸不解，呵呵一笑，“看来巫乾很多事情都没跟你说。” 巫山沉默。 “如果你知道妖精森林存在的真正目的，就不会有这样的疑惑了。” “不是伏羲大帝为了困住妖族，不让他们危害人间而设立的封印吗？”巫山曾多次听巫乾说过这事，巫之联盟的长老们亦时时提起这事，所以他比较清楚这事。 与其说是困住，倒不如说是保护。 当年轩辕天帝将山海大陆所有妖族赶来南洲，那些妖族在南洲兴风作浪，危害百姓，轩辕天帝下定决心要将他们全部消灭，就像消灭魔族一样，将他们封印于龙穴之下。 仁慈善良的伏羲大帝不同意，多次与轩辕天帝争论，最终两人各自妥协一步。轩辕天帝同意将靠近南海的八座山脉划分给妖族生活，为了防止这些妖族再跑出来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伏羲大帝布起八卦大阵，形成一个八边形的封印，将所有妖族锁在其中，并在每个山脉选出一个妖族成为守护之族，预防那些妖族逃出妖精森林。 “你说的没错，可只是原因之一。”巫零道。 “还有其他原因？” “当然，其实你说得没错，伏羲大帝当年设立的这个阵法，只有实力超强的妖族才能冲破封印，走出妖精森林，一直保护着桐柏国的巫之祁便是这些高阶妖族之一，但是更多的妖族被困在了妖精森林，你以为那些妖族就甘心被困吗？你以为那些妖族守护一族愿意当守护者吗？妖精森林并不是铁板一块。”巫零一直看着腹地，蠪蛭的身躯越缩越小，这时只有刚刚的一半大了，“在我看来，他们向往自由的意志要比人族热衷争权夺利的恶习高尚多了。” “只要妖族不危害人间，我们巫之联盟不会出手。”巫山道。 “世间万物皆有自由通行于世界的权利，伏羲大帝名义上的保护，实际上是给妖族建立了一个巨大的监牢，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从此断绝了他们修炼成仙的机会，你说妖族没有怨恨伏羲大帝的吗？”巫零娓娓而谈，神态轻描淡写，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件惊天动地之事。 在巫山听来，这番话却犹如一个又一个惊雷落在他的头上，不断轰炸着他的神经。 “那这和妖族袖手旁观有关吗？”巫山依然不明白。 “至少也不是袖手旁观，它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如果你愿意，来登葆山，我慢慢说给你听。”巫零故意卖了个关子，那边蠪蛭的身躯已经缩成正常人大小了，那些黑巫师将他放入一个黑色的牢笼里，看样子是将它运回登葆山。 而另一边，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巫武原本四分五裂的身躯，同时动了一下。 虽然是在深夜，虽然乌云密布，虽然两者相隔的距离非常远，可继承了羽人族超远视距的巫山就是能在非常远的地方看到这么小的细节。 他非常肯定自己的眼睛没花，也确定自己精神状态甚佳，绝没有被黑巫师控制。 怎么会？巫山震惊极了。 巫零捕捉到了巫山震惊的神情，笑了。 ------------ 第八十一章 栽赃嫁祸 巫武的躯干和脑袋是连着的，没有被撕裂，仿佛是会产生共鸣一般，离他最近的那只右手像是活了一样，以手指落地，快速爬到他的身边，调整了几下姿势，最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啪的一声，自己安装了回去。 巫山明显能听到啪的一声，就像在他耳边响起那样清脆。 多少年来，巫之联盟的第一天才以为早就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一次，他觉得自己错了，一个激灵，身上已然爬满了鸡皮疙瘩。 左手和双脚如法炮制，啪啪啪，几乎是同时将自己安装了回去。 巫山这时才想起，刚巫武被蠪蛭撕裂时，根本没有血液往外喷，他吞了吞口水，莫非这巫武不是人？那他为什么又能如常人般行动？再想到白天时凤舞大人发现偷袭的是巫武时，那个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果然这巫武就不是一般的黑巫师。 身体完全组装完毕之后，巫武先是轻轻甩了甩脖子，发现没有异样，接着用力用上一点力道，甩了一圈脖子。 虽然隔得非常远，可巫山甚至有种错觉，能听到他脖子里的软骨发出的咔嚓声音。 巫武又慢慢伸展了一下双手，感觉没有被损坏，跟着扭了一下双脚，这下问题来了，右脚虽然完好，却不能完全听从他的意思行事。他可能觉得厌烦了，干脆将这只右脚卸了下来，就这么单脚站立，诡异的是就这样了，他还是站立得稳稳当当，一点没有要倾斜倒下的意思。 巫山舔了舔舌头，他承认这是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强对手，除了那些隐于云崖修炼的转职巫师，现在在巫之联盟的任意一名巫师，都不会是巫武的对手。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巫山从没在哪个巫师身上感受到，然而巫武就能给他这种感受，切切实实。 巫武仿佛知道有个白巫师在山顶上看着他，转了个身，抬头看了上来，双眼发着热烈的光芒，目光仿佛如夜空的星星般明亮又深邃。 巫山的眼睛骤然发出精光，不是因为害怕，反而是因为兴奋，不知怎么地，他内心渴望与这样的对手一战，无论成败，无论生死，他只想战个痛快。 一个带着阴鸷笑容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人人夸你是巫之联盟第一天才，那些黑巫师却誉他为登葆山战神，战无不胜，那到底谁更厉害呢？今日这番遇上，就是你们各自证明自己的机会。” 高昂的战意在巫山胸口之中熊熊燃起，他始终深信自己才是当世最厉害的那名巫师，巫武之所以能够有战神之称，那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他。 激动之中，一把长剑落在了他的手上，他不知道是谁将这把剑递给他的，而此时他只想与巫武一战，与那个所谓的战神一战，看看到底谁才无愧第一巫师的称号。 “去吧，去和他一战，狠狠地揍他，让他知道谁才是山海大陆第一巫师。”那个声音放肆大声笑了出来。 巫山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此时他的眼里只有巫武，那个与他对视的黑巫师，身形一闪，便已来到巫武的身前。 巫武看到巫山来到，咧嘴笑了，那样子似乎在说你终于来了啊。 巫山这还是首次如此近距离端看巫武。 巫武要比巫山矮多了，站起来还没到巫山胸口高，这个人头上没有半根头发，头皮上缝了几条缝线，像是西瓜的纹路一样，他没有眉毛，两只眼睛却又大又亮，鼻子干瘪，却又很长，那高而弯的鼻尖差点触碰到了上唇，脸上没有一点肉，干槁如木头，咧嘴笑的时候能够看得很清楚，上下两排牙共缺了四只门牙，他全身只有上身和大腿穿着衣裳，手脚露在外，干瘦干瘦的，肤色偏黄偏暗，给人一种木头的感觉，刚才那被撕碎了的地方又重新装回去后，结合处有明显的裂缝，当中又黑又空，只有森森的白骨在连着，不对，还有很细的黑色长线连着，巫山立即发现了当中细微的地方。 这个人，哦，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个机器，然而说他是机器，巫山觉得又不太对，这个人胸膛起伏，呼吸如常人。 这诡异的机器人，巫山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生物，干脆将机器与人结合在一起。 “你我迟早会有一战，不是今天就是未来某个日子，既然今天遇上了，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战个痛快吧。”巫武着话之际，突然掉了一颗牙齿。 可那颗牙齿还没有掉落在地，巫武就率先冲向巫山，后者见前者单腿跳跃，两只手放在身后，胸腔露出个极大的破绽，当下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刺过去。 他本以为巫武时故意卖个破绽，引诱他进攻，他一定会躲闪的，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躲开，反而迎了上去。 噗嗤一声，长剑刺穿对方胸膛的声音清楚传入巫山的耳朵，几滴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和嘴唇上，热热的，黏黏的，咸咸的。 “大师兄......”一个急切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这个熟悉的声音如同一阵凉水泼到了他的身上，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刚刚那些黑巫师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和他一样穿玄白氅裘长袍的巫师，当中叫他名字的是他平日里最深爱的小师弟巫舞，再扫一眼过去，巫臼、巫真、巫沦……那些一起深入蛮族禁地解救姬正的师弟们都在。留在百谷峰的巫师也都来了，巫龙、巫辛……再就是那些平日里不常出外活动的长老们也都在，而站在最前的是将自己抚养成人，并倾囊相授的老师巫乾。 现场声音非常嘈杂，巫山向四周看了去，非常多的妖族站在离他十丈远的地方，围成了一圈，每个妖族都似乎在指指点点，嘴巴开开闭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凤舞站在他的左前方，此时正抱着双手，冷冷看着他。 巫山终于觉得自己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些，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开始变得清晰，有一个尖尖的声音非常突出，被他捕捉到了：“天哪，他怎么杀了自己的同伴？” 巫山愕然，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赶紧往前看，被昼日长剑刺穿了心脏的不是巫武，而是巫影。看到巫山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巫影惨然一笑，流出血痕的嘴角无力上扬，苍白的嘴唇以极为细小的频率在翻动，巫山听不清楚，将耳朵凑了过去，才听到巫影那虚弱的声音：“大师兄，你终于清醒......过来......能够死......死......在你怀里，我无憾......”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断了气息。 巫山抱着巫影软软的身体，无力跪了下来。 在这一刻，他的头脑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被黑巫师陷害了，可是一时之间他想不到帮自己洗脱冤枉的方法。 所有巫师都冲了过来，有些人拿着权杖指着巫山，有些人则去抢巫山怀里的巫影，有些人则对巫山大肆痛骂，说他竟然连同门师妹都杀，真是残忍至极。 …… 巫乾在一群巫师的簇拥中走了过来，走在他身后的是几名长老，这些长老大多脸色都冷冰冰的，非常难看。 “老师。”已经恢复了神志的巫山显得非常平静。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巫乾问。 “没有。”巫山摇头。 “押回黑石洞，待查明事实真相后，按照盟规处理。”巫乾铁着脸，用力压着怒火。 “不是，盟主，我们这多人看着他亲手刺死了巫影，还需要查明真相吗。”有一个巫师跳了出来，指着巫山说：“眼见为实，这人就是杀人凶手。” 巫乾没有动，只是平静看着巫山，早有数名和巫山相熟的巫师将那个跳出来的巫师按了回去，让他规规矩矩，不要在盟主面前乱叫乱嚷。 凤舞慢慢走了过来，想了想，说：“其实是我让他去追巫武，这当中必然是发生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才让他失手杀了同门，如果你们想要处罚巫山，那么我觉得我也有责任。” “凤舞大人无须为巫山求情，我们自然会调查情况，如果巫山真是杀人凶手，我们会按照盟规处理，如果巫山是无辜的，我们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巫乾不疾不徐地说。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凤舞知道再硬要说下去只会自讨没趣，不过她最后还是想要给巫乾提个醒：“在黑巫师狩猎蠪蛭时，我们妖族有同伴看过巫山一直和黑巫师们在一起。”说完，凤舞瞟了一眼巫山，转身离去。 凤舞的这番话无意于将一块巨石扔进了池塘里，激起了巨大的水花，白巫师们炸开了，对着巫山指指点点，激动者想要冲过来揍他一点。 巫山的师弟们围成两排，将这些欲要对巫山不利的人挡在外，不让他们伤害到巫山，巫乾淡淡说了句：“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巫乾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有如太山一样有分量，当下所有人都不敢动，垂下手来看着他。 “巫真，你带巫影回去，巫天和巫名，你们将巫山押回去，如果巫山逃跑，处以死罪。”巫乾一字一顿，吩咐下去。 巫天和巫名两人听到命令后，愣了一下，特别是巫天，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过很快黯然了，巫名则显得沮丧多了，盟主的交待的这个任务真是比登天还难。 谁都知道巫山实力超强，就算盟主也不能轻易将巫山打倒，更何况是他们这两个刚进巫之联盟的小辈。 “回去吧。”巫乾看都不看巫山一眼，转身走了，其他巫师大多都跟着巫乾离去，一起跟巫山去桐柏国的师弟们留在原地，有些不舍，但又不敢违抗盟主，对巫山依依不舍，最终还是掉头离去。 巫山默默看着巫真抱走了巫影，巫天和巫名站在一旁，待巫真走远了，巫天才小心翼翼地问：“大师兄，我们该启程了吧。” ------------ 第八十二章 面壁思过 百谷峰群山当中，有一座独立的黑石山，绝顶上有个叫黑石洞的山洞，历年来犯了盟规之人，必先囚禁于此受罚思过，百谷峰群峰青翠，唯独此峰光秃秃，寸草不生，那树木自然更是没有。 那些还没有被定罪尚在查明真相阶段的犯错子弟，大多被关在黑石洞，在还没查明真相之前，一律不得离开，否则当做叛徒处置。 黑石洞内很深，里面一片黑乎乎，幸好巫山拥有羽人族血脉，目力惊人，就算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得很远，不过这洞内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实在没有什么看头，他找了块大石头，盘腿而坐，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和巫武交手时的情况，试图找出是在哪一步着了黑巫师的道。 当巫山恢复意识的一刹那，他便知道自己中了巫武的巫术，自己的精神完全被对方控制了，从他开始进攻到刺中对手，看似只是呼吸间的事情，但真实环境里肯定过了非常长时间，巫山估计至少有一炷香。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段时间很长，可对于筹划了很久的黑巫师来说，段时间已经很长了，足够这群黑巫师从容带着蠪蛭撤退，然后故意将巫之联盟和妖族的巫师引来，最后将巫影推到了他面前，让自己一剑刺死。 现如今的情况，这时巫山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再想到鬼三和黑巫师是一伙的，这种可能性更是被无限放大了。 可是该怎么去证明这个可能呢？巫山对着冷冰冰的岩壁苦苦思索一夜，仍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第二天傍晚，巫舞才提着菜篮子上山。 按照盟规，联盟弟子一律不得接触被关押在黑水洞的犯错者，巫舞却上了山，自然是他给了不少好处那个看守，那看守才肯偷偷放他进来，而且规定了时间，两炷香时间必须要回到看守处，不然若是被戒律堂的人巡逻发现了，两人都要挨罚。 联盟里的饭菜非常简单，往往只有一个汤一个青菜和一个肉丝炒菜，倒不是说没有条件，而是为了推行艰苦朴素、人人平等的生活作风，全联盟上至盟主，下至刚进门的学徒，都是吃一样的饭菜，没有谁是特殊的，要说例外的话，也只有客人造访时才能吃到特别丰盛的饭菜。 自小在这么刻意营造的寒苦条件下生长，巫山不挑剔饭菜，即使每一天吃同样的饭菜，他也不会觉得厌倦或是腻了。 巫山很快就将篮子里的食物吃光了，之后才问巫舞：“巫影的遗体火化了吗？” 一听到巫山这么问，巫舞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还没有。”他见巫山脸色平静如常，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怎样处置，忍不住问：“大师兄，你怎么不问问戒律堂对你的裁决出来了没有？” “是我失手刺死了巫影，我可以接受任何的惩罚，包括以死抵罪。”想了整整一个夜晚，巫山已经想得很透彻：无论中了黑巫术与否，的确是自己亲手杀了巫影。 巫舞却替巫山叫起屈来：“可巫明说你中了黑巫师的精神控制术，甚至是他们控制你去杀巫影的，你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神志，只不过被当作行凶的工具，所以不能说是你杀了巫影。” “巫明还是老样子，这么相信我。”巫山欣慰一笑。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无论做什么，巫明都会无条件相信他。 “不仅是巫明，我们牝牡堂的师弟们都相信你。”巫舞说得激动，跳了起来。 巫山却不如巫舞这般激动，黑巫师这么诬陷他，要么就是想断了他在巫之联盟的前途，要么就是想逼他去登葆山投靠他们。 巫山想了想，才问：“戒律堂怎么说？” “他们听信了那个凤舞的话，说你和黑巫师们呆在一起的时间非常久了，根本就不是受他们控制，杀巫影师姐，是你自己的意思。”巫舞无力地坐下来，狠狠地踢了一脚岩壁，咚，沉闷的声音于黑石洞内传得很远。 这在巫山的意料之中，他早就想到了戒律堂的人会这么说，戒律堂和牝牡堂的人有些嫌隙，如今牝牡堂首座弟子杀了同门，正是损却牝牡堂威严的好时机，他们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么个难得的机会：“就这些吗？” “当然不止拉，还有更过分的呢。” “什么？” 巫舞迟疑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大师兄说，可是和巫山的眼神接触了后，他感受到大师兄热切知道的心情，闭着眼睛一口气将自己听到的话说出来，“他们说看到你和巫零并肩站一起，关系十分亲密。” “当时我们的确站在一起观看巫武和其他黑巫师猎杀蠪蛭。”巫山直接承认了。 巫舞张大了嘴巴，久久合拢不上来。 怎么会？ 巫山大师兄可是巫之联盟最耀眼的那个明星，是所有师弟们的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无数次巫山大师兄都很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就是和黑巫师不共戴天，双方只要碰面，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连说一句话都是多余，更不要说并肩而行。 巫山在众师弟心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如今他竟然亲口承认和那可恶的黑巫师走在一起，这无疑是让他们的信仰瞬间崩塌。 巫山见巫舞诧异到不敢相信的样子，明白他想歪了，当即对他说：“其实我没有和黑巫师勾结在一起，只是想看看巫武是否传说中那么厉害。” “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我就说大师兄绝对不可能会背叛我们的。”巫舞听了，这才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对大师兄无比听从，大师兄说了什么，他都会相信，听巫山这么说，他一扫这两天以来的郁闷和愁绪，转而兴奋问：“那大师兄看出他的实力了吗？他打得过吗？” 巫山看着巫舞一会儿伤心欲绝一会儿又兴奋期待，罕见地露出了笑容，他平时就很宠溺这个小师弟，甚至将他当弟弟一样对待，听他问起，摇了摇头：“打不过。”说到这里，巫山心里在苦笑：自己连何时中了人家的精神操控术都不知道，打败人家又从何说起呢？ “真的这么厉害吗？一定是大师兄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一定会将他打得跪地求饶。”巫舞兴奋得满颊通红，只要巫大师兄还是跟他们同一阵营，没有抛下他们，他们就觉得足够了。 巫山没有接过他，而是凝重叮嘱他：“这些话就你我知道好了，不要跟其他人说了。”他生怕巫舞回去后会为了他而去跟其他人争辩，这样非但不能起到平复争执的作用，反而只会拉起各堂师兄弟之间的仇恨。 “为什么哦，大师兄你是清白无辜的，为什么我不能跟其他人为你争辩？”巫舞急得跳起来。 巫山没有再解释，而是问：“姬正还好吗？” “他，还好吧。”巫舞见巫山没有给他解释清楚，心里觉得非常郁闷，两个腮帮鼓得高高的，黑夜之中，两颊涨得通红通红。 “怎么啦？” “他根本就是个布娃娃，任由我们来摆布。我们叫他吃他就吃，叫他喝就喝，叫他睡就睡，不反抗不吭声，很听话，但就是没有了自己的灵魂，问他话他肯定不会回答，竟然似个哑巴。”巫舞越说越觉得郁闷，怎么去一趟桐柏国，才刚回到百谷峰，就感觉到什么都变了一样。 巫乾盟主变得严肃了许多，那些戒律堂的人就抓着以前大师兄的事去说，试图去证明他跟黑巫师是一伙的，结果又找不出什么证据来，就在那里说巫山大师兄的小是非，在他们口中说出来，大师兄简直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黑巫师，可大师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不仅如此，连平日那些一直追随大师兄的师兄们，也变了许多，不是说话吞吞吐吐，就是干脆干脆闭口不谈此事。 更气的是，连大师兄对这件事亦不上心，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冠以背叛联盟杀害同门的罪名，那样按照盟规处置，可是要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巫山亦默然，想不到只是一个九尾狐，就将姬正搞得痛不欲生，如果他身上真有轩辕天帝的血脉，那将如何肩负起救世的责任？ 他又去问巫舞：“盟主说什么时候可以去验证他的血脉吗？” “具体不太清楚。”他嘟囔了一句，看巫山不在意，便又急着说，“我只是个刚进门的小师弟，啥都不知道。” “今天已是冬至，如果不是今天，那么只能是在春分了。”巫山似是在自言自语，说话时声调极小，巫舞听不清，皱着眉头问：“大师兄，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回去吧，不然被人发现了，你也要受到盟规处置。”巫山对巫舞下了逐客令。 “可是我还不想回去那么早，现在百谷峰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巫舞嘟起嘴巴，像极了个受尽委屈到处找人倾诉却得不到疼爱的孩子，“他们一个个都说你坏话，其他人不是沉默不语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就连一向耿直执言的巫沦师兄也不敢帮你说话，坏死了。” 巫山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再一次让他先回去，这一次说话时要比上次更温柔了些。 “好吧，我明天还要来看你。”巫舞知道再不听大师兄的话，可就要惹他生气了，“可是大师兄，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巫山点点头，向巫舞说：“回去吧。” 巫舞这才提起菜篮子，恋恋不舍回去。 巫山目送这个年纪最小的师弟慢慢离开，瘦削的身影渐渐被夜色吞没，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都没事，没有人来看巫山，到了黄昏时刻，还是巫舞提着篮子来送菜，这次他脸青鼻肿，手上和脚上都有淤青。“和人打架了？”巫山淡淡地问。 “他们都在说你坏话，那些话实在是难听，我忍不住，就和他们打了一架。”巫舞到现在还是不服气。 “裁决结果出来了吗？”巫山哑然失笑，问他。 “没有。”巫舞看巫山丝毫不理他，就更生气了，干脆别过脸不去理他。 巫山默默夹了条菜心，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巫山杀死巫影投靠黑巫师一事已经在巫之联盟引起了轩然大波，闹得整个百谷峰沸沸扬扬，戒律堂和传功堂为了证明巫山是否受到黑巫师的精神控制而错杀巫影吵了两天两夜，却依然没有结果。 不过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这样的定论：巫山杀死巫影，是在向黑巫师纳投名状。 流言一旦传开了，就如洪水般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只会越传越是离谱，三人成虎，可不止是个寓言故事。 ------------ 第八十三章 扑朔迷离 巫之联盟所在的百谷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最少有两百五十天下雨，不下雨的时间，大多也是云雾萦绕山中。这里气候炎热，夜晚和白天温度相差无几，没有明显的季节变化。 百谷峰不是单指一座山峰，也不是指一百座山峰，而是指巫之联盟的大本营驻扎在群峰之中，这些延绵起伏的山峰，雄、奇、险、秀、幽，几乎集齐了天下名山的优点，有九十六峰，三十六岩，二十八涧，十七溪，九潭，七石、五泉等瑰丽景色。从前门的入龙山转入金边山，一直蜿蜒而上，经银朱涧、玄灵门，落马石，上天运峰，再兜兜转转，最后到巫之联盟的总部摘星峰上的牝牡堂，可谓一步一景，目不暇接。 巫之联盟的房子大多是竹木搭构而成，用百谷峰最常见的松树和绿竹，他们都会将房子建得高高的，屋脊很高，屋檐却很低，整个屋顶非常倾斜，这是为了快速排水。百谷峰的雨水不分日夜，风起云涌，黑云密布，倾盆大雨说来就来，如果不能快速排水，会压垮这些用木头做成的房子。 百谷峰中竹林甚多，到处都能看到不同品种的竹林，牝牡堂就隐藏于那一大片紫竹林之中，这几乎在摘星峰上的山顶，紫竹林象征紫气东来，而摘星峰又常年被云烟萦绕，仙气十足，巫之联盟的开拓者当初就是相中了这一点才在这里建立联盟的。 经过将近千年的发展，巫之联盟如今的规模十分宏大，现在有接近千人之多。南大陆各国之间不和，可不影响他们送孩子去巫之联盟学习巫术，可是巫之联盟招收的要求很严格，必须要经过他们的测试，合格之后才能成为一名学徒。 而至少需要经过十年的严格培养，这些学徒才能成为巫师，如果想要加入战斗队，还要训练两年，经过考验证明能独当一面，这时才准予进入最风光的捉妖大军。 加入猎兽军的巫师就少得多了，因为很少有兽族出外祸害人间，这些猎兽师常常无事可做，所以挑选这个职业的巫师少之又少。 皆因妖精森林没有老大，虽然有名义上的守护者，这些守护者还大多各行其是，那些妖族还是不服管教，想干啥就干啥，互相看不顺眼就是干，而建木森林真真切切有一位老大，老大手下还有几十个实力强劲的手下充当金牌打手，人人都服这个老大，那些兽族不敢随便踏出建木森林去祸害人间界。 大多数巫师选择了驱鬼这个职业。 南洲各国百姓几乎全都信奉鬼神之说，巫之联盟百分之五十的巫师都是驱鬼军，剩余的百分之三十都在巫之联盟里打杂，而这里的打杂，就是在八大堂里工作。 巫之联盟八大堂，乾堂，兑堂，离堂，震堂，巽堂，坎堂，艮堂，坤堂，每个堂负责的部分不一样，分工明确。 乾堂捉妖，坤堂驱鬼，兑堂猎兽，离堂传功，震堂戒律，巽堂接待，坎堂饮食，垦堂监督。 每一堂皆由一名堂主负责，巫山所在乾堂堂主是巫灵，一个女大巫师，实力却丝毫不弱于其他七位堂主，可是出外执行任务了，暂时未归，要不然以她极其护短的性子，看到堂中弟子蒙冤，必会闹个天翻地覆。 负责审讯巫山杀害巫影一案的是震堂，堂主乃是和巫乾盟主同出一师的巫严。 巫严今年六十三岁了，自升任堂主以来，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得到巫之联盟上下巫师的赞赏。 震堂的主室在天都峰上，天柱峰的北侧，高度仅此于天柱峰，今日是审讯巫山的日子，巫严命人带巫山前来听讯。 从昨夜起，淅沥沥的小雨就下个不停，下了黑石山后，那个看守的巫师倒是好心，递给巫山一件蓑衣。 巫山这时解开了蓑衣，慢慢走入子母堂，才发现不仅主审大人巫严堂主在，巫乾盟主也来了，此外，坤堂堂主巫诚、巽堂堂主巫礼、坎堂堂主巫信和兑堂堂主巫烈也在场。 “巫山叩见盟主和五位堂主。”巫山依次向坐在中间的巫乾和其余五位堂主跪拜行礼。 没有人叫巫山起来，巫山自然呢不敢动。 “巫山，你可知罪？”巫严扶着高椅，厉声问。 “弟子错杀巫影，甘愿接受盟规处置。”巫山抬起头，平静看着巫严。 “只是错杀？”巫严再次板着脸，重重问了一遍。 “我主观上没有杀害巫影的意愿，而且我不知道巫影会出现在那里。” “好，那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当时准备与巫武交手，谁料到着了他的道，被他以黑巫术控制了我的精神，等我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刺中了巫影，刚好你们就在周围目睹了这一刻。” 巫严死死盯着堂下的巫山，看他是否在撒谎，可巫山脸不红气不喘，脸色平静如常，巫严很难看得出端倪，只好继续问：“你的意思是黑巫师们制造了这么个故意让我看到你杀巫影的场景，借此来陷害你？” “是的。” “证据呢？” “我没有。”巫山直截了当说出来。 “好，这事先暂且不表，你说你中了巫武的巫术，可妖精森林那些妖族说没有看到你和黑巫师在一起，反而看到了你和巫影在一起打斗了许久。” “什么时候？”巫山猛然抬起头，他可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个说法，而巫舞从没对他提及这事。 巫乾看巫山如此激动，十分不满意，咳了咳，让他冷静点。 巫山黯然低头。 巫严则厉声回巫山的话，脸色深沉如山：“不止一个妖族这么说。按照他们所言，自从你进入妖精森林后，没有见你遇到过黑巫师，唯一跟你接触的只有巫影。” “真是这么说？”巫山突然握紧了拳头，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摆明了黑巫师联合妖族来污蔑他。 “正是。就在进入云先山后，有妖族看到你遇到了巫影，跟着发生了争执，最后你一怒之下将他杀了。” “就是用这把魔剑。”巫严说着，命人呈来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这把剑已经被巫乾封印住了，此时正安安静静躺在托盘上。 “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巫严问。 “巫零交给我让我去对付巫武的。”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知道我们联盟有多少巫师死于这把臭名昭著的魔剑之下吗？”几位堂主之中，巫烈脾气最为暴躁，蓦然站起来，拿起那把昼日，用力扔出了厅外，“你倒好，现在用这把魔剑去杀自己的师妹，你对得起当年那些流血的巫师吗？” “巫山只是将我所知说出来，巫烈堂主如果不信，我......”巫山低着头，不敢去看巫烈。 巫烈看巫山始终不认错，心里那道火就更盛了，走前两步，高高扬起手，想要一巴掌拍下去，却被巫乾喝止了：“巫烈，好了。” 巫烈不甘心，但又不能违抗盟主的话，狠狠瞪了一眼巫山，才慢慢回到座椅坐下，别过脸不去看他。 子母堂坐着的众多堂主之中，巫诚最为相信巫山，他坚信巫山不会杀害巫影，因为巫山知道巫影喜欢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而巫山平时正气凛然，尊敬师长，爱护师弟，怎么会做出残杀同门之事？可他们的确亲眼目睹这一过程，而那些作证的妖族亦言之凿凿，确信其事，让人无法不去相信。 这几天讨论事宜时，巫诚为巫山据理力争过，可他无法也拿不出证据去证明巫山是被诬陷的。看着几位堂主一点点将巫山的罪名确定下来，巫诚唯有叹息。 “这人狼子野心，绝不能留在百谷峰。”被巫乾当着几位堂主的面呵斥，巫烈悻悻然。 “这事还没有定论，怎能如此轻率判决。”巫诚则道。 “巫诚师兄说得对，若是确定巫山犯下盟规，自有戒律堂堂主处置，巫烈你稍安勿躁。”巫礼这时道。 “各位，这里是子母堂。”巫严敲了敲案桌。 巫严这话说得很明显了，如今由他主审讯巫山，无关人士不要说话，以免影响审讯，这也是犯了盟规。 巫诚冲巫严笑了笑，做了个缝住嘴巴的动作，巫烈和巫礼也缄口不语。 巫严看着堂下一直低头的巫山，冷峻着脸：“你将进入妖精森林之后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我要你整个过程都说得明明白白，不能错漏一点，就算你上去解手，也要向我们说清楚。” ------------ 第八十四章 神鸟来意 当下巫山将自己从和师弟们离别后的一切，包括遇到黑巫师破坏封印，放走妖族，自己受到凤舞嘱托，帮她找出巫武，之后一路向南飞，遇到了巫零，和他打了一架，之后又看到一群黑巫师在猎杀蠪蛭，之后他和巫武交手，结果中了对方的巫术，受他控制，误杀了巫影，全部说了出来。 几位堂主脸色阴晴不定，一边在听巫山说一边在印证他是否说谎，这当中从进入妖精森林之前的事，凤舞跟他们说过，巫山并没有说谎，然而进入妖精森林之后的事情，就和其他妖族说的出入很大了。 巫山讲毕，又低首垂怜，听巫严怎么说。 “蠪蛭的确被黑巫师猎杀，这是事实。”巫乾的双手合在一起，两只大拇指在慢慢翻转，碧绿色的扳指互相交碰，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传入厅内每个人的耳朵。 就是这个声音，让厅内的每个人都觉得眼前一花，然后瞬间进入妖精森林，碰到了巫山骑着飞鹤赶往日月山，看到了巫山被巫零截下来，和他大战一场，看到了他背后长出双翅，飞上了夜空，看到他赶往长弓山，那里有一大群黑巫师，那些黑巫师对他不管不顾，任由他前行，看到了巫武和蠪蛭的大战，看到了巫零在招募巫山入登葆山，看到了巫零将昼日塞到了他手上，看到了他不敌巫武，被放倒在地，晕厥了过去，看到巫影跑出来，喊醒他，然后巫山不知怎么地，突然变得很激动，两人吵了起来，之后巫山拿出昼日剑，刺向巫影，之后妖族和巫远带着巫师出现了...... 巫乾停止了旋转手指，随着那个声音的终止，刚刚那个画面也消失不见，众人又回到了子母堂。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巫乾，个个神色凝重，就刚才的画面而言，巫山很多事情都没有说谎，而且他对着巫零的邀请不动于心，的确表现出白巫师们的铮铮铁骨，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他和巫影到底在争吵些什么，只见两人嘴巴动，却没有任何声音。 “巫山，你是羽人族王族后裔，怎么不跟我们说？”巫烈蓦然站起来，指着巫山问。 巫烈这话一出，堂内的几位堂主俱沉默不语。 巫山的母亲是一位半神，也是她拜托巫乾将他抚养长大，之后这位半神就再没有出现过，之所以巫山的事情巫之联盟的高层们争执了两天都没有结果，就是因为巫山的身份比较特殊，她的母亲是半神，而她母亲的父亲却是天界神祇。也就是说巫山的身上流着四分之一的神血，即使巫之联盟的巫师大多都是神族后裔，但是血脉绝没有巫山这么精纯，现在很多巫师所谓的神族后裔，身上流着的神血都已经稀薄到了极点。 到底要怎么处罚巫山，这成了一个难点，不处罚肯定是不行的，有多少巫师在一旁冷眼看着呢，而且为了服众，也必须对巫山进行处罚，那要怎么处罚呢，根据巫之联盟的规定，杀同门者必须要以命偿命，可就这么处置了巫山，那就是白白损失了这么好的战力。 这就是这两天在子母堂，几个堂主争论的重点，现在又知道巫山竟然是羽人族王族的后裔，那么处理这件事就必须得更谨慎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长出双翅的？”巫乾问。 到目前为止，只有他这个盟主非常淡定，不露喜怒，不表哀乐，正如那些没有表情的机器人一样。 “我是因为打不过巫零，心下觉得愤怒，然后觉得后背像要炸裂了，不料会长出这翅膀。”巫山沉声说道。 “那除了你，可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巫乾继续问。 “没有。” “这事先不要传出去。”巫乾说这话，不仅是向巫山说的，也是对在座的堂主说的，几位堂主同时点头，都明白此事牵涉甚广，不能轻易外传，特别是羽人族，更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事。 “你跟巫影在吵什么？”巫乾问。 “不知道，你们看到的是我进入妖精森林之后的精神活动，但在我的记忆当中不是这样的。”巫山依然坚持自己的说法。 巫乾轻轻呼了一口气，命人将巫山押回去。 “慢着，盟主。”巫山想不到巫乾这么快就审慎完毕，有些错愕，他不想被误会是主观情绪之下杀掉巫影的，“我有证人证明我没有说谎。” “是谁？”巫乾眯起了双眼，似是深深吐了一口气。 “霄。”巫山说。 “召唤出来，让它说一说。”巫严看巫乾不说话，于是道。 三眼神鸟被召唤了过来，看到几乎所有的堂主都坐在子母堂里，盟主也在，巫山跪在堂下，眼睛转了转，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巫乾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我什么都不知道。”霄举起双翅，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又知道我们要问什么？”巫烈冷哼一声。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霄发现自己捂错了地方，赶紧将翅膀往后移一下，去捂住耳朵。 “霄，将我们进入妖精森林以后的事情跟各位堂主和盟主说一遍。”巫山明白要证明他自己是清白的，只要这只三眼神鸟能帮上忙，毕竟自己一开始就将它召唤了过来，他自然知道所有的事情。 “好吧。”霄看起来似乎知道很多事情，用翅膀抵着下巴，略微思索了一番，才说，“我是在妖精森林被召唤出来的，好像是为了找巫武，后来那个叫鬼三的人，种族未明，暂且叫人吧，跟我们说巫武在哪里，后来我们就赶去他说的地方找人去取了。巫山途中遇到了巫零，两人打了一架，我看得着实困乏，就偷偷溜了回来，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就这么些？”不仅是巫山，巫乾等人也很错愕，不过好像被牵涉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会儿又多了个叫鬼三的人。 “那个鬼三就是劫走巫影的面具男？”巫严问。 “是的，他跟我说巫影已经被他杀了，看来他是骗我的了。” “他为什么告诉你们巫武在哪里？” “不知道。”巫山说的是实话，至今他心里仍然存有疑惑，鬼三跟他说巫武在猎杀蠪蛭的目的何在，说不定，这本来就是个圈套。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巫乾似乎对于巫山没有说出鬼三这个人的出现很生气，说话时神态变得严厉了许多。 “没有了。”巫山倒不是故意省去这件事没有说，而是印象当中比较模糊，如果不是霄提起，他都差点忘了，不过诡异的是，巫乾等人后来再一次进入巫山的记忆当中，也没有鬼三这个人。 “先押他回去吧。”巫乾摆摆手，示意来人将巫山押回黑崖洞。 “盟主......”巫烈想不到巫乾就这么放了巫山，刚想站起来，就被巫诚按了下来，前者嘟囔了两句，又坐了下来，他始终是不敢违抗巫乾的话。 巫山默默跟着那两个师兄走，穿过天亢峰时，回头看了一眼子母堂，细雨淅沥淅沥地下，整个天地好像都湮没在飘渺的烟水之中。 巫山又回到了不见天日的黑石洞，他不知道这次又要等多久才能出去，不过出去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刚路上那些师弟师妹们刚才投来的眼神复杂极了，心疼、嘲讽、幸灾乐祸、漠不关心...... 幸好一直以来，巫山都不太在意这些来自外人的眼光，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只不过，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 巫山看着这黑漆漆冷冰冰的墙壁，第一次感觉到了没有人在身边时的孤寂冷漠，心中的委屈不知与何人说。 巫山突然想到了碧落，她一直是与黄泉那俩兄弟在一起的吧，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呢？过得怎么样？她又想到了巫影，因为知道他苦恋碧落而不得，特意行事说话处处模仿着碧落，就是为了让巫山喜欢上她，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当男人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爱上那个失却灵魂的模仿者的。 巫山又想到她的母亲，他没见过她，不知她长得漂不漂亮，性子好不好，她到底是如何和羽人族的父亲认识的，她和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巫山此时的心情有如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他看着岩壁怔怔发呆，就连霄飞进来竟也没察觉。 “在想什么呢？”霄拍打着翅膀飞了进来，看到这洞里黑漆漆的，哀叹一声，尖嘴理了理翅膀下的羽毛，一颗散着白色光芒的宝石被叼了出来，顿时照亮了这个洞穴。 “你来了。”巫山淡淡说了一句。 “你看看，就是这个性子，平时肯定不少得罪人。”霄在岩壁上找了个浅坑，将这颗白宝石放了进去。 巫山没有理会霄的讥讽，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啊，就是来串串门，黑石洞下面不就是我的家吗，飞上来好像不费劲。”霄找了个地方，舒服地躺下来，“早知道你被罚面壁思过，我早就飞上来跟你唠嗑了。” “恐怕不止是唠嗑吧。”霄这么老奸巨猾，巫山才不会轻易相信它。 霄伸出双翅枕着脑袋，看着洞上那些灰色的石头：“不然还能干啥？帮你找出证据，去证明你是清白的吗？” “我承认我杀了巫影，虽然是被巫武控制了，但的确是我做的。”巫山道。 “那不一定哦，巫武操控你就像操魔一样，只是把你当做一件杀人的工具，兵者无罪嘛......” 巫山心下觉得奇怪，便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整个巫之联盟都已经吵得沸沸扬扬了，我能不知道吗？” “是嘛？” “当然，不过大部分人都说是你杀了同门师妹，如果你没有找到证据自清，怕是一辈子都要负着这个罪名了。” 巫山沉默，霄说得一点都不错，可这似乎也是事实，不管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都是他杀了巫影，那么多的巫师和妖族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可谓证据确凿，怎么洗都洗不清这罪名了。 “我认罪，按照盟规处置，当以死相抵。” “放心，他们不会让你死的。” “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们吵了两天是为了能否证明你是清白的吗？这么多人看着你亲手刺死了巫影，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有人能帮你辩解。” “那他们争论的是什么？” “你这么聪明，不必我言明吧？” “该怎么处罚我？” “不愧巫之联盟的天才巫师，一猜就猜到了。” “为什么，不是按照盟规处置就好了吗？” “你想以死殉葬，成就一段苦命鸳鸯的佳话，但巫之联盟未必会遂你心意。” “什么意思？” “当然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你的母亲是半神，你身上的神力算是比较精纯的了，必然不会白白让你死掉，再加上现在他们又知道你是羽人族皇族后裔了，你就更不能死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 “别跟我吵，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和我想到的说出来，我不论对错不管是非。” 巫山刚才激动之下，站了起来，听霄这么说，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的确不应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本来他们想让你在黑崖洞面壁思过三年的，不过昨天这么一测，测到了你和羽人族王族扯上关系，这个必须又得重新商量过如何处罚了。” “我不明白。” “说你聪明吧，你却又显得这么傻。我来问你，羽人族皇族成员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继承皇位啊，笨蛋。” “羽人族王族必须是纯羽人族血脉才能继承皇位。”巫山曾经听接待堂主吴克匀说过这事，所以非常清楚霄是在胡说八道。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上了有神族血脉的王族成员，有了的话，要继承皇位还不是小事一件。” “为什么？” “因为羽人族老是想要寻找回他们的老巢，黄金岛。” “所以呢？”巫山依然不明白。 “你就是笨，如果有神族血脉，要找回这黄金岛容易多了。”霄说着，猛然坐了起来，用翅膀支着下巴，装作用力思考，“啧啧，你那个隐身的羽人族老爹真是厉害，连半神都能搞得掂，不过你这个爹的身份可真是扑朔迷离。” “怎么说？”巫山对于这个所谓的父亲根本毫不在意，在他心里，将他抚养长大的巫乾比他生父还要亲。 “据我所知，羽皇只有一个儿子，才刚成年，要说羽皇那一代，倒是有几个兄弟，可惜早已战死了。”霄用翅膀抵着下巴，用力思考。 羽人族寿命非常长，一般到两百岁后才会明显衰老，普通族人可以活三百年，王族成员寿命就更长了，随随便便就能活五百岁，历史上最长寿的羽人据说活了八百年。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羽皇是我父亲？” “我只是猜测。”霄看巫山的脸色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平静到了极点，心下叹气。 它和巫山合作的时间不短了，自问算是了解这个巫师的性格，太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凡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称赞他沉稳，同时这人喜怒不形于色，旁人无法猜测到他心里的想法。 不动如山的外号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霄心里倒是很清醒，巫山应该对这个所谓的羽人族皇位没有半点兴趣。 “这些没有影子的猜测就到此为止吧。”果然，正如霄想的那样，巫山干脆不去谈这件事。 “那好吧，说说黑巫师对你的招揽......”霄还没有说完，就被巫山冷冷打断了，“我不会去的。” “嘿嘿，话是这么说，但人家一定要你去呢？” “生是巫之联盟的人，死是巫之联盟的鬼，霄，这些话日后休要再提了。”巫山稍微有了愠色。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今天上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巫山觉得奇怪，霄平时根本不会来黑石洞，今天却特意来了，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你不要紧张，就是上来串串门，没别的意思。”霄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翅膀，打了个呵欠，告别而去。 它却没有带走那颗白宝石。 巫山心一动，将这颗白宝石拿了下来，刚捏在指间，就觉得它与众不同，冷冰冰的，十分清凉。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种宝石叫玉明石，产自南海，鲛人常常用来照明，霄将玉明石留在这里，是不是有特别的用意？巫山一时之间想不到，不过为了避免惹起别人注意，他将这颗玉明石藏了起来。 ------------ 第八十五章 真相大白 第二天一大早，子母堂派人将巫山传唤了过去。 堂内坐着的还是昨天那几个堂主，盟主也依然在。 待巫山向他们行完礼后，巫乾咳了咳，说：“今日有一位故人要来见你。” 故人？是谁？除了碧落，巫山没有其他巫之联盟以外的朋友，莫非是碧落？巫山正自猜测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桐柏国遇到巫山之后一直跟着他的励耘，巫山本以为已经甩掉了他，没想到还是被他追踪到了百谷峰。 只是他要来拜师，明显不是时候。 巫山看了一眼励耘，见他穿着还是很随便，即使面对巫之联盟的顶级高手，还是一副谁人也不鸟的样子。 “见过巫师联盟的众位堂主，见过盟主大人。”励耘一进入屋，便向在场的几位高级巫师行礼。 “不必多礼。”巫乾摆摆手，让励耘直身站立。 “你说你一路跟着巫山，将他进入妖精森林的一举一动都瞧得清清楚楚，此话可当真？”巫严沉声问。 “是的，我看到了。”励耘叼着一杆草秆，施施然说。 “你一个未入流的巫师，凭什么跟踪已然进入归一境界的巫山，又是凭什么不被他和那些黑鬼发现。”巫烈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这世上竟有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来挑战巫之联盟的权威。 “我自然有办法。”励耘昂首面对巫烈，他才不会受到这些所谓高阶巫师的影响，皆因托付他来的那个人给了他充足的底气。 “什么办法？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个小子有什么能耐，竟敢在巫之联盟大放厥词。”巫烈笑得更夸张了。 “巫烈大巫师，不知你听过天眼通没有？”励耘不理会巫烈的讥讽，反问他，神态惫懒极了。 励耘此话一出，惹来子母堂众多巫师的一阵哂笑。 谁人不知天眼通乃是白巫术最厉害的巫术之一，一经施展，威力无穷，天眼所见，自地及下众生诸物，若近若远，若覆若细诸色，无不能照。 眼前这个来自东洲的人族巫师，却问巫之联盟的高层知不知道天眼通，这无疑于问一位挖了几十年中草药的药农识不识灵芝是什么。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东洲的巫师，哪里来哪里回去，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巫烈对励耘挥了挥衣袖。 “巫烈，不是说好了要听这个年轻人说清楚的吗？”巫乾轻拈长须，示意励耘说下去，另外几位堂主也在劝巫烈稍安勿躁。 “我虽然不会天眼通，但是有人会。”励耘不疾不徐地说。 “哼，不知所云。” “果然那个人说对了，你们是不会相信我的话。不过没关系，他说了，只要你们搜索我的灵魂，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那个人是谁？”巫严急着问。 “不认识，我亦只是受人所托，想要还原当时的事实真相。”励耘摇头。 巫严将信将疑，这个年轻人将话说得太满了，让人很难相信，不过他又是那么言之凿凿，说得似模似样，似乎又是那么一回事：“如果是想要帮巫山证明清白，又何须遮遮掩掩？” “放屁，天底下哪有这种巫术，能够将天眼通施展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巫烈人如其名，性子最为刚烈暴躁，行事说话非常冲，尤其看不惯那种只会夸夸其谈的人，这会儿看到励耘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大放其词，心里就来气，要不是因为对方是年轻人，又是客人，早就上前给他两掌，让他受点教训了。 “其实不然，世间的确有这样的神通，天神无所不能，将天眼通看到的事物封印住，锁入另外一个人的灵识之中。”说话的是巫诚，他看巫烈处处针对励耘，有心刁难他，有心要帮他讲几句。他这也是帮着巫山，毕竟励耘现在的口供很重要，如果能证明到巫山是清白的，那再好不过了。 “你也说是天神，可天神不都躲回天界了吗？”巫烈嘿嘿了两声。 “传闻当年颛顼大帝命令众天神回天界，可有些天神不愿意回去，躲在了人间界。”巫礼这时说。 “是嘛，要是真的这样，当年洪水滔天，凶兽出没，妖族横行霸道，怎么不见他们出来？”巫烈越说越气，胡子吹得老高。 “此事以后再说。”巫乾说着，让励耘走近一点，“你过来。” 励耘依言前行三步，走到巫乾身前一丈远就停下来了。 巫乾伸出手，示意他再走近一点，励耘却笑着摇头：“盟主，那个人说和你隔这么远就好了，再近就显示不出您巫之联盟第一巫师的水平了。” 巫乾突然哑然失笑，他大概猜到了这个人是谁了，不过还需要证实，他罕见地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那你站好不要动了。”说着，手突然一动，口中默念巫语，一阵白光大作，子母堂内的众位巫师便觉自己附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可众人只能看到他看见的事物，无法看清他的本人。 众人跟着那人进入了妖精森林，未久，他就碰到了巫山。 这人一直不紧不慢跟着巫山，巫山走得快他就快，巫山走得慢些他也会放缓脚步，巫山却摆脱不了他，也没发现有人跟着他。就这么走了一段时间后，巫山和鬼三遇上了，在座的每个人能清楚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么一来，众人觉得巫山没有想要杀巫影的动机，而且真的像他所说，巫影早就死了，那么大家后来所见的巫影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众人带着疑惑继续跟着巫山往前飞，接着和巫零碰面了，两人大打了一场，这场大战可谓激烈，即使众人上次已看过了，可当再次看到时，仍然感叹于巫零实力强劲。 之后巫零遁走，巫山飞去常阳山，那里的黑巫师对他不设拦阻，接着众人看到了巫武和十几名黑巫师合力猎杀蠪蛭，也看到了巫武“死”而复生，当时众人一片哗然，紧跟着又是一阵沉默，每个人都黑着脸，不吭一声。 到了最后，他们看到巫武挑衅地看着巫山，而巫零将昼日长剑塞给了巫山，巫山想都不想就接了去，跳下了峡谷，向巫武进攻。巫武诡轻松躲开了巫山的攻击，接着巫山就被定格住了，期间那些黑巫师带着蠪蛭从容撤退，最后，巫武瞧着众人视角这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这笑容既恐怖又凄厉，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巫师看了也不禁为之心里一颤。 就在众人以为就这么结束的时候，鬼三扛着巫影出现了，巫影这时昏迷不醒，就靠在巫山身上，做好这些后，鬼三迅速隐了去。 没过多久，巫烈就带着一众巫师来了，还有那许许多多的妖族跟着一起来，而这个时候，巫山突然动了一下，不管身前的是谁，挺着剑往前刺，在剧痛之下，巫影也醒了过来...... 巫乾突然咳了一下，一阵恍惚，众人立即回到了子母堂，这些堂主们脸色尽然不同，有愕然的，有不解的，有原来如此的，还有人在皱眉思索...... 巫乾的脸色亦阴晴不定，倒不是因为巫山被陷害之事终于水落石出，而是因为巫武那“死”而复生的表现，让他极为震撼，巫乾相信每个看过了的人都会记忆犹新。 几位堂主皆瞠目结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都不敢相信真的有人可以复活。不仅如此，他瞧过来那一眼，似乎看穿了有人在偷看他，如果是真的，这个人的实力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世上真的有死而复生？”巫乾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子母堂的其他几位堂主全部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又下雨了，细细的雨水落在门外的竹林上，微风吹来，沙沙沙，那雨声很轻很柔和，却如同重锤一样敲碎了每个人的心。 巫山黯然，他虽没有参与天眼通之旅，却猜出了巫乾要问的是什么，他指的他又是谁：除了那个被撕成几节却又能自动组装完毕的登葆山第一高手还有谁？ “所以他们真的研究出永生之术了吗？”一直默不吭声的巫忠问。 “不知道。”巫乾说着，将手伸了回来，“我将这个封印从他灵魂里抹去了，也消除了他刚刚的记忆。” 旁人都明白，巫乾这么做，无非是怕励耘会将这件事传出去，此事事关重大，如果传出去，真的会惹得世人恐慌。 “那么，巫山......”巫信问。 巫严看了一眼巫乾，看他不说话，便道：“无论真相如何，巫影的确是他杀死的，毋容置疑。我的建议先将他押回黑石洞，待商议过后再向全巫师公布对他的惩罚。” 没有一位堂主有异议，现在他们都被巫武的死而复生的黑巫术震撼住了，相比而言，巫山错杀巫影真的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巫乾挥挥手，让人押巫山回黑石洞，巫烈本来想让励耘离开，巫乾摆手阻止了：“让他留下来吧。” 巫信接得很快：“好，我马上命人安排。”说着，亲自带励耘走出子母堂。 巫烈和巫严等堂主皆愕然，不知这两人玩什么名堂。 巫乾轻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如果他们真的研究出永生之术，那么我们唯有一个办法了。” “姬正？”巫烈脱口而出。 其他几位堂主闻言，脸色稍微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其实他们心里想的何尝不是这样，可就是说不出口，堂堂一个巫之联盟，南洲百姓最为崇拜的巫师组织，竟然沦落到要靠一个外人来维持门面，说出来可真是丢人。 “现如今，亦只能相信伏据了，他既然说姬正是轩辕天帝的后裔，那就极有可能是。”巫乾道。 “不过，还得验明正身。”说话的是巫义，负责传功的离堂堂主。 “最快也要等到春分。”巫诚接上话。 “可是时间不等人啊。”巫礼道。 “不，既然他们要猎杀蠪蛭，就应该表示还有些步骤没完成才是，那么还有时间。”巫乾沉吟片刻，问巫诚，“他还是那个颓废的样子吗？” “是啊，像个木头人一样随人摆布，任谁来劝也不管用。”说到姬正，巫诚就觉得头疼，这个人实在是太固执了，怎样说他都不听，日日夜夜都在喊着那个九尾狐妖女的名字。说他痴情吧，好像说得对，可是对着一个妖女痴情，有啥用呢？不知人妖不两立的吗？如果将这份坚持用在修炼上那会有多好。 “既然是巫山奉命将他带回的，我先去问问巫山。”巫乾说走就走，长袍飘飘，出了大门，转过走廊，衣角隐去，就此不见了踪影。 巫严等人面面相觑，都不明他的举动，刚刚巫山明明就在子母堂，为什么没有直接问他呢？ 巫山前脚刚回到黑石洞，巫乾后脚就到了。 巫山想不到巫乾会来，有些惊讶：“师傅，您怎么来了？” “问你些事，和姬正有关。”洞里黑漆漆的，外面的光线根本照不进来，就算是白天也仿似黑夜，巫乾双眼泛着淡淡地绿光，不用油灯也能将这个小洞看得一清二楚。 “是。”巫山神色一凛，这事事关巫之联盟的未来，的确很重要，他自觉要严肃对待。 “伏据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请我将姬正带回巫之联盟，验证他是否轩辕天帝的后人。” “就这些？” “伏据国王说机谷的人可能知道他的来历。”巫山想起那晚伏据和他见面时，拜托他一定要将姬正带到巫之联盟，说此人关系到人间界的安危，务必要弄清他的身份。 巫乾知道轩辕国的王族成员在三百年前惨遭杀害，无一幸免，现在的国王王位都是那些旁支中的旁支继承，严格说来，身上流着多少轩辕天帝的血脉，真的说不清楚。 “机谷？”巫乾轻轻拈住了长须。 “正是，他说是壹鸣阁主发现了这个秘密并告与他知道。结果第二天那阁主却上吊自杀了。” “机谷最擅于阴谋诡计，为了不让这个消息外漏，从而逼迫壹鸣自杀，这很像他们的风格。” 巫山点头，道：“师傅，那个励耘是壹鸣阁主收的最小徒弟。” “什么？”巫乾却不知此事。 “他没有跟你们说吗？”巫山本以为巫乾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他居然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 “没有。”巫乾沉默，思忖良久。 巫山不敢打扰他，亦沉默不语。 漆黑的洞里顿时没有了声响，只有两个高大的人安静站立。 “我先找他谈谈。”巫乾思索了一会儿，决定立即行动，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一步走出几丈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巫山见巫乾突然出现，本来是吓了一跳，不知他为何而来，本想要问他这处罚什么时候可下来，结果他又急匆匆走了。他何曾见过师傅会为一个外人而这么卖力去奔走，却不见他为了帮自己洗脱罪名而到处奔走，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不用想，你在巫之联盟的地位很快就会被那个天之骄子取代的了。”霄不知何时出现在黑崖洞里，此时正舒舒服服躺在岩石上，它这次却是叼出了一颗会发光的绿色珍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巫山以为霄听到了什么消息，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师傅这么紧张姬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吧？” “轩辕天帝的后裔？” “恭喜你答对了。” 巫山沉默。 “只要证明了他的确是轩辕天帝的后裔，那么巫之联盟必定会不遗余力去培养他，你这个所谓的天才巫师，头上的那些光环马上就黯然失色了。” 巫山不明白霄为何三番两次主动来找他，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不符合它一向懒散的风格。 “然后呢？”巫山淡淡地问。 “然后我觉得你应该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将姬正压下去了。” 终于说出了目的，巫山不由得看了一眼霄，见它大大咧咧地躺着，心想：要是在平时，霄是绝对不会冒着被处罚的危险飞上来胡扯一番的，还劝他修炼。好好在万药谷睡觉不舒服吗？ 除非有人在背后指使。想明白过来的巫山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变得更强大？” 他记得巫乾跟他说过，如今人间界灵炁日渐稀少，他能够以不到三十年纪之龄进入归一境界，要将大部分的功劳归功于他是天神的后裔，这强横无比的身体和灵炁融合度要比普通人族厉害得多，修炼成功才会事半功倍。 负责传功的巫诚不止一次向巫山的师弟们说过，普通人族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没日没夜修炼，都永远赶不上巫山的进度，这不是歧视或者看不起哪个人，而是出身决定的事实。 无论承认与否，神族的后裔与人族始终是不同的。 巫乾好像也说过，像他这样其实已经修炼到了极致，想要更进一步，除了努力之外，还必须要有特别的机遇。 “修炼咯。”霄毫不在乎地说。 “怎么修炼？”巫山紧跟着问。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教你。” ------------ 第八十六章 急转直下 三天后，巫山再一次被传唤去子母堂。 这次只有巫严在，他喵了一眼巫山，道“此次宣你来，是判你罪状。” “是。”巫山道。 “巫山与黑巫师巫零交好，令自己失去理智，被黑巫师利用，误杀乾堂弟子巫影，处以幽闭一年之罚，期间不得任意出外，否则当逃犯处置。”巫严义正词严，厉声问，“巫山，你可认罪？” “弟子认罪。” “可愿接受处罚？” “弟子领罚。” “那去吧。”巫严道。 巫山误杀巫影一事在巫之联盟影响甚大，不仅是乾堂子弟们关心，其他七堂包括他们戒律堂的巫师也在盯着呢，之前巫山可是在百谷峰出尽了风头，想看他倒霉的可不是少数，如今终于了结了这个案件，戒律堂没有徇私舞弊，可算是让巫严松了一口气，至于其他的，就让他们去头疼吧。 “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 “弟子想要去看看巫影，恳请巫严堂主批准。” “处罚期间，你只能待在黑石洞，哪里也去不了。”巫严说罢，命人带巫山回去。 巫山黯然跟着那人回黑石山，在快要走入黑石洞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百谷峰，群峰缥缈，苍翠欲滴，可这些与他再无干系，再次从洞里出来，那也是一年之后的事了，到那时，可能又会变了样。 此后，巫山一直躲在洞穴里修炼，不管白天黑夜，洞里都黑黑的，巫山不在乎这些，投身到霄的教导之中。 巫山沉浸在其中，完全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巫舞前来，跟他说盟主找他有事，巫山才知道已经过了一个月。 “要去牝牡堂？”巫山问。 巫舞嗯了一下，紧闭着嘴唇，走在前面，再也没有出过声。 这一次，八大堂主以及巫乾盟主俱在堂内，巫灵也在，她是昨天晚上才刚刚赶回来的，心中一直惦记着巫山，怕他在黑石洞内休息不好，没想到如今见了面，反而目光炯炯有神，精神更胜从前，自然是在黑石洞里勤修苦练的结果。 牝牡堂的气氛严肃压抑到了极点，没有人说话，个个的脸色都难看得要死。 “巫灵，你先说。”巫乾淡淡道。 “好。乾堂派出了所有堂内子弟去捉妖，又有巫烈师兄带子弟协助，逃至中大陆和西大陆的妖族很多已经被收服，遣回妖精森林。不过乐游山我们进不去，羽栾国王不让我们进去，不少妖族潜入了乐游山。” “那是他们自找的，妖族闯入乐游山，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自己。”巫烈重重哼了一下鼻子。 “羽人族素来与我们巫之联盟不和，他们总是认为当年是我们给轩辕天帝建议，让他们驻守那里，怨恨我们至今，以他们的小鸡肠子，当然不会借我们的手去除妖。”巫诚则道，他说话时特意扫了一眼巫山，后者站得直直的，脸色很平静，似乎在听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暂且先别管羽人族。”巫乾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是。”巫灵应道，“不过还有比妖族进入羽人国更不妙的事。” “什么事？” “我们发现非常多的妖族逃往东洲，危害人间。” 巫灵说的这件事倒不会让巫之联盟的这些堂主感到很惊讶，这早已在他们的预计以内，他们唯一不明确的是会有多少妖族北上东洲。 “那北上东洲的妖族多吗？”巫诚问。 “不知道，但是数量据说很多很多。”巫灵在转了一圈，目光在各位师兄弟身上落了一次，最后落到了巫乾盟主的身上，“我想让巫山戴罪立功，让他北上捉妖。” “这怎么可以？”巫烈第一个站起来反对。 “怎么不可以，就只准你让巫山去杀伏姤，不准我带他去捉妖？这什么鬼道理。”巫灵可不是柔弱女子，性格比很多堂主还要强硬得多。 “捉妖这种只是小事，能与比杀了伏姤这个魔头相比吗？” “捉妖才是大事好吗？那些老百姓不会驱妖，全凭着我们巫之联盟的巫师呢，你说我们乾堂能怠慢吗？” “先别吵了。”巫乾冷冷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由着他们这般吵下去，恐怕三天三夜也吵不完。 盟主的话两人不敢不听，两人谁也不服谁，互相背着身坐了下来。 巫山在堂下听得明明白白，不仅是妖族四处乱窜，危害人间，似乎伏姤也做出了让巫之联盟头疼的事情，不然不会让他们郑重其事。 果然巫乾开口打破了这沉静的气氛：“伏姤率领魔军攻下了桐柏国。” “怎么会？”巫山颇觉意外。 伏据那算无遗策的外号绝非浪得虚名，自然是能预料到伏姤的行动，还有九天神火阵相助，伏琻将军率领的神兽骑士团号称中大陆之王，还有一众闲巫坐镇，怎么就会给伏姤攻破了呢？ 巫山心里觉得不妙，马上接着问：“那伏据国王呢？” “死了。”巫乾说话时，神色低沉。 “那碧落呢？”巫山猛然想到了碧落，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不知出事的时候，她是否在伏据身边。 巫烈哼了一下。 “她已经消失很久了，伏据攻打盘古城时，她不在城里。”巫乾知道巫山喜欢碧落，他也欣赏这个聪慧的女孩子，不做作不娇弱，行事果决·颇有她父亲的风采。 “那就好。”巫山喃喃自语。 巫乾盯着巫山那双黑色的眼睛，缓缓说道：“伏姤埋伏了大量死士在盘古城，趁承天宫护卫换岗时偷袭，一举侵入龙象殿，伏琻将军寡不敌众，被伏姤击杀于殿前，而伏据国王，自刎于大殿之内九天神火阵不得启动，魔族大举杀到，玄龟部欲要反扑，副将军鳖叄临阵策反手下，迫使郑煊将军于部下面前自杀，投降于伏姤，盘古城沦陷。 “之后，伏姤一边派出魔族追杀其余三军部，一边命鳖叄带领玄龟部攻打桐柏国第二大城市云江，不到一天时间，就将云江城攻打了下来，桐柏国最大的两个城市都被伏姤占领，其余城市无心抵抗，纷纷归顺，伏姤称帝。” “然后呢？”仅仅是这样程度的策反，巫山不觉得他们至于要违背巫之联盟的规矩，破例将他放出来。 “然后，伏姤利用魔族，饲养了一批魔军。” “饲养？” “嗯，将魔族的血脉注入桐柏国的军队，令他们成为魔人，只听从他命令的魔军。” “伏姤已然犯下天怒，当初立下的不干扰人族国家的规定不用遵守了，盟主应当立即派出巫师击杀伏姤，驱散魔族。”巫山朗声道。 “事实上，我们已经这么做了。”巫礼苦笑不已。 “只是.......”巫诚咽了咽口水，嘴巴干涩，“伏姤身边有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跟着，我们折损了许多巫师也无法靠近伏姤，更别说击杀他了。” “那机谷呢？就任由他这么撒野？”巫山愕然。 “奇就奇在这里，机谷没有人出来阻拦。”巫诚接着说。 “云崖上的那些前辈巫师呢？”巫山依然不明白。 “你自己很清楚，不到巫之联盟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山的。”巫诚怅然道，“乾堂的人已经全派出山海大陆各地，全力追捕妖族，坤堂的人倒还在，不过他们要肩负守护百谷峰的重任，皆因登葆山近段时间不时偷袭，损失里不少盟中子弟，兑堂的巫师要去巡视建木森林，他们的人数本就不多，能起到得作用有限，如此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子弟皆有任务在身，其余各堂弟子不善巫术，派出去亦没有用。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比较适合了。” “所以，你们打算派我去？” “这是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巫山没有一丝犹豫，立即道：“我去。” “此去若能击杀伏姤，可免你犯下的弑杀师妹之罪。”巫严道。 “谢谢盟主给我个机会。但是不必了，击杀魔族本就我巫师天职，而我错杀巫影师妹亦我重大之错，理当受罚。” “好。”巫乾不置可否，问：“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怎么可以......”巫诚刚想反对，巫乾立马瞪了一眼他，前者感觉到一阵寒意自从心里升起，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反对。 “那么，等你好消息。”巫乾站起来，走到巫山的身边，拍了拍这个亲传弟子的肩膀。 巫山向巫乾行礼，又分别向几位堂主拱手行礼，退到门口，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他不会逃走吧？”巫诚小声嘀咕了一下。 ”你才要逃走。“巫灵狠狠瞪了一眼巫诚，追了出去。 巫乾置若罔闻，径直离开了牝牡堂，剩下的巫刚一离开，巫礼冲巫诚哈哈一笑，跟着走了出去，剩下巫诚一个人在大堂。 巫山刚走出牝牡堂的门口，就看到有一群师弟站在远处窃窃私语，待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来时，便各自装着看向他处。 巫舞从当中疾步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大师兄......”巫真等几个和巫山一起去桐柏国的巫师犹豫了一下，跟着跑了过来。 巫山停下脚步，看着他和那些师弟们。 “堂主。”巫舞等人看到巫灵大步流星冲过来，赶紧叫了她一声。 “巫山，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巫灵这么说，巫舞等人识趣地走远了。 “灵师叔。” “我知道你喜欢碧落，也很崇拜伏据，这次去杀伏姤，你自然是想替碧落报杀父之仇。”巫灵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我不是质疑盟主的决定或是什么，几位堂主出马，要杀这位伏姤，虽说不易，却也不难。” “灵师叔，切莫要这么说。”巫山大骇，巫灵妄议盟主·，要是被人听到了，传到有心人耳里，那可不得了。 “放心，我施了寂静术，没人听得到我们说什么。”巫灵对巫山笑了笑，这孩子还是那么谨慎，“我这次北上，不知要去多久，你那些师弟师妹们都会跟着我去，他们刚才想跟你告别，我借故支开他们，你等一下直接离开吧，不要和他们见面了。” “是。”巫山不明白巫灵为何要这么样安排，可他向来甚是听这么师叔的话，她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这次你去桐柏国，必然会遇上黑巫师，你不要再和他们纠缠，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杀了他们，这样才可以洗去你和黑巫师勾结的嫌疑，盟主才可以交重责大任于你。” “是。” “杀了伏姤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巫灵问。 “不知道，回来复命后，听师傅安排。” “好的。”巫灵说着，对巫山微微露出苦笑，想要说些什么，张大了嘴巴却又说不上来，最终叹了口气，对巫山说了声保重，飘然离去。 巫山看着一众师弟师妹跟着巫灵离开，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看着昔日这个大师兄，那留恋之情荡然于脸上，巫山何尝不想和他们一起捉妖，可是现实情况不允许，他必须要去杀伏姤。他又想到了巫灵师叔刚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他不知道巫灵想说什么，可总觉得师叔这一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是为了回来看他一眼。再想到她对盟主的质疑，想来联盟里也是暗涌流动。 巫山收回了心神，大踏步离去，玄白长袍于风中猎猎作响，他不会知道，就此踏出了百谷峰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 第八十七章 戴罪立功 巫山黯然跟着那人回黑石山，在快要走入黑石洞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百谷峰，群峰缥缈，苍翠欲滴，可这些与他再无干系，再次从洞里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巫山是这么想着，第二天早上，却被巫舞叫了起来。 “要去牝牡堂？”巫山问。 巫舞嗯了一下，紧闭着嘴唇，走在前面，再也没有出过声。 这一次，八大堂主以及巫乾盟主俱在堂内，巫灵也在，她是昨天晚上才刚刚赶回来的，心中一直惦记着巫山，怕他在黑石洞内休息不好，没想到如今见了面，反而目光炯炯有神，精神更胜从前，自然是在黑石洞里勤修苦练的结果。 牝牡堂的气氛严肃压抑到了极点，没有人说话，个个的脸色都难看得要死。 “巫灵，你先说。”巫乾淡淡道。 “好。乾堂派出了所有堂内子弟去捉妖，又有巫烈师兄带子弟协助，逃至中大陆和西大陆的妖族很多已经被收服，遣回妖精森林。不过乐游山我们进不去，羽栾国王不让我们进去，不少妖族潜入了乐游山。” “那是他们自找的，妖族闯入乐游山，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自己。”巫烈重重哼了一下鼻子。 “羽人族素来与我们巫之联盟不和，他们总是认为当年是我们给轩辕天帝建议，让他们驻守那里，怨恨我们至今，以他们的小鸡肠子，当然不会借我们的手去除妖。”巫诚则道，他说话时特意扫了一眼巫山，后者站得直直的，脸色很平静，似乎在听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暂且先别管羽人族。”巫乾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是。”巫灵应道，“不过还有比妖族进入羽人国更不妙的事。” “什么事？” “我们发现非常多的妖族逃往东洲，危害人间。” 巫灵说的这件事倒不会让巫之联盟的这些堂主感到很惊讶，这早已在他们的预计以内，他们唯一不明确的是会有多少妖族北上东洲。 “那北上东洲的妖族多吗？”巫诚问。 “不知道，但是数量据说很多很多。”巫灵在转了一圈，目光在各位师兄弟身上落了一次，最后落到了巫乾盟主的身上，“我想让巫山戴罪立功，让他北上捉妖。” “这怎么可以？”巫烈第一个站起来反对。 “怎么不可以，就只准你让巫山去杀伏姤，不准我带他去捉妖？这什么鬼道理。”巫灵可不是柔弱女子，性格比很多堂主还要强硬得多。 “捉妖这种只是小事，能与比杀了伏姤这个魔头相比吗？” “捉妖才是大事好吗？那些老百姓不会驱妖，全凭着我们巫之联盟的巫师呢，你说我们乾堂能怠慢吗？” “先别吵了。”巫乾冷冷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由着他们这般吵下去，恐怕三天三夜也吵不完。 盟主的话两人不敢不听，两人谁也不服谁，互相背着身坐了下来。 巫山在堂下听得明明白白，不仅是妖族四处乱窜，危害人间，似乎伏姤也做出了让巫之联盟头疼的事情，不然不会让他们郑重其事。 果然巫乾开口打破了这沉静的气氛：“伏姤率领魔军攻下了桐柏国。” “怎么会？”巫山颇觉意外。 伏据那算无遗策的外号绝非浪得虚名，自然是能预料到伏姤的行动，还有九天神火阵相助，伏琻将军率领的神兽骑士团号称中大陆之王，还有一众闲巫坐镇，怎么就会给伏姤攻破了呢？ 巫山心里觉得不妙，马上接着问：“那伏据国王呢？” “死了。”巫乾说话时，神色低沉。 “那碧落呢？”巫山猛然想到了碧落，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不知出事的时候，她是否在伏据身边。 巫烈哼了一下。 “她已经消失很久了，伏据攻打盘古城时，她不在城里。”巫乾知道巫山喜欢碧落，他也欣赏这个聪慧的女孩子，不做作不娇弱，行事果决·颇有她父亲的风采。 “那就好。”巫山喃喃自语。 巫乾盯着巫山那双黑色的眼睛，缓缓说道：“伏姤埋伏了大量死士在盘古城，趁承天宫护卫换岗时偷袭，一举侵入龙象殿，伏琻将军寡不敌众，被伏姤击杀于殿前，而伏据国王，自刎于大殿之内九天神火阵不得启动，魔族大举杀到，玄龟部欲要反扑，副将军鳖叄临阵策反手下，迫使郑煊将军于部下面前自杀，投降于伏姤，盘古城沦陷。 “之后，伏姤一边派出魔族追杀其余三军部，一边命鳖叄带领玄龟部攻打桐柏国第二大城市云江，不到一天时间，就将云江城攻打了下来，桐柏国最大的两个城市都被伏姤占领，其余城市无心抵抗，纷纷归顺，伏姤称帝。” “然后呢？”仅仅是这样程度的策反，巫山不觉得他们至于要违背巫之联盟的规矩，破例将他放出来。 “然后，伏姤利用魔族，饲养了一批魔军。” “饲养？” “嗯，将魔族的血脉注入桐柏国的军队，令他们成为魔人，只听从他命令的魔军。” “伏姤已然犯下天怒，当初立下的不干扰人族国家的规定不用遵守了，盟主应当立即派出巫师击杀伏姤，驱散魔族。”巫山朗声道。 “事实上，我们已经这么做了。”巫礼苦笑不已。 “只是.......”巫诚咽了咽口水，嘴巴干涩，“伏姤身边有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跟着，我们折损了许多巫师也无法靠近伏姤，更别说击杀他了。” “那机谷呢？就任由他这么撒野？”巫山愕然。 “奇就奇在这里，机谷没有人出来阻拦。”巫诚接着说。 “前段时间妖精森林大乱，逃出不少妖族到处祸害南大陆，我们巫之联盟已经派出不少巫师去击杀他们，但一时之间无法将其全部歼灭，蛮族和妖族又各自内乱，根本无暇顾及，而登葆山似乎在配合伏姤，派出黑巫师不断骚扰巫之联盟，不得已之下派出一部分巫师去防御，这样多处出击之下，看似数量众多的巫师，却处处捉襟见肘，实际能够派去击杀伏姤的人非常少。” “云崖上的那些前辈巫师呢？”巫山依然不明白。 “你自己很清楚，不到巫之联盟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山的。”巫诚怅然道，“乾堂的人已经全派出山海大陆各地，全力追捕妖族，坤堂的人倒还在，不过他们要肩负守护百谷峰的重任，皆因登葆山近段时间不时偷袭，损失里不少盟中子弟，兑堂的巫师要去巡视建木森林，他们的人数本就不多，能起到得作用有限，如此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子弟皆有任务在身，其余各堂弟子不善巫术，派出去亦没有用。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比较适合了。” “所以，你们打算派我去？” “这是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巫山没有一丝犹豫，立即道：“我去。” “此去若能击杀伏姤，可免你犯下的弑杀师妹之罪。”巫严道。 “谢谢盟主给我个机会。但是不必了，击杀魔族本就我巫师天职，而我错杀巫影师妹亦我重大之错，理当受罚。” “好。”巫乾不置可否，问：“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怎么可以......”巫诚刚想反对，巫乾立马瞪了一眼他，前者感觉到一阵寒意自从心里升起，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反对。 “那么，等你好消息。”巫乾站起来，走到巫山的身边，拍了拍这个亲传弟子的肩膀。 巫山向巫乾行礼，又分别向几位堂主拱手行礼，退到门口，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他不会逃走吧？”巫诚小声嘀咕了一下。 ”你才要逃走。“巫灵狠狠瞪了一眼巫诚，追了出去。 巫乾置若罔闻，径直离开了牝牡堂，剩下的巫刚一离开，巫礼冲巫诚哈哈一笑，跟着走了出去，剩下巫诚一个人在大堂。 巫山刚走出牝牡堂的门口，就看到有一群师弟站在远处窃窃私语，待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来时，便各自装着看向他处。 巫舞从当中疾步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大师兄......”巫真等几个和巫山一起去桐柏国的巫师犹豫了一下，跟着跑了过来。 巫山停下脚步，看着他和那些师弟们。 “堂主。”巫舞等人看到巫灵大步流星冲过来，赶紧叫了她一声。 “巫山，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巫灵这么说，巫舞等人识趣地走远了。 “灵师叔。” “我知道你喜欢碧落，也很崇拜伏据，这次去杀伏姤，你自然是想替碧落报杀父之仇。”巫灵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我不是质疑盟主的决定或是什么，几位堂主出马，要杀这位伏姤，虽说不易，却也不难。” “灵师叔，切莫要这么说。”巫山大骇，巫灵妄议盟主·，要是被人听到了，传到有心人耳里，那可不得了。 “放心，我施了寂静术，没人听得到我们说什么。”巫灵对巫山笑了笑，这孩子还是那么谨慎，“我这次北上，不知要去多久，你那些师弟师妹们都会跟着我去，他们刚才想跟你告别，我借故支开他们，你等一下直接离开吧，不要和他们见面了。” “是。”巫山不明白巫灵为何要这么样安排，可他向来甚是听这么师叔的话，她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这次你去桐柏国，必然会遇上黑巫师，你不要再和他们纠缠，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杀了他们，这样才可以洗去你和黑巫师勾结的嫌疑，盟主才可以交重责大任于你。” “是。” “杀了伏姤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巫灵问。 “不知道，回来复命后，听师傅安排。” “好的。”巫灵说着，对巫山微微露出苦笑，想要说些什么，张大了嘴巴却又说不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叹了口气，对巫山说了声保重，飘然离去。 巫山看着一众师弟师妹跟着巫灵离开，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看着昔日这个大师兄，那留恋之情荡然于脸上，巫山何尝不想和他们一起捉妖，可是现实情况不允许，他必须要去杀伏姤。他又想到了巫灵师叔刚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他不知道巫灵想说什么，可总觉得师叔这一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是为了回来看他一眼。再想到她对盟主的质疑，想来联盟里也是暗涌流动。 巫山收回了心神，大踏步离去，玄白长袍于风中猎猎作响，他不会知道，就此踏出了百谷峰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 第八十八章 醉生梦死 吱嘎一声，门开了。 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终于停了，久违的阳光照了进来。 那个全身邋遢，满脸胡茬，蓬头垢脸的男子很不适应，歪了一下脑袋，不让自己眼睛直接看那阳光。 励耘还没进门，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当时就觉得夸张，才打开门，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这个房间里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充斥着这种容易让人沉醉的味道。 房间里随地都是酒坛，多到无法落脚，这些酒坛横七竖八躺着，地上、桌上、椅子上……甚至连床上也摆了两个空酒坛。 “姬正太子。”励耘拎着两坛酒进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刚好能容两只脚的空隙，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了职业的笑容。 “哦，你来了。”姬正本不关心进来的是谁，但是闻到了他提来的两坛酒，顿时来了兴趣，抽了抽鼻子，“哟，好酒，最起码是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太子殿下现在也是品尝好酒的专家了。”励耘笑意不减。 “别废话，快拿酒给我喝。”姬正晃晃悠悠站起来。 “给。”励耘还没来得及将酒坛放上桌子，就被姬正一把抢了过去，拍开泥封，仰着脑袋，哗啦哗啦往嘴里灌。 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再看到姬正这么浪费，一坛酒有一大半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白花花的酒水流过那胡须缝隙，落入地上，励耘心里很难受：这么饮酒，不就和喝白开水一样吗，真是暴殄天物。 “殿下还记得我吗？”励耘苦笑着提起另外一坛酒，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闷了下去。这一口酒入肚，顿时全身舒畅，通体舒缓，励耘不由得大喊了一声爽。 “记......”姬正满眼惺忪，微微颤颤指着励耘，手还没抬到一半，就失去了知觉，昏睡了过去。 励耘耸了耸肩，不理会姬正，再倒了一碗酒给自己，又是一口气喝掉，如此喝了三碗后，就离去了。 姬正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起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励耘带着两坛酒和一些小菜进来。 “没有下酒菜，光喝酒一点意思都没有。”励耘懒洋洋地说。 姬正重重拍了一下励耘的肩膀，咧开嘴笑了：“你说得对。”话是这么说，这一回他还是只喝酒，不吃任何东西咋，在喝完一坛酒后，又醉了过去。 励耘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和毛豆，吃光了那些下酒菜之后，才慢慢离开。 姬正不知道醉了多少次，醒了多少次，有时醒来是早上，有时是下午，有时又是深夜，很多时候，外面都沙沙下着小雨，有时候也会是晴天，这个地方很少有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姬正一次都没有听到那轰轰雷声。 励耘有时会来得早一点，有时会来得晚一些，不过最晚在醒来后一刻钟以内，他必定带着酒水和下酒菜赶到。 每次的饭菜都差不多，姬正懒得去挑剔，反正吃什么都一个味道，倒是那些酒，几乎每次都是不重样，有白酒，黄酒，果酒，啥都有，让姬正喝得大呼过瘾。 励耘几乎不怎么说话，他一般是默默就着下酒菜喝酒。 直到有一天，姬正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我记得你，你是司天阁的巫师。” 励耘的嘴角上扬：“原来殿下还记得我。” 姬正却不再言语，又自顾自喝酒。 自此之后，姬正又自顾喝酒，不去管励耘，隔了两天才又跟他说：“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不懂我的伤痛。”姬正摇了摇头，闭口不语。 “谈什么恋爱，是酒不好喝了还是菜不好吃了。”励耘笑了笑。 “嗯，你说得对。”姬正随便励耘怎么说，他只认定了一点，励耘没谈过恋爱，就无法感受他的内心是多么痛苦。 在这之后，姬正倒是表现得正常多了，渐渐和励耘聊得多起来，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向励耘提起他和汀烟的爱情故事，有时说到伤心处，会不自觉吟出诗来。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是姬正念得最多的诗句，励耘坐在一边喝酒，随他念什么，偶尔会附和一句。 姬正一直在房间里，除了洗澡，基本不出门，奇怪的是，除了励耘和服侍他日常起居的小童外，巫之联盟的其他巫师从来没有看过他，一个都没有，这间小屋安静得很，没有人声，倒是经常能够听到异兽的吼叫声。 这一天，励耘看姬正望向门外，笑着问：“要出去喝酒吗？”顿了顿，又说：“在竹林里喝酒更舒服。” 姬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励耘伸手招来站在门边听候命令的小童，让他去搬一套桌椅到紫竹林，还要备好酒水和小菜。 这名小童听到励耘这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再三和他确认了，这才飞奔去准备。 “殿下，这环境如何？”励耘扶着姬正，走在这幽凉的紫竹林小道上。 “还好。”姬正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出门了，总觉得和刚来到百谷峰时的景色有了很大的差别。 记得刚来时这片紫竹林全是暮气沉沉的紫色，看上去很苍老，从竹上脱离的干枯叶子虽喜欢随风飘扬，可无论它们想飞去多远，最终还是要落到地上，化作了春泥，如今这片紫竹林的叶子像是焕然一新，染着深浅不一的紫色，不少嫩竹笋才刚刚冒尖，有几只肥硕的风生兽在吧唧吧唧啃着这嫩竹笋，它们并不怕生，听到有人来了，瞟了一眼，又继续回去啃它们的嫩竹笋。 小童搬来了一整套竹椅，百谷峰上处处种着竹林，巫师们因地制宜，将这些竹子做成各种家具。 今天天气还不赖，身居幽暗的紫竹林之中，一丝凉爽的风吹来，吹起了姬正的长发和胡须，他伸手拨了一下，才发觉自己不修边幅很久了。 姬正苦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青梅酒味道如何？”励耘问。 “不错，酸酸甜甜的，清爽可口。” “是不是如初恋一般难以割舍？” “励耘大哥说笑了。”姬正笑了，笑得很苦涩。 在屋子里待了那么久，姬正每天用酒精来麻醉自己，觉得早已忘记了那个人，如今听励耘说起，即使过去了不少日子，姬正依然放不下，心中宛如被刀子割了一般。 “是嘛？” “励耘大哥有谈过恋爱吗？”姬正已经忘了他问过励耘这个问题，可他也忘了自己问过励耘这个问题很多次了。 “没有，我觉得酒比较好喝。”励耘端着这用竹子做成的酒杯，瞧了又瞧，总觉得别树一帜，用这竹酒杯盛的酒，有一种格外不同的清冽香甜。 “对，还是酒好喝。”姬正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励耘的酒杯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有想过以后吗？”励耘浅浅抿了一口，好酒需要慢慢品。 “以后？”姬正的眼神很迷茫，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以后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时他觉得外面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想喝酒，喝很多酒，喝得很醉，喝得不省人事。 如果可以，他想泡在酒缸里，这样，只要想喝酒，低下头就可以喝到。 励耘不说话，和姬正碰杯。 第二天，励耘再次拎了酒去找姬正，却发现他不在屋子里，自己一人去跑去紫竹林里，呆呆看着那些风生兽啃竹笋。 “励耘大哥。”看着励耘提酒走来，他喊了一句。 “你今天精神好多了。”励耘边说着边从提篮里拿出酒菜，今天拿的不是青梅酒，而是糯米酒，此外，除了以往经常吃到的花生米、毛豆、鲜笋外，还多了两碟菜，一个是蟹黄豆腐，一个是素白菌。 姬正呆住了，这个蟹黄豆腐可是汀烟最喜欢吃的菜，没想到今天励耘竟弄了过来。 “怎么了？”励耘不明姬正为何如此惊讶。 “这蟹黄豆腐......” “哦，不是蟹黄，而是咸鸭蛋，今天我突然想吃豆腐了，于是请厨房大哥帮我烧，而厨房里刚好剩有咸鸭蛋，那厨师大哥寻思着不要浪费，就加了进去，看上去和蟹黄差不多。” 姬正苦笑着摇摇头，心里暗赞自己是神经病，看什么竟然都能和汀烟联系上。 两杯酒下肚，姬正觉得心里苦闷，拿起酒杯，对着紫竹林，看风吹过时，竹叶在翻飞，而那条小溪奔流不息，掉落在小溪里的干枯叶子随着溪水流逝，心里感慨万千：“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似东流。” “再多愁不如手中一杯酒。”励耘说着，自己举杯饮尽。 “举杯消愁愁更愁。”姬正看着手中的酒杯，蓦然间没有了喝酒的想法。 “那就一醉方休，梦中什么都不用愁。” “不，励耘大哥，你天天来陪我喝酒，我很是感激，可你不需要浪费时间在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身上，这样不值得。” “这是我的任务。”励耘直言不讳。 “任务？”姬正不明所以。 “嗯。只要能让你清醒过来，我的任务就达成了。” “那你为啥要这么做？” “完成任务了，就可以拜巫山为师，这是盟主答应我的事。” “拜巫山为师？”姬正觉得自己的脑袋如一团浆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励耘的老师不是壹鸣阁主吗，怎么现在又要转投他人了？说起壹鸣，好像他上吊自杀了，姬正隐隐约约记得那天的事情，他和商助去拜访壹鸣阁主，想向他请教能不能推算出叛乱之地叛乱之人，可偏偏到了司天阁，就听闻了壹鸣阁主上吊自杀的消息，也是在那个时候，碰到了励耘。 交完信的励耘就这样扬长而去，姬正以为此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却在数千里以外的地方见了面，更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会在他从前怎么都不相信的巫师联盟。 “是的。”一说起这个，励耘便脸上泛光，兴奋不已。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巫之联盟的巫师才是真正的巫师，九州那些只是装神弄鬼的货色。” 姬正沉默，换作是以前，他会和励耘争个高下，可惜现在的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只对酒有兴趣，什么登基王位，复兴轩辕国，这些，统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觉得很累，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了，充满了勾心斗角，肮脏的交易，尤其是连唯一信任的女孩都不能相信时，姬正早已对这个世界绝了望。 “不说了，喝酒。”励耘不想勉强姬正。 姬正嗯了一下。 第三天，励耘再次来到紫竹林，看到姬正看着那条溪水发呆，将酒水和菜肴放到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将酒壶提得很高，酒水落下的空间很长，拉起了清脆的响声。 这个声音没有引起姬正的注意，反而是那酒香引诱得他回头。 看到励耘送酒来，姬正无声笑了。 碰了三回杯后，励耘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对了，巫乾盟主叫我带过来的。” “这是？” “圣祖诫言。” 不用励耘说，姬正已看清了书本上的那个名字，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这可是他老师萧远之的亲笔所写，乃是他将历代先贤至圣的训导收录于其中，天下只有一本，乃是孤本，被太傅收藏于萧府上，太傅大人一直将这本书视若珍宝，太平时都很少拿出来翻阅，更别说带到别处，这回却出现在百谷峰里。 姬正心中已经有了不妙的念头，当即问励耘：“你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 “这个你得要去问巫乾盟主了，我只是奉命将书送来。”励耘为姬正倒了一杯酒，后者却不去碰那酒杯，而是怔怔看着那本书出神。 “对了，巫乾盟主让我带来一个消息，你想不想听。”励耘看着姬正，不动声色地说。 “什么消息？” “三王子姬行逼灵王退位，自己登上了王位，你的老师萧远之被处以投敌之罪，满门抄......”励耘的话还没有说完，姬正噗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第八十九章 幡然醒悟 “姬行一开始就软禁了灵王，逼他退位，之后以令成公姬元为首的将臣把持轩辕国朝政，凡是不合他们政见的大臣被他们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罪名逮捕，或是入狱，或是流放，或是处斩，你的老师萧远之被处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萧家男子全都被处死，女眷被卖入青楼，老人和小孩则被流放北荒......”巫乾站在一边，将这些日子以来轩辕国发生的事一一向姬正说出来。 “荒唐。”姬正狠狠拍向桌子，砰，这张竹桌发出不满的吼叫。 “这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巫乾不为所动，淡淡地说。 “一个月前？” “你在紫幽小屋已经颓废了一个月了。” “那现在是几月几号？” “海纪三百五十三年一月二十六日。”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吗？” “是的。” “那父王呢，没有将三王子罢黜掉吗？” “灵王突然薨逝……” “放屁。”姬正从没说过如此粗鄙之言，可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被气得口出粗言。 “莫非殿下也认为灵王之死很蹊跷？” “父王身子本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薨逝，而且他在送我南下时，亲口跟我说过要问伏据国王求长生不老药，怎么会想死呢？”现在姬正满脑子都是阴谋两个字，这个姬行还真是毫不遮掩，生怕自己的父亲会横加阻拦，竟然杀了他，这不是明晃晃的谋杀是什么？ 狼子野心，人人可诛。 “长生不老药？”巫乾第一次听姬正说起，在他得到的情报里，灵王派遣姬正南下的原因，可没这么一个说法，再想到躲在宁缺宫里教导灵王的那个巫师，莫不是黑巫师？只有黑巫师才对这东西充满了渴望。要是灵王受黑巫师蛊惑，那轩辕剑可就危险了。 巫乾顿时想到事情的不妙之处。 “是的，父王当时就这么说的，后来我问过伏据国王，他说人间界没有长生不老药，要是真有的话，也就只有天界才有这个药了。”姬正神色黯淡，听闻父王薨逝的消息后，他想到世上的亲人又少了一个，心中极是悲痛，即使灵王处处不待见他这个太子，平日关系也生疏得很，可和他总算是父子一场，如今他死了，又怎能叫姬正不悲恸。 “对，这世上没有长生不老药，灵王不清楚，所以才会这么跟你说的。” “盟主所言极是。”姬正站起来，背着手踱步，现在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对往事记得一清二楚，“伏据国王跟我说过，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自然规律，古往今来，除了那些得道成仙之人，谁都是到了年限便死去，没有人可避免，况且死了也只是去了冥界，静静等待下一个轮回，虽说记忆被抹掉，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永生。” 巫乾不住点头，伏据的想法也是他所想的，可怜黑巫师为了所谓永生，硬要对抗天道，实属愚蠢。 “不管如何，灵王已经永逝了，请殿下节哀顺变。” “多谢盟主挂心。” “殿下何须客气，你还要保重身体，要为灵王复仇，夺回本属于你的王座。” “可......可我根本做不了什么。”姬正自嘲一笑。 李青和孙云战死，商助不知所踪，陪他一起南下的大臣又一路背弃他逃亡，现在的他真的成了灵王生前常常提及的孤家寡人。 “只要你愿意，我们自然有办法帮助你。” “盟主这么说，是要派出巫师......” “不，巫之联盟绝不会沦落成为某一个人争霸天下的武器。”巫乾不住摇头，那黑色的长须跟着脑袋左右晃动，“我们向往自由，向往和平，反对战争，天下太平是我们几万巫师日夜奋斗的夙愿。” “那你又说会帮我。”姬正不敢表示不满，嘟囔着说。 巫乾不答，反问姬正：“我问你，你真的下定了决心吗？” 姬正黯然，此时他依然没能下定决心，他还是觉得没能从那场和汀烟的荒诞恋情里走出来。 巫乾看到他这个神色，便猜到答案，这么些日子以来的颓废不就是为了一个和自己对立的女人吗？自己父亲死了，反而也没见他这么伤心，真是惹人发笑。 巫乾叹了口气，说：“汀烟是狐妖没错，你是轩辕天帝后人也没错，斩妖除魔本就是你们的天职，你们天生就站在对立场面，从你们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的，你们无法选择。” 姬正依然不语。 “我不会责怪你陷入情爱之中，这是人之常情，也不会讥讽你爱美人不爱江山，可你为了一个妖族女子搞得自己颓废不堪，我觉得不值得。想想你的老师吧，为了天下苍生百姓，与奸恶势力作战到底，宁死不屈，萧远之太傅我是敬重的，他为人正直不阿，如今落得身败名裂的惨况，我很是惋惜。” 姬正低下头，依然不言不语。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巫乾突然念了出来。 “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姬正跟着念出来，蓦然抬起头，看向巫乾。 这是萧远之老师在临别前跟他说过的话，他不知巫乾为何会知道这事，可他心里却想起了那次离别时，老师告别时那隐藏在笑容里的苦涩，可能那时他就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这样，可他不也这样做了吗？ 知其不可而为之？ 知其不可而为之！ 姬正想到了萧远之老师当初这么问自己，然后自己又回答得这么坚定，现在想回来，觉得真是讽刺，竟然就因为一个女孩儿而丢失了追求那么久的信念，可对得起死去的老师，对得起被姬元逼死的父王？ 一想到这些，姬正再也忍不住，清澈的泪水潸然而下。 巫乾仰天长叹，大步走开了。 那哭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响彻了整个紫幽谷。 第二天，励耘来到了紫幽小屋，看到姬正坐在屋内，桌上放着那本《圣祖诫言》，姬正看着这本书呆呆出神，以至于励耘来了都没察觉。 “你找我？”励耘脸上的笑容比以往浓了一些。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姬正慢慢变得正常了起来，昨日巫乾回去说姬正要找他，励耘就猜到差不多可以完成任务了，心情自然高兴了。 “励耘大哥，巫乾盟主所说的都是真的吗？”姬正一看的励耘，就抓住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 励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想巫乾跟他说过了轩辕国的事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嗯。” “你都知道了？” “知道。” “为什么不跟我说？”姬正紧紧握住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 “巫乾盟主不让说。” “为什么？” “说了有用吗。”励耘切了一声，“就你前些日子醉醺醺的样子，有哪天是清醒的，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倒是好，喝饱了睡睡醒了继续喝，这日子比猪过得还舒服。” 励耘的话恶毒极了，就像在寒冬时节，将姬正的衣服扒得干干净净，然后将他扔到冰天雪地里。 “可你们不该瞒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姬正恨恨然。 “是嘛，可我们都以为你心里只有那个妖女，其余全不顾了。”看不出来，励耘平时懒洋洋的，什么都不在乎，说起来话来却像一根针一样，每说一个字，都像用针在姬正的心脏狠狠扎一下，这时他才明白励耘的外号为何叫绵里藏针。 姬正本来已经站起来了，听到励耘的话后，心中那股气猛然间泄了，重重坐了回去。 尽管说得难听，但是励耘说的是对的，姬正无力辩驳，想到前些日子浑浑噩噩，就是为了个认识时间没多久的妖族女孩，就黯然不语。 “我应该怎么办？” “你问错人了吧，你才是轩辕国的太子。” “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父王死了，老师也死了，汀烟离开我，商助太卜不知所踪，李青和孙云他们又被蛮人死了，现在只有我孤零零一人。” “所以你就没想过为他们复仇的吗？” “复仇？” “呵呵，萧远之太傅就没教过你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我跟姬行是兄弟.......” “你不杀他，就等着他杀你吧，除非你一辈子都躲在紫幽谷里。” “不会吧，我们又没有深仇大恨。” “我都不明白你这个太子是怎么当的，傻乎乎地坐了这么久也没事，真是个奇迹。”励耘十分感慨，萧远之他们未免将这个太子保护得太好了，好到他看不到这个世间的阴暗面。 姬正黯然，他当然明白一国不能有二主，可他就是不愿意去相信姬行为了个帝位会杀了他这个大哥。 “我原本还以为你沉溺于感情之中，是你重情重义，因为那个妖族是你的初恋，一时之间难以走出来，现在看来，你就是个天真的大男孩，不知世间险恶，如果不是商助一路护着你，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到巫之联盟。”励耘越说越是激动，这一次说的话更是过分。 姬正明白励耘是为了他好，所以才会将话说得这么重，可他此时真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励耘大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样单枪匹马杀回毫京，恐怕我还没走出这里就被杀死了。” “原来你还知道此事，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对了，我们可以回去找伏据国王，让他帮我们出谋划策。”姬正灵机一动，跳了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事，伏据国王已经死了。” “死了？” “嗯。” “真的死了？” “我没有骗你，桐柏国也消亡了。” “怎么会？”姬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断摇头，“伏据国王外号是算无遗策，最懂趋吉避凶，怎么会算不到自己遇到危险呢？” “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人。”励耘无奈笑了笑，想当初自己冲着伏据国王那耀眼的头衔南下，想要投靠他，没想到他却死于侄儿之手，连带桐柏国国王也易主，真是造化弄人。 “是谁杀了他？” “伏姤。” 姬正好像见过这人，在驱鬼仪式上，不过那人站在角落里，听碧落公主介绍时，冲他笑了一下，首次见面时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当时姬正没有多留意，只记得他长得还算帅，好像穿了一袭紫色长衫。 “那碧落公主呢？” “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最后一次有人看到她，是在迷雾沼泽里，那些泽精说她带着两个少年进入余山，妖族的妄喜可以作证，之后就消失不见了，直到今日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励耘娓娓说来，这些信息自然都是巫乾跟他透露的。 “怎么会这样？”姬正怔住了。 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紫幽谷之外的地方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轩辕国易主，父王薨逝，桐柏国被灭国，伏据国王战死，碧落公主下落不明，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觉得做人还是要自私一点，就算不为天下苍生着想，也要为自己着想。” 励耘看姬正茫然看着自己，估计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道：“如今天下大乱，有能之士为天下奔走，无能之士明哲保身。想想吧，战火再这么燃烧下去，轩辕国对外发起战争，整个九州必定会被扯入战乱之中，而在伏姤整顿了桐柏国后，必定向西大陆其他国家伸出魔爪。再这么打下去，山海大陆无一能幸免，即使是妖族、羽人族和蛮族都不可避免被卷入战争之中，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百谷峰还能保持多久的安宁？巫之联盟还能庇佑你多久？” 励耘说到这里，看姬正在凝神静听，想来是已经听进心里去了吧，稍觉安慰，继续说：“难道你甘于一辈子躲在别人的身后，受人保护？如果你是个平凡的老百姓也就罢了，可你是轩辕天帝的后人，身上流着的是天帝血脉，本就应为天下太平而鞠躬尽瘁，而不是躺在竹林里每日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女孩弄得狼狈不堪，如此，算什么男人？” 姬正低下头，眼眶通红。 励耘却不依不挠，径直说下去，这一次，一定要将姬正狠狠敲醒过来：“只有懦夫才会为了爱情哭哭啼啼，也许多年以后，当你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这段颓废的岁月，也会不自觉笑了，笑自己当初那么傻，竟然为了一个妖族女孩爱得死去活来。可我们不会责怪你，这是每个男人成长时必须经历的阶段，希望这次失恋对你不止是打击，还有收获。” “再多的话我不说了，如果你自己还没想明白，我说得再多都是废话。”励耘说着，站了起来，“时间不等人，要是想通了，早一点去找巫乾盟主，他可以帮助你。” 励耘一边说一边走，待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背对姬正，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一个人。巫乾盟主不止一次跟我们说，只要你唤醒了天帝血脉，并愿意为山海大陆恢复和平，到时整个巫之联盟都会为你而战。” ------------ 第九十章 唤醒血脉 “他出来了。”一名小巫师小声惊呼出来，有些巫师听闻声音后，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在紫幽谷里待了一个多月的男人。 姬正在小童的指引下往牝牡堂走，越往前走越多人围过来，对他指指点点，互相咬着耳朵。 “有什么好看的，散了。”巫严从另外一边赶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冷言斥退围观的巫师。 巫严为人严肃刻板，是巫师们第二害怕的人，他一开口，那些围观的巫师不敢再逗留，闭着嘴巴静悄悄走开。 牝牡堂周围的巫师全部被请了出去，那些平时负责茶水的小童在奉上茶水后亦退了出去。 引路的小童在送姬正到正门时，向他恭敬行礼后自行离去。 听闻姬正来了，巫乾降阶亲自领着几位堂主出门迎接。 那些被呵斥的巫师并没有退去，而是躲在竹林里看热闹，当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震惊不已，多少年来，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情形。 “这个叫姬正的这么厉害吗？”一个巫师小声问。 马上有巫师在旁说：“废话，人家可是轩辕天帝的后人，而我们巫之联盟的创始人是谁，不就是轩辕天帝当时的臣子吗？这回见到主上了，能不保持礼节吗？” “那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啊，他的血脉还没得到认证呢。” “听说有九成九的几率是。” “很快就是春分了，到时便知分晓。” ...... 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了，里面到底在议论什么，站在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生怕被人偷听，负责接待的巫礼堂主还施展了一个寂静之术，整个房子的声音都会被吞噬干净，外人无法听得到。 “姬正太子。”巫乾让姬正坐在主位，姬正哪敢，谦让再三，无论巫乾他们怎么劝，就是不肯坐上去，最后实在执拗不过他，只好按他的意思让他坐在了下首。 “姬正太子，你肯从紫幽谷出来，想必是做好了决定。”巫乾一开口，其他人全都齐刷刷看向了被提及的那个人。 姬正站了起来，向巫乾和几位堂主分别作揖行礼，朗声道：“既已到此，小王已然想清楚了，以前是我太过自私，为了一个妖女而作践自己，未曾想过为天下百姓肩负起我的责任。如今我想得明明白白，魔族肆虐，妖族横行，伤害我山海大陆百姓，我既为轩辕天帝后人，除妖斩魔即为我天职。” “甚好甚好。”巫乾赶紧示意姬正不必多礼。 “如此，再过三天即是春分，我们巫师联盟会安排一个仪式，唤醒姬正太子的天帝血脉。” “唤醒？碧落公主不是说要验证就好的吗？” “一样一样，验证即唤醒。只要唤醒了您体内的天帝血脉，整个巫师联盟将成为殿下最强大的后盾。” “什么？”姬正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一片空白，傻傻地看着巫乾和其他堂主。 就在昨天，他听到励耘说这话时，还以为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却是事实。 “殿下须知巫师联盟的前身叫移星，是当年追随轩辕天帝的七位半神大人创立的，继承的乃是轩辕天帝的意志。”巫乾呵呵一笑，看姬正听得目瞪口呆，以为他还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劲爆的消息，“这几天还有时间，我自会将巫师联盟的来历仔仔细细说给殿下听，包括当初颛顼天帝为何要将巫师驱逐出九州。” “怎么会？”姬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巫乾。 “是的，你没有听错，颛顼天帝主动驱赶巫师至南洲，妖言惑众，迷惑百姓只是他给世人的借口，实际上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来临，协助他的后裔继续统治山海大陆。”巫乾难得露出了微笑。 姬正错愕不已，想不到自己这个最不相信巫师的轩辕王室子弟，竟然有一天会和巫师打交道，而且还进入了巫师的最高殿堂——巫之联盟，更想不到的是这个联盟竟然是轩辕天帝的手下创办，如今竟然要听命于他。 巫乾显然知道萧远之给姬正上课的那些事，呵呵一笑，道：“不信苍天信鬼神，是偏颇的说辞，你老师未免有些失公了。” “盟主此话何意？” “苍天要信，鬼神也得信。” 在还没出毫京之前，听到巫乾这番话，姬正绝对会和他辩驳，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他不得不去相信。 “巫山呢？我怎么没看到他。”姬正这话一出，厅里那些巫师联盟的执掌者个个脸色阴晴不定，只有巫乾和巫刚还保持着镇定。 “姬正太子何意要提此人。” 姬正亦察觉到厅内气氛瞬间变得很奇妙，不知为何会变得这样，听到巫和问起，便道：“吾与巫山在盘古城见过几次面，亦是他劝我来巫师联盟，说实话，我对巫山大哥甚是感恩戴德.......” “叛徒一个，姬正太子何须对他感恩戴德。” “叛徒？”姬正张大了嘴巴，呆呆立在原地，无论如何，听到这个标签贴在巫山身上，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当中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人都投靠了伏姤，哪里来的误会。”巫烈切了一下，对这个叛徒的无耻行为咬牙切齿。 “可我认识的巫山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人正直，以复兴巫师事业为己任，怎么会和伏姤沆瀣一气呢？”姬正愕然。 “正所谓知人口面不知心，殿下天性善良，不会轻易将人往恶想，可事实如此，殿下莫要被蒙蔽了双眼。”巫礼不无惋惜，巫山这样的人才本应为巫之联盟效力才是，如今却明珠暗投，实在是让人唏嘘。 “哼，此叛徒杀我徒弟，又和伏姤狼狈为奸，率领魔族残杀百姓，此子不除，天理难容。”巫烈恨恨地说，说到激动处，不禁握紧拳头。 “殿下，当务之急是要唤醒您的血脉，在那之前，不能为任何事分心。”巫乾则说。 “盟主所言甚是，能不能唤醒殿下血脉关系到天下安危，此乃重中之重，殿下务必要重视。”巫诚接着说，他虽也看好巫山，但这人既已叛出巫之联盟，那就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了，日后碰上面了，打就是了。 其他堂主亦是这么劝说，姬正唯有放弃，不再追问下去，可他对于巫山当叛徒一事依然耿耿于怀。 巫乾知道姬正对于巫师一职仍有质疑，故在血脉唤醒仪式前命励耘带着他在百谷峰走走，了解一些基础的巫术和历史。 两人同来自轩辕王国，双方天然亲近。 如此一来，在以巫舞为首的原巫师联盟的弟子对他们看得甚不过眼，尤其是那些一起去将姬正找回来的巫师，心里更是愤愤不平，要不是这个人，巫山就不会受黑巫师影响错杀了巫影，那么就不会被惩罚去杀伏姤以戴罪立功，也就不会被伏姤策动反叛巫师联盟了。 种种事迹的苗头都指向姬正，而此刻姬正身份难以撼动，那些巫师不敢动他，于是将一切愤怒迁就于励耘身上，励耘暗地里受了不少欺负。 巫师联盟里最为忌讳同门相残，那些中层干部何尝不知道这些事，已经责罚过相关人士很多次了，可他们就是不服，如今姬正和励耘又大摇大摆行走于百谷峰上，这些巫师自然想着办法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可是巫乾早已知道弟子们的心思，如今巫之联盟受几个势力共同发难，他不想再为这些小事而烦恼，特意派了两个身边的人保护姬正，免得他受到戏弄，至于那些上跳下窜的年轻弟子，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姬正感受到了那些年轻巫师的敌意，甚是不自在，可励耘处之泰然，劝他宽心。 姬正私底下问过励耘，为何这些年轻巫师会如此敌视他，励耘挠挠头，不以为意地回答：“就是嫉妒你的身份。”他见姬正还在为这事发愁，便道：“殿下，马上就是唤醒血脉仪式了，在这之前，千万不要为了别的事情分心。” 姬正如遭当头棒喝，当即收紧心神，静候春分时节的到来。 唤醒天帝后裔的血脉，是巫师联盟这些日子最重要的事情，早在十天前，巫乾便命巫刚带着众弟子警戒到百谷峰十里之外，而百谷峰之中更是戒备森严，每隔一个时辰必然会有一队巫师自峰顶而下，沿路搜索可疑之人。 在层层严密防守下，只要一有人出现，便会立即被发现。 唤醒天帝血脉的仪式被安排在太山上，那里是百谷峰众多山峰之中最高的山峰，离天界最近，巫师们深信他们的仪式必将会被传入天界。 二月十五，春分时节。 百谷峰上已经有好几天没下过雨了，到了春分之天，淅淅细雨如期而至，像雾水般落下来。 奇怪的是，太山山顶却没有一点雨水，那是巫师联盟的大巫师们连续几天施展巫术，将雨水驱赶到了别地。 在仪式开始之前，还必须要先对天祭祀。 祭台早就搭好了，陪同姬正上山的只有巫乾一人，其余巫师皆在山脚下等待，这是必然的事，在天帝血脉觉醒的过程中，任不得旁人干扰，巫乾也会在祭祀仪式结束后离开。 钟鼎高九丈九，长和宽都是三丈三，四腿宛如巨龙的四肢，两只耳朵就是两条巨龙的龙首，高高昂向天空，鼎的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这些文字非常抽象，姬正看不懂。 巫乾见姬正痴痴看着这些古文字，担心他会因此误了吉时，小声提醒他：“殿下，开始吧。” “哦，好。”姬正回过神来，对巫乾点点头。 祭祀的行文已由巫乾写好，姬正只需要大声念出来： “洪荒年代，轩辕天帝领人族英雄，伏妖除魔，羽人族、鲛人族、夸父族、妖族等无一不服，四洲大定，实乃不世伟绩，天帝飞升仙界后，留下血脉于人间，现后人姬正为率领巫师对抗魔族，欲要自证天帝后人身份，望天帝荫佑，唤醒后人神族血脉，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如此，人族幸哉，人界幸哉，山海大陆幸哉。” 姬正念毕，对着天空拜了三拜，再跪下来对着钟鼎跪拜，如此之后才站起来，将行文贴于钟鼎之上。 说也奇怪，这个行文一贴上了钟鼎，便被吸住了，之后慢慢融化于鼎中，最终消失不见。 幸好巫乾提醒过他，姬正才没觉得很惊讶，此时巫乾已然离开，姬正需要做的事就是将自己的血液滴落在钟鼎上。 唤醒仪式很简单，只要姬正将自己的血滴落在钟鼎上，能驱动刻在钟鼎上的铭文便为成功，那些运行的铭文受到了轩辕天帝的指示，会激发出他的后人的血脉。 姬正作了个深深的呼吸，拿出了一把小刀，缓缓横割手掌，鲜红的血便从掌心里流下来，按照巫乾的交待，姬正将手掌印在了鼎上。 姬正的手掌刚一接触到钟鼎，那些鲜血便化作了字符漂浮于钟鼎之上，而那些鲜血非但没有停止流下来，反而越流越快，像是被疯狂抽离身体之内。 巫乾早已吩咐下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手都不能移开钟鼎，哪怕一分也不行，姬正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快速外流，心里很是害怕，可又不敢移开这只手，只好闭上眼睛，咬着牙承受。 那些血液不停绕着钟鼎旋转，接着钟鼎上的铭文像是活了一样，突然发出熠熠光辉，这亮光像是抓捕住那些血液，两者渐渐融为一体，到了后来，这些血液竟然由红色转变成了金色，围绕着钟鼎疯狂旋转。 便在这时，天空之上的云团急速从四面八方聚来，遮住了那日光，而九声嘹亮的龙吟于云团之中响起，一声更胜一声，似巨浪滔天向百谷峰扑来，山峰底下的巫师何时见过这等恢弘的阵势，个个躲到一边，以避开这天威。 龙吟还没结束，天上的白云速度变黑，接着电闪雷鸣，一个闪电更比一个闪电拉得低，有好几个闪电直接落在了太山上。山脚下等待的巫师们个个大骇，不知道这些闪电劈下来，姬正还有没有命活着。接着巨大的雷声如同平地起，轰隆隆炸落在众人的耳朵，变成无尽的黑雨瓢泼落于百谷峰上，那些巫师料想不到这般状况，一个个像是落汤鸡被淋了个正着。 黑雨疯狂地下，众人刚躲过了电闪雷鸣，却再也躲不过这黑雨。 “盟主。”不仅是巫刚，其他巫师同样骇然看着巫乾，不知姬正能否顶得住这天地之怒。 巫乾看起来很平静，可内心同样忧心忡忡，唤醒仪式只记载于古文献之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参与，书中仅仅描述了仪式的流程，可没说过会出现这般恐怖境况。 “这正说明了姬正正是真正的天帝后人。”巫乾淡淡说，“否则，这天威何来？” ------------ 第九十一章 流云仙子 九天之上，天界繁花，流云轻绕神殿。 “轩辕天帝陛下竟然还有血脉留在人间界。”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一个白衣长裙的仙子，她长得非常好看，宛如从画里走出来，脸容晶莹如玉，肌肤胜雪，顾盼 之际，有种清雅的气质。而她穿着的那套流仙裙又是那么的合身，将她完美的身材衬托了出来。 可就是这么个漂亮的仙子，脸上竟泛起了淡淡的愁容。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英俊的男子，他是那么的英俊，剑眉星目，玉树临风，让世间所有的男子黯然失色，他在温柔安慰那个仙子：“这并不是坏事，轩辕天帝的血脉得以延续。” “这是好事吗？”那仙子脸上的愁容不减反加，“昊天是不会容忍他的存在的。” “不管是不是好事，他总是要回到天界的。”那男子说到这，微蹙星眉，“相信轩辕天帝会派人保护他的。” “可他不能卷入天界的斗争之中。”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这就是他的宿命。” “你说他会站在哪边？” “其实他站在哪边又如何，就算他是轩辕天帝的后裔，最多也只是个半神，这在天界来说，他的力量微不足道。” “是啊。不过连昊天竟也动怒了，真是想不到。” “流云仙子，您累了，喝杯茶定定心吧。” 流云听对方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赶紧拿起茶杯，抿上一口。 *** *** *** “老大，真的有轩辕天帝的后人出现了。”一只小龙飞到了巨龙的脑袋上。 一个巨大无凭的洞穴里面，躺着一条长着双翅的巨龙，它趴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呼吸如同洪钟般响亮，它懒洋洋地反问：“那又如何？” “老大当年不是和轩辕天帝有个约定的吗？”这只小龙笑嘻嘻，眼珠子转了转，飞到了那只巨龙的眼前，“要遵守约定的吧？” “哼，那个过河拆桥的老匹夫，忘恩负义的家伙，老子没找他算帐已经好了，他那个狗屁约定就是一堆屎，我呸。” “你就不怕他来找你吗？” “有本事就来。” “哟呵，老大好威风哦，我服了。” “要不是当年着了这老匹夫的道，老子早已飞升天界，位列仙班，何至于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山洞，老子不找他后代的麻烦便算他好运了。” “那要是那个人找上门来呢？” “倒是来啊，老子欢迎得很。” “老大威武。” “要是真敢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这条巨龙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呵欠，又闭上了眼睛睡过去。 *** *** *** 良久，不再有电闪雷鸣，黑雨渐渐停了，而天上的黑云也瞬间散了去，整个百谷峰蓦然间放晴，太山脚下上的一众巫师才放下心来，不过他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这唤醒仪式是否已经完成。 “走吧，上去看看。”巫乾背着手，走在了最前面，长袍飘飘，瞬间已经走远了。 几个堂主互相看了看，跟在了巫乾身后。 当他们走到山上时，发现钟鼎还是原来那个样子，静静卧于山上，而姬正似是原来那个样子又不是，他整个人的身材比原来精壮了许多，身形高了一些，脸上的神色也坚毅了许多，眼眸里有一股紫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众人看姬正安然无恙，仿佛刚刚的惊涛骇浪对他毫无影响，心中颇为惊讶。 姬正看着众巫师的脸色如此震惊，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盟主，这个仪式完成了吗？” “应该吧。”巫乾看姬正的气质与之前完全不同，想来是唤醒了神族血脉之故。 “那如何证明？”姬正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自己的身前身后，好像和之前并无区别。 “你跳起来试试。”巫乾轻声道。 “好。”姬正依言而行，可当他微微一弯膝，正想发力，身体便如弹簧般飞了出去，山顶之下便是峭壁，姬正这一跳便让自己飞于空中，吓得他大叫大嚷，身体直直坠落下去，他不断划动手脚，想要抓住任何一点东西，好让自己不下落。 可这根本没有用，他越是挣扎，下落速度就越快，很快就碰到悬崖上横生的松树，可这根本拦不住他，啪的一声，这棵不知长了多久的松树一分为二，断了的那部分随同姬正往下落。 如此一路下坠，姬正碰到了不知多少的松树或是其他树木，但都被他的下坠之力压断了，待快要落到地上时，才完全按减去他的下坠之力。 姬正被一根树枝卷住了右脚，头朝下脚朝上，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破了无数个口子，未久，巫乾等人便已出现在地上。 “看来，殿下的天帝血脉的确已经被唤醒了。”巫乾看着在树上宛如荡秋千随时会掉下来的姬正，淡淡说。 “我也觉得是。”姬正一时还没适应过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刚想给巫乾竖个大拇指，手只是动了一下，那根树枝啪的一声，断了开来。 蓬，姬正脸部重重的地落在地上，之后身躯和四肢才跟着落地。 *** *** *** 牝牡堂上，几位堂主在为姬正到底要不要马上率领巫师大军出去驱除魔族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以巫烈为首的主战派自然是希望姬正越早下山越好，这不仅仅是驱魔，只要他亮出身份，只需要振臂一呼，全天下各族将会以他马首是瞻。 有些人则完全不赞同，他们认为姬正才刚唤醒了天帝血脉，可连基本的仙术和巫术都不懂，如何和魔族做斗争，又如何在天下人面前做表率。 双方都不退步，为了这个争执得面红耳赤，巫乾则一言不发，坐在中间的座椅上思考。 良久，他才冷冷地问：“有结果了吗？” “盟主，当下之急是驱散西大陆的魔族，只要成功了，姬正殿下的威名必定会扬名天下，到时各族必定唯殿下是从，这么一来，天下太平不久矣。”巫烈最先站出来，向巫乾拱手道。 “我反对，如今这般时机正是殿下跟随几位大长老学习仙术的好机会，若是下了山，以后只会被俗务缠身，哪还有清静心境修习仙术。”巫礼丝毫不退让，跟着站出来。 双方还没说够两句，又开始争吵起来。 巫乾轻轻咳了一声，没有人敢出声，牝牡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那锐利如山鹰的眼睛在哪里扫过，哪里的人就齐刷刷低下头，不敢去看他：“你们说得都有道理，魔族横行于西大陆，危害百姓，必须要除，姬正殿下同样需要修炼仙术，否则日后无法服众。” “盟主的意思是？” “一边下山镇压魔族一边修炼仙术。” “可是云崖的那些老前辈说了不会轻易下山。”巫诚沉吟着说。 “除非是天帝后裔。”巫严接了话。 “对。”巫礼生怕别人借机反对，急忙跟着说，“他们肯定已经知晓这事，这会儿应该在谁来当姬正殿下的老师而争执吧。” “明天我就带姬正去云崖。”负责传功的离堂堂主巫炎站前一步，自动请缨。 “准。”巫乾环视了堂下的几位堂主，朗声道，“这是姬正殿下的第一战，一定要让他赢得好看，烦请各位堂主齐心协力，保驾护航。” “是。”众堂主齐声道。 在巫师联盟，盟主说的就是金科玉律，别人不得反驳，他做的任何决定，下面的人都必须无条件去执行。 巫师联盟里，盟主的威严不容质疑，所有巫师必须团团围绕于盟主周围，他们必须深信盟主的能力，这是这个联盟能够长久兴盛的一个原因。 ------------ 第九十二章 枯荣双尊 云崖在风山之后，那里是一片紫竹林，山崖上有数十个山洞，每个山洞里都有一个巫师在里面修炼，这些苦修全都是大巫师以上等级的巫师，历任堂主从位上退下来后，大多会选择在云崖里苦修，直至灯枯油尽。 山崖上的岩洞也是有等级的，越往上表示这个人的实力越高，苦修的巫师大多数转为炼炁师，不仅能增强实力，还能延年益寿，而百谷峰确实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这些巫师热衷于其中。 最底层的巫师实力必定在三体境界的巅峰，中层的巫师几乎全踏入了阴阳境界，而最上层的十几个巫师，全都是归一境界，传闻中还有八个巫师在云崖的最高处修炼，他们已经有三百年没有下过山崖了，乃是虚无境界的强者。 巫炎在低声向姬正介绍时，励耘也在一旁竖着耳朵仔细聆听。 在听闻这些话后，励耘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山海大陆能踏入虚无境界的人族强者寥若晨星，而巫之联盟就有八个之多，不愧是天下最厉害的组织。 “那巫山大巫师呢？”励耘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在巫山背叛出巫之联盟后，这个名字是个忌讳，普通巫师不敢提起，“听说他是个归一境界的大巫师。” 巫炎不像他的兄长巫刚那么暴躁，瞥了一眼励耘后，看他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轻轻吐了口气，他知道这个人很崇拜巫山，当时差一点就跟随他下山了，说不定也会随他加入伏姤阵营，他淡淡地说：“巫山不一样，他是神族后裔，虽不及姬正殿下的天帝血脉，却也比普通人族强得多，再加之得到巫乾盟主的悉心栽培，早早突破至归一境界，自然能傲视群雄。” “这么说，只要姬正殿下习得仙术，很快就能追上巫山了？”励耘转了转眼珠，问。 “不，姬正殿下的神族血脉被唤醒后，他就已经是归一境界。”巫炎的脸上洋溢着骄傲。 “这么厉害？”这下子，不仅是励耘，连姬正自己也大吃一惊。 “天帝血脉就是如此厉害。”巫炎一脸骄傲。 “难怪昨天从山顶上摔下来一点事都没有。”励耘的话语中竟开始泛起了酸味。 “哼，这只是小意思，唤醒了神族血脉后，姬正殿下的身体堪比神兽般强壮，非神兵利器不能伤其半毫，区区从山下摔下来又如何。” “啧啧，确实厉害。” 巫炎并不讨厌这位来自东洲的人族巫师，只不过会嫌他有时过于聒噪：“可姬正殿下毕竟是新晋归一境界，不懂得加以运用，所以必须帮他找个名师教导。” “明白了。”励耘动了动嘴巴。 来到百谷峰后，原来联盟里的巫师看他整天叼着根草秆，觉得他有损巫之联盟的形象，于是强迫他改掉了这个毛病，可励耘早已习惯如此，哪是一时之间能改过来的，所以经常这样努嘴，总算是让嘴巴舒服些。 巫炎白了一眼励耘，这个人真的是惫懒到了极点，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洋洋的味道，可却能得到盟主大人的赏识，将他留在姬正的身边，确实是出人意料。 “不知盟主给我安排哪位老师呢？”听到这里，姬正自己也颇为心动。 唤醒了神族血脉之后，姬正突然对力量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自己以往一心沉醉于读书当中，不懂力量对他有何用，可昨日他从山上掉下来，身体安然无事，才认识到一个强壮的身体到底有何好处，换了以往，这一摔不死也残废，如今连皮毛也没有擦伤，真是厉害。 而这仅仅是身体上的变化。 想来，当初要是觉醒了天帝血脉，救下汀烟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李青、孙云等人就不会死，商助也不会离开他了吧。 姬正不是没试过这么幻想。 巫炎摇头：“还不知道，但必定会是虚无境界的大人物，他们会亲自传授姬正殿下来自天界的仙术。” “说起来，听闻还有仙人居住在山海大陆。”励耘这时说。 “我只能说，并不是全部的神或者仙都愿意飞升天界的。”巫炎咳了一声，闭口不谈。 巫炎领着两人穿过紫竹林，越过几条溪涧，沿着一条小路前行，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山崖下。 此处位于谷底，却云雾缭绕，大量的䲦鸟在竹林里跳跃放歌，三人再走了一盏茶时间，绿竹渐渐稀疏，最终不见，一堵如同峭壁直直立起的山崖出现在三人眼前。 励耘仰起头，这山崖明明不是很高，然而脖子都酸痛了，似乎还是看不到山崖崖顶。 哎呀我去，真是见鬼了。励耘心里吐槽了一句。 云崖就是百谷峰里的禁山，在来之前巫炎就提醒过姬正和励耘，绝对不能发出半点声响，免得打扰了前辈们的苦修。 巫乾早已和云崖洞里的转职巫师们商量过了，他们会安排适当的人教导姬正，如今姬正等人所要做的就是等待。 三人紧闭着嘴巴，垂手而立，从天亮等到天黑，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励耘实在等得乏味，肚子又咕咕在叫，忍不住小声吐槽：“什么转职者，要人等那么久，可真会摆架子。” 巫炎咳了咳，正想示意励耘莫要出声，就听闻空中响起一阵肆无忌惮地大笑，笑毕，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跟着想起：“我就说了吧，一定是这个小子耐不住，先开口说话。老未，愿赌服输。” “哼，不过输你一块芊石，先赊着。”另外一人怒气冲冲。 “想赖账？就不怕我说出去，让天下人知道你是个无赖？”先前那人急了，威胁那人说。 “你这不是已经说出去了吗？” “哈哈，就是就是，看来你还没完全糊涂。” …… 这两个声音一个嘹亮一个低沉，一个年轻一个苍老，两个不同的声音就在空中吵起来。 巫炎那如同橘皮的脸色皱了起来，眉头挤成一团，心下喊糟：没想到他们会派出这么两个难搞的人去当姬正的导师。 姬正心细，一下子就察觉到巫炎脸色变得难看，小声问：“怎么啦？” 巫炎亦是尽可能压着喉咙说话，似是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枯荣双尊，虚无境界的大巫师，早在两百年前便已不再在百谷峰活动，传闻中他在归隐云崖洞之前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虚无境界。” “这不是很好吗？”姬正甚是不解。 巫炎向姬正作了个禁言的手势，示意有什么事情等一下再说。 “吵了这么久，难道不饿的吗？”励耘没有看到巫炎的提示，听这两人争吵了大半天都没能分出个高下，实在听得脑壳头，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全忘了他们的争吵也是由自己的吐槽而来。 “就是你这个小子，害我输了一颗芊石。”这个嘹亮的声音刚于半空中响起，巫炎和姬正就听到啪的一声，接着听到励耘倒吸凉气之声，两人扭头转看励耘，发现他的脸颊高高肿起。 “没事吧。”姬正看得着实心疼。 “还好。”励耘狠狠咳嗽了一下，理顺里喉咙里的那道痒痒的味道，噗嗤一下吐了出来，鲜艳的血带着一颗牙齿喷落在地上。 原来那人凭空打了一巴掌励耘，打掉了他的一颗牙齿。 “你小子还挺硬气的 。”空中那个嘹亮的声音惊奇地咦了一声。 “硬气个屁，就是个说话毫无分寸的莽撞小子。”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反驳他说。 “你不信，我们不妨再打个赌。” “赌就赌，赌什么？” “就赌他是不是硬气的人。” “你说怎么赌？” “我切他一根手指头，他会不会痛得叫出来。” “好。” “如果我赢了，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你还要再赔我一颗芊石。” “没有问题。” 励耘听他们两个在自说自话，根本没当他一回事，心想真的要被这俩疯子切掉一根手指那不得了，赶紧溜之大吉为上，谁料到身体不听使唤，任凭怎么用力就是动不了。 姬正听到他们要切掉励耘的手指后，同样觉得不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外人怎能轻易去切除人家的器官呢，何况励耘只是吐槽了两句，犯的又不是杀人放火之事，何必要切除他的手指。 他正想要替励耘求情，便听到后者闷哼了一声，左手在巍巍颤抖，他似是在强忍住疼痛，脸上表情狰狞。 姬正顺着手臂一路往下看，励耘的左手尾指已经离开了他的手掌，淋淋鲜血兀自汨汨往下流。 姬正想要给励耘抱不平，却被巫炎轻轻拉住了衣袖，示意他莫要出声，他惊讶地看着后者，想不出他为何这么冷漠。 巫炎则心安理得地站着，脸色平常如故，仿佛并未目睹眼前之事。 “哟呵，还真是个硬汉子。”那嘹亮的声音又起，声音中带了藏不住的赞许。 “哼，害我不仅将赢来的芊石全部输回去，还要我倒输一颗，小子，真有你的。”这话刚开始还说着，当快要说完时，这声音便已出现在三人身边。 三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子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个男子的脑袋才刚到姬正的胸口，远没有姬正高，一半白发一半黑发，整张脸也分为两个部分，左边白嫩如婴儿，肌肤吹弹可破，右边脸颊却是干枯如失了水分的橘子皮。 姬正心里能装万物，对于如此脸容的人心里虽也觉惊怪，出于尊重的礼貌，他还是向对方弯腰鞠躬行礼，可励耘着实被吓得不轻，连手指的疼痛也暂时忘掉了，心里直呼见鬼了。 “你在骂我们？”他说话时的声音略微苍老，姬正本以为他是那个输了赌约的老头子，没想到随后一个嘹亮的声音又自他口中说出来，“人家这么想也很正常啊，谁让你长得这么丑。” 这下不仅是励耘，连姬正也被吓着了，怎么这个人不仅样貌可以一分为二，连声音也可以完全不同。 “你才长得丑呢，也不照照镜子，自己老成什么样子了，比晒干了的柚子皮还要丑，要点脸好不？” “什么，你说我长得像柚子皮？”另外那个嘹亮的声音显然陷入了愤怒之中，那张干枯了的老脸像是突然遇到了水分，随着情绪的波动拧成一团，他的左手狠狠打向自己那干净水嫩的右脸，啪的一声，这张白白净净的脸蛋顿时多了个明显的掌印。 “哎呀，我只不过说你一句丑，你就打我？”苍老的声音不甘示弱，右手狠狠打向自己的左脸。 又是啪地重重一声。 两人互不相让，你一巴掌我一巴掌互掴，两个脸颊高高肿起，看上去比刚刚励耘遭受的击打还要严重。 两人噼里啪啦一顿互殴，直到打到累了才收手。 励耘看他们争吵不休，便知道指望他们停下来无望了，可自己身体又完全动弹不得，想要给自己包扎伤口都不行，他先是可怜兮兮地向巫炎求救，后者干脆转过了脸，不去看他，而姬正竟然非常关心这个疯子，眼睛从未移开过对方，想来是指望不上了。 励耘于心里长叹，看来这回要血液流尽而亡了。 那个人似乎能读懂励耘的心思，嘹亮的声音哈哈大笑：“小子，干嘛这么 沮丧，不就是流了几滴血吗，就要生要死的，这可不像你。” 他说完话，嘴里默默念着话，励耘顿时觉得能动了，他马上伸出手去捂断指伤口，却发现这个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不过那断指是绝不能续回来的了。 励耘心里暗骂这两个糟老头不讲道理，竟然就因为他是不是个硬气的人而要削掉他一颗手指，心肠狠毒有如恶魔。 “呵呵，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嘹亮的声音先响起。 “他在想什么？”另外那个苍老的声音问。 “他在骂我们乌龟王八蛋，不分青红皂白就削掉他一颗手指。” “他有什么资格可抱怨的，能够被我们枯荣双尊削掉手指是他的光荣。” “小子，别不服，虽然你掉了根手指，但收获得可不仅是一根手指。” “什么意思？” “你跟着这个天帝后裔来，无非是想要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如今你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 “然后呢？”励耘看着这个双面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二，你不是自诩有信心教好这个天帝后裔的吗？” “姬正殿下乃轩辕天帝后人，天生神相，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倒他的，区区仙术巫术，何足挂齿 。”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么我们就再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和这个倔强的小子谁先出师。” “一言为定。” 这两人说话语速极快，你一句我一句滔滔不绝，可把励耘听懵了，不知道他们这一次又要打什么赌。 “小子，还愣着干嘛，快点跪下来拜荣尊为师。”巫炎看励耘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急了，赶紧提醒他，过了这个村儿可没店了，这么个平常巫师一生之中梦寐以求的机会要是白白浪费了，连他也看不下去。 励耘原本只想要拜巫山为师，可如今巫山投靠黑巫师，想要拜他为师已然不可能，心想拜这个所谓的荣尊为师好像也没错，正要向他跪拜行礼，却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要拜我，不是我要收你为徒的。” 他一边说着话，原先干枯的右边脸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枯木得到了雨水的滋润，竟开始变得平整起来，再渐而变得润滑，和左边嫩脸慢慢一致。 姬正和励耘都看呆了，想不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巫炎毕竟见识过这神功，比两个年轻人要淡定多了，他轻轻咳了咳，清清嗓子，问：“枯尊可是要教导殿下仙术？” “我可没说过这话。”那人脸容稚嫩如小孩，声音却低沉洪亮，和样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巫炎一时语塞，如果不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要出现。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就是打了个赌，看你们哪个谁先忍不住吐槽。” “那你们安排谁来教导姬正殿下？” “不需别人教导。” “不需要？”这下轮到巫炎想要吐槽了：既然不需要，还让我们等老半天，是闹哪样？ 这个脸如小孩的巫师瞪了一眼巫炎，似乎是说我能听见你心里的话：“顶上那老头说了，姬正殿下乃轩辕天帝血脉，自有一套继承衣钵的方法，根本不需要旁人教，随着血脉渐渐苏醒，他的仙术自然而然会使出来。” “可以吗？”巫炎好像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可他不太确定，这个说法实在是玄乎其玄。 那巫师轻蔑一笑：“当然，我们所修炼的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仙术，在最顶级的仙术面前不值一提，我们的仙术在天帝眼里不是过班门弄斧。” ------------ 第九十三章 刺杀计划 巫炎满怀信心带着两个年轻人前来，却忧心忡忡带着他们离去。 即使枯尊说得是对的，那也要时间让姬正慢慢去觉醒他的仙术，可马上就要出发去西大陆了，他要面对的可是伏姤、巫山这样厉害的角色，能成功吗？ 当巫炎回到牝牡堂，将今天的遭遇向各位堂主以及盟主时，堂上的人一时间静默了，谁也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局面。 “是最顶上那位的意思？”巫刚再一次问。 “枯尊是这么说的。”巫炎很是憋屈，吃了大半天的西北风，却得了这结果，要是不想教早说啊，何必这样糊弄人呢？ “那怎么办，真的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吗，任由姬正殿下自行醒悟？”巫诚问。 “顶上那位出了声，我们只能照做。”说话的是巫礼。 “我想他应该是让枯荣双尊给姬正殿下作护卫吧。”巫乾淡淡说道。 经他这么一说，众堂主才反应过来，好像盟主说得对，否则荣尊干嘛要收励耘为徒，这只是个为了保护姬正殿下的借口。 “真的是。”众人纷纷在暗地里称赞盟主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了上位者的心思。 “那行程该如何安排？就这样直奔盘古城吗？”巫诚问。 “自然是越快击倒伏姤越好，这样一来魔族无所依托，必然会很快就解散。”巫礼乐观地说。 “别忘了巫山也在盘古城。”巫诚提醒说。 “枯荣双尊胜他不是问题。”见识过这两位老人家的厉害，巫炎非常淡定，巫山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还有个鬼三，此人行踪飘忽不定，此前一直追杀碧落，很是厉害。”巫诚说。 “我和巫刚打他一人不是问题。”巫烈早就想杀去盘古城，为死去的百谷峰子弟报仇，拖到现在，已经很不满。 “伏姤毕竟出自机谷，擅长谋略，但不擅战斗，击杀他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巫义道。 “话是这么说，之前的几次刺杀行动统统失败了。”巫礼提醒巫烈，“这个人着实狡猾得很，如今巫山和他形影不离，想要击杀他不是一件易事。”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只是阐述事实。” “哼，这次姬正殿下和枯荣双尊加入，我们的实力也会有所增加。” “那就恳请你们拿下伏姤，再将那叛徒抓回百谷峰。” “不用你说。” “就怕没那么容易。”巫诚忧心忡忡。 “怎么啦？”巫礼问。 “据巫刚刚传回的消息，登葆山那边最近派了不少黑巫师驻守盘古城。” “这群家伙真是不安生，他们难道不知道伏姤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吗？”要说这话，巫烈最有资格，他的弟子亲眼看过伏姤是如何让一个普通百姓入魔的，对于他的憎恶要比巫山多得多。 这个人心肠狠毒，根本不把人当人看，简直比恶魔还要恶魔。 他就是巫之联盟要除掉的第一目标人。 “那刚好，旧恨新仇一起算了。”巫义说。 “你们觉得姬正殿下唤醒天帝血脉之事，登葆山的人知道吗？”巫乾一直默不出声，这时突然问。 众堂主觉得有些惊讶，盟主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巫诚当即说：“不仅是黑巫师，天下间但凡有些能耐的修炼者都能感知到。” “这么说，各大势力都知晓这事了？” 众堂主沉默，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伏姤和巫山定然也知道此事了？”巫乾继续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的。”巫诚道。 “那么他们必定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防备。”巫乾最后道。 一众堂主个个面色通红，都是被憋的，伏姤这个小狐狸就不说了，巫山的指挥能力这里的人要比谁都清楚，再加上他不俗的战力，怕是开着城门跳着踢踏舞欢迎他们进城也行。 如今巫山背叛加入伏姤的阵营，黑巫师入驻盘古城，再加上那神秘极了的鬼三，还有一众魔军辅佐，算起来伏姤还真的不怕巫之联盟进攻，除非是云崖上的苦修者齐出，但这个又不可能。 “想那么多干什么，除了那个叛徒外，我们还有很多个大巫师，怎么就畏畏缩缩的呢？”巫烈在众多堂主之中性子最急最烈，什么时候都是勇字当头，如今商量了老半天还没有个结果，当下就急不可耐跳了出来。 “可他们大多都不是巫山的对手。”巫诚道。 “没打过怎么知道。”巫烈瞪了一眼巫诚，这个人就是个怂货，除了接待客人，一点用也没有。 “就算打得过，他们几乎去了山海大陆各地去剿杀从妖精森林逃出来的妖族，很难在短时间内聚集在一起。”却是巫义在说，巫之联盟八大堂主之中，要数巫义最冷静最理智。 一说到这，众人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论幕后策划是黑巫师们还是魔族，将妖族从妖精森林里释放出来，都是一步极为高明的棋，蛮族、羽人族、巫之联盟全部受到了牵扯，不仅如此，连妖精森林也起了内讧，实力大损。 这一步棋着实大大消耗了南洲的实力，从中得利最明显的就是伏姤了—这三个势力自顾不暇，他就能安心发展他的魔军。 “听说他已经拿下了西大陆的五个国家，剩余还在顽强抵抗的国家如果支援乏力，也随时会被他征服。”巫义低声说。 “所以更应尽快灭了此人，免得他继续祸害人间。”巫烈越说越是激动，巫之联盟成立千年以来，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竟然被人家将联盟里的巫师调动大半出百谷峰，还要分散各地，无法凝聚成一股合力。 “但要制定个策略，不能冒然前进。”巫乾沉声道。 “到底是什么策略？”众人急了，商量了那么久的时间，竟然还得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晚算是白白浪费了。 “巫义，你可有建议？”巫乾转而问巫义。巫义冷静而顾大局，遇上重大事件，巫乾倾向于问他意见。 巫义站起来，道：“盟主，我建议我们搞个刺杀行动。” “刺杀？”其他几位堂主听到这话，面面相觑，不知巫义为何这么说。 “怎么个刺杀法？”巫诚明显赞成这个做法，马上问他。 “表面上由姬正太子带着巫师去盘古城劝降，令伏姤一方放松警惕，我们暗地里另外派人伺机刺杀伏姤。”巫义顿了顿，接着说，“伏姤一死，魔军必定土崩瓦解，如此可拯救西大陆各国子民。” “妙计，如此一来，不用大动干戈就能解救受苦的百姓，最好不过了。”巫礼拍手称赞。 “就怕机谷会从中阻拦？”巫诚却是认为还有不妥的地方。 “巫诚，你胆子就是小，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什么时候才能成事。要真是碰上机谷的人，我倒是要问问他们任意放这个混世魔王危害人间不管不顾，到底是什么意思。”巫烈已然受够了巫诚这窝囊的性格，当场怒怼他。 “我哪有胆小怕事，我只……”巫诚还想争辩，却被巫乾伸手阻止了，他又用犀利的眼神让巫烈坐了回去，之后才淡淡地说：“就这么定，刺杀的人选可想好了？” “励耘。”巫义这话一出，牝牡堂里又是一阵轰动。 众人不明白为什么是他，这个来自东洲的人族巫师，才刚来百谷峰没几天，怎能担此重任？何况他曾经和巫山走得那么近，不担心会泄密的吗？ 其他几位堂主纷纷对巫义的提议提出了质疑，你一句我一句，牝牡堂顿时像个热闹的街市。 巫义完全不理其他人的反对，平静看着他们争吵得面赤耳红。 “理由呢？”巫乾双手合在一起，慢慢来回转动着拇指，仔细思索着巫义的话。 “是的，在你们看来，励耘的实力一般，连靠近伏姤的身边都不可能，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有机会成功。”巫义道。 “为什么？” “伏姤是何等自负之人，励耘在他眼里不过一只蚂蚁，面对励耘他必定会放松警惕，这个就是励耘刺杀的最好时机。” “恐怕伏姤的人不会让励耘近身，连个刺杀的机会都没有。”巫诚说。 “有的。”巫义非常自信，“只要投其所好。” “怎么说？” “伏姤极为热衷权势，如果陷入当中，自然而然地会放松警惕。” “怎么让他陷入当中？” “献城。” “荒谬，我们有什么城可献于他。”巫烈一向看不起刺杀这样的暗轨行为，可既然巫乾都同意了，他再反对也没有，可他还是反对。 “我们是没有，可轩辕国有。” “你的意思是……”这么一来，几乎所有堂主都明了巫义的意思。 “是的，让姬正殿下以轩辕国太子的身份和伏姤谈合作，姬正殿下请伏姤助他回毫京夺回王座，然后献出几个城池作为答礼。届时由励耘带着地图任由伏姤挑选，我们只需要将刺杀的匕首藏于图中，当图纸打开，励耘就可以用这匕首杀死伏姤于当场。” 众人思忖了许久，又讨论了许久，觉得再没其他办法比巫义的好，先后赞同了他的做法。 “我还是觉得不妥。”巫诚站出来道。 “哪里不妥？” “会议上高手众多，以励耘的能力，恐怕还未拿出匕首，就被瞬间灭了他的精神力。” “有枯荣双尊在，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得逞。” “就算如此，你们谁去劝说励耘行刺？”巫诚长叹一口气，最终说出了隐藏很久的话。 巫诚此话一出，牝牡堂一片寂静。 巫诚说得对，不管成功与否，励耘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要让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去送死，无论如何，他们是做不到的。而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励耘去做这事。 “我去。”巫烈看众人皆沉默，着实受不了这气氛，站了起来，“既然他已入我巫之联盟，便当知联盟的规矩，义之所在，虽死不辞，为了天下百姓，唯有委屈他，牺牲他一人了。”说完，大腿一迈，就要离开牝牡堂。 “巫烈。”巫乾轻轻喊住他，盟主说话的声音不高，但自有一股威严，巫刚当即停住了脚步。 “我去吧。”巫乾说着，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堂下的几位堂主，“你们继续商量细节，这一次刺杀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众人齐声答道。 “明天就出发。” “这么快？”众人尽皆愕然。 “拖多一天，南大陆的百姓就要受多一天苦。” 众堂主齐声应是。 ------------ 第九十四章 大义凛然 励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心里着实烦躁：这个所谓的枯荣双尊真会捉弄人，砍掉他一根手指，却又说要收他为徒，真是看不懂。 如果是真的话，那这手指断了也是值得，但万一是假的呢，不亏到姥姥家了？不过转而一想，又想到他们既然身为上位者，为了维护那该死的尊严，总不会说了话不算数吧？ 励耘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到门口巫乾的声音：“睡了吗？” “还没有。”励耘一听，赶紧从床上跳起来，穿好衣服开门迎接。 “不知盟主深夜找我何事？”励耘边笑着请巫乾入房边问。 “的确是有事。” “不知是何事，只要我能做到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真的吗？”巫乾淡然一笑，这个励耘不愧是来自九州人族，极会为人处事，事办不办好且放一边，但是漂亮话一定要说好。 “真的。”励耘说着用力拍拍胸膛，咚咚响，“盟主吩咐下来的，就算上天入地，赴汤蹈火也要完成。” “不用那么夸张，就是麻烦你随同姬正殿下出发。” “出发，去哪里？”励耘一听，马上来了兴致，这些天天天呆在百谷峰里，山上规矩特别多，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禁地也多，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去，而山上的巫师进进出出，也没人搭理他，着实无聊。 “盘古城。” “那不是魔族盘踞的地方吗？”励耘一听，吓得差点屁股摔落在地。 “怎么，怕了？”巫乾看着励耘那眼里的慌乱，笑问。 “哪里。怎么会怕呢，这不还有你们在吗？”励耘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下，这才稍觉定神。 “我不去，其他堂主也不去，只有巫烈和巫义陪你们去。”巫乾看着励耘，像是看着自己的弟子，他和巫山年纪相若，性子却截然不同，活跃多了，巫乾甚觉有趣。 励耘听到前半句，简直要被吓死了，只有他们俩去，这不是白白去送死吗？幸好巫乾说了后面那半句，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巫烈和巫义都是大巫师级别的英雄人物，有他们在，什么事都能搞得掂：“那也可以了。”当讲到这里，励耘总觉得不对劲，急问：“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杀伏姤。”巫乾突然收回笑容，面无表情地说，他说这话就像喝白开水一样，感觉这话平淡至极。 “不会吧？”励耘的脸立即哭丧如苦瓜。 “刚你还大义凛然地说万死不辞的。” “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再说了，这不就是一句口号吗，就是表达了我愿意去做的意思。” “放心吧，这一趟旅程安全得很。”巫乾看着励耘，看他脸上依然带着些许慌张，便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包你安全。” “我就说嘛，盟主怎么会拿姬正殿下的安危开玩笑呢。”励耘不断轻拍胸膛，“盟主要我怎么做，我会很配合的。” “已然写在了信上。”巫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励耘接过去，刚想要打开，却被巫乾拦住了：“我走了之后再看，看完即烧了它。” “好。”励耘将信放在茶几上，满口答应着。 “我还有件事必须要拜托你的。”巫乾说。 “说什么拜托，盟主您这话说的，我会折寿的。”励耘嘻嘻哈哈说道，但又很快凑近了巫乾，“什么事，我要先衡量过才决定要不要答。” “对你而言，小事一桩。” “那到底是什么嘛？” “到了盘古城再说。” “老是这么神神秘秘的，真是让我心痒难耐。” “这事秘密得很，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安啦，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巫乾却不懂，问：“这是你想做的事情？” “杀了蛊惑巫山的伏姤，巫山可能就会回来了。”励耘笑着说。 巫乾心里暗想：这励耘倒是重情重义的，时时刻刻想着巫山，可惜他不知道巫山永远回不来百谷峰了。 巫乾不向励耘说明白，而是对他说：“等你完成任务，平安归来，我会正式帮你主持你的拜师仪式。” “那枯荣双尊真的很厉害吗？”一听到这个，励耘可就来劲了，自己独自一人经历千山万水，来到这个人影稀少的地方，不就是冲着修炼来的吗？ “很厉害，百谷峰里能言称胜他们的不足五个人。” “不错，我刚才还以为亏大了，没想到是赚大了。”励耘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巫乾想不到励耘会笑得这么开心，不过他不能在这屋子待3太久，站了起来，对他说：“这次去刺杀伏姤，尽管放心吧，不会拿你的性命去冒险，我们巫之联盟还没到要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去牺牲的地步。” “好咧，我没有问题了。” “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就出发。” “明天？” “有问题吗？” “没有，就是觉得很匆忙。” “呵呵。”巫乾拍了拍励耘的肩膀，走出房门，正准备回去，突然转过身来，“枯荣双尊虽收你为弟子，却也削了你一根手指，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没有没有，只要能学到高明的巫术，这区区小事。” “那就好。”巫乾点点头，“记得我们的约定。”说完，转身离去。 “好咧。”励耘满口答应着。 “哦，对了，明天早上最好不要吃早饭。”巫乾说完这话，人早已走得远远的，留下励耘一脸懵在原地，不知他为何要说这话。 姬正还没休息，房间里油灯安静燃烧，他于灯下凝神阅读《圣祖诫言》，越读越是佩服先祖智慧，当中提及一句“任以及人，有序和谐”更是令他大为赞赏，想想三王子以下犯上，逼迫灵王让位，如此篡位逆行真的是乱了世间和谐。 姬正看得正津津有味，却听到巫乾轻敲房门：“殿下，巫乾求见。” “请进。”姬正的眼睛移不开这本书，待巫乾来到身前时，才恋恋不舍盖上了书本。 “殿下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巫乾一进门就看到了姬正手上的那本书。 “嗯，自从昨日以后，就发觉什么时候都是精神很足，到了晚上也不觉有多困，干脆挑灯夜读好了。”姬正看巫乾在一旁站着，赶紧请他坐下。 巫乾依言坐了下来，姬正倒了一杯茶，恭敬捧到巫乾身前。 “殿下，可有打算？”巫乾接过了茶杯，却不喝，反问姬正。 “盟主说的打算指的是？”姬正迟疑着问。 “当然是请殿下继承轩辕天帝的意志，荡平世间妖魔，还山海大陆一个太平盛世。”巫乾不动声色地说。 “这个自然，妖族和魔族欺压百姓，妄图侵占山海大陆，人人得而诛之。” “殿下，那你可有打算。”巫乾又问了一次。 “打算？”一说到这，姬正就觉脑袋空空，萧远之老师的抱负是希望他能中兴轩辕国，再创轩辕国万世千代，而如今老师驾鹤西去，父王也仙逝，朝中大臣大多偏向三王子，即使不偏不倚，应该也被他以各种借口铲除了吧。 姬正确实没想过应该要怎样复仇，如果碧落在就好了，以她的智慧，应当可以指点一二，一想到碧落，姬正又想到了黄泉兄弟，不知他们是否还安好。 不知不觉，姬正渐渐想远了，直到巫乾叫唤了他两次，才从唤醒中清醒过来，苦笑着说：“不瞒巫乾盟主，我如今想的只是夺回王位，带领轩辕国走向复兴，再创轩辕国辉煌。” “殿下并没有错，轩辕国毕竟是属于您的，可您的目光不应仅仅在此，更应该为天下苍生着想。” “我也想，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么，巫乾斗胆进言了。” “请说。” “殿下贵为轩辕天帝后裔，又是轩辕国指定继承人，乃是正统大德，只要您发出号召，天下无人不从。” “我有这么厉害吗？”姬正吃惊地看着巫乾，看他非常认真，又不像是开玩笑，心下犯难了：难道是我在发梦？ “殿下以为我在痴人说梦吗？”巫乾看姬正不相信他的样子，站了起来，正色道，“轩辕天帝后裔，巫之联盟必定追随，蛮族和夸父族皆是昔日天帝臣下，也必将听从殿下领导，东洲诸国更不必多言，当年就是天帝率领他们驱赶妖魔，将它们赶出东洲，这才开创了人族国家，没有轩辕天帝，哪有今日东洲的繁荣，羽人族向来中立，对我们影响不大，鲛人族更是微不足道。如此算来，除了妖魔以外，哪个不为殿下而战。” “这样子的吗？”姬正却想不到一向冷静的巫乾竟会说出这么激进的话，不过真如他所说，似乎也蛮好的，只要驱赶了妖族和魔族，那么他立志让天下太平的理想也一定能实现。 “也许殿下认为巫乾是妄言，可事实正是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在那之前，殿下必须先做一件事，一件让殿下扬名立万的大事，一举让世人认识到殿下的大事。” “什么事？” “杀了伏姤。” “杀伏姤？”姬正骇然失色。 “正是。如今伏姤以桐柏国为大本营，率领他的魔军攻打下相邻的几个国家，并利用魔族的手段，让普通的百姓变成魔军，此等恶毒人物，正适合殿下击杀，只要杀了他，魔族便会退去，还南洲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他们必定会对殿下感恩戴德乃至死心塌地效劳。” “真的可能吗？”姬正小声嘀咕了一声。 “什么？”巫乾耳尖，一下子就听到了。 “没有，我是说我真的可能杀了伏姤吗，我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 “当然可能，殿下可是轩辕天帝的后人，乃是人中之龙，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可我什么都不会，就这么与伏姤空手搏斗，定是打他不赢的。” “殿下是万金贵体，怎么会让您战斗在第一线呢？” “那巫乾盟主有何打算？”姬正问。他这一生听从惯了别人的安排，要他自己独立处理事情，可有些困难，何况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事。 “我们的计划是刺杀。”巫乾平静说道。 “刺杀？”姬正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正是。” “可这非君子所为……” “殿下，非常时期必须非常行动，况且殿下此举关系到天下苍生安危，即使什么手段我们都必须要用上。”巫乾的脸色立即笼罩上一层冰霜，“何况仅是刺杀而已，又不是大开杀戒，屠杀无辜之徒，殿下何须多虑？” “殿下前往盘古城与伏姤见面，我们假装与商量合作事宜，请求他出兵助殿下北上讨伐逆臣三王子，助你登上王位，他必定是不会答应的，然后您假装答应赠他城池，东洲的任何城池都可任他挑选，这时励耘会举献地图，任他挑选，我们将匕首藏于地图卷轴当中，翻到最后，只要见了匕首，励耘趁其高兴有所松懈之际，刺杀他于殿前，这事便算成功，到时只需要向天下人告示这是殿下运筹帷幄之谋，顺应天意击杀伏姤，还不能得到天下人信服吗？” “那励耘岂不是要死了？”姬正大骇，古往今来，凡是于殿前刺杀君王的人，不管是否成功，最后的下场都是惨死，无一人是例外。他才刚和励耘交好，不想白白没了这个朋友。 “殿下，欲要成大事，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这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巫乾不动声色问，却给了姬正更大的压力。 “我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姬正回答不上来，转而问巫乾。 “这个是我们商量过后最终确定下来的方案，是最可行的方法，况且励耘也答应了。” “他答应了？”姬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正是，励耘想得很明白，他愿意为了天下百姓赴汤蹈火，甘于奉献自己。”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是说他觉悟高，古人言舍身取义，励耘就是这么个品德高尚的君子。”巫乾义正严辞，说起来自有一股威严，让别人不得不相信。 “那他有没有要完成的事？” “殿下不用多想，巫乾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好吧。”既然巫乾都这么说了，姬正不好反对，只不过他总觉得这事不像巫乾说的那么简单，励耘看起来可不像那种为了天下甘愿牺牲自己的人，巫乾凭什么说服他的？还是当中另有隐瞒。 果然巫乾跟着说：“励耘需要时间去准备，而且他要集中精神去做这事，殿下不要乱说话以扰乱他的心神，万一他因此心神不定，而导致计划失败，不仅是功亏一篑，殿下安危难以保证。” “好的，我不会对他说。”姬正明白这当中的重要性。 “不仅是励耘，其他人也不能告知。” “任何人都不能说？” “正是，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要是泄了秘密，恐怕不仅计划不成功，连殿下的安全都会受到严重威胁。”巫乾顿了顿，又说 ，“这次事件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安危，望殿下慎重以待。” “是。” “我会派出两位堂主护在殿下左右，暗中还有一组巫师保护殿下，只要不出岔子，殿下可安全无忧。” “有劳巫乾盟主了。” “这都是我应做的。”巫乾说完，向姬正告辞离去。 姬正送巫乾出门，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于夜空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 第九十五章 飞机出行 翌日，姬正梳洗完毕，出门没多远便碰到了励耘，看他对自己挤眉弄眼，又觉好笑又觉伤感，看来他还真的是天生乐观，就算牺牲自己之前也保持着愉快的心态。 两人一起来到牝牡堂上，还留在百谷峰的几位堂主都在，其余在巫之联盟有地位的弟子一应在内，巫乾率领众人，站在堂前。 这众多巫师穿着一水的玄白氅毛长袍，个个长身玉立，器宇轩昂，端的是气势非凡。 “不愧是天帝后裔，这阵势真是大啊。”励耘说这话时，明显泛着酸味。 “我也觉得有点大题小做了。”姬正憨厚地一笑。 “殿下。”所有人向姬正行礼。 “免礼。”姬正赶紧冲他们摆手。 “都到齐的话，那我们就出发吧。”巫乾说着，率领众人走出牝牡堂，他却不是往下山的路走，而是往山上走。 “盟主，我们不是要去盘古城吗？”姬正问。 “是啊。” “那为什么是上山呢？” “殿下待会便知。” 这次随同姬正一同前往盘古城的是巫烈，巫义两位堂主，还有他们十名他们的亲传弟子，此外还有些随同人员，这次将近二十人出行，巫乾送他们一行人一路上山，直到山顶才停了下来。 姬正和励耘看到了那些巨大的机器时，眼睛都看呆了。 平整的山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九架巨大的木制工具，这些飞鸟造型的模具真是精巧到了极点，两只又长又尖的“翅膀”宛如真的鸟翅一般，前面高高凸起的尖嘴巴，后面翘得极高的尾巴也很逼真，两根原木做成的类似于脚的东西支撑着这机器，脚下还有两个木滑轮，中央有一些铁齿轮，几条粗皮带将这些铁齿轮连上了，机器的中间有两个座位，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 ”这些是？”励耘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震惊了。 “飞行器。”巫诚这么一说，励耘立即露出一副我猜对了的表情。 这时淅沥沥的雨水还在不停下，显然不能再用纸鹤来作飞行工具，不过巫诚早就准备了另外的飞行器，木制的纸鹤。 “不愧是巫师联盟，实力就是强悍，连飞行器都能做得出来。”励耘绕着这飞行器，上下打量，啧啧称奇。 “呵呵，这些只是奇肱国流传出来的工艺，我们不过是捡了人家的创作而已。”巫诚人如其名，真诚得很。 励耘打了个哈哈：“那也真的是很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机器，请原谅我的无知，等一下我一定要坐到爽。” “哈哈，此去盘古城相距近八百里，要飞上三个时辰，励耘你大可以坐个够。” “一定一定。”励耘伸手摸着这飞行器。 就要分别了，巫乾站在众巫师前，对姬正道：“伏姤已经答应了这一次的和谈，殿下到了盘古城，和他好好谈就是了，别的一应不用管，巫义会帮你解决的。”该说的昨夜已和姬正说过了，巫乾觉得无须累赘。 “好的。”姬正向巫乾鞠躬行礼。 “去吧，祝你们大功告成。”巫乾向姬正挥挥手。 “谢巫乾盟主，那我们就去了。” “好。” 励耘早就跑到飞行器前，一屁股坐了进去，他刚想问怎么驾驶这“飞鸟”，另外一名巫师就坐了进来，冲他笑了笑，并帮他勒好安全带。 这笑容温暖纯真，励耘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掉了。 这所谓的安全带只是一根粗绳子，从扶手的一头绕过腰部，于扶手的另一头打个活结，励耘只觉得怪怪的，这巫师脸上的笑容总是让人觉得头皮发寒，却又不是那种恐怖的笑容，有另一种奇怪之意，而他的确很喜欢帮忙系安全带的工作，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钻入励耘的怀里，住上个三五天才心满意足。 励耘这才瞧到他手上翘着兰花指，当即明白过来，刚想警告对方不要想多了，自己不是那种人，那巫师就说了：“励耘大哥，等一下千万不要慌张，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有我在，一切没有问题的。”他说话时语气很温柔，笑容很温暖。 励耘却觉得这笑容可怕极了，似乎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张大了嘴巴一口吞了他。 “没事的。”那巫师见励耘的神色还是很害怕，又安慰他说。 “那的确，我放心得很。”励耘虽是这么说，心里着实没底，这个玩意真的能飞起来吗？一想到可能会从空中摔下来，他就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在心里不断祈祷天帝保佑，他还没有成亲，不能这么早就死去的。 励耘正想握紧两边的扶手，却听到那巫师发出清脆的笑声：“励耘大哥，要开始了哦。” 一听到这话，励耘吓得脸色都白了，感觉到脚下的轮子在轻轻滑动，整个身子好像不受控制般慢慢前行，就觉得害怕，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而轮滑的速度一点点加快，最后飞也似地冲出了山顶平地，励耘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那惨叫声于山谷中回荡。 姬正不像励耘那般恐惧，自始至终睁开眼睛看，他觉得这个机器很神奇，竟然能载着人在空中飞行，当飞行器在空中滑翔时，姬正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感觉，看着一座座延绵起伏的峰谷就在脚下，而且不断往后飞驰，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他看到这飞行器的两只翅膀竟然还会像真正的小鸟一样拍动，更觉神奇了。 巫义是主架人员，看到姬正对这飞行器十分好奇，便道：“这飞行器的材料可非同一般，如同羽毛一般轻盈，这样才能乘风飞起来。”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材料？” “自然是有的，这些材料取自建木古树上的枝干。” “建木古树？” “这棵天地神树可厉害了，它的树枝非常轻，扔入水中不沉，反而会漂浮于水面上。” “真是神奇至极。”姬正不住称赞。 “不仅如此，它还非常非常坚固，纵然是神剑都不能在其表面留下任何伤痕。奇肱国的奇工巧匠便是利用这一点，模仿小鸟的结果，造出了这个叫飞机的机器。” “飞机？会飞的机器，很恰当的名字。”姬正不住点头。 “是啊，只可惜，这些飞机已经是巫之联盟所的家当了，损一架就少一架。”巫义非常感慨。 “为什么？再请奇肱国的巧匠制作就是了。” “奇肱国早已被封印了，而建木神树也不在了，要想做这些飞机，基本不可能。” “这样啊。”关于建木神树为何于天地间消失，姬正倒是听过相关传闻，但当时他只当野史传闻来听，没想到竟然有可能是真的。 “颛顼天帝命人拔去了这神树，的确可惜，这么一来，连飞机也没了。”姬正长长叹了口气。 义嗯了一下，他操纵着操纵杆，控制飞机的方向，要是下沉了，他就会操纵双翅扇动起来，让飞机能吃上风飞起来。 飞机飞行的高度极高，从上面看下去，只能看到一片苍茫的山陵，看不到人的踪迹。 “这飞机的确很厉害，都赶得上天上飞行的大鸟了。”姬正感觉到这飞机的速度极快，感慨道。 “没有这么厉害，能追得上一般妖兽的速度就很厉害了。”巫义道。 “我看还是飞得很快的。” “那是我们巫师在操纵，不断利用炁去扇动翅膀，再加上我们独有的感觉，才能驾驶得如此完美，换做是别人，就算他是一流的炼炁师也未必做到。” 听得出来，巫义说这话时的语气充满了骄傲，姬正心里同样是很佩服的：“厉害厉害。” “确实是这样，一个合格的飞机师，必须是培养十年以上的巫师，这样才能从容面对天上的风、云流、雨水和电闪雷鸣等状况。” “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我们联盟里还有这么一支队伍？” “这是王牌中的王牌，一般不出动，所以外人知之甚少，由于这次和伏姤约定的见面时间很近，为了不影响行程，盟主才特意批准了我们坐飞机去。” “那真是要感谢盟主了。” 两人一路聊着天一路飞行，不知不觉就飞了很长的时间，而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巫义慢慢降低了飞行的高度。 从这里开始，姬正闻到了野火焚烧的味道，他掩住鼻子往下看，一大片一大片的村庄已经烧毁了，成片的屋子被烧精光，只余黑色的木炭，这些村庄早已空无一人，像是一座座被遗弃多年的村庄。 ------------ 第九十六章 痛哭流涕 “这是怎么啦？”姬正皱起眉头。 巫义探出个脑袋，向下看了一眼，这种场景，他这些天见得多了，已没有了一开始的震撼：“这里原先是毛民国，现在变成了桐柏国国境以内的一个郡地。这附近的几个村子，村民们要么被捉去充当魔军，要么早已逃入深山里。伏姤这个人做得很绝，为了不让那些农民回来继续居住，特意颁布了焦土政策，命人烧了他们的家乡，这下子他们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这个伏姤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犯下如此恶行。”姬正没有见过这个伏姤，却从巫诚=义对这个人的罪状描述里觉得这个人十恶不赦，不可原谅。 “所以一定要阻止他，不然整个西大陆的土著都将会被他奴役，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将会长久生活于他的恐怖统治之下。”巫义恨恨然。 巫义同样憎恨伏姤，要不是他的诱惑，巫山怎么会误入歧途，背叛巫师联盟？别人皆知巫灵待巫山如儿子，可他们未必知道巫义对巫山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这次他自动请缨去往盘古城，就是想找机会劝说巫山回来，有他帮着求情，盟主应该可以网开一面。 “该是如此。”姬正点头，他却不知巫义心里另有想法。 一路往前飞，沿路所见几乎差不多，村庄被烧毁，城镇被破坏，农田荒草丛生，路上几乎不见人，有几群走得松松散散的黑衣军队持着各种农具在路上巡逻…… 据巫义所言，这就是寻常的魔军，主要由普通百姓魔变而来，属于战斗力最弱的魔族军队。 “他们可以变回来吗？”姬正听到这话后，感觉心都碎了，这些百姓是多么无辜啊，一直本本分分劳作，没想到最后竟然被变成魔军，落得这个凄惨下场。 “如果是刚刚被魔气感染，是可以救的，只要用巫术将魔气逼出来即可，可是这些百姓变成魔军已久，魔气攻入全身，救不了了。”说到这里，巫义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忧愁的神色。 巫之联盟数次派出巫师去救这些百姓，可都被伏姤派出军队拦截，这些军队里藏着黑巫师，他们在暗中出手，逼得白巫师们节节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老百姓入魔，成为行尸走肉般的魔族军队。 巫义始终看不明白巫乾盟主的做法。 伏姤坐上了桐柏国的王座后，巫乾并不同意派出更多的巫师去击退魔军，眼看着在伏姤的带领下，魔军一步步扩张，实力一步步增强，到了如今，伏姤征服了与桐柏国相邻的几个国家，巫师联盟的堂主们这才觉得受到了威胁，开始重视起来，可为时已晚，有数量众多的魔军，还有黑巫师坐镇，伏姤已然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不得已之下，巫义提出了刺杀伏姤的计划。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伏姤，魔军就会不攻自破，黑巫师也不会再与他们合作…… 只是必须派出足够重量的人物才能让伏姤重视，巫义提出是让姬正亲自前往盘古城商谈。他只是提出个建议，并不是就必须得这样做，没想到与会的几个堂主甚至盟主都同意了。 要是姬正遇险，整个巫之联盟将前功尽弃，这些在山海大陆闯荡了几十年甚至一百多年的高阶巫师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结果他们连发对都不反对…… 巫义不知他们是不是很有信心能保护姬正，还是心里另有想法，要是前者还好，要是后者，巫义根本不敢想下去。 不管如何，刺杀行动就这么一步一步落实了下来…… 一行人飞过山岭河流，飞过村庄城镇，飞过了毛民国和雨明国，终于到了桐柏国境内，巫义领着剩余的飞机于一处山丘上停下来，负责情报收集的巫溪早早就带领师弟们在此等候，这时迎了上去。 “姬正殿下。”巫溪没见过姬正，却一眼认出了他，这里就两个没见过的年轻人，另外一人的气质太慵懒，实在不符合太子身份。 “这是巫刚堂主的大弟子巫溪，伏姤的消息就是由他们打探回来的。”巫义先跳了下来，接着扶姬正下了飞机。 “见过巫溪师兄。”姬正这边说着话，却听到旁边传来呕吐的声音。 励耘一下飞机，就双腿发软，不听话地跪在地上，扶着机翼狂吐起来，他身边的巫师不停轻抚他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安慰他，励耘吐得更厉害了。 姬正看励耘吐得这么厉害，觉得奇怪，巫义刚好也看到了这一幕，笑着说：“可能是恐高吧。” 巫烈走过来，大声问巫溪：“盘古城有什么变化？” 巫溪恭敬向巫烈行了一礼，才说：“没有，伏姤本在建木湖边巡视，接到盟主的信后，连夜赶回盘古城，回到凤鸾殿休息后就再也没有露脸，堂主还在城内盯着他。” “登葆山那群人呢，又躲在哪个疙瘩了？” “暂时还没能查到他们隐藏……” “一群饭桶，连这个也查不到。”巫烈脾气火爆，心里有一句讲一句，却没想到巫溪等巫师听了这话后脸色大变，有几个巫师想要反驳，却被其他人拦住了。 巫义看到了这些巫师的神色，他不想参与这些堂派之间的斗争，故沉默。 巫溪对于巫烈的斥骂充耳不闻，反而笑着说：“巫烈堂主，黑巫师们善于隐藏和反追踪，我们确实已经尽力了。” “哼。”巫烈一拂长袖，不好再发作。 巫义心里暗叹：不愧是笑面虎，这么轻易就化解了巫烈的责问。 “我们这里不是盘古城喔。”姬正看看山丘，四周空荡荡，林木干枯，河水变得很脏，连空气中似乎也混入了一丝黑色的阴郁味道，和之前比完全变了样。 巫义道：“这些飞机是我们仅存的几架了，极为珍贵，要是损失了一架，盟主都会心痛得要命，慎重起见，我们还是将飞机放在这里吧，这里是巫之联盟安置在桐柏国的办事处之一，有众多巫师护着，应该没有问题。” 姬正点点头，早有巫师给姬正牵来了马车。 百谷峰昨日已经向他们发来消息，让他们备好马车和干粮。 姬正正准备上马车，却见励耘还在狂吐，担忧他的身体，便问：“要不要等你吐干净了我们再出发？” “不用，我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励耘的胃里早已被吐空了，可那种晕眩的感觉还在，连苦胆水也吐出来了，不停干呕，他这时才想到昨晚巫乾为何劝他不要吃早饭，原来是早已知道会这样。 “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励耘在心里暗骂巫乾，早知坐这飞机如此难受，他是绝对不会上去的。 巫义命人扶着励耘上马，再派个人专门看顾他，这才算是解决了这件事，众人各自上马，奔向盘古城。 一路无事，遇到的村庄城镇都是那样肮脏不堪，几乎没有人居住，就算有也是老弱病残，能逃的早就逃走了，不能逃的壮汉和壮妇也被抓去充当魔军，那些不能逃的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原地等死。 姬正何时见过这等残酷，每到一地，心里就多难受一分，可他确实不能做什么，只得于心里默默承受着这种沉痛。 巫义知道姬正仁义，最看不惯别人受难，看到此情此景，想来他心里很难受，但越是这样，越要保持冷静，不能乱了心神，所以在路上多次和姬正商讨过如何和伏姤谈判，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次刺杀事件关系重大，而且姬正和众多巫师一应在现场，每一步都不能有错，才能做到全身而退，所以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巫义的计划里，励耘刺杀伏姤，无论成功与否，都必定会引起恐慌，这时就是逃跑的最好机会，励耘成功了最好，就算失败了，也得马上离开，届时由他去对付巫山，巫烈则和巫刚去对付可能出现的鬼三，其余巫师弟子对付殿下护卫，与其此同时，守在殿外的巫师会和里殿的巫师汇合，帮助他们杀出龙象殿，不仅如此，巫乾还在城外安排了巫师，只要殿外的巫师发出信号，他们就会驾着纸鹤赶来，接走宫内的巫师。 穿过了几个乡村和小镇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当中几乎不见成年男子，妇者最多，这些人低着头匆匆行走，偶尔有几个抬头的，也是脸上一片黑，双目无神。 姬正放下窗帘，轻叹一口气。 巫义问：“怎么啦？” “没有，想起初登南疆时，一路上所见与今日之见竟完全不一样，当初民风淳朴，百姓贫而乐，没想到只是短短半年，就变成了如今这副凄惨模样。”姬正越说越觉心痛，战争真的是带来灾难，特别是伏姤这种不择手段的战争方式，竟然将成年男子便成魔族一员，单凭这个罪状，就足够打入十八层地狱。 “只要杀了伏姤，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巫义听闻姬正如此感慨，同觉唏嘘。 “希望吧。”姬正道。 马车一摇一摇往前行，又经过了一个城镇，路上行人越发多了起来，也慢慢多了壮年男子，街上的行人皆是紧闭着嘴巴，碰见了也不打个招呼，眼神互相躲闪，似乎生怕开口就会惹来横祸。 前面就是望江城，从这里开始，便有军队驻守，这些全身黑色戎装的军人，手持长戟，脸色苍白，双眼泛着红光，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寒冷气息，他们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如机械般整齐划一。在他们的身边走过，普通百姓都要小心翼翼绕着路走，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就会被当场格杀。 “这是橙焰魔军，伏姤的精锐部队之一。” 巫诚向姬正解释道。 前行的队伍被拦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又往城里进发，要想穿过望月城必须走过中央大街，若非如此，巫义根本不想进城，绕路走算了。 街上的行人突然间多了很多，但也是个个静默，犹如丧尸般活动，以往小贩的吆喝声，小孩子玩耍的身影，大人喝酒畅聊的场景，完全不见了，换而的是人群的唯唯诺诺，噤若寒蝉，这根本有愧于桐柏国第二大城的称誉。 每隔不远，就有魔军在街上巡逻，只要碰到了魔军，百姓们都要退到街边，让出道路。 “活死人城。”巫义看姬正脸上忡忡，便对他说，“为了让百姓们臣服于他，他便用高压政策，将百姓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让他们不敢反抗。” “我不明白，伏姤统一了山海大陆又如何？每一座城市皆像一座坟墓，百姓失却了活力，活得如死人，他会开心吗？”姬正眉头深锁，对于伏姤的所作所为表示不能理解。 古往今来，想成为一国之主的王侯将相不乏其人，可就是，在争夺王位之时，最多也只是坑杀敌对者的军队，奴役他们的百姓，可从没见过有人将百姓变成魔族一员，他难道就不怕遭到天谴的吗？ “伏姤对权势的热衷是变态的，这人已经入了魔，手段极为残忍，殿下千万要小心与之周旋。”巫义又一次提醒姬正。 “我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姬正坐得直直的，正气凛然难，“为了桐柏国的百姓，就算拼了命我也要阻止他。” 马车出了城，又一路往北走，这时路上有几个人冲了出来，对着车队大喊大叫，请他们一定要救救桐柏国，不能再让伏姤祸害下去。 就在他们在痛声哭诉之际，远处一队黑骑飞奔而来，高高举起弯刀，雪亮的刀锋挂着金风高高落下。 ------------ 第九十七章 死而后已 姬正眼看那几个百姓就要丧命于刀下，急忙喊了一句：“住手，莫要伤害无辜百姓。” 随行的巫师一路已经忍了很久，他们大多来自西大陆，看到自己的同胞受到如此欺凌，内心早就愤怒难当，但是盟主说了此行绝不能多生是非，只好默默压着心里的怒火，直到刚姬正殿下出声，一个个再也压抑不住，使出巫术对付这些黑衣铁骑。 面对这些已然入了魔的魔军，巫师们没一个手软，一出手就是最厉害的杀招，利用强大的精神力对打击对方的灵魂。 砰砰砰，这些魔军的刀还没落下，就已经从马上掉落了下来，七窍流血身亡。 有两个魔军军人实力很强大，竟然扛住了巫师们的打击，他们转而将刀尖对向了马车，冷冷道：“这是你们自找的。” “去跟你们的鬼主子说，老子可从没怕过他。”励耘趴在马背上，冷笑一声。 巫烈和巫刚冷眼看着这俩魔军士兵，励耘的话就是他们的意思，既然励耘已经出声了，他们就不用再说了，免得丢了身份。 “你们等着。”这两个战士撂下一句狠话后，竟也不看他们死去的同伴一眼，策马回城去找援兵。 “谢谢你们。”那些百姓这才知道捡回了一条命，个个吓得脸如死灰。 有一个胆子大的妇人头脑依然保持着清醒，问：“马车上的可是巫之联盟的上位者？” 他们认得这些巫师来自巫之联盟，却不知他们身份地位如何，这次冒着生命冲出来，就是为了要向他们控诉伏姤的种种恶行。 “我是姬正。”姬正从马车上走出来，看着这几个瘦骨嶙峋，蓬头垢面的老百姓，眼里满含着疼惜。 “莫非是轩辕国的太子。”这个妇人惊呼出来。 姬正去年来到桐柏国后，在盘古城待了一段时间，盘古城周边的百姓是知道此事的，本来传言被掠去了中大陆，没想到竟然回来了，还是和巫之联盟的巫师们一起回来的。 “这回有救了。”不仅那个妇人喜极而泣，其他几个人也相拥哭泣。 这几个月来，东躲西藏，活得太累了，如今终于盼来了救星，如何能不高兴？ “你们怎么才来啊。”有一个年事已大的老人跪在地上，长哭不起，旁边一个小孩抱着他，也哭得一塌糊涂。 有人开了头，其余的人心中个个酸楚，一肚子委屈要宣泄。 “是啊，我们整天盼星星盼月亮般盼你们能来，打倒那些魔鬼，而你们却只顾着捉妖，完全不顾我们的生死，你们不觉得有愧于我们平日的爱戴的吗？” “就是，你们这些欺世盗名之辈，整天说待我们如同自己人，现如今南洲各国被魔军统治，却不见你们出来主持正义，驱赶恶魔，你们真是枉对我们。” …… 这些百姓越说越是激动，到后来大声吼了出来。 姬正见他们言语渐渐过激，急忙说：“这里就是巫之联盟的大本营，我们一定会设法拯救你们于水火之中，恳请你们耐心等待。” “还要我们要等多久？”这些人开始变得愤怒起来，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竟然爆发了出来，双眼欲要喷火，他们纷纷站了起来，握紧拳头，黑色的气息快速爬上了他们的脸部。 “对，就像巫山一样，他们必定也是投靠魔族，我们不要着了他的道。” “他们是要拿我们献给伏姤大魔头，我们要跟他们拼了才可活命。” “是的，杀了他们。” …… 一人大声吼了出来，另外几个人纷纷响应，说着就要冲过来。 巫义见这些人已经被心魔附身，担心姬正会被他们攻击，赶紧拉他入马车，巫刚伸手，旁边的几个巫师策马围了过去。 “他们这是怎么啦？”姬正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能感觉到一他们身上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入魔了。”巫义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他们会怎样？”姬正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上来。 “我们会驱走他们身上的魔气，至于今后会变成怎样，那要看他们造化了。”巫义道。 “看来有不少人就是这么被魔化的。”姬正越发忧心忡忡，这种情况要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殿下说得对，自从伏姤统治桐柏国后，禁止百姓在街上随意行走，禁止他们随便说话，也禁止他们出城，百姓们快要被他逼疯了，心智定力差的容易受心魔影响，从而入魔。长久以往，就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我们非要除掉伏姤不可。”这一次，姬正要杀了伏姤的决心更坚决了。 马车一路往北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盘古城。 盘古城还是那个盘古城，五个大门并列而开，于太阳底下显得那么霸气。 巫刚带着几名巫师迎了上来。 “见过姬正殿下。”巫刚向姬正问候后，便被巫义叫上了马车。 巫烈也跟着上来，随即布了个寂静之术。 “情况如何？”巫义问。 “伏姤在承天宫里埋伏了大量的赤焰魔军……”巫刚还没说完，就给巫烈狠狠打断了，“我就知道。” “我们城里还有不少巫师，这些魔军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巫刚是一名很有智慧的巫师，拥有超敏锐的洞察力，巫乾就是这样才让他负责勘查情报。 “宫里呢？”巫义又问。 “紫焰魔军在守卫。” “他们？”巫义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啦？”姬正不知这些魔军的区别。 “魔军精锐中的精锐，最为伏姤信赖。”巫刚解释说。 “龙象殿里呢？”巫义需要知道更详细的情报，这样才能准确判断形势，从而做出准备的抉择。 “黑焱护卫队。” “这是伏姤最为自豪的军队，个个以一敌百。”巫义在旁向姬正解释。 “鬼三和巫山也在。”巫刚继续说。 “哼，就怕他们不在。”巫烈冷冷道。 “黑巫师呢？”巫义则更关心他们的死敌藏在哪里。 “还在找，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藏在盘古城里。”巫刚道。 “巫义，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计划反而给了伏姤那小儿埋伏殿下的机会？”巫烈一听承天宫里埋伏了这么多人，反而有种自动送上门的感觉。 “没事，就算刺杀不成功，想要离开还是简单的。”巫义谓然叹息，怎么这个巫烈现在才想到这事。 “各位，只要能刺杀成功，就算牺牲了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姬正这时向三位堂主行礼。 “殿下是万金之躯，怎能让殿下牺牲呢？”巫义道。 姬正向巫义摆手，又看着巫烈和巫刚，认真说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远，死而后已。” 巫义等人听了皆是错愕不已，想不到姬正殿下也是这样的人，为了天下苍生可以牺牲自己，这么说来，他和巫之联盟有着一致的追求，由他来带领巫之联盟再好不过了。 三人心中皆是热血沸腾，半跪在马车上，对着天空行扣胸礼，齐声说：“义之所在，虽死不辞。” 车轮缓缓前行，姬正一行人历经半天，终于来到了盘古城。 以往守门的玄龟军已换上了赤焰魔军，这是伏姤手里的精锐军队，要比那些橙焰魔军还要高一个等级。 看到姬正的马后，他们不多问一句，直接放行。 入了城门，姬正透过窗帘往外看，还是那么熟悉，盘古城的百姓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照样一片歌舞升平，那些小贩的吆喝声，买家和卖家讨价还价的声音，茶肆肆无忌惮的说话声……一切一切像极了姬正第一次入盘古城时的场景。 姬正本以为盘古城和其他城镇一样，也是座萧条压抑的城市，没想到倒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就像没有变过一样，可一列一列赤焰黑衣军在街上面无表情地巡视，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想来伏姤也不喜欢冷清和压抑的气氛，他还是喜欢热闹多一些。”巫义道。 “谁又不是呢？”姬正苦笑不已。 就这样沿着朝天大街之行，不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承天宫。 姬正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熟人，那个很高很高，光着站着就能给人无尽压迫的短发男子，此时他还披着长袍，却不再是巫之联盟的玄白氅裘长袍，而是一身黑色的长袍。 巫山沉默不语，笔挺站着，高大的身影就像一座山那般雄伟，可如今姬正也不是从前那个弱质公子，唤醒了天帝血脉后，他从山上摔下来，可身体没有一点损伤，如今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有底气，此时他依然感受到巫山带来的压迫，但也不会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害怕。 “好久不见。”姬正向巫山拱手。 巫山向姬正抱拳回礼，又向巫义、巫烈和巫刚三位堂主以及后面的各位前师弟行礼。 巫烈重重哼了一声。 “你既已投靠伏姤，便是我们的敌人，如此行礼，岂不虚伪？”巫义道。 巫山不反驳，只是淡淡说：“伏姤等你们很久了。”说完，侧开身子，让出了道路。 励耘一见到巫山，立即就头晕目眩中清醒过来：“我们又见面了。” 巫山不轻不重地嗯了一下。 “幸好你没收我为徒，不然现在我也要替伏姤做事，成为魔鬼的帮凶了。”励耘笑着说。 “这不好吗？”励耘的执着出乎巫山的意料。 “不好，我又打不过你，没意思。”励耘懒洋洋地说。 “你跟着枯荣双尊修炼，很快就能超过我了。”巫山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听到这话，巫烈、巫义以为身后的一众巫师皆变了神色。巫烈和巫义震惊于巫山怎么会知道此事，而其余巫师则震惊于一个刚入门的弟子竟然能得到枯荣双尊这样传说中的人物传授巫术，进而有些人羡慕有些人心里泛起了酸意。 励耘呵呵一声：“你耳朵挺灵的，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没什么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巫山淡淡说道。 “所以卧底是谁？”巫烈沉着生问。 “我可没说有卧底。” “那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伏姤跟我说的。” 巫刚还想问个究竟，众人已经入了承天宫，厚土迎了出来。 姬正下了马，看到一个矮矮胖胖的人来迎接，他却没见过厚土。 “姬正殿下，伏姤陛下已经在龙象殿设宴等待您的到来。”厚土笑容可掬，向姬正弯腰回礼。 “好。”姬正一行人入了承天宫，穿过广场，正准备登上龙象殿，却看到了厚土命人拦住了巫刚等人。 还没等姬正发难，励耘就朗声说：“想要统治山海大陆的伏姤就这么胆小怕死的吗？” “住口，陛下之名岂是你能直呼的？”厚土脸色大变，手一伸，立即有几名紫焰黑衣军围住了励耘，六支冰冷的长剑瞬间笼罩住了他身体的六处要害。 巫刚和巫真等巫师正要发难，却看到有个黑衣人从殿内急急跑出来，让紫焰黑衣军放下长剑，谄笑着道：“罢了，陛下请姬正殿下和各位堂主进殿，同享宴会之乐。” “那我呢？”励耘看那人的脸色没有变化，又高声道，“堂堂伏姤殿下竟然怕一个未入流的巫师，说出去不丢人的吗？” “大胆之徒，竟口出狂言，陛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尔等夏虫，怎可见日月之辉？”厚土见励耘越来越放肆，朝他喝道。 “看来你们陛下不仅胆小，心眼儿也小……”励耘却不怕，越是这样他反而越要大声说话。 “让他进来吧。”伏姤的声音从龙象殿内传出来。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楚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 第九十八章 针锋相对 巫烈和巫义对望了一眼，心下皆是震惊，这伏姤要比传闻中的还要厉害，难怪能击败巫山。 励耘走在最前，巫烈和巫义簇拥着姬正走在中间，巫刚落在了最后，从进入盘古城后，这三位堂主就异常紧张，生怕有人会从暗中杀出来，取了姬正性命。 龙象殿内的摆设有了变化，原先偏红的色彩全部换了黑色和紫色，粗大的红色圆柱子变成了黑色，龙椅变成了紫色，案牍一片漆黑，其余的物件全都是换了黑色的……殿内一改之前的火红热烈，变得昏暗阴冷。 伏姤身穿紫色龙袍，领子高高竖立，护住了那俊美的白脸，他的双眸如黑色闪电般明亮，又高又挺的鹰钩鼻子，脸颊白皙得如同失了生气。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蒙着青铜鬼脸面具的黑衣人，此外还有他的数名大臣坐在他的右下首。 姬正在伏据为他设立的接风宴上见过其中两人，瘦削的那个叫伏东，比较胖的那个叫伏奋，当时这两人很低调，几乎不出声，没想到竟然是伏姤的人。 殿内站了四列紫黑护卫，这些是伏姤的贴身侍卫，乃是最厉害也是最忠于他的军人。 巫义暗下吃惊，他能感受到这些护卫的境界都在阴阳以上，其中不乏归一境界的高手，阴阳境界的护卫不足为虑，可伏姤拥有这么多的归一境界高手，那就难办了。那个戴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更是深不可测，巫义完全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炁，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 “这次的刺杀真的能成功吗？”到了这一刻，巫刚心里终于起了怀疑，只怕励耘还没把匕首拿出来，这些人就能一招灭了他吧。 这伏姤可是非常自信，进殿前不搜身，连武器也没要求解下来。 巫刚看了一眼巫义，后者脸色如常，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怕的。 巫刚又看了一眼巫烈，看他怒气冲冲，一直死死盯着巫山，恨不得将这个叛徒生吞活剥，他如此怒火攻心，很难保持理智了，等一下发生了冲突，他必然是攻向巫山，巫义要保护姬正，那么只有自己对向那鬼脸人了。 想到这里，巫刚的心一沉，后背直冒冷汗，这鬼脸人绝不是他能对付的，还有那些归一境界及以上的护卫呢？ 盟主真的计算错了，这一次刺杀，怕是要全军覆没。 巫刚在心里哀叹。 “见过伏姤。”姬正没有向伏姤跪下，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腰，他没有称伏姤为陛下，立即引得殿内一片哗然，伏东立即站起来，怒气冲冲，指着姬正的鼻子：“大胆，竟然不呼国王为陛下。” 姬正一想到伏据待他甚好，碧落也是时时为他着想之人，如今一个被伏姤杀死，一个失踪在外，都是因为伏姤之故，心里便十分厌恶，恨恨地说：“伏姤以下犯上，弑君夺位，这国王之位名不正言不顺，怎能得到天下人认同？” “无妨。”伏姤摇摇手，让伏东坐下来。 姬正会变得如此强硬，他倒是想不到，不过吧，就算如此，姬正这人是个书呆子，怎么变化也好，始终成不了大事。 伏姤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坐。” 姬正看了一眼巫义，见他点头，才走到伏姤的下首，坐了下来，其余三位堂主依着座位坐下来，励耘站在了姬正的身后。 巫山走到了伏姤身前，对他行礼后，默默站在了他的身边。 ”自孤登基以来，桐柏国百姓归心，军将听命，攻毛民国，打雨明国，孤之黑军战无不胜，无往不利，敌国闻风丧胆，黑水国不战而降，唯沃国和曦国负隅抵抗，不过，攻下它们指日可待。”伏姤待姬正坐下后，便骄傲地向他说出来这几个月以来的战绩。 “可你的手段太过卑鄙无耻了，竟然让无辜百姓入魔，成为魔军。”姬正内心气愤，这时再也忍不住，直斥伏姤。 伏姤毫不在意，姬正越是这么说，越证明他还只是个心慈手软的书呆子，对自己毫无威胁：“百姓们都是自愿的，为了桐柏国能统一南洲，个个争先恐后奉献自己，为国家的强大出一份自己的力气，如此精忠报国，是孤之幸，亦是桐柏国之幸。” “强词夺理，我沿路所见，百姓衣不蔽体，毫无生机，如行尸走肉，路过的城镇，十室九空，有如丧尸之城，如此算什么？”姬正越说越是气愤。 “战争总是要有牺牲的。难道像姬正殿下这般说说话，对方就会知难而退，献城投降？”伏姤这话一出，殿内立即一片哄笑。 “百姓乃国之根本，要是没了百姓，你只是空城之主，纵天天坐着王位，没人听你发号施令，你也只是孤芳自赏的可怜人。”姬正根本不顾巫义连连向他使眼色，越说越是激动。 伏姤脸色平静得很，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天真之人，被商助忽悠来南洲可真是一点都不冤。 他轻轻咳了一下，提醒姬正：“太子殿下心忧百姓，确实宅心仁厚，那么孤想问一句，如今东洲各国亦是打个你死我活，将士们出生入死，民不聊生，你怎么看，尤其你的轩辕国，新登基的成王穷兵黩武，同时向周边小国开战，你的百姓们可真是生活于水深火热当中，殿下怎么看？” “这自然是他的不对。”姬正冷冷说。 “那么你呢，打算怎么阻止他？”伏姤说着，打了个响指，“差点忘了，这轩辕国王位本就是太子殿下的，如今被你弟弟夺走，你打算要回这王位吗？如果想夺回王位，该怎么做？也是像我这样弑君吗？” “不一样，姬行这王位本就是我的，我只不过是夺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姬正轻轻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这时嘴里在小声念着，《圣祖戒言》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 圣祖说过，克己复礼，一定要克制好自己，这才是君子所为。 “就算你说得对，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夺？走到他面前，请他给你让座吗？那你猜猜他愿不愿意，或者你猜你能走到他面前吗？”伏姤咄咄逼人之势，让姬正一时语塞：“我……” 伏姤看姬正一副手足无措之样，笑了：“太子殿下所倚仗的巫之联盟，你猜他们为了要送你坐上轩辕国的王位，他们会不会大开杀戒？” 姬正没想过这个问题，短时间内不知该如何回答，愣在了当场。 巫刚看伏姤言语犀利，让姬正受到万般羞辱，心里气不过，正要站起来质问伏姤，被巫义拉住了衣裳。 巫义低着头，小声劝巫刚莫要轻举妄动：“盟主大人说了，我们不得干涉，一切由姬正殿下做主。” 伏姤看姬正被自己说得无言以对，又笑了：“殿下还不明白吗？是战争就有牺牲，就准你巫之联盟能杀敌对之人，孤杀不得？都是杀人，你们巫师杀人就高大上的吗？我们魔军就是卑鄙无耻？” 姬正的确被伏姤说得哑口无言，他这些年来，所读的圣贤书都是教他如何为人处事，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去实现治理国家的抱负，可没人跟他说过该如何去领兵打仗，没人告与他杀人是否有高下之分。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可现今乱世，各国混战，成王败寇才是真理，如果你还是想不明白，孤劝你早日隐退的好，待孤一统天下后，或许会请你出山，赐个小国，让你尝尝坐王位的滋味。”伏姤说着，哈哈大笑，堂下的臣子亦跟着笑起来。 “伏姤，你这话过分了。”巫义脸露愠色。 “有吗？”伏姤不屑一顾，“你们知道孤每天处理多少奏章？还要思量如何攻打沃国，忙得很，如果不是你们盟主所求，孤怎会答应与你们见面？”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来意，那又何须说其他的呢？”巫义接着说。 伏姤看着姬正，突然笑了，语气变得温柔很多：“孤是一片好意啊，哪天我扶持姬正太子夺回王位，如果他还是这么心软，怕是压不住朝堂王臣，不日即被推翻。” “你想多了，有我们巫之联盟在背后支持，谁胆敢动殿下一根毫毛。”巫刚道。 “既然你们巫之联盟如此厉害，又何必要求助于我？”伏姤冷笑不已，“光是忙着捉妖都够你们头疼的了吧，否则我们在攻打各国时，你们巫之联盟怎么不出来阻止？百姓们在苦苦祈祷你们出现的时候，你们却在捉妖？当他们知道自己奉若神明的巫师竟然只是个捉妖人，帮不到他们丝毫，他们是多么伤心的吗？没有谁能比你们更寒了百姓们的心。” 伏姤的话就像六月天里的冰剑，恨恨刺入几位堂主的心脏，让他们疼痛万分。 “简直一派胡言，我们巫之联盟立下规定，绝不干涉各国政事……”巫烈站起来，大声反驳。 “那你们今日来是做甚？”未等巫刚说完，伏姤就平静打断了他的话，桐柏国新任君主的话很轻，却有如惊雷在平地响起，盖过了巫烈的言语。 “我们来是为了与你商量合作事宜。”巫义说着，拉巫烈赶紧坐下来，示意他别要说话了，以免说多错多。 巫烈何时受过一个黄毛小子的嘲讽，在巫之联盟，几乎没有人敢他不敬，如今伏姤句句刺心，他怎能忍受。正要发作，姬正轻轻咳了一声。 “哼，要不是盟主说了要和气商量，我才不忍你。”巫烈说完，忿忿不平坐了下来，“今天就当你无知小儿不懂说话，暂且不再追究。” “小不忍则乱大谋。”巫义低着头对巫烈说，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这句话。 “要说无知，你们巫之联盟才无知。”伏姤才不担心对方这几个人能搞出什么花样，何况姬正也在殿内，他们真要恼羞成怒动手的话，怎么也要顾着他。 “你什么意思？”这一次，不仅是巫烈，其他人也脸色大变，感觉到受了万般的羞辱。 “不是吗？你们竟然以为助姬正唤醒了天帝血脉，只要他振臂一呼，天下人莫不从之。简直天真至极，这都过去了一千年多年，你们还真的以为他一个轩辕天帝的后裔会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别的不说，你们轩辕国封疆裂土，搞出那个多个国家，你觉得他们还会听中央帝国之命行事吗？姬正，别忘了幽颖公是怎么追杀你的，姜不器又是怎样将你们赶往南洲的？” ------------ 第九十九章 用心良苦 姬正黯然，伏姤所言，他一句都反驳不了。 巫烈拍案而起，怒发冲冠：“就你在妖言惑众，我们巫之联盟全体将为姬正殿下而战，先灭了你伏姤。” “孤就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来杀。”伏姤一点不畏惧巫烈，坐在龙象殿内，有这么多高手保护，他安心得很。 “巫烈堂主莫要冲动。”姬正劝巫烈冷静些，千万莫要意气用事，现在是在人家地盘里议事，只能按照计划行事，不能随便乱来，当中出了任何差错，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 巫义则拼命拉着巫烈，让他坐下来。 伏姤的话无疑是震撼到姬正的内心，他所说的正是姬正经历过的，那些被追杀的经历，那些转眼间反目成仇的场景，姬正可是记忆犹新，仿佛就在眼前。 姬正还记得才与他称兄道弟的姜不器，在接到旨意后，马上拿着长剑指着他的胸口，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发出的寒冷气息，让他有如跌入冰窟：“你说得对，纵然巫之联盟为小王所用，也难以助小王统一山海大陆，可是小王还是想让天下百姓脱离战争，过上安定的生活，这是小王一生的追求，小王自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正当如此，义之所在，虽死不辞。”巫烈觉得这么久以来，这是姬正说得最顺耳的一句话。 “我倒是想知道殿下打算怎么做？”伏姤饶有兴趣地看着姬正。 “小王想请你助我夺回轩辕国王位。” “怎么帮？” “请你出兵相助。” “哈哈哈。”伏姤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捧腹大笑。 “有那么好笑吗？”姬正不明白他为何笑得这么大声。 “殿下刚还大义凛然批判我滥用武力，导致民不聊生，现在又请我出兵相助，这难道不好笑吗？殿下一心要坚持你的正道，就该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何必用我这旁门左道。” “这不冲突，我还是很讨厌你甚至憎恨你害了无辜的百姓，可我自知实力不够，也需要你的帮助。”姬正坐直了身体，神色自若，因为这就是他心里的想法，他不怕说出来，心里想的和说的一样，才是君子所为。 “你不是坐拥巫之联盟的支持吗？怎么会实力不够。”伏姤盯着姬正，双眼如同利剑一般犀利，“只要巫乾盟主率领他的巫师子弟们杀去毫京，到时跟成王好好商量，让他给你退位不就行了。” 伏姤说罢，堂下又是一阵哄笑。 “巫之联盟肩负重责大任，他们必须要捉妖除魔，没有时间随我北上。”姬正不惧畏别人的嘲笑，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 “怕是实力不允许吧？”伏姤突然抢过了话，冷笑两声，“你们这些白巫师兵分几路，既要捉拿逃跑的妖族，又要防着黑巫师随时偷袭，还要防着我的黑军，这么多事情要做，你们忙得过来吗？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对付黑军，你们巫之联盟可是折损了不少巫师。嘿嘿，就算是巫乾也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又怎么派出巫师随你北上？”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姬正道。 “凭什么？”伏姤越发觉得姬正可笑，难道这个人真是傻子不成，“我可没有感觉到你需要请求的诚意，我明白你是天帝后裔，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容许你对别人低声下气，可你现在有求于我，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之态。” “小王不是白白请求你的帮助，作为回报，我将轩辕国的几座城池赠与你。” 姬正此话一出，堂上又是一阵热闹的哄笑声。 “你以什么样的身份赠城池给我？天帝后裔吗？”伏姤看着堂下几位臣子，摊开双手，笑得非常开心，“这次抽空见你还是没错，承包了我多年的笑点。” “不，小王以轩辕国王位作担保， 保证说到做到。” “等你登上了这个王位再说吧。”伏姤说完，狂笑不已。 “伏姤，你何须拒绝？我想机谷会答应这个条件，要是你做不了主，可以回去请示天机门主。”巫义这时站起来说。 “这是孤的事，轮不到机谷染指。”伏姤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你们少拿机谷来压我。” “那你可同意我们的条件？” “不同意。”伏姤一口拒绝了，不过话锋一转，道，“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能划哪几座城池给我。” “如此甚好。励耘师兄，麻烦您将地图献于伏姤。”这正合姬正的心意，他一边说着一边让励耘拿出地图，这地图从进城前就由巫义交给了励耘。 姬正看着励耘大大咧咧拿着地图走出堂中，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心里既紧张又难过：成功刺杀了伏姤，励耘的结果是死，不成功也是死，绝无侥幸。但已经走到了这最后一步，就算要牺牲了励耘也要走下去，否则只会白白浪费了他的牺牲。 有枯荣双尊看着，应该不会有事的，姬正这样安慰自己。 姬正轻轻咳了一下 ，励耘停住了脚步。 巫刚等人看着励耘不动了，不明白姬正为什么这样做，三人心里也很着急，此事关系到巫之联盟日后的发展，能不能成功就看这一步了，之所以刚才和伏姤扯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吗？怎么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姬正就退缩了呢？ 姬正却不像那几位堂主所想的那样，站起来，向伏姤拱手道：“这是轩辕国的地图，除了京都毫京外，你可以任意挑选三座城池作为你的飞地。”顿了顿，又道，“先不要拒绝，好好考虑，将来你要是进攻九州，有一个飞地作为大本营岂不是更好？” “殿下这么说，的确让我有些心动了。”伏姤笑着说，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笑容是那么的诡异。 励耘没有注意到伏姤这不寻常的笑容，他想到的就是巫乾交给他的任务便是这个了，将地图献给伏姤，至于地图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而这地图甚轻，和一般地图差不多，所以他也没想过是否有诈。 励耘正想将地图献上去，就看到伏姤身边的寺人走下来，欲要接过这地图，他突然将地图收了回来。 励耘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让堂上巫之联盟的几个堂主作出了不同的反应，每个人的心眼儿都提到了嗓子上。 伏姤一方的人亦看不明白，为何这个巫师不让人接过这地图？ 一时间，励耘成了龙象殿内的焦点，受全场人的注目礼。 姬正又是紧张又是担心，盼望他不要将这地图交予伏姤，这样至少可保一命，巫诚则希望励耘小心一点，千万不要露出端倪，让伏姤识破这计划，看到他收回了地图，心里喊糟，这样不惹来伏姤的怀疑都不行了。巫刚则暗暗运炁，随时准备战斗。巫真的心里很矛盾，希望励耘能刺杀成功，却又害怕他刺杀成功，成功了的话巫之联盟便少了一个绝对的隐患，但伏姤的侍卫可也会拼命厮杀，到时能不能全身而退未可知。 ”我们盟主说过了，要我亲自将这图送给伏姤，不能经过其他人的手。”励耘看着伏姤，不慌不忙说。 “真是个憨憨。”巫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哪有就这么直白说出来的道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本来人家还不会提防，经你这么一说，不起疑也起疑了，等一下看你怎么刺杀。 巫义和巫刚的想法差不多，本以为励耘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没想到却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 姬正则想不到励耘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心生佩服：看来巫乾真没说谎，励耘舍身取义，真的是吾等读书人之楷模。 “为什么？”伏姤问。 “巫乾盟主说了，这地图不能经过第三个人的手。”励耘解释说。 巫刚心里暗骂励耘真不够聪明，就说灯光昏暗，怕伏姤看不清，由他指着看不就好了吗？ 想了想，巫刚还是觉得不够，又骂多了一句：脑子都给狗吃了。 “为什么？”伏姤又问。 “自然是这地图里还另藏有秘密，如果你想让其他人知晓，那也无妨，让你的人接过去就是了。”面对着伏姤的威压，励耘依然能保持着一贯的轻松心态，要说这世间还有什么让他感觉到害怕的，那只有飞机了。 这无疑成功引起了伏姤的兴致，他哦了一声，笑问：“是何秘密？”听他这么一说，那个寺人慢慢退了回去。 “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在大殿内随便说的了。” “怎么办？我有点想知道了。” “那就拿去看呗，再说了，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我要是说我知道了，你觉得这还是秘密吗？。” “说得很有道理。” “你现在就要看吗？” “等一等。” “随你，如果你觉得这地图有诈。” “我堂堂一个桐柏国君主会怕一张小小的地图？”伏姤摊开双手，看看堂下的大臣们，又看看励耘，像极了听到这世间上最好听的笑话。 “所以说这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你的手下哪个不是一流拔尖高手，就算我现在拿剑砍你，恐怕他们只是动了一下指头，我就戳了无数个窟窿。”励耘从容不迫说。 “你这人比他们有趣得多了。”伏姤不置可否，笑看着励耘，“可惜跟错了人，跟着姬正哪有什么前途。” “是啊，我本来想拜巫山为师的，他又不肯收我为徒，只得跟着太子殿下混了。”励耘感慨良多。 “是吗？”伏姤回头看了一眼巫山，昏暗当中，他的脸色平静得很，似乎没有听到励耘的话，“那你以后跟着我吧，免得埋没了人才。” “谢谢，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励耘直接拒绝了伏姤的邀请，“还是请你接了这地图，我好完成盟主交给我的任务。”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伏姤说着，示意励耘将地图拿到案牍上。 地图像画一样卷了起来，一根金色丝带绑住了这地图，励耘将地图放到桌上，就退回了姬正身边。 姬正几人面面相觑，这和巫乾说的图穷匕见不一样啊，不是让励耘刺杀伏姤的吗？这样可怎么刺杀？ 正当几人一头雾水时，突然听到伏姤开始大笑，众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笑，静静看着他。 伏姤笑了很久，才让情绪平复了下来，他实在是笑得太开心了，连眼泪水都笑了出来，他边擦着眼泪边在自言自语：“巫乾啊巫乾，你为了找出内鬼，可谓是用苦良心，可惜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你这话什么意思？”巫刚听得不自在，沉声问。 “你提的问题未免太愚蠢了？”伏姤突然一改刚才的自大，凌厉的眼神掠过堂下的五位巫师，“你们这次来，不就是想要行刺我的吗？” “你一派胡言，我们是诚心来寻求合作的，你却蓄意污蔑我们，到底有何居心？”巫烈又一次站了起来，这一次，无论巫义怎么拉扯，他就是不肯坐下，“你说我们要刺杀你，证据呢？” “证据就是这个地图。”伏姤重重哼了一下。 “笑话，这个地图有什么问题？”巫刚内心紧张，却还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气势，也许能让事情还有转机。 “这地图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就是证据。”伏姤冷冷看着巫刚，后者双眼欲要喷火，像是遭受到了不白之冤，“你们当初讨论刺杀我时，有人提出了图穷匕见这个手段，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提出这建议的正是巫义大巫师。” 巫义不说话，其余的人心里皆震惊不已，伏姤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是盟主和几位堂主在牝牡堂里商量的事，屋子又释放了寂静之术，按理说他不可能知道才是，而事实就是他知道了，那么必然是参加会议之人泄露出来的。 这么说来，几位堂主当中有内鬼。 巫刚、巫义和巫烈三位堂主都是聪慧过人，一下就想到了当中关键之处，如果真有奸细，那么他们这次来不就是送死的吗？ 一想到这，三个人同时觉得后背冷汗直流。 ------------ 第一百章 攻心为上 这个人会是谁，今天在不在场？三位巫师相互看了一眼，却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猜疑和疑惑。 “还在猜这个卧底是谁吗？”伏姤看到巫义几人如此互不信任，就觉得好笑，“巫乾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所以才会设计这个局引出他来。” “你什么意思？”巫义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这是这声音当中带着些颤抖，已然是胆怯的表现。 “这地图就是正常的地图，不像你们之前讨论的那样，当中藏了短剑。”伏姤拿起那地图，扔到了地上，“这只是巫乾设的局，为的只是要抓出内贼，当然了，他也抛弃了你们。”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让太子殿下涉险的。”巫义只觉口干舌燥，如果伏姤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这一行必将全部葬身此地。 “地图就在这里，你们大可随便看看。”伏姤轻蔑地说。 这个地图卷轴安静躺在殿内的地毯上，此时成为了殿内的焦点，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它身上。 “怎么，不敢打开看吗？”伏姤又重新恢复了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这种天下尽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真好，“是觉得你们尊敬的盟主不会出卖你们，生怕这地图一旦打开了，事情的真相露了出来，你们接受不了？还是你们时时挂在口中的义之所在，虽死不辞，只是个随便说说的口号？”顿了顿，伏姤轻蔑笑了，又加了一句，“认了吧，你们不过是被抛弃的棋子。” “哼，别想用激将法来激我们。”巫烈说着，腾腾腾走了出来，大手一把抓起了这地图卷轴。 “我不相信，就为了抓出这个或许是子虚乌有的卧底，盟主就会出卖我们，要知道姬正殿下也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对姬正太子不挂不顾。”巫义努力让自己从震惊中走出来，以他对巫乾的理解，这个人的确是人狠话不多，却不是不爱惜手下之人，相反，他非常关系自己的子弟。 “那么，就打开卷轴看一看。”伏姤一副料事如神之样，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当中。 巫烈用力哼了一下鼻子，那对伏姤的不屑之气恨不得从鼻子里冲出来，可伏姤言之凿凿，他的确不敢去打开这地图，如果打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那真的就是被伏姤说中了，那么这么多年来对盟主以来的敬仰真的会在瞬间崩塌。 “不敢了吗？”伏姤的嘴角自然弯了起来，“想想吧，如果巫乾真有把握能杀死我，他为什么不亲自上阵，而是派你们来，他明明知道杀了孤，黑军就会解散，南洲也会恢复以往的平静。” “巫乾盟主才不是这样的人。”姬正气得手发抖。 “打开卷轴。”伏姤挑衅地看着姬正。 “厉害厉害，阁下不愧是机谷谷主的亲传弟子，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唬住了几位堂主。”一阵极具节奏而响亮的掌声响起来。 却是励耘鼓着掌慢慢走出了大殿中央，懒洋洋地看着伏姤：“古人言，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伏姤你实在太厉害，就是这么动动嘴皮子，就让我们巫之联盟产生了内讧，厉害。” “哦，你什么意思？”伏姤微笑看着励耘，他正觉得无趣呢，有个人陪着他玩再好不过了。 不仅是伏姤，巫烈几人也在看着励耘，不知他在说什么。 “巫乾盟主本来就觉得图穷匕见这个计划成功的几率很低，没在地图里藏匕首，这不很正常吗？伏姤你怎么会扯到我们巫之联盟里面有内贼去了？”励耘说着，伸手入怀里。 殿内的护卫以为他要掏出暗器，纷纷抽出兵器，对着励耘。 龙象殿内瞬间晃满了明亮亮的刀剑。 伏姤伸手，让那些侍卫收回兵器。 巫山一直站着不动，那个戴着鬼脸脸谱的人则对场上发生的事充耳不闻，照样吃吃喝喝。 巫义等人不知道励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他这个意思，明显巫乾盟主跟他特别交代过，所以才会这么说，如今场上形势瞬间发生了变化，他们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掏个槟榔，最近嘴痒的很，很想咀嚼东西，巫乾盟主临出门时给我送了一包这个东西，说管用，能治我这毛病，我就试一试。”励耘说着，掏出了一个纸袋子，这个纸袋子包了很多层，励耘需要一层一层打开，他就在大殿里旁若无人地拆这纸袋子。 那些侍卫生怕里面包的是暗器或是毒药，一个个紧张地看着励耘，用力按着剑把，只要励耘有一点不对劲的举动，立刻击杀之。 励耘慢慢拆这纸袋子，一层又一层，当他拆到最后时，里面的赫然是灰褐色的槟榔，他看那些侍卫那么紧张，不好意思笑了：“我也没想过盟主会包这么多层，打开得忒麻烦了。”说着，自己拿起一块扔入嘴里，又拿出一块，要递给伏姤：“吃吗？挺好吃的。” 伏姤笑着拒绝了，他不知励耘玩的是什么把戏，可不论他想玩什么，伏姤都会奉陪到底，他才不信励耘能玩出什么花样。 当猫抓住了老鼠，总是要玩到精疲力尽才好下手的。 “你师从壹鸣，同为机谷门下，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门主才是。”伏姤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励耘，自有一股气势。 “没听过。” “所以孤王跟你说了。” “壹鸣老师死了，你说什么也没用。” “那你是不相信里？” “不信。”励耘摇头，俊秀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伏姤，“你老是想破坏我们巫之联盟的团结，太坏了。” 听到励耘这么说，巫义等人都是老脸一红，几人没想到一个刚进入联盟的新人都要比他们想的通透，自己光顾着互相怀疑去了，根本忘了伏姤本就是是善于识别人心，能用言语去攻破别人的心理防线。 “孤王有吗？孤王只是说事实罢了。”伏姤说着，突然俯下身子去看励耘，阴森森的说，“你们巫之联盟就是有内贼，否则孤王怎么知道你们要刺杀孤？” “你自己也是猜测而已。” “孤没有呢？” “那你说出那个内贼是谁，我就相信你。” “嘿嘿，有点意思，想要套孤的话。” “也是，其实你随便说个人出来，我们也会怀疑的，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没有的事，巫之联盟不是孤的敌人，孤何必要将你们搞得四分五裂。” “说了老半天，我们不是敌人吗？”励耘突然叹了口气，失望的神色跃于脸上。。 “本就不是，不然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你们和谈。”伏姤得意笑了。 “那你为何要安插内线在我们联盟？” “彼此彼此，你们不也安了个内线在我身边吗。”伏姤说这话时轻描淡写，他没看向哪个人，就这么盯着励耘。 巫义等人听了则是大惊，莫非伏姤说的是巫山，不约而同看向巫山，这个进入龙象殿以来一直不吭声的男子，此时依然脸色不改，目光正视前方，仿佛伏姤在说什么，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巫山。”伏姤看巫义等人齐齐看向巫山，嘴角上扬，站起来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要让我知道了，我肯定会让他尝尝魔心蚀骨之痛。” “说了那么多，你就是在瞎扯。” “呵呵，随你怎么说。”伏姤说着，往前迈了一步，“你呢，不也是在拖延时间吗？” “厉害，这么都被你猜中了。”励耘一边嚼着槟榔一边说。 “放心，孤王不会杀姬正，要是杀了他，孤王一人站在山之巅，会很寂寞的。” “是吗？可我们是来杀你的。”励耘说着，吐出了口中那块槟榔。 “怎么杀？”伏姤觉得甚是好笑，这励耘真是有如井底之蛙，说话行事简直可笑。 “你不觉得我 在拖延时间的吗？”励耘反问。 “什么意思？”一丝惊慌从伏姤的眼里一闪而过。 “没什么意思，就是要等毒效发作。”励耘慢悠悠地说，说完，吐出了口中的那块槟榔。 就在这时，伏姤双脚突然往前一蹬，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瞬间陷入昏迷当中。 “那地图有毒。”巫义脑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赶紧让巫烈丢了那地图。 殿内的侍卫看到伏姤倒下来，分出两列护在伏姤身前，其余两列抽出长剑，向姬正等人杀去。 ------------ 第一百零一章 魔巫大战 大殿内的侍卫吼叫着拔剑冲向那些巫师，厚土和其他臣子连滚带爬飞奔过来，大喊着让寺人通知御医救人。 “保护姬正殿下。”巫刚直奔到姬正身边，护住他。 巫义猛地吹起响哨，通知殿外的巫师进来救人。 成功实施了计划的励耘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到有紫衣魔军拿起长剑刺过来，立刻躲到姬正的身后，观察着殿内的乱局。 “解药呢？”巫烈跳到励耘身旁，向他伸出手，他也碰了那地图。 “给。”励耘这回拿出的却是槟榔。 “在玩呢？”巫烈快要被励耘气死了。 “盟主说的，你爱信不信。”励耘说着，往后一躲，躲开了一名紫焰魔军战士，巫烈一掌向那魔军拍去，将他拍飞到墙边。 巫烈拿过那块槟榔，大口一吞，整个吞了下去，身体却并无异常，可此时已然他管不了那么多，护着姬正往殿外闯。 那个戴着鬼脸脸谱的黑衣人正想出手，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他将身子转了过去，巫山正平静看着他，黑中带绿的眼眸竟泛起了若隐若现的红色光芒，他阴鸷笑了：“我多次向伏姤提过，你假意投降，不过是想来取他性命，可他就是不听。” “你错了，我只是想替我师妹报仇。”巫山的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到他情绪上的波澜，无论何时，他都能克制自己的情感，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杀你师妹的人是鬼三，不是我。”那鬼脸人见状，冷冷说道。 “我知道，但你是他的影子，先杀了你再杀他。”巫山说着，暗中运炁，一掌拍向对方，那鬼脸人身形极快，往左一滑，竟然躲过了巫山这排山倒海的一击。 鬼脸人在逃，巫山在追，两人绕着龙象殿游走，巫山追不上鬼脸人，但鬼脸人也摆脱不了巫山，两人让本就混乱的大殿内更添混乱了。 奉命在外守候的巫师听到巫义发出的信号后，个个大喜，以为计划成功，有一个巫师往天上发射了火箭，给城外的同伴发出信息，而他们利用龙象殿大乱局面，迅速运用巫术，一下子就放倒了那些分心的殿外护卫，有一部分巫师冲入了龙象殿，剩余几位留在殿外，阻止听闻骚乱后赶来护驾的护卫。 不这次跟随而来的巫师是巫乾精心挑选出来的一等一的厉害角色，每一个至少是阴阳境界，对于巫术的掌握程度已然达到了瞬发的境界，他们知道事态紧急，绝不能让这些护卫闯进来，因而使出的全是杀招，利用强大的精神力打击这些魔军。 成片的魔军在遭受精神攻击后，软趴趴倒在了地上——他们已经死了，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直到殿外的指挥官调来魔弓手连绵不绝射出弓箭，漫天的长箭源源不断射来，才算压住了这几名巫师。 这些巫师躲在殿柱后面以躲开箭雨，大口喘着气，刚才一口气不停歇地连续使出精神力攻击，这耗费了他们大量的精神，平日里锻炼的神力一下子被抽干了，连手指动一下都不行，如果这些魔弓手强行攻过来，只有被杀死的结局。 不过只要能杀死伏姤，个人的牺牲是值得的，不止一个巫师向天扣胸行礼，嘴里在默念：义之所在，虽死不辞。 龙象殿内更是乱成一片，几个臣子不知道君主是死是活，内心惶惶，巫山和鬼脸人于殿内游走，一时间难分胜负，巫师们想要拥着姬正突围，却被紫焰护卫们缠住了。 紫焰魔军中有两个归一境界的高手，分别缠住了巫烈和巫刚，四人打得难解难分，一时间难分高下。 这两个人都深知巫师善于近战，能够瞬发技能，万一让他们腾出时间来发动巫术，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每一招都出尽全力，逼得对方必须要全力迎战，无暇去释放巫术。 两人一人拿刀一人拿剑，使得极快，白光连连闪动，拉出出无数个刀剑的影子，将巫刚和巫烈笼罩在内，两位大巫师于极其狭窄的殿内左躲右闪，疲于躲避，根本来不及还手，狼狈极了。 这两组对决一时间分不出高下，而励耘护住了姬正，让巫刚能有机会施展身手。 相比巫烈、巫刚和对方高手的艰难对决，稍有不慎就会丢去性命，巫义则显得轻松写意多了，剩余的紫焰魔军理没有一位是归一境界的修炼者，冲过来的人再多也不是巫义的对手，巫义随手捡起一把剑，挥了几剑，剑气激荡，每刺出一剑必有斩获，这么挥多几剑后，他们的脚下已躺满了尸体，那些紫焰魔军看巫刚这么厉害，犹豫不前，但也没有吓跑，而是拿着长剑团团围住了他们，不要让他们轻易突围。 龙象殿内双方一时形成势均力敌之势，姬正一方没有办法突围而出，而伏姤的护卫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制服这帮胆大妄为暗杀君主的巫师，直到殿外的巫师们闯进来，这种平衡才算是被打破了。 冲进来的巫师都是接近归一境界的高手，而伏姤的紫焰护卫队多数是刚入阴阳境界，双方实力差距明显，这些巫师一下就冲到了姬正身边，拥着他冲出龙象殿。 这次能毒杀伏姤，显然是意想不到的结果，姬正心里着实高兴，如今里应外合之下，巫师们脱困不是难事。 当一众巫师杀出了龙象殿，却看到了殿外的广场聚集了一批魔弓手，那些长箭如蝗虫般飞驰而来，又将他们逼回了殿内。 同是归一境界，巫刚的实力相对较弱，在对方那个高手重重压迫之下，往后躲闪时慢了一些，便是这一慢，让他胸膛的门户大开，对方欺身而上，一掌拍在他的胸膛，他这一掌用上了全身的炁，击打的又是巫刚的要害，巫刚躲闪不过，整个身体被击飞后退，撞倒了两个紫焰护卫和一名巫师，撞穿了殿内的墙壁，撞歪了殿外的白玉栏杆，才算是止住了被击飞的颓势，但他也受了重伤，内里五脏六腑翻滚，喉咙一热，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有几个紫焰护卫军持剑奔来，给他补了几剑。 伤重之下，巫刚再也躲不过，被刺中了喉咙和心脏，命丧当场。 那人解决了巫刚后，几个纵跳，落到了另外一位归一境界的巫师巫义身前，一剑挑向他，巫义不得不专门腾出手去对付他。 这么一来，没有了巫义压阵，其余巫师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冲出大殿。”励耘冲一个不太熟的巫师喊道。 “不行啊，外面有魔弓手。”他也向励耘吼道。 “那也总比现在被砍死的好，我们冲出殿，城外的巫师及时赶到的话，我们就还有一丝生机。”励耘来不及再解释了，拉着姬正就往外跑，其他巫师见励耘言之有理，纷纷跟着冲了出去。 “他们来了。”有个巫师冲在了最前，最先看到乘坐飞机而来的巫师，那些魔军何时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惊恐的情绪在军队中蔓延开来。 励耘没有打过仗·，不过亦明白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趁魔军慌乱之际，大喊了一句：“各位师兄弟们，姬正殿下命令大家先杀了那些魔弓手。” 如今巫刚战死，巫烈和巫义又被对方的两位高手缠住，众巫师弟子正是群龙无首，听到励耘的话后，便有如一直在黑暗中摸索突然有一道光射进来，给他们照明了道路。 励耘的巫术很一般，可那些跟随在后的巫师不是这样，为了保证行刺成功，巫乾派出了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每一个巫师都能独当一面。 立即有几个人坐了下来，其余巫师将他们围在了中间，不让他们受到干扰。 “召唤。”这些年轻弟子当中，巫沦实战经验最丰富，也看出了魔弓手露出来的破绽，立即命令师弟们召唤出自己的灵宠。 轰隆隆，鸣求求，几只巨大的山鹰拍着翅膀赶来，它们身如闪电，竟然比魔弓手们射出的长箭还要快，轻巧闪过了这些箭雨。 面对这快要扑到脸上的山鹰，统领魔弓手的离焚下了一个错误的命令，往上不间断射出弓箭，欲要驱赶走它们，没想到这些山鹰太快了，竟然躲过了长箭，而那些长箭直直往上飞，也会直直往下掉。 漫天箭雨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下落，倒霉的离焚不得不下令部下四散，躲开自己射出的弓箭。 山鹰们长啸一声，俯冲而下，抓起魔弓手扔向另外的魔弓手，经过接二连三的冲击，这些魔弓手阵营立即被冲散了。 而这个时候，坐下来的巫师也准备好了，四个人同时快速结印，四十个手指上下左右翻飞，最后收了回来，咬破手指头，将血滴落在地上。 天空上突然风起云涌，原本灰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罩住了，盘古城上空变得黑乎乎，偌大的广场上突然显出了个六星芒阵，刺眼的白光迸裂出来，接着一头火凤凰被召唤了出来。 这只火凤凰明显感受到了魔军身上的魔族气息，不等召唤的巫师下命令，长嘴一开，一道红色长虹般的火焰从喉咙里喷出来，这火焰温度极高，只要被喷中了，盔甲也被烧融了，里面的帛衣熊熊燃烧，滚在地上也没法熄灭这火，滚了几滚便一命呜呼，其余的魔军惊恐不已，纷纷丢下弓箭，落荒而逃。 还没等火凤凰乘胜出击，那些巫师便力竭晕倒在地，火凤凰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慢慢消散于空中。 暂时击退魔弓手，励耘明白这是离开的最好机会，否则等宫外的黑军冲进来，更难办了。 励耘将姬正送到了一只山鹰的背上，让他骑着它跟着飞机出城。 “殿下，注意冷箭。”励耘不忘交待姬正。 “那你们呢？”姬正着急地问。 “我们随后就到。”励耘冲姬正一笑。 “姬正殿下，才来不久，怎么就想要走了呢？”一个阴冷的声音于空中响起，这声音有些尖，有些刺耳，“我明白了，一定是伏姤招呼不周。” 不知何时起，广场上腾起了黑色的稀雾，黑雾当中，几道黑色的身影渐渐现了出来。 黑巫师？ 场上还在奋战的巫师们同时心一沉，这些人还真是来得“及时”。 ------------ 第一百零二章 故作姿态 姬正却不认识眼前的黑巫师，凝住剑眉，朗声问：“你们是谁，为何来此？” “看来巫乾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啊，说实话，我感觉到很失望。”黑雾散去，一个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巫师现了出来。 他长得很俊美，五官宛如雕刻般精细，一双眼光射寒星，两道弯眉如剑锋，光洁白皙的脸庞，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披着黑色的连帽长袍，此时帽子被放了下来。 “小王不认识你。”姬正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邪恶的气息，这些黑巫师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好吧，那我就不厌其烦，再做一次自我……”那人还没有说完，巫烈和巫义就冲了出来，如狮子吼叫般响亮的声音震彻承天宫：“巫壹，传闻中的黑巫师双煞之二，半神身份。” “不愧是在外征战多年的烈焰狂狮，一眼就认出我来。”巫壹不疾不徐地说。 “哼，你们黑巫师现在才出来，不就是让我们和伏姤斗个两败俱伤，好捡便宜。”巫烈怒气十足，巫刚死了，还折损了许多年轻弟子，现在还被魔族和黑巫师包围着，想逃离也不是易事。 这场所谓的刺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着实让人生气 。 “我们一直都在城里，只是你们急于杀死伏姤，才忽略了我们。”巫壹淡淡说道。 “你们倒是挺会躲啊。”巫烈看着巫壹，怒目圆睁，“既然你们自动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们了。” “呵呵，等你们杀了伏姤再说吧。”巫壹挑衅地看着巫烈。 “什么意思？殿里那个不是死了吗？”巫烈大声问。 “看来巫刚的情报收集得不好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啊，刚才跟你们在龙象殿内谈笑风生的伏姤是假的。”巫壹这话无疑一块大石头扔入了湖泊当中，激起千层浪，所有随行的巫师大声呵斥巫壹妖言惑众。 就在这时，宣武门前，一个长得很俊美的男子坐在十六人大轿上，被紫焰魔军簇拥着缓缓而来。 姬正等人看过去，这紫衣男子不是伏姤是谁。 巫义脸如死灰，最坏的结果已然出现，这所谓的刺杀行动失败了，而的确如”伏姤“所言的那样，他们已经成为了弃棋。 “你想的没有错，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伏姤似是能猜中巫义的心思，对他说完这话，才冲姬正笑了，“你好，姬正太子，第一次见面，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真是令人唏嘘。” “阁下就是伏姤？”姬正猜不准到底哪个真哪个假，但看样子在殿内毒死那个是假的了，眼前这个才是真的。殿内那个人样貌和动作、神情和眼前这个人几乎一模一样，可谓模仿到了精髓，不知在暗地里下了多少功夫，可伏姤就这么推他出来送死了，真是心狠手辣。 “正是孤王。”伏姤看到姬正一行人被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这次必定插翅难飞，一想到这，心情就大好，“再次来到这承天宫，感觉如何？” “感觉很不好。”姬正苦笑着说。 承天宫的主人易位，伏据国王身亡，碧落公主失踪，巫山倒戈，投靠敌人，那两个热心的少年亦不见踪影，而他最心爱的女子，竟然是一头狐妖……而他自己竟然变成了天帝后裔，以往被他唾弃的巫师联盟竟也成为了他的坚实后盾，而他也被逼着来刺杀伏姤。 这一切一切，又岂止物是人非，他心里的哀愁痛楚又该与何人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巫烈看到大敌当前，姬正还是一副黯然之状，不知在感慨什么，心里重重哼了一下：真是个没用的书呆子，只会在瞎想些有的没的。他想是这么想，可没说出来，反而问伏姤：“你说没有人来救我们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巫乾盟主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还能派出救援来救你们？”伏姤悠悠说。 “哼，真要有人敢攻上百谷峰，老夫佩服他们。”巫刚说完，盯着巫壹，“要说有不怕死的，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走火入魔，不知死活的人了。” “巫之联盟派了那么多的年轻巫师出外捉拿妖族，再加上你们这次的刺杀，又抽掉了那么多的精英，百谷峰早就一片虚空，巫乾盟主坐镇，也不过是光杆司令……” 巫烈重重哼了一下。 巫壹则接过了伏姤的话：“……巫烈师兄不必这样，我们亦知道云崖洞里有一百零八位阴阳境界以上的巫师转职，可云崖洞与百谷峰相隔甚远，我们又是秘密行事，刺杀成功立刻隐遁。” “你们要暗杀巫乾盟主？”巫义的脸色立刻大变，这个巫壹很认真，看起来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别以为只有你们才会玩这些手段。”巫壹道，“要说刺杀，我们才是行家，可不像你们过家家般儿戏。” “就怕你们不敢去。”巫烈用力一拂衣袖，巫之联盟没有人见过巫乾出过手，可巫烈知道，他们这八位堂主一拥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些黑巫师胆敢对巫乾出手，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根本不用云崖洞上的前辈们出手就能将他们收服得妥妥切切。 “你们还不明白吗？”伏姤这时说道。 “明白什么？”巫诚问。 “要真是暗杀我，你们巫之联盟随便派出个高手就行了，何必要让姬正殿下冒险前来。”伏姤淡淡说道，看着一众巫师，“难道就是为了抓子虚乌有的卧底？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以你们盟主的智慧，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吗？” “那又说明了什么？”巫义心一动，问，这个建议是他提议的，可盟主和其他几位堂主皆无异议，他本就觉得不可思议。如今伏姤问起，他倒是想听听这个机谷死门门主会怎么说。 “这说明了在你们的盟主心中，你们只是一个棋子，随时被抛弃。”伏姤认真看着巫诚，再看看姬正，一字一顿道，“包括所谓的姬正殿下，也是他的棋子之一。” “别想在这里蛊惑人心，要不是姬正殿下亲至，你会接见我们吗？如果不接见，你身边高手众多，我们怎么有机会杀你？”巫烈洪亮的声音如棒喝，将那些几乎要被伏姤说动了的年轻巫师醒悟过来。 “不愧是机谷门下，口舌生花，最能颠倒是非，迷惑人心，要不是我坚信盟主，一定会相信你的话。”巫义则道。 “当你们回到百谷峰，即可知道我是不是说谎了。”伏姤道。 “你会放我们回去？”巫义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他却想不到伏姤会这样做。 “何须奇怪，巫之联盟与机谷本就同为一脉，我杀你们岂不是杀了同门。”伏姤对于巫师们表现出来的惊讶早已习以为常，这些人啊，就不会动脑子想想他会这么做的原因，做事全囿于表面的仇恨，真是太肤浅了。 “为什么要放我们？”巫烈觉得伏姤说话有一股魔力，能动摇人心，直觉告诉他，这当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刚我说过了，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次。”伏姤看向姬正，缓缓说，“就算是我送给太子殿下的见面礼。” “你当真不后悔？”巫义还是觉得其中有诈，说不定他在返途之中会派人暗杀。 “孤王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了。”伏姤骄傲地说。 “好，你别以为这样我们会感激你，记住，我们始终是死敌，不死不休的死敌。”巫义朗声道。 他这话是提醒在场的年轻巫师，不要以为伏姤放了他们会安好心，他始终是那个令西大陆变成人间地狱的魔鬼，永远是他们要除去的敌人。 “很好，要是我就不会在这里耽搁，回得早的话，或许还可以见上你们的盟主最后一面。”伏姤始终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可他说出来的话让巫师觉得很不舒服 ，他们纷纷冲伏姤嚷嚷，让他说话注意些。 伏姤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这些人的声音如同蚊叫，传不入他的耳朵。 “伏姤先生，你能放我们走，我甚是感激。”姬正向伏姤抱拳行礼，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言重了，太子殿下既为轩辕天帝后裔，若孤杀了你，便是缺了仁义之德，孤又凭何统一山海大陆。”伏姤这番话直言不讳，倒也让在场的人震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当众说出来，伏姤听到广场上一片哗然，笑意更浓了，这是他想看到的效果，“下次再见时，孤希望殿下不要再用暗杀这样的手段，有失殿下身份。” “自然。”姬正被伏姤这番抢白，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是在想，这个人能言善道，说话又能击中人心，着实厉害的很。 伏姤手微微上扬，身边的魔军散开成两排，让出了中间的大路。 姬正等人正要走，突然听到了巫壹的声音：“等等。” ------------ 第一百零三章 死得其所 巫之联盟的巫师们循声看过去，巫壹领着他的黑巫师挡在了城门之前。 “伏姤，你说话不算数，算什么一国之君。”巫义本就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伏姤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了他们，果然不出他所料，这边话音刚落，巫壹就站出来阻挡他们了。 “巫义，难道孤王阻拦你们了吗？”伏姤又笑了，笑得很开心，“孤妄向来一言九鼎，你不要污了孤王的名声。” “那他们呢？”巫义指着巫壹，双眼欲要喷出火来。 “纵然孤王是桐柏国的君主，也无权命令黑巫师行事。”伏姤这话一出，又引起巫之联盟的巫师们骂骂咧咧，说他这人阴暗狡猾，说一套做一套，说话不算话，卑鄙小人，所有能说得出口的骂声全说了一遍。 厚土却听不下去，伏姤门主放了他们，非但不感恩戴德，这些该死的巫师竟然还敢骂伏姤，真是吃了熊胆豹心，欲要出声训斥他们几句，却被伏姤轻咳一声制止了。 伏姤宛如没听到这犀利的骂声，微笑着看姬正如何处理。 “阁下为何拦我们？”姬正站前一步，朗声问巫壹。 “很简单，我们要杀了你。”巫壹道。 “为何要杀我？”姬正愣了一下，想不到自己这身份还真成了众矢之的，谁碰上了都要扬言杀了他，他的兄弟是这样，蛮族是这样，黑巫师也是这样。 “你的存在，会妨碍我们的计划。”巫壹说着，缓缓抽出了手中的长剑，“你未练习巫术，我也不用巫术来攻击你。” “我不会剑术。”姬正苦笑着说，他此时没有一件兵器在身，就算会剑术也没用。 “那么，就比拳脚吧。”却是巫山的声音从龙象殿内传出来。 刚刚伏姤出现后，巫山还在龙象殿内追打那鬼脸人，他那身轻身功夫丝毫不弱于巫山，巫山追了很久，竟然被他逃脱了，他又气愤又无奈，只好走出了龙象殿。 “你个叛徒，滚一边去。”巫烈毫不客气，直斥巫山。 巫山不理会巫义，径直走到巫壹身前，眼眸毫无波澜，问：“是不是只要我杀了姬正，就能上登葆山？” “院长大人说了，只要你愿意上山，任何时候都可以。”巫壹迟疑了一下，才道，他猜到了巫山到底想干嘛，可有点不相信这个来自百谷峰的巫师。 “既然你们要杀他，我动手吧。”巫山不再理会巫壹，转过身，平静看着姬正，“要上登葆山，我必须要拿出诚意，请吧。”他说话时毫无感情，宛如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放肆，哪里轮到你撒野。”巫烈愤而站出来，“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叛徒胆敢犯上，今天我就要替盟主清理门户。” “要想打架吗？我们登葆山可从来没怕过。”巫壹冷笑。 “来啊，谁缩了谁是龟孙子。”巫烈同样看不起巫壹，怒目圆睁，“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会怕你们。” “你说的。”巫壹的双眼猛地一缩，手掌轻动，身后的黑巫师们得了指令，正要行动，却听到姬正说：“大家住手。” “又怎么啦？”巫壹不禁嘴角上扬。 “是不是只要我和巫山交手了，无论胜负，你们都会放我们走？”姬正生怕双方再起混战，赶紧站出来，问巫壹。 巫壹盯着姬正看，又秒了一眼巫山，看他脸色如常，便道：“是。” “那好，我应战。”姬正像想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呢。 “殿下千万不要，就算你唤醒了神族血脉，可你根本不会拳脚功夫，就算是钢铁之躯也会被巫山打穿的。”巫义听了，吓得不轻，赶紧劝姬正不要意气用事。 要是真的让姬正命丧于此，没有人能承担得此重责。 “殿下，何须要您亲自上阵，我们与他们死拼就是了，反正这些离经叛道的叛徒事事与我们作对，我们双方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巫烈说完，大声下令，“众弟子听令，保护殿下，突围而出。” “不，不必要这样。”姬正却伸手拦住了巫烈，后者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坚持，愕然地看着他。 巫义则伸手抓住了巫刚，让他不要冲动，听姬正殿下的命令行事。 姬正往前站了一步，他心里还是害怕巫山，尤其是第一次见面时，巫山给他的压迫感他历历在目，那无形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可他知道害怕没有用，如果每次遇到了事情都躲在人后，受人保护，那他永远成长不了，永远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人，就算这尊贵的太子身份，不过是个遮羞布，一旦这身份不再，他就是胆怯懦弱之辈，永远被别人瞧不起。他想脱掉这个身份，纵然是死，他也要做到。 他想起了萧远之老师的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想到了他谆谆教诲，舍己取义，他又想到了汀烟不惜与数以千计的蛮族战士为敌，只为了就他，虽死未悔。 他觉得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不是为了巫烈，不是为了巫义，也不是为了励耘以及还尚活着的这些年轻巫师，他觉得要为自己做些什么，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 与巫山决斗，就算是死，也算死得其所。 “我什么都不会……”姬正看着巫山，略显尴尬。 他这话一出，立即惹来满场哄笑。 “太子殿下，如果什么都不会，就乖乖躲回去，这不会损了你的好名声。”有人笑着说。 伏姤同笑着看场上的形势，这姬正要比他想的表现还要好。 姬正不为所动，继续说：“……我自知不是您的对手，可我必须要接受你的挑战。” “为什么？”巫山脸色木然，冷冷问。 “因为他们都是大大的好人，捉妖除魔，世间不能少了他们。”姬正神情很严肃，绝不像开玩笑，可广场上的人宛如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个不停。 厚土听了，也觉得好笑，这个姬正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说话行事全凭想象，完全罔顾事实，天真至极。 姬正明知道说这些话会被讥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说了，因为这是他的心里话，他一直藏在心里却没有说出来的话，从前他只想着轩辕国民众，可自从与巫之联盟的巫师接触后，这些人不论食宿好坏，纵然是粗茶淡饭亦甘之如饴，只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让天下太平，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他们不怕别人耻笑，他们将理想付诸于行动，就算是失败，他们也前赴后继，为的只是心中的那个理想。 他们是值得敬佩的。 姬正不去管别人的嘲笑，在这一刻，他觉得有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必须要保护这些为理想甘于奉献自己的人。 “你想怎样？”巫山不为所动，问。 “我斗胆接您三招，三招之内，被你打死，无怨无悔，如果侥幸活着，放我们走。”姬正想了想，才说。 巫山斜眼看着姬正：“我做不了主。” 巫壹这时拍了拍手掌，道：“姬正殿下能有此勇气，在下佩服，君子成人之美，巫山，你就遂了他的心愿。” “不论结果，我都可以上登葆山吗？”巫山没有回过头，问。 “可以。”巫壹很爽快地答应了，但话锋一转，又立即说：“不过嘛，要是连个不会拳脚的人都打不死，这有辱你天才巫师的身份，上了山未见得能服众。” 巫壹说话声音非常大，清清楚楚钻入每个人的耳朵，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让巫山使出百分百的实力，否则就会被视为放水，纵然他日上了登葆山，也不能服众。 “明白。”巫山轻微点颔。 “殿下切莫上了这叛徒的当，白白送了性命，大不了我们跟他们拼了。”巫义快步走到姬正身前，苦口相劝。 “岂有此理，你这叛徒……”巫义说着，就要冲向巫山，那个消失多时的鬼脸人蓦然出现在他身前，挡住了他，阴笑着说：“巫烈，你的对手是我。” 巫烈才不管眼前是谁，这一刻谁也别想拦他，他一拳打向对方，这拳风呼啸，虎虎生威，眼看就要落在对方的胸膛上，谁知鬼脸人根本不躲，任凭他就这样打过来，那脸谱阴森恐怖直直盯着巫烈，说不出的诡异。 “巫烈堂主，请住手。”姬正突然低下头，冲巫烈大喊，“如果您还认我是天帝后裔，请听我的话。” 姬正这话无疑很重很重，巫烈不得不听，可这就要发出的拳哪能就这样收回来，他怒吼一声，本来打向那鬼脸人的拳头生生往下一砸。 嘭，整个广场明显在震动，腾起的沙尘遮住了巫烈，待那沙尘褪去，众人才看到巫刚一拳砸出了个圆坑，四周的花岗岩石四分五裂，刚好到那鬼脸人的脚边。 巫烈仰天长啸：“罢了罢了，这都是命。”说完，不顾还留在原地的巫师，施展身法离去。 一众年轻巫师面面相觑，不明巫烈堂主为何要在此时离开。 励耘切了一下，似是在自言自语：“不就是装酷吗？认定你们的姬正殿下赢不了。” 巫义听了，心下在连连苦笑，他对姬正亦没有信心。 即使姬正唤醒神族血脉，筋骨脉络比一般人强上百倍千倍，但也不可能挨住对方三掌而安然无事。因为他的对手可是巫山，那个被誉为天才中的天才，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巫师，那个最深得盟主宠爱的大弟子，那个刷新了巫之联盟最年轻归一境界大巫师记录的巫师。 厚土看场内气氛诡异，个个认定姬正必死无疑，便问：“陛下，我们要不要先回去？毕竟，你一向看不得这些残忍画面？” 伏姤咯咯笑了，轻声说道：“姬正太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孤王怎能不送别他？” ------------ 第一百零四章 化炁为形 “慢着。”巫义突然跳了出来，义愤填膺，“姬正殿下不还手，岂不是吃亏了？” “这可是他自己逞英雄，自己说的。”巫壹看着巫义，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就算如此，也不公平。”巫义大声道。 “那你想怎么比？”巫壹问。 “一掌定输赢。”巫义生怕巫壹会反驳，一口气不停歇地说，“只要巫山一掌打不死姬正殿下，就算我们赢，你们必须让路。” 巫壹不置可否，而是问巫山：“你觉得呢？” “随便。”巫山淡定地说。 “好，你自己决定，不过呢，多想想上登葆山后的事吧。”巫壹也是痛快之人，很快做出了决断。 “慢着。”巫义又出声喊道。 “又怎么了？”巫壹本就不是有耐心之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被巫义打断，变得非常不耐烦。 “我要教殿下心法，护住心脉。”巫义倒也不隐瞒。 “临阵磨枪，未免太迟了吧。”那鬼脸人抱住双手，嘲笑着说。 “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学的强。”巫义道。 “一炷香时间。”巫壹冷冷说道，他已经开始厌烦了。 巫义将姬正拉到边上，道：“时间不够了，我只能向殿下传我自己修炼的心法，希望能护你性命。” “多谢巫义堂主。”姬正感激不尽。 “闲话少说，待会对决，巫山要取你性命必定是击打你心脏，殿下被唤醒了天帝血脉，身上周天必行满先天之炁，这雄厚的先天之炁是你护住心脉保护自己的唯一法子，你必须要将全身的先天之炁运行到心脉处，才能保住性命。”巫义为了节省时间，说话极快，幸好姬正天资聪慧，一点即明白。 “万物自得以道，宇宙统一于炁，生我者道，活我者神，用我者炁，先天之炁与天同道，炁质而实，生灭不已，随心识起用。”巫义看姬正不住点头，以为他已经理解了，于是又继续说下去，“先天者，真一之炁，炁化于虚，因炁化形。这句话就是炁可化虚无，可化万物，你运炁护住心脉，炁可化铠甲，挡住巫山一掌。” “真这么神奇吗？”姬正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运炁化形，如能成功，当可救你一命。”巫义叹了口气，继续说，“接下来便是运炁之法，你闭上眼睛，感受先天之炁于身体流动，运转两个小周天，之后将炁引导至心脉处，方可保护心脉。” 巫义讲得极为详细，又非常认真指点姬正，后者算是明白了个大概，可始终无法像他所说那样化炁为形，将先天之炁质化成盾状。 时间过得非常快，当一炷香灭时，有黑巫师高声让道：“时间到了，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殿下，记住我说的，一定要运炁护住心脉，如此才能活命。”巫义眼睛湿湿的，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拖延时间，依然没有强援来，他也很用心去教导姬正，可百分之九十九会失败，他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极致的事情，现在唯一还能做的便是顺从天意，等待奇迹降临。 巫义携着姬正的手出来，拍拍他的肩膀，退了回去。 “请巫山兄弟打我一掌。”姬正向巫山抱拳行礼。 巫山回以一礼。 “你觉得有用吗？”伏姤看姬正站直了身体，默默运炁护身，便问一旁的厚土。 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露出轻蔑的笑容：“除非巫山放水，否则姬正必死。” “哦，为什么？”伏姤邪魅一笑。 “这姬正从来没有修炼过，不懂运炁之法，即使巫义相传独家心法，又岂是一时半刻能融会贯通，就算他天资聪颖，学会了化炁为形，却也绝对无法运用自如，陛下一看便知，他远远不到这个境界，况且巫山绝非浪得虚名，天才巫师之名不是盖的，他非常知道怎么打击初学者，只要出掌时运炁截断姬正体内的先天之炁，让其无法流转，姬正如何运用先天之炁护住心脉。” “不错，分析得很到位。”这正如伏姤自己所想的差不多。 巫壹眯着眼睛，看着场上的两位天之骄子，只要巫山正常发挥，这次对决毫无悬念，他心里在想巫山会不会手软呢？要是这个天才巫师手下留情，往后他登上登葆山，那就精彩了。如果他狠得下心来，击杀了姬正，那么他得罪的可不止巫之联盟……似乎，无论这结果是怎样，事情都会变得很有趣。 巫壹呵呵一笑。 励耘听背后的年轻巫师窃窃私语，似乎认为姬正这次必败无疑，撅起了嘴巴，他看巫沦神色极为复杂，心里切了一下。 “怎样，有胜算吗？”励耘看巫义走过来，便问。 巫义摇头。 “放心吧，我倒是对你们的太子殿下非常有信心。” “怎么说？”不仅是巫义，几乎所有的巫师都将炙热的目光投了过来，要是旁人肯定会被这火热的目光瞧得不自在，可励耘没有，非但不会感不自在，反而会很兴奋：“很简单，唤醒仪式之中，闪电天雷都无法伤他半毫，区区一个归一境界的大巫师难道比天雷还要厉害吗？” 一众巫师听励耘这么说，同时点点头，都觉他说得非常有道理，可纵然这样，他们还是觉得担心。 “还有什么话要说？”巫山看姬正已做好准备，愣了一下，问。 “没有了，倘若这回侥幸不死，才跟你好好细说。”姬正微微一笑，到了此刻，他方才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何意- - 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听巫义这番话，让他茅塞顿开，原来修炼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在临死前能得他指点，也不枉此行来这世上走一趟了。 “那好。”巫山的脸色很平常。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姬正突然问。 “下辈子好好修炼。”巫山非常快速地回答。 “好。”姬正轻松地答。 ”请。”巫山向姬正做了个请的动作。 姬正丝毫不敢大意，依巫诚所言，将全身的炁集中于心脉附近，护住心脉。 巫山见姬正凝神运炁，已然做好了准备，他不想落得个偷袭的名声，出手前大喊一声：“我来了。”说完一掌拍过去。 巫山这一掌威势十足，掌风波及方圆几丈，围观的众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巫诚干脆闭上了眼睛不看，看巫山掌力威猛如此，姬正绝无抵抗的能力。 姬正看对方出掌迅猛，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来，心下大惊，先天之炁自然迸发，以抵抗对方这凌厉的掌力，然而正当姬正以为巫山的炁要击中自己时，他的张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掌风吹起他的长袍，巫山的这一掌竟然没有击下来，只是挨住了他胸膛。 “难道他突然反悔放弃了？”姬正一呆，分神之下，内劲一泄，先天之炁便出便无法运转得那么完美。 巫山却抓紧了姬正发呆的瞬间，掌力一吐。 嘭，姬正的胸膛被击得凹陷了进去，而他的身子有如一捆稻草般飞上了半空，喷出一口鲜血后，重重摔落在地，动也不动。 巫之联盟所有的巫师叫喊着姬正的名字狂奔过去，待看到姬正整个胸膛被拍的瘪了下去，鲜红的血液挂在嘴角，睁着眼睛，却再也不会动了，就明白他已经死去了。 几个年轻的巫师哭喊着要冲过去杀了巫山，替太子报仇，被巫沦和巫义拦住了，震天的哭声和怒吼声不绝于耳。 “回去吧。”伏姤打了个哈欠，这场面还真是一如所想的那么无聊，热血上司用自己的命挽回下属的命，这剧情真是老套，伏姤都看得视觉疲劳了。 轿夫们得到桐柏国君王的命令后，抬着他走向凤鸾殿。 紫焰魔军护卫队紧跟在后。 巫壹则有节奏地拍掌，不断叫好：“巫山，登葆山欢迎您的加入。”说着，率领身后的黑巫师出宫。 鬼脸人似乎轻蔑一笑，缓缓隐去了身影。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广场，霎时间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群抱头痛哭的巫师，还有那一地的尸体。 还有两个人直直站在场上。 励耘抽了抽鼻子，勉强向巫山挤出个笑容，又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缓缓将大拇指往下翻，这意思是说我看不起你。 在向巫山做完这个动作后，励耘才慢慢步向姬正，又轻声唱起了那首歌： “乱世将至，遍地哀鸿，念我大同者，恍若大梦，天命何归兮，四海飘蓬。有一王者，不世出焉，以身迎敌，救我世人。王者风范，天下传颂，怜我世人，忧患良多，怜我世人，忧患良多！” ------------ 第一百零五章 知足乐游 “黄小莲，我们是飞升天界了吗？”黄泉觉得躺的地方很柔软很舒服，舒服到一点也不想动。他不想也不敢睁开眼睛，怕这只是黄粱美梦，一旦醒来，回到冷冰冰的现实，总是让人懊恼的。 “这床好舒服哦。”黄莲那稚嫩的声音钻入黄泉的耳朵。 “床？”黄泉挠挠头，这和他想的天界不一样。 “是啊，我们就睡在床上。”黄莲嘻嘻笑道。 “那也好，碧落这疯丫头摆了我们一道，让我们担惊受怕，现在总算是知道自己错了，要好好弥补我们。”黄泉舍不得离开这张软乎乎的床，眯着眼睛说，“还算她懂事，这次就饶了她。” “碧落姐姐不在啊。”黄莲开心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不在 ？那更好，落得个耳根清净。”黄泉听黄莲翻来滚去的动静，怎么也掉不下床，似乎这张床很大很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躺在一张很大很柔软的床，睡他个天崩地裂也不下来，今天终于能愿望成真，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可是有人要请我们吃早饭耶。”黄莲似乎很想去吃，哈喇子开始流了出来。 “你去吧，我还不饿。”黄泉打了个哈欠，难得可以好好睡一觉，怎么也要睡个够才回本。 “可主人家说了，一定要你带我去吃。”黄莲瘪了瘪嘴，像是眼巴巴看着卖糖小贩拿着糖果引诱他却吃不上的小孩。 “主人家？我们不是住客栈里的吗？”黄泉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他像是被封印住了，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不是啊，小姐姐们都很漂亮。”黄莲笑嘻嘻说。 “比你碧落姐姐还要漂亮吗？”黄泉歪了一下嘴巴。 “当然比不上碧落姐姐啦。” “那就谈不上漂亮……”黄泉似是在梦呓，似是在认真讲话，却听到黄莲遮住嘴巴吃吃而笑的声音，黄泉不明白他笑什么，问：“你怎么啦？” “起床啦。”却是碧落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黄泉脑袋上响起。 黄泉顿时觉得脑袋发懵，翻了个身，睁开眼，黄莲正在开心大笑，他指了指黄泉的身后，黄泉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碧落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 “你不是说这疯丫头不在的吗？”黄泉一拍脑袋：天啊，自己怎么会说这些糊里糊涂的话呢？ “没有啊，碧落姐姐一直都在。”黄莲笑得更开心了。 “黄小莲，你学坏了，回头我告诉老大知道。”黄泉微微叹气，他就知道自己丝毫威胁不了黄莲，果然后者从床上跳起来，“你告诉老大我就告诉老爷爷，你欺负我。” 黄泉顿时觉得无能反驳，那个老头的确是他惹不起的人。 “快点起来，不要让人家国王陛下等那么久。”碧落说完，抱起黄莲往外走，临走前不忘叮嘱黄泉，“记得穿好衣服，别丢人。” 黄泉本来还很懵的，不知道碧落说的国王陛下是谁，可一听碧落说到最后一句，立刻清醒了过来，掀开被子一看，果然什么都没穿，当即傻了眼，觉得全身凉飕飕。 “你是不是全看了？天啊，我这么漂亮的身体竟然被你看遍了，你要负责任的。”黄泉委屈极了，眼里噙着晶莹的泪水，冲碧落喊道。 黄泉发现床边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穿了上去，可他总觉得怪怪的，这裤子的裤筒非常宽，不要说一只脚，两只脚穿进去也绰绰有余，而那件上衣就更奇怪了，非常非常窄，黄泉好不容易才穿进去，这衣服勒得很紧，呼吸动作稍微大一点都觉得很闷。 “见鬼了。”黄泉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谁将他的衣服脱干净了，还帮他洗了澡，最后还将他弄到床上，这一整套流程下来，黄泉丝毫没有感觉，在穿短裤时，他甚至不自觉摸了摸屁股，幸好不觉疼痛。 “公子，我们进来啦。”这时有个少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这声音十分动听，如黄莺出谷，黄泉听着只觉全身**。 看到两个身形高挑的漂亮少女走进了，黄泉才反应过来，看她们端着水盆，拿着毛巾，又发现不太对劲。 “你们来做什么？”黄泉傻傻地问。 “伺候公子啊。”当中一个少女笑嘻嘻地说。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黄泉急忙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用劳烦你们啦。” “要的要的。”这两个女孩互相对望了一眼，笑着一左一右围上去，黄泉顿时吓得不敢动，直直坐着，任凭他们洗脸，擦脸，再涂润肤霜。 黄泉不知道她们涂的是什么，只觉脸上粘粘的，却有一种说不出来好闻的清香，甚是奇怪，便问：“你们帮我抹的是什么？” “这叫茉莉霜，是让你的脸容保持湿润的。”当中较高的那个女孩笑着说。 “是啊，山上常常吹风，甚是干燥，抹了这个就不怕了。”另外那个也笑得很甜蜜，露出八颗牙齿，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错。”黄泉心里慌得很，他不习惯涂抹这些，可要是有人给他涂，也可以试试。 “那就好。”当中较高的那个女孩说着，拿出了一支眉笔，黄泉看她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心下惊得慌，不知她要做什么。 “公子莫要紧张，我这是要给你画眉。”那女孩看到黄泉神色紧张，便笑着跟他说。 “画眉？”黄泉小声喊了一句，“能不能不要画？” “公子，画了眉以后，会让你看上去更有精神哦。”当中一个侍女说。 “是真的，公子原本就这么俊美，画了眉就有如画龙点睛，整个人更添风采了。”另外一个侍女搭话。 “好吧，既然你们坚持，那就来吧。”黄泉干脆闭上了眼睛，任凭这俩侍女折腾，反正不用自己动手，她们爱折腾就让她们折腾去吧。 过了半响，当中一人笑着说：“画好了。” 另外一人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果然马上俊俏了许多。” 黄泉睁开眼，看向铜镜，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剑眉秀目，明媚皓齿，而那两个侍女又将他的头发扎了起来，倒也有几分美男子的气息，和以前的那个他宛如天渊之别。 “这个是我吗？”黄泉有点不相信，不过看镜子里的那个做的动作跟自己一模一样，他想不信都很难。 “不错，两位姐姐好厉害。”黄泉连连点头。 “不客气。”当中一人笑着说。 “梳妆完毕，请公子移步晓月亭用膳。”另外一人道。 “啊，不行，小杏，公子这衣服穿得不好，我们要帮他整理好才行。”这人突然小声惊叫了出来。 小杏马上跟着说：“幸好小茵你记得，不然待会儿又要挨公主骂了。” “我穿得不好吗？”黄泉赶紧捂住自己的身体，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们，“不用再换了吧。” “不行的，你穿得不整齐，公主会骂我们的。”一提到这，小杏急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仅会骂我们，还会将我们关入柴房。”小茵黯然，刚才那纯洁的笑容已消失不见。 “不会吧？你们公主这么蛮不讲理……” “嘘，公子不要乱说话，被公主听到了我们会被责罚的。”小杏立即伸出手指去抵住黄泉的嘴巴。 黄泉还是个热血沸腾的少年，哪里和异性这么亲密接触过，立刻就呆住了，动也不敢动，心下却在哭诉：这些女孩也太开放了吧。 “委屈公子了，就当为了我们好吧。”这一次轮到小茵可怜兮兮地看着黄泉，要说黄泉还是装出来的模样，这小茵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再反抗，唯有乖乖听命行事。 “是啊，不要说换衣服了，就连洗澡也是我们帮你……” 黄泉一听，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心下在哀嚎：人说千年道行一朝丧，黄泉啊黄泉，你是一世英名半夜没，只不过睡了个觉，你就被人家看光光了，还是两个人，还有何面目去见各位乡亲父老。 ------------ 第一百零六章 粗鄙之人 好不容易折腾了半天，黄泉才梳妆完毕，勉强提着笑容跟着小茵和小杏去晓月亭。 一路穿过宫殿，沿路景色大有不同。 三步一景，五步一色，美景应接不暇，这里亭台楼阁众多，长廊曲折，小溪流动，假山林立，鲜花怒放，水池瀑布，锦鲤活跃，鸟语阵阵，动静结合，相得益彰。 而穿越园林时，云雾萦绕，宛如走在仙界一样。 就这样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才听到小杏说快到了，说着，她领着黄泉走过一个幽静的房间，穿过圆门山时，上面题诗曰：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小杏听黄泉小声念着这诗句，便笑着解释说：“这是间雪书房，国王陛下常在这里看书，这首诗便是他题的。” “不错嘛，文采斐然。”黄泉不懂这些，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字也很好看。” 小茵嘻嘻笑道：“公子错了，这首诗不是陛下作的，是一位叫李白的诗人所作，陛下喜欢，就将它题在墙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黄泉瘪了瘪嘴巴，看来这个国王跟姬正一样，也是个酸溜溜的书呆子。 “过了间雪书房，马上就到晓月亭啦。”小杏在前面领路。 路上碰到了其他护卫或者侍女，看到她们几个，或是半跪行礼，或是敛衽而拜，对他们毕恭毕敬。 不管是穿着盔甲的护卫还是穿着白色衣裳的侍女，他们身材十分高挑，皮肤白皙，黑色的长发十分柔顺，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而他们的眼睛特别怪异，眼珠子是绿色的，不同一般人。 黄泉摸了摸下巴，心里暗忖：这个地方不错嘛，有如人间仙境，比老头那几个山头好多了，要是能长住这里就好了。 “看来两位姐姐地位不低啊。”黄泉笑嘻嘻地说。 “哪有，我们只是沾了公主的光而已。”小杏笑得很开心。 “我什么时候也可以沾沾你们公主的光啊？”黄泉冲姐妹俩眨眨眼，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 “公子说笑了，陛下和公主都视公子为贵宾，地位尊崇，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比。”小茵道。 几人正说着话，不知不觉晓月亭就在眼前。 这个驾霄亭于四古松间，以八根精美的玉石作柱，比一般亭宇大得多，屋宇平整，琉璃瓦层叠，映射出一种奇异的瑰美，云雾飘摇当中，颇有挟飞仙溯紫清之意。 此时，黄泉才知道他们现在处于众山之巅，看山里，山风呼啸，薄雾弥漫，山下的建筑群隐约可见，眺望远方，满山苍翠，大大小小的山峰座座相连，不计其数。 亭上题诗曰：百遍清游未拟还，孤亭好在云水间。 黄泉看到这诗直挠头，实在看不懂这什么意思，不过看到碧落和黄莲早已坐在亭内等着他，心情就高兴，开心地冲他们笑了。 “这是羽栾国王，这是羽蔷公主，还有羽枫皇子。”小杏小声在黄泉耳边说，她说话时声音软糯无比，酥软了黄泉的心，全身软趴趴伏在桌上，旁的全看不见听不见。 碧落可没想到黄泉这么没出息，人家只是轻言轻语，他就抵挡不了，说出去真是丢人，当即咳了咳，非常严肃地说：“羽栾国王等你很久了。” “等我， 做什么？”黄泉茫然看着碧落。 “就是瞧瞧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今天这么一看，不外如是。”羽蔷说着，冷笑一声，“看来父王您将他夸得太过了。” “我就是我，普通人一个，莫非你以为我长三头六臂了……”黄泉只觉莫名其妙：这女孩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说话也像黄莺般好听，可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的吗？再说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就算你是什么公主，也没有必要讥笑我吧，我还觉得你像一只鸟呢。 “什么，你觉得我像鸟？”羽蔷愤然站起来，纤纤玉手指着黄泉的鼻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如果可以的话，她要生吞活剥了这个无礼的山野小子。 “哎呦，不错哦，还会读心术。”黄泉丝毫不介意，还冲碧落笑了出来，“真是厉害，我想什么她都知道。” “这本就是羽人族的特长，能读人心。”碧落明面上是对羽蔷公主的赞扬，可她话里带着些反讥的意思。只因她确实也觉得羽蔷无礼在先，再怎么说黄泉不如她所想的那样，也不能就这么直白说出来啊，不知道这样很伤人家的自尊吗？虽然这个黄泉毫无底线可言，脸皮厚得无人能敌，不过也不能这么随便说说人家的吧。在碧落心里，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有资格不爽黄泉，那只能是她自己。 “哼，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夫唱……”羽蔷本就是心胸狭窄之人，内心敏感得很，哪里听不出碧落话中带着的讥讽，她是绝对不肯吃亏之人，被人这么嘲讽，必定要嘲讽回去，可她还想说下去，就被羽栾轻声打断了：“蔷儿，休得无礼，他们都是羽人国的贵客，岂能怠慢。”他说话慢条斯理，却自有一股威严，羽蔷不得不听。 “姐，人家初来咋到，你就让一让人家嘛。”羽枫冲羽蔷眨眨眼，挤眉弄眼逗她发笑。 羽蔷这才消了气。 “大姐姐笑起来很好看哦。”黄莲指着羽蔷说，脸上笑开了花。 羽蔷一听黄莲这么说，心中更是得意，对黄泉说：“看在你弟弟这么可爱和这么会夸人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黄泉觉得很无语，怎么到了最后反而成了他的错？还需要得到她的原谅，这到底什么天理，难道真是旁人所说的那样，长得丑也是一种罪？而且黄泉自问长得不丑啊。 “我屮艸芔茻。……”如果不是碧落在旁看着，黄泉必定会给这个无礼骄傲的女子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黄泉小先生，莫要生气，蔷儿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希望你不要见怪。”羽栾看黄泉还没有消气，便劝道。 “我哪敢啊，我只是个出身低微的野小子，怎配和公主相提并论。”黄泉笑着道。 “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羽蔷听黄泉这话蛮受用的，她还没反应过来黄泉也是在暗讽她。 “黄泉小先生说笑。”羽栾哪有听不出黄泉心里不忿，他知道是羽蔷不对，可又不能当着客人的颜面责罚她，这孩子实在是要面子，真这么做了，她也会疯狂报复的，倒不如和稀泥，将这件事略过去，他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您的老师还好吗？” 堂堂羽人国国王对待黄泉这么客气，说话时神态恭敬，绝不像做戏，让碧落心里惊讶无比：这个黄泉要比她所想的来历还要厉害得多，他身后的人必定非常非常厉害，才会这么万人敬仰，从蛮族到妖族到泽精国王再到羽人族，每个首领都对他和黄莲毕恭毕敬，黄泉身后的那个人要不是惊天动地之辈那真的见鬼了。 碧落一时间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如今听羽栾这么问，立即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侧着耳朵凝神静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然而碧落马上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因为羽栾竟然说了一句：“黄泉先生肯定很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好吗？” 一群侍女开始排着队上菜，黄泉和黄莲两个人的眼睛同时发亮，直直盯着那些宫女手上的菜碟子，眼里只有那香喷喷的饭菜，哪还管得了别人问什么。 民以食为天，黄泉不止一次向碧落这么说过，而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只要有得吃，让这两人做什么都可以。 碧落本来还指望羽栾能问出什么，可一安排他们兄弟俩上饭桌，那真的什么都问不了，碧落自己是完全放弃了，默默吃起那翡翠白玉粥。 果然，黄泉不管上桌的是什么菜，通通往碗里倒，再猛地往嘴里扒，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老师啊。” 羽蔷看黄泉和黄莲那吃饭时风卷残云的速度，简直惊呆了：这俩兄弟是饿鬼投胎吗？吃得这么急，难道不怕噎着吗？ 羽枫看着这一大桌精美的菜肴被这兄弟俩像猪拱白菜般吃掉，心里在滴血：这金风玉露一相逢，是羽人一大早就起来去采集桂花树上的第一滴露水，辛辛苦苦采集大早上，就只有这么一小碟，用来煮那香软的糯米小圆子，才煮出来那么个甘洌香甜的味道，还有那金黄色的香甜芒果，那是羽人国的花匠特意栽培的，在这个春天时节非常少有，一次也只有两三个，珍贵异常，这俩兄弟竟然不细细咀嚼一番，一口吞了下去…… “牛嚼牡丹，牛嚼牡丹……”羽枫不住摇头，神情忧伤极了。 碧落将头埋得更低了，默默夹起菜吃，一副我不认识他们的样子，势要和他们划清界线。 忽然听到黄莲清脆的声音：“姐姐，这个给你。” 碧落抬头看，原来是黄莲夹了一根芦笋给她，碧落尴尬接了过去，对着羽栾三人露出不失礼貌的笑容：“吃饭吃饭。” 羽栾饶有趣味地看着黄泉兄弟，这两人毫不做作，真是太对他胃口了。 “老伯伯，你们不吃吗？”黄莲一边往嘴里同时塞了好几块桂花糕一边问羽栾，他问话之时还有几粒糕点喷在了桌上，他竟不介意，又捡起来放回嘴里，吧唧吧唧吃起来。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羽枫看到了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这两人真是传说中那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的弟子吗？怎么看都不像啊。 羽蔷咋舌的程度丝毫不差于她的弟弟，就差没跳出来了：“全都被你们俩吃完了，我们吃什么？” “我们不饿。”羽栾颇有长者之风，乐呵呵看着这吃得津津有味的兄弟俩，“不够我再叫御厨添一些。” “够了，这些够了，吃不完会浪费的。”黄泉说着话之际，一口气往嘴里倒了一碗粥。 “我的翡翠白玉羹……”羽枫捂住眼睛，心疼得不敢再看。 黄泉却不管他，继续吃吃吃，在这方面，黄泉自诩不会输于他人。 “怎么能不够，这一大桌二十八道早点，几乎都是被你们兄弟俩干掉的，我们连筷子都还没来得及拿呢。”羽蔷倒从没有遇到过像他兄弟这般的活宝，想得深一些，也觉得他们俩有点意思，起码就丝毫不浪费，连碟子里的汤汁水都要喝得干干净净。 “说起来，我与令师尊也很久没见过了，不知他老人家是否还记得我？”羽栾微笑看着黄泉和黄莲，就好像看着他的孩子一样。 “我家里没有你说的老师啊，就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黄泉始终不明白羽栾说的到底是谁。 “那就是他老人家了。”羽栾缓缓说道。 “他，老头吗？”黄泉说完，重重放下筷子，此时桌上全部的菜肴已经全部被他和黄莲清扫干净了，甚是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 “就是他。”羽栾道。 “可我没听他提起过你。”黄泉仰着脑袋，似乎在用力地回忆。 “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羽栾微微叹气，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便过了一百多年，人生还有多少个一百多年呢？ “一百多年？”黄泉挠挠头，这倒是费神，“老头记忆力差得很，他不记得也很正常。” “是啊，当你有幸得到他随手指点了一下，他老人家不记得也很正常。”羽栾不无感慨地说。 “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咯。”黄泉大大咧咧地说。 “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有这个荣幸成为……”羽栾还在谦虚，就被黄泉打断了，“就这么说定了，羽栾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很久了，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很久了·，今儿早上起床时我就耐不住，想一问个究竟，你也别怪我这么着急，因为这的确是事关我的人生大事，不能含糊对待。” 众人听他说得这么严肃认真，以为他要问什么大问题，个个屏住呼吸，凝神以待。 “问吧，我知无不言。”羽栾认真看着黄泉。 “我想拉屎了，这宿便不清，很难受，可我的确不知厕所在哪里。”黄泉一本正经地说完，脸上那人畜无害的样子写满了真诚两个字。 碧落本来以为黄泉难得认真一回，才刚想夸奖他，没想到他居然问的是这么个问题，默默地拿起了一个碟子遮住自己的脸。 羽蔷本来还很期待他会问什么问题的，结果一听到是这个，翻了翻白眼。 羽枫则不断碎碎念：“粗鄙之人，粗鄙之人……” 黄泉耳朵尖得很，怎会听不到羽枫在吐槽他，嘿嘿一笑：“想必我这个师侄是不用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碧落狠狠踹了一脚，跟着听到她呵斥：“快去，不要在这里废话。” “自然是有的，小杏，你带黄泉师弟去。”羽栾转头吩咐小杏，后者低着头，小声应是。 “好咧好咧。”黄泉嘻嘻哈哈道，他脸皮厚得很，施施然站起来，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对羽栾说，“师兄，暂时告别一会儿，待会儿见。” “去吧去吧。”碧落“嫌弃”地对黄泉挥手。 “黄小莲，你去不去？”黄泉刚转过身，突然回过头问黄莲。 “我不去，我也有问题要问老伯伯。”黄莲抬头看着哥哥。 “哦，好吧。”黄泉摸着下巴，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跟着小杏走，没走多远，就听到黄莲问：“老伯伯，你说你一百多年前见过爷爷，那你现在多大了？我看你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年纪，年轻得很啊，不像两百多岁的人呢？那么这位姐姐和哥哥年纪也很大咯？姐姐一百岁哥哥九十岁？我想问你们是怎么保持青春的秘诀是什么？一两百岁还不老，这皮肤还很细腻，一点也不松弛，你们是怎么保养的，我要学习学习，替碧落姐姐保养……” ------------ 第一百零七章 畅快淋漓 黄泉去了很久很久才回来。 羽蔷早已等得不耐烦，甚是无聊，拿起筷子去敲玉碗，羽枫则还在心疼这么一大桌上等佳肴竟然被黄泉兄弟白白糟蹋了。 两人一看到他笑嘻嘻回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走了。 “我们能参观你的宫殿吗？”黄泉一回来便问羽栾。 “可以啊。”羽栾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陪着师弟吧。” “不用了，师兄你是大人物，忙得很，我们自己随便逛逛就行了。”黄泉一听，赶紧拒绝了，要是这样，他的计划可行不通了。 羽栾觉得黄泉言之有理，最近羽人国周边的国家蠢蠢欲动，他的确是要多加留意，今天这样陪着黄泉几人吃了一个早上，已然堆积了很多待处理的事情。 “那让蔷儿和枫儿陪着你们吧，让他们进进地主之谊。”羽栾说着，先告辞离去。 羽蔷和羽枫两姐弟都不太想接下这差事，可羽栾早已走远，哪里来得及推却。 “姐姐，他们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耶？”黄莲拉着碧落的手，低声说。 “没有吧，且别管这些。难得我们来到了羽人国，就好好游玩一下。”碧落低下头，对黄莲说。 “就是啊。”黄泉抱着头，悠哉悠哉跟在后面。 碧落故意放慢了脚步，等黄泉赶上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借故去解手，还故意磨蹭那么久的目的是什么。” “哟呵，你知道什么？” “切，不就是想找路逃跑。” “知道就好，说那么大声干什么？”黄泉生怕被羽蔷姐弟听到了，赶紧小声呵斥碧落，“我屮艸芔茻，疯丫头，你不想走是你的事，别拦住我。”他紧张兮兮看着那俩姐弟，前面两人始终没有回过头来，才稍微放下些心来。 “这么紧张干嘛？”碧落上下打量着黄泉，不明白他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都急匆匆离开，“你不是在这里睡得很舒服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封了龙穴后，那个封印台自动传送我们出来的。” “那也不应该在这里啊？” “可能是随机传送的吧。”碧落同样想不明白，这个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那真是太倒霉了。”黄泉失望地捂住脸。 “我也想回盘古城看看。”离开了这么久，碧落挺想家的，她心里担忧父王安危，不知他能否制止伏姤的阴谋，不知盘古城的百姓是否安好，不知他是否也在想念着自己。 碧落这话正合黄泉心意，他心里骂了一句妈的，好不容易两个人终于能有个相同的想法了，他悄悄靠近碧落，说：“那就回去啊。” “可我想问羽栾国王借兵镇压伏姤。”碧落犹豫了一下，才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借兵？我怎么觉得不可能呢？”黄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对这个毫无兴趣。 “想来他看在伏羲先帝的份上，羽人国又和桐柏国时代交好，应该是可以的吧。” “天知道，麻烦死了，反正这件事别想指望我，我是不会帮你问的。” “我有叫你帮忙吗？”碧落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要说她现在还能安心待在乐游山，是因为黄泉和黄莲兄弟俩还在，有他们在身旁，碧落总能感觉到窝心。 “没有，不过你不要跟其他人说我们要离开。”黄泉不耐烦地说。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你为何急着离开？上次在凤舞的悬宫也是这样，人家前脚离开你后脚就偷偷溜了，连招呼也不跟人家打一声。” “那不是因为你赶着去余山吗？” “少来，当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余山？”碧落冲黄泉皱了一下鼻子，“除非有人跟你说。” “没有人跟我说过。” 碧落还想争辩，忽然听到羽蔷那悦耳的声音响起：“我们就到这里吧。” “这里是哪里？”黄莲突然放开碧落的手，迈着小腿蹬蹬蹬往前跑。 “摘星台，这里是乐游山最高的地方，离天界最近，夏天的夜晚，璀璨群星就在头顶，伸手可摘，故有此名。”羽枫向三位客人娓娓道来，他说话时轻声细语，和刚才暗下吐槽黄泉吃相时的埋汰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错，是很高。”黄泉说着，走了过去。 这摘星台全是用松木铺垫，三边悬空，只有白色的栏杆护着，黄泉站上去，这平台坚固得很，一点也不晃，他突然猛地用力跳起来，又重重落下，这歌台子连晃动也不晃动一下，黄泉甚是满意，不住点头。 其他人皆不明白黄泉为什么要这么做，错愕地看着他，黄泉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而是抬头看天。 天空很蓝，白云飘荡，微风阵阵，很惬意。 “不错，黄小莲，今晚我们就试一试摘星的滋味。”黄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圣洁了。 “好耶。”黄莲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那是什么？”当黄莲跳起来时，突然看到了山下很奇怪的建筑物，急急忙忙跑过去，靠住栏杆往下看。 其他人生怕他掉下去，全都跟着跑过去。 摘星台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屋子，这些屋子全都建在那高大的树木之上，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挤在山上，不时有羽人骑着奇怪的大鸟飞上天空。 “这些大鸟很奇怪耶。”黄莲指着那些长着两个脑袋，用嘴边长须当作翅膀划动的飞鸟，惊叫了出来。 “这鸟名叫当扈，是羽人们的鸟宠。”羽蔷骄傲地说。 “哥哥，我们去骑它好不好？”黄莲一听，渴望的眼神立即涌上来。 “黄小莲，我们哪里来的当扈可以骑？”黄泉蹲了下来，认真对黄莲说。 正当众人以为黄泉放弃了的时候，他突然抱起黄莲，跳出了这个悬空的摘星台，两个人发自内心高兴地大叫出来，欢乐的叫声在山上回荡。 黄泉的这个举动完全出乎别人的意料，待羽蔷和羽枫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跳了下去。 摘星台离地面将近千丈高，平常人要跳下去 ，哪还有生还的可能。这两位是父王的贵客，要是出了意外那还得了？两人心下大惊，赶紧奔去栏杆边看他们怎么样了。 正当他们以为黄泉兄弟就要摔得粉身碎骨时，一阵巨风从摘星台下吹上来，引得一众羽人侧身遮住眼目去避开这巨风。 一声清脆的凤鸣声冲天而起，可这声音完全挡不住那个小孩清爽的笑声，那夸张的笑声响彻云霄。 待风头过去，羽蔷和羽枫才站直了身体，看着那只青鸟在云雾中翱翔，坐在背上的正是黄泉兄弟。 “喔呵，好玩。”羽枫一看到这俩兄弟竟然召唤来青鸟，心中喜悦难当，向往天空的热情让他不自觉伸展出双翅，高兴叫着追赶他们。 “枫弟弟。”羽蔷担心羽枫，也跟着飞上去。 那边的护卫一看公主和皇子都飞上天，一个个也是惊恐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召唤来当扈，跟着飞去护卫。 就这样，乐游山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蔚为奇观，一只载着两个少年的青鸟飞在最先，身后紧紧跟随着两个羽人族皇室成员，再之后是一队护卫骑着当扈呼啸而过。 碧落站在摘星台上，看着这两兄弟引来的闹剧，无奈笑了，身边的驳蹭蹭她的裤子，似是在撒娇，为什么不让我们也去飞一飞？ 碧落宠溺地摸着驳那颀长的脖子，心下很是感慨：神兽不愧是神兽，连他们在哪都能知道，这不，碧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这只神兽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这俩兄弟不愧是爱凑热闹，无论去到哪都能弄出个大动静来。 羽枫自问已经飞得很快了，可是总比青鸟慢一些，后来又用力拍打翅膀，飞行速度陡的一下子提升了许多，竟然还是追不上那只青鸟，他心里不服气，又暗自使劲，却不曾反而渐渐被青鸟拉开了距离。 那只青鸟在乐游山盘旋了两圈后，调转了方向，竟往南海方向飞去。 羽枫心里不服气得很，自问不应该输于青鸟才是，才不管天飞去哪里，哪管它要飞去天涯海角也要追上。 ------------ 第一百零八章 游羽人国 “哥哥，他们还真的追那青鸟去了，真是笨蛋。”黄莲骑着黄泉，笑嘻嘻。 “试问天下谁又比你哥更聪明呢？”黄泉露出得意的笑容，高兴起来，不禁摇头晃脑。 忽然头上传来碧落的殷殷笑声：“是吗？那我找到了你们，是不是说明我比你更聪明。” “碧落姐姐。”黄莲抬头看，笑得见牙不见眼。 果然碧落骑着驳缓缓落下来。 “怎么你来了？”黄泉惨叫一声，立时蔫着脑袋，垂头丧气。 “因为我聪明，知道你要逃跑，所以就来了。”说话之际，碧落已经降到了和黄莲一样高。 “你怎么知道的。”黄泉傻傻看着碧落。 “别忘了，我也会巫术的。”碧落看黄泉那不敢置信的呆样，就觉得好笑，“你那个替身术用得很好，不过会在一炷香以后变成两张扎在青鸟羽毛上的符张。” “好吧，既然你知道，那我们一起走吧。”黄泉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才说。 “那么不情愿的吗？” “要不是怕你去向羽栾师兄告发，我还真不愿意和你同行。” “那好，我现在就回去说。” “别，碧落姐姐，我随便说说的。”黄泉一听，当下急了，赶紧露出谄媚的笑容讨好碧落。 “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勉为其难，就跟你们一起走吧。”碧落道。 “哈哈，姐姐你上当了。”黄莲突然大笑了出来。 “什么意思？” “哥哥说还有事没干，不会走那么快，这次要摆脱他们，也是想玩得开心一点。” …… “好吧。”碧落石化在当场很久，才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那走吧。”黄泉说着，背着黄泉先走一步。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干？”碧落从驳上跳下来，快步追上去。 “没有啊， 你别听黄小莲乱说。” “肯定有的嘛，说出来听听。” “没有就没有。你跟得那么紧，让别人误会我吃你豆腐，我不解释的啊。” “切，自以为是。” …… 羽人国普通百姓的居住地方却不像皇宫那样奢华，他们的房子几乎都是建立在那高大的梧桐树上，这些房子非常巧妙与树干融合在一起，不仅实用还很好看，不得不说，这些房子都借用了大自然的精妙，整座房子像个六边形的蜂巢，屋顶是三角形的，房子主体是正方形的，底下的三角形是用来装一些杂物，需要的时候用绳子拉上来，十分方便，房门是长方形的，窗户却是圆形的。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口都种着几棵大大的香蕉树，一些顽劣的羽人小儿会拿起长长的镰刀，去割树上那绿色的生香蕉。房子外面的梧桐树上，吊着长短不一的悬梯，这样要挨家串门时，可通过这些悬梯自由出入。 这些房子又比蛮族那些粗犷的房子精美多了，一草一木皆是细心搭建，绝不多浪费一丝，不减一毫，美得毫无破绽。细心的碧落还发现门口的悬梯也缠着鲜艳的花束，羽人们在串门时也能带上清幽的花香。 不仅如此，这乐游山处处能听鸟语，处处能闻花香，和蛮族居住地宛如天壤之别，别的不说，光是那些蛮人身上恶臭的体味，碧落闻到就觉得作呕想吐，而这些羽人身上带着清香，闻着就很舒服。 蛮人们个个长得三五粗大，虎背熊腰，说话时粗鲁得很，这些羽人却不像他们，身材高挑，乌黑的长发披肩而下，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绿色的眼珠引人注目，男的俊美，女的美白，让人赏心悦目，他们走在路上也不嚷嚷，即使打个招呼也是露出迷人的笑容。 碧落以为自己走进了天堂，她必须承认，这里是她去过的众多地方中最好的一个，不光是宛如仙境的山中美景，还有那别树一帜的精美房屋，优雅知性的羽人…… “奇怪了，这里怎么连家酒楼都没有？”黄泉却不像碧落那般如痴如醉，一直左顾右盼，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一家酒楼。 “谁都知道羽人族不吃人间谷黍，你想要找饭吃，不大可能。”碧落哼了一下，这个人怕不是又在找什么事情了吧，“这才刚吃完早点，你又吃了那么多，我才不信你是肚子饿了。” “我没说是我肚子饿了。” “那是谁？” “那个咯。”黄泉说着，突然转个身，有个一路跟随他们的身影倏忽躲到了一棵铁杉树后。 “没有人啊。”碧落转身的速度慢了些，没看到有人。 “再不出来，我就以为你跟着我，是暗恋我的了。”黄泉朝着铁杉树后，又大声嚷了一下。 还是没有人回应。 “好吧，你不愿意出来，那唯有我过去了。”黄泉说着，慢慢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听到你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没关系，我等一下带你去吃好的。”他走到那棵铁杉后，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黄莲咦了一下，却听到碧落的声音在他们的头上响起：“抓到你了。” 却是碧落和黄泉心有灵犀，黄泉故意放声嚷嚷，并大方走过去，让那人偷偷转移地方，碧落却在瞧着她的一举一动，马上就发现了她不动声色上树，于是跟着纵上树，抓到了她。 当碧落抓着她跳下树时，黄泉才知道她和黄莲年纪相仿，脸上涂抹着黑色的泥土，看不清她原本面目，她比较矮，才到碧落的胸口，手脚干瘦如柴，被抓到了后，低下头不敢看人，两只手合在一起，不断来回搓着。 “黄小莲，找个地方让她吃饭。”黄泉突然笑了，冲黄莲道。 “好咧。”黄莲满口答应着。 “你刚才不是说没看到有酒楼的吗，去哪吃。”碧落狐疑不已。 “随便一家都可以的吧。”黄泉向碧落眨眨眼睛，又道，“等一下你领着她，一定要让她吃饱。”说完，先和黄莲走在前面。 碧落不明他的意思，唯有携着这个女孩的手追上去。 果然，黄泉走到最近的那个房子，猛地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人族四十岁年纪的妇女，本来嘴里还在碎碎念是哪个小孩子顽皮捣蛋，没想到开了门，看到的竟然是黄泉和黄莲两个人族少年，一改刚才骂骂咧咧的嘴，立刻堆出笑容：“哟，原来是黄泉先生和黄莲少爷，您们来我家做客，可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你认识我们吗？”黄泉笑着反问。 “当然，您们来到羽人国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乐游山，哪能不认识你。” “可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喔。” “我们乐游山山下戒备森严，战士们每日枕戈待旦，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何况是人族。” “可是我们来了呀。” “就只有你们才有这个能耐啦，别的人还真的上不来呢。”这个羽人族妇人巧舌如簧，一番话说下来，让人听得明明白白，又顺便拍了黄泉的马屁，听着甚是舒服。 “那她们也来了啊。”黄泉说着，闪到一边，露出了个空档，让碧落和那女孩现了出来。 那妇人本来还挺高兴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看到碧落时只是稍显震惊，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女孩身上时，脸上的笑容呆住了。 “黄泉先生，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不为难，只是向你讨个饭吃。” 碧落不明白为何这妇人要这么为难，刚想问个清楚，就听到砰的一声，听竟已关上了门，而后才听到她说：“黄泉先生，请恕贱妇伤寒在身，不能接待您了，还请您另寻他人吧。”之后便再无声息。 “这到底怎么啦？”碧落愕然不已，就算她是人族，不能接待，那黄泉和黄莲就不是了吗？还是她歧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黄泉瘪了瘪嘴巴：“去其他家呗。” 没想到几人连续去了几家人家，都是碰上了闭门羹，这些羽人一个比一个话说得好听，可也一个比一个坚决，就是不开门，怎么也不肯退让。 “难道是因为她？”碧落疑惑地看着自己携着的这个女孩，她一直低着头，从被发现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知道，我们一路往下走，看看哪一家能给她吃点东西。”黄泉摇头。 “可我不见得会有人这么做。”碧落道，刚才的情况就很明显了，每一次都是碰壁，碧落觉得这不是偶然，必然是这个女孩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才会让这些羽人讳莫如深，连接待都不肯，更不要说给她吃的了，而看情况，黄泉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可他依然什么也不说。 “那就一路下山，下到山脚看看。”黄泉正说着话，却看到有一队护卫从山上奔下来，一边冲一边喊黄泉先生，明显是来找他们的，而头上同时有羽人侍卫骑着当扈飞过。 “先跑再说。”黄泉将黄莲放了下来，背在身后，嗷呜一声叫了出来，他跃上最近的一棵古松树，三五个纵跳，已然远去。 碧落看他的动作娴熟极了，像是在密林之中追逐惯了，心下摇头，这个少年到底什么来历？她学着黄泉的样子，背着那女孩追了上去。 “他们在那里。”最前的护卫看到了碧落，立即率人追上去，同时吹响哨子，命天上的侍卫围堵，一定要请他们回到皇宫。 黄泉在树林里闪转挪移，身法极为轻捷，碧落追上他时，发现他身上毫无损伤，可她自己却被树枝划到了手脚，脸上甚至被一棵刺槐划了一个小伤口。 “不是，为什么我们要逃跑？”碧落不明白，他们又没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怎么会怕那些护卫呢？ “想要知道真相，暂时不能回宫。”黄泉边说着边跳到了另外一棵木棉树上，碧落紧紧跟在他身后。 跑了这么久，黄泉依然脸不红气不喘，感觉像是没有活动过一样，而碧落已经脸红耳热，脸上汗珠开始往外沁。 “什么真相？”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要去追查。” “又在骗我。” “没有，我的确不知道，不过你背着的这个女孩是关键。” 碧落微微叹气，算是被黄泉说服了：“这么多人追截围堵，我们逃不掉的。” “不会。”黄泉嘿嘿笑了两声，突然长啸一声。这啸声宛如巨龙在吟，轰隆隆的声音如同雷声落在了乐游山上，惊起了山上的鸟兽，也让那些羽人族们惊呆了，个个冲了出来，以为遇到了敌人攻击。 这无数的大鸟扑腾飞起，将那些当扈冲散了，而那些从山上一直追下来的皇宫侍卫，也被那些惊魂未定从房子里冲出来的羽人族人们拦住了去路，就此失去了黄泉几人的踪迹。 ------------ 第一百零九章 土行神符 黄泉藏在一棵梧桐树的树腹里，待外面的侍卫走远了，才施施然走出来，拍拍粘在衣服上的尘土。 “哥哥，你的脸上有个唇印哦。”黄莲仰头看着黄泉，刚好看到了他左脸上有个烈焰红唇，便笑嘻嘻地说道。 “不是我。”碧落脸上红霞飞涨，马上拒绝承认。 “这个唇印很红的喔。” “我知道不是你，你平时没涂这么鲜艳的口红。”黄泉白了一眼碧落，那意思是说我没有怪你，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屮艸芔茻，到底是谁在搞恶作剧。” “是不是有鬼？”黄莲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和鼻子挤成了一团。 “怎么可能，天下没有鬼敢靠近我一丈范围之内。”黄泉左看右看，除了他们四人，就再也没其他人了，心里觉得奇怪，不知这个烈焰红唇到底哪里来的。 黄泉伸手去抹开，脸上手上全是红色的胭脂颜料。 “你就吹吧。”碧落拉着那女孩先走一步。 “姐姐，你要信哥哥的话，天下真的没有鬼敢靠近哥哥的。”黄莲蹦蹦跳跳跟着上去。 “是吗？他那么厉害的吗？凭什么呢？” “哼，别狗眼看人低……”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凭我一身正气，没有鬼靠近我半步。”黄泉听出碧落话里的怒气，赶紧转口，谄笑着说。 “哦，好厉害。”碧落敷衍地说。 “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是要去抓那只鬼吗？”黄莲兴奋地问。 “别乱说，大白天的哪里有鬼。”碧落看黄莲似乎很期待，不忍打击他，只好说，“那是有妖怪要捉弄你哥哥。” “妖怪，在哪里？”黄莲一听，更兴奋了。 碧落直冒冷汗，这俩兄弟真是一个更比一个胆子大。 “你不要骗我，这是羽人国，羽栾师兄的地盘，怎么会有妖怪呢？”黄泉不以为意。 “亏你还自称巫师，巫术都倒入粪坑了吗？连个小小的妖怪都察觉不了。”碧落实在不明白，黄泉这水平忽高忽低，极其不稳定，要说他不会巫术吧，他就施展些巫术，让人不得不信，可说他会嘛，又怎么会连谁捉弄他都不清楚呢？ 想来想去，碧落得出来一个结论：这个人是来搞笑的。 “我找不出来，你倒是找给我看看。”黄泉不在意碧落对他的挖苦，他这个人脸皮厚，能自动忽略别人对他的讥笑。 “好啊，不过你先跟我说说你要找出什么样的真相？” “你看看你牵着的这个羽人族小孩。”黄泉突然叹了口气。 “她怎么啦？”碧落觉得奇怪，黄泉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何时听他叹过气。 不过经黄泉这么一提醒，碧落倒是觉得这个羽人不太对劲，怎么说呢，不像正常的羽人，面黄肌瘦，眼珠是琥珀色的，而一般的羽人眼珠是绿色的，她体重非常非常轻，甚至要比黄莲轻，可看她年纪宛如十四五岁的人族小孩，按理说要比黄莲重才是。还有自和她见面以来，她始终紧闭着嘴巴，没说过一句话，这也很奇怪。还有那些普通羽人对她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莫非她是半羽人？”碧落隐隐猜到了真相。 “应该是的。”黄泉挠挠头，几人一路下山，已经快要走到山脚了，树木渐渐变得稀少，裸露在外的岩石渐渐多了起来，空气越加湿润，耳边传来了河水流动的声音。 碧落跟着叹了口气，她知道羽人族非常看重血统，是绝对不会容忍族人身上流着别的种族的血脉，要是这女孩真是半羽人，那么她遭到普通族人的歧视是件正常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羽人族是如何对待半羽人甚至半半羽人？”黄泉说着说着，觉得脑袋更大了，本来这事他一点也不想管，可那个老头似乎受人拜托，一定要让他去处理这事，着实令人头大。 “丢弃了吗？”碧落不清楚这事，可她真的没听过半羽人或者半半羽人，乐羽人族自认他们的祖先是金乌，往往以血统纯正为傲，那些身上流着其他血脉的羽人，恐怕刚出世就被杀死了吧。 “没有吧，这可是一笔很大的财富。”黄泉说着，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冷笑。 “怎么说？”碧落听出了黄泉的讥讽。 “等一下应该就能知晓答案了。”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是只说一半。”碧落冷冷道。 “可我也没亲眼看过啊。”黄泉只觉得碧落的生气很莫名其妙，我的天啊，该生气的是我吧。 “那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都不可以吗？” “行行行，就跟你说。”黄泉正说着，突然将碧落拉到自己身后，又非常迅捷地将那个女孩和黄莲藏在自己的身后。 “你要干什么？”碧落和黄泉挨得很近，身上闻着他少年身上的阳刚之气，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脸蛋红红的，她知道不该这样，可就是忍不住心脏如小鹿乱跳。 “别作声，别乱动。”黄泉没有回过头去，而是小声叮嘱身后的三人，同时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碧落看向天，两伍披着甲胄的羽人战士骑着当扈在空中巡逻，有两只当扈于低空掠过，胡须划动，带起的狂风掀起周边的树木，差点将他们藏着的地方现了出来。 “这是羽人族战士的常规巡逻？”碧落不清楚，所以她要向黄泉问个明白。 “不知道。”黄泉不住摇头，看清了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带着碧落他们继续往前走，路上的巡逻队渐渐多了起来，往前走不远，又看到有羽人族战士于地面上巡逻，当中有一伍羽人族看过来黄泉这边，眼睛颇为疑惑，幸好他们只是怀疑，没有走过来看个究竟，几人才没被发现。 碧落越加怀疑这当中的不寻常，要是军队巡逻边境，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些羽人族战士不像是勘查来自山外的敌人，反而是在勘查山上的羽人族人，似乎有什么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碧落紧紧盯着黄泉，不知这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要是这个人是敌人，碧落不禁不寒而栗。 “在想什么呢？”黄泉发现碧落盯着他出神，脚步动也不动，像是着了魔，催她赶紧躲起来。 正说着话，又有一个小队的羽人族战士骑着当扈从低空划过，众人不得不趴下来，躲开他们。 “其实按你一向的风格，可以毫不在乎直捣黄龙，根本无需躲躲藏藏。”碧落冷冷拿开黄泉那按着她肩膀的手，站了起来，“你跟羽栾国王是师兄弟，按理来说，什么都可以满足你才是，你不觉得这么偷偷摸摸，反而对不起你的身份吗？” “想来他也乐意我这么做吧。”黄泉一下子跳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又替黄莲抹去粘在脸上的灰尘，“只不过他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来，我总觉得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 “很复杂，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你等一下看到自然就明白了。”黄泉说完，率先走在了前面，这一回他的脚步加快了许多，抱着黄莲在山地上飞奔如履平地，碧落则紧紧跟在他身后。 黄泉让黄莲指路。 说也奇怪，黄莲总能发现躲起来的羽人族暗哨，并能指出另外一条没有哨岗的路，他就闭起眼睛就能感知到敌人的存在。 到了后来，碧落算是见怪不怪了，这俩兄弟总能做出些惊人之举。 就这样，在黄莲的指引下，几人绕着乐游山兜兜转转，渐渐将那些明岗暗哨全部撇了去，一头扎入乐游山的腹地。 途中经过青江时，碧落发现江边聚集了大量的羽人族战士，而在青江遥远的对岸，居然也聚集了大量的人族战士。 “这是大夏国要向羽人国开战吗？”碧落自言自语。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黄泉和黄莲一心前行，故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即使听见了，以黄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多数也是当作听不见的。 正当碧落心里狐疑不已时，黄泉突然停了下来，碧落心里想着事情，不知黄泉说停就停，竟然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碧落嘤地哼了一声，马上往后一跃，离得黄泉远远的，然后装作四处看的样子，以避开这窘迫的一幕。 碧落这才看到他们来到了一个灌木丛堆前，正自想着黄泉带她来这里做什么，黄泉突然往蹲下来，拨开那青绿色的密密草丛，露出一个极为狭小的洞穴。 就在这时，一直不吭声的那个女孩突然神色大变，以光速挣脱碧落的手，钻入那个洞穴里。 那个洞穴洞口非常狭窄，只有一个碗口大小，而她愣是钻了进去，碧落甚至看不清她是怎么个法子钻的，一眨眼，这女孩就不见了踪影。 “这应该是他们挖出来的暗道，洞口只有这么小，可见他们尽力了。”黄泉摸着下巴，沉思起来，碧落看他这个举动完全不像刚成年的少年，怎么看怎么像那些上了年纪的油腻中年大叔，心里莫名地觉得奇怪，她有种直觉：这人的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的大，不仅是大，而且大得多。 “那怎么办，她逃了回去。”碧落知道黄泉总有办法，所以她并不担心，“要追上去吗？” “追啊，我们也要进去里面的。” “怎么进去？” “简单，灵魂出窍就行。” “切，一天不吹牛会死的。” “哈哈，我看你一路上神色凝重，就想逗逗你，让你开心点。” “废话少说，怎么进去，给个法子。” “其实也不难吧，会缩骨功就行了。” “你会，我不会。”碧落一听，就觉得这法子不行，断然否决了，且不说她不会这缩骨功，就说会算了，全身的骨头和肉挤成一团，难看死了，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既然你这么说，好吧，我们进去，你帮我们放哨。”黄泉冲碧落眨眨眼。 “这里这么隐秘，哪用得着放哨。而且我在外面，反而惹人注目，要是被羽人发现了，这个暗道也会被发现的。” “你说得对。” “那怎么办？” “放心，难不倒我。”黄泉说着，帅气地从怀里掏出一叠神符，“噔噔噔呈，各位观众，土行符闪耀登场。” 碧落笑了，这个黄泉，身上藏着的宝贝可真是多。 ------------ 第一百一十章 神龙暴走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洞穴，碧落从未想过，巍峨的乐游山山腹，竟然是一个巨大到无以复加的洞穴，这让她十分震惊，而眼前看到的一切景象，更是令她久久不能释怀。 洞穴里灯火通明，四周的岩壁上挂着排列整齐的油灯，照亮了偌大的洞。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碧落看向前，数不清的羽人，不，应该是半羽人在打着铁，这些羽人要么瘦得如排骨嶙峋，要么壮如牛，他们光着上半身，不断用力敲打着铁，烈火炎炎，他们早已汗流浃背，却不得休息，然后将打造好的铁枝扔入一旁的活水里，哧，腾腾冒起的水蒸气瞬间上升到洞穴顶部，将这个洞穴弄得更热了。这些活水滚动着将铁枝送到另外一端，在那边，早就站着半羽人，他们将铁枝捞了出来，按上箭簇，然后放入一个传送带上，而在更远的地方，女羽人们站在一条流水线上，帮新打出来的长箭安装箭羽，再看远一点，各种鸟兽的羽毛散落在地上，密密麻麻，铺了一地，再往前看，更小的羽人们将这些做好的长箭装起来，密封放好。有羽人推着手推车，将这些包扎好的长箭拉出洞穴之外…… 而在另外一边，亦有羽人在做着其他的铁器，或是长弓，或是利剑，或是大刀…… …… 无一例外，这些所谓的羽人族手上和脚上都戴着粗粗的镣铐，旁边还有健壮的羽人铠甲战士拿着带着铁刺的长鞭监督，要是哪个人手脚慢了些，就狠狠抽一鞭下去，将他打得皮开肉绽，有些身子虚弱的，直接熬不住晕了过去，而一旁面无表情的小童会给他浇一头冷水，令他立即清醒过来，那些监管者又对他拳打脚踢，继续逼迫他工作…… 这哪是什么人间仙境，这简直是人间炼狱才对。 要不是亲眼目睹，碧落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羽人国，山上那么美好，山下却那么残酷，宛如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身为心怀大地心怀人族的伏羲后人，在看到这世间的不公平后，胸中的正义感熊熊燃起，碧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就要跳出来，黄泉用力按住了她：“疯丫头，别意气用事。” “你能忍吗？”碧落想不到在这个关头，黄泉竟然会横加阻拦，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这个脸上总是嘻嘻哈哈的少年，本就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遇事只会想着逃跑，可从没见他主动承担过某件事。 “我当然也忍不住了，可你现在冲出去于事无补啊。”黄泉想不到一向理智的碧落竟然也会有这么冲动的一天，心里暗暗自责：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那你倒是说说应该怎么做。”碧落用力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还不知道。”黄泉摸着下巴，话刚说出口，就感受到了来自旁边那个美少女的愤怒之意，接着啪的一声，被碧落狠狠扇了一巴掌，接着才听到她冷若冰霜的声音：“这下知道了吗。” 黄泉摸着火辣辣的脸部，明明痛极了，却还要挤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黄泉在心里骂自己是不是贱呢，可他说出来的又是另外一番话：“不用说也知道了。” 洞穴里打铁声非常嘈杂，一般人是听不到这远在洞穴边上的巴掌声，可羽人族耳朵听力非常出众，就连五十丈外一根绣花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碧落虽在很远的地方打了黄泉这一巴掌，可无疑就在他们的耳边打，刺穿他们的耳膜。 不止一个羽人族战士看了过来。 离他们最近的羽人族战士更是飞奔而来，在更远处，一曲的羽人族战士早已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射出腰上这一壶长箭。 “投降投降。”黄泉立马站起来，双手高高举在天上，一动也不敢动。 开什么玩笑，要说这世上羽人族说自己箭术天下第二，没有其他种族敢言第一，那些所谓百步穿杨的人族神射手，在羽人族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羽人族战士的箭术有多厉害，据说有人亲眼见识过，随便拉一个弓箭手出来，都能射穿五十丈开外那只在苹果上乱爬的苍蝇。 黄泉和羽人族打过交道，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想当年，为了演示这惊人的效果，黄泉可是脑袋上顶着苹果的那个人，为了让效果更加出色，那人可是蒙上了双眼，再让黄泉退后五十丈。 黄泉敢拍着胸膛向世人保证，再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羽人族的箭术到底有多厉害。 “你们是人族？”最前几个羽人慢慢靠近，当看到黄泉他们三人时，惊呼了出来。 “什么，是人族？”另外一个明显是长官的战士听到后，立即赶了过来，接着火把，凝神盯着黄泉三人。 “我是不是长得很帅？”黄泉被瞧得心里发毛，为了缓解这压力，故意问那羽人。 “黄泉先生，你怎么来到这里了。”那羽人却认出了黄泉，怀疑的神色立即转变成高兴的神情，走上去想要和黄泉拥抱。 碧落本来听到那个羽人爽朗的声音，以为逃过一劫，刚想松了一口气，却听到黄泉嘴里小声说：“就是现在，拉住我的手。” 碧落愕然，还没来得及反应，黄泉已经伸手过来拉住她，接着便如腾云驾雾般飞起来，再落下来时已经落在了众多被奴役的半羽人族人里面。 “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碧落还没反应过来，黄泉的手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熟悉的兵刃。 “寒碧剑！”碧落惊喜万分，想不到这当时已经被七复那老头没收了的长剑竟然在黄泉手上，她此时来不及去想为何这剑为何会及时出现，长剑晃动，每一剑必将一个奴隶的枷锁铁链砍断。 那些羽人族看到这情况，心下大骇，刚那个和黄泉说话的羽人战士立即召唤来离他身边最近的那个战士，一脸焦急：“快，去禀告陛下，黄泉先生大闹地下城，意图解放那些奴隶，请他速来处理。” 有羽人族试图对那些奴隶射箭，被那人狠狠一巴掌打了下去，厉声呵斥：“没看到黄泉先生在里面吗，要是误伤了黄泉先生，这里全部人埋葬也不够赔他性命。” “快，去阻拦黄泉先生他们。”另有一个羽人族军官吩咐下去，那些战士马上放弃弓箭，提着长剑攻入人群，试图阻隔黄泉和那些奴隶，不让他们了放了奴隶们。 被砍断了铁链镣铐的奴隶们，有一个是一个，全都怒火冲冲，捶着胸口仰天怒吼，随着那一声声怒吼在洞穴里回响，那些半羽人族们纷纷恢复了现形，有半羽人半猩猩状的半羽人，有长着翅膀，却是羽人身形的鸟人，还有其他身形奇特的半羽人族人，这些被压迫已久的半羽人甚至半半羽人，一被解救，立即展现出惊人的破坏力，身形巨大的半妖人半羽人，冲在了最前，一把抓起那些羽人族战士往洞穴半空扔上去，另外一些则把那些兵器一股脑儿扔向那些羽人族战士，落下来时形成了一场巨大的兵器雨，那些羽人族战士被逼退到了墙壁边缘。 “射箭。”终于有羽人族战士忍不住，不顾上司的命令，一口气不停歇射完了箭囊里的长箭。 有人带动，旁边的羽人族战士纷纷效仿，拔箭直射向那些欲要冲过来的奴隶们。 “射他们手脚，注意不要射到黄泉先生。”那军官眼看控制不了部下，唯有另外下令。 无论如何，都是要保住黄泉兄弟的性命的，至于其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洞穴非常宽广，可在羽人族战士眼里，和一个小房子差不多大，那些长箭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奔着奴隶们的手脚而来，在他们神准的射术之下，一大片奴隶中箭，倒了下来，有些奴隶挣扎着爬起来，有些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慌乱之中，弓箭不长眼，黄泉看到有一根长箭穿越过众奴隶，悄无声息飞向碧落的胸膛，而碧落还在帮一个半羽人砍断他的镣铐，全然没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长箭，眼看着这箭就要射中碧落，黄泉大喝一声，扔出了手中的长剑，那长剑宛如突破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碧落身前，剑身刚好挡住了那支长箭。 “当”，长剑和长箭同时落地。 碧落和那个半羽人才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两人同时看向黄泉，想要向他表达谢意，却看到一支长箭悄无声息穿过了黄泉的胸膛。 “这个被碧落救了的半半羽人，是大夏国的三王子，和黄泉的躯壳是兄弟。” 曾经，碧落以为黄泉是不会受伤的。毕竟她亲眼目睹过鬼三杀了这个少年和他的弟弟，而在后几个时辰，这两人又活蹦乱跳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在更后一点，七复对他们下了毒，这两人也像没事一样，照样说说笑笑，结果那毒对他们根本不起作用。 碧落一度以为这两人不是人，不然无法解释她所看到的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的种种奇异现象，可当看到黄泉被长箭贯胸而过，那鲜血激喷出来，碧落知道自己错了。 心下大是慌乱的碧落再也管不了其他人，飞奔去黄泉，扶着他，不让他倒下。 黄泉却不当一回事，冲碧落露出了微笑：“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碧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伸手捂住黄泉胸膛上的箭口，不让那鲜血流出来。 “没事，等我收拾一下这里的残局，我们就离开。”黄泉说着说着，吐出了一口鲜血，就此晕厥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有个愤怒却又稚嫩的声音响彻了洞穴：“不要，哥哥。”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一头巨大无比的四翼巨龙现了出来。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酿出大祸 “这是……”碧落仰头看着那头巨龙，已经惊得说不上话。 这是一头白色的巨龙，浑身上下雪白到没有一点杂色，四只翅膀张开，遮天蔽日，刚才还甚是宽阔的地下洞穴，顿时变得局促狭窄。 这头巨龙明显处于暴走状态，一阵阵怒吼如平地惊雷起，震落了洞穴上方的岩石，两只粗壮硕大的前爪拼命往两边扫，不管眼前是谁，一扫过去，必然有羽人或者半羽人被分成两截。 “快逃啊。”不止一个半羽人奴隶惊恐叫出来，任谁看到这只庞然大物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他们互相推搡着往洞穴门口逃，逃离这生生制造出来的人间地狱。 那个军官看见羽人战士也是噤若寒蝉，连射出来的箭都没了准心，气得怪叫：“都给我稳住，往它的眼睛……” 一句话还没说完，这头白色巨龙一巴掌拍了下来，将他拍成了肉酱。 地位最高的上司说没就没，那些目睹了这个过程的羽人族战士只觉口干舌燥，想要逃离这个恶魔，可良好的职业素养逼迫他们稳下心来，一边纵跳躲开滚滚落下来的岩石一边弯弓搭箭，找着那空隙去射那白龙。 无数的箭羽密密落在这白龙身上，只听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那箭簇落在龙鳞上，就像划在光溜的铁皮上，要么被反弹回去，要么滑到另一边掉了下来，这些箭簇对这巨龙没有半点杀伤力，反而激得它更怒了，圆盆大小的眼睛开始冒上一团火，张开嘴巴，烈火滚滚喷出来。 那些穿着盔甲的羽人族战士在这高温火烧之下，立刻被汽化，连那个盔甲也化成了铁水，这烈火源源不绝在洞穴里扫了一遍，那些已完成还没完成的兵器全都融化成铁水，而那个活水流更是被蒸发，洞穴里立即变得酷热无比。 “快，先出这个洞再说。”黄泉一看到这白色神龙暴走，立即对碧落说。 “可是黄小莲……”碧落愣了一下，黄泉从来都是宠弟狂魔，怎么这时反而对他不理不顾了。 “等一下再说，要是再拖一下，这岩洞塌下来……”黄泉正说着，地下洞上方的岩石开始裂开，在他们正上方头顶上的大块岩石掉了一块下来。 待碧落发现了这岩石急速下坠时，已经来不及逃跑，她情急之下，抱住了黄泉，挡在他的身体之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道身影飞过来，将两个人抱走，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只一瞬间就将他们救了出来，然后一口气奔出这个地下城。 沿路挤满了逃难的奴隶，这身影却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快，几个纵跃，已经抢在了最前面，他夹着两个人毫不费劲，大步流星般前行，不一会儿已经远离了这个地下城。 “大块头，够远了，先放我们下来吧。”黄泉咳了两声，让那人松开手。 那人依言松手。 “砰，砰。” 那人说松手就松手，黄泉和碧落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像两只冬瓜一样重重 摔落在地，两人俱是正面着地，脸部均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碧落顾不上疼痛，马上爬起来，去看黄泉的伤势，这血还不断往外流，染红了他的白色劲装，不过黄泉精神还蛮好，摸着脸面，向那人抱怨说：“幸好没有破相，不然惟你是问。”顿了顿，又皱起了眉头，“下次你能不能温柔一点，这么粗鲁可是娶不到老婆的。” “少主暴走了，那怎么办？”岩晖却不管黄泉的责怨，看着那地下洞穴的方向，自他们出洞以来，轰隆隆的声音未曾停过，那个洞穴上空不断往下坍塌，偌大的乐游山山脚竟然凹陷了一小部分进里面，天上不断有羽人族战士骑着当扈飞来，聚集在这地下洞穴上空。 就在这时，那头白色 巨龙撞破那洞穴，长啸一声，拍着翅膀冲天而起，羽人族战士们纷纷伸手去捂住耳朵，而那白龙就此展开翅膀贴着青江飞行，掀起一大波海浪，很快消失了踪影。 岩晖看得目瞪口呆，待那白龙飞远了，才向黄泉说：“这个天窟窿是你捅的，你自己摆平，不关我的事，老大要是怪罪下来，那也没法怪到我头上。” “知道啦，啰哩啰嗦的。”黄泉哀叹一声，苦笑着说，“你先帮我拔了这枝箭吧， 插在身上怪难受……”黄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觉得胸膛剧烈疼痛，嗷呜一声叫了出来，脸上的冷汗如黄豆粒般冒了出来，他呲着牙忍痛：“我屮艸芔茻，你拔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好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原来就在黄泉说话之际，岩晖突然出手，拔去插在黄泉身上的长箭，只因他出手极快，碧落甚至看不到他出手，这长箭已经带着血被扔到一边。 碧落见状，立即撕开黄泉的上半身衣裳，再四下自己的裙布，来包扎他胸前后背的伤口，她的动作极快，拿着裙布缠了黄泉身子几圈，最好打了个活结，算是包扎完成。 那些血也不再往外流。 碧落这才擦擦脸上的汗，长长叹了口气，总算是保住了黄泉的性命。 “不错，这速度这手法，包得很漂亮，是专业的。”黄泉很是满意，跳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满意。 “是很美观。”岩晖跟着说，他也仔细瞧着黄泉半身上的扎布，甚是惊叹，就像是在欣赏世间最美好的作品，“想不到世上竟还有打得这么漂亮的蝴蝶结，还有这裙纱上的图案，真是惟妙惟肖，那裙纱上的香味，经久……” 碧落看岩晖长得高高大大，五官有如雕塑般生硬，目光又甚是呆滞，肌肉发达，还以为他是个不苟言语之人，没想到竟然比黄泉还要话唠，越说越是过份，怒气冲冲打断他们：“够了，你们太过分了，竟然在这里啰啰，一点也不担心黄小莲安危的吗？”碧落越说越是激动，站了起来，冲两个大男人一顿口水乱喷，“现在黄小莲还在那洞穴里，生死未卜，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在开玩笑，真是不像话。” “疯丫头，你先冷静下来再说。”黄泉挠挠头，很是伤神，他没见过碧落焦急得失了神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你要我怎样冷静？现在冲回去救人还来得及。”碧落一想到这，立即要走，黄泉一把拉住了她，可是碧落的力气太大了，黄泉竟然拉不住她，还被带得倒在地上。 触及伤口，黄泉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碧落听了这痛苦的叫声，才算是清醒过来，这两个和黄莲那么至亲的人都不急，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有她自己在干着急。 碧落本来挺心疼黄泉的，怎么说也是为了救她而受的伤，刚想去扶他，却看到岩晖在一旁捂着嘴巴偷笑，再看过去，黄泉的嘴角也在微微上扬，立时明白过来，这个人是假装的。 知道了真相的碧落不仅没有扶起黄泉，还用力踢了他一脚，冷冷道：“自己起来。” “哎，碧落小姐，其实你心里喜欢黄泉兄……”岩晖这句话还没说完，脑袋上重重挨了一拳，立马起了一个高楼，岩晖这才知道碧落惹不得，委屈得抱住自己，闭嘴不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碧落冷冷问。 “我们一直在暗中保护少主。” “我们？”碧落皱起了眉头，这就表示不止一个咯，“所以我们的事情你们都在暗地里瞧得一清二楚？” “没有，我们离得很远的，只有在少主遇到危险时才会现身。”岩晖慌忙连连摆手，“我们是没看过你和黄泉一起睡觉……” 碧落本就心情不好，被这个黄泉蒙骗了许久，一直不得真相，心里憋屈，刚好岩晖这个大嘴巴乱说话，戳中了她的心事，恼羞成怒下，狠狠给了她一拳：“不用谢我。” “我们还是说说黄小莲的事吧。”有了岩晖这个前车之鉴，黄泉怎会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果然，碧落的心思立即被牵扯了过去，急问黄泉：“他还好吗？” “好应该是蛮好的，只不过有些麻烦了。” “什么意思？” “刚才那头白龙你也看到了。” “嗯，等一下。”碧落自己想到了，在白龙出现前，曾经听到黄莲担心黄泉的怒吼，她死死盯着黄泉，“你是说黄莲现出了本体，那条白龙？” “答案正确。”黄泉挠挠头，实在是烦啊，棘手的事情才刚开始。 碧落没有很高兴，她本就该早想到了，连驳这种世间独一无二的神兽竟也能服服帖帖地听黄莲的话，他的身份肯定不低，再想想一路上的奇遇，无论是骄傲的凤舞，狡猾的七复，泽精老国王，那些妖族，太多太多了，无一不对黄莲恭恭敬敬，碧落早就该猜到了。 碧落曾经以为黄莲是某个天神的后代，否则怎么让那些大人物卑躬屈膝，怎能让他们敬若上宾，没想到自己还是猜错了，这黄莲竟然是龙族后裔，可天底下的龙族绝没有白色的，黄莲又怎么会是白龙呢？ “我们要去找他回来。”和黄莲相处日子不多，可碧落慢慢习惯了他在身边，也将他当亲弟弟看待，如今他因为哥哥受伤而暴走，自然是要找他回来。 “不急，已经有人去找他了。”黄泉淡定得很。 “可是我觉得玲珑跟不上少主的速度。”岩晖听黄泉这么说，终于说到自己可以插嘴的事情了，松开手说了一句，当看到黄泉撇来一个白眼时，又赶紧伸手捂住了嘴巴。 “大块头，我觉得你说的是事实。”黄泉摸着下巴，沉吟。 “还有人在暗地里保护你们？”碧落却是问黄泉。 黄泉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我不知道，这是老大安排的，要问你问大块头好了。” “就我和玲珑，不过这次少主出事了，老大肯定很心痛，往后只会派更多人保护少主的。”岩晖看碧落投来杀人的目光，不敢怠慢，赶紧向她坦白。 “瞧，其实我只是沾了黄小莲的光。”黄泉瘪了瘪嘴巴。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先找到他。”碧落微微叹气。 就在这时，天空上突然想起了一个暴躁的声音：“黄泉小儿，你给我滚出来，你破坏了我的地下洞穴，又让我儿命丧南海，我要取你狗命。”随着这声音落下，整个乐游山上空飞满了当扈，每只当扈背上都骑着一个羽人族战士，这些当扈在空中不断盘旋，巡逻，试图找出躲藏起来的黄泉等人。 这声音如雷滚滚过，碧落听着很熟悉，似是羽栾的声音，可羽人族国王举止得当，修养良好，可不会这么气急败坏，但这声音的确又是他的。 破坏地下洞穴，碧落身在其中，可是他说羽枫死在了南海，碧落百思不得其解，看向黄泉，后者一脸苦笑：“我什么都不知道。” 哼，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什么都不想说。碧落心想。 忽而听到乐游山妖族吼叫声连连，整个乐游山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妖族，这些妖族各自攻击那些羽人族战士，将他们逼得飞上半空，可他们也没能享受到胜利的喜悦，那些羽人族战士在升空后，快速向它们射出弓箭，一大片妖族带着血雾倒了下来。 碧落看到这羽人和妖族打得火热，看向黄泉，后者的苦涩笑容更苦了：“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这乐游山上藏着这么多的妖族。”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岸边传来嘟嘟的号角声，有守在江边的羽人族战士大喊：“大夏国与鲛人族联合进攻，快点禀告国王陛下。” 碧落这次真是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子的，仅仅只是半天，刚还宁静如仙境的乐游山瞬间被牵扯进战火里，这战火不仅是妖族之间的，还有大夏国和鲛人族参杂其中，还有那些被奴役的半羽人半半羽人们，肯定也会趁机反抗。 多方攻击下，就算羽人国人人皆兵，也难以抵抗的吧，何况，羽栾国王还要为丧儿而悲恸，要是昏乱之下，乱下决策，最可怕的结果…… 羽人国会在一夜间灭国。 碧落的心一沉：黄泉这次真是酿出大祸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历史冤案 碧落霍地一下子站起来，黄泉和岩晖直直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干嘛。 “我们要去帮羽人国平息这场战争。”碧落正义凛然地说。 “怎么平息？”黄泉却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而且羽栾刚才怒气冲冲要找他算账，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走出去，让对方有机可乘，虽然羽枫那事跟他无关就是了。 “先击退大夏国和鲛人族的联合攻击。”碧落想了想，给出了个答案。 “我觉得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逃避？” “没有吧，羽人国兵多将广，很容易能化解这场战争之灾。” “说得容易，祸是你闯的，你要负责的。” “什么祸是我闯的？” “你先闯入地下洞穴，让那些奴隶反抗羽人族战士，妖族，大夏国和鲛人族才会趁机发起攻击。” “其实这是羽栾国王的意思……”黄泉知道碧落不会相信，话说到一半，果然听到了她的冷笑声，可他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不要不相信，待日后再见羽栾，你大可向他问个明白。” “只是你想不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吧。”碧落也不是不想相信黄泉，可这个人说话跳跃性很大，本来是两个根本不相连的事，他愣是能说到一起，让人很难相信。 果然，黄泉点头，说道：“黄小莲会暴走，这是我没想到的。” “不仅如此，还拆了大半个乐游山。”碧落冷笑。 “黄泉兄弟，这其实不怪你，只因少主太过关心你，看到你陷入危险之中，自然而然现了本体，要为你复仇，而你会陷入危险，皆因你忙着救碧落小姐，而忽略了身后的冷箭，你想着要救碧落小姐，是因为你……”岩晖试图去安慰黄泉，说到后来，“被碧落瞪了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不管怎么说，乐游山当有此劫，是逃不掉的。” “那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碧落很是失望，每次遇上事情，黄泉总是想着办法逃避，或是急急离开，或是推到一旁，根本没想过要怎么去解决。 “那留下来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啊？” “至少我们可以帮上一点忙，击退羽人族的敌人。” “真的不需要，羽人族没你想的那么弱，我们突然出现了，反而会扰乱了羽栾退敌的思绪，才真是给他添麻烦。” “那你想要怎么做？” “我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哪两件？” “一，找回黄小莲，二，找回羽枫。” 岩晖这时也跟着说：“黄泉兄弟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找回少主，要是少主出了事，老大可是会出动全部兵马荡平乐游山的，那时羽人族才真的是真正的灭国。” “你们老大有那么大的本事吗？”碧落已然分不清岩晖到底是在吹牛还是说的是实话。 跟着这两人说话真是拗口，兜兜转转的，容易被他们绕进去。 “自然是有的。”黄泉站起来。 “有啊，我们老大可是建木森林之王，全天下的兽族受他指挥，你说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岩晖说到激动处，口水飞溅出来，那股奇臭的味道让黄泉和碧落退得远远的，掩着鼻子。 “所以黄小莲是兽王的儿子？”碧落才知道自己刚才猜错了，没想到黄莲的身份比她所想的更加尊贵。 “是的呢。”黄泉悠哉加了一句。 “好吧。”碧落已经震惊到不能再震惊了，心情早已平静无比，现在就算天帝老子亲自来到她面前，她也不会觉得意外。如果岩晖说的是事实，以兽族首领出了名的护子心切，要是黄莲真是出事了，真的有可能带他的手下荡平乐游。 这可是百万兽族，当中的高阶神兽不计其数，不是羽人族这区区三十万人能抵挡的。 这么看来，的确是找到黄小莲要更紧迫一点，而且真要按黄泉说得那样，羽人族尚有抵抗之力的话，倒不用去管他们。 “找到了黄小莲之后呢？”碧落不动声色问。 “去找羽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黄泉道。 “要去南海？”碧落皱起了眉头，“我们没有坐骑，去不了很远的地方。” “疯丫头，刚还说黄小莲是建木森林的少主人，要多少飞行鸟兽多的是，这个不是问题。”黄泉大大咧咧道，“再说了，我们还有他呢。”说着，拍了拍岩晖的肩膀，后者腼腆笑了笑。 “好吧。”碧落无语，这个开挂了的小孩，还真是天下无敌，怪不得他这么大方，随随便便就送了一头独角兽出去，即使对方是不认识的人也不在乎，敢情人家家里花园多的是这样的神兽。 以前碧落还以为黄莲是小孩子不懂事，喜欢吹牛，没想到却是真的。 “黄泉兄弟，那么我们出发吧。”岩晖心下蛮焦急的，若是老大责怪下来，他也担起保护不周的重责。 “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碧落却不愿意动脚。 “路上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跟你说。”黄泉苦笑。 “那行。”正当碧落疑惑该怎么走时，岩晖突然变回本体，一只长着一个脚的大鸟。 “毕方。”碧落惊呼了出来。 “上去吧。”黄泉说着，跳上了毕方的背脊，他本来想喊碧落跳上来的，可一回头就看到她骑着驳，冲她笑了。 原来驳刚刚飞来。 岩晖清吟一声，振翅而起，沿着青江一直往前飞。 驳振动双翅，跟着起飞。 “黄小莲的身份确定了，你可以公布你的身份了吗？”碧落满脑子都是疑惑，而众多疑惑里面，她最关心的还是黄泉的身份，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就这样闯进了她的生活，让人触不及防。 黄泉对她必定是没有歹意的，可是一日搞不清他的身份，碧落就一直不能安心。 她总有一种感觉，她和黄泉是相识的，否则断然不会那么熟悉她的喜好，熟悉她的性子，可碧落的确又没见过黄泉，两人第一次见面，还要回溯到自己阻止姬正被忽悠得向他买面具时，那时的感觉是从未见过这人，可在接触之后，偏偏又有另外一种感觉，她和这人相识已久，可黄泉才刚十七岁，而自己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碧落就是对不明确的事情感到惊慌，所以她才那么想弄清楚黄泉的身份，现在觉得正是时候了。 “你就这么想知道吗？”黄泉脸上挂着圣洁的笑容，似乎碧落问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说吧，少在那里瞎扯。”碧落白了一眼黄泉，意思是你这回逃不掉的，不好好回答就死定了。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说吧。”黄泉这次倒是坦白，让碧落破觉得意外，“真的？” “真的，不过我只说一次。”黄泉向碧落眨着眼，这么个轻浮的态度又让碧落觉得不够真诚，心里很是怀疑他到底要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是大夏国的皇子。”黄泉此言一出，碧落真的被震惊到了，任她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黄泉的身份是这个，不过转而一想，以前也有些蛛丝马迹，只不过自己不够仔细，没想过这个可能。 黄泉的相貌本就是九州人，还留着长长的黑发，黑眼睛，当时自己还说他像大夏国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在蛮族还有长寿村时，黄泉也会识别大夏国语言，这也是佐证之一。 “我和大夏国的月影公主非常友好，可没听她说过有这么个哥哥。”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这在当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所以当时的国王一律禁止外传，宫里之人个个守口如瓶，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 “十七年前的太子起兵夺王位一案？”碧落突然想到了，这的确和黄泉的年龄对上了，当年太子起兵造反，被当时的君主姜新派兵镇压，太子兵败，门下三族全部被诛，传言有一个侍卫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子逃出了大夏国，不知所终，要是黄泉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是当时那个刚出生的皇子。 “正是。”黄泉冲碧落呲牙一笑，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说是就是了？总得拿出证据来吧。”碧落却不敢相信，黄泉太清楚当时发生什么事了，完全不像当事人。 “我就知道。”黄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鸳鸯手帕，上面写满了大夏国文字，碧落却不认识这些字，不过看这手帕很旧，有些岁月了，应该黄泉说的就是真的。 黄泉看碧落半信半疑，便说：“这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可以找个大夏国的人帮你看看，上面写的就是十七年前的历史冤案。” “冤案？” “嗯，上面写了，我老爹没有造反，是有人冤屈他们，老爹为了保命，不得已先发制人，才会起兵反抗。” “我会调查清楚的。”碧落看向黄泉俊秀的眼睛，看他眼神真诚，不像说谎，于是相信了个大半。 “那个带你逃难的侍卫呢？”碧落接着问。 “死了。” “死了？” “老头捡到我的时候，那侍卫就死了。” “老头？”碧落多次听黄泉提过了这个人，恍然大悟，“就是羽栾国王口中极为推崇的老前辈？” “是吧，其实这老头哪里好了，我也不明白那么多人敬仰他。” “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道，也不想了解。”黄泉懒洋洋地说，待看到碧落那幽怨的眼神时，无奈笑了，“我是真不知道，不然给你说了，免得一直在问我，很烦的。” “好，暂且算你没有说谎。” “随你。”黄泉挠挠头，女人真是麻烦，“还有什么想问的？” “多了去。” “问吧。” “你这次下山，是想要回大夏国复仇，夺回本来属于你的王位的吗？按九州嫡长子继承王位的说法，你这个皇孙才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着。” “没兴趣。” “那你总得要为你的父母平反冤屈的吧？” “到时再说吧。” “你这人可怪了，怎么都不爱复仇的。” “有什么奇怪，天天跟着那老头，早就什么都看得开了，世间的功名利禄，王位宝座，不过是过眼云烟，老子不在乎，再说了，天天被束缚在一个地方，闷死了，老子不喜欢。” 黄泉说的在理，如果他口中的那个老头是碧落推断的那样，是个仙人，那么他被这个仙人影响，淡泊名利，逍遥自在，那是极有可能的。 “可你父母的冤屈总要平反的吧，这样他们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 “再说吧。”黄泉已经第二次这样表态了，碧落不好再逼迫他，他这大夏国嫡皇孙的身份，碧落算是认下来了。 “之前的事我且不谈，你来说说吧，刚刚你说揭开地下洞穴是羽栾的意思，我不明白。”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可奈何 “女人真是麻烦。”黄泉嘟囔了一句。 碧落听见了，冷笑一声，扬了扬眉：“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碧落姐姐很漂亮。” “少来。快点从实招来。” “行，既然你喜欢听，那我就说呗。” “快点说，别磨蹭。”碧落催促黄泉道。 “知道啦，这事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这么久远的吗？” “嗯，当时的羽栾还没当上羽人国的国王，他和他的哥哥羽相两人游历山海大陆，后来碰见了老头。老头喜欢他的哥哥羽相，因为他哥哥能言会道，很能讨老头的欢心，所以老头愿意教他些法术，而羽栾老兄忠厚本分，不会花言巧语，像根木头一样，老头不喜欢他，不过呢，有时传授羽相法术时，看他要回避，觉得他可怜，于是指点他一二。” “所以羽栾才会和你师兄弟相称。”碧落恍然大悟。 “他万万是不敢的，不过我既然提出来了，他也就顺着说了。” “那和你说的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羽相天性潇洒，逍遥自在惯了，这点很和老头的胃口，所以才和老头一拍即合，他对羽人国王座没有兴趣，曾多次明确向众多羽人族族人让位于他的弟弟。” “然后呢？” “然后他就逍遥山海大陆，至今不见踪影。” “我是说这和地下洞穴有什么关系。”碧落有些不满地说，黄泉说了那么久，至今没有说到正题，着实让人着急。 说到这里，黄泉瞟了一眼碧落，这个女人的求知欲还真是旺盛，不过既然她想知道，那就满足她吧：“羽栾登基成为羽皇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他那个时候才知道他哥哥故意将这么个烫手山芋留给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羽相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干脆撂担子走人。” “有这么棘手吗？”碧落才不认为是这样，堂堂一个羽人族皇者，会不懂怎么处理自己国境内的奴隶？ “因为羽人族天生的骄傲让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情况，羽人族人标榜社会平等，绝无阶级之分，如果这件事被传了出去，必定会引起社会动荡，羽人族王室会受到很大的冲击，说不定会导致统治者换人。” “有这么严重吗？” “有。”黄泉严肃看着碧落，不再像以前那么嘻嘻哈哈，“如果你在羽人国待久了，就会知道种族歧视和奴役奴隶是多么大的罪名，况且他们奴役的是身上流着羽人血脉的后人。” 碧落问：“既然如此，历任羽皇登基后，为什么不干脆一了百了，封了这个地下城？” “这就是让羽栾感到头疼的地方，事实就是羽人族王室奴役半羽人半半羽人由来已久，他们可是尝到了当中的好处，怎能轻易放弃，羽栾在王室会议上曾经提议过放了这些奴隶，还他们自由，可那些与会的王室成员全部反对，还差点罢黜了羽栾的皇位。自那以后，对于地下洞穴和那些奴隶，羽栾只字不敢提。” “那些半羽人半半羽人是怎么来的？”碧落却不明白，看刚才动乱时，这些人身上大多带着妖族或者兽族的特征，一想到这些，碧落便觉得莫名恐惧，再想得深入些，又觉得甚是恶心。 黄泉从碧落厌恶的表情看出来了，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就如你想的那样，羽人族皇室总有些奇葩成员，喜欢看羽人族和别的种族交合……” “行了，这个不用说得这么详细。”黄泉这么说着，碧落脑海中竟然出现了相关的画面，赶紧伸手去赶开这些恶心的画面，“我不明白，没有人泄露的吗？羽人族才多少人，哪家哪户少了人，他们不会觉得奇怪的吗？何况你说的那些，总要有个地方的吧。” “乐游山的后山是禁区，除了皇室成员，其余羽人族人一律不得进去，普通族人只道这禁山很危险，因为王室还派出军队阻止他们进入，殊不知这后山实乃淫乐之地，王室成员在里面进行些荒唐淫秽之事，他们通过各种法子将抓来的妖族兽族甚至人族送入这后山，逼他们与羽人交合……” “行，我知道这些奴隶是怎么来的了。”碧落急忙打住黄泉，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可解放这些奴隶，应该不用那么麻烦才是，既然羽人族标榜社会平等，那么奴隶们也该予以他们自由，这才是平等。” “刚才说了，一个是王室的阻碍，另外一个是那些正常的羽人族人，是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 “什么意思？” “他们所享受到的种种精美瓷器，那些金银餐具，漂亮的艺术品，全都是要用银贝买来的，这些族人不用工作，银贝从哪里来？” “所以，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王室发放，每隔一段时间，王室就会发放足够的银贝给他们，任他们添置居室物品。” “所以那些银贝就是卖兵器所得？” “正是。那些奴隶们生产的兵器，除了弓和箭留给自己外，其余兵器全部贩卖给其他国家……” “真有此事？”碧落惊得站起来，下巴快要掉在地上了。 “真的，他们的盟友正是大夏国，物流运输者是鲛人族，大夏国负责收铁矿石，通过密集的河流，由鲛人族悄无声息运过青江，送入地下洞穴……” “那条暗流就是青江的？” “正是，那暗流与青江连接，鲛人就是通过那暗流送铁矿石入那洞穴。” “那在打造好兵器后，再由鲛人族送回大夏国，由大夏国人出面分卖这些兵器。” “正是，世人皆说大夏国所造的兵器天下第一，殊不知是由羽人族治下的奴隶所做，这些奴隶当中，可有不少制兵器的名家。” “不对，那为什么大夏国和鲛人族要联合攻击羽人国？” “两种可能，一来是守边界的羽人族战士并不知情，以为他们是来进攻的，其实他们是来帮忙镇压那些反抗的奴隶。” “第二种可能呢？” “就是他们的确要攻打羽人国。” “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比较说得通，大夏国和鲛人族实在没有攻打羽人国的理由，毕竟算是多年合作的盟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才那么淡定，不去羽栾。” “这本就是羽栾的计划，让我将地下洞穴的秘密公布于世，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么个乱摊子，羽栾更难以收拾了。” “如果黄小莲不暴走呢？计划会怎么进行。” “由我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世，暴露在所有羽人族族人面前，这样，羽栾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最起码，可以名正言顺释放他们，还他们自由。” “真的可以吗？” “这是羽栾跟我说的，至于可不可行，我不清楚，我只是按他所说的去做。” “没想到你还是搞砸了。”碧落道。 “我没想到黄小莲会暴走，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黄泉苦笑着说，如今不仅是羽栾感觉到头疼，连他也头疼不已，要是找不回黄莲，也不用回建木森林了，就地自栽会比较痛快一点。 “那羽枫呢？”碧落同样觉得忧愁，他要是真出事了的话，和黄泉这个梁子是结定了的，说不定他们会派出大量士兵追杀黄泉。 “我当时为了躲开他们姐弟俩，不得已这么做，没想到那只青鸟竟引得他们飞去南海，才酿成此悲剧。”黄泉的心情倒不像碧落那么沉重，脸上依然能露出微笑。 碧落既担心黄泉的安危，又记挂着羽枫的下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那总要我们去调查过才知道这事是悲剧还是恶作剧。” “嗯。”这正是黄泉所想的，不过现在最紧要之事就是找回黄莲，其他的先放一边。 两人一路聊着天，岩晖一路飞行，不知不觉已经飞出了青江，来到碧波荡漾的南海。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大海，对于海上的景色早就见怪不怪，而且他们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因此对于这些美景视而不见。 一只红色烈焰大鸟早已在南海上空，它慢慢扇动翅膀，让自己不掉下来。 “怎么才来啊？”这只红色羽毛的大鸟一看到黄泉几人，立即埋怨着说 。 “玲珑姐，没追到黄小莲吗？”黄泉上来就问。 “追不上，飞得太快了。”玲珑说着，竟化作人形，落在了黄泉的身边。 她穿着黄红间隔的长裙，年约四十，圆脸，身型有点胖，长得不算很漂亮，却有一种自然成熟的美感。 “会是一直飞出海吗？”黄泉问。 “不确定，我连他的尾巴都看不到。”玲珑摇头，她眉宇间颇有一股英气。 “可我没能闻到少主的气息。”岩晖说。 “要是大只佬都闻不到，只说明了一个情况。”黄泉摸着下巴，道。 “什么情况？”玲珑担心黄莲的安危，心急则乱，当下问黄泉。 “掉入海里了。”黄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会吧，以少主那么庞大的身躯，噗通掉入海肯定会弄出很大的动静，我们能听得到。”玲珑心头一凛。 “要是他变回人形呢？”黄泉继续抛出自己的猜测。 “对哦，暴走状态下的少主维持不了很久这个形态，要是变回人形掉落海里，以他那么小只的身体，的确发不出很大的声响。”经黄泉这么提醒，玲珑恍然大悟。 “最怕就是在青江时变回人形了。”黄泉挠着头，说。 “那倒没有。”玲珑眼神很笃定，“我是出了青江才跟丢少主的。” “好吧。” “黄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玲珑问。 “办法不是没有。”黄泉沉吟片刻，已有了想法，“我们找鲛人问一问。” “可以吗？”碧落总觉得黄泉这话不靠谱，且不说一时间去哪里找鲛人，就算找到了，人家就愿意回答你的问题了吗？ “好。”玲珑却毫不犹豫，马上答应了，“我们先到岸边吧。” 青江入海口两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景象，左边是大夏国，一片平地，右边则是羽人国，那里悬崖峭壁，万刃高立，悬崖之下波涛汹涌，浪潮拍岸。 黄泉找了个突出的岩石，让岩晖落下。 几人先后落在了这块大岩石上，岩晖摇身一变，变回了肌肉发达的人。 “这里会有鲛人吗？”碧落很是怀疑，这边潮水澎湃，浪头翻滚，巨浪滔天，应该不会有鲛人才是。 “碧落小姐应该没接触过鲛人才会这么说吧。”玲珑一口说出了碧落的名字，让这个桐柏国公主稍显吃惊，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和岩晖既是暗中保护黄莲，那么这些天以来所经历的事他们自然事一清二楚，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奇怪。 “也不是，参星港口连接建木湖，以前也在那见过鲛人。”碧落向玲珑解释说。 玲珑点点头，她说话时总是慢条斯理，却又有一种能打动人的情绪：“建木湖湖水平静，常常有鲛人出没，的确容易让人误会他们只生活在平静的江湖里，可很多人不知道鲛人更喜欢弄潮。” “那我倒是孤陋寡闻了。”碧落听得出来，玲珑说话时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言语之间又十分诚恳，她已经开始信服这个阅历丰富的女子。 “要把他们弄出来吗？”岩晖问黄泉。 “当然啦，不然怎么问话。”黄泉嘻嘻哈哈地道。 碧落真是服了黄泉，现在是黄小莲不见了，这人竟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可想到兽王派来的两个护卫对他言听计从，又觉得很奇怪，黄泉的身份应该不止他说的那么简单，否则怎能让两只神兽服服帖帖，甘于听命。 “好。”岩晖说着，突然又变回本体，扇着翅膀贴着海面飞行，长嘴一开，一道火红色的烈焰从嘴里喷射而出，落入海里。 他这样一路沿着海岸喷射，不多久，竟有两个鲛人浮出了水面，夹着半生不熟的人族语言求饶。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路追寻 碧落有些失落，好像有用的信息就这么一条。 “不说了，要是黄小莲落入鲛人手中，恐怕会有危险。”黄泉说着，收起了匕首，让那两个鲛人滚回南海，然后转身对碧落说，“我们现在就……”话才说到一半，却发现碧落看自己的眼神跟以往完全变了样，这眼神炽热而温柔，却又带着些怀疑，不由得看了看自己，可身上并无什么东西啊，于是问：“……怎么啦？” “没事，我们去追黄小莲吧。”碧落被黄泉瞧得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一跃跃上驳，先往南飞了。 “玲珑姐姐，你是不是跟这个疯丫头说了什么。”黄泉觉得奇怪，就刚才自己问话两个鲛人的功夫，怎么碧落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呢，我向她称赞你精通各族语言，夸你来着。”玲珑说着，也变回了本体，展翅追上碧落。 “你别看我，我刚就在你身边，什么也不知道。”岩晖一看黄泉看过来，立即说。 “没问你，赶紧走吧，要是黄小莲真的出事了，你我皆负不起老大的愤怒。”黄泉白了一眼岩晖，没好气地说。 岩晖知道这个时候不去惹黄泉的话，闭上嘴巴，乖乖变回本体，载着黄泉追上前面两人。 两人两只神兽一路沿着海岸飞，每隔一个时间就落下来去找鲛人询问，一路问下来，这些鲛人的回答大同小异，都是说看到有一头白龙贴着海面向南飞。 黄泉却越来越焦急，碧落不明所以，黄泉刚还那么淡定的，怎么反而在快要找到黄小莲时反而焦急起来。 “疯丫头，你不懂，这些鲛人说黄小莲贴着海面飞，而且有力竭的迹象，当然是越快找到他越好啦。”黄泉说着，又让岩晖加快了速度。 越往南飞，这海岸线越是蜿蜒，峭壁林立，海边上高峰延绵不绝，很多地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与海面成九十度垂直，岸礁上，偶尔会看到有鲛人在放声歌唱。 黄昏了，这歌声如泣如诉，竟是说不出的幽怨，又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会让人不自觉寻觅过去。 就在太阳西下，完全沉入群峰时，前面转了个方向，刚才的悬崖峭壁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而深坑的对面，有一座由无数骷髅堆积而成的高山。 这座山光秃秃的，山上不见树木，唯有那水流湍湍而流，那河流从山上倾泻而下，注入南海，而那河水，竟然是血红色的，还散出刺鼻的尸臭味。 这些血红色的河水落入南海后，于深坑里翻滚，不断融入海水，渐渐变得淡起来，可那血腥味依旧传得很远。 碧落伸衣袖遮住了鼻子，神色凝重：“黄小莲不会落在这里的吧？” “不知道，可这已经是最南部了，再转向西南走，就是那只大家伙的地盘了，我们惹不起。”黄泉罕见地露出了怂意。 “你是说应龙吧？”碧落对南洲的地图了如指掌，自然明白黄泉说的是什么。 他们所在的地方叫好望角，是妖精森林的东南角，这里是妖精森林的最边角地方，这座山叫尸山，归妖族八大守护者的貔貅所管，往西南走几个山头，就是龙牙山脉，那是应龙的地盘。 “对啊，就是它，惹不起惹不起。”黄泉连续摇头。 “先找个鲛人问一问吧，如果不在这里，我们就要沿着直路往前飞了。”却是玲珑说话，原来她担心这两个年轻人花费太多唇舌于谈话上，耽搁了救黄莲。 当下众人慢慢降落在海岸边上，这里静悄悄，连个妖族的吼叫都没有。 “这里不太会有鲛人族生活吧？”碧落凝住秀眉，说，“这里是尸山，山上流下来的是血水，这附近的海水很脏，味道又极其难闻，不适合鲛人族生活。” “你说得对，不过我们什么都要试一试，万一少主真是在这里坠落呢？”玲珑很看好碧落，所以什么话尽量跟她说清楚。 “玲珑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可以在远一点的地方找鲛人询问。”碧落以为玲珑误解她了，连忙向她解释。 “不用了，前面就有一个。”黄泉眼尖，看到有一个鲛人躲在岩礁后面，正在偷偷看着他们这一行人，她好像发现了黄泉在盯着她，赶紧将脑袋缩到岩石后面。 正想着要不要跳入海里时，就听到黄泉清脆的声音在脑袋上响起：“这么快就想着回去了吗？” 那鲛人未料到黄泉竟会这么快就来到她身边，明明刚刚还在那么远的地方，抬头一看，果真是他，吓得失了魂，抱住石头瑟瑟发抖。 碧落等人这才赶到，看到一个七八岁身型大小的鲛人族女孩害怕得发抖，以为黄泉对他做了什么，碧落赶紧上前去安慰她，没想到这个鲛人小孩抱着碧落哇哇大哭。 黄泉两手一摊，很是无辜地说：“我什么都没做。” “好了，先让她不哭了再说吧。”玲珑是相信黄泉，可能这鲛人小孩看到黄泉倏忽出现，吓着了。 这鲛人小孩躲在碧落怀里哭了很久，天完全黑透了才总算是止住了，白白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让人见了很是心疼。 黄泉被她拖了这么久时间，甚是不满，可又不能对着一个小孩子发脾气，只好不断嘟囔，当那鲛人小孩露出脸来时，当即惊呼了出来：“是你。” “你们认识？”碧落意想不到，黄泉竟然还会认识这个鲛人小孩。 “我不认识你啊。”那鲛人小孩尚在啜泣，一边去擦泪珠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呵呵，当时送你天马的咧。”黄泉心里喊了一句，不认识见鬼了。这小孩眼神狡黠，骗了黄莲一头独角兽，黄泉倒不是很在意，反正也不是他家的，反正老大家里多的是，不过这次她还想骗人，被她拖了这么长时间后，黄泉火气很大。 “就是那个说没有船不能渡江，然后黄小莲送了她独角兽过江的小女孩？”经黄泉这么一说，碧落顿时有了印象，记得当初黄泉和黄莲的确提过这事，本以为是这两兄弟在吹牛，没想到却是真有其事。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尸山血河 “哦，大哥哥，是你。”那鲛人小孩往挪了一步，垫着尾巴仰着脸看黄泉，她有点矮，这样才仅能够到黄泉的下巴。 男性鲛人长得奇丑无比，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可女性鲛人恰恰相反，长得非常好看，上半身雪白无比，宛如白玉雕塑，水汪汪的大眼睛，细长的鼻子，樱桃小嘴，还有那两只尖尖的耳朵，那柔顺的金发，这鲛人小孩显然还没成年，胸前平平，可就算这样，身上也散发出迷人的体香。 “臭屁小孩，靠那么近干啥？”黄泉别过脸，不去看她，要是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说不定就此沦陷。 “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这鲛人小孩说着，突然抱着黄泉，又嘤嘤哭起来。 黄泉举起双手，无奈地看向碧落，见她冷冷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了苦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她身上有少主的味道。”玲珑这时说道。 本来她还察觉不了的，现场血腥味太重，而这女孩身上又抹着香水，她很难分辨出来，可是和她距离近一点，终究还是从她身上闻到了黄莲的气味。 “你是说那个小弟弟吗？”这个鲛人小孩还是抱着黄泉，不愿放手。 “就是，你看过他。”碧落三人皆是精神大振，找了大半天，终于找着了黄莲的下落。 “他……”这鲛人小孩连续说了几个他，始终说不下去，说到最后，又要哭了。 “他到底怎么啦？”碧落再也忍不住，冲她问。 “他上了尸山。”那鲛人小孩颤颤缩缩地说。 “什么？”四人尽皆变了脸色。 “走，上尸山。”岩晖和玲珑更不打话，说走就走，黄泉却觉得蹊跷，这鲛人小孩说谎成性，她的话不能全信。 “大块头，玲珑姐，且慢。”黄泉急忙叫住两人。 “怎么啦？”玲珑不解。 黄泉没回她，而是挣开那鲛人小孩瘦弱的手，低头问：“他为什么会上尸山？” “因为……”那鲛人小孩突然嗷地一声轻叫了出来，“大哥哥，你弄疼我了。” 黄泉没有办法，唯有放开她，盯着她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她委屈极了，眼珠不住在眼眶里打转，随时会掉下来，可就是掉不下去：“因为我说了要用尸山上的五色玉膏……” “小朋友，还要说谎吗？”黄泉听到五色玉膏这几个字时，顿时笑了，他知道这玩意只长在仙气最盛的昆仑山上，别的地方可是没有的，这尸山上遍地尸体，邪气横生，更无可能生长有五色玉膏。 “哦，哦，我记错了，是苍玉。” 这次那鲛人小孩倒是说对了，尸山上的确盛产苍玉，可这是尸山上唯一的妖族麖争抢的对象，她要这苍玉有何用。 “你要黄小莲拿这苍玉何用？”碧落低下头，小声问，却是她也想到了这一点，故而问那鲛人小孩。 “我拿来治病的。”那鲛人小孩说着，又忍不住掉眼泪了。 黄泉长叹一声，自觉搞不定这个鲛人女孩，转而将她交给了碧落。 “你患了什么病？”碧落蹲下来，声音很温柔，她本就是伏羲后人，心怀天下，平等待人一向是她待人的准则。 “我被从尸山血河上流下来的妖怪咬了一口。”她说着，就要脱去身上的衣服，碧落大为窘迫，这里可是有两个男子在，赶紧说：“不用了，我相信你。” 黄泉已经和岩晖、玲珑走去尸山峭壁之下了，碧落对那鲛人女孩说：“不管你是不是骗人的……” “我是真的没有骗人。”那鲛人小孩马上止住流泪，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碧落，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好，既然如此，你愿意和我们一起上尸山吗？”碧落知道黄泉信任她，所以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说什么，就是这样，她才更不能辜负黄泉的信任，这个鲛人女孩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见过黄莲的人，碧落必须要将她带在身边，要是她说了谎话，能找到她让她说出真话，要是说的事实，那也无妨，碧落自问他们四人可保这小女孩平安无事。 “我也不想麻烦你们，可是我怕那些妖怪。”那鲛人小女孩说着，双肩剧烈抖动，又要哭出来。 “没关系，我们会保护你的，没有妖怪敢对你动手。”碧落说着，抱起那鲛人女孩，追赶黄泉等人。 她这算是半劝说半强迫，那鲛人女孩挣脱不得，也明白自己这次逃不过了，唯有乖乖听话，跟随几人上尸山。 碧落快步追了上去，到了悬崖峭壁边时，看到黄泉他们都在看着自己，顿时脸上火辣辣的：“还是带着她比较好找人。” 玲珑对碧落露出赞许的目光，再一次提升了对她的评价，这女孩不仅心思敏捷，还很懂做人，知道黄泉心里所想的，不错，和黄泉是绝配。 “随便你。”黄泉虽是这么说，可听得出来，他说话时还是蛮高兴的，他仰着头看上去，这尸山非常非常高，当下就产生了疑惑，“这么高，黄小莲怎么上得了去啊？” “哦，他是骑着送我的独角兽上去的。”那鲛人女孩赶紧说。 “那真是谢谢你啊。”黄泉说完，不管别人，让岩晖化回本体，乘着他飞上去，玲珑不想化形，跟黄泉一起上了毕方的背脊。 “别管那个大哥哥。”碧落听得出来，黄泉这话里颇有怨气，她怕那鲛人女孩承受不了，所以安慰她。 “嗯。”那鲛人女孩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碧落问。 “香寒。”那鲛人女孩回答道。 驳并未走远，就在岸礁附近，碧落招呼它过来，抱着香寒上去，驳展翅，飞起。 “黄泉，你就那么信任碧落小姐吗？”玲珑回过头，看见白色的驳在下面缓缓升起，在这夜色里尤其显眼。 “那还能怎样，打那个小鬼吗？”黄泉耸耸肩，“既然疯丫头要出风头，就让让他呗。” “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出风头给谁看？”玲珑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她当然不会责骂黄泉故意东拉西扯，因为她明白这小子的性情，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才不会轻易向碧落低头认输呢。 “是啊，碧落小姐喜欢……”岩晖还没说完，黄泉就“狠狠”给他来了一掌，“你们在这里闲聊，不专心找黄小莲，万一因此救不下他，是要担责的。” “不会吧，这里的妖族应该知道少主的身份才是。”岩晖委屈极了，又不是他提起的话题，怎么黄泉老是找他麻烦。 “别真的以为你们老大天下无敌，打个招牌出来就能横行山海大陆。”黄泉抱着双手，不以为意。 “黄泉说得有理，这里是尸山，山上的妖族麖严格意义上就是死了几千年的妖族，做什么都不会顾忌，在它们眼里，坐着神圣独角兽的少主更可能是它们口中的香饽饽。”玲珑秀眉深锁，那个鲛人族小女孩说的完全有可能，黄莲天性单纯，别人说什么都听都愿意去做，不管她是不是骗人的，她请黄莲上山取玉，以黄莲纯朴热心的性子，是会去的。 “那可要快一点了。”一听玲珑这么分析，岩晖心里急了，蓦然加快了速度，直直往上飞，黄泉本来坐得好好的，谁料岩晖竟会来个九十度的垂直飞行，一个不稳，差点掉了下来。 玲珑坐得很稳，伸出手拉了他一把，黄泉这才没摔下去。 黄泉正想大骂岩晖，一只巨大的妖兽从上方掉下来，他一缩头，才堪堪躲了过去。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尸毒发作 毕方冲天而起。 待黄泉坐稳了以后，一阵红光大作，玲珑瞬间现出本体，化回一只红色大鸟，冷冷看着地面上那数以百计的麖。 这些麖四脚着地，身如巨鹿，头颅后方长着相当长的骨质头盾，口鼻上方长着一根弯曲的角，他们眼睛泛红，各自扭打成一团，不时有麖被掀翻在地，然后被推落悬崖。 驳飞得稍慢一点，差点被那些掉落下悬崖的麖撞中，幸好它反应敏捷，迅速往左飞，才躲了过去。 待驳飞到黄泉身边时，碧落看到眼前这数量众多的驳在自相残杀，呆住了。 突然有一只身形是普通麖两三倍的麖跳上了最近的一块岩石，对着那挂在海面上的月亮怒吼，有些麖从纠缠里掏出来，往山上奔跑，而另外又有一批麖如钢铁洪流滚滚奔向另外一个方向，刚才还打得甚是热闹的场面瞬间恢复平静，只留下一堆被撕碎了的麖的尸体冷冰冰地说明了这里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碧落正想让驳靠近一点点，瞧个清楚，那些麖的尸体突然冒出一股黑烟，肉体在快速化成血水，缓缓顺着尸骨的低凹方向流，汇集成一条血河，而血河的两边，生长着无数的尸树，这些尸树上挂着各种妖兽的器官，有的是心脏，有的是脑袋，有的是手或脚…… 清冷的月光下，这些尸树看起来特别可怕，尤其是有些脑袋的嘴巴一开一合，竟然还会动，真是骇人。 碧落第一次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尽管已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恐慌，直冒冷汗。 “要不玲珑姐姐留在这里吧。”黄泉看到了碧落惊恐的神情，于是对玲珑说，“我和大块头快进快出，找到黄小莲就出来。” “好，碧落小姐，你也别进去了吧，驳实在太惹人瞩目了，容易引起麖的注意，救人的难度会上升很多的。”玲珑这么说，无非是想找个借口让碧落留下来。 碧落明白黄泉是在担心她，可刚刚那些麖突然离开，一定是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这事和黄莲有关，那就更是丝毫耽搁不得，当即说：“我没事，走吧，黄小莲等着我们去救他呢。”说完，骑着驳先进入尸山。 玲珑转头看向黄泉，意思是说我尽力了，黄泉做了个谢谢的手势，其实他了解碧落的性子，如果不这么坚持就不是她了。 黄泉让岩晖追上碧落，掏出了一颗丹药，笑着抛给她。 碧落接过了，借着幽冷的月光，看到是一颗紫色的丹药，便问：“这是什么药？” “太乙紫金丹，除了不能生孩子，什么都可以用。”黄泉一脸轻松地说。 “扯，不就是解毒丹吗。”碧落啐了一口黄泉，脸上却自然而然露出了微笑，将这解毒丹服了下去。 “她们呢？”碧落吃完，才想起玲珑几人没得吃，以为黄泉还有的，结果黄泉两手一摊：“没有了，就这么一颗。” 碧落这才急了：“玲珑姐姐她们没得吃呢，你怎么就给我了。” “我们不用吃也没事。”玲珑淡淡地说。 “那香寒呢？”碧落说着，指了指胸前的鲛人女孩。 “我真的只有这么一颗，你吃了就没了。”黄泉说完，让岩晖飞快一点。 “她连被麖咬了一口也没事，自然能扛这尸毒。”玲珑道。 “可她已经昏迷过去了。”碧落这么说着，才发现香寒已晕倒在她的胸膛上，面色苍白，嘴唇发黑，正是中毒了的迹象。 “再深入尸山她会死掉的。”玲珑道。 “那我先出去外面等你们吧。” “好。” 看来是真的不能往前去了，无奈之下，碧落只好命驳转了个方向，飞出尸山。 黄泉在前面等了一段时间，才看到玲珑独自飞来，碧落却不见在后，往后瞄了几眼，还是没看到她。 玲珑自是知道黄泉去的心意，劝他放松些：“那鲛人小孩中了尸毒，碧落带她出去了。” “刚上山时还好好的，怎么说中毒就中毒了。”黄泉不解，再想到那个小孩子谎话连连，心中总有不好的感觉。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小孩曾经被麖咬过都没事，自然不怕那尸毒，可看她脸色寒白，嘴唇发黑，的确是中毒迹象。”玲珑说。 “先别管她们了，救出黄小莲要紧。”黄泉让岩晖跟着当中一群麖奔跑的方向飞，发现那群麖是奔向尸山中央的高地，路上源源不断有其他麖的加入，渐渐形成一个极为庞大的群体，行进之际，这些麖会和同伴撕咬，直到一方倒下。那些战败的麖，尸体很快会被扒空，露出一颗青白色的玉石，战胜的那只麖会将这块会发光的玉石吞下肚子。 “这个就是苍玉了吗？”黄泉眯着眼睛，这些如钢铁洪流奔跑的麖根本不管它们，只低着头一路狂奔。 “应该是的吧。”玲珑不太确定，她没来过这里，也未曾想过山海大陆竟还有个这么恐怖的地方，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黄泉倒是显得很悠闲，完全不怕这尸山，反而趁着难得空隙时间向玲珑和岩晖说了这个苍玉的故事：“麖的身体里一左一右长着两只胃，左边是有形的，以尸体为食，右边的胃没有形状却自带光晕，以尸灵为食，一阳一阴，一实一虚，它们必须设法同时喂饱这两只胃才不会饿死，但凡有一个空着太久，都会威胁生命。” “正如你们所见，尸山上寸草不生，那些尸树吸收尸水和月光精华，长出来的净是些残缺不全的器官，然而这就是麖赖以生存的食物，尸树不断被吃掉，又不断生长，可以说是无限循环。” “白天时候，有阳光照射，这些尸树会化作一堆堆白森森山石，就是我们傍晚看到的那样，全是骷髅骨头，到了晚上，月光照射，这些尸水就会流动，要是到了阴天或是月食，月亮被挡住了，得不到月光照射，这些尸树就会枯萎，没有了食物来源，这些麖就会自相残杀。由于长时间食用尸体饮用尸水，麖的体内积存了大量的尸毒，这尸毒只有一种玉石能解。” “苍玉。”玲珑才明白过来，“这么说来，那个鲛人小孩倒没有说谎。” “且不说她。”黄泉继续道，“每一只麖兽一年必须要吃到一块苍玉才可解去身上的尸毒，被吃进腹内的苍玉会附在肠壁里，所以这苍玉可是尸山上的抢手货，要是哪一年气候恶劣，这些麖还会互相残杀，夺取战败者腹内的苍玉，从麖体内苍玉的数量，我们可以知道它的年龄。” “就是说，体内苍玉越多的麖，年龄也越大。” “还可以这么理解，实力也越强。” “那它们奔向高处的尸树……”玲珑说着，发现自己用错词语了，随着逐渐进入尸山的腹地，那些尸树逐渐变得多起来，地上尸横遍野，尸河纵横，尸林密布，无数的麖从四面八方奔跑过来，阵势吓人，“这尸林好大一片，竟看不到尽头。” 黄泉同样看到了这数不清的麖滚滚奔跑，心想：“要是不小心掉下去？”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他立即撇除了。 “我猜是为了苍玉。”黄泉摸着下巴。 “为什么？现在有月亮，也不是饥荒之年。”玲珑不明白。 “自然只有黄小莲才搞得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是说少主？” “我猜的，只要他忽悠那只实力最强的两只麖对打，无论谁被打败，那些苍玉可是很可观的，引得那些普通的麖趋之若鹜很正常的吧？” “可是少主能这么忽悠那些麖吗？” “别高看这种妖兽，虽然看起来可怕，不过智商极其低下，甚至为零，全凭本能驱使，会做出什么都意外。”黄泉不疾不徐地说。 “我还是觉得很难发生这种情况。” “不然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先去看了再说吧。”玲珑说着，振动翅膀，飞往尸林更高处。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苍玉之王 越往上飞，那些麖越多，相互残杀的麖也就越多，它们卯足劲，挤作一团往上冲，似乎山顶上有什么东西死死吸引住它们，要是身边有别的麖在阻挠，这些麖就咬向对方，然后继续赶路。 那尸林极为广阔，清冷月光下，长着各样器官的树木尤显恐怖，而那些飞奔的麖，凌乱密集的脚步声，传得特别远。 再飞一会儿，愤怒的巨吼声不断传入耳，一阵更胜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飘了过来，黄泉低头看，脚底下所有的麖都已经陷入疯狂之中，不管眼前是谁，只管攻击，用嘴撕咬，用利爪去撕破对方，挖空对方的身体，掏出里面的苍玉…… 有些麖从角质里释放出绿色的烟雾，黄泉掩住了鼻子，倒不是怕这烟雾有毒，而是因为这绿雾带着尸臭味，很难闻。 岩晖和玲珑事先吃了解毒丹，这些绿雾对他们不起作用，可他们同样觉得恶臭难当，不由得飞得更快了。 刚穿过绿色烟雾，黄泉便看到了光着身子的黄莲，他抱住那棵最大的尸树的树冠，在那里嚎啕大哭，尸树下有好几只巨大的麖在撞击那尸树，这些尸树不是很牢固，每撞一下，便剧烈地晃动一下，随时会被撞断。 “黄小莲。”黄泉看到了，冲他大喊。 黄莲本来很害怕的，可是看到黄泉他们找来了，立即转哭泣为大笑：“你们终于来了。”他高兴之下，竟然松开双手去鼓掌，就是这么一松懈，整个人直直往下掉。 黄泉眼见不妙，立即施用仙术，瞬间出现在黄莲身边，接住了他，再一个纵跃，跳回了岩晖的身上。 “少主，你没事就好。”玲珑靠拢了过来。 “玲珑阿姨，大块头，你们也来了。”黄莲更是高兴，这两个是他最喜欢的人，想不到他们竟然会来救自己。 “是啊。”玲珑笑着说。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再说吧。”岩晖道。 黄泉正有此意，刚想让岩晖掉头，便听到黄莲说了：“不行啊，我们还没拿到苍玉。” “你真的答应了那个小女孩？”黄泉挠挠头。 “是啊，她说可以用苍玉来解她身上的毒。”黄莲躺在黄泉的怀抱里，脸上的泪珠清晰可见。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去取吧。”黄泉摸了摸下巴，又问黄莲，“你那只独角兽呢？” “被这些可恶的妖怪咬死了。”黄莲一说到这，神色黯然，“它在天空飞着的时候，突然那只大妖怪凌空飞起，将它拍到在地，我刚好落在这树上，才没被它伤害到。如果你们来晚一点，我就咬被它们吃啦。” “下次不要听那个小女孩乱说了。”独角兽死了，黄泉不觉得可惜，反正老大后院里多的是，他只要黄莲不受伤就好。 “为什么？”黄莲呆呆地问。 “总之你信我的，哥哥不会骗你。”黄泉一时之间很难向黄莲解释，只好说，“拿了苍玉我们就回去。” “好咧，谢谢哥哥。”黄莲高兴得直拍手掌，亲了一口黄泉。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杀了一只麖，然后取它体内的苍玉。”黄泉说着，将黄莲放了下来，黄莲却焦急地说，“哥哥，要杀那只最大的妖怪才可以。” “为什么？”黄泉不明白。 “这是香寒姐姐说的，要用苍玉之王才可以彻底解她身上的毒，普通苍玉没用，只能解一年的毒，过了一年，这毒又会发作了。”黄莲认真向黄泉解释。 黄泉总觉得这香寒说的话很扯，要什么苍玉之王，玉中之玉，这不是明摆着骗人的吗？ “哥哥，可以拿得到吗？”黄莲见黄泉在沉思，以为这样很有难度，心里也是担忧，“我按照香寒姐姐的说法，将它们最大的两只妖怪印了出来，让他们互打，然后等着去捡那苍玉之王，没想到它们打起来后，有一只妖怪被打死了，我正想去捡那苍玉之王，没想到被那只打赢的妖怪全抢了去，那时又围了很多妖怪过来，跟着去抢那些被掏出来的苍玉，我本想打不过了，先回去跟香寒姐姐商讨一下，问她该怎么办，谁料回来路上遇到一只大妖怪暗中偷袭。” “没事，可以拿得到。”黄泉听黄莲这么说完，越来越觉得这香寒是在骗黄莲，不过他也不敢确定，万一那个丫头说的是真的呢，自己不去拿那苍玉之王，会让他失望和伤心的。 “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拿得到。”黄莲高兴得跳起来。 “这事简单。”黄泉道。 “就是，天底下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到哥哥。” “不见半天，嘴巴变甜了。” “我说的是真的。” “玲珑姐姐，大块头，你们先带黄小莲下山吧。”黄泉此时已认定了那个香寒是个不怀好意的骗子，总是担心碧落对付不了她，他心里很是担忧，却又不说出来，免得玲珑他们担心，只是说，“那个疯丫头也很想早点看到黄小莲的。” “碧落姐姐也来了？耶，我也很记挂她啊。”黄莲越加开心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岩晖说着调转了方向。 “你们小心些。”黄泉说着，向黄莲告别，跳向附近的一棵尸树。 “哥哥再见。”黄莲向黄泉摇手，“记住，不是一颗苍玉之王，是很多很多的苍玉之王。”随着岩晖飞远，黄莲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终耳不可闻。 “什么，很多颗？”黄泉差点没扶住那只伸出来的“手”，掉落在地上。 玲珑莞尔一笑，这下黄泉的压力大了：“你也要小心。” “好咧，我拿到苍玉之王就回去。” “那我走了。”既然黄泉没请她留下来帮忙，玲珑就先走一步了。 “玲珑姐，我总觉得那个叫寒香的小丫头很诡异。”黄泉向玲珑说。 玲珑明白黄泉担心碧落，便说：“知道了。我回去看看。”说完，飞回山边。 黄泉看玲珑那红色的羽翼快速消失于黑夜当中，挠挠头：这黄小莲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明明被骗了，还要那么开心，不是一般的笨，头疼，真是让人头疼，转而一想，自己明知黄小莲被骗了，却还要帮他，是不是更笨呢？ 黄泉收回了思绪，哼着小曲儿跳上一只麖，由它带着往尸林深处跑。 这些麖的身体倒没有什么臭味，不过从嘴角滴落的秽水奇臭无比，黄泉干脆屏住了呼吸，不去闻这空气，对于他这种修炼仙术的人来说，闭气静坐只是小儿科。 这只麖没奔跑多远，便被另外一只麖撞翻在地，黄泉只好跳到另外一只麖身上，可那只麖还没跑多远，又被撞飞了，如此一来，黄泉不能再偷懒了，只好自己于各个麖之间跳来跳去，一路往深处走。 没走多远，这片尸林突然露出了一大片空旷的地方，数不清的麖在空地上撕咬，而当中最大的那只麖，高约五丈，长将近十五丈，体型是普通麖的好几倍，正在被无数的麖围攻，当中有几头体型巨大的麖在旁指挥。 那只麖已然难以支持，左支右绌，摇摇欲坠，忽然间它仰天长啸，颀长的脖子往左右一扫，将周围的麖一扫而光，趁着这个空隙，它那巨大的角质释放出浓浓的烟雾，这烟雾却不像普通麖释放的那些绿雾，乃是蓝绿色的，带着颗粒，随风飘散，很快整个尸林都飘满了这种怪异的烟雾。 黄泉闻着这烟雾竟然带着硝烟的味道，很刺鼻，当即觉得不妙，家里那老头捣鼓丹药的时候，就是用这玩意做燃料，要是被点燃了，整个尸林都会爆炸。 “应该没事的，这些麖不会点火，没有火种，它们烧不起来。”黄泉心里正这么想着，突然看到那只巨大的麖吐出几块苍玉，抓起当中一块，狠狠撞击另外那些落在尸山上的苍玉。 一道火星一闪而过，不过这已经足够点燃那无处不在的磷火了，空气中的磷遇到火星后，立即被引燃，最先只是几个火星在噼里啪啦燃烧，然后是附近一片磷火被点燃，之后迅速蔓延，以那只超级巨麖为中心，蓦然向四周爆发，就如一道道气浪向外扩展。 离他最近的麖最先倒霉，只要被那磷火烧到一点，立即烧遍了全身，伤痛之下，根本不管身边是谁，带着磷火撞了去，另外那只麖倒霉的被点了火，瞬间烧遍全身，如此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 那些麖很快就被烧成黑炭，化作一堆骨头，那骨头在磷火之中，竟又跟着燃烧起来…… 黄泉只看得口干舌燥，不明白这些磷火为何有这等威力，可不等他想明白，空气中的磷火蓬蓬蓬不断炸裂开来，将那麖烧了，也将那些尸树烧了…… 这些火很诡异，却不是红色的，而是绿色的…… 整个尸林瞬间燃烧起来，熊熊烈火冲天而起。 火势蔓延得非常快，这边尸林深处刚烧了起来，就迅速蔓延出去，岩晖和另刚看到尸山边，就已经感受到屁股火热，回头一看，绿色的大火在剧烈燃烧，差点烧着了它们屁股上的羽毛。 两只神兽同时飞高，又加快了速度，这才逃过这一劫，两人惊魂未定，飞到悬崖边上，回过头看，尸山上火光冲天，阴气大盛，无数的麖在哀嚎。 岩晖和玲珑同时对看了一眼，都觉得糟糕：黄泉还没有出来呢。 好消息一个没有，坏消息接踵而至。 玲珑四周环视了一圈，哪里有驳的踪影，更别说约好在山林边见面的碧落了。 “碧落也不见了？”玲珑的心一沉，那个鲛人小孩果真有问题。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尸山火海 “玲珑姐姐，岩晖大哥。”却是碧落从悬崖下大叫。 玲珑听到碧落的呼喊，心下稍欢，急忙冲下去，却看到碧落蹲在一块凸出的大石头前，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玲珑让碧落跳上来，随即载着她飞上悬崖。 “中了那个小鬼的诡计。”碧落的脸色讪讪。 原来香寒只是假装中毒，待碧落将她带出了尸山后，趁着碧落不备，一把将她从驳背上推了下去，幸好碧落轻身功夫了得，危急之际运炁，于空中调整了方向，落入那突出的一块岩石上，然而香寒还想骑着驳飞走，驳不听她使唤，她拿出一个三齿短叉，叉中驳的屁股，驳没有受到伤害，却觉的很痛，吃痛之下，将她从背上甩了下来，然后飞远了，那个鲛人小女孩则掉落海里，不知是死是活。 “碧落姐姐。”黄莲一看到碧落，立即眉开眼笑。 碧落看黄莲身上光光的，什么都没穿，虽知他只是个小孩子，可也害羞难当，转过头不去看他：“你没事就好。” 她没看到黄泉，又看到尸山上火光冲天，心头一凛，莫不会出事了吧：“黄泉那个小子呢？” “我们找到了少主后，他让我们先出来，他继续在尸山上取那苍玉之王。”玲珑眼里映着那绿色的火焰，神色很是担忧。 “放心啦，哥哥不会有事的。”黄莲倒是淡定得很，他对黄泉有着莫名的信心。 “可是这整座尸山都着火了，黄泉如何能逃出来？”碧落却不像黄莲那么有信心。 “黄泉没事的。”玲珑跟着说。 “真的吗？”碧落话音刚落，就听到黄泉笑嘻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没想到你这个疯丫头还会担心我，谢啦。” “哥哥。”黄莲的两个眼睛笑成了弯月，神气地对碧落说，“我就说哥哥一定没事的。” “是啦。”碧落不想让黄泉误会，让他太得意了。 “哥哥，拿到了苍玉之王了吗？” “拿到了。”黄泉笑着说，“知道吗，为了你的苍玉之王，哥哥我差点就死了。” “嘻嘻，哥哥才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呢。” “就你知道。” “对了，香寒姐姐呢？”黄莲这么一问，黄泉也看向了碧落。 碧落不忍心让黄莲伤心，想了一小会儿，才说：“她回海里了。” “那好啊，我们去找她。”黄莲道。 黄泉看碧落脸色凝重，说话吞吐，大概已经想到了怎么回事，他本就不信任寒香，当下道：“好咧，我们去找她。” “哟呵。”黄莲兴奋得大叫。 “可是……”碧落还想说，黄泉就打断她的话了，让她宽心些，“安啦，这些都是小事，倒是连你也被骗了，我们要去讨个公道回来。” “可是黄小莲被她骗上了尸山，还差点让你丧了性命。”碧落不解。 “我们不是没事吗？”黄泉却依然笑容不改。 “真是猜不透你们。”碧落叹气。 “没什么的，只要黄小莲开心就好。”黄泉看碧落依然想不通，便道，“没什么猜不透的，他才刚为了我暴走，我们让他任性一点又怎样？” 这也就是黄泉才有这样说话的底气，仗着老师的名号和整个兽族为靠山，去到哪里不是横着走。 碧落一想也是，这兄弟俩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要说为了对方去死，相信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当即几人慢慢飞落悬崖，落在了岸礁上。 “她在哪？”黄泉四下张望，不见香寒，便问。 “在海里，她回家了。”碧落甚是尴尬，果然这谎言开了头，便得要撒更多的谎言去圆才行。 “那我们怎么把苍玉之王给她？”黄莲问。 “先穿上衣服吧。”碧落生怕黄莲问下去，于是转移话题，“不然等一下着凉了，会感冒的。” “可是我没有衣服啊。”黄莲仰着脑袋，稚脸上写着认真两个字。 “这倒是个问题。”碧落说着，推了一下黄泉，后者极不情愿地说道，“去对面山上摘几片树叶挡住重要部位就行了。” 这也行？碧落当场傻了眼，怎么她就想不到会这样解决的呢？ “为什么不行，他还是个小孩子。”黄泉非常轻松地说道。 果然，黄泉话音刚落，就听到黄莲大声说好：“我们去摘树叶。” “好咧。”黄泉抱起黄莲，骑上毕方，飞去对面的山峰。 “我们也走吧。”玲珑说着，变回本体，刚好尸山上的血水比以往更盛，瓢泼落下，玲珑趁机飞离这里，载着碧落追上黄泉他们。 兴许是折腾得累了，当碧落赶上黄泉他们时，发现黄莲已躺在黄泉的怀里，酣然入睡，鼾声如雷。 这里山峰高耸，黄泉找了个干爽的山洞，权当是休息的地方。 “还要去取树叶吗？”碧落小声问。 “去啊，顺便我们也先睡一觉吧，折腾一天了，真是怀念乐游山上那又大又软又舒服的床啊。”黄泉说着，竟然觉得困了，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两人说睡觉就能睡得过去，碧落早已习惯，两人鼾声一个赛一个高，碧落无奈笑了，她走出山洞，岩晖已经不知影踪，玲珑靠在岩石上，似是在等她。 “岩晖大哥呢？”碧落问。 “走了。” “走了？” “是的，等一下我也要离开。” “为什么？” “我们的任务是暗中保护少主，如今少主平安无事，我们也要恢复之前的样子，暗地里随行。”玲珑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碧落懂了，不过才和玲珑相处半天，她发觉已经喜欢上这个成熟稳重的姐姐，于是问：“既然你们已经暴露了影踪，为何不干脆跟我们同行？” “老大说了我们不能太张扬。”玲珑摇了摇头，她也很想多和黄泉他们相处，可是老大下令说是暗中保护，他们只能按命行事。 “好吧。”碧落知道这些事不能勉强，不然就是让人家为难了。 “我走了，你们玩得开心些。”玲珑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黯然，“可以的话，你多多陪黄泉吧。” 碧落此时还不明白玲珑说的是什么，愣了一下，马上道：“我会的。” 玲珑摇摇头，碧落根本不知道黄泉的事情，所以不明白时间对于黄泉的意义，微微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山洞。 碧落找了些干柴，用折子点着了，山洞里立刻明亮起来，她又找来几片芭蕉叶，盖住了黄莲的身体，然后看到黄泉躺在地上，睡得很安稳，脸上露着微微的笑容，嘴角有口水流出的痕迹，笑了，他胸膛起伏平缓，呼吸顺畅，似乎这伤对他影响不大。 碧落看着他起伏的胸膛，还有那包扎着的红色裙纱，自从受伤了以后，折腾了大半天，他的伤口没有再迸裂，也是神奇极了，不知这躯壳是什么做的，人族的身体不应该这么强悍才是。 可能跟他修炼仙术有关吧，想了这么久，碧落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玲珑临走之前明显是想说什么来着，绝不是让她陪着黄泉这么简单，这话里肯定有话，只可惜她没说清楚，要问黄泉吧，依他的性子，大概也不会说的，还不如不问，不要自讨没趣。这家伙虽然聒噪，喋喋不休，总是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对身边的人真的不能再好了，不知道父王会不会喜欢他…… 胡思乱想之中，碧落觉得脑袋越来越重，迷迷糊糊中，靠着黄泉的身体睡了过去。 黄泉本来睡得很甜，感觉到碧落靠着自己时，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依然闭着眼睛，嘴角不经意微微上扬。 翌日，当碧落醒来时，黄泉已经用芭蕉叶盛着水回来：“拿去洗脸吧。” “你这么早就醒了？”碧落怪不好意思的，黄泉突然对她这么好，她不习惯。 “睡得好，醒得早。”黄泉轻松一笑。 碧落转头一看，黄莲还在呼呼大睡，鼾声未断：“那黄小莲呢？” “他起码要睡个三五天吧。” “睡得这么久的吗？”碧落有些惊讶。 “他是龙族，嗜睡如命，而且昨天暴走了，耗费了他很多精力，自然要睡得久一些。” 碧落点点头，黄泉说的的确有理。 “那我们等一下去哪里？” “怎么，你有事要做吗？” “那苍玉的事情？” “不急，等黄小莲醒了再说也不晚。” “你就不怕那小孩逃了吗？” “逃不了，如果真等着苍玉解毒的话。” “什么意思？” “今天早上我去尸山看过来，昨晚那场鬼火之后，全部化成灰烬，麖，尸树，尸水，苍玉……什么都没有了。” “仅有的苍玉在你手上。”碧落一下子就猜到了，香寒要想解毒，必须要找黄泉才行，因为只有他有苍玉。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深入南海 “聪明。”黄泉冲碧落举起了大拇指。 碧落少见地打了个哈哈：“那我们就没事可做了？” “也不是，去找食物。”黄泉说着，突然扩大双手，做了个一大抱的手势，“很多很多食物，这家伙醒了后，要吃很多很多东西的。” “那羽枫呢？”碧落问。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黄泉捏着鼻子，想了想，才说，“先别管他了，等我有时间了找那只青鸟来问一问当时的情况。” 话是这么说，黄泉这些天都没有动，守在黄莲周围，不停帮他收集食物，什么香蕉野果，只要是熟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采摘干净。黄泉还去狩猎了许多山羊野猪。 碧落担心羽枫的事会搞得黄泉和羽栾交恶，多次提出要回去乐游山探个虚实，却被黄泉拉住了，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他一个孤家寡人，和谁较恶都没事，没有必要走一趟。 碧落执拗不过黄泉，只好作罢。 黄莲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果然，一醒过来就吃很多东西，这两天找回来的食物已然堆成了小山高，可还是被他一口一口吃掉，食物小山丘慢慢变得低矮，到后来完全消失了，最后他吐出一块羊腿骨，打了一个饱嗝，笑着对黄泉和碧落说：“我吃饱了。” 要是放以前，碧落绝对很惊讶，可是知道了黄莲的真实身份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劝他多吃一点，可吃了这么多东西，黄莲的肚子依然没有变化，让碧落很是怀疑，她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个小小孩儿吃了一座堆得小山一样高的食物，却不见肚子鼓起来，可她亲眼看到的就是这样。 “我们要去找寒香姐姐了吧？”黄莲却还惦记着寒香，问黄泉。 “你碧落姐姐想要回家了。”黄泉将黄莲抱起来，笑着对他说。 黄莲嘟起了小嘴，瞬间不高兴了：“姐姐这么快就要回家了？” “也没有吧，感觉出来很久了，完成任务后我就想回去了，没想到当中出了点事，拖到了现在。”碧落窘迫不已，可她确实担心父亲，伏姤这厮说不定会玩什么花样。 由于这些天一直在妖精森林，羽人国和妖精森林之间穿行，碧落至今未获得关于他父亲的任何消息。 “那等我们治好了寒香姐姐的毒后，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黄莲可怜兮兮地看着碧落，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随时会滴下来。 任何人看到黄莲这么委屈的表情都不忍拒绝，碧落也不例外，沉吟了一下，答应了。 黄莲向天比划了一个耶字，高兴坏了。 碧落也舍不得和黄莲分开，相处这么些日子，当中有过生死相依，有过互相猜忌，有过吵闹，有过欢悦……她对这俩兄弟的感情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开始的讨厌怀疑到现在的喜欢和不舍。 碧落想到更深一点是，而且要是这兄弟俩能回去镇守盘古城，那么对付伏姤就更有把握了。只要黄莲说了支持，那么就是得到整个兽族的支持。 碧落瞟了一眼黄泉，他不说赞成也没反对，脸上却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我们去哪找寒香？”碧落小声问黄泉。 自从那天后，碧落隔三岔五下峡谷口去查探，不要说寒香了，连个鲛人的踪影都没有一个。 驳倒是在第二天找了过来。 “简单啊。”黄泉呵呵一笑。 “什么意思？”碧落不明到了这时，黄泉还有心思笑得出来。 “既然不在这里，那就去上她家找去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她家在哪里？”碧落抱着手，问。 “找他们鲛人族去问就是了。” “怎么问，像上次那样一个一个问吗？” “这样效率太低啦。” “难不成你想入海，到他们的城镇去问？”碧落扬了扬眉毛，没想到黄泉和黄莲同时嘻嘻而笑。 “我只是开个玩笑，难道你们是认真的？”碧落苦笑。 “当然是真的，不然姐姐你送给我们的东西不就白白浪费了吗？”黄莲一边笑着一边拿出了一枚淡蓝色的水珠，这水珠在阳光下隐隐散发着光芒。 啊，原来还可以这样的。 碧落倒是忘了自己还送过这么一个东西给黄莲。 玲珑和岩晖也被黄莲叫了出来，这是碧落的意思，既然都已经暴露了，干嘛还遮遮掩掩的，光明正大保护黄莲不可以的吗？ 玲珑和岩晖都是鸟类神兽，对水有着天然的恐惧，任凭碧落怎么劝说，就是不肯跟着他们潜入南海，只说了在岸上搜寻寒香的踪迹。 手握避水神珠，当三人跃入南海时，这避水神珠的光芒突然绽放出来，形成一个充满空气的圆球，将三人包裹进去，而这圆球根本不用驱动，自己就自动往前翻滚，带着三人往南海深处飞驰而去。 刚开始在浅海时，这海水夹带着大量的泥沙和血水，浑浊不清，随着慢慢前行，海水越加清澈越加深蓝，能见度也开始高起来，已经能看到很多各种颜色的鱼在海里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看到有三个人竟然大胆闯入南海后，吓了一跳，倏忽躲远了。 黄泉没有显得多惊讶，抱着手看着这从未看过的景象，而黄莲就觉得惊奇多了，他是第一次深入海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不同的鱼在游来游去，巨大的螃蟹在海沙里悠哉漫步，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珊瑚里追逐嬉戏，还有那房子一样大的乌龟在慢悠悠滑动…… 每看到一个种没见过的鱼，黄莲都会哇一声惊讶地叫出来，接着让黄泉和碧落给他讲解这些是什么鱼。 碧落也没见过这些鱼，张大了嘴巴老半天也说不出来，黄泉却跟她截然相反，有鼻子有眼说出来，要不是碧落听到他有些话来回说了好几遍，差点就相信了他，以为他真的能认识这些鱼和海里的动物。 黄泉冲碧落挤眼弄鼻子，意思是说不要拆穿我，只要让黄莲高兴就行了，不然你去回答他的问题好了。 碧落才不想这样，黄莲的问题真的好多好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她回答不上来的。 当黄泉向黄莲说到鲛人族时，碧落倒是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听他是怎么瞎扯的。 据黄泉所说的，鲛人族过的是群居生活，几十鲛人便可组成一个村落，两三百鲛人就可组成一个城镇，上千鲛人组成的城市规模，已经是中等城市了，至于超大型城市，只有两个，一个在南海，一个在建木湖，这两座城市各自居住着上万以上的鲛人。 南海的鲛人族利用珊瑚礁建造他们的村落和城镇，通过巧妙的方法将海底里的石头建造起来，搭建成海底城市。 实力强劲的鲛人族群占据最好的海洋流域，甚至驯养起鱼类，养殖海中生物（大多是贝类生物）拿去和人族、羽人族交易。 珊瑚礁渐渐多了起来，已经能看到有鲛人拿着长叉游过来，显然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三个不速之客。 ------------ 第一百二十章 海巫问路 “有鲛人过来了。”碧落小声说道。 “哥哥，他们拿着叉子，好凶啦。”黄莲指着当中一个鲛人说，“而且长得太丑了吧，比我们家里的狌狌还要丑？” “狌狌？”碧落不懂。 “就是月圆之夜会变身的那种。”黄泉说着锤了锤自己的胸膛，做出了个仰天咆哮的动作，“是建木森林里最丑的兽族之一。” 碧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那两个鲛人越来越近时，黄泉“咦”地一声叫了出来：“看着看着，好像也没那么丑了。” 不过当他们游近时，黄莲还是露出了嫌弃地神色：“真的很丑。” “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以貌取人了，长大了还了得？”碧落颇为无奈，转而看向黄泉，后者耸了耸肩，一摊手，表示与我无关。 就在这时，那两个鲛人已游了过来，长叉指着黄泉三人，用非常生硬的人族语言说：“尔等……为何……来？” 黄泉调了调情绪，露出了圣洁的笑容，用鲛人族语说：“我是来找人的，麻烦两位大哥帮我看看有没有这个人。”说着，将寒香的形象说出来，又用手脚比划她有多高有多重。 那两个鲛人见黄泉会他们的语言，又用着避水神珠这样的神器，必然不是一般人，当黄泉仔细描述时，凝神静听，可黄泉这么说的小女孩，南海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找人，岂不是大海捞针？ 当黄泉翻译过来后，碧落皱紧了眉头，仔细想香寒和其他鲛人族女孩有什么不同，突然想到了，急忙提醒黄泉：“那个寒香说她中了麖的毒。” 黄泉如实跟那两个鲛人说了，他们却茫然不知，说：“这好望角没有鲛人居住的，那些麖不会掉下来，没有鲛人会被它们咬的。” “这么说来，是找不到她的了？”碧落黯然。 那两个鲛人看碧落长得好看，就一直盯着她，四只眼睛发出**的光芒，黄泉轻咳了一声，这咳嗽声虽然很低，却有如在两个鲛人的脑海里响了个炸雷，他们才知道眼前这三人惹不起，赶紧告辞离去。 “所以我长得美也是一种错了？”碧落看黄泉这么维护自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干脆戏谑他。 “我只是喉咙痒。”黄泉摸着脖子，问黄莲，“这么找人，真的是大海捞针来着，我们还要去找她吗？” “去啊，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她的。”黄莲仰头看着黄泉。 “知道了，继续走吧。”黄泉毫不犹豫说。 碧落明白黄泉只会无限宠溺黄莲，不管他说什么都会帮他完成，旁人劝不得，所以她也没有自讨没趣，去劝这两兄弟放弃，既然难得深入南海，她也乐得放松自己，干脆以轻松的心情去看这美丽的海景。 避水神珠一路自动往前游，越过重重珊瑚礁，鲛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看着这三个人族，不约而同指指点点，嘴里在议论着什么。 黄泉不去理会他们，可想着这样一个一个找未免太慢了，脑子一动，已然有了主意，黄莲讨厌男鲛人，而这些男鲛人的确也是好色，一双眼睛总是不安分地在碧落神上瞄来瞄去，他在四周的鲛人身上看了看，看到有一个中年女鲛人，白白胖胖的，样子很和善，感觉比较好聊，于是控制避水神珠游到她的身边。 “姐姐，向你打听个事？”黄泉露出八颗牙齿，碧落跟他说过这是标准的微笑，可以展现自己和蔼可亲的一面，只是黄泉这动作有点大，表情有些狰狞，看上去有点丑，差点吓到了那个鲛人：“你会说鲛人语？” “会一点。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族进入南海。” 黄泉听到这话后，往四周看了看，她们和这个女鲛人是一样的神态，想来都是对自己几人感到好奇和不安。 “没事，我不来跟你们打架，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找个人。” “找人？找谁？” “一个叫香寒的鲛人女孩，大概人族七岁，长得不高，刚到我胸口，两双眼睛很大。”黄泉边说边比划着，这时他已经形容了两次寒香的长相，早知道将她的样貌画下来，这样就不用比划得那么辛苦了。 那鲛人不断摇头，说：“你们说的那个鲛人女孩，长相普通，我们这边的女孩子都长这样。”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个女孩子被麖咬伤中毒了？” “没有。”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黄泉没有气馁，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向那个鲛人先说了声谢谢，然后问：“你们这里最大的城市在哪里？” “丽贝城。” “规模大吗？” “住着约两千鲛人。”那个中年女鲛人却不明白为何黄泉要这么问，“你们要去那里？” 两千鲛人，这城市规模还算大了，黄泉在心里盘算着，应该可以了，听到那鲛人问话后，自然回答了声是。 “你们去那里干什么？”她又问。 “找人。”黄泉心不在焉地回答，此时他的心早已冲去了丽贝城。 “找刚刚那个小女孩？” “是啊，我打算找这个丽贝城的城主，让他帮我找人，我想有他帮忙，我们会快很多。” “可是丽贝城离这里很远呢。”那个女鲛人的脸色有点难看，“而且一路上还有海贼和流浪鲛人，很危险。” “有多远？”黄泉问，这倒是个问题，至于那些所谓的危险，黄泉还没放在眼里。 “一千海里吧。”那鲛人说。 “是挺远的。”黄泉挠挠头，以这颗避水神珠乌龟一般的速度，不知何时才能赶到丽贝城，他看这个鲛人大姐这么热心，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便问，“可我们想要找这个小女孩。” “就算要找人，也不需要跑那么远。” 果然，黄泉猜中了，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不知姐姐这话怎么说？” “往西南方向走，一百海里处有个爵落镇，镇上有名很出名的巫师，你们人族叫海巫，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你们要找的人，她可以帮你们找出来。”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千年女鲛 黄莲很想早点见到香寒，一个劲地催黄泉要快点，可这会儿正是退潮时间，几人逆着潮水而行，速度总是起不来。 黄泉聘了个鲛人小女孩来当向导，这才没有迷路，这一路走得甚是艰辛，一路穿过几个村落和城镇，有些村子有人在活动，有些则是一个空城。黄泉看碧落脸上写了疑惑两字，便向她解释说：“鲛人族过的是群体生活，有时会随着温暖的海流或者鱼群的走向变化而迁移，留下来的就是空城。” 这一路兜兜转转，要不是有鲛人当导游，黄泉几人怕是会迷路。 几人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才来到丽贝城，这座丽贝城虽说是城市，却没有多少鲛人生活，偌大的珊瑚礁城堡显得空荡荡的，倒是还有其他鱼的种族，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几个人族少年。 黄泉让那个小女孩出面，问了好几个鲛人，才知道那个名叫索菲亚的海巫住在城市的最西端，黄泉等人还必须要穿过这座城市才到她家。 当黄泉几人走入丽贝城时，本来空旷的城市却慢慢变得挤起来——那些鲛人却是藏了起来，看到碧落几人入城后，才开始露脸，在暗中观察这几个不速之客。 黄泉和碧落发现了这个现象，他们的目光很不友善，握着长叉的手很用力，而那些鱼族也变得面目可憎，恶狠狠地看向这几个闯入他们城市的人类。 碧落小声提醒黄泉：“不仅是鲛人，那些鱼族也是听鲛人的命令行事。” “我知道，不用担心，没事的。”黄泉轻松得就像跟碧落去涮海鲜火锅。 真的假的？碧落不是很相信，心里暗忖：在路上你借着你老师的光横行霸道她也认了，要是在海里还能这么横，我真正服你了。 黄泉将两颗珠贝送给那鲛人小女孩，让她先不要走，在原地等待，那小女孩不住点头，她倒不怕这些同族。 这间房屋乃是用海草编织而成，顺着海流飘动，屋外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灯笼，有几条魔鬼鱼绕着那灯笼游动，它们像是穿过了那些灯笼，可那灯笼又是结实牢固的，着实让人惊奇。 黄莲看得呆了，张大嘴巴，盯着这些魔鬼鱼，想不明白它们是怎么穿过这灯笼的。 黄泉和碧落刚想敲门，就听到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自屋里传出来：“人族少年，回去吧，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她说的却是人族语言。 黄泉和碧落对望了一眼，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个海巫好像还蛮厉害的，没等他们开口便知道他们的来意。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人？”碧落问。 “都是先知告诉我的。” “先知？” “我们鲛人族信奉的神灵，他跟我说，你们要找一个鲛人小女孩，但是这个人不在这里。”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未卜先知？”碧落问黄泉，后者突然笑了出来，“要说这方面，似乎你们家才是老行家啊，你父王号称算无遗策，在这方面的造诣肯定登峰造极。” “我就算不到有人会来找我麻烦。” “那我好像比你好一点，我算到了。” “那你能算到我们会找屋里的巫师麻烦吗？” “算到了，会！” 黄泉这么说着，突然跳出避水神珠，一脚踢开门，闯入屋里，屋里却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却是给那海巫跑掉了。 黄泉咦了一下，有些意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能从他的手上逃脱。 他从屋里退出来，却看到有鲛人驱赶大量的鱼族冲过来，黄莲躲在碧落身后，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些来势汹汹的尖嘴鱼族。 黄泉跳入避水神珠所扩出来的空气圈里，碧落一看到他空手而回，便知他失手了，她没去责备黄泉，而是凝神戒备，同时说：“你刚刚那么自信，就烦请您出手，赶走这些鱼族。” “我开玩笑的。”黄泉没想到碧落竟然当真了，“这个时候，当然是逃啦。” 碧落本以为黄泉真是胸有成竹，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个德行，很是生气却又无从发作：“他们已经攻过来了，能逃吗？” “能。”黄泉对于逃跑倒是很自信，自问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会逃跑。 “怎么逃？”碧落哑口无言，这个避水神珠的速度慢悠悠的，恐怕还没走出两步，就要被那些鱼族追了上来。 正说话之际，那些鱼族已经离他们不够一丈远了。 就在碧落以为这一次再也躲不过之际，一具巨大的黑影倏忽而至，挡在了三人的身前，那些鱼族看到这个庞然大物后，顾不上鲛人的命令。吓得四处逃散。 碧落看这黑影黑乎乎的，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不知这黑影到底是何物，黄泉和黄莲则笑嘻嘻登上了这黑影的背部。 碧落跟着升上去，借着那些发光的鱼族，才看清了黄泉召唤来的竟然是一条蛟龙，那些鲛人看到这条蛟龙后，尽皆失色，全部放下了武器，对着这蛟龙跪拜求饶。 他们这才知道这三人是不好惹的。 “厉害了，竟然能召唤来蛟龙。”碧落说话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酸味。 “黄小莲叫来的，不关我的事。”黄泉笑着解释。 碧落一想也是，以黄莲在兽族中的尊贵地位，几乎能通吃所有兽族，何况他本来就是龙族，更是比蛟龙更高一级的存在，召唤蛟龙不过是小儿科。 “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来找人的。”碧落看黄泉俩兄弟光顾着凹造型去了，于是说，待自己说了一通后，发现那些鲛人在远处比手画脚，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才明白自己这是鸡同鸭讲，尴尬笑了笑，踢了一下黄泉的小腿，让他正经些。 黄泉哈哈一笑，让蛟龙隐了去，再向那些鲛人挥挥手，这些鲛人乖乖地游过来。 “我想知道哪个是索菲亚？”黄泉轻松的神情就像请客吃饭。 “我。”一个红发的女鲛人游了出来，她非常胖，水桶腰，脸上全是肉，那粗壮的手臂快赶上黄泉的大腿粗了。 “为什么要欺骗我们？”黄泉笑容未减。 “这……”索菲亚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有个独眼男鲛人微微颔首，这才说，“……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敌是友，所以才想赶你们走。” “这么说，你们知道我们要找香寒的事咯。” “知道。” “怎么知道的？” “鲛人通过独特的声音传播，能将消息传得很远。” “意思是说很多鲛人知道这件事了？” “应该是。” “那你知道寒香在哪里吗？” “不知道。”索菲亚说话之际，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独眼鲛人，这逃不过黄泉的眼睛，他呵呵一笑，请那位鲛人大叔出来。 “你知道香寒在哪里吗？”黄泉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可这些鲛人想到他们背后的势力，就觉得这笑容底下藏着的危险。 “我知道。”那鲛人大叔沙哑着说。 “你知道？”黄泉这回是用人族语言说出来的，碧落和黄莲一听，精神皆为之一振，尤其是黄莲，更是兴奋得两眼发光，找了这么久，终于找着她了。 “我知道。”那鲛人大叔再说了一次。 “那她在哪里？” “我不能说。” “为什么？” “她说过，有谁透露她的行踪，她会报复我们的。”那鲛人大叔说。 黄泉若有所思，这个独眼鲛人的话里有故事啊：“你们很害怕她？” 一听到黄泉这么问，这些鲛人大多露出惊恐的神色，同时四处张望，看她有没有在身边。 有个鲛人躲在暗地里嚷出声：“她就是个恶魔。” 剩余的鲛人听到这声音后，“她是天煞孤星啊，每次出现在我们身边，都是灾难。” “她有毒，还会放毒，只要我们不听她的话，她就会毒我们，让我们苦不堪言。” “她很小心眼的，复仇心很强，要是知道我们泄露她的行踪，她一定要报复我们的。” “不管了，既然有人要找她，那我们就告诉他们。” …… “慢慢说，不急。”黄泉听他们一窝蜂地在嚷嚷，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干脆让那些鲛人散了去，只留下独眼鲛人和索菲亚。 “要不，我们进屋里细聊。”索菲亚有些尴尬地说。 “行。”黄泉一口答应了。 三个人族随着索菲亚进了她的屋子。 刚屋里漆黑一片，黄泉看不清这屋里的摆设，这回索菲亚在，才看到这屋子的特别之处。 屋子里有两列会发光的鱼儿在随着海流起伏，闪闪灭灭，宛如天上的星星，屋内有好多的柜子，柜子上放了很多的贝壳，贝壳上面刻着鲛人族的文字，据索菲亚说，这些都是关于占卜的书，是聪明的鲛人族祖先学习了人族占卜术后翻译成鲛人族语言，一代代保存下来，才有现在这么多。 屋子中间有一块大岩石，岩石上摆放着不规则的石头，上面还有一个会发光的魔球。 “还是镇长你说吧。”索菲亚犹豫了半天，才又将这个难题交回给独眼鲛人。 独眼鲛人名叫茨布，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鲛人族的寿命和人族差不多，他的年纪大约人族的四十多岁，最是身壮力健的时候。 茨布二十岁的时候去丽贝城当了一名雇佣兵，专门接保护贵族出行的任务，有一次在护送城里的一位将军夫人出行时，被一只独角鲨刺瞎了左眼，虽侥幸活了下来，可再也无人雇佣他，茨布只好回到爵罗镇，通过竞选成为当地的镇长，这一当就是十几年。 住在爵罗镇里的鲛人不算多，这里民风淳朴，邻里和睦，鲛人们生活得轻松自在，镇上几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茨布这个镇长当得很轻松，直到有一天，寒香来了。 一说到这，面相十分凶狠的茨布竟露出一分害怕的神色，他恶狠狠地说：“那个老女人就是一个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老女人？”黄泉不解。 “传言她已活了千年。” 一千年？一向遇事波澜不惊，天塌下来当被盖的黄泉这次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千冰丝毒 碧落和黄莲也注意到了黄泉的这个表情，同时看向茨布，不知他究竟说了什么，竟让黄泉如此惊讶。 碧落轻轻拉了一下黄泉的衣服，后者小声复述了一遍茨布说的话，碧落和黄莲也听得呆了，想不到这寒香竟然活了这么久。 “据我了解，一般鲛人族的寿命不过百岁，鲛人王的寿命略长一些，不过也一百五十岁，这一千年太夸张了吧？”黄泉微微摇头，他是想不出鲛人为何如此长寿，而且那个寒香的身材和样貌都绝对是个小孩子，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娃娃音。 “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的。”茨布长叹一声，这叹气里面夹带着复杂的情绪，愤怒、害怕、不安…… 寒香第一次来到爵罗镇时，就引起了镇上的轰动，因为这个女孩很漂亮，爵罗镇只是一个偏远小镇，远离鲛人活动中心，镇上生活的鲛人不多，虽说是镇，可也只算是几个比较大的村落合在一起，镇上的鲛人其实和村民没多大区别，都是见识少，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鲛人，尤其是那些男鲛人，看到了寒香后，个个口水直流。 香寒拥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金发，水汪汪的大眼睛，鹅蛋脸，小鼻子，樱桃小嘴，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初来乍到，整个爵罗镇的男性鲛人全部为她着了魔，陷入一种无法言明的疯狂里。 这副天使面孔下，却是有着魔鬼一般的心肠， 她逼着鲛人去找一种叫苍玉的玉石…… “苍玉？”黄泉突然打断了茨布的话，问，“她要这个来做什么？” “不知道，她从不会跟我们说这些事，只是每年春季都会派一只大海怪来我们镇上取苍玉。”茨布摇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十年了。” “你们镇上有苍玉吗？”黄泉觉得奇怪，这种玉石是尸山上独有的玉石，只在尸树上吸取月光精华生长，怎么这南海里也有？ “我们镇上自然没有这种阴寒之玉，不过魔鬼窟里面有。”一提到魔鬼窟，茨布就惊恐不已。 索菲亚的胖脸上也笼罩了一层寒霜。 “魔鬼窟？”黄泉小声重复了一遍，他未听过这个地方，可茨布与索菲亚都表现得那么害怕，显然不是什么友善的地方。 “那是个坟墓，南海里的海洋生物在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就会游到那里静静等死。”茨布说。 “然后呢？”黄泉问。 “魔鬼窟里面住着非常凶猛的海妖。” “哦，还有吗？”黄泉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过。 “那海妖会吃鲛人。”茨布盯着黄泉，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问，“你觉得这个不可怕吗？”不过转而一想，这三个人族少年能召来蛟龙，不怕那海妖才是，一想到这，又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多余。 “你们真去里面拿了苍玉？” “拿了啊。” “怎么拿的？” “需要很多人齐心协力，分成五拨人，一拨前去撩那只大海妖，另外一拨人引开它，还有两拨人在外接应，最后再派一拨人潜入魔鬼窟里偷那苍玉”茨布如今想起这些，仍然心有余悸，“那只章鱼海妖实在太厉害了，我们每次出动三十来个精壮成年人，也要折损过半才能偷到那苍玉。” “这么说，香寒要比那只章鱼海怪还要可怕咯？”黄泉习惯性地摸着下巴，脑子在飞快翻转，如果不是香寒有什么厉害手段让这些鲛人乖乖听命，他们才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偷那苍玉。 “你说得对，这个叫香寒的，简直不是鲛人。”一提到她，茨布脸上更显畏惧，“她有毒，她全身都有毒。” “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千年老毒物。”索菲亚跟着说。 “此话何解？”黄泉对这个香寒没有多少兴趣，可是黄莲好像很喜欢她，为此他就愿意去了解这个女人，去知晓她过去的一切。 “她会施毒，而且她的毒无人可解，弄得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替她做事。”按照茨布所说的，中了这种名叫千冰丝的毒，手脚会慢慢长出斑点，接着这些斑点会化成脓疮，奇痒难耐，浑身有如爬满了蚂蚁，在拼命撕咬，绝不能伸手去挠，一挠那疮口附近的肉就会挠下一大片，深可见骨，可是就不见痛，这些伤口在水里浸泡久了，伤口附近的肉就会一点点腐烂，这腐烂的气息会吸引来一些恐怖的海妖，这些海妖有多强大，曾遭受多次袭击的爵罗镇鲛人自问最有发言权。中了千冰丝的鲛人，神智很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明明痛痒难耐，却动都动不了，只能慢慢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腐烂，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有服了她的解药才行。 “你们不去找其他鲛人帮忙，比如说雇佣兵，将寒香擒来，逼她交出解药？”黄泉皱眉，看来这个香寒不仅是骗人精，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没有鲛人知道她的行踪，而且她很善于伪装，说不定此刻就伪装成镇上的居民在看着我们呢。”茨布说完，苦笑连连，“自从第一次露脸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她，每次她都是派出海妖送解药来，所以，即使杀了她派来的海妖，也完全没有用。” “难道你们就这样放弃了？” “她早已跟我们说了，只要中了千冰丝，必须每年都要服用她的解药才可以解毒，否则谁来解救都没有用。” “你们就相信了？” “每到第二年春季，就是毒发时间，我们我经历过，如何能不相信？” “所以你们受制于她，她说什么你们必须去做？” “不然，我们镇上的鲛人只能等着消亡了。”茨布说到这里，眼睛红红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这么些年来，终于有人来关心他们了，就算是人族也好，倒是那些鲛人，同是鲛人，听闻这种毒会传染，可是严防着他们，更不要说派人过来帮忙了。 “即使是因为派出鲛人去偷苍玉，导致死了不少鲛人也愿意？” “也只有这样了，这个就是以十来人伤亡换取镇上所有居民生活权利的交易。” “明白了。”黄泉让茨布和索菲亚平复一下情绪，转过头来跟碧落和黄莲说清了这边的情况。 “香寒姐姐才不是这样狠毒的人。”黄莲一听，当场就生气了，这些鲛人这么说，不就是在污蔑寒香吗，他不能忍受。 碧落还是第一次看到黄莲这么生气，急忙对他说：“他们所知道的也只是一点点，事情未必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 “是啊，香寒姐姐才不会这样对大家。”黄莲立即说。 碧落凝住眉毛，看向黄泉：“这么说来，寒香要找苍玉的事是真的了。” “嗯，我知道。” “也许她有说不出来的苦衷。”碧落看黄泉在低头思考，于是试着说出自己的看法，“苍玉只能解尸毒，她一心要找尸毒，会不会是中了尸毒？” “找到她的人就知道了。”黄泉说。 碧落微微点头，黄泉说的在理：“那你打算怎么找她？” “现在尸山没有了，所有的苍玉在我们手上，再加上和她要爵罗镇鲛人上缴鲛人的时间不远了，不用找。” “也只有这样了，否则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找到她。” “倒是茨布镇长说她活了千年，我觉得很怪异。” “是啊，普通鲛人怎么能活这么久。” “待我再问问茨布镇长。” 碧落嗯了一下，没想到这次黄泉和茨布镇长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不过三言两语，然后索菲亚在翻找她的书桌。 趁着这个空隙，黄泉回过头来，一脸无奈地看着碧落：“他们也只是猜测。” “依据呢？”碧落扬了扬秀眉，她也没想过答案会是这样。 “他们镇上有一幅画，上面描绘的鲛人小孩，和寒香长得很像。”黄泉这边说着，索菲亚就从一堆书籍里找到一个画像，说是画，其实是针织的肖像，这画是用鲛人纺织的綃纱针织，又经过特殊处理，可永远泡在海水里，历经了千年之久，看上去还是非常新。 这个鲛人女孩大眼睛，小鼻子，樱桃小嘴，和寒香长得很相似。 碧落看着这肖像，正在沉吟，却被黄莲抢了过去，仔细看了又看，之后非常肯定地说：“这个就是香寒姐姐啊，鼻子眼睛嘴巴耳朵都长得一模一样。” “还不能下定论。”黄泉说着，将那肖像画收了回去，还给索菲亚。 “为什么，是真的长得很像啊。”黄莲仰着脑袋，蹦起来一跳一跳地问。 “鲛人族寿命没有那么长，千岁不死，那只能说你的香寒姐姐也是个妖怪来着。”黄泉蹲下来 ，捏了捏黄莲那胖乎乎的脸蛋。 “也不一定，世上本就有不死族。”碧落突然想到巫支祁，他的妻子就是不死族的人。 “你是说无启国？”黄泉听过这个传闻，西洲有一个国家，百姓不生不死，每当感觉自己大限已至，就会命人将自己埋入土内，一百二十年后可复活。 “正是。” “可是这个无启国已经连同西洲的其他国家一起被封印了。”黄泉觉得碧落说的有可能，可他说的也是事实。 碧落轻轻咬着下唇，黄泉说得对，无启国已经被封印了几千年之久，香寒不会是不死族族人，况且寒香是鲛人，人身鱼尾，和无启国国民的长相完全是两回事。 “那怎么办，真的要找这里等吗？”碧落看向黄泉，现在她很多事情都会下意识地去问黄泉，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尤其她明知道不能这么依赖黄泉的，万一以后依赖成性，可他要是不在了怎么办，可黄泉的确往往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理智跟她说听一听黄泉的话是好的。 “你不是急着要赶回盘古城看你父王吗？”黄泉眼睛笑成一条线，虽然笑得这么开心，碧落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失落，心想：难道他还不舍得我了？ 碧落嗯了一下，又想：这个少年虽说总是嘻嘻哈哈，看似神经大条，实则心思细腻，竟然还惦记着我的事，确实是好人。 “那我们就主动去找她。”黄泉自信满满。 “怎么找？” “知道有只海妖帮她做事就可以了。” 碧落的心一动：原来是这样。 只要找到那只海妖，就可以找到寒香了，茨布等鲛人拿那只海妖没办法，不代表黄泉也是这样，要知道黄莲的身份可是兽王的儿子，一声令下，哪个海妖敢不听他的命令。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她的坐骑是一只巨蟹。”索菲亚说。 “知道了。”黄泉若有所思。 “这只巨蟹外壳坚硬，刀枪不入，我们鲛人完全打不过它。”茨布随即补充说道。 “没事的。”黄泉向茨布和索菲亚微微一笑，随即向他们告别。 “你们这是要去找那个老妖怪？”索菲亚瞪着眼睛看黄泉。 “是啊，你知道她在哪里吗？”黄泉说着，动了动脖子。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占一卦。”索菲亚说着，指了指眼前的水晶球，“很灵的。” “算了，你们再灵也没她灵。”黄泉指着碧落说，眼睛向索菲亚闪了闪。 茨布见黄泉他们说走就走，心里确实不好意思，这事又事关整个爵罗镇鲛人的性命，不问好像又不行，迟疑了一下：“那……” “只要找到了寒香，我会让她交出解药的。”黄泉明白茨布的意思，当即说道。 “谢谢谢谢。”茨布欣喜若狂，向黄泉跪拜，激动之下，流下了眼泪—这下子，爵罗镇终于得救了。 “不用谢，我们先走了。”黄泉生怕其他鲛人听闻这个好消息后，围住他们不让他们走，那可就麻烦了，倒不如静悄悄地离开。 三人走出了索菲亚的房子，却看到有很多鲛人在偷偷看着这边，笑了笑，驱着避水神珠，扬长而去。 “那个独眼叔叔为什么要哭啊？”远去之时，黄莲小声问。 “因为我们去帮他们拿解药，他们心里感动，就哭了。”黄泉弯下腰，将黄莲抱起来。 “那就行，我还以为哥哥欺负他们了。”黄莲哈哈大笑。 “你哥哥什么时候变这样的人了？”黄泉觉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什么恶霸。” 黄莲却不管黄泉，高兴得不停摇头，大声喊道：“走咯，出发去找寒香姐姐咯。” “你知道那只巨蟹的位置？”碧落低声问黄泉。 “大概知道吧。”黄泉挠了挠头，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伤神的脸容，“鲛人族很少用巨蟹做坐骑，反而有个人是用巨蟹来当坐骑的。” “谁？” “一个女巫师。” 经黄泉这么一提醒，碧落马上想到了：“你是说巫雪？” “不是她还有谁呢？”黄泉揉了揉太阳穴，一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头疼，也是没谁了，要说天底下还有让黄泉感觉难搞的人，大概就她一个吧。 “可她不是黑巫师吗？”碧落皱紧眉毛，就算她的坐骑是巨蟹，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况且巫雪向来在登葆山活动，很少来这南海。 “什么巫师无所谓，只要她知道寒香在哪里就好。” “她怎么会知道呢？” “我也不确定，不过坐骑都是巨蟹，说不定那只巨蟹知道。” “就算如此，巫雪远在登葆山，难道我们还要去那里不成？”碧落说到这里，神色黯淡了许多，真要去登葆山，她就不去了，她还是想回盘古城看看，不知怎的，这几天一颗心总是扑通扑通乱跳，感觉很不安。 “的确是有点远。”黄泉心不在焉地说。 “那姐姐会跟我们一起去吗？”黄莲转过脸，问碧落。 碧落看了一眼黄泉，黄泉却在看着远方的海景，当即对黄莲笑着说：“我要先回家一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再去找你们。” “其实也不一定要去登葆山，巨蟹只是线索之一，说不定等我们上岸了，玲珑姐和大块头会跟我们说知道寒香在哪里了。”黄泉这时突然改口说。 “那这样最好不过了，我们就不用和姐姐分开了。”黄莲高兴得连连拍手掌。 黄泉讪讪而笑，碧落也只是象征性笑了一下，两人之后都不说话，直到回到岸上。 玲珑和岩晖一直在岸上焦急等待，看到他们回来了，马上迎了上去。 “香寒刚出现了。”玲珑说。 “在哪呢？”黄泉和碧落对视了一眼，这真是好消息，起码不用去登葆山那么远了。 “她让你们去恶魔洞去找她。”岩晖跟着说。 “恶魔洞？在哪里的？”黄泉问。 “就在尸山底下。”岩晖说。 “哟，看来我们还真是白走了一趟。”黄泉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去看碧落，俊秀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愧疚。 “也不是，还是有收获的。”碧落却不像黄泉这么扭捏，大大方方地说，“至少我们知道她有可能是只千年老妖。” “她是千年老妖？”玲珑和岩晖面面相觑，不知碧落说的她是谁。 “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黄泉说着，先走向尸山。 一路上黄泉将入海后发生的事情跟玲珑和岩晖简单说了下，玲珑和岩晖却不觉得寒香会是海妖，她身上就没有妖族的气息。 “见了她便一切知晓了。”黄泉不想再费神去想这些事情，马上就和寒香见面了，到时向她问个明白即可。 “她怎么会找到你们的？”碧落只觉得奇怪，她们几人深入南海区找香寒，没想到她不在海里，反而主动去找他们，结果大家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双双扑了个空。 “她的情况很不好啊。”玲珑叹了口气。 “怎么啦？”黄泉几人皆是一惊，不明玲珑为何这么说。 黄莲一脸焦急地问：“香寒姐姐怎么啦？” “身体发黑，全身发冷，是毒发了的症状。”玲珑说。 “这么说她是真的中毒了，需要苍玉解毒？”黄泉眉头蹙成一团。 “可能是吧。”玲珑也不敢确定。 “要是这样，她为何不来找我们？”碧落问。 “说是尸毒发作，需要在恶魔洞里治疗，今天好一点才跑出来，一来就问我们要苍玉。”岩晖说。 玲珑点点头，接着说：“那个女孩的态度比上次真诚了许多，看来这尸毒折磨得她不轻。” 几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回到了尸山脚下，尸山上不再有血水留下来，可血坑里依然一片血水，浑浊得散不开。 玲珑一指那血坑，说：“她说从这血坑里进去，你们就能找到她。” “可这水太臭了，还那么粘稠，像是血水，恶心死了。”岩晖捂住鼻子，一脸厌恶地看着这潭血水。 “不臭啊。”黄莲跑到血坑边上，用力抽了抽鼻子，大口呼吸，“很香呢。” “你这小子啊，就算寒香放的屁，你也会说香的。”黄泉无可奈何看着黄莲，这小子真是毫无原则可言，只要是长得漂亮的人，那就什么都好说。 黄莲嘻嘻而笑，问：“我们现在就下去？” “等一下。”黄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子，扔给了碧落，“还有几颗，吃了好解毒。” “吃一颗就可以咯喔，不然会浪费的。”黄莲张大眼睛看向碧落，大声提醒她。 “你们不吃吗？”碧落问，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拿出一颗吞进肚子里，正要将这瓶解毒药还给黄泉，黄莲又笑嘻嘻让她收好：“这是你的啦，哥哥的意思。” 碧落看了一眼黄泉，后者抱起了黄莲，轻轻咳了一声：“走吧，你不是要赶着回家吗，搞定了这件事就可以了。” 他将那避水神珠给了碧落，让她在前面领路。 这避水神珠似有隔绝外界任何东西的可能，三人手持着它跳入血坑里，没闻到有何臭味。 可这血坑里都是黑红黑红的水，浑浊不清，三人一时间搞不清方向，一路下降，在感受到有水流动时，三人攀着岩石，逆着水流而去，这次的行进却要比海里艰辛得多，幸好这坑洞很大，水流不急，三人前行的速度不算太慢。 入了坑洞不久后，前方突然变得一片漆黑，黄莲拿出了颗夜明珠，顿时照亮了周围。 这不照明还好，一照亮四周，顿时吓了碧落一跳。 三人的手攀着的地方原来是一个个骷髅头，此时正阴森森地盯着他们。 “怎么啦？”黄泉落在后面，没有看到碧落受惊的表情，不过看到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不知前方发生来什么事。 “没有，只是我们扶着的是骷髅头……”碧落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再认真看看？”黄泉笑着向碧落说，“这是山底里，哪里来的那么多骷髅头？” 经黄泉这么提醒，碧落借着夜明珠，仔细看了这些岩壁，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什么骷髅头，而是和骷髅头很相似的石头，不过这确确实实吓了她一跳，真的是很怪异。 “要不，还是我们走在前面吧？”黄泉小心翼翼地提议。 “不用了，你好好抱着黄小莲，跟着我。”碧落倔强得很，心想这东西只能吓我一次，绝不可能吓我第二次。 一想到这，碧落就回过头去跟黄泉说：“哼，别少看人，我才没那么胆小。” “知道啦。” “碧落姐姐最大胆啦。”黄莲则向碧落竖起两个大拇指，为她这般英勇的行为点赞。 碧落得意地冲黄泉笑了，可当她回过头继续前行时，身子又是一哆嗦，显然被吓得不轻。 原来前方转了个弯，突然显出一个非常巨大的骷髅头，那骷髅头张着极大的 嘴巴，那些水流就是从这大嘴里流出来的，大嘴上面有一排非常巨大的牙齿，又尖又长，散发着惊人的寒气，这大嘴巴上还有一个两个不大不小的洞，显然是两只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三个不速之客。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龙骨之穴 “得，这谁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都不怕的呢？”黄泉难得看到碧落这般惊惶失色，当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去损她。 “我怎么知道还有这么大的骷髅头？这个也是假的吧？”碧落看了看这骷髅头，觉得很奇怪，要说是假的，但是又那么逼真，比刚才的小骷髅头逼着多了，特别是那牙齿，寒气逼人，而且这张大嘴上的两个洞口不太对劲，不像是眼睛的 位置，不论哪种妖兽，眼睛和嘴巴的距离不会那么近。 碧落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却被黄泉听到了，后者懒洋洋地说：“是真的骨头。” “真的吗？”碧落却不太相信，世上有这么大的妖兽吗，光是一张嘴就有三丈高，太夸张了。 “这是龙首。”黄泉接着说。 “龙首？”听黄泉这么一说，碧落倒像是觉得那么一回事，这些牙齿就是龙牙，那两个洞口不是眼睛所在的位置，而是鼻子，碧落觉得倒是和龙首的特征吻合上了，她放眼看过去，骷髅头的上方很空，在肉眼看得到的尽头处，还有两个黑漆漆的洞口，这么说，那两个洞口才是眼睛的位置咯？ 黄泉说的好像那么一回事，碧落却还是想不通，“可是世间哪有这么大的龙？” “当然有，而且还很多，我随便就能举个例子。” “说。” “万龙之祖，烛龙，身长千里，你说有没有这么大？” “有。”碧落无可辩驳。 “此外，应龙的嘴巴也有这么大，当然，是张开嘴的状态下。”黄泉说。 “烛龙在北洲呢，应龙还活着，都不会是他们。”碧落道。 “你说得对，不过这是龙首尸骨没错的，我相识不少龙族，自问对他们很了解。”黄泉不想和碧落争辩，于是说。 碧落喵了一眼黄莲，心想：不就有个龙天天在你身边呆着吗？不过你们不想让黄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个个都瞒着他就是了。 “进去吧。”碧落不置可否，走在了前方。 这时的水流变得更慢了，走不多远，几人便不完全在水里，脑袋露出了水面，洞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直到黄莲将夜明珠拿了上来，有了光，才看到洞里的景象。 洞穴上方白森森的，一条又一条带着弧线的骨头从白色的岩石里伸出来，排列得甚是整齐，洞穴上方有一条巨大的脊骨，这脊骨非常巨大，目测三人合抱不过来，可想而知这条巨龙到底有多大。 洞穴深处里忽然传来香寒娇滴滴又打着冷颤的声音：“你们终于来了。” 一听到香寒的声音，黄莲就非常激动，冲洞穴里大喊：“香寒姐姐，是我来了。” 碧落和黄泉上了岸，收回避水神珠，黄莲一落地就奔向洞穴深处，黄泉担心他，跟着跑了去，碧落害怕真的有鬼，也赶紧追了上去。 这个洞穴很大，四周空荡荡的，脚下却全都是骨头，这是真的骨头，黄泉一踩上去就知道了，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世上没有人胆敢保证比他见过更多的尸骨。 他怕黄莲走得太快，被这些骨头磕着了，突然快走两步，左手一把抱起他，同时右手在背后做了个小心的手势。 碧落看到了他的这个手势，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个恶魔洞并不安全，当即凝神戒备。 三人举着夜明珠沿着这地下河一路前行，却哪里有香寒的身影，路上兜兜转转，始终不见她。 碧落疾步冲到黄泉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你觉不觉得这个恶魔洞很怪？” “是，很像迷宫。”黄泉早就察觉出来了。 “你说这是不是她布下的陷阱？” “怎么说？” “自然是冲着你手上的苍玉。”碧落生怕黄莲听到了，说得更小声了，“你能那么强，香寒想要正面击倒你不可能，于是想出了这个法子，先困住你，让你无法脱身，然后她趁机偷走你的苍玉。” “没有必要搞得那么麻烦啦，她真是要的话，我送给她无妨。”黄泉大大咧咧说。 “你是说真的？”寒香很久没有出现的声音突然又冒了出来。 “我哥哥说的当然是真的，他拿这苍玉也没有用。”黄莲这时大声说，“香寒姐姐，你出来吧，我将苍玉给你。” “你自己也听到了，黄小莲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黄泉道。 黄泉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脑袋从地下河里冒出来，三人却没想到香寒躲在水里，几乎被吓了一跳。 “寒香姐姐，你为什么要躲在河里？”黄莲蹲下来，一脸关切地看着香寒，“玲珑阿姨说你毒发了，我们很是担心你。” “那你快把苍玉之王给我吧，有了苍玉之王，就能解我身上的毒了。”香寒说着，伸出手来，她那只手已经不像上次看到那般洁白细腻，而是灰白灰白的。 黄莲回过头来，问：“哥哥，我要苍玉之王。” 黄泉连问都不问，毫不犹豫给了他。 碧落在旁看了，心下道，这个黄泉真是对弟弟不讲道理的宠溺啊，也不管他弟弟帮的人是谁，就这样将苍玉之王交了给他。还有他答应要帮茨布他们找到解药的，不知他又怎么会和寒香做交易呢？ 香寒得了苍玉之王，心中大喜，急忙接了过去，看也不看，一口吞了进去，果然，不多久，脸上的寒气迅速退去，手臂也变回了原来那么白皙。 “所以，跟我说说吧，为何要让黄小莲去帮你拿苍玉之王，你明知道尸山那么危险。”黄泉脸色轻松极了，有如跟寒香在谈心聊天。 香寒知道自己不是黄泉的对手，不敢玩什么花样，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一圈，笑着说：“因为黄莲弟弟有这个能力啊，他也愿意帮我。” “香寒姐姐叫我帮忙，我一定会帮的。”黄莲这时说。 “就这么简单？”黄泉挠挠头，这的确是很苦恼，有黄莲在这里，真的不好问什么。 “难道我还会害了他不成？”香寒看黄泉微笑看着自己，那笑容看上去很阳光，却隐藏着一丝寒冷之气，心想这个少年什么都好说，只要别碰他弟弟，既然如此，那我和那小孩打好关系就好了。 “没有这个心思就好。”黄泉笑得更灿烂了。 “黄莲弟弟赠我天马，又帮我去取了苍玉之王，解我身上尸毒，是我的大恩人，他再好不过了，我要报答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他呢？” “你要报答他？” “当然啦，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好，你将千冰丝的解药送去爵罗镇。” “千冰丝的解药？”香寒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黄泉。 黄莲一听香寒竟然不知道千冰丝，急了““就是你给茨布大叔他们下的毒，香寒姐姐，他们很可怜的，你给他们解毒好不好啊？” “好一个贼喊捉贼，这世间还真是这样。” “什么意思？” “人善被人欺呗。” “到底怎么回事？”碧落本来只在一旁安静聆听的，这回听到香寒竟然说出来这些话，显然和他们所了解的事情有很大出入。 “他们说反了吧，我才是那个中了千冰丝寒毒的人。”香寒突然惨淡一笑，“我都这样凄惨了，他们竟还不放过我。”说着说着，眼睛红红的，就要哭出来。 碧落和黄泉对视了一眼，两人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尽管香寒这次表现得很真诚，可他们还是不能相信她的话，毕竟这小孩撒谎成性。 “香寒姐姐你怎么啦？”黄莲关心香寒，问。 “没有，我只是伤感自己的身世。” “不要哭了啦，我们会帮你的。”黄莲最害怕看到漂亮的女孩子流泪了，只要她们一流泪，他的心就会跟着疼，他仰着脑袋看黄泉，“哥哥，你要帮香寒姐姐啊。” “帮。”黄泉急忙说。 “要再回爵罗镇吗？”碧落拉了一下黄泉的衣袖，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黄泉颇有些无奈，轻声回碧落：“应该是要回的，就算她送那解药给茨布大叔，我们也不放心的，是不是？” 碧落点点头。 当即香寒在前方带路，黄泉三人在后面跟着，再次前往爵罗镇。 这一路回去，沿路没有任何阻拦，四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可当他们到了爵罗镇后，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鲛人也没有，茨布镇长不在，索非亚也不在，黄泉喊了好几次他们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水草变成的房子在随着海水飘荡。 “怎么回事？”黄泉和碧落面面相觑，这才多长时间，这些鲛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可是房子里的摆设都还在，没有强盗闯入打劫的迹象。 “就是害怕被我们报复，逃跑了呗。”香寒悻悻然。 “要是这样，他们肯定会带上所有家当的。”碧落摇头。 “咦，那里似乎有个鲛人。”黄莲看到左上角的屋顶脊梁，有一双眼睛偷偷看着这里，叫了出来。 “我们去看看。”香寒很不服气，率先游了过去。 碧落本不想香寒离开的，这个小孩实在是狡猾，说不定会趁机溜走了，便道：“我们也跟过去吧。”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倏忽而至，卷起了香寒迅速逃跑，瞬间不见了踪影。 “要追吗？”碧落转过脸，问黄泉。 “追吧。”黄泉无奈地一笑。 碧落嗯了一下，刚想前行，发现身后有个黑影，就在她正要提醒黄泉时，那黑影忽地偷去了她手上的避水神珠。 “想逃？”黄泉发现了那个黑影，一掌拍过去，那黑影似是受了一掌，却游得更快了。 没有了避水神珠，黄泉和黄莲直接暴露在海里，两人顿时觉得呼吸不过来，黄泉抱着黄莲，欲要呼喊碧落，回过头一看，四周黑漆漆的，哪还有她的踪影。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阴谋诡计 碧落一路被那黑影拖着前行，她不敢开口，没有了避水神珠的保护，一张嘴巴就有无尽的海水灌进来，幸好她还可以运炁憋一段时间，暂时身体无恙，不过一定要趁这段时间将这个黑影解决。 可碧落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想要运炁撑开那黑影，身子全部缠住了，却又发不上力，就这样被拖着在海底行了好一段距离。 突然有好几头巨大的海妖冲了过来，目标正是那海妖，黄泉大喜，这一定是黄莲命令这些海妖来救她的。 然而那道黑影丝毫不慌，发力之下，速度猛然加快了一倍，将那些海妖甩在了身后。 那黑影越游越快，渐渐将那些海妖撇得远远的，而在水里憋了这么久的气后，又在左右上下剧烈晃动，碧落体内的炁消耗得特别快，在一个急速转弯后，只觉五脏六腑翻滚不已，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子张开了嘴巴，想要透气，没想到一张开嘴就有海水涌入，下意识之下碧落吞了一口进肚子里 ，那咸咸的味道着实难受，吓得碧落不敢再开口，而那一口海水入肚子以后，又引起肚子里翻江般的难受，碧落觉得更难受了，脑袋昏昏涨涨的，随时会晕过去。 就在碧落以为会憋死在海里时，那黑影却突然转了个方向，往上游，它的游速很快，不用多长时间就游上了海面，。 终于能呼吸到空气了，碧落正暗自庆幸着，那道黑影将她往空中一甩，接着潜入回海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碧落此时差不多晕厥了过去，意识还算清醒，可身体软绵绵的，完全发不上力，被甩在空中，转了好几圈，重重跌落了下来。 碧落以为会被甩回在海里，没想到落下来时和沙滩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幸好是屁股先着的地，倒也不觉得很痛，她趴在沙滩上，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呕不出来，可胃里确实难受，只好躺在沙滩上休息了好一会儿，觉得舒服了些，才做起来。 碧落刚刚坐直，就看到那香海坐在浅水沙滩边上，笑得很灿烂。 “是你搞的鬼？”碧落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香寒嘻嘻笑道：“不这样，我没有办法摆脱那俩兄弟，他们太难缠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碧落心里疑惑。 黄泉表面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可这人贼得很，又很小心，如果有海妖在偷偷窥视他们，黄泉应该早就发觉了。 “虹炘是天下游得最快的海妖，别说普通蛟龙了，就算应龙来了也追不上，那俩兄弟不知道这个，大意之下，就上当了。”香寒说完，笑得更开心了，“何况那个黄泉哥哥太自信了，自信过头就不是好事咯。” “那你自己逃跑就好咯，何必要带上我？”歇了有好一会儿了，碧落觉得好受了些，脑袋也不那么浑浑噩噩的了。 “因为就算他们追上来了，我也有你作为人质可以交换啊。”香寒倒也挺真实，丝毫不隐瞒心里的想法。 “你就那么怕他们吗？”碧落一边问一边跳了起来，扭扭身子，这衣服湿了以后，黏在身上，实在让人不舒服，“他们可是真心真意待你，不惜犯险上尸山找苍玉之王，帮你解去千冰丝的毒。” “不，我很感激他们，可这不代表我信任他们。”香寒继续说道。 “为什么？” “我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你就常常撒谎去骗人家？” “没有吧，我中了千冰丝之毒是事实吧。” “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爵罗镇的人想我死也是事实哦。” “难道茨布大叔说的是真的，你是千年妖怪，搞得他们生不如死，才想要你死？” “有时候越是看上去忠诚老实的人越会骗人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骗你咯。” “为什么要骗我们？” “你以为他们是真的中了千冰丝之毒？” “不是吗？” “我都说了中了这毒的是我罢了，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他们为何要说谎？” “自然是因为我是不详之人，他们害怕知道真相，你们会责怪他们，就向你们撒谎了。” “所以他们刚刚是故意躲开我们的？” “姐姐您真是聪明，他们知道你们是人族，再厉害又怎样，不会在海里待一辈子，只要躲过了一时的风头，就可以大大方方回去居住。” 碧落听香寒这么说，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可她不敢轻易去相信她，这个小女孩实在太善于撒谎了，谁人又知道她这会儿说的是真是假呢。 可既然与黄泉他们走散了，碧落不打算去找他们，也相信以他们的能力，是绝对不会出事的，这么一来，她干脆就想回家了。 “随便你。”碧落对于香寒实在无感，黄泉爱屋及乌，因为黄莲的缘故而对香寒容忍有加，那是黄泉的事，她对这个寒香这个小小年纪就撒谎成性的鲛人没有一点好感。 “我走了。”碧落冲香寒告别。 “姐姐是要去哪里？”香寒冲碧落喊道。 “回去。”碧落说完，施展身法离去。 “这么快就走了，可不好玩啊。”香寒朝碧落大喊，后者充耳不闻，拿出黄泉赠予的风之羽，微风一吹，便已飞向了天空。 驳很厉害，无论碧落在哪里出现，都会很快找到她，这时驳还没找来，碧落打算这么乘着风之羽一路飞行。 沙滩很长，尽头是低矮的树林，树林延绵好几里，往前飞，大地渐渐隆起来，绿意盎然的树林随着大地起伏，碧落往前看，远处山峰连绵不绝，太阳西下，层林尽染，倦鸟归巢。 碧落算了一下，此时大约是申时，而最后一次与黄泉分开时，应该是未时还未过半，想不到自己竟然在水里待了那么久。 她却不知自己一心要挣扎那黑影，全心全意和它作斗争，完全没留意时间过了许久，全凭自己坚韧的意志才能坚持到那么久。 碧落往四周扫了一圈，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峰已然在很远很远的位置，当下便知道已经远离了妖精森林，心想：那香寒的坐骑也太厉害了，只是游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将我带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又吹着凉凉的春风，碧落觉得有那么一点寒意，打了个喷嚏，一股许久未有的倦意涌了上来。 看这树林成片，山峰起伏，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一点人烟，碧落犹豫了一下，还是降落了下来，先生火将衣服烘干再说。 碧落看林中的树木几乎都是湿湿的，心里觉得奇怪。 南洲三个大陆虽同处一洲，气候却格外不同，西大陆的几个人族国家，气候干爽，一年当中天朗气清的日子占多，而中大陆蛮族居住的地方，常常下雨，那里的植物多数叶子宽大，这里树木的叶子明显不是这样，那也不会是中大陆，更不会是东大陆了，羽人居住的国度可都是高山啊，碧落才刚从乐游山下来没几天，自然知道这里不会是羽人国了。 东洲的众多人族国家，国土地势大多平坦，人口密集，绝不会有这种人迹罕见的森林，那么就是还在南洲了。 西大陆倒是有两个地方常年下雨，一个是百谷峰群峰，另外一个是龙牙山山脉，百谷峰众多山峰多栽种竹林，而这里没有几棵竹子，而且还临海，碧落推断这里应该是龙牙山山脉的余麓。 大概知道自己在哪里了，碧落的心稍微没有那么慌，四周的树木被雨淋湿透了，她只好往森林深处前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没有那么湿的干枯树枝。 以往这些活大多是黄泉来做的，如今他不在身边，碧落一时觉得不太习惯，心中竟然觉得空荡荡的。 幸运的是她不需要找多久便找到了一棵倒下来的龙眼树，底下还有些干干的枝干，碧落拾了起来，再走到附近的大榕树下，找了个相对干爽的地方，将这干枝点燃了。 有了火，暖意开始在身上游走，碧落觉得舒服了些，这些天一直在蛮族地区和妖族地区游荡，怕有人在暗中偷窥，碧落只脱了外衣，用一根枯枝晾起来，那些内衣无论如何是不能脱的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待那衣服被火烘干后，碧落取回来穿上，这时却听到肚子咕咕叫，不由得摸了摸这不争气的肚子。 她的确是饿了，这么在海里折腾了一整天，她还没吃过东西。 以前和黄泉俩兄弟在一起，碧落没担心过吃的问题，有这两个超能吃又超爱吃的吃货兄弟，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少食物，碧落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就会有好吃的东西送来。可现在只能自己动手咯。 碧落心里希望能打到只野兔子，至少这样可以不用挨饿，结果也如她所愿，她拿着死兔子走到附近一条小溪，去毛，剖开肚子，挖去内脏，清洗干净……之后再拿回到篝火上的支架去烤。 碧落从前也试过一个人在外生活，那时她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很自由很舒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今她也是自己一个人动手，什么都是自己做，可觉得此时此刻的心境和当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火苗映着她微红的脸颊，兔子也被烤得很香了，碧落竟觉得又些失落。因为那两个聒噪的少年不在身边了，她一时适应不了，可她却觉得不应该这么失落才是，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怎么会时时牵挂着他们呢？ 那俩兄弟此时在哪里呢，又在想着什么呢？他们有没有想着我呢？碧落想。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闻噩耗 这里是龙牙山山脉，没有谁敢在应龙的地头搞事，碧落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很放心地倚着榕树树干睡了。 当晚她发了个梦，一个诡异又恐怖的梦。 梦中，许久未见的井舍在对着他笑，笑着笑着，这笑容逐渐阴森起来，突然张大嘴巴，露出尖尖长长的牙齿，想要一口吞了她，碧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接着又梦到了黄泉跳出来保护她，还在那边耍帅，结果一个回合就被打倒在地，井舍的眼睛和鼻子开始滴血，那笑容恐怖极了，他像一只飞鹰扑了过来，而碧落全身被施中了巫术，动弹不得，只能惊慌地看着他扑过来，咬她的脖子，她心里大呼，叫父王、黄泉来救她，可没人听得见…… 碧落就此惊醒，当看到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那已变得微弱的火光于微风中摇曳，随时会熄灭，她才知道自己发了个噩梦，冷汗沁了出来，凉风吹过，碧落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总觉得这个梦不吉祥，心里又挂念父王，心里极度混乱之下，再也睡不着，靠着树干眯了一下，天微微发亮，便急不可耐乘着风之羽回盘古城。 风之羽的速度并不快，她见飞了许久也未见飞多远，明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天渐渐变白了，这些天一直按时工作的太阳今天却没露脸，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蒙蒙细雨又淅淅下了起来，打湿了碧落的长发和衣裳。碧落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只想早点回到承天宫，见到她的父王，向他报告已完成了任务，也跟他说一说自出宫以后的离奇荒诞经历。 到了中大陆，和蛮族打过交道，又去了一个极为神秘的长寿村，那里的人长寿而恬静，也穿梭过妖精森林，见到了悬在空中的行宫，还有那透明的水马，三只脚的乌龟，不怕敲打的风生兽，还有那泽精，日行两千里的黄色小车……再后来游历了羽人国，自诩追求平等的羽人们却做着极为不平等的事，歧视血脉不纯的族人，奴役他们，并禁锢他们，还去了南海，和鲛人们深入交流过…… 这短短一段时间的奇见怪闻精彩至极，碧落很想一一说给他父王听，以他那天性八卦的性子，一定会听得津津有味的，尤其是黄泉和黄莲两兄弟的身份，相信他知道了也会很震惊，可她不打算就这么直接跟他说明白，要他好好猜一猜，猜错了可是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就在碧落胡思乱想之时，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吆喝声，然后又是兵器相交的声音，她往下瞧，发现有两队军马在激烈交锋，当中一方穿着玄青色军服，正被另外一方穿着黑色军服的人马打得节节败退，岌岌可危。 她皱起了眉头，这个黑色一方的军人个个身上散发着邪恶的魔族气息，怕不是魔族的人？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了下去，抽出寒碧剑，往那些魔军士兵身上砍刺。 那些被逼得只剩死拼的军人想不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支援，没想到这还是个女孩子，但是一看到那个白衣翩翩的身影，还有那把碧绿色的长剑，是那么的熟悉，当中一个人惊呼了出来：“公主！” 碧落还没看清玄青色军服一方的士兵，但是听闻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当即回过头去看，正是青龙部的首领榔榆，没想到当日在清风山上一别后，竟然能在这里再见到彼此。 青龙军看到了碧落，个个精神大振，迸发出比以往更强大的力气，竟然一点点扭转了局势，最后将那些魔军人全部击毙了。 “公主……”榔榆第一个冲了上去， “公主，上次你们被蛮族抓走了，我们可真是担心，如今你没事，平安归来，太好了。”副将梧桐惊叫了出来，开心得像个孩子。 其他将士也围了上来，个个既激动又难过，上一次在清风山，要不是碧落公主拿自己当人质，他们早就死在那里了，如今她又拼命杀了魔军，又救了他们一次，一个个对碧落公主感激万分。 可有些人想到了伏据国王身死，再也高兴不起来，脸上神色变得沮丧极了。 这些军人里面，以榔榆最为性情，一想到碧落变成了亡国公主，眼睛立时湿湿的，一个驰骋战场多年的将领，在遇到了他的公主时，差点掉下了眼泪，皆因他太爱这个国家了，而现在这个国家已经不在了，国王也被杀了，公主失踪，效忠的对象没了，这比国破家亡还要凄凉，没想到竟然远在千里之外的其他地方竟然还能遇上公主，怎能叫人不伤心难过？ 不仅是榔榆大将军，尚还活着的青龙部战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围了过来，个个热泪盈眶，有几个年纪小的士兵更是哽咽了出来。 “这是怎么啦？”碧落一看这些士兵个个哭着脸，沮丧极了，又看到对面的魔军尸体，瞬间懵了，这里是龙牙山山脉，和桐柏国隔着污之联盟还有好几个人族国家，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桐柏国出事了？ 碧落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坏结果，瞬间脸色大变：“是不是盘古城出事了？” 榔榆当即反应了过来—公主还不知道此事，他愣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去看碧落：“伏姤反动政变，包围了承天宫，国王殿下被他杀死了。” 什么？碧落当场僵住了。 榔榆这话声音不大，却有如晴天霹雳一样落在碧落头上，是那么的响亮，又是那么的残忍，将她的那颗心劈焦了。 “不可能，父王早就看出了他狼子野心，算到他会叛变，也做好了预防措施，只要他敢起兵造反，还没走出门口，父王就能将他制住。”碧落连连摇头，她才不信这件事竟然会是真的，伏姤的一举一动都在伏据的预料之中，他凭何去造反，“当初我在清风山给你小纸条，就是父王的意思，让你们悄悄隐藏起来，当伏姤起兵之后支援盘古城。” 榔榆明白碧落的心情，可这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任不得别人不信，他看向碧落：“是真的，公主殿下，请节哀。” “这到底怎么回事？” “伏姤策反了伏信，他临阵倒戈，率领朱雀部反攻承天宫，玄龟部本来北上护送姬正殿下回毫京，后听闻承天宫被围攻后立即赶了回去，最后却被埋伏在城外的魔军全歼。” “伏姤真的和魔族勾结了？” “千真万确，眼前的这些魔军就是他派来的。” “那王宫里其他人呢？” 榔榆偷偷看了一眼碧落，见她脸色冰冻，嘴唇在剧烈抖动，显然在用力忍住这伤痛，心情同样很被悲痛，叹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说：“全被伏姤处死了。” 一听闻这个消息，碧落只觉天旋地转，身子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榔榆见势不妙 ，立刻上前扶住碧落：“公主，千万要顶住，桐柏国还需要你去复国的啊。” “我马上去杀了伏姤帮我父王还有众多亲人报仇。”碧落恨恨地说，说完，就要取出风之羽，奔向盘古城。 “公主殿下，千万别冲动。”榔榆一把拉住碧落的衣袖，看到她寒着脸瞪过来，才知自己失礼了，赶紧撤回手，跪在地上，“盘古城现在聚集了太多的高手，有大量魔军，有黑巫师，还有魔族，而且……”说到这里，榔榆突然停顿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 “而且什么？”碧落此时心情既难过又烦躁，对这种吞吐的说话方式最为讨厌，冷着脸问。 “而且巫山也投靠伏姤了。”榔榆明知碧落听了会难过，可纸是瞒不住火的，向碧落隐瞒这消息，对她并无好处。 直到这时，碧落一脸不可相信地看着榔榆，巫山投靠伏姤，这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最最忠诚于巫之联盟的巫山竟然背叛了巫之联盟，碧落只觉得这是个笑话，要说太阳从西边升起，碧落还会相信一些。 真是无稽之谈，荒谬绝伦。 碧落和巫山之间的事情榔榆多少听过，两人的情谊好比兄妹，所以他才会说得这么犹豫，可这是不可逆转的事实，盘古城的百姓可以作证：“当初巫乾盟主派巫山刺杀伏姤，失手后被擒，结果被劝服投降了。” 碧落最后一次看到巫山，是在蛮族的一场盛大祭祀里，当中有姬正，姬正还是阶下囚，蛮族围攻，凤舞出动，鬼三也来了，好像都是冲着姬正去的，当时场景太混乱了，凤舞救了姬正，又将巫山带去她的行宫，碧落还没来得及去了解发生什么事情，凤舞又匆匆送了他们出去。 之后碧落再也没见过巫山，后来去的竟是些没有人族的地方，碧落有心要问个情况也问不到，直到现在听榔榆说起来，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些事。 “他为什么要投靠伏姤？”碧落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觉得稍微回过神来。 “不知道。”榔榆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也没有人知道，这在巫之联盟之中也是个不解之谜。” 碧落黯然。 这时有个副官站出来说：“有人说是巫山不满戒律堂对他的处罚，所以倒戈向伏姤。” “处罚，他犯了什么事吗？”碧落不明他这话怎么说。 那个副官瞄了一眼榔榆，见他没有反对，这才说下去：“我们也是听一些巫师说的，说他失手杀了巫影，巫严堂主命他杀了伏姤以戴罪立功。” “他杀了巫影？”碧落皱起了眉头，想不明白只是一个月不到，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具体情况我们不知道，但很多巫师都说了，这应该是真的。”那个副官说完，向碧落行了一礼后，退了回去。 碧落问榔榆：“那你们呢，信里要求你们藏起来，日后增援盘古城，怎么现在在这里和魔军搏杀？” 一听到责问，榔榆的脸色顿时变得比某种排泄物还要难看：“我们也想啊，可是这伏姤将无辜百姓变成魔军，一路上我们遇到很多阻拦，死伤过半，结果还是进不入盘古城，陛下死了，王族成员也全部被处死，我们又找不到公主殿下，只好暂时撤退，留待有用之身报效公主。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想，就节节败退，退到了这应龙的地盘。” “那魔军真的那么厉害，能让你们四大精锐全军覆没？” “其实真正的精锐军不多，可是大多数都是入了魔的寻常老百姓，公主殿下你让我们如何抵抗？” “是啊，我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真的很难做。”榔榆这么说了，有些将士纷纷跟着嚷起来。 “公主殿下，我们不是贪生怕死，可也是迫不得已才躲起来，您要是责怪下来，那也无妨，我们接受就是了。” “对，一起受罚。” “我们也有家人入了魔，你以为我们心里就好受了吗？” …… 碧落看这些战士个个面黄肌瘦，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想来这些日子过得很艰难，她本就不是爱迁怒他人的人，何况这些士兵说得对，与其以卵击石，倒不如暂时撤退，保存实力。 “我不会责怪你们的，你们都说桐柏国最英勇的战士。”碧落安抚那些士兵说 。 “谢谢公主殿下，我们总算是没有白白熬过这段日子。”那些士兵听了，心里暖暖的，激动得落泪：有这么个体贴的公主真好。 “公主殿下，像我们这样的残余部队，其他三部肯定也还有，我们设法找到他们，集合起来，未必不能对伏姤发起反攻。”榔榆听到碧落的话后，精神大振，碧落此前失踪，桐柏国军部群龙无首，四个精锐军队各自为战，无法形成战力，如今碧落归来，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桐柏国的那些残余部队肯定会支持公主殿下的，只要公主殿下站出来号召全国军民起来反抗伏姤，人心所向，肯定有很多军民来投。 “那我们现在就赶回盘古城。”碧落面若寒霜，眼睛冒火，心里恨恨地说：“伏姤，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榔榆却摇摇头，道：“公主殿下，我们最好先和巫之联盟的巫师汇合。”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二连三 “巫师？”碧落却不明榔榆为何会这么说。 “我们被伏姤打散以后，就是靠他们在暗中给线索我们，让我们避开魔军的追捕。”榔榆解释说。 “这么说，躲到这里来，也是巫师帮的忙？”碧落若有所思。 “正是，不过还是被他们找了来。”榔榆轻轻点头，“这里也不安全了，我们快些离开吧。” “好。”碧落正这么说着，驳从天边飞了来，展开翅膀缓缓落下来，亲昵地挨着她的人族伙伴。 碧落大喜，想不到欢欢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看到那只“天马”飞来，榔榆心里也是一松，苟延残喘至今，青龙部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青龙部了，战士损失过半，战马所剩无几，还活下来的士兵大半身上有伤，或轻或重，本就资源匮乏，要是腾出一匹马让碧落去坐，他心疼得很，如今好了，这个问题不用愁，那么这么一匹马可以多载着两个伤员呢。 桐柏国四大精锐军当中，青龙部大将军榔榆出了名的爱惜士兵，因为太过关心士兵了，他完全忘了碧落即使不骑马，也有个神奇的羽毛可在天上飞行。 碧落骑着驳走在前面，榔榆与她并肩而骑。 “榔榆大将军，现在是几月几日了？”碧落问。 碧落总觉得时间不对，看现在这样的天气，应该是季春了，可她记得进入余山时是冬至，这才出来没几天，怎看周围的景色，竟是春天的尾巴了。她本没有怀疑的，可是离开了乐游山后，就慢慢觉得这个时间不像是冬天，·可惜她没来得及问那鲛人，而和黄泉又是呆在妖精森林里，碰不上别的人，有心想问也不知找谁问，如今碰上了榔榆，碧落才得以问他。 “回公主殿下，今天是二月二十七日了。”榔榆恭敬回答。 “二月二十七吗？”碧落轻呼了出来。 榔榆却想不到碧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时间真这么过的，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这时间会变少还是变多吗？ 可榔榆转而想一想，离和公主上次分别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说不定公主就是被 困在中大陆，最近才脱身，而且那两个少年没有与她同行，这更是表示当中肯定发生了许多事。 榔榆是想明白了，可他不敢问碧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说：“是啊，时间过得真是快，臣也有两个月没见过公主殿下了。” ”看来那个龙穴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不一致，那位守护人说得对。“碧落在凝眉想事情，所以没听到榔榆在说什么。 趁着这段时间，碧落请榔榆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她知道。 榔榆一直带着青龙部将士在外隐藏，关于盘古城的事都是道听途说，主要是听那些巫师所言，只能说个大概。 伏姤杀了伏据国王后，立即整顿兵马，派出叛变的伏信率领朱雀部去攻打桐柏国的第二大城市云江，其余城镇的官员见大势已去，无一敢抵抗，桐柏国全国正式归顺伏姤。伏姤称帝后征用全国壮丁，和魔族以及黑巫师合作，将他们变成魔军，之后派出魔军去攻打雨民国，雨民国战士不堪与魔军为敌，不到十天即被攻破京都，雨民国国王陬福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投降，雨民国正式成为桐柏国的领土，伏姤趁着这股气势南下，攻打毛国，毛国负隅顽抗，欲集全国之力对抗魔军，却没想到伏姤派出魔族夜攻王城，王族成员一夜间全被击杀，无一活口，没有了国王的领导，毛国的大臣们纷纷主张投降，一些将领不愿意，带着部下出走，和榔榆他们一样，躲在山谷里，零星攻击魔军。 雨民国和毛国先后被伏姤击破，所需时间不过月余，剩下来的几个小国恐惧于伏姤的实力和那些魔军，纷纷选择了投降，除了第二大国家黑水国还在顽强抵抗，伏姤几乎统一了西大陆，而黑水国被伏姤击破，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巫之联盟呢，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伏姤用魔军统一西大陆而不管不顾？”碧落扬了扬眉，她以前常去百谷峰，是知道那些规矩的。巫之联盟成立时就立下了规定，永远不得参与人族之间的战争，可后来听黄泉说过，这些都是巫之联盟明哲保身的做法，他们之所以立下这样的规定，就是为了保存实力，为将来出现的天帝后裔效力，如今西大陆变成这样，巫之联盟没有站出来驱逐伏姤领衔的魔军，明显是失职了，所以她对巫之联盟的态度才会变得如此懊恼。 “我听一些巫师说过，妖精森林逃出了众多妖物，危害山海大陆，他们派出了绝大多数的巫师去追捕这些妖物，已经无力再去管伏姤了。” “唉，只怕这个是伏姤暗中策划的，让巫之联盟疲于奔命，这样他们就没有办法去对方他了。” “我曾经听巫师这么说过，不过他们更倾向于是伏姤背后的机谷在策划此事。” “哼，我会去问个清楚的。” “是。” “伏姤野心勃勃，统一西大陆只是他的起点，接下来必然是向蛮族开战，再接着是羽人国，统一南洲后，东洲绝对不能侥幸躲过，那个地方虽然人口数量繁多如星星，可这些年各国开战，内耗不少，是绝度抵挡不住魔军、蛮族和羽人族的联合攻击。” “是啊，所以我们更要阻止他。”榔榆不无感慨。 只有亲自和这个人打过交道的人，才会知道他的可怕。 两人一边说一边前行，不知不觉聊了很多。 这些山林平时鲜有人迹，基本没有路可走，榔榆不得不派出六名士兵在前面用砍刀开路，如此走得很慢。 气温慢慢升了起来，碧落见众将士又困又渴，在了解到他们因为害怕得罪了应龙而不敢打猎，以致好几天没有吃过肉了，光靠吃野菜充饥了，碧落二话不说，带了一队还没有受伤的战士去打猎。 “可是……”榔榆还想阻止碧落，被她笑着拒绝了，“没事的，一切有我担着。” 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跟着黄泉和黄莲多了，碧落变得无所畏惧，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做，反正只要有了麻烦，他们两个肯定会轻松搞掂，所以一般将士会害怕应龙，碧落却不觉得害怕，大不了去跟他打交道，碧落相信他怎么也会给兽王面子的。 一来众将士的确饿了，二来有公主在，他们的确不害怕，何况伏羲后人一向和妖族第一高手巫支祁交好，真是出了事也不怕，所以他们也就跟着碧落去打猎了。 那些待在原地休息的将士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他们满载而归，个个笑容满面，手上拎着一大堆的动物，什么野兔子、野山羊、松鼠……甚至还有两个战士扛着两头野猪回来。 “这么多。”不止一个士兵看得眼睛发光。 “都是公主殿下，她的坐骑一出马，立刻镇住了那血小动物。”跟着碧落去的几个士兵笑得最开心了。 负责做饭的伙夫有了材料后，有心在公主殿下露一露厨艺，使出浑身解数去做这一顿菜。 当香喷喷的肉端上来，这些风餐露宿了许久的战士个个狼吞虎咽，撸起袖子胡吃海喝。 “让公主殿下见笑了。”梧桐正咬着一个兔腿，突然发现碧落正托着下巴，笑吟吟看着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那只咬了两口的兔腿。 “没事，你们吃，能吃就吃多点。”碧落很满意将士们这样的表现，竟然觉得他们的吃相很好看。 梧桐竟然腼腆笑了笑，这一次再吃，就斯文多了，撕下兔腿上的肉，放入嘴里小口咀嚼，又惹来周边下属的哄笑。 “公主不吃吗？”榔榆问。 “我不饿，你们吃。”碧落轻声说，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榔榆知道碧落是修行者，三几天不吃不喝都没问题，当下不再客气，端着饭菜走到一边慢慢吃起来。 吃完饭后，青龙部众战士坐在原地休息，碧落找来榔榆以及梧桐、茯苓两位副将，一起商讨未来的对策。 榔榆的意思很明显，以现在青龙部的战斗力，根本做不来什么，必须以百谷峰为活动中心，不断往西大陆扩展，先将还愿意效忠碧落公主的将士收拢聚在一起，然后利用碧落公主伏羲后人的名号，号召全西大陆人共同驱赶魔族，将伏姤赶出西大陆。 对于榔榆的这个提议，碧落比较赞成，巫之联盟虽然没有直接干涉伏姤，却也在暗地里帮助那些对抗伏姤的军队，也算是和他们是同一阵线的，而且巫师们也有斩妖除魔的天职，碧落想不到巫之联盟有什么理由会不接纳他们。 计划已定下来，剩余的细节只需在路上讨论，这样不用耽搁太多时间，碧落给榔榆的说法很明确，越早杀了伏姤越好，不仅是为了帮国王和王室成员报仇，不仅是为了替桐柏国百姓复仇，也是为了整个西大陆早日摆脱魔族的控制。 复仇！每个青龙部战士都能感觉到碧落丧失亲人的伤痛，感受到她眼睛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复仇就是这支军队唯一要做的事情。 休息够了之后，梧桐领着士兵在前面开路，这一次，也许是吃饱了力气足，也许是受到了碧落公主的鼓舞，开路的士兵手脚麻利了许多，军队前行的速度亦了许多。 按照榔榆的计划，出了这龙牙山山脉以后，青龙部向最近的巫师联盟办事处汇合，向他们说明情况，然后请他们领路，往百谷峰靠拢。 就这样在密林里行走了两天两夜后，于第三天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密林，而他们终于看到有巫师出没，这些巫师却形色匆匆在赶路，玄白氅毛长袍于风中飘荡，完全不管青龙部的人。 碧落和榔榆对视一眼，总觉得有巫之联盟发生了什么大事。 榔榆最近收到关于巫之联盟的消息也是几天前了，他们还没被魔军逼入龙牙山山脉，那些巫师非常兴奋，说姬正殿下接受了唤醒血脉的仪式，只要成功，巫之联盟将迎来真正的领导者。 可如今这些巫师脸色难看极了，只顾低着头赶路，这和前几天意气风发的表现截然相反。 榔榆骑着战马，拦住了当中一个巫师，客气地问：“小兄弟，请问你们是要去哪里？” 那个年轻巫师显然没见过榔榆，看到这里有一群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军人，又有一个衣着光鲜，骑着天马的姑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确定他们不是魔军以后，冷着脸说：“回百谷峰。”他说着，就要离开，又被榔榆叫住了：“小兄弟，莫不是巫之联盟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到那巫师疑惑地打量着他们这群人，露出了笑容：“我们是桐柏国的青龙部战士，那位是我们的碧落公主……” 那年轻巫师本来急着赶路，不太想搭理这群落魄军人，脸色变得极其不耐烦，可听到他们报出名号来时，有些意想不到，又当榔榆说出碧落时，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由得向她看过去。 巫师们通常耳目灵敏，方圆十丈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附近的巫师听到榔榆的话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有个女巫师更是急急跑了过来，想要冲向碧落，却遭到了青龙部战士的拦阻。 “碧落姐姐，我是巫小小。”那个女孩冲碧落大喊。 碧落一听，再看过去，果然是她，她和巫小小算是相识不浅的朋友，以往去百谷峰也常常碰面，立即对那些护卫说：“是我的朋友。” 当那些护卫收起弯刀时，巫小小快步走到碧落身边，喘着气说：“可终于找到你了。” “西大陆发生的这些事我都知道了。”碧落皱着眉头，问，“百谷峰出什么事了？” “不是百谷峰出事了，而是姬正殿下出事了，因此盟主召集所有巫师赶回百谷峰。”巫小小说一句话，顿了三次，也喘了三口气。 “他出什么事了？”碧落还不知道最新的消息，故有此问。 “姬正殿下被巫山一掌打死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单骑独闯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碧落惊得一下子跳下天马，声音颤抖，“你再说一次。” 青龙部众将士听了，惊骇极了，巫小小的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了，任谁也想不到，他们面面相觑，已然震惊得说不上话。 “是真的，巫山杀了姬正殿下，那天与殿下同行的巫师都可作证。”巫小小明白碧落和巫山一起玩着长大，算是青梅竹马，碧落对巫山的感情可见一斑，可巫山杀了姬正殿下也是事实，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总不会是假的吧？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 “巫山回百谷峰了？” “不是，是在承天宫杀的。” “他们又几时跑去承天宫的？”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只是每个人都这么说。”巫小小看着碧落那沮丧无助的表情，着实心痛她。 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不仅成为叛徒，还杀了巫之联盟的领导者，这简直是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要遭天谴的。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我不相信。”碧落用力握紧了拳头，你们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假消息？” 巫山要叛出巫之联盟，她可以原谅，巫山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背叛了也就背叛了，反正巫之联盟也不算什么好玩意，可有人说巫山去杀姬正，那就真是无稽之谈了，要是真这么做，当初姬正第一次踏入盘古城，巫山多的是机会去杀他，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巫山多次在背后和碧落说过，姬正关系到山海大陆的安危，是绝对不能轻易出事的，所以巫山多次劝姬正离开南洲，离开巫之联盟，也就离开了危险。 当初巫山始终不肯解释为什么会这么说，如今看来，果然应验了他的说法，姬正就这么被打死了。 “我要去看看。”碧落说着，又跳上了驳。 “公主殿下。”榔榆急忙喊了她一声。 “我很快就会回来。”碧落以为榔榆害怕因为她而错过了制定的计划，所以对他说。 榔榆摇头：“不是，我是想说，无论公主您想要做什么，我们青龙部一定会支持到底。” “好，你们只管前进，我会找到你们的。”碧落本就不是啰嗦之人，说着就要驱动驳起飞，忽然听到巫小小喊了一句：“你可不可以带上我？” “对不起，这坐骑脾气很怪，不让第二个人坐。”碧落向巫小小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脚下一用力，欢欢收到命令后，展翅飞起来。 碧落要是拿出风之羽，本可载着巫小小同去百谷峰，可她没有这么做，一来她不想惹起轰动，二来这个女孩子说一套做一套，碧落不太喜欢她。 碧落看过南洲的地图，知道这里大概是唐庭山附近，一直往西飞，应该用不到三个时辰就能飞到百谷峰。她急迫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断让欢欢飞得更快一点。 驳感受到了碧落的心情，展开翅膀尽力飞翔，竟然比平时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看到了错落有致的百谷峰群峰。 路上已经有不少巫师骑着纸鹤飞在半空中，他们看到有个年轻女子骑着一只长着两个翅膀的白色神马风风火火往百谷峰飞去，以为是敌人来袭，有几个巫师想要拦住她，却被驳一下子冲了过去，眨眼间飞远了。 那些巫师眼睁睁看着碧落飞离他们，有两个醒目的巫师立刻发射火箭，通知守门的巫师有人硬闯。 “那个不是碧落公主吗？”有个巫师眼睛很锐利，看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女子有点像桐柏国的公主。 “是吗？”其余巫师愕然，这人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又出现了？但看她如此走得如此匆忙，必然是为了什么大事。 百谷峰的巫师知道她素来与巫山交好，再联想到巫山背叛巫师联盟，投靠伏姤，可伏姤又是杀了伏据国王的凶手，再想想巫山又杀了姬正殿下……这当中的恩怨情仇真的一言难尽啊。 百谷峰的巫师在看到天上的烟花警报后，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个个如临大敌，迅速集结起来，在入龙山摆出了阵势，碧落知道巫之联盟里强手众多，硬闯是绝对闯不过的，让驳停在了“百谷成仙”的牌坊前。 这些人当中有人认识碧落，急忙冲出来，拦住其他人：“碧落公主。” “是我。”碧落认得那名巫师，他叫巫大方，是巽堂的弟子，专门在入龙山前接待客人。 巫大方喜出望外：“盟主和几位堂主因为你失踪不见而伤心了好久，您还活着可真是太好了。”说完，回头让所有巫师散了去。 “乾伯伯在哪里，我找他有事。”碧落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巫大方等巽堂子弟每年接待多少人，最善于察言观色，巫大方听碧落那冷淡的语气便知她心里有火，再联想到再盘古城发生的那些事，便知道了大概，当即说：“巫乾盟主和众位堂主这会儿都在牝牡堂商议要事，碧落公主请移步风雨堂，大方为你沏上一壶好茶……” “不必了，时间不等人，我这就上去找他。”碧落说着，骑上驳，后者展翅飞上山，这可把巫大方吓坏了，要是真让碧落打扰到盟主和几位堂主的会议，他可 担当不起，不过这个碧落公主也得罪不起，他叫苦不迭，赶紧叫人拦住碧落，最后能在她上山前能拦下她。 有些巫师骑着纸鹤欲要追，可驳飞得极快，他们才刚升空，驳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禁瞠目结舌，这以前可没听过碧落公主有这么厉害的坐骑。 巫之联盟的巫师有独特的联系方式，凭着精神力可以将信息瞬间由山脚传到山上，碧落才飞过第三座山，便有巫师骑着纸鹤等着她。 这一回拦截的巫师实力明显比入龙山上的接待巫师要强得多，人数还不少，碧落知道闯不过了，让驳停在了半空。 当中站得最前的那个巫师叫巫栊，是巽堂堂主的亲传大弟子，乃是下一任巽堂堂主的指定接班人，他亲自出马，可见巽堂对这件事有多看重。 “碧落，对于你的遭遇，我们巫之联盟深表遗憾……”巫栊那黝黑的脸蛋露出深深的歉意，还想说下去，却被碧落冷冷打断了：“国破家亡的遭遇不是人人都可经历，的确会惹得世人同情，可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和可怜。杀父之仇，我会报，灭国之仇，我也会报。” 巫栊一听到碧落说话语气冷冰冰的，像是积满了怨气，又似是对巫之联盟诸多不满，心里不明白到底因何事得罪她了，他知道越是这样说话必须越得谨慎：“碧落公主，请节哀顺变，我们巫之联盟也乐意帮助你。” “算了，这次来我是为了巫山杀了姬正一事。”碧落觉得巫栊是在讲客套话，心里明白他做不了主，也就不想去为难他了。 “原来您也得知这个消息了。”巫栊苦笑着说。 “刚知道，就赶过来了。” “如果您是为了赶去见姬正殿下最后一面，等到会议结束后，由盟主带着您去吧。” “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那您来是为了……” “我想知道巫山要杀姬正的原因。” 巫栊不可思议地看着碧落，这个桐柏国的公主倒也奇怪，这么匆匆赶来居然不是为了被杀死的姬正殿下，而是为了那个杀了姬正殿下的叛徒，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众所周知，碧落和巫山的关系好得很呢，碧落为了他而来也是合理的。 一想到这，巫栊就来气。 姬正殿下被巫山杀死的消息一传回百谷峰，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巫师们都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可当今天早上，巫义和巫烈两位堂主带着他的尸身回来时，又不得不确认这是千真万确的。 巫之联盟千百年来，不就是为了等到轩辕天帝的后裔而默默准备着吗，他们一入百谷峰，就宣誓绝对效忠未来的轩辕天帝后裔，虽然这个效忠的对象非常缥缈虚无，甚至连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也不知道，可他们就是要效忠于他，而历经千年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等来了那个人，巫之联盟上下可是兴奋了好几天，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接着就听到了从盘古城传来的噩耗。仅仅过了三天，姬正殿下就被巫山一掌打死。 姬正殿下舍己为人，为救属下而牺牲自己的精神固然值得巫之联盟上下巫师钦佩，可他们更痛恨巫山，痛恨这个叛徒下手毫不留情，杀了姬正殿下，无疑就是灭了他们多年来坚持的信仰。 所以碧落一提起巫山，就连巫栊这样涵养极高的人都忍不住生气了，他觉得无须对碧落太过客气了，用力拂了拂衣袖，说：“与姬正殿下同去承天宫的三位堂主，巫刚堂主战死当场，巫义和巫烈两位堂主得以活下来，那是因为姬正殿下舍身相救，碧落公主一来就问叛徒巫山的事，而不是前来吊缅姬正殿下，送他一程，是会寒了我们巫之联盟所有巫师的心，伏据国王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心。” 巫栊不提伏据还好，一提到他，立刻让碧落脸色一沉，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容不得别人轻易提起，这个巫栊竟然胆敢拿她父王出来压她，真是不识好歹，脸上的寒意更重了：“你们只看见了巫山拍死姬正，却没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要是他要有心想杀姬正，当初在盘古城初见时就杀了他，何须等到现在。” 巫栊却没想过碧落会这么想，本以为她乃桐柏国公主，伏羲后人，会分清是非，没想到却是被情感蒙蔽了理智的人，当即大声反驳：“就是你所钟爱的巫山大师兄为了上登葆山，成为黑巫师的一员，主动要杀了姬正殿下，以此来当纳名状。” “你胡说八道。”碧落只气得双手发抖。 “哼，这不是我胡编乱造，当时在承天宫可是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看着，难道他们全部都会说谎吗？”巫栊大声说道，声震四野，他越说越是激动，“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巫山杀了姬正殿下，就是犯下了弥天大罪，碧落公主若是一心要维护他，可知结果是什么？” “我不管，我只是想要知道当时是如何个情况。”碧落重重哼了一下，她自知这时不能意气用事，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并不知道和黄泉兄弟相处的这些日子，已然深受他们影响，不知不觉间变得非常保护身边的人。 “嘿嘿，碧落公主您这就是胡搅蛮缠了。”巫栊虽然快要被碧落气死了，可还是不愿意失去该有的礼节，故而还称她为碧落公主，“你可知道，巫山投靠的是伏姤，而伏姤可是杀了你父王，夺取你国家的人。” “你……找死……”碧落听闻这话后，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抽出了寒碧剑，一剑刺向巫栊。 碧落出剑非常迅捷，巫栊还没反应过来，她的长剑剑尖已贴近巫栊的胸口，巫栊不过是刚入阴阳境界，远不是巅峰阴阳境界的碧落的对手，眼看着这一剑巫栊是万万避不过去的了，就在这时，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碧落觉得脑袋像是被巨石击中一般，随着嗡的一声，整个脑袋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控制那只握着寒碧剑的手，寒碧剑竟直直掉了下去。 那个声音转瞬即逝，当它消失的时候，碧落立刻恢复了知觉，她很熟悉这个声音，绝对是巫乾盟主发出来的，目的是警告她不要在百谷峰乱来，碧落落在地上，捡回寒碧剑，向着天空朗声道：“碧落求见巫乾伯伯和几位堂主叔伯。” “上来啊。”还是那个声音于空中响起。 巫乾盟主开口了，自然没人敢拦阻，碧落向巫栊等人分别行礼：“刚才失礼了，请多包涵。”说完，不顾巫栊等人，骑着驳飞上天柱峰。 天柱峰上紫竹成林，随着微风摇曳，碧落却无心欣赏这美景，落在了紫竹林的最外面，下了驳，将剑递交给一旁的小巫师，这才急匆匆步入紫竹林里。 牝牡堂在紫竹林深处，碧落走了蛮长时间才走到那座木竹结构，巫之联盟权力中心的房子前。 守门的童子早已得到巫乾的吩咐，对碧落不加以阻拦，碧落进了大门，穿过天井，绕过前殿，最后来到了大堂上，巫乾盟主和六位堂主早已在堂上静静候着她。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个问题 “碧落见过巫乾伯伯和五位叔伯。”碧落站在堂内，向堂上无情盟主和五位堂主鞠躬行礼。 此时巫乾盟主坐在堂上，两边分别坐着巫烈、巫义、巫严、巫礼、巫信五位堂主，剩下来的三张椅子却没有人坐，特别显眼。 “你的来意，我们都知道了。”巫乾看着碧落，像看着多年未见的闺女，疲倦的脸上不知觉露出了一番笑意。 “巫山大师兄这么做是绝对有他……”碧落刚开口，还没说完，巫乾就伸出了手，碧落见状，不敢再说下去，只好忍住了这闷在心里很久的话。 “伏据老弟的遗体被送来百谷峰。”巫乾收起了那笑容，样子突然像老了十岁，平日不见的皱纹这时悄然爬了上脸。 “真……真的吗？”碧落先是一愣，后来马上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说，“我可以去看看他吗？”说着说着，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泪水，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的父王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个机会。 巫乾沉默，轻轻摇头。 “为什么？”碧落往前一步，看着这众多叔伯，他们可是看着她长大的，“他可是我的父亲。” 没有人敢和碧落对眼，即使是性子火爆的巫烈，也别过了脸，不愿看到碧落这伤心欲绝的样子。 巫乾多少年没试过这样了，去安慰一个小辈，可伏据是他的好兄弟，他有责任安抚好碧落：“我们已经给他下葬了，入土为安，就不要再打扰他了。” 碧落听罢，双腿一软，脑袋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当她悠悠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再看一看房间内的摆设，有非常多的桃花画像，还有桃花折纸……这是多么熟悉的画面，她才知道巫乾派人送了她回到她以前常住的房子。 门外有个女巫师守着，听闻房里有动静后，知道碧落已经醒了过来，大喜，急忙冲了进去，一看她果然醒过来了，立刻抱住她：“我可终于盼到你来了。” “桃桃。”碧落抱住这个天性乐观、喜爱笑的女孩，她从前来巫之联盟，就最爱和巫桃桃玩了，这个毫无心机的女性，碧落可喜欢她了。 “好久不见，你憔悴了许多。”巫桃桃用力抱着碧落，后者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这么些天以来，一直在外漂泊，几乎每天都疲于奔命，可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见面第一句就是说她过得并不好，碧落的心热热的，感动之下，又想到自己已没有一个亲人在世，更是伤心难堪，啜泣了起来，“桃桃，我父王他……”说到这里，哽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靠住巫桃桃，嚎啕大哭了出来。 这些天所受到的委屈和风霜，再也掩藏不住，像是泄了堤的洪水，一股脑儿冲了下来，碧落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借着巫桃桃的肩膀，不管不顾，毫无顾忌地哭上一场。 “我知道，我都知道。”巫桃桃轻轻拍着碧落的后背，轻声在她耳边安慰她，多年的好友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任谁一时也承受不来，何况碧落还只是个女孩子，巫桃桃明白碧落的感受。 碧落就这么放肆哭了好一会儿，宣泄了心里所以积郁的情绪，觉得舒服多了，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房外的天色渐渐昏暗，巫桃桃点上了一盏油灯，原本有些暗的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 巫桃桃让碧落坐着等一会儿，匆匆出了房门，不多久便端着几个饭菜回来，一一摆在桌上。 摇滚狮子头、山药蒸排骨、糖醋藕片、西红柿炒鸡蛋、花蛤汤，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这些都是碧落最喜欢吃的菜。 碧落知道巫之联盟平时生活简朴，吃的饭菜很简单，上至盟主，下至刚进门的小巫师，吃的都一样，今天却准备了那么多菜，无疑是巫乾特别下了命令。 一想到巫乾对她这么好，就又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嘿嘿，吃吧，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在外受了不少苦。”巫桃桃说着，给碧落夹了一块排骨，“不过是几个月未见，你清瘦了许多。” “那倒也没有。”碧落轻轻摇头，她看巫桃桃只是看着她吃，不动筷子，便说，“姐，你也跟我一起吃吧。” “好咧，托你的福，我今天也能吃上好东西啰。”巫桃桃不客气，夹了一块藕片，放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碧落看她吃得这么开心，笑了，她现在尤其喜欢和喜爱吃东西的人在一起，觉得和这种人相处，很容易得到快乐，就像黄泉和黄莲俩兄弟，吃得快吃得多，可就是让人看了觉得那么好笑。 一想到这俩兄弟，碧落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右手拿着的筷子停在了饭上，傻傻笑着发呆，巫桃桃喊了她三声才反应过来。 “你是中邪了吧？”巫桃桃将手伸过去，贴在碧落的额头上，又觉得她体温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想起了一些事。”碧落慌忙夹了口饭，塞入嘴里，又夹了几块山药，硬塞了嘴里，好让自己的嘴巴忙一点，没有空闲说话。 “是想起某些人吧，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失态的。” “我很……失态吗？”碧落想反驳，刚开口说了几个字，那山药就从嘴里掉了下来，巫桃桃开心拍着手掌，戏谑看着她，“这不就是了吗？” 碧落飞霞满脸，她说不过巫桃桃，白了她一眼，继续默默吃饭。 “不用说了，肯定是遇上了白马王子。”巫桃桃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你知道些什么？” “是那个叫黄泉的小伙子吧？” “你怎么知道他的？”碧落却想不到巫桃桃竟然能准确叫出黄泉的名字，吓了一大跳。 “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被我八卦八到了。” “怎么个八卦法？” “嘿嘿，先不跟你说，听说那个小伙子人长得帅，还很大方，你那只神奇的神兽驳就是他送的。”说到这里，巫桃桃兴奋不已，一时间忘了吃饭，“你跟我说说，他到底有多帅嘛？” “他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有多帅。”碧落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嗟叹一声。 “才十来岁？”巫桃桃不可置信地看着碧落。 “他自己说刚过十七。”碧落非常认真地点头，黄泉是大夏国失踪的皇太孙这个身份不能对外说，他的老师是仙人这事也说不得，他的弟弟是兽族首领的儿子，这个更不能说出去，碧落才发现黄泉很多事都不能讲给别人知道，唯一能讲的好像只有他俩兄弟吃饭很厉害这件事了。 “很厉害啊，自古英雄出少年，要是我们也能遇到这么个厉害的少年英雄就好了。”巫桃桃托着下巴，眼睛开始冒桃花了。 碧落一看巫桃桃这个样子，便知她又犯花痴了，这陷入自我幻想里面的人最难叫清醒她了，碧落干脆不理她，自顾吃起来。 一来的确是饿了，二来好几天没吃过这些锅炉里烧出来的食物，碧落吃得很香，为了避免巫桃桃多想，她吃的比较慢比较小心。 “其实你介意姐弟恋嘛？”巫桃桃自我沉醉了半天，突然拉住碧落的手，她的动作没有吓到碧落，可那句话却吓到了她，后者放下碗筷，拍拍胸口，这巫桃桃什么时候学得一惊一乍的了。 “你什么意思啊？”碧落强自镇定，巫桃桃这句话无疑说到了她的心坎，黄泉什么都好，可就是年纪太小了，比她小了七岁，这是她顾忌的地方，碧落是感觉到黄泉对她爱护有加，但是这种爱好像和对黄小莲的爱一样，都是亲情，碧落感觉不到那种恋人之间的爱恋感觉。 “我听人说那个黄泉对你很好啊，当初帮助你从清风山脱困，又送了你天马，你被掳去中大陆，还不是找他来陪伴？” 碧落一听巫桃桃这么说，当下盯着她，认真对她说：“第一，他没有帮我脱困，那些蛮族还是抓住了我，第二，那不是天马，是驳，第三，那只驳不是他送的，是他弟弟送的……” “都一个样，你敢说人家对你不好吗？” “那……那倒没有。” “这不就得了。” “我跟你说不清楚啦。” “那你对他有没有感觉？” “没有。” “回答得这么快，就是有咯。” “随便你说。” “唉，我说你能不能上点心，你年纪可不……” “住嘴，可不能说这事。” “好，不说这事，那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还是你的事咯。” “到底是什么事？” “那好，我直说咯。” “说吧。” “这些年来，伏据老国王给你介绍了多少青年才俊，你看都不看一眼，你每年也来巫之联盟，联盟里的少年巫师你也是看不上眼，唯一跟你传过绯闻的巫山大师兄……”说到这里，巫桃桃停了下来，看向碧落，见她没有特别过激的反应，才又说下去，“……你当初就否定了人家，如今这个局势，就更不可能成了，那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是巫乾伯伯要你跟我说的吗？”碧落问。 “不是，是我自个儿要跟你说的。”巫桃桃说着，伸出那双有点粗糙的手，握紧了碧落那纤纤玉手，“你年纪不小了，是该考虑成家之事了，如今难得遇到一个知心少年郎，就……” “你在胡说什么呢？”碧落的脸一红，慌忙挣脱了巫桃桃的手。 “你老是说忘不了那个井舍，可他已走了八年了，常言道七年之痒，都过了八年了，你也应该放下他才是……” “巫桃桃。”碧落一听到巫桃桃这么说井舍，心里就不舒服，小声喝住了她，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要是在平时，巫桃桃迁就碧落，也就顺了她的意，可是今天，她卯足了劲要让碧落彻底清醒过来，所以选择了继续说下去：“没错，当时是他舍命相救，你才得以活下来，退一万步说，你以身相许去报答人家，也无不妥，可他那时就死了，你难道要对一个不存在这世上的人以身相许吗？” 碧落听巫桃桃这么说，心里本来极不舒服的，可又觉得她说得对，这些年来，劝她不要执着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不在少数，可碧落就是听不进去，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井舍没死，伏据派人在悬崖底下找到的那副尸体早已被野狗啃了大半，不能做准，而且碧落多次找巫乾召唤过井舍的鬼魂，也召唤不来，这说明了井舍不在冥界，那么也就从侧面说明了还没死。 可除了碧落，其他人都认为井舍已死，他脖子上有一个很大的伤疤，那是被火烧到留下的疤痕，全西大陆就他一人如此，而那具尸体上的脖子也有伤疤，和井舍的那个伤疤完全吻合，再就是身型衣服都和井舍对得上，不是他是谁。 碧落一心以为井舍没死，其他人劝不得，也就任她任性了，伏据国王的态度反而耐人寻味，不反对她也不去劝她，每当外人问起，就会眯着眼睛笑说：顺其自然就好，何必强人所难，我相信碧落最终会找到她深爱的那个人，要是问得紧了，他就会笑着加一句：随缘吧。 碧落默默拿起筷子，夹起一颗米粒，放入嘴里：“巫桃桃，我有一种感觉，你听了可不要说我疯了。” “你说。”巫桃桃坐正了身子。 犹豫了半响，碧落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埋藏得最深的那个想法：“我总觉得那个少年就是井舍。” “你不疯，你是无药可救。”巫桃桃被碧落这话气得连翻白眼，饭也吃不下了。 “先别这样，你听我说。” “好，你说。” “这就是我的感觉……”碧落还没说完，巫桃桃就拿起筷子，猛地扒饭进自己的嘴里，“吃饭，这饭菜很好吃，厨子大哥做得够好吃的了。” “我是认真的。”碧落皱着秀眉。 “那我也很认真跟你说。” “嗯。” “就三个字，不可能。” “为什么？” “碧落，你的脑子真是进水啦。”事到如今，巫桃桃已然顾不了那么多，她一定要彻底将这个疯女人拉回来，不能再让她继续疯下去。 “那个叫黄泉的少年几岁啦？” “十七。” “那井舍如果没死的话，今年几岁啦？” “二十九。” “那你觉得井舍会是他吗，这年龄对得上吗？” “对不上。” “好，这是第一个。”巫桃桃已经下了决心，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今晚都要让她清醒过来，那么绝对不能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所以她很快就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的井舍和黄泉的样貌、声音、身高等外形条件对得上吗？” “对不上。”碧落略微思考了一下，黯然摇头，黄泉身上明显带着大夏国的特征，而井舍是百分百的西大陆土著，巫桃桃所说的那些外形条件，没有一个对得上的。 “那就是咯。第三个问题，他的性格如何，井舍的性格如何？” “他整天嘻嘻哈哈的，什么都没在怕，遇事总爱逃避，井舍刚好与他相反，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但是有担当……” “对了，这就全对上了。”巫桃桃打了个响指，向碧落露出了哀求的眼神，“我的公主，你快点清醒过来啊，这样跟你聊天我很累的。” 碧落黯然，巫桃桃问的这些，她通通都想过，可那种感觉总是挥之不去，特别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巫桃桃见碧落还在出神地想事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我服了你了，我们不谈论这事了，随他去吧。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吃饭，今晚再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日我们去拜祭伏据老国王，我要跟他控诉你，我太难了。” ------------ 第一百三十章 斯人远去 第二天天刚亮，碧落就起了床，在巫桃桃的陪同下去了灵岩峰，那是埋葬伏据国王的地方。 待两人来到坟墓前时，才发现巫乾早已傲立在那里，听到两人的动静后，转过身来，沙哑着声音说：“你们来了。” “乾伯伯。”碧落的心头一热，喉咙里像是有东西堵住了，眼眶又湿湿的。 “节哀。”巫乾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走到边上，让出了墓碑前的位置。 碧落缓缓走了 过去，借着那淡淡的日光，看着这座不高也不大的新坟，晶莹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她早就听父王说过，他死了以后，不用花大钱修墓，就找个山头随便埋葬算了，不搞那些陪葬什么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人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巫桃桃帮她将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有一壶糯米酒，一只白切鸡，一条五花肉，还有九个馒头，这些都是伏据国王生前最喜欢吃的喝的东西。 巫桃桃拿出三个酒杯，倒满了酒，碧落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边哭边为她最爱的父王倒酒，想到了他生前对自己诸多疼爱而自己却不懂好好珍惜，还老是惹他生气，如今想尽孝却已不可能，哭得更厉害了。 碧落在坟前哭了很久很久，哭得眼泪干涸，才算是止住了心里的哀痛，巫桃桃全程在旁陪着她，巫乾却悄悄离开了。 “乾伯伯呢？”碧落抬头，却不见巫乾，于是问。 “已经回去了，盟主让我转告你，他在牝牡堂等你。” “嗯。” “回去吧。”巫桃桃小心翼翼地扶起碧落，她这么跪了一个时辰，双腿早已麻了吧。 碧落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去看那座坟墓，抽了抽鼻子，又想哭了。 巫桃桃担心她这么哭下去会熬不住，不让她回头看，半扶着半强制带她下山。 来到牝牡堂上，碧落差不多平复了心情，其他堂主不在，只巫乾一人坐在堂上等候她。 巫乾让碧落坐下来，茶童奉上茶水后退了出去。 碧落有很多不解想要向巫乾问明白，可是当落座后，反而什么都想不到，脑袋空空如也。 “伏据老弟是在去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被伏姤杀死的。” “那不是冬至吗？”碧落猛地站起来。 “也是你进入余山的那一天。”巫乾看着碧落，脸色平静极了。 “乾伯伯，你知道此事？”碧落颤抖着声音问，这事只有她和伏据国王知道，怎么巫乾又会知道呢？ “我是听妖精森林里的那个叫妄喜的妖族说的。” “嗯。”碧落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伏姤将他的尸首藏在冰窖里，直到这次才随姬正殿下一起送回了百谷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只有你这么个侄女为他送终，怎么也要由你亲自为他送行。” “他会这么好心？” “他就是这么拜托巫义的。” “总算他有点良心。” “不排除这是商矶老人给他施压了，他对伏姤的做法可是很不满。”巫乾说着，轻声叹息，这个机谷容许门人自相残杀，互相算计，真是背离了伏羲天神设立这个机构的目的。 “我会找时间向门主问个明白的。”碧落恨恨然。 巫乾站起来，背着手踱了两步，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向碧落坦白：“巫山去盘古城暗杀伏姤，是我的意思。” 这事已经在巫之联盟传开了，几乎所有的巫师都知道此事，碧落昨晚曾听巫桃桃提起过，巫乾现在又说出来，必然是另有深意，碧落静静聆听，她本就觉得事情绝不像表面看的那样简单。 果然，巫乾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他失手被擒，也是我的意思。” “所以，是乾伯伯安排他去当卧底的。”碧落猛地站起来，果不其然，和她想的一样。，巫山才不会无缘无故投降于伏姤，他明知道伏姤是杀害伏据的真凶，怎么还会投靠这个人呢？ “对，他假装不敌伏姤，投降于他，然后伺机暗杀他，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机会靠近他。” “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只有我们俩知道，这是绝对机密。”巫乾微微摇头。 “那要是巫乾伯伯你不对外说出去，那巫山大师兄岂不是一辈子背着背叛巫之联盟的黑名？” “不至于，我会找适当的时机对外公布，或许就在杀了伏姤后。”巫乾说着，看着碧落，“他明知道会受无端指责，会被同门唾弃，背负这天下骂名，都是因为要杀了伏姤，替你报仇。” “我就知道巫山大师兄一定会这么做的。”碧落非常骄傲地说。 “可惜伏姤很聪明，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伏姤应该会看出来吧，大师兄是假意投降的。”碧落皱起了眉头，她和伏姤在清风山上交手过，这人实在聪明过人，有一颗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当时差点就被他发现了真实身份，端的是一个厉害角色。 “他起码是很怀疑的，明里不说，暗地里却处处防着巫山。” “这人疑心极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尤其是巫山大师兄还是来自巫之联盟。” “的确。”巫乾点点头，同意碧落的说法，他缓缓坐了下来，脸上竟爬上了一丝忧愁，“可是他为了上登葆山而去杀姬正殿下，这是我没想到的。” “乾伯伯的意思是巫山大师兄自作主张杀了姬正？”碧落却没想到巫乾会这么说，惊讶得张开嘴。 “要是你了解姬正殿下之于巫之联盟的意义，就不会这么惊讶了。”巫乾似乎早已料到碧落会这么反应，神情黯然，“姬正殿下是轩辕天帝的后裔，是我们巫之联盟的领路者，我们千年来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让他带领我们复兴，我是绝对不可能下令让巫山杀了他的。” “可您不应该让姬正去盘古城犯险，你明知道那里是龙潭虎穴，姬正进去，九死一生。”碧落脑子还很清醒，很快理清了这件事的重点。 “的确是我考虑欠妥，让姬正殿下亲身涉险，可要不是伏姤诡计多端，让人假扮他，我们就成功了。”巫乾说到这里，轻轻握着拳头，脸上颇为不甘心，“其实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碧落却摇头，他不认为伏姤这么容易就会被杀掉，这个人生性多疑，戒备心很重，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心生疑惑，要想毒杀他，一定会被他识破这计划的。 “那怎么办，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啊。”碧落说。 “不，大祸还没酿成。”巫乾说到这里，终于一扫刚才的阴霾脸色，开始露出了喜悦。 “怎么说？” “姬正殿下并没有死去。” 碧落乍一听到，本来还很高兴，可马上想到了不可能会这样，人怎么能死而复生呢，眼里充满了疑惑：“我 听巫桃桃说，不止一个人检查过他的身体，他的心脏完全停止跳动了。” “的确是这样。”巫乾说着说着，竟激动地抖了抖那长须，“可是在一炷香时间后，巫义发现姬正殿下竟然恢复了心跳。” “真的吗？”碧落这次真的被震惊到了，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初初听到也是不相信的，可是昨日姬正殿下被送回百谷峰时，我检查过他的身体，心跳微弱而缓慢地跳动，尽管很微弱，可还是跳动着的，一路上巫义和巫烈轮流给他输送炁，才能维持住他的心脉。” “那太好了。”碧落高兴得一拍手，一来是姬正竟奇迹般活下来，二来是巫山的罪名不会那么严重了，她终于可以放下心头大石了，只要姬正还活着，这件事就还有斡旋的余地。 “不好，并不好。”巫乾却不像碧落那般高兴，脸上的喜悦神色转瞬即逝，又变回了最初的惆怅，“现在姬正殿下全凭我们输送炁而活着，万一哪天断了，他就活不下去了。” 碧落一想也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巫乾盟主和几位堂主不吃不喝，轮流去给他输送炁也不现实，总有一天会断掉的，当下问：“有办法治好他吗？” 巫乾又一次摇头：“很难，巫山下手极狠极重，姬正殿下身体上的所有经脉全部被他震断了，他还能活下来，全凭着神族后裔那强悍无比的身体，可也只能护住心脏，护不了其他地方。”顿了顿，他又说，“云崖的老前辈们在商量，希望他们可以找到办法。” 碧落低下头，她对于这些事一窍不通，即使有心要帮忙也帮不了什么，反而会添乱，现在巫之联盟乱成一锅粥，唯一的好消息是姬正还活着吧，可一想到南洲形势岌岌可危，伏姤随时会对各视力发起攻击，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再想到伏姤势力日益壮大，仅凭着手上的青龙部就能推翻他吗？ 对于南洲目前的形势了解得越多，碧落就越没有信心。 “暂时我们还顶得住。”巫乾说着，用安慰的眼神看着碧落，“姬正殿下还能活着，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正说明了他是天命所归。” “碧落你说得对。”巫乾捋了捋他的长须，痩削的脸蛋不自觉涌上了一丝笑意。 只要能将姬正救活过来，巫乾便向全天下宣布，姬正殿下乃天命所归，正所谓邪不胜正，恶魔是打败不了神族的，到时姬正殿下便会受到全天下人的拥戴，号召他们站起来驱妖逐魔指日可待。 “那巫山呢？”碧落却不去想这些，而是担心巫山的声誉。 “碧落，你要知道，自从他杀了姬正殿下，便注定回不了头了。” “可姬正没死不是吗？” “一样，只要他对姬正殿下了手，那就是与整个巫之联盟为敌，绝无宽恕可能。” 碧落沉默，巫乾说得对，无论巫山有千万个理由，他都不应该对姬正下手，只要下了手，便是踏出了一条不归路，永远也回不来百谷峰了。 “更何况他要杀姬正，竟是为了上登葆山而投的纳明状，这就更不可原谅了。”巫乾说着，脸上愠色渐重，像是笼罩上了一层冰霜，“他明知道黑巫师是我们的死敌，却还要投靠他们，不管是什么理由，日后遇上了，我们之间必有一个倒下，碧落，你也是这样，往后若是碰到了这个叛徒，也千万不要手软，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云山老人 说到后来，巫乾声色俱厉，这咄咄逼人之势就如同海浪一样压下来，碧落不得不低下头，小声说是。 过了许久，巫乾才稍稍舒缓了下来，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碧落摇头。 “伏姤这人残忍至极，那些被他攻占的国家，王族成员全部被他处死，如今唯有黑水国苦苦支撑，可依我所见·，在伏姤全力攻击之下，他们支持不了多久，到时，西大陆的所有人族国家，只有你一个正式的王族继承人，那么，只有你才能号召所有西大陆人一起共抗伏姤。” “可是我现在手上能用的只有青龙部数百战士，如何是伏姤的对手？” “巫之联盟会暗中相助你们。” “怎么相助？” “我们会帮你联系散落在各地的桐柏国战士，先将他们聚集起来，到时由你带领他们和其他国家的军队汇合……” “这样做太慢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分两步同时进行，一个如您所言，先将西大陆原土著军队聚拢，形成战力，另外一个，我去刺杀伏姤。” “又一次刺杀？”巫乾闻言，立即摇头，“才刚刺杀失败，伏姤必定会加强守卫，很难成功的。” “只要他还在盘古城就行，我可是要比他更熟悉盘古城。”碧落自信满满地说。 “不行，还是太危险了。”巫乾摇头，否定了碧落的想法，有着姬正刚刚发生的前车之鉴，巫乾绝不会让碧落再去冒险，如今她牵涉到整个西大陆的局势，更是不能随便出事。 “城外有一条秘道通往凤鸾殿，只要伏姤是睡在那里的，我就可以悄悄接近他，趁他不备杀了他。”碧落说。 “伏姤狡猾得很，可能睡在凤鸾殿的那个并不是真的他，事情败露以后，更会引起他的警惕。”巫乾依然不答应碧落的请求。 “那等我们集合以后，伏姤的魔军亦全部整装完毕，我们同样没有胜算，反而白白牺牲了战士们的性命。” “可这就是战争！”巫乾突然厉声说，“是战争就有牺牲，你如果还不懂这一点，将来如何领导军队反抗伏姤。” 碧落从来没见过巫乾这么严厉对她说话的，当下就被吓住了，坐在椅子上，握着拳头，咬紧下唇，不说话。 巫乾看到碧落这样，才知道自己语气太过了，深深呼吸了一下，脸色缓和了下来：“当时我们的想法跟你一样，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才会让姬正殿下以身犯险，结果……你也看到了。” “好，我听你说的。”碧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即下了决定。 巫乾满意地点点头，他就知道碧落很聪明，懂得权衡利弊，再做有利于她的决定。 “对了，你上百谷峰之前，是不是在乐游山逗留过一段时间？” 碧落的心一沉，她就知道怎么也躲不过，果然，还是说到了这件事。 她这些天要么就是在深山老林里行军，要么就是为了巫山的事奔波，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其他事情，如今巫乾提起，正好可以听一听黄泉两兄弟到底闹出了多大的事。 “你们那天失踪以后，羽人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羽枫皇子于南海失踪，他们的地下洞穴暴露以后，引发了半羽人和半半羽人的暴乱，他们带着武器反攻乐游山，而潜伏在山上的妖族趁机发难，造成极大的混乱，使得乐游山上大量羽人死亡，而同时大夏国和鲛人偷袭乐游山，羽人国众战士疲于奔命，内外打击之下，受到了重创。” 这些碧落离开乐游山时便猜到了个大概，可她也想不到羽人国受到这么厉害的打击，沉默了半响，才问：“那后来呢？” “妖族被击退，大夏国和鲛人他们也只是佯攻一下，发现遇到了激烈抵抗后便鸣金收兵，而那些在地底下被奴役的半羽人和半半羽人被暴露了以后，才是麻烦的开始。这引起了羽人国社会上的轩然大波，普通羽人围住皇宫，问国王陛下要个说法，怎么安置这些人，他们可不想与这些血脉不纯的人一起生活，而羽栾殿下呢，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既要安抚普通羽人，不要让他们趁机发生暴动，还要为儿子的失踪而伤神，他忙得甚至只能派出几队宫殿内的护卫去寻找羽枫。” 巫乾见碧落不说话，叹了口气，接着说：“这些诡异的事情通通发生在一起，有人将矛头指向了你们三人。” “可这不是羽栾他自己的意思吗？”碧落冷冷说，她这人最受不了别人冤屈，其余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唯独这个不行。 “什么意思？” “就是他让黄泉故意去放了那些奴隶。” “还有这种事？”巫乾吃惊不已。 “羽栾知道有这些奴隶的存在后，一直想找机会释放他们，可是这事不能由他亲自去做，也不能让羽人族人去做，于是他找到了黄泉，而这个傻小子傻兮兮地答应了。” 巫乾突然问：“碧落，你知道那个黄泉兄弟的来历吗？” 碧落早已预料到巫乾会这么问，当即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们背景很厉害就是了。”她从小要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况且她答应过玲珑绝不能说出他们的秘密，既然她答应了，就会做到。 巫乾不住点头：“相当厉害，连凤舞都推崇至极，我在南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少年英雄，没能一睹他的风采，实在遗憾。” “其实也没有那么玄乎，就是一个聒噪的少年，嘴巴爱碎碎念，有时会被他烦死的。” “这倒跟那位老人家的性子蛮一致。”巫乾说着说着，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微笑，捻着那长须，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位老人家？”碧落想不到巫乾也会知道黄泉的事，她本就对黄泉的身世很感兴趣，巫乾这时提及到他，立即来了兴致。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巫乾眯着双眼，似是陷入了很长久的回忆之中。 “我听说他是在云山学习的。”碧落想了一会儿，本想说出来的，可想了想，既然已经答应黄泉不说出来了，那就不能说，她看巫乾也不太想说，干脆告别而去，她心想既然巫乾不让她去实施刺杀，那么先去看看姬正吧，毕竟这个人和巫山息息相关，他能为了救部下而硬挨巫山一掌，碧落蛮佩服他的。 从前只觉得他是个呆头呆脑的读书人，不过以后不会这么想他了。 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了，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励耘搬了张竹椅到院子里，舒舒服服躺在上面晒太阳，他闭着眼睛，惬意极了，不过听闻到有个非常轻的脚步声进入院子后，立马警惕起来，猛然睁眼，待看到是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漂亮女子走进来后，翻了个身，继续懒洋洋去晒太阳。 “盟主说了谁也不能去打扰殿下。”励耘压着嗓子说。 “我也不行吗？”碧落问。 “就算你是桐柏国公主，伏羲天帝后人，也不行。” “你知道我是谁？” “嗯，昨日就听闻有人闯百谷峰了。” “你是谁？” “刚入门的巫师。” “怎么称呼你呢？” “励耘。” “你是从东洲来的？”碧落一看励耘留着长黑发，黑眼珠黄皮肤，这些都是东洲人特有的特点。 “正是，如果盟主没说错，我们应该是同门。” “同门？” “我的前恩师是壹鸣老师。” “你也是机谷门下的？” “我也刚知道。” “你有玉佩吗？” “什么玉佩？” “那你不是机谷门下的人。”碧落没回励耘的问题，而是淡淡地说。 “没有玉佩就不是吗？”励耘似是在自言自语，他本就对这个机谷一无所知，亦毫无兴趣，碧落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你的师叔商助倒是机谷的，而且和伏姤同属死门。”碧落对励耘毫不隐瞒，“伏姤还是门主，是商助的上司。”一提到商助，碧落心中一动，昨晚巫桃桃说了关于姬正许多事，当中就提到了商助，于某天夜里独自离开以后，便再没出现过，不知他此时在哪里呢。 当碧落问起励耘时，后者一脸茫然，摇头：“我不知商助师叔去了哪，事实上我跟他并不熟，他在司天阁时担任太卜时就很神秘。” 碧落哦了一下，既然不能去探望姬正，她不想在紫幽谷多逗留，告别励耘离去。 碧落以前常来百谷峰，加上她是伏羲后人的身份，所以巫乾盟主早就说过，只要不是禁山，她可以随意进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受限制。 以往她最喜欢去赤日峰，那里是乾堂的地方，相熟的巫师也大多出自乾堂，可惜他们已随巫灵堂主出征东洲了，这两天在百谷峰上行走，碧落听到了不少闲话，她不想去理会，可听得多了，就如同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总是不舒服，她本就心情郁躁，干脆避开了巫师主要活动的那些山头，往偏僻地方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百谷峰的后山。 百谷峰风雨不定，刚刚还出着太阳，这会儿阴了天，灰暗的云朵遮住了阳光，天色阴沉，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碧落心下踌躇要不要回去：再翻过几座山就是云山了，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继续向前走吧，看看那个自以为是的大话精是否又在吹牛。 她担心路上会有巫师阻拦，脚步加快了许多，翻过两座山，看到渐渐出现了苍翠的松树，她便知已经到了云山。 越往山上走松树就越多，松鼠在树上跳跃，鸟儿在树上啼鸣，不时还有些梅花鹿奔跑而过，停在远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走了不多久，云雾开始弥漫，随着微风飘荡，碧落伸手试着去触碰一下，那些云却随着她的手而动，她的手伸到哪，那里的云雾就自动散开。 沿路而上，溪涧蜿蜒曲折，溪水清澈见底，闻着那清爽的空气、那甘甜的溪水味道，碧落一扫在百谷峰里的郁闷，心情变得愉悦了许多。 就这样一路上山，来到了半山腰，碧落发现有一间茅屋落在几棵古松树之间，她心里大喜，喜悦之色悦于脸上，脚步加快了许多。 当她快要走到茅屋时，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动静，心下觉得不妙，果然，她转到门前时，看到这房门并没有关上，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在吗？”碧落轻声问。 没有人回应。 碧落又问了一次，依然没有人回她，她探了个脑袋进门，屋子里的竹床、桌椅和桌子上的茶壶水杯沾了厚厚的灰尘，显然这里很久没有人住了，她慢慢步入房子，转了两圈，失望退了出来。 碧落心下暗忖：是不是黄泉他们下山了以后，他的师父就跟着离开了呢？如今没有人给她答案，她只能这样子推测。 茅房前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碧落缓缓走过去，坐在上面，盯着那汨汨而流的溪水，现在四下无人，清幽宁静，正合碧落的心意，她需要花时间去好好想想该如何打倒伏姤。 碧落与伏姤相识甚久，很清楚他的野心，也明白他的能力，如果不能尽快杀了他，任他这么发展，日后必将成为山海大陆最大的恶魔。 以巫乾通天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可诡异的是，他并没有亲自出马去杀伏姤，这让碧落想不明白，所以她明白自己不可能依靠巫之联盟。 而那些散落在西大陆各处的军队，即使再聚拢在一起，也绝不是日益壮大的魔军的对手，而且碧落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去送死，所以他们也用不上了。 巫山背叛巫之联盟，现在去了登葆山，黄泉他们又失了联系，碧落想来想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巫支祁了，想来他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巫支祁和伏据当初定下的约定是春分之前必定会赶回来，可现在还不见踪影，应该是那件事还没完成吧，又或者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一时赶不回来。 那么，巫支祁也指望不上了吗？碧落想到这，微微蹙眉毛，看着溪水里自己那孤单的倒影，不禁有些自怜身世：两个月前自己还是个被前呼后拥的桐柏国公主，两个月后父王死了，国家被人篡位了，转眼从一个万千宠儿变成个可怜无人爱的孤儿。 她正呆呆看着自己的影子出神，感慨一番身世后，回过神来，发现溪水里的影子多了一个，心下大骇，不知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再深入一想，这个人要是想杀了自己，那岂不是…… 碧落屏住呼吸，暗下要运炁，想要跳离这块大石头，可没想到体内的炁刚运转了一下，立刻听到身后那个人说了：“丫头，这时才发现我，太迟了吧？” 那个声音中气十足，却又带了些苍老的感觉，碧落回过头看，一个衣着朴素的白发长须老人正笑吟吟看着她，他满脸红润，精神抖擞，看上去要比样貌年轻多了。 “请问您是谁？”碧落跳了下来，发现那个老人对她没有恶意后，才向他敛衽行礼。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那老人笑嘻嘻说，他弯腰坐在石头上，一直在笑着。 碧落喜出望外，本以为看不到黄泉的师父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你是黄泉的师父？” “不是不是，这小子悟性极差，笨死了，才不是老夫的弟子。” “那他说他的那身本领可都是您教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我见他可怜，有时会教他一两招。” “什么意思？” “呵呵，说来话长了。”那老人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问碧落：“你找我做什么？” 碧落听闻问话后，脸刷一下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没有，闲来无事，就是想认识一下黄泉和黄莲口中那个厉害人物。” “啧啧啧，是不是喜欢黄泉那小子？”那老人看碧落如此羞答答，哈哈大笑，“不然为什么跑来云山要知道这里可是禁山，巫之联盟的巫师一概不准进入。” “没有。”碧落的头更低了，赶紧否认， “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不要急着否认。” “真没有。”碧落这下子连耳朵都红了。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个儿去烦吧。” “老前辈，我刚进这屋里，可没见到您……” “哦，老夫也是刚回来。” “刚回来？” “嗯，巫乾给老夫传信，说那个轩辕老子的后人被打成了残废，问老夫有没有办法医治，老夫本来不想管的，可抵不住巫乾在信里再三哀求，就回来看一看。” “您说的是姬正。”碧落这时说。 “不知道，老夫刚回到这里就看到你了，心想你这个小女娃胆子挺大的，竟敢擅闯云山。” “对不起，叨扰您老人家了。”碧落更觉不好意思了。 “没有的事，反正黄泉他们走了，老夫也离开了，这里没有人住，随便多少人上来也可以。”那个老人家嘿嘿一笑。 “老前辈，你能救回姬正？” “得要先看看情况啊。”那个老头虽是这么说，可脸上没有一点担忧神色，依然笑嘻嘻的。 “老前辈出马，一定可以的。” “你对老夫就这么有信心？” “因为黄泉救过我，他只是你随便教出来的学生都这么厉害了，您老人家出手，肯定比他厉害多了。” “啧啧啧，女娃子会讲话，老夫喜欢。”那老头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碧落之前听闻黄泉说他的师父喜欢听恭维话，别人将他恭维得越高，他就越高兴。 “不错不错，你个女娃子比黄泉那小子懂事多了，老夫很是喜欢。”那老人家的脑袋仍然在晃，眼睛还没睁开，似是在思考，“黄泉将老夫的神器风之羽偷偷送给你了，小莲子又送了驳给你……” “您老人家知道这些事？”碧落惊讶得下巴都掉了，别又是岩晖和玲珑暗中保护那一套，如果这位老人家也这么做，真的很掉身份的。 “略知一二。”那老人家慢慢张开眼睛，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碧落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小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神奇东西。 “给你了。”那老人家说着，将盒子送了出去。 碧落连连摇手：“黄泉兄弟送我的东西足够好了，我不能再拿您的东西了。” “其实也不算老夫的东西，是你先祖伏羲大帝的，我不过是物归原主。”那老人家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盒子塞到碧落的手里，身影一闪，已不见了踪影。 “老前辈……”碧落冲着天空大喊，这个老人家怎么说走就走呢，跟黄泉一个德性。 “切记，到了紧要关头才可打开这个小盒子。”那老人家爽朗的声音在山林里响起。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喜讯传来 碧落急切知道黄泉的来历，乘着风之羽，火急火燎回到百谷峰，她知道那个老人家只会去找巫乾，所以直奔牝牡堂，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只有巫桃桃一人在那里打扫卫生。 “盟主呢？”碧落一进来就问。 巫桃桃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脸关切地问：“怎么啦？” “找他有点事。” “他不在。”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精神矍铄的老人家？”碧落又问。 “没有。”巫桃桃正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碧落已经乘着风之羽离去，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碧落这次直奔紫幽谷，她觉得自己错了，本以为那位老人家会先来牝牡堂去和巫乾商量如何救治姬正的事，没想到他们直奔去姬正的住处。 可当碧落赶到紫幽谷时，一进屋，看不到姬正，励耘也不在了，只有一个小童在收拾屋子，便知道自己扑了个空。 她问那小童：“姬正人呢？” “刚带走了。”那小童不认识碧落，可见她能入紫幽谷，必然也是个大人物，于是恭恭敬敬地回答，“盟主和励耘师兄带走他的。” “带去哪里了？”碧落问。 “不知道。” 碧落一想也是，这只是个小童，哪会知道这些机密大事。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家，长得高瘦高瘦的？”碧落却不死心，又问那小童。 “没见过他。” “哦。” “您还有事吗？” “没有了。” “那我去忙了。”那小童向碧落鞠躬了之后，便继续去收拾床上的被褥。 碧落失落而归，她回到翠绿苑等了两天，巫乾始终没有再出现过，其他堂主也在各自在忙，根本没有时间理她，碧落觉得呆得没意思，干脆告别巫桃桃，骑上驳去和青龙部会合。 榔榆已经领着青龙部在华仙山等着碧落，看到她骑着驳赶回来，所有战士个个笑逐颜开。 “公主殿下。”榔榆率领几位副将笑着迎上去。 “几位将军为何如此高兴？”碧落问。 “我们遇到了白虎部的兄弟。”榔榆说着，将身后一名穿着白色军服的中年男子推了出来。 那人低下头，恭敬向碧落行礼：“见过碧落公主。” “不必多礼，起来吧。” 碧落没见过这人，但看他脸蛋黝黑，左眼处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斜斜划过，他的左眼已经瞎了，碧落的心一动，桐柏国四大军部不收残缺人从君，这必然是与魔军战斗时留下的疤痕。 “你们白虎部还有多少人马？”这是碧落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还有约两千战士，坐骑约五百。”那个战士急忙回答。 “比我们的人马还要多。”榔榆补充说。 碧落缓缓点头，这么多天了，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 “不过我们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魔军发现了我们躲藏的地方，现在正派出军队去攻打我们。” “你们藏在哪里？” “猫儿山峡谷。” “那个峡谷蜿蜒曲折，地下洞穴相连贯通，你们可以多藏一会儿。”碧落知道这个地方，她几年前才去过那儿。 “可我们缺少粮食，怕是支撑不了几日。” “这倒是个问题。” “凌锦大将军派我们出来向外求助，没想到能遇到你们。”那个士兵脸色又是忧愁又是高兴。 “有多少魔军赶过去？”碧落紧皱着眉毛，心下在盘算，白虎部战士一定要保住。 “最少也是一千。” 榔榆这时说：“我们与白虎部的人里应外合，歼灭他们问题不大。” “好，先去救援他们。”碧落当机立断，立即命令青龙部出发。 趁着梧桐整顿军队之时，碧落将榔榆叫到了一边。 两人往山坡上走，渐渐远离了大本营，碧落见四下无人，又布了个寂静之术，这才安心。 “公主殿下。”榔榆看碧落如此谨慎，知道必有大事。 “我这次上百谷峰，巫乾盟主明确说了会在暗中支持我们，有他们的支持，这次出发去猫儿山救被困的白虎部，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我们要付出最小的代价。” “是。” “领兵打仗我不如你，这次就拜托你了，榔榆大将军。” “这是臣等分内之事。” “嗯，一旦救出了白虎部的军士，就迅速向百谷峰靠拢，那里是巫之联盟的地盘，伏姤暂时还不敢进攻他们，所以你们可以百谷峰作为依托，一边出动剿灭魔军一边收拢愿意与魔军作战的西大陆战士，包括其他国家的将士。” “其他国家吗？” “正是，你下达我的命令，让随从文官拟一份西大陆联军征讨伏姤的檄文，以我的名义，号召全西大陆战士团结起来，驱逐魔军，恢复西大陆各国原来的秩序。” “是。” “盘古城那边可有动静？” “那天姬正殿下刺杀失败以后，他就率领魔军北上，亲征黑水国。”榔榆小声回答。 “他何来的名分亲征黑水国？”碧落冷笑了两声。 “是，臣乃一介武夫，不懂说辞，请公主原谅。”榔榆心一惊，急忙说。 “没事，他也得瑟不了几天了。”碧落的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 “公主殿下，可有良策？”榔榆问。 “我在等人。” “是巫支祁大人吗？”榔榆的心一动，问。 “是不是他给你们捎来什么消息？”碧落听榔榆说起，以为巫支祁已经联系了他们。 “昨日他托人带了一封信来。”榔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碧落，然后背过去。 碧落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快速阅读，信的内容很短，只有短短几行字。 亲爱的小碧落： 吾已听闻桐柏国发生惊天之变，伏据国王被弑、桐柏国被人篡位，请节哀，无奈你的姐姐快要出山，吾必须守在她身边，而后我们尽快赶回来，预计不出五日可与你相见。 爱你的 巫支祁 碧落看完，将信收回信封，对榔榆说：“巫支祁大哥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个消息并不算什么机密，碧落想用这个消息去振奋桐柏国军士的信心，所以对榔榆说了出来。 果然榔榆听闻这个消息后，大喜：“这真的太好了，只要有巫支祁大人在，我们必定能击败伏姤。” “去跟青龙部的战士们宣告这个好消息吧。”碧落微笑着说。 “是。”榔榆领命而去。 碧落看着他的身影快速消失于密林之中，接着听到一阵热烈的欢呼，想必每个战士听闻这个消息以后都备受鼓舞。 兵贵神速。 在听闻兄弟部被魔军包围而他们又缺乏军粮以后，青龙部的战士个个心急如焚，都明白要快些赶过去救援。 榔榆专门派出了一个曲的战士在前开路，走在最前引路的是出身自百谷峰的战士，他们熟悉山路，知道哪些路容易让大部队通过，再加上不时有巫师在暗中指引，这次行军速度非常快，战士们或是两人一马，或是奔跑在后，即使掉队了也一路跟随而来。 巫之联盟极为配合碧落的行动，沿路皆有巫师收容那些掉队的战士，帮他们恢复体力，再去追大部队。 如此在山中急行军，本来一天只能行六十里路，在出尽全力冲刺下，碧落每天行走的路程是标准行军的三倍，在百谷峰里行军，所有的补给、安全全不是问题，青龙部的战士什么都不必考虑，只管往前奔，不出三日，就来到了猫儿山峡谷外围。 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不激烈的抵抗，这些魔军大多都是入魔未久的普通百姓，战斗力弱得可怜，只有一个百人队是真正的魔军战士，青龙部的战士遇到了极为激烈的反抗，直到碧落骑着驳，持着寒碧剑赶来，将那些魔军精锐杀得姐姐退后，这局面才彻底反转了过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获全胜 青龙部的战士一鼓作气，将魔军全部歼灭，躲在猫儿山峡谷里的白龙部战士早已得到消息，在听到攻击信号后，拿出仅有的力气，和青龙部的人一里一外夹击魔军，魔军腹背受敌，在遭受严重打击后，全部被歼灭。 统领白龙部的大将军凌锦是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子，骑着一头威猛的白虎，头上戴着一条白巾，浓眉大眼，脸非常黝黑，那双眼睛不大，却闪着精光。 他身上穿的军服破旧，沾满了灰尘和暗红色的血迹，其他白虎部的战士身上也多多少少带着点伤，此时看到碧落公主来救，个个热泪盈眶，举着手中的洗月弯刀高呼庆祝。 他们被困了超过五天，本就虚弱无比，幸好碧落公主率领青龙部来救，这无疑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先将干粮分给他们。”榔榆转头吩咐梧桐，后者应了声是，领命而去。 青龙部立马分出两批人，一批去将干粮发给兄弟部的战士，另一批负责去销毁魔军的尸体。 碧落跟了过去。 这些入了魔的普通百姓，面目狰狞、全身黑如焦炭、身上多处溃烂，衣不蔽体，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 “这些尸体都不能留着，不然以后会发生尸变的。”榔榆看到碧落走过来后，便对她说。 榔榆派出了两个曲的士兵，将巫之联盟配送给他们的化魔散撒到那些尸体上，他们不敢去搬那些尸身，而是各自拿了根火把，去烧那些尸体，这些火苗一旦沾上了化魔粉，便熊熊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便烧成了灰烬。 “愿他们在冥界安好。”碧落看着一具具尸体化成灰，感慨不已，这些被附魔的百姓全都是无辜的，不论生前是哪个国家的百姓，都不应该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报。”一名斥候骑着骏马飞奔而来。 碧落和几位将领看过去，这名斥候跃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碧落身前，离她还有半丈处单膝跪了下来：“巫之联盟来信，逆贼伏姤已攻下黑水国，正派出魔军向猫儿山进发。” 这斥候的话无疑于将一块大石头扔入了池塘里，立即掀起轩然大波，青龙部和白龙部两部的战士听闻这个消息后，连手上的工作都不做了，全围了过来，嚷着要去杀了伏姤为伏据陛下报仇。 碧落环视四周一圈，战士们个个神情激昂，眼里充满了怒火，恨不得立刻冲到伏姤身前，给他致命一击。 碧落感受到了部下们的热情，眼神坚毅地说：“整顿，迎战。” 凌锦一脸惊讶地看着碧落，他之前常常在外领兵巡视边疆，很少回到盘古城，不过听闻公主殿下是个果决之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公主殿下，请三思。”榔榆却觉得碧落的决定甚是不妥，如今青龙部和白龙部两个军部的人马加起来不过三千人马，而且人困马乏，而伏姤刚刚攻下黑水国，挟着不世功绩气势汹汹而来，伏姤号称十万魔军，以三千对十万，无疑于以卵击石，还要主动迎战，怕是只有傻子才回这么做，这不是白白给人家送战绩的吗？ “没事，你们先休整军队。”碧落冲榔榆笑了一下。 “来，老榆，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凌锦看榔榆还在轴着，生怕他惹恼了公主殿下，急忙将他拉到一边。 “什么事？”榔榆正不高兴来着，公主殿下这么意气用事，这凌锦不跟他一起劝就好了，反而还将他拉到一边，真是不知所谓。 “公主殿下下了命令，我们怎能不从呢？”凌锦不住拍榔榆的胸膛，让他冷静下来。 “那她还说一切听我指挥呢？”一听到凌锦这么说，榔榆更来气了。 “还是有不一样的，伏姤可是公主殿下的杀父仇人，这方面自然是她说了算 。” “问题是我们就这么一点人，你说拿什么与魔军开战，巫之联盟又躲在暗处，他们是不会帮我们的。” “那也是公主殿下的命令，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当然不是，只是我们必须要想个万全之策……” “这个世间哪有什么万全之策，伏据国王号称算无遗策了，不也无法阻止伏姤篡位吗？”凌锦笑呵呵说，“算了一辈子，也预防不了国破家亡的下场，有什么用。” “凌锦，你胆子太大了，竟敢妄议国王陛下。” 凌锦摇头：“老榆，伏据国王救过我一命，老子这条命早就是他的了，现在他已经不在，那么我的命就是碧落公主的了，所以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她拥护她，哦，不仅是我，我们白龙部上下全都有这个决心，跟随碧落公主共存亡……” “我当然知道你是忠于碧落公主，可这么做，无疑就是将桐柏国最后的希望……”榔榆急起来，脸蛋涨得通红。 “你先别急着反对。”凌锦轻轻按住榔榆的肩膀，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虽和碧落公主接触不多，不过伏据国王多次跟我提过公主殿下很聪明很懂得辨别形势，要我无条件相信她。” “唉，我当然知道，上次也是公主舍了性命去救我们青龙部……” “那不就得了，别想太多了，不过就是一条命，伏姤有本事就拿去。”凌锦说完，迈着矫健的步伐离去，留着榔榆在微风里凌乱。 青龙部和白龙部的战士在猫儿坑休整了足足一天，趁着这个空隙，碧落找来两个军部的高层，反复讨论攻击伏姤的路线。 伏姤此次携五万魔军精锐攻打青龙部和白龙部，足够看出他对这两个军部的重视，以榔榆的分析，正常情况下，以两千敌五万的结果毫无悬念，就算拥有地形优势，就算是以逸待劳，两千一方军马必输无疑，历史上鲜有以少胜多的战役，最最出名的淝水之战，也是八万胜八十余万，相差不过十倍，而两千对五万，相差的可是二十五倍，在战争层面上，双方参战人数每差多一倍，胜负的天平就呈几何级别的倒。 榔榆这话一出，主帅帐篷里鸦雀无声，静得相当可怕，没有人敢说话，帐篷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碧落则在心里盘算着这次攻击的成功几率和成功与失败以后的影响。 良久，凌锦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主动出击更是自寻死路。” 他这话一出，各位主将和副将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碧落不是固执之人，别人若有好的建议她会听从，现在两位军部统领都反对她，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凌锦将军可有建议？” “臣这里有上中下三策。”凌锦这话，立即引起众将的一片哗然，青龙部的军官大多发出了惊呼声，以前听闻凌锦将军“银猫”的外号，说他足智多谋，果不其然，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凌锦就已想出了三个对策。白龙部的军官则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没什么的，统帅就是这么厉害，你们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请说。”碧落此时心中还没下定决心，不过有人勇于提出建议，她是非常欣赏的。 “上策，青龙部和白龙部再次化整为零，依托百谷峰，四处出没打游击战，利用巫师的暗中帮助，一边打击魔军一边聚拢原西大陆各国军队，组成原西大陆国家联军，待到时机成熟，一举反攻伏姤。”凌锦不疾不徐，慢慢说道。 帐篷里的各位将军不住点头，这也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如此一来，伤亡不高还可以提升实力，用此策对付伏姤再好不过了。 “中策呢？”碧落不置可否，继续问凌锦。 “组织精锐部队，偷袭伏姤中军，只要能成功击杀伏姤，魔军不攻自破，不过难度非常非常高。”凌锦特意强调了难度高这三个字。 “中策不予考虑，伏姤身边的护卫太厉害了，就算是巫之联盟的精英巫师齐出，也不一定能击杀伏姤。”碧落当下就否决了这个中策。 “好。”凌锦丝毫没有意见，继续说：“下策就如公主所言，集中所有兵力攻打伏姤的魔军……” “不，我想了想，不能这样做。”碧落打断了凌锦的话，“榔榆大将军说得对，我们这么做，无疑于以卵击石，我们的牺牲已经足够多了，不能再做无意义的牺牲。” 碧落这话一出，帐篷里的各位将军纷纷呼了一口气，今晚为止，这个消息才是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军人不畏死，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毫无意义。 “公主英明。”榔榆大喜，抖动着胡须，站了起来，向碧落弯腰行礼。 榔榆这么做，其余军官同时站了起来，向碧落行礼：“臣愿肝脑涂地，追随公主。” “各位将军言重了。”碧落立即跟着站起来，向他们回礼，“日后我还要仰仗你们，还请你们上下同心，辅助于我。” “是，公主殿下。”众将军齐声道。 “公主殿下，那是否按照上策执行？”凌锦问。 “是，有劳两位大将军了。”碧落环视了一圈帐篷内，看着这些精神饱满的军官，很是满意道，“一切听从两位大将军的安排。” 榔榆和凌锦又大声应是。 会议就此结束，在一众副将离开后哦，碧落留下了两位大将军。 “留两位大将军下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和你们说一下。”碧落神色缓和，让榔榆和凌锦不再那么紧张。 “公主请说。”榔榆和凌锦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 “我要去迎接巫支祁大哥，这两天将不会在阵中。”碧落轻描淡写地说。 榔榆和凌锦这才如释重负，只要公主不一意孤行去暗杀伏姤就好，而且巫支祁能回归，这绝对是好事，至少有了他就能镇住魔军，不让魔军为所欲为。 榔榆小声问：“臣派出几个护卫保护公主殿下？” “不用了，他们追不上我的坐骑，跟着来也没用。”碧落微笑着拒绝了。 榔榆一想也是，如今碧落公主骑着的可是天下无双的神兽，只要她想跑，没有人能追得上，别的不说，安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公主什么时候出发？”榔榆接着问。 “今晚。” “今晚？”榔榆差点叫了出来。 “嗯，越快和巫支祁大哥见面越好。” “臣明白。” “你们这些天找人散布消息，说我上百谷峰去找巫乾盟主商议要事，不能让伏姤识别我们的真正意图。” “是。” “到了深夜我自行离开，你们不用送行了。” “是。” “先下去吧。”碧落说完，低下头去翻桌上的地图。 青龙部和白龙部的两位统领齐齐应是，先后离开了帐篷。 “凌锦，你觉得公主是不是变了？”榔榆走出帐篷没多久，就低声问凌锦。 “怎么说？”凌锦反问榔榆。 “行事果决了许多，还有知错能改，今天早上明明还坚持着要攻打伏姤那逆贼，到了晚上就改变了想法。” “哪里是变了？公主殿下这是知人善用，从谏如流，知道我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可以听从我的……” “一边去。”榔榆没等凌锦说完，一把推开了他，生着闷气走远了。 凌锦耸耸肩，回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灯光的帐篷，撇了撇嘴，慢慢离开。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心叵测 盘古城内，一列列紫焱魔军在街上来回巡逻。 街边的百姓看到这些魔军来了，纷纷闪到一边，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们，待那些巡逻的军队走过之后，才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摊上的小贩无力吆喝，路过的人假装有兴致地去翻桌上的东西，眼睛不时往外扫，看看有没有黑军经过，无所事事的人往巷子更深处里走去，生怕被魔军发现了……一切的一切好像没事发生，他们的眼里却时时闪着恐惧，那种对死亡的恐惧…… 碧落又化妆成一个乞丐，在城里随意乱逛，没过多久，就被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拉入了一条暗巷，碧落本来想挣扎，但听到那人伸手指嘘了一下：“公主，别吵，是我。” 碧落定睛一看，这个满脸胡须，眼神唏嘘的男子正是许久未见的商助。 商助拉着碧落，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人，才略为安心：“公主，你这样打扮是会被抓的。” “为什么？”碧落刚回到盘古城，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伏姤非常痛恨乞丐，他说这王国之城不能容忍无所事事的人，所以将他们集中起来，送到城外的矿石场去挖矿石，如今盘古城的乞丐被捕捉得七七八八了。” “这样子的吗？”碧落却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公主，我猜你是从暗道里进城的吧。”商助说着，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才放心。 “因为我这个打扮一进城门就会被抓是吧？”碧落马上就想到了。 “正是。”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当初你不就是这样出城的吗？蛮族入侵那一晚。”商助苦笑着说。 碧落瞬间明白过来了：“所以伏姤一早就知道了，然后在清风山等着我自投罗网。” “正是。”商助始终紧张盯着路口的情况，担心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冲进来，“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换个地方重新详聊吧。” 碧落心里正好有好多事要向商助问清楚，他这么说正合意，可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个曾经是伏姤属下的同门，万一这是伏姤布的局，那真的是再次自投罗网了，而这一次，碧落相信没有人会再来救她了。 商助看出来碧落脸上迟疑的神色，知道他对自己有所怀疑，更是焦急了：“公主殿下，我以机谷之祖伏羲天帝名义发誓，若是有心加害公主，必遭五雷轰顶。” 这是机谷门徒所发的最毒的毒誓，凡是能发此誓言者，如果不遵守誓言，必将遭到伏羲天帝布下的天谴，若非紧要关头，寻常门徒是绝对不会发此毒誓的。 “去哪里？”碧落不得不去相信商助。 “公主请跟我来。”商助却不说明白，而是重新戴上了帽子，低着头在前面引路。 碧落此时唯有相信商助，快步跟在了他身后。 商助的脚步极快，在街上坐穿右拐，时而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坊，时而走过冷冷清清的弄堂……他似乎很熟悉魔军巡逻军的巡逻规律，每次都能及时避开他们。 碧落感觉跟随商助逛了大半个盘古城，最后才在西城的一个住处停了下来，商助带着她在后门里进屋，最后确定没有人跟着，才轻轻关上门。 这个房子里堆满了绫罗绸缎，架子上还摆着各式的衣裳，商助陪笑着说：“前面是一家绸庄，这里是后院，绸庄的伙计都是我新聘请的，没有事绝对不会到后院打扰我们。” 商助一边说着，一边给碧落奉上茶水。 碧落笑着说：“听说你最先离开了姬正，还以为你从此躲了起来，原来是在盘古城里逍遥快活。” “公主你别耻笑我了。”商助愁眉苦脸着说。 “那你说说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碧落的笑容丝毫不减。 “公主，我真是有苦衷的。” “说来听听。” “我的女儿现在还在伏姤手上，我不得不听他的命令行事。”商助说着，重重一声哀叹，垂头丧气站在一边。 “难怪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碧落这时才想到，神色缓和了许多，让商助坐下来详细谈一谈伏姤要挟他做了什么事。 “将姬正殿下带给伏据国王，本就是伏姤的意思。”商助语不惊人死不休，碧落听闻后，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在剧烈发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很多事情就相当诡异了。 “所以，也是他最先发现了姬正是轩辕天帝后裔的吗？” “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 “因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商助尽量露出镇静的笑容，“三百年前宣王一家王族尽皆被杀死，世人皆以为轩辕天帝的血脉到此断了，以后接位的所谓王族并不是真正的轩辕天帝的后人，他们身上没有流着轩辕天帝的血脉。” 碧落不住点头，商助没有撒谎，这些事不是秘密，人人皆知。 “那他是怎么知道姬正是轩辕天帝后裔的？” “自然是壹鸣门主跟他说的。” 碧落一想也是，这要不是壹鸣师伯跟伏姤，他从何得知这消息。 “谷主知道这事吗？”碧落问。 “我不清楚。”商助缓缓摇头，眼神里一片迷茫，“伏姤逼我不要对外说，我猜他也是这样要求壹鸣门主的。” 碧落紧紧闭着嘴唇，她猜不透伏姤这样做的目的。他若是要杀姬正，一路上机会多的是，可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让他平安进入南洲，那他为何又在姬正觉醒血脉后，让巫山打死姬正呢？ 伏姤这做法着实诡异，碧落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他在黑暗里狰狞狂笑的画面。 一时想不到原因，碧落干脆不去想了，等到以后和他见面了，当场问他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碧落于是问商助：“你躲回盘古城，是不是想救回你的女儿？” “正是，可我在这里寻觅多时，仍不知那个可恶的家伙将我的女儿藏在哪里。” “伏姤这么狡猾又小心，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找到人的。” “我知道，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你继续躲着寻人是没用的。” “那我该怎么办？” “直接问他要人。”碧落干脆利落地说。 “我若是有这个胆子，就不会等到今天还在寻人了。”商助苦笑着说。 “为何不向谷主说明，让他主持公道？”碧落接着又问。 “公主您虽然算是机谷门下，可您没有在机谷里待过，您是不知道里面的规矩的。” “怎么说？” “谷里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只要能让其他人听命于你，随便用什么手段，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武力恫吓或是蒙骗要挟，甚至毒药胁迫……但凡用得上的手段只管用，机谷里是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有的只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商助越说越是伤神，这个机谷的一片混乱，可自己又身处其中，处处受人掣肘，想要逃离却又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跟伏姤谈条件，只要他将你女儿还给你，你就不必受他控制了。”碧落缓缓说道。 “怎么谈？我有什么资格可与他谈？”商助脸色更难看了。 “我来跟他谈。” “公主……”商助瞠目结舌，呆呆看着碧落。 “不要误会了，我只是要向伏姤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顺道帮你找回自己的女儿。”碧落平静说道。 “你是要来夺回王座的？”商助初时还不敢相信，碧落一个人跑过来，竟然是要杀伏姤，可越看越觉得她不是开玩笑的，便越加震惊了。 巫山和姬正两次刺杀伏姤时，商助都在盘古城里，那时的风言风语传遍全城，可他们都失败了，一个被逼降，一个被杀死，这刺杀行动真是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了，反而让原西大陆的那些贵族平民更畏惧伏姤，说他是杀不死的战神，智慧过人，更添他威名。现在只要一提及伏姤这个名字，几乎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伏姤自己入魔就算了，还故意引得平民百姓入魔，将西大陆各国变成一片人间炼狱，此等妖魔鬼怪之辈，人人得而诛之。”碧落恨恨然。 “伏姤身边护卫高手众多，可你只有一个人……” “正正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伏姤才不会将我放在眼里，那时就是我的机会。” “公主您也想刺杀他？”商助骇然，怎么这些人不会吸取教训的，一个接着一个来送死？ “我想，可我自知没有这个能力。” “那你是想？”商助猜不透碧落到底要做什么。 “跟他谈条件，让他退出西大陆。” “他会愿意吗？”商助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伏姤准备了那么久，就是等到这一刻，现在终于统一了西大陆，怎么可能说退出就退出，碧落无疑于痴人说梦，她还真以为是在过家家了。 “先跟他见了面再说。” “听说他现在正在赶往猫儿山峡谷去剿灭你，谁料到你不在那里，反而来了盘古城。”商助苦笑不已，碧落公主和伏姤这两人，每个人做事都出其不意，让人想象不到。 碧落摇头，向商助解释说：“伏姤只是做个样子而已，现在我们的军队可是以巫之联盟为依靠，他不敢得罪巫之联盟的，而只要他不去惹巫之联盟，他就没事，伏姤很明白这一点。” “那他要是想杀你呢？” “只要我在明处，他就不会杀我的。要是杀了我，他这个王位就更是名不正言不顺，要知道我才是桐柏国的第一继承人，即使他对外宣称我父王是暴毙而亡，也该轮到我坐上王位才是。”碧落冷笑两声。 商助想了想，的确如碧落所言的那样，只要她光明正大现身，为了不落天下人口实，他不仅不能去杀碧落，反而还要小心翼翼保护她：“那公主是想与伏姤见面？” “正是，就在盘古城内。” “那我去向伏姤传这个消息。”商助立即说道。 碧落嗯了一下。 “我现在就去。”商助正要离开，却被碧落喊住了，她犹豫了一下，才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公主多虑了，不是人人都是伏姤这么卑鄙无耻。”商助脸色凝重。 “好，那我相信你。”碧落就是这样的人，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传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商助再次向碧落行礼，转身离开。 房屋里空荡荡的，碧落正想着该如何与伏姤交涉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屋前屋后还有人大声呼喝，当下心里喊遭，刚要冲出房顶，就听闻有人踩着青瓦而来。 碧落的心一沉：还是被商助出卖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仇人见面 碧落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先是暗中召唤了欢欢，然后缓缓抽出了寒碧剑，只要那些魔军敢冲进来，她就一剑扫过去。 可就在此刻，碧落蓦然感觉到背后一股极强的寒意，这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她可非常熟悉也非常害怕，她根本不敢回头看，手腕突然一个抖动，剑尖划了一道圆圈，迅速刺向后方。 “太慢了，碧落公主。”那人阴鸷笑着说。 碧落本就觉得不可能能刺中对方，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对方躲闪，然后自己好转过身来。 果然那一剑刺了个空，碧落马上转身面对对方，那个带着青铜鬼脸脸谱的高大黑衣人不是鬼三是谁？ “不对，你不是鬼三。”碧落却发现那人的气势要比鬼三弱了一些。 “碧落公主真的是观察入微，连这么点区别都能看得出来。”那人直接承认了，说话的声音亦变得沉重了，“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鬼四，是鬼三的师弟。” “他呢？”碧落冷着脸问。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鬼四却不像鬼三那般托大，举手投足间相当沉稳。 “你是来杀我的？”碧落知道不是鬼四的对手，干脆收回了寒碧剑，她心里清楚得很，要是鬼四想要对她动手，刚才就是机会了。 “不是，我只负责请你到承天宫与伏姤一叙。” “他人在这里吗？” “碧落公主去到了便知。” “没有问题。”碧落满口答应着，“不过我想知道商助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此时正在天牢里。”鬼四直言不讳。 “他被你们抓了？”碧落甚是疑惑。 鬼四没有回话，而是向碧落做了个请的姿势。 碧落明白说再多也没用，整理了衣裳，走在前面。 穿过庭院，里屋，走出前堂，碧落看到有数列紫焱魔军弯弓搭箭，全对准了她，此外门口还停着一架豪华气派的马车。 那些魔弓手在看到鬼四举起手来后，全部收起了弓箭，改换阵列，背对着碧落他们，而有个不相识的宫女笔直站立在马车边上，恭敬等候碧落。 碧落上了马车，任由他们带着往承天宫去。 一路上，碧落思绪起伏，不知这伏姤会怎么对付她，可转而想想，要是黄泉和黄莲在这里，肯定是无所畏惧，轻松面对，说不定就是当和伏姤开个联谊会，一边载歌载舞一边勾手搭背畅快聊天。 马车经过时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魔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那马蹄声和车轮的压路声，碧落微微叹了口气，这伏姤采取高压政策，使得百姓们对他恐惧至极，以此达到恐怖的统治目的，百姓们生活时唯唯诺诺，担惊受怕，何有快乐而言？而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快快活活吗？ 马车在街上转了两转，一直往前驶去，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这马车再停下来时，已经到了凤鸾宫前。 碧落走出车厢，站在外面，看着那火红色的宫墙，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怀念，想到自己从小就在这里生活，父王抱着自己在宫里玩耍，而如今宫内易了主人，父王也不在了，不禁又是伤感又是气愤。 “公主殿下。”直到那个宫女喊了碧落三次，她才回过神来。 碧落嗯了一下，走进殿里。 房间内的摆设和从前没有两样，伏姤不曾动过这房间的东西，那些桃花干枝、桃花绘图还是和以往一样整齐摆着。 “伏姤国王有令，只要公主殿下不走出这凤鸾殿，可随意走动。”那宫女向碧落说完，向她衽敛行礼，“有什么事公主尽管吩咐，我就在殿外候命。” 那宫女慢慢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关上门，只留碧落一人在房内。 碧落本想去天机室看看伏据是否留下信息，可她感觉到鬼四时时刻刻在暗处里盯着，为了避免被发现这个机密之地，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幸好碧落不用等多久，到了第二天，伏姤就派人传召她去龙象殿。 龙象殿内的装饰摆设却变了样，龙椅、案牍、栋梁、窗户……全都染上了黑色，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伏姤就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旁边是鬼四还有那个矮矮胖胖的门人，碧落好像记得他是叫厚土来着，紫焱护卫军笔直站在殿内两侧，手持长戈，不说话却能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前些天才发了檄文要天下人群起讨伐我，没想到转过身就来送死了。”伏姤一看到碧落就说。 “呵呵，白跑一趟的滋味好受吗？” “也不算白跑吧，这一路上的景色山清水秀，权当是出外游玩吧。” 伏姤这么一说，碧落便知他去猫儿山峡谷扑了个空，心里顿时安心多了，只要这两个部的军队还在，她就有底气和伏姤斡旋。 “想不到上次在清风山还真是被你骗过去了，真是有趣。”伏姤居高临下，自有一股气势。 “那你就要好好反省一下了。” 伏姤呵呵一声笑：“看你今天这般生龙活虎，想来是解了那蛊毒了。” “托你的福，让我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儿。” “可孤的蛊毒除了孤，天下无人能解，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我很怀疑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两个少年帮你解蛊毒的，如此青年才俊，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关他们什么事，区区蛊毒我还没放在眼里。” “是吗？” “少废话，今天我来就是要和你谈清楚的。” “谈什么？你那些青龙部、白龙部的废材根本威胁不了我，你凭什么要和我谈？”伏姤不屑一笑，“不过你这只小老鼠倒是难抓得很，明明说着要去百谷峰找救兵，暗地里却又偷偷潜入盘古城来送死，我真是猜不透你的心思。” “那要是你的命呢？” “我的命？就在这里，来取。” “你等着。” “大话谁不会说？”伏姤得意笑了，“放心，孤不会杀你的，不过既然你自己送上门，孤当然不会白白放你走。” “我也没打算要走。” “哦，那就是和巫山一样咯，打算待在孤王身边，随时准备要杀孤王？” “要杀你，何必等待时机，现在就可以。” “哈哈哈。”伏姤捧腹大笑，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碧落公主越来越搞笑了？ “那就试一试。”碧落的嘴角亦微微上扬，同时嘴巴在轻轻开闭。 她说了三个字：“巫支祁。”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妖神 伏姤轻视碧落，可对于巫支祁恐惧万分，他分明听到了碧落在轻声说这三个字，心脏猛地一缩，许久未曾有过的寒意涌了上来，他想起身逃跑，却发现有个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阁下，未免太威风了。”鬼四冷漠的声音随即响起，伏姤感觉那只手稍微松动了一下，身子赶紧往下一沉，一溜肩，躲开了那个人的掌控。 而此时那些紫焱护卫军才反应过来，提着长戟冲过来，而伏姤的贴身护卫，分出一半去保护伏姤离去，分出一半和鬼四去攻打那个刺客。 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在和鬼四纠缠，鬼四的鬼头大刀和那蓝色身影的掌风笼罩了大半个龙象殿，双方你来我往，旁人根本插不了手，而大批宫中侍卫在听到龙象殿内发出救驾的信号后冲了过来。 碧落进宫时那寒碧剑就被没收了，没有兵器在手，可她丝毫不慌，那些护卫全都赶去保护伏姤了，反而忽略了她，她得以从容召唤欢欢。 “当当当……”殿上的琉璃瓦被成片踹碎落在地上，有几个士兵躲避不及，被瓦砾砸中脑袋，当场毙命。 有几个紫焱魔军想要伸长戟刺向驳，被它的翅膀一扫而过，整个人被扫成了两截，血洒当场。 驳就这样无视殿内的魔军，昂然落在了碧落的身前。 红衣女孩一跃而上，她正想命令驳冲去伏伏姤，突然间灵魂受到了重创，一个不稳，差点从驳上摔了下来。 “先离去。”却是一个清亮的声音在碧落的脑海里响着，这才让她清醒了过来，碧落知道有高阶黑巫师躲在暗处袭击她，是巫支祁救了她，她不敢再恋战，让驳挥着翅膀，从屋顶的破口处飞了出去。 “碧落公主，怎么刚来就想要走了？”巫壹的声音于屋顶处响起。 碧落往下一看，屋脊处站了十多名身穿黑色长袍的黑巫师，齐齐仰着脑袋看着她。 “我还有事，下次再见了。”碧落不认识这人是谁，可无论他是谁，碧落都不敢停留片刻，要是被重重包围住了，想要脱困就要难上加难了。 殿内的魔弓手却不给碧落这么个机会，无数的长箭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汇集成一个瀑布式的箭雨流，想要将驳与碧落笼罩在里面。 驳猛然拍打翅膀，瞬间往上窜了数丈高，那些长箭顿时攻击了个空。 巫壹仰头，看着驳表现得如此厉害，心里暗叹一句：不愧是山海大陆第一神兽，区区长箭还真是奈何不了它半分。他虽然这么想着，可是说出来的又是另外 一番话：“何必等到下次再见？巫山可是因你而害了相思病，每夜对着空床流泪到天亮，你就这么忍心让他相思成疾吗？” 碧落不敢恋战，让驳飞离承天宫，神骏的白色神兽展开双翼，瞬间飞远了。 “不追吗？”巫壹身旁的一位黑巫师问。 “我们的任务只是保护伏姤，其他与我们无关。”巫壹说完，低头往殿下看，鬼四正在和一个蓝色身影打得难解难分，不过那蓝色身影似乎游刃有余，将鬼四打得不断后退。 “这个巫支祁比传说中还要厉害呢。”巫壹正说着，那蓝色身影长啸一声，声震四野，不少魔军受不了这尖锐的叫声，丢下武器去捂住耳朵，巫支祁趁机消失不见了。 碧落骑着驳飞行，一路有紫焱护卫队骑马紧紧跟着她，一路跟着一路放箭，可惜那箭的高度不够高，箭速也不快，和驳离着很远就往下掉了，而在快要出城时，两个小队的护卫军骑着魔狼飞奔而来。 这些魔狼的速度比马匹快多了，四肢不停着地又跃起，拉出一道道幻影，竟然一点点接近了驳，尽管高速骑行，那些魔狼上的骑士的身子依然稳稳当当坐在坐骑上。他们脸上的护具拉了下来，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可两只又尖又长的耳朵。出卖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笔直挺着，从箭囊里拿出闪着寒光的弓箭，张满了弓，瞄准了碧落的后背，嗖一下，放了出去。 这长箭要比一般弓箭来得更急更快，挂着金风呼啸而至，碧落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这些弓箭手是羽人族人，她不敢大意，命令驳快速往上飞，同时身子往前一扑，躲过了那支尖锐的长箭。 而就在这时，更多的弓箭呼呼飞过来，有些是冲着碧落去的，有些则是瞄准了驳的双翼和眼睛。 这些长箭可不是普通的箭，箭头是以黑陨石打造出来的黑铁铸造而成，非常锐利，可射穿普通神兽的皮肉，而羽人族弓箭手的箭术非常高超，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瞄准了哪里就直奔那里，驳和碧落周围顿时被箭雨笼罩在其中。 驳第一次感觉到了危险，猛地收起双翅，爆发出一团刺眼的光芒，那些利箭碰上了光芒，纷纷被反弹了回去。 驳趁机飞得更高。 羽人族人根本没有放弃，一口气不停歇地射完箭囊里的二十四支利箭，不断在空中交错前行，编织成更大更密的箭网，将驳和碧落再一次笼罩在内，让他们逃无可逃。 碧落以为这次怎么也逃不过的了，可是驳再一次表现出了天下第一神兽的实力，再一次迸发出金色光芒，将那些箭雨挡在了金光外面。 此时羽人族手上已经射完了那些锐利的黑铁之箭，只能换成普通弓箭射向碧落，可是驳毫不在乎，振着翅膀从容飞离盘古城。 碧落没想过驳会有如此优异的表现，竟然挡住了羽人族弓箭手的攻击，着实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驳的金光罩稍微露出一点空隙，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到时一支悄无声息的长箭足可要了她的性命。 心有余悸的碧落长长呼出了一道气，刚想放松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身旁。 碧落转头看过去，那个英俊潇洒的脸庞，正是多日未见的巫支祁，而与他一起御风飞行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裳、长发及腰的大美人。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死王族 碧落骑着驳飞离盘古城很远，在一处密林处才让驳降落下来。 当她稳稳落在地上时，两边也有人落了下来。 “祁祁哥哥。”碧落笑着抱住了那个蓝衣帅气男子，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他在身旁，碧落总能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感。 “好久不见，小落子。”巫支祁粲然一笑，“你还好吗？” “我想死你了。”碧落一听到巫支祁如此温暖的问候，多日来积压的阴郁情绪一扫而光，激动之下，差点哭了出来。 “伏据和桐柏国的事我都知道了。”巫支祁轻轻拍着碧落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心，置身于他所布置的温柔睡床上。 “我要杀了伏姤，报仇复国。”碧落咬牙切齿。 “放心，我会帮你的。”巫支祁轻声说。 “我当然知道了。”碧落稍微整理了情绪，放开了巫支祁，看到那个紫衣美女低着头，那白皙的手却死死拽着巫支祁的衣裳时，才觉得自己失礼了，脸上一红，向那紫衣女子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把祁哥哥当作亲哥哥看待的，请你不要误会了。” 那紫衣女子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碧落踮起脚尖，偷偷地在巫支祁耳朵旁问 ：“她怎么不跟我说话？” “没事，你就当她是刚出生的婴儿吧。”巫支祁颇有些无奈地说，同时宠溺地看着那紫衣女子。 碧落很迷茫，不知道巫支祁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巫支祁冲碧落笑了笑：“先离开这里吧，伏姤那小子会派人来追杀的。” 碧落嗯了一下，反正如今两人见了面，日后多的是机会向他问清楚这件事。 巫支祁看着碧落牵着纯白到没有一点杂色的驳，竟罕见地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只驳神骏异常，据我所知，整个建木森林只有一只，没想到此时却成为了你的坐骑。” “是一个小朋友送我的。”碧落开心地回答。 “小朋友？”巫支祁问。 “是啊，很小很小的朋友，看上去才不过五岁。” “这么小的小孩竟然能拥有驳这等神兽？” “他年纪虽小，可身份厉害得很。” “哦！” “他是兽族首领的儿子。” “哦，那要是这样，就一点也不意外了。”巫支祁点点头，随即看向碧落，“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你不也一样？”碧落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那紫衣女子，脸上全是戏谑的笑容，“你说你去找妻子，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像小孩子一样的美女姐姐回来呢？” “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再慢慢跟你说。”巫支祁帅气的脸庞竟然露出了一丝无奈。 “好啊。”碧落满口答应着。 “我们先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了。”巫支祁慢慢说，“凝雪才刚苏醒，比较怕陌生人。” “好的。” 当晚三人找了个山洞住下来。 碧落找来干枯的树枝，生火，而巫支祁带着凝雪出去打猎，不够一炷香时间就抓回了两只野兔子和一只充满了奶 水的野鹿。 碧落正不知巫支祁为何捉那母野鹿，不过很快就知道了，巫支祁让那母野鹿卧下来，这时凝雪睡在了地上，如同婴儿吸允母 乳一般去吸母野鹿的奶。 碧落只看的目瞪口呆，果然巫支祁没有欺骗她，这个凝雪姐姐真的是不会说话的成年婴儿。 凝雪喝饱奶水后便闭上眼睛，在巫支祁的脚边沉沉睡去。 碧落正想问巫支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者却伸手指在嘴上，让前者先不要说话，他将那剥好皮的野兔子架到火上烧，不多久，篝火架子上的肉便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巫支祁拿起一只野兔，撕下一片兔腿肉，先用鼻子嗅了嗅，觉得完全熟了，才递给碧落，小声说：“吃吧。” 碧落微笑着接过去，跟黄泉和黄莲两兄弟在一起，是绝对不会享受到这种待遇的，要想吃得上，一定要快，不然肯定会被他们瞬间吃光光，连最后的汁水也不会留下来。 “你不吃吗？”碧落拿起那支兔腿，问巫支祁。 巫支祁微微摇头：“我不饿。”身为妖族第一强者，巫支祁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而不受一点影响，就算再累，只要稍微休息就能恢复过来。 趁着碧落吃烤兔之际，巫支祁向碧落简单说了凝雪的来历。 “凝雪是无启国人，这个国家的族人全是不死族人。”巫支祁一开口就吸引住了碧落的耳朵，她知道巫支祁去年去了被封印的西洲等待凝雪苏醒，伏姤也是趁这个机会发动政变，这才让桐柏国易主，要不是巫支祁不在，再给伏姤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伏据动手。 “你了解不死族人吗？”巫支祁温柔地反问碧落。 “以前听父王说过一点点。”碧落说。 “所谓不死族人，就是不生不灭，他们是女娲大人制造出来的人族，他们不用繁衍后代，这是不生，而他们没有死亡这个说法，感觉到大限已至，就会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等到一百年后自己会苏醒过来，这就是不灭。如此循环，就是不死族人的生命。”巫支祁说话声音很慢很轻柔，吐字又很清晰，碧落听得明明白白，不住点头。 “刚苏醒过来的不死族人样貌形体和沉睡前没有任何变化，可是脑子里是没有任何关于沉睡前的记忆的，就像是初生的婴儿，虽是成人形体，却完全不会说话，也没有丝毫的自我保护能力。” “所以凝雪姐姐才会去吸鹿奶？”碧落才恍然大悟。 “正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会的大脑会一点点成长，就像人族那样，只不过这个成长的时间要比人族短得多就是了，他们每隔十天大脑成长的速度相当于人族一年，一百天就相当于人族十岁的样子，可是他们的智慧又要比人族高上许多，等到了第一百六十天，也就是相当于人族成人时，他们的大脑完全发育成熟了，而关于沉睡前的记忆会慢慢恢复过来。”巫支祁边说边看着熟睡如婴儿般的凝雪，眼里全是爱怜。 “这样子岂不是很混乱，如果他们每次都这样的话，可是有很多次的回忆。”碧落小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不会，他们只能保留沉睡前一次的生平记忆，再前的就毫无印象了。” “这么神奇的吗？”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也许是女娲大人给了他们特别的权利吧。”巫支祁解释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事实就如他所言的那样。 “以前听说过不死族，可没听说过他们身上这么有趣的奇闻。”碧落心里甚是感慨。 “不有趣，不死族人如今只剩下凝雪一人了。”巫支祁黯然伤神，默默看着凝雪那张白皙如雪的脸。 “怎么会？”碧落差点惊呼了出来，幸好最后反应过来，伸手捂住了嘴巴，才没发出声音来。 “黑巫师将他们全抓去当实验对象了。” “他们也有能力进入封印区？” “黑巫师的实力绝对要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强。” “比巫之联盟如何？” “自然是要比他们强。” “那他们抓那些不死族人是要去研究什么？” “据我所知，他们是想要研究出长生不死药，不死族人刚好就是最好的研究对象，无启国因此惨遭灭国之灾。” “他们研究这个要来做什么？”碧落以前曾听巫之联盟的热人偷偷议论过黑巫师们，好像是有提过他们的终极目标是长生不死，为此在西洲还没被封印之前，他们多次偷偷潜上昆仑山去偷西王母的不死药。 “黑巫师们已经做到了人族能做的极致，他们看不上世俗上的权力、金钱、女人这些庸俗之物，要说这世上还有能吸引到他们的，也只有长生不死了。” “所以他们要做各种各样的试验，就是为了研究出长生不死药？” “应该是吧。” “长生不死真那么好吗？” “一点也不好，为了研究这药，他们可是杀光了无启国的人，手上沾满了沥沥鲜血。”巫支祁罕见地露出了愠色，他性子本就温柔，与人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唯独是对黑巫师十分厌恶，可想而知这些人在他心目中到底有多坏。 “凝雪姐姐是最后一名无启国人了，那她岂不是很危险？”碧落蓦然想到了者个问题，轻声问。 “没事，有我在，他们伤不了凝雪半分。”巫支祁说完冲碧落微微一笑，那笑容充满了自信。 “哈哈，我就知道祁哥哥霸气侧漏。”碧落嘻嘻笑道。 “别光顾着说我们了，说说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吧，总觉得波澜壮阔，荡气回肠。” “没有的事。” “光这只驳的来历就够说明问题了。” “唉，当初我真的以为他们兄弟俩只会吹牛来着，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碧落现在回想起和黄泉兄弟相识相处相离的这段日子，有时候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可是那只神骏不凡的神兽就在旁边静静站立，又是那么的真实。 当下碧落将姬正来了以后她所经历的事情完完全全向巫支祁说了一遍，除了黄泉的老师是个仙人这件事。 “那个黄泉，很不简单。”巫支祁稍微沉思了一下，才说，“云山以前曾住着一个仙人。” “这你也知道？”碧落轻叫了出来。 “所以他是广成子的徒弟了吧？”巫支祁轻轻点头，问。 “不知道，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不过那些各族首领都对他客客气气，尊敬有加，我就知道他的来历一点不简单了。” 碧落摇头。 “一来是这个，广成子的徒弟最出名的你知道是哪个吗？” “轩辕天帝。” “是啊，真要论资排辈，这山海大陆没有人要比黄泉兄弟更高了。” “那的确是。”碧落不住点头，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了那么多大人物都给黄泉面子了。 “还有第二个原因吗？”碧落紧接着问。 “我觉得他们更多是尊重他的弟弟黄莲。” “黄小莲？”碧落却想不到巫支祁竟然会这么看重黄莲，就算他是兽族老大的儿子，好像也比不过广成子的徒弟头衔来得更耀眼夺目吧。 “我也不确定，不过他不是兽王的儿子就是了。” “不是？”碧落立刻夹紧了眉毛，“可兽王派出来保护黄小莲的手下亲口跟我说的，黄泉也是这么说的，他们没有理由骗我。” “那可能他们也不知情吧。”巫支祁说着，往快要熄灭了的火里加了几根干枝，那火苗又慢慢旺起来，“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当年曾遇到过天霸，也就是兽王相聚，他好像喝多了，隐约说出了些事，这些都是关于上位者的事情，有提到过黄莲的身世，可是很模棱两可，说是什么上位者的后人，他说话含含糊糊，我听不太清楚，后来就醉倒了，第二天醒来他没再说过这件事，我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上位者？类似于轩辕天帝和我先祖伏羲天帝这些吗？” “听他吹牛的语气，好像还不止。” “连位高权重的五天帝级别也不是吗？”碧落扬了扬眉，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莫非是至高的存在？” 巫支祁赶紧捂住碧落的嘴巴，他可想不到这小姑娘的胆子会这么大，竟然敢妄议起昊天来，从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说话做事都很谨慎，怎么才不见几个月，性子就完全变了个样呢。 他看向外面，黑色的夜空平静如常，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小声提醒碧落：“那位可不是你我能议论的，不要再说了。” “我没说议论他。”碧落虽是这么说，可言语间已经弱了许多。 “总之这俩兄弟非常了不起，能遇到他们，可也算是你的一段奇缘了。” “不是，我总觉得我和那个黄泉相识很久了。” “应该不会吧，他可是比你小那么多，而且自小在云山长大，你们怎么可能相识？” “就是女人的直觉啦。”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倾巢而出 第二天碧落醒来时，巫支祁和雪凝早已起来了，俩人同时冲碧落一笑，碧落借着那白光，看到凝雪身材高挑、肤色胜雪、眉若轻烟、杏眸流光，黑发如瀑，端的是一绝色佳人，当时就忍不住露出微笑：这凝雪姐姐和祁哥哥真是般配。 三个人都不觉得饿，待碧落整理了容貌，便即刻出发。 “碧落，我们先去一趟百谷峰。”巫支祁这时说了。 “为什么？”碧落不解。 巫支祁耐心向碧落解释：“伏姤在昨天之后，只会越来越加强防备，我们想要再行刺杀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那为什么又要上百谷峰？”碧落还是不懂，况且她才因为巫山的事硬闯了百谷峰，和那些巫师闹的不是很愉快，她不想再回去。 “要杀伏姤，现在仅凭我们是不够的。” “所以是要上百谷峰搬救兵吗？”碧落扬扬眉，她早就向巫乾提过这个要求，可得到的回复是很抱歉，他不能派出巫师参战，因为巫之联盟早已立下规定，不能卷入人族之间的战争。 “普通巫师的确不应随便参战，但是那些在云崖上转职的巫师高手就不一样了。”巫支祁缓缓说来。 “可以吗？巫乾伯伯说了，那些转职巫师可不会轻易出手，除非巫之联盟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 “再看看吧，肯定有办法请他们出山的。”巫支祁说话声音比较轻柔，却似有一种魔力，让人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好吧。”碧落心有不甘呢，可也只能如巫支祁所言的那样去做。 当下碧落骑着驳，巫支祁和凝雪御风飞行，向南飞。 沿路可见魔军于四处巡视，他们非常注意往天上看，看到在碧落三人后，一边骑着马往前追一边释放狼烟信号。 碧落不去管他们，就算前方有人拦截，也不会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果然，那些魔军很快就放弃了追击。 从桐柏国飞去百谷峰，将近千里，他们三人一路飞飞停停，夜色将至时才看到入龙山。 远远看到了入龙山，三人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那里竟然没有人守护，巫支祁嗅了嗅鼻子，说道：“很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碧落不由得夹紧了眉毛，她可没想过有哪个势力敢冲上百谷峰开战，那里可是巫之联盟的大本营，就算一直和他们作对的登葆山巫师也没这个胆量。 “嗯，还有魔族的气息。”巫支祁说着，停了下来。 “难道是魔族进攻百谷峰？”碧落惊讶地问。 “极有可能。”巫支祁淡淡说道。 “那我们上去看看。”碧落心里担心巫桃桃的安危，赶紧催驳飞上山。 三人还没有飞多远，就看到有一波魔狼在往山上狂奔，骑着魔狼的那些战士弯弓向天上射，幸好巫支祁发现得早，提醒凝雪和碧落避开了。 “不要恋战。”巫支祁看到碧落想要冲下去驱赶那些魔狼战士，立刻提醒她莫冲动，此时不能被拖住了，应该先山上查清情况。 三人一直往山上飞，在飞越六座山后，在一处半山腰，看到了无数魔军举着火把，将那个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与之对峙的是巫之联盟的巫师们，上千名巫师分成几排排列，怒视这群胆敢闯上百谷峰的魔族战士，空中则有数百名巫师骑着纸鹤，神色轻松地看着那些魔军，而在白巫师的更下面处，稀稀落落站着上百名黑巫师，或是站在树上，或是站在路边的大岩石上，冷眼观看着那些白巫师。 这些人明显看到了碧落三人，那只纯白无暇的双翼飞马特别惹人瞩目，而它背上的那个红衣女孩一脸英气，在她旁边并立而站的两位穿着一蓝一紫衣裳的俊男靓女脸色从容，他们就那样临空而站，有些眼力的巫师或是魔族战士一看他们就知道非人族高手。 “碧落公主，好久不见。”却是鬼三的声音于魔族战士阵营里传出来，接着一只黑色的双翼魔狼载着一个戴鬼脸脸谱的黑衣人冉冉飞起来。 “是你带魔军来的？”碧落秀眉一挑，紧紧盯着鬼三。 鬼三不否认：“要知道巫之联盟嚣张太久了，只要他们一天还在，我们魔族断然无法发展壮大。” “就凭你们这些杂牌魔军？”碧落不以为意，巫之联盟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她是知道的。 “足够了，你所看到的白巫师，全部都被我们包围住了。”鬼三信心十足。 “云崖上的巫师可不会任由你们乱来。”碧落冷冷地说。 “他们也要能脱身才行。”一名女性黑巫师骑着鹿蜀飞了上来，这只很小只的鹿没有翅膀，却能于空中飞行。 “你是谁？”碧落从来没见过这人，借着幽幽的火光，可看到她脸色苍白，鹅蛋脸，五官精致，和其他黑巫师不一样的是她眼里竟隐隐露出紫色的光芒。 “巫二花。”那黑巫师笑着说，她看上去和碧落年纪差不多。 “你是巫闲院长的学生？”巫支祁带着半肯定的语气问。 “本以为你们在盘古城里会呆上好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这么急切切送上门来，我们真是要谢谢你们的热心。”巫二花一边说着一边往巫支祁旁边的凝雪看去。 凝雪看到有人这么不礼貌地看着她，赶紧低下头，躲到巫支祁的身后。 “很高兴认识你，凝雪国……”巫二花笑得很灿烂，可还没等她笑出来，只见眼前一花，巫支祁的身影不见了，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巫支祁一掌向她胸口派去，他的速度非常快，巫二花就算察觉到了也来不及反应，蓬，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连人带着那只异兽像一颗小陨石被重重击落在地上。 “阁下好功夫。”鬼三不管那巫二花伤势如何，反而赞起巫支祁来，“不愧是妖族第一高手，轻松就击倒了巫闲院长的学生。” “只怪她自己学艺不精。”巫支祁背着手，淡淡地说，他修养良好，既然已经击退了巫二花，也就不愿意呵责她无礼，对凝雪出言不逊。 那些黑巫师看到天上的那个蓝衣男子说出手就出手，将巫二花击落在地，有些黑巫师块布冲向了她，其余巫师纷纷使出巫术去对天上那几个不速之客，黑炎攻击、起爆符阵、火龙卷风……各种低级巫术往他们身上招呼。 有几个大巫师级别的黑巫师混入其中，使出了灵神降临这等高级巫术，碧落顿时觉得灵魂受到了强烈的震荡，身体不受控制，差点晕厥了过去。 “碧落。”这次又是巫支祁替她挡开了那些来自黑巫师的精神攻击。 “我还好。”碧落凝神冲巫支祁说道。 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这些黑巫师要是和魔军联合进攻，被围攻着的巫之联盟的巫师可不是他们的对手，据她所知，百谷峰里人数最多战力最强的捉妖堂已经北上东洲追捕从妖精森林里逃出来的妖族，百谷峰里留下来的巫师大多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而听巫二花的意思，数量不少的黑巫师已经前往云山围住了在那边转修的白巫师。 这些黑巫师倾巢而出，该不会是筹谋已久吧？要真是这样...... 碧落的后背一阵发凉：这些黑巫师，真是歹毒。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八岐大蛇 黑巫师们根本没有给碧落思考的机会，几个大巫师等级的黑巫师向他们发起联合冲击，这当中实力最弱的碧落更是成为了攻击的重点目标，三个黑巫师专门去掣肘巫支祁和凝雪，一个黑巫师召唤出自己的魔物--一只飞天虎，操纵它猛烈攻击驳，剩下来那个黑巫师专门向碧落发起精神攻击，碧落左支右绌，很快就支撑不住。 巫支祁看碧落处于危机当中，拉着凝雪，妖力一发，瞬间出现在碧落身前，挡住了那些黑巫师，淡定地对她说：“去云山。” “想得美。”巫二花在登葆山有着蛇蝎美人之称，最是心狠手辣，又特别小气，刚才在众多同门面前被巫支祁一招秒杀，已是觉得大大丢脸，这回要是不找回个场子，以后怎么在登葆山立足。 巫二花哂笑一声，召唤出自己的魔物，一条长着四只翅膀、两只脚的长蛇，这条长蛇约十丈长，两眼空洞无物，吐着长长的信子，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 凝雪不由得用衣袖掩住了鼻子。 巫支祁却不管巫二花，只是淡淡对碧落说：“走。” 碧落点头，正想让驳转头离去，巫二花立即对她进行了攻击，那长蛇得到进攻的信号后，一个前窜，窜到了碧落身前，碧落不管不顾，她深知有巫支祁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果然，巫支祁看都不看一眼巫二花，一脚踢向那长蛇，这一脚看着平平无奇，却蕴含着无尽的妖力，那长蛇完全躲不过去，正好被踢中了脑袋，砰，整个身体如同被击落的陨石那样，化作一朵黑色的流星，如同它的主人那样，被瞬间击落在地上。 轰，地上掀起一阵巨大的风尘，有几个倒霉的魔军战士躲避不及，被压成了肉饼。 巫二花一看到自己的魔物又被巫支祁一击击倒，脸上更是挂不住了，嚷着要攻向他，却被旁边几名早已被吓得目瞪口呆的黑巫师拦住了：开什么玩笑，单是巫支祁这两次的攻击来看，早已超出了一般妖神的范畴，这战力只怕是妖精森林的其他七位守护神加起来也不是对手，要说登葆山还有与之一战的能力者，除了院长，恐怕就只有那个变态的家伙了。 在刚刚黑巫师和巫支祁打得热热闹闹时，鬼三隐了去，到这时才又慢慢现出来，一来就对巫支祁毫不吝啬的赞叹：“阁下的身手恐怕天下无人能敌，妖族第一高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阁下是谁？”巫支祁不认识鬼三，这人的气息很怪，非人族非神族非鬼族非妖族，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种族一样。 “自我介绍一下，鬼三，伏姤国王客座顾问。”鬼三桀桀笑说。 “阁下，很强。”巫支祁向鬼三作揖，这是遇见强者的礼节。 “还是比不上你。”鬼三扛着鬼头大刀，哈哈大笑。 “是吗？下次再见时，希望能与你切磋一番。”巫支祁说着，看了一眼巫二花和其他几名黑巫师，拉着凝雪从容御风离去。 巫二花还想去追，鬼三的大刀一横，懒洋洋地说：“先将眼前这些杂碎干掉吧，不知死活的家伙，要是真惹恼了人家，怕不是会被爆到渣都没有。” 巫二花打不过鬼三，心里又不甘心，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骑着鹿蜀去查看她的魔物。 鬼三看着巫支祁慢慢远去的身影，嘴里不自觉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似是在自言自语：“越来越有趣了。” 其他几位大巫师不知鬼三在说什么，不过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几人不敢在鬼三身边逗留太久，纷纷离去，去追杀那些逃跑的白巫师。 碧落骑着驳拼命往云山赶，她越来越觉得这就是黑巫师所导的一出戏，否则为啥他们早不来往不来，偏偏要在巫乾盟主带着百谷峰里的主力巫师出走时才来，必然是算准了这个时机。 夜风袭来，那些血腥味渐渐散去，越是深入百谷峰，路上的黑白巫师就越少，看来双方都集中在入龙峰上，不过在慢慢靠近云山时，碧落又开始感受到黑巫师那邪恶的气息。 “碧落公主，请就此止步吧。”一个清寡的声音才响起，碧落宛如受到一股极大的吸力，连人带驳被吸在了地上。 那人却不想让碧落受到重伤，那股强大的无形之力在碧落快要和地面接触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碧落仿似只是从半尺高的地方摔下来，倒也没大碍，只是衣服上沾满了灰尘。 碧落刚一落地，立马弹了起来，抽剑护住身体，同时凝神看着对方。 眼前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脸色苍白，四肢修长如竹竿，眼睛深陷，身上没有一丝活力，正是和巫山曾经打得难解难分的巫零。 碧落此前没有见过巫零，冷冷地问：“你是谁？为何知我姓名？” “登葆山门下巫零，南疆谁不知碧落公主的大名。” “既然如此，你为何拦我？” “巫零不才，奉命在此守候，无关人士，不得进入云山。”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黑巫师说了算？”碧落扬了扬秀眉。 “我也纳闷，你们不好好在登葆山里呆着，却来这百谷峰撒野。”却是巫支祁的声音在碧落旁边响起。 “巫支祁。”巫零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 “你们趁巫乾盟主不在而大举来侵，是想将整个巫之联盟连根拔起吗？”巫支祁的脸色平静如常。他有这个实力，当今天下，除了少数几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眼前这个高瘦的黑巫师也不会例外。 “就算我们这么想，也没这么厉害，不是吗？”巫零不动声色地看着巫支祁，暗地里运炁，只要对方动一下，他都能及时躲过去。 “那你们还来？” “非不得已，请见谅。” “什么非不得已？” “总之，这里不能进。如果你们执意前行，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登葆山何时出了个如此英豪人杰？” “小小人物，不值一提。” “那得罪了。”巫支祁说着，踏前一步。 巫零早已暗中召唤出来八岐大蛇，巫支祁只是动了那么一下，一个巨大的蛇头从泥坑里钻出来，将他顶上了半空，另四个脑袋冲巫支祁喷出火、水、毒雾、冰刺，还有两个脑袋分别攻向碧落和凝雪，最后一个脑袋护住了巫零。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带半点拖泥带水，连攻带守，堪称完美。 在八岐大蛇的同时攻击下，巫支祁一时间陷入了困境，不得不四处闪躲，以避开它来自四面八方的追击。 碧落和凝雪的处境不比巫支祁好多少，三人都应付得很狼狈。 这八岐大蛇的八个脑袋灵活至极，迅捷无比，进退有度，互为攻守，配合得天衣无缝，宛如一个攻守兼备的大阵，逼得三人节节后退。这当中，要数碧落最弱，巫零很快就发现了这点，一边全力去攻击巫支祁和凝雪，逼得他们无法腾出手去救碧落，一边又指使八岐大蛇最后一个脑袋去攻击碧落。 那个脑袋白森森的牙齿极其锋利，堪比神兵利器，第一次从碧落的身边划过去，就在她身上划了个浅浅的伤口，碧落只觉得寒意凛然，幸好自己全神贯注，躲了过去。 不过它也忌惮碧落手上的寒碧剑，不敢靠得太近，纵然如此，在两个脑袋的互相配合下，碧落左右不敌，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角。 驳大吼一声，冲在了碧落的身前，替她挡住了那个蛇头的攻击，如果是成年状态的驳，八岐大蛇肯定躲得远远的，丝毫不敢与之争锋，可这只是幼年体的驳，实力只相当于普通的神兽，还远没有成年那时拥有惊人的变态实力，再加上八岐大蛇现在又是魔物，毫无恐惧之心，所以下起手来绝不含糊，顶着脑袋与驳相撞。 砰，双方在高速碰撞下，驳被撞飞上了半空，翻了几个跟头才重重落在地上，而八岐大蛇则被撞得往后移了两个身位。 就是这个瞬间，被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巫支祁敏感发现了，趁着它的八个脑袋发愣之际，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化作一阵白影，连续几个飞踢，将那几个脑袋踢到在地上。 砰，云山脚下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那是八岐大蛇的四个脑袋落在地上的声音，那些脑袋本来是先后落地的，可是巫支祁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连成了一条线，像是一起落在地上的感觉。 八岐大蛇四个脑袋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剩余的几个脑袋受此影响，发蒙了好久，还没回过神来。 ------------ 第一百四十章 穷追不舍 巫零再次感慨于巫支祁的实力强大，比他想象中的还是要强得多，八岐大蛇只是稍微露出了个空隙，就能被他敏感抓住了，确实了不起：“阁下，真的很厉害。” 巫支祁看到碧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并无大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回身对巫零说：“彼此彼此，阁下能将八岐大蛇控制若自己身体一般灵活，已然不是一般操魔师能做到的。”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君子该有的翩翩风度。 “过奖了，我连你的妖宠都逼不出来，自认远不如你。”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就此罢手。” “恕难从命，我们各自为主，就已注定我们没法和平相处，必然是有一方倒下才结束。” “一定要这样吗？” “我说过了，几位要上云山，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巫零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抽出了乌刀，“不死不休。” 巫零这么说着，八岐大蛇忽然又活过来了一样，八个脑袋同时仰起，剧烈地抖动，将身上的尘土全部抖落在地上。 巫支祁趁机向碧落使了个眼色，同时脑袋不经意间往左边转了一点，碧落多聪明，一下子就领会过来了，骑上驳，命令它往左边飞去。 巫零没有看清楚他们两人的动作，不过看碧落又骑着驳飞起来，而且是往左边飞去，虽然不知她打算怎么做，可也是不能就这么随便放走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巫零驱赶八岐大蛇往碧落的放向赶去。 一个蛇脑袋高高昂起，向碧落喷出绿色的毒液，那些毒液如同箭雨一样疾速飞向碧落，那架势又急又猛，驳刚启动，速度一下子提不上去，眼看躲不过去了，驳突然迸发出一团白色的光芒，将那些毒液全部消融。 八岐大蛇还想继续追击，可是巫支祁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瞬间出现在那个脑袋前，挡住了它。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可巫支祁打心里佩服巫零，这个黑巫师光明磊落，在阴险狡诈的黑巫师群体里显得尤其出众，当即朗声道：“我们只是借个路，烦请高抬贵手。” “还是一战吧，虽死犹荣。”巫零沉声说。 “好。”巫支祁不是啰嗦之人，御风飞行，来到了巫零身前，“我几乎不用兵器的，你就用你手上的这把刀吧。” “只要你不说我占了兵器的便宜就行。” “阁下光明磊落，实属难得，希望这一战以后，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巫零不想拖下去，万一被碧落绕过去，他的责任非常大，“请出招。” “你先。”巫支祁不愿意占一个后辈的便宜。 “好。”巫零更是干脆利索，举起乌刀，劈向巫支祁。 八岐大蛇的其余脑袋也同时攻向巫支祁，这一战，它们别无选择，唯有胜利。 凝雪被晾在了一边，站在边上，关切地注视着战场。 碧落骑着驳，听着剧烈的打斗声，明明知道巫支祁稳赢巫零，可心里还是会担心他，可这种担心没过多久，更大的担心就完全占住了她的心。 两名身穿黑衣裳的大巫师挡住了她，与巫零相比，这两个枯槁老人长得极为相似，身材相差无几，脸上毫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瞬间让碧落跌落了冰窟之中。 “到此为止了。”这两人同时开口说，虽然两人的嘴巴都在动，可两人说话时的语调，语速都十分接近，有如一个人在说话。 “你们是谁？”碧落持着寒碧剑，警惕看着他们，她完全感受不到这两人的修为，只有一个可能，这两个人的实力远在她之上。 “伏羲后辈，知我名何用。”那两人不理会碧落，但释放出来的意图非常明显，只要碧落胆敢再往前一步，必定立即击杀之。 “我就是要上云山。”碧落见对方认出她的身份，知道无法隐瞒了，干脆表明了来意。 “找死。”当中左边的黑巫师怒喝一声。 碧落冷笑一声，驱使驳飞过去，可刚飞了不到一丈远，驳就转了个弯，飞去远方，趁着他们发愣，一下子就摆脱了他们。 碧落自知和他们的实力有如天渊之别，这么冲上去无疑以卵击石，恐怕不够一个回合就被干掉了，她不畏死，可是不想就这么白白死掉，她还没有向伏姤报杀父之仇呢。 驳疾速飞远，很快消失于夜空里。 碧落捂住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幸好那两人没有追上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驳绕着云山山脚飞行，碧落每隔不远，就看到一到两名黑巫师在守着，说也奇怪，只要碧落不展现出上山的意图或者举动，他们对这个骑着双翼神兽的女孩子不管不顾。 更诡异的是，山下如此紧张兮兮，山上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任凭碧落怎么凝神倾听，都没有半点声响，只有那竹叶随着微风翻动的声音，整座山宛如死山一般。 碧落抬头看，天空一片朦胧，高耸的云山萦绕着无数云雾，越发让人看不清。后山如此静谧，前山的喊杀声隐隐约约，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碧落凝神看着云山时，座下的驳突然往左边一闪，带着碧落躲了过去。 一道金风擦着碧落的左手而过，看到鬼三拎着大刀慢慢现身，碧落这才知道刚刚躲过了一劫。 碧落皱眉：“又是你？”心里暗骂这个鬼三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去到哪里都会碰到他。 “碧落公主，不得不说你真是命大，每次遇到危险，都会有人来救你，不过这一次，巫支祁他正和八岐大蛇打得你死我活，我看还有谁能救你？”鬼三阴险笑着说。 “哼，你跟伏姤沆瀣一气，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看我这次送你上路。” “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 “哼，这话该由我说。”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杀死我，能不能在我临死前满足我的好奇心。” “说吧，能说的我必告知与你。” “你怎么和黑巫师勾搭上了的？” “很意外吗？不仅是黑巫师，山海大陆所有种族皆为我所用。” “凭什么？” “就凭是我说的。” “你很厉害吗？可我身边的强者全部不认识你。” “不怪你，只怪你身边所谓的强者根本就不是强者，他们根本就不够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你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嘿嘿，没错，我就是从天上来的。” “你从天界来？” “没想到吧。” “颛顼天帝下令绝地通天后，天界和人界早已不相通，你是怎么下来的？” “只是下个人界，很复杂吗？”鬼三虽是这么说，却始终不向碧落解释通过如何途径从天界下来的，“小朋友，这个世界要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什么意思？” “既然说开头了，那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你一个将死之人，跟你说些小秘密也不是不行。” 碧落不说话，静静看着鬼三。 “通常你们人族认为只有三界，天界、人界、地界，其实并不止这三界，在天界之外，还有广阔的世界。” “那你是从天界还是天界之外来的？” “都不是。”鬼三摇头，“对不起，就算你是死人了，我也没办法告诉你。” “就这？也算爆料吗？对得起吃瓜群众吗？” “如果你能力更强一点，你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可惜你只是个无知小儿，什么也不懂。” “呵呵，你这么说，我会认为你是神棍。” “随你怎么看。”鬼三说着，突然举起了鬼头大刀，青铜鬼脸面具下一双眼睛冒着绿色的光芒，“出手吧，这次如果还让你逃走，我自绝于天下。” “你说的。”碧落突然诡秘一笑，冰冷的寒碧剑指着鬼三，夜风吹来，寒碧剑纹丝不动，“做人可要说到做到。” “自然。” 碧落微笑着收回了寒碧剑，调皮地说：“我先找个宠物跟你斗一斗，你赢了它再来找我吧。”说着，一拍手，清脆的掌声以后，一只两人多高的白色巨猿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 这白色巨猿手提着一根金色的长棍，白毛长而浓密，遮住了全身，只留下脸部和眼睛、鼻子少数位置，双眼冒着金色火焰，鼻孔翻天，手脚极为粗长，看上去很胖，动作却又异常敏捷。 这是巫支祁的妖宠无妄，实力比不上巫支祁，却也相去不远，就是碧落刚刚离开前，巫支祁就吩咐它沿路跟着碧落，去保护她。 无妄没有回头，一边看着鬼三一边问：“小丫头，怎么摊上了这么个货色？” 碧落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没办法，他就喜欢缠着我，无论我去到哪就跟到哪。” 无妄吱吱一笑：“放心，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打扰你。” 碧落吐了一下舌头，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这两个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能吹，也不知道该信谁好？还是相信无妄吧，毕竟他赢了才是最好的。 碧落很相信无妄的实力，不管这个鬼三来自哪里，都不会无妄的对手：“我先走了，搞定他以后我请你吃香蕉。” “我要一屋子的香蕉。”无妄举着长棍，晃出个棍花，扫出无数重影。 “行，多多都有，这里交给你了。”碧落这么说着，驱使驳飞向另外一个方向。 鬼三想要追上去，却被无妄拦住了：“别想从我这里过去。” 鬼三冷笑。用刀背拍着手掌心：“行吧，解决你也不需要多长时间。” “我正想说呢，早点解决你早点去吃香蕉。” “我可以给你两屋子的香蕉。” “才不要，我只要碧落丫头给的香蕉。”无妄说着， 突然将长棍甩出去，戳向鬼三，鬼三横着鬼头大刀一挡，挡住了无妄的第一波攻击。 “别想躲过去，我的百龙棒可是天下最快的武器，还有还有......”无妄一边快速说着话一边连续不断攻向鬼三，长棍在夜空中划出无数个影子，如同钢丝绳索一样将鬼三笼罩住了。 碧落骑着驳飞远之时，还能听到无妄一边交锋一边喋喋不休，扶住额头，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个无妄真是太能聒噪了，比黄泉俩兄弟还要厉害得多，这下鬼三有的受了。 碧落正回头看着，突然前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到此吧。”那个声音粗犷又冰冷，碧落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这个声音的主人与她一起长大，陪伴她十几年，她再熟悉不过了，又怎么会识别不了。 果然，碧落一转过脸回来，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如山的短发男子，他的短头发根根竖起，眼珠黑中带绿，脸色坚毅，巫师长袍随风飘摇，他骑着纸鹤，御风而行，这个身形还是那么熟悉，脸容还是以往那样，可是穿上的却已经不是从前的白色长袍，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袭黑色长袍。 白色巫师长袍和黑色巫师长袍，这不仅仅是身份的对换，更是一见面必定决出生死的象征。 不死不休。 碧落的心一沉。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义释同伴 还没和巫山重遇之前，碧落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她心里实在有太多的不明白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巫之联盟，这个养育他成长的地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伏姤的走狗，杀了姬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投敌，明明黑巫师是十恶不赦的团伙...... 如今见了面，碧落思量良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唯有问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巫山此时却宛如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杀手，眼睛不带一丝生气：“要么你走，要么一战。” 巫山从来不像如此冷漠对她，和以前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由得心寒：“一定要这样吗？” “你我已是宿敌，不见面则已，一见面必决生死。”巫山没有作任何解释，而是说，“这次让你走，是因为我曾经受过伏据国王的请求，要放过你一次。” “父王早就推测出你会背叛巫之联盟？”碧落惊呼出来，这是她想不到的事情，伏据不止一次向外公布过巫山就是他心里驸马的最佳人选，他完全放心将女儿和桐柏国放心托付给他。碧落相信父亲不会看错人的，他如此信任巫山，却又为何要对巫山说这样的话？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巫山的脸色始终平静如一条直线，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云山大战一触即发，就算我不杀了你，你也无法躲过去，你还是走吧。” 碧落心里的不满也渐渐被激发了出来：“哼，既然你要与我为敌，为何还来关心我的生死？” 巫山淡淡地说：“随你，如果你不想为你父王报仇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碧落本来还很愤怒的，一听到巫山这么说，顿时冷静了下来，云山的巫师都是极其厉害的巫师，想来那些胆敢来犯的黑巫师实力也不会太弱，双方打起来一定激烈万分，她一个不入流的修者跑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会添乱，还不如回前山，看看能不能将魔军打跑，救回那些普通巫师更好。 碧落这么一想，顿时想通了，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巫山，后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碧落微微叹气，骑着驳离开。 碧落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才飞回前山，入龙山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已渐渐消灭，那些魔军个个销声匿迹，只有一地东倒西歪的巫师尸体证明了这场惨烈无比的战争。 碧落没有让驳落在地面上，骑着驳静静看着这一切，她确实没想到，登葆山的黑巫师会和魔军联合，这么轻易就灭了巫师联盟，她也没想到巫师联盟的底子这么差，不用一个晚上就被黑巫师们解决了，不带一点反抗的。 碧落对于巫师联盟的感情不算很深，以往来百谷峰，都是去巫桃桃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因此她与巫桃桃的关系最好，其次是巫山和巫影，再就是捉妖堂的巫师了，可他们此时全部北上，剩下来那些关系比较好的巫师都随着巫乾去龙牙山了。 碧落坐在驳上默哀了一会儿，骑着驳飞去后山找巫桃桃，她心里火急火燎的，不知道那些魔军和黑巫师有没有找到她，如今在这个世上还有能让碧落视作亲人的也就寥寥几个了，巫桃桃绝对是其中一个。 与云山大战前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前山惨烈无比、不忍直视的场面一比，后山翠绿苑静谧幽雅，反而显得那么不真实。 此时天已微微泛白，原本黑暗的天渐渐亮了起来，翠绿苑的厨房升起了炊烟，这让碧落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碧落让驳停在庭院里，巫桃桃听闻动静后，从厨房里跑出来，笑着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碧落看她那个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这里远离前山，还隔着众多山峰，前山的那些喊打喊杀声的确不容易传来这里，巫桃桃在这边不受任何影响也很正常：“你还好吧？” “我没事啊。”巫桃桃听到碧落这么问，心里疑惑，“怎么啦？” 碧落犹豫了一下，说：“黑巫师和魔军联合进攻，前山已经被攻占，云山的那些巫师前辈被黑巫师们包围了。” “不会吧？”巫桃桃未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百谷峰是巫师联盟的大本营，巫师联盟可是南大陆最厉害的角色，没有谁敢惹巫师联盟，怎么这黑巫师就敢了呢？ “就是这样。”碧落看巫桃桃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到底有多危险，对她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来不及逃了。” “那我们要去哪里？” “找巫乾伯伯。” “他们可是去了龙牙山。” “没事，我们有坐骑，飞过去也用不了很长时间。” 碧落这么说着，让巫桃桃回屋里简单收拾衣物，拿起包裹离去。 碧落本来打算让巫桃桃也骑着驳离去的，可驳始终不愿意有其他人骑着它，巫桃桃只是靠近一点点就发出不满的声音，碧落只好拿出了风之羽。 两人坐上风之羽，御风飞行不多久，巫支祁就拉着凝雪的手飞了过来。 “祁祁老大，凝雪姐姐。”碧落喜出望外。 巫支祁微笑着向碧落和巫支祁点头：“被那个巫零缠住了。” “结果呢？”碧落问。 “跑了。”巫支祁难得的摸了摸脑袋，“总觉得他隐藏着实力。” “我觉得他不算坏人，至少做事光明磊落。” 巫支祁轻轻点头，他也钦佩巫零的为人。 “云山大战呢？”碧落问。 “不知道，我担心，所以来找你了。”巫支祁说的是心里话，伏据国王逝世以后，除了凝雪，巫支祁只担心碧落一人的安全。 “我们打算去龙牙山找乾伯伯。” “先别去。” “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更应该担心四部军队的安危。” 经巫支祁这么一提醒，碧落才反应过来，立即想到了那些突然间销声匿迹的魔军，后背冷汗嗖嗖，要是他们趁机去攻打青龙部和白虎部，那这两个部的军人危矣。 这两个部的军队可是桐柏国硕果仅存的战力，一旦被消灭了......一想到这，碧落的心就火急火燎：“我们快点赶回去。” 当四人风风火火赶回猫儿坑时，结果没有发现魔军的踪迹，反而是军队营地以外的地方，还驻守了不少巫之联盟的巫师。 碧落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那些巫师会主动来投，尤其是带领的还是坤堂堂主巫诚，他们看到碧落几人后，巫诚主动带人迎向前。 榔榆等将领更不愿意落在后面，和那些巫师并排着冲过来，双方的脸色都不太友好，青龙部的战士脸上多是不服，而巫师们则是不屑。 一丝微妙的情绪在双方中弥漫。 碧落敏感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里是桐柏国军队的营地，可他们现在确是庇护在巫之联盟之下，如今那些巫师前来，大有抢班夺权之势，难怪青龙部和白虎部的战士们会不服。 榔榆等高级将领走在最先，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巫支祁和他身边的紫发美女，高兴坏了，巫支祁就是战力的保障，一人一国可不是随便吹嘘的，要不桐柏国怎么能立国千年？就是靠着伏羲后人的名头和巫支祁的保护，于桐柏国普通军民的心中，巫支祁就是战无不胜的神。 这下子复国有望了。 所有的战士激动得互相拥抱，大声叫起来，有些人高兴得将手中的武器扔向了天空，弹冠相庆。 巫诚看到了巫支祁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不过他也是老人精了，瞬间变化了笑容：“原来巫支祁大人已经出山。” “刚从百谷峰上下来。”巫支祁说。 “真是巧，我们也是。”巫诚皮笑肉不笑地说，“才刚到这里。” “哦，这么说，你们是不知道百谷峰被魔军和黑巫师联合攻击的事情咯。”碧落这时说。 “知道。” “那你们这是......” “说来话长，碧落，我们可否找个地方谈话。”巫诚依然笑着看碧落。 碧落和巫支祁对望了一眼，后者点头，她才说：“好啊。” 巫诚和碧落两人沿着猫儿坑的峡谷一直走，走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山坑里，才停了下来。 “我们不是想放弃百谷峰，而这是巫乾盟主的命令。” “乾伯伯的命令？” “正是，他早已料到当他离开百谷峰时，登葆山的黑巫师们会忍不住来攻击，他怕黑巫师们倾巢而出，而百谷峰上所剩的巫师都是实力偏弱的巫师，担心会被黑巫师们血洗，提前让他们撤离。” “不对，我们上山时还有些巫师......” “他们来不及撤离了。” 碧落凝住秀眉，她总觉得巫乾下的这个命令很奇怪，百谷峰可是巫师联盟经营了近一千年的大本营，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况且还有云山上那么多转职的超厉害大巫师，只要有他们在，百谷峰就绝对丢不了。 巫乾身为一盟之主，怎么可能会想不通这些呢？退一万步，他就没有考虑过丢了百谷峰这件事对于巫之联盟的负面影响到底有多大吗？他们可是南大陆人最为倚仗的势力，现在被攻陷了，整个南大陆尚在抵抗的国家一定会军心大乱，要是被伏姤抓住了这个机会，再联想到魔军和黑巫师们联合进攻...... 碧落立即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为什么要这么安排？”碧落不解。 “恐怕是盟主想要安排一出请君入瓮。” “什么意思？” “黑巫师已经占领了百谷峰，可由于云山那些转职大巫师在，他们是绝对不会拿下百谷峰的。” “然后呢？” “盟主从龙牙山回来后，汇合云山的前辈，将登葆山的那群黑鬼一网打尽。”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这两天。” 碧落看向南边的天空，灰蒙蒙的天，什么也看不到，心里同时蒙上了一层阴霾，事情真是巫诚所说的那样吗？ 她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要变天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龙等级 时间就是生命. 为了及早挽回姬正的性命，巫乾一行人召唤出各种飞行神兽和飞机飞往龙牙山。 这是云山老人给出的建议，如果能让应龙帮忙，或许可以救姬正一命，云山老人可是为数不多还在山海大陆逍遥的仙人，他绝不会骗人的，抱着这一点点希望，巫乾带上了百谷峰的精锐巫师火急火燎赶去龙牙山。 临走之前，巫乾还派出了剩余的那些堂主，带着他们的下属下山，去各个国家给他们的战士加油打气。 巫乾不怕黑巫师来袭，只要云山一天还在，就没有人敢在百谷峰上撒野，巫乾对云山的前辈们信心满满，才会这样放心离去。 龙牙山脉离百谷峰不远，然而山麓主峰龙牙山远在东南方，巫乾等人花了半天时间才赶到龙牙山脚。 一到那里，所有的巫师皆落地。 龙牙山是绝对意义上的禁飞区，那是应龙的地盘，山海大陆没有一人敢挑战应龙的权威，就算是建木森林统御天下神兽的兽族统领，见了应龙也得客客气气叫一声大哥。 山海大陆的龙族一共分为五等，最弱的等级是虺，常在水中生活，身形弱小，仅具一点龙象，却没有龙的精魄。虺五百年化为蛟，此时的蛟因刚成龙形，神通不显，无法潜入大海或者飞翔天空，只能栖息在江河湖泊之中，故常被人们目击，为人所知，蛟头有角，角是直而短，没有分岔，有四足，每足有四只爪。蛟千年为龙，龙为水兽，到了这个等级的龙族，已经学会了法力，善变化，能兴云雨，利万物，为众鳞虫之长，成为百姓敬拜的对象，这意味着龙族已经开始成年阶段，大多数的龙族最终也只能进化到这个等级，所以龙是龙族里势力最强的一个群体。龙五百年为角龙。这是龙族的第四个形态，只有天赋异禀的龙族才能进化到这个角龙，角龙上天入地，翻山倒海，无所不能，还能幻化出各种形态，角龙已经是站在了龙族的金字塔顶端，就算在天界也享有一定地位。角龙再经千年，进化成龙族的至高神，应龙。 应龙之上，还有数量极其稀少的龙族，无论地位还是等级都远超应龙，例如被誉为万龙之祖的祖龙-烛龙，传闻中烛龙身长千里，睁眼为白昼，闭眼为夜晚，吹气为冬天，呼气为夏天，端的无比厉害。 应龙长有双翅，这是它与其他龙族最大的区别，古往今来，进化为应龙的龙族寥寥无几，应龙具备一切龙族之优势，位列众龙至尊，当年应轩辕天帝之约下天界，斩杀无数魔神，为山海大陆恢复和平立下赫赫战功，而应龙也遭受了重创，无法返回天界。它在南疆山麓里寻觅了一处山峰居住下来，而后附近的数十座山峰自动成为它的领地，在它每时每刻都散发出的龙威下，没有哪个种族敢轻易靠近。 应龙喜欢雨水，也擅长行云布雨，因而它所在的龙牙山脉常年下雨，受它影响，南洲中大陆的蛮族居住地遗落之境和巫之联盟所在的百谷峰也常年雨水不断。 出发之前，巫乾早有准备，让人备好了蓑衣和草帽、草鞋，众人受到的影响不大，而常年的艰苦生活，早让他们习惯了这些泥泞山路。巫山还另外叫人准备了一顶简易的轿子，为姬正遮风挡雨。 巫乾走在了最前，接着是巫礼、巫真等几位堂主，再接下来是几名大巫师级别的高手，四个巫师抬着轿子在山路上行走如履平地，走在了中间，殿后的是巫林和其他同门。 这一小队巫师人数不多，可实力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就算是普通龙族，看到他们也要绕路走，实在强悍至极，然而就是这样，他们也时时刻刻感受到应龙的龙威所带来的压迫，那种压迫真是自内而外，能将人身体里最后的空气都从肺里压迫出来。 巫乾凝神，精神力全部释放。 身后的巫真和巫礼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盟主如此谨慎和小心翼翼，这足以说明了问题，两人不由得也认真起来。 一行人静静行走，没有一个人说话，走了不多远，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开始下了起来。群山上最多的就是榕树，细叶榕、金石榕、曼榕等各种榕树数不胜数，气根缠绕、柱根相连、柱枝相托、枝叶扩展、一木成林，遮天蔽日，众人行走于榕树下，仍有雾水般的雨水漂浮于空气里，即使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也不管用，走不了多久，众人的头发、衣服全湿透了。 山上没有路，全靠两个巫师在前面开路，上上下下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开始出现一股淡淡的白色迷雾，越往前走，那些白雾越浓，众人渐渐看不清。要是在以往，这些白雾对他们丝毫没有影响，巫师那天下无双的感知能力可以让他们闭着眼睛走路都不会迷路，可是今天的这些白雾似乎带着拦截的障碍，一众巫师根本无法感应前方的东西，就算巫乾也只能感应前面两丈以内的东西。 越是往前走，巫乾的感知力就越弱，渐渐的什么也感知不了，巫乾停了下来，扣着扳指思索。 巫乾一停，后面的人全部跟着停下来，没有人说话，都在安静等着巫乾下命令。 巫之联盟的戒律就是如此森严，出外执行任务时，任何事皆由最高负责人做决定，旁人不得干涉，就算是发出错误的指令，也要先执行，结束任务后回到百谷峰才由戒律堂做出处罚。 正是这么严厉的规定才让巫之联盟发展壮大到如今这个地步，统一思想，上下同心，保证每个任务都能按时按质完成，让巫之联盟的威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巫乾心里在盘算着，这些白色的气雾应该不是一般的云雾，而是应龙休息时喷出来的气息，可之前未听闻过龙牙山像今日这般被云雾萦绕，以致让人无法前行，可是见应龙势在必行，不能到这里就停下来，巫乾想毕，马上拿出了指南针。这是轩辕天帝留下来的神器，无论在哪个空间，这指南针都能指明方向。 这个神器在以往万试万灵，然而到了今日竟然失准了，那指针在毫无规则地乱转，巫乾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将指南针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了轰天雷鸣，一道金色闪电没有任何预兆落在了众人身边，将他们周围的榕树全部劈成了粉末。 这一群人无不是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闪电还是将他们吓了一大跳，众人互相对望，心里想法一个样：要是这闪电落在了人身上，必然也会像这些榕树，化成一堆粉末。 想来这道闪电的主人不欢迎他们的到来。 巫乾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干咳了一声，站前一步，朗声道：“轩辕天帝旧部，巫之联盟盟主求见应龙殿下。” 巫乾话音刚落，天空就传来一个苍老的龙鸣，如同滚滚雷声：“汝等轩辕老儿走狗，滚回去。” 巫诚等巫师听到这声音，一颗心砰砰直跳，头晕目眩，差点站立不住，唯有巫乾不为所动，依然气定神闲：“巫乾有一事向应龙殿下相求。” 应龙呵呵大笑：“是求吾救那轩辕小儿一命吗？” “正是，恳请应龙殿下施展神通，挽救轩辕天帝唯一尚在山海大陆的血脉，巫之联盟将感激不尽。” “我先问你，救了他对吾可有好处。” “只要是应龙殿下提出的要求，巫之联盟一定想法设法满足。” “吾想要你的命，可以吗？” “万死不辞。”巫乾说着，伸手撕开上衣，**着上半身，黝黑的肤色下一颗心脏在有节奏地跳动。 “嘿嘿，那就动手吧。”应龙得意笑了。 巫乾带来的巫师听闻后，个个又惊又怕，赶紧上前劝阻。 “盟主，千万不要受它蛊惑。” “盟主，万万不可。” “就算你死了，它也不会遵守诺言的，这条龙狡猾得很。” ...... “只要能将姬正殿下救回来，牺牲我这条老命又如何。”巫乾眼神坚定。 “盟主......”众巫师齐声喊。 “不用说了，我心已决。”巫乾伸手，让他们站到身后去。 “呵呵呵，不愧是轩辕老儿的跟班，连装模作样的衰样都一个德行，真是受够了你们这些虚伪的人族，来吧，只要你们能够找到吾，吾就替你治疗那残废小儿。”应龙说完，隐了去。 一众巫师抬头看了许久，再无听到任何声响。 巫乾默默穿回衣服，继续往前走，那些巫师不敢问也不敢私下说话，紧紧闭着嘴巴紧跟着他。 行进期间无人发出一点声响，宛如一支冥军在山地上前行。 这才是巫之联盟无可比拟的地方，绝无仅有的执行力，才能将他们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地位无人可撼。 巫乾他明白应龙已经设下了障碍，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上山，而那些指路神器也是指望不上的了，干脆抛弃了这个念头，凭着多年在百谷峰上的生活经验，一步一步摸索，走走停停，上上下下，众人感觉虽然在不断绕路，可整体是往上走的，个个心里欢喜：果然跟着盟主走没有错，他带的路是正确无误的。 又这样走了约半个时辰，前面的白雾渐渐散去，众人终于能看清一点前面的路了，只见灌木丛生，没有鸟鸣没有虫叫，这在龙牙山脉里很常见，众人也没有一点怀疑，然而再往前走，随着白雾的消散，巫乾等人的脸色无不蒙上一层冰霜，他们发现又回到了原来的和应龙对话时的山岭处。 巫礼上前一步，小声问：“是幻术吗？” 巫乾摇头：“不是。”顿了顿，才又说，“白雾虽能致幻，可现场的每位巫师都能抵抗，显然这不是主要原因。” 巫礼的眉毛皱得死死的。整个巫之联盟，抛开云山那些前辈不说，没有人对幻术的研究比巫乾更深入，甚至整个山海大陆也没有人比得上巫乾，他说不是幻术，那就一定不是幻术。 “那是什么原因？” “暂时未知。” “之前从没听过龙牙山上有这等险境。” “之前也没有人真正上过龙牙山不是吗？” “是。” “那怎么办？”巫真问。 巫乾想了一下，才下定了决心：“召唤。” “召唤？”巫真有些吃惊。 巫乾平静地说：“时间紧急，不能再拖了，否则姬正殿下性命难保。”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巫师巨龙 巫师联盟的效率极高，巫乾下了命令以后，立即站位，布下大阵。 巫乾坐在中间，其余八位实力俱在大巫师等级以上的巫师分布站乾、坤、巽、兑、艮、震、离、坎等八个方位，成八卦之势，余下巫师分成两拨，一拨守在外面，保护布阵之人，一拨去保护姬正。 布阵的巫师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念着巫法，巫乾拿出权杖，先是平放在胸前，咬开食指，将血涂在了权杖上，然后将那权杖往空中一扔，它在空中无风自动，缓缓转圈，那些血液随之慢慢游遍整个权杖，然后渗透进里面，在最后一滴血也融入其中时，权杖突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并往下洒落大地。 八卦大阵阵法以内，突然间充满了金光，巫乾闭着眼睛，正襟危坐，同时一道嘹亮的龙吟平地响起，巫乾整个人突然被从阵法里冒出来的龙头拱了起来。 先是金色的龙角、大大的龙眼、尖长的龙牙......巫乾坐在龙首上，颀长的龙脖子将他拱上了半空，那不仅是一条普通的巨龙，还是一条长着两翼的巨龙。它长约二十丈，高举双翅，双目炯炯有神，如同一个王者下凡，傲然盯着那群召唤它出来的巫师。 这条巨龙刚被召唤出来，应龙的声音就在半空里滚滚而过，如同惊雷一般不断在众人耳中轰炸：“是有两道刷子，弄出这么个冒牌货出来。但始终不是吾的对手，你们死心吧。” 那条巨龙仰天长啸，好久好久，才意犹未尽地收回啸声。 它扇了扇翅膀，蹲了下来。 巫乾明白它要飞起来了，瞬移到姬正身边，将他抱了起来，下一个瞬间，又坐回到龙首上。 那巨龙振翅飞上天空，将周围的白雾全都扑散了，众巫师只看到它很快就飞到了半空，接着往前飞，很快就不见了。 而这之后，巫礼发现，那些白雾在渐渐散去，心中大喜，回头急喊了一声：“快点，追上盟主。”他本来早已在姬正身上放了一只雌性文文的，可是它却经不住应龙的威压，很快就死掉了，幸好这时云雾渐散，得已看清前路。 一众巫师展开身法，快速追上去。 冒牌应龙飞得很快，不一会儿就飞到了龙牙山上空，它张开嘴巴，冲龙牙山喷出一道长长的火焰。 巫乾抱着姬正，从龙首跳到了龙背上，看着被召唤出来的应龙将龙牙山烧了，皱起了眉毛。 然而，这样并不能逼出真正的应龙。 天空中乌云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了过来，积压成一团，接着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很快将那些火浇灭了。 “巫乾，吾给过你机会了。”应龙的声音自天上响起。话音刚落，龙牙山上的榕树突然像活过来了一样，人身而起，站直了竟然有数十丈高。 巫乾冷静地看着这些高大的树妖，心下在盘算：这些树妖就算是应龙来了才培育的，也至少有一千多年了，不容小觑，何况数量还那么多。 巫乾命令巨龙往上飞，以躲开这些树妖。 那些树妖却甩出无数的长藤，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织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绕过了巨龙，将它束缚住了，然后同时往下一扯，将巨龙从半空里扯了下来。 砰，巨龙带着巫乾和姬正重重摔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那些树妖想趁机收紧长藤，那巨龙双眼冒火，愤怒地冲树妖们喷了一圈火焰。 这火焰温度极高，一下子就将那榕树妖的树藤烧成了灰烬，龙牙山上空顿时弥漫着烧烤的味道。 一些被烧了一半的榕树妖痛得哇哇大叫，慌忙撤回长藤，惊恐地往后倒退，挤成了一团，各自践踏。 那巨龙艰难站起来，大口地喘气。 毕竟是巫师们通过法术召唤出来的是意志构成的巨龙，实力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巨龙，可刚出场就被一群榕树妖围攻得着实是狼狈，这也是巫乾没有想到的，再这么下去，这条巨龙坚持不到能见到真正的应龙。 如果驳在就好了。 巫乾突然想到了碧落的坐骑驳，这神兽实力天下第一，就算不够应龙打，可也不会太怕它。 巫乾有些后悔：应该把碧落也叫来的。 那些榕树妖逃得远远的，压坏了无数的灌木草丛，它们的身上有些被烧断了叶子，有的被烧断了气根，有的被烧坏了一半有的只剩下两只脚在跑路.......惨境同样不输于巫师巨龙。 “就这种程度？”应龙的声音又在天空中滚滚划过。 “应龙殿下，姬正生死关系到整个山海大陆的存亡，请殿下一定要救活他。”巫乾朗声道。 “笑话，凭什么他就决定了山海大陆的存亡，又凭什么我要救他。” “眼前魔族卷土重来，妖族肆虐九州，黑巫师作乱犯上，蛮族被挑拨离间，发起战争，鲛人族和羽人族也被无辜牵连，东洲人族更是长期战乱不断，远在建木湖北边的北蛮族和夸父族也传来了战乱的消息，整个山海大陆无一处不陷入战火之中，无一处安稳之地，再任其发展下去，整个山海大陆必然陷入无尽战争，和平生活遥遥无期。”巫乾长篇大论后，顿了顿，才又说，“此时唯有拥有轩辕天帝血脉的姬正殿下才能救世，只要他振臂一呼，各族必然为他而战，而后，山海大陆将不久后结束战争，归于平静。” “笑话，凭什么就说那小儿能命令各族了。” “因为他是轩辕天帝尚留在山海大陆的唯一血脉，能启动轩辕剑，而拥有了轩辕剑，也就拥有了号召天下与之共战的权力。” “都过去多少年了，且不说轩辕老儿还有没有这等号召力，更别说他的不知道几代孙子后代了，你一个轩辕老儿的家臣子忒天真了。” “就算如此，也肯定应龙殿下能救了他。” “哈哈，汝先找到吾再言。”应龙说罢，声音渐隐。 那些树妖在经过一小会儿的喘息后，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向巫师巨龙发起战斗，这次它们学乖了，不再挤成一团，而是四散分开，经过上一轮惨痛教训，它们和巫师巨龙隔得远远的，在很远的地方甩着长藤去缠绕巫师巨龙。 它们不再想着一下子就将巫师巨龙打倒，要是对方追得紧了，就赶紧撤退，剩余三方的树妖就往前提，从它的身后以及左右两边去攻击它，如今几轮之后，将巫师巨龙搞得筋疲力尽可又无可奈何。 巫师巨龙就像是被一群大蚂蚁缠住了，心情被弄得相当愤怒，突然猛地往天上飞，暂时摆脱了树妖们的围攻，想要向地上喷火，可是这距离太远了，喷出的火焰还没到地上就已经熄灭了，对树妖们造成不了半点影响。 不过如此一来，树妖们也无法攻击到巫师巨龙。 双方暂时进入了休憩阶段。 巫乾眉头紧锁，如此拖下去，吃亏的只能是他们，树妖们坐拥地利，能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而巫师巨龙则是由大巫师们召唤出来的虚拟巨龙，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实际上就是召唤巫师的力量合集，以他们的能力，支持个一两个时辰不是问题，可要是时间再长一点就做不到了。 幸好巫师联盟的巫师没让巫乾苦恼多久，他们陆续赶到了山上，当数量相当的大巫师对上了实力相当的树妖们，这场战斗就陷入了均势，而当巫师巨龙恢复了体力后，战争的胜利天平就在向巫师一方倾斜了。 而在战斗进入了尾声以后，巫师巨龙长吟一声，振着翅膀往更高处飞，在山的最高处，就是应龙生活的地方。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别有洞天 没有树妖的妨碍，巫师巨龙很快就飞到了山巅。 应龙却没有如想象中的出现，山顶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圆坑，这个坑非常大也非常深，坑内黑乎乎的，深不见底。 巫师巨龙犹豫了一下，就顺着巫乾的意志飞了下去。 它不敢飞得太快，顺着山坑盘旋而下，飞不多久，巫乾就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树木，刚开始时巫乾还没觉得多奇怪，可是越往下飞，那棵树的树干就越粗，枝叶就越茂盛，而在巫师巨龙飞了很久落地后，这棵树的根部也才呈现了出来。 它的树干非常粗大，粗大到几十个人都合围不过来，而在树干主干以外的地方，就有无数条气根在互相缠绕，纵横交错，宛如一个又一个错综复杂的小世界，而那些气根全都扎进了山坑的坑壁上。 巫乾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气根必然和外面的榕树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树木，如果它也是妖族，那是何等厉害的妖族啊。纵然巫乾常年出入妖精森林，也未曾见过能让他如此吃惊的妖族，可是这次，真是让他长见识了。 巫师巨龙拍打翅膀时会引起非常大的气浪，这棵榕树王却岿然不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又让巫乾觉得不该如此，而下落时巫乾隐隐约约能看到紫色的光芒在缓慢而有节奏地闪烁。 好久，巫师巨龙才降落到地面，巫乾抱着姬正，从龙背上跳下来。 而在那一刹那，四周的上空同时点燃了无数朵巫师鬼火，瞬间将地面照亮了。 地上铺满了落叶，诡异的是这些落叶不是枯黄和萎蔫的，而是绿意盎然，巫乾踩上去，软软塌塌的，像是踩到了泥泞的湿土，而此时上空还飘着雨水，丝毫到不了这地上。 巫乾放眼看去四周，岩壁很高，挂满了灰白的钟乳石，那些钟乳石下面摇曳着绿色的灯火。 冰冷、诡异，这是这个山洞给巫乾的第一印象，可这里却没有应龙的气息。传闻中应龙喜欢江河，大多数时间都喜欢栖息在河里，然而山洞里没有看到河流。 山洞里仿佛布置了天然的禁术，巫乾感受不到一点天地间的灵炁，体内的灵炁也被压抑住了，想要发动巫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巫乾走了没多久，巫师巨龙轰然倒地，发出一声悲鸣，散作无数个碎片，消失掉了。 巫乾的脸上微微露出震惊的表情，这里的环境比他想象中还要差，可此时一件没有了退缩的余地，到了这里，只能义无反顾往前走。走到了这里，所有的巫术都不能用，巫乾只能凭着身体本能反应和丰富的生活经验去应对，他侧着耳朵凝神细听，往左边走去，隐隐约约中，他听到了极为轻微的流水响声。 没走多久，巫乾就一脚踏入了洞坑里面，在那一刻，巫乾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洞坑上的空间非常非常大，倒挂的钟乳石如长针根根悬立，抬头仰望时，会觉得那根尖刺刺到了脸上，让人不自觉低头想要避开，然而当眼睛平视，看向远方时，又会发现这个山坑实在太大，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一站过去，就如两只在百谷峰上爬行的蚂蚁。 可是这龙牙山纵然高耸入云，也不可能整个山里面都被掏空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要真是这样，根本支撑不住这么高的山峰，一定会坍塌而倒的。 巫乾沉着脸，明知道世上本没有这种事，也知该信眼见为实，可此景着实诡异，是他一生之中未曾见过的景象。 巫乾毕竟是巫师联盟的盟主，总算是见多识广，很快就从开始时的震惊里抽取了出来——他始终相信，万千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巫乾再次朗声道：“恳请应龙殿下救了姬正。” 应龙的回答如响雷滚滚：汝有本事找到吾再言。” 巫乾侧耳细听，只听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没办法辨认出是哪里传出来的。 巫乾抱着姬正，没有丝毫犹豫，大踏步往前走。 这就是巫乾的信念，或者说是巫之联盟的信念，少说甚至不说，多做，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每件事身体力行，他们不喜欢夸夸其谈，确信实践出真知，一旦接到了任务，千方百计也要完成。 巫乾估计自己走了有半个时辰，可感觉才走远了一点点，他觉得这可能是应龙布下的幻术，可又没法感知到有灵炁的浮动，这么说实情并非如此。 巫乾稍作思索，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应龙的道行比他高太多了，以至于完全察觉不到对方的任何术数， 就算这样，还是要找到应龙。 这是一定要做到的事情，只有它才能救姬正，而只有姬正活过来了，才能带领各族收妖族、抗魔族，恢复山海大陆的和平生活。 如今无计可施，巫乾唯有施展出云山老人交待的计谋，当初他给了巫乾一个骨笛，言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吹这个骨笛，然后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不过这个骨笛只能用一次，吹了一次后，如果没有预期的效果，那也不能再继续用了。 巫乾听得很疑惑：“那如果真的没有预期的效果呢？” 云山老人呵呵一笑：“那就是你吹的时机不对。” 云山老人作为尚在山海大陆活动的为数不多的仙人之一，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巫乾自然深信不疑，到了无法前进的地步，自然就是最好的时机，当即掏出了骨笛，放在嘴里，轻轻一吹。 悠扬的笛声传得很远，巨大的山坑里回荡着这动听的笛声，然而在这之后，过了很久很久，却再没有半点声响，整个坑洞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巫乾看着那骨笛，左拿拿，右看看，又放到眼前，看了又看，心里极是疑惑：难道是时机不对？可是不对啊，现在已经是被逼到了绝路，绝对是最好时机了。他已经顾不上云山老人的吩咐，拿着骨笛吹了又吹，然而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突然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多年来养成的良好修养再也忍不住，想要骂那个云山老人。 巫乾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倚靠别人，自己前行，就算花上几百年的时间也要走出这个破坑洞，他将骨笛扔得远远的，再次上路。 这回没走几步，突然听到有个暴躁的声音在坑洞里响起：“谁那么缺德啊，乱扔东西，不知道爱护花花草草的吗？” 接着一个奶奶的声音响起：“哥哥，这只骨笛好眼熟喔。”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狭路相逢 巫乾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随意的长发少年背着一个约六七岁的小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小孩子此时正拿着那只纯白无比的骨笛玩弄。 若是在平时，巫乾一定会发现这俩兄弟，可是在这坑洞里，处处受限，巫乾连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 难道他们就是云山老人说的能够提供帮助的人？不然巫乾实在想不到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无疑是让巫师联盟的盟主抓到了救命稻草：“请问两位少年是云山老人派来的吗？” “云山老人是谁？”高个少年问。 “就是这骨笛的拥有者。”巫乾回说。 “哦，原来这装神弄鬼的老头子就是云山老人，取的名字也太土了。” “你们认识云山老人？”巫乾愕然。 “认识啊，他是我们的爷爷。”小孩子说着，笑了，两只眼睛弯成了月亮，他举着那支骨笛，向巫乾扬了扬，“这只骨笛就是爷爷的哦。” “敢问两位少年姓名？”巫乾隐约知道云山老人收养了一个小孩，但那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怎么现在又冒出了两个自称是他孙子的少年呢？巫乾不敢问得太清楚，万一真有其事，就显得不礼貌了。 “黄泉。”高个少年心不在焉地说。 “我叫黄莲，他们都叫我黄小莲。”小男孩笑嘻嘻地说。 这两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南海返回南疆的黄泉兄弟，两人被香寒摆了一道，失去了避水神珠，差点淹死在海里，幸好黄小莲及时召唤来一只妖龟，将他们驮出海面，这才逃过一劫。 当他们浮出海面，只见碧波粼粼，海天一色，无数的妖鸟于空中滑行，可哪里有碧落和香寒的踪影，黄泉无法，唯有让妖龟将他们送到岸边。 黄小莲问黄泉该去哪里。 黄泉本来应了云山老人，将一封信件交给伏据国王，任务完成后本应到大夏国，给自己这个躯壳的身份讨回一个公道，可他对于宫廷内的事情实在兴趣乏乏，才拖了那么久也没成，到了这时，就更不想去了，他始终惦挂碧落的安危，虽然以各种借口送了她不少好东西，可好像也无法护她周全。 “我们先找到碧落姐姐再说吧。”黄泉假装不经意地说。 “好啊好啊。”黄小莲拍着小手，兴奋地说，和碧落相处时间不长，可他早已喜欢上了这个英姿飒爽的小姐姐。 两人在海边寻了好久，也问了许多鲛人，始终没有碧落的信息，寻思继续待在南海也没用，而黄泉在占了一卦之后，卦象提醒他碧落就在北方，于是两人兴奋地往北出发。 两人也不问路，就循着一个方向走，没想到有一天走着走着，迷了路，接着掉入一个深坑里，两人在里面玩了一下，正要寻找出路，就碰到了巫乾。 黄泉和黄小莲？巫乾没见过他们，却早已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两人的大名，这两个少年自从出现在桐柏国后，就将整个南疆搅和得大乱，中大陆的蛮族和乐游山的羽人国都是因为他们的出现而乱成一锅粥，另外妖精森林在遭受到黑巫师入侵而乱成一团时，他们的身影也在，更别说他们自从出现在桐柏国，桐柏国不多久就灭国了。在南洲普通百姓口中，这两个少年就是两个灾星，无处不在的灾星，出现在哪里哪里就倒霉。 可在修炼者们的眼中，这俩少年绝对是实力的代名词，能在这么多场乱动之中全身而退且毫发无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况且能和羽人国国王、八大妖族守护神等上位者谈笑的人，岂是池中物，恐怕也只有蛮族那些憨憨才会将他们当成了菜逼。 巫乾打听过他们的来历，自然没有什么收获，没想到他们却是云山老人的关门弟子，转而一想，就顺理成章了，也只有云山老人的徒弟才有这么大的能力指点江山，换成了一般人想做到也不可能。 想通了以后，巫乾就对两个少年恭敬有加，多少年了，巫之联盟一直想让云山老人带带他们的子弟，不用多，指点一二都可令他们受用无穷，可是云山老人始终看不上眼，都觉得他们资质低，纯粹是浪费时间，千年以来，无一人能拜师成功，正是这么个原因，才会让巫乾对黄泉兄弟另眼看待。 黄泉则问：“你是谁？” 巫乾不敢怠慢：“我是巫师联盟的盟主，巫乾。” “哦，原来是巫乾盟主，久仰大名。” “没有没有。” “我们在云山上待了那么久，还没见过面，真是遗憾。” 巫乾心想：这个少年还真是能说，凝神看去，这少年长发高鼻子，颧骨宽宽的，皮肤偏白，不像是南洲人，胸口还挂着一个吊坠，好像是大夏国的标志，这少年是大夏国的人？ 巫乾正自疑惑，却听到黄小莲惊叫了出来：“是姬正哥哥？”他让黄泉背着他赶过来，看到姬正全身软瘫在巫乾身上，脸无血色，眼睛紧闭，气息柔弱如丝，忍不住问，“他是病了吗？” 巫乾喟然长叹：“他受了非常非常重的伤。”当下将姬正受伤的前后经过简单复述了一遍。 前面的话黄泉倒不怎么在意，毕竟那些事情云山老人跟他们说过，这姬正是轩辕天帝的后裔，能够恢复神力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听说是巫山将姬正伤得这么重，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巫乾没黄泉想的那么多，遇到了黄泉，已经明白姬正得救了，沉郁的心情一扫而光，笑着说：“我刚还纳闷，云山老人说吹骨笛可助我一臂之力，怎么吹了就没反应，没想到他派了亲传弟子来，我错怪他老人家了。” “没有的事，这完全是巧合。”黄泉一下子拒绝了。 黄泉轻轻嗟叹：“还是那么冲动。” 巫乾敏感捕捉到了，问：“什么意思？” 黄泉笑了笑，说；“没有，所以老头子建议你们来找应龙救姬正的命？” “是的。” 巫乾看着黄泉，这个十来岁的少年，看起来的样子纯洁无比，可是言行举止却不像是十多岁的小孩，反而像不立之年那么老气横秋，巫乾明白能跟云山老人学习的少年自然是见多识广，说话老道这些很正常，可就是觉得这个少年的实际年龄绝不是看上去那么小。可他也没有多想，对于修仙人而言，这些实在再正常不过了，不知道多少位列仙班的仙人一生都保持着童颜呢。 黄泉却一下子拒绝了：“对不起，救不了。” “为什么？” “我都不认识那个应龙的，怎么请它救。” “哥哥，我们认识应龙的啊。” 黄泉苦恼不已，这个黄小莲，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此一来，就不能跟巫乾讨价还价了。 巫乾还担心黄泉说的是真的，没想到这少年说的只是推却之词：“那太好了。”同时不由得对黄泉兄弟高看了一点。 巫乾派人去查过黄泉兄弟的底细，可派出的巫师返回后都只带回来一个消息，那就是查无此人，这么神秘的来历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如今揭晓了真相，也算是没有辜负这份神秘。 “哥哥，救救姬正哥哥吧，他可是第一个请我们吃饭的人呢。” “上次就帮过他了啊。” “你小气。” “我小气？你可知道应龙那暴脾气，见了我，还不把我拍得稀巴烂。” “那是因为你拿了人家的东西不还啊。” “别说了.......”黄泉一听，赶紧捂住黄小莲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坑洞里突然响起了应龙温柔的声音：“小莲子，吾想念你很久了，既然来了，为何不见吾。” 黄泉一听，转身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直挺挺往前摔倒。 应龙愤怒不已：“小子，别想逃，将龙珠还于吾。”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偷窃之贼 龙珠？巫乾正在想着，突然场景一换，众人像是瞬间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场地一样。 巫乾抬头看，这个地方洞火通明，有一条巨大的地下河蜿蜒曲折前行，而在潮湿的河岸上，有一条土黄色的巨龙趴着，它本是趴着的，看到黄泉后，愤怒站起来：“小子，终于等到你了。” 这条应龙和刚召唤出来的巫师巨龙极其相似，生有双翼，鳞身脊棘，龙首巨大而长，眉弓高，牙齿利，前额高高凸起，尾巴又长又尖，硕大的眼珠黄中带黑，带着几分狡黠。 黄泉身上的束缚术已经解除了，不断挠着脑袋，想着怎么应付应龙的盘问：“老大大，我真的没有拿你的龙珠。” “哼，别以为云山老仙是你师傅吾就怕了你。” “没有的事，老大怎么会怕我呢。” “别废话，快把龙珠拿出来。” “真的没有，有了我肯定给你。” “这些年来，除了你，没人来过龙牙山，不是你还会是谁？” “老大大，此话差矣，黄小莲是不是人，巫乾盟主和姬正是不是人？” 应龙快要被黄泉气死了，突然将脑袋凑到了黄泉的身前，恶狠狠瞪着他：“再废话吾就撕了你。” 黄泉和黄小莲闻到了一阵恶臭，不由得同时捂住了鼻子，两人大呼：“好臭。” 巫乾一向自诩忍耐力很强，可当闻到了那股恶臭后，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 黄泉：“老大大，你有多少年没刷牙了。” 应龙冷哼一声，将脑袋收了回去：“小子，别惹吾，不然一个火球将你灭了。” “我真没拿你的龙珠，不然你问黄小莲。” “他知道吗？” “哥哥说了没拿就是没拿，我相信哥哥。”黄小莲举着小手说。 “他就是一个大话精。” “哥哥不会骗我的。” “老大大，我们再争下去也没用，要不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帮你找回龙珠，你帮我们救姬正。” 应龙本来还只是抓狂的，一听到黄泉这么说，突然变得暴躁不已：“不可能。” “为什么？” “这你就要问问轩辕老儿做的好事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该死的老头，将吾从天界骗了下来，让吾参加什么狗屁神魔大战，令吾龙力大损，无法再返回天界，他自己倒好，潇洒回了天界，你说吾该不该憎恨他。” “他是他，姬正是姬正......” “一个样，都不是什么好鸟。” “你这就有点蛮不讲理.......” “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一千年前，吾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又是颛顼老头令黎、重两人拔掉通天神树，彻底断绝了天界和人界的联系，吾想要回天界，从此断了希望，你说，吾不怪他怪谁。” “你就是没有这个能力救人。” “笑话，吾要救人，随便的事。” “我才不信。” “不信.......”应龙毕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智慧通天，岂会有不识黄泉这简单的激将大法，不怒反笑，“你这小子甭想用激将法，吾不吃那一套。” 巫乾见黄泉迟迟无法说服应龙，急了，这时间多拖延一分，姬正的性命危险就多一分，当下站起来恳请应龙：“只要殿下肯答应医治姬正，巫师联盟做什么都可以。” “不用求他了，我想到办法救人了。”黄泉这时却说。 “真的吗？”巫乾半信半疑看着黄泉。 “我将龙珠给他吃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 “这龙珠这么厉害？” “当然，拥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然为什么那老头每次见到我都要问我拿回来。” 应龙突然说：“果然是你这个小子偷了龙珠。” “错，这颗龙珠本来就不是你的，你也只是偷拿了人家的东西。” “笑话，不是吾的难道是你的？” “也不是我的，是黄小莲的。” 巫乾听到黄泉这么说，有些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简直一派胡言。” “是不是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切。” “这是老大跟我说的，老大是不会骗人的。” 到了这个地步，应龙再也无法继续装下去，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那是我帮黄小莲保管的。” 巫乾听到这里，才是真正的震惊，凝重地打量着黄小莲，这个个子小小的男孩到底是何方神圣，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应龙都不敢违背他的意志，要知道就算是轩辕天帝，这应龙也没放在眼里，而在黄小莲面前却乖乖服帖，这真是不可思议。 “嘿嘿，那我们的交易还做不做？” “你有什么权利去处理龙珠？” “就凭是我说的。” “对，哥哥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黄小莲这时跟着说。 “你不会后悔？” “有啥可后悔的，不就是一颗破龙珠，我不稀罕。” “行，那就这么说了。” 应龙将脑袋垂下来，一双大眼睛盯着巫乾：“就算吾这回救了他的命，下次遇见，吾也会取他性命。” 面对着天下至高的神龙带来的威压，一向淡定的巫乾也无法保持以往的镇定，不得不低下头：“谢谢应龙殿下的救命之恩。” 应龙轻蔑一笑，吐了一口口水，吐到了黄泉的身上，黄泉身上沾满了那些又黏又腥臭的口水，觉得恶心死了，真想一锤子将这应龙打死，这条丑陋的巨龙要不是在公报私仇，黄泉乐意把脑袋切下来给巫乾坐。 应龙打了一个响指，姬正就这么漂浮在了半空，然后瞬间消失不见了。 黄泉和黄小莲还没反应过来，也被应龙转移去了其他地方，偌大的龙洞，又只剩下巫乾一人冷冷清清的。 黄泉和黄小莲再出现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金黄色的宫殿里，两人觉得山洞里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地方，觉得很奇怪，特别是看到这里堆满了金光闪闪的金贝、项链、首饰等值钱的玩意时，两人都高兴极了。 可两人也只是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便表现得兴致乏乏，倒是对应龙将姬正扔进一个冒着烟雾的水池里感到很好奇。 “应龙老爷爷，这是什么地方啊？”黄小莲用手支着脑袋，问。 “化龙池。”应龙漫不经心地回答。 “化龙池？”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恢复。” “这个池这么神奇的吗？” “当然，前提是龙族。”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交易达成 “可姬正又不是龙族。”黄泉这时道。 “谁说他不是的？”应龙愤怒道。 “他是龙族？”黄泉和黄小莲听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凡是轩辕老儿的后代，身上必然带着龙族血脉。” “为什么？” “为什么？”应龙说到这里，突然变得出奇愤怒，根根鳞片竖起，盯着烟雾里的化龙池，眼神里腾起了几个火球，待冷静了下来后，才又看着黄小莲，颇为无奈说，“这就要问黄小莲的父亲了。” “这和老大有什么关系？”黄泉想不明白，兽族首领虽然统御万兽，却不是龙族，怎么又和轩辕天帝扯上了关系。 “呵呵，以后你就明白了。”应龙没有道破，而是转移了话题，“这小儿既然身上流着轩辕老儿的血脉，也就带着龙族血脉，只要他不是冒牌货，这化龙池一定可以救他性命。” “好厉害的样子，哥哥，我们要不要进去耍耍。”黄小莲听了，露出一副羡慕不已的神色，两只脚已经在跃跃欲试。 应龙冷哼一声：“黄泉是凡人的血肉之躯，跳下去必死无疑。” 黄泉本就不想跳下去，一听到应龙这么说，更是退得远远的，两只脚站得直直的，一动不动。 “所以，你要是不把龙珠还给我，我一样会扔你进去。” “老大大，我真的没有拿龙珠，我刚才说的是帮你找回龙珠。” “你敢耍我？” “不是，我大概知道龙珠在谁的手上。”黄泉摸着下巴沉思。 “你这人不老实，说话太假了，我不相信。”应龙说。 “哥哥不会说谎的，哥哥说知道就知道。”黄小莲着急说。 “哼。” “这颗龙珠是上一代应龙之祖于眉心之间孕化出来的吧。” “小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应龙这回真是被惊住了，这个黄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原本只以为是云山老人的徒儿，和兽族首领相交甚好，没想到这小子知道的东西还真多。 很多神、或者仙都知道龙珠非常厉害，灌满了龙力，要是能将龙珠里的龙魂召唤出来，实力不下于任何一个龙族，然而他们不知道这龙珠是怎么来的，事实上这些是仅流传于应龙之间的秘密，而为了保护这个秘密，不至于让龙珠被有心人偷走，应龙们会刻意保护这个秘密，所以除他们之外，知道这秘密的人，更准确来说是神少之又少。 除了五天帝以外，可能知道这秘密的人不会超过3个，云山老人肯定不知道，所以应龙敢肯定黄泉的消息不是来自于他，兽族首领虽然统御山海大陆的兽族，也只能算是一方霸主，实力地位在天界根本不够看，所以也肯定不是他，至于其他种族，就更不可能知道这事了。 这小子的背后还有其他大人物，一想到这里，应龙不由得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着黄泉。 “就是有人告诉我的。”只要不被扔进化龙池，黄泉的心里就非常淡定，很快又恢复了之前嘻嘻哈哈的笑容。 “是谁？” “忘了，好像睡觉时有人托梦给我。” “不想说就算了。” “我是说真的啊。” “那是谁拿了我的龙珠。” “我不知道谁拿的，我只是说大概知道在哪里。” “哪里？” “毫京！” “轩辕国京都？” “正是。” “为什么？” “傻，当然是为了镇住轩辕剑。” “不可能，当年轩辕剑就不用龙珠来压住，现在自然也不用。” “此一时，彼一时也。” “什么意思？” “你的龙珠是什么时候丢的？” “一年前。” “那就对了，一年前发生一件大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大事。” “朱雀星陨落，龙牙山脉因为有老大大您在守护，一点事也没有。可是妖精森林和万兽森林就没那么好运了，无数妖族和兽族惨死其中。” “然后呢？” “也是在那时，轩辕剑同样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封印，再次出世，有人趁机偷走了龙珠，将龙珠带到毫京，压住轩辕剑，也只有龙珠才有这样的力量。” “是这样的吗？” “话说那个人也厉害，能够不知不觉中偷走你守护的龙珠，非常厉害。” “这些年来，只有你和小莲子来龙牙山，再无旁人出入。” “我真的没有拿，再说了，你那么大的本领，你觉得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从你身边拿走龙珠吗？” 应龙想想，觉得黄泉说得不无道理，这小子真没这个能力，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你觉得会是谁？” “我怎么知道，不过一定不是普通人物。” “用得着你说吗。” “要不这样好了，我们一起去毫京，将龙珠抢回来。” “哼，要是能离开这龙牙山，吾早就离开了。” “为什么啊？这里又没有铁链锁住你。”黄小莲这时仰起稚嫩的脸蛋，好奇地问。 “反正就是不去。”应龙冷哼一声。 “那我和黄小莲去。” “你们去？” “是啊，我们不是已经做了交易了的吗，既然老大大您救了姬正，那我们就要遵守承诺，帮您找回龙珠。” 黄泉的话无疑说动了应龙，这两个少年未必就有这个实力，可是他们背后的靠山却不容小觑，尤其是黄小莲，当下问：“你们需要多长时间？” “来回的话，一年吧。”黄泉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一年？等你们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已经是最快的了，考虑到我们要行程十分遥远，我们又只能走路......” “为什么要走路？” “不然咧，我们还有龙可以骑的吗？” “你要骑的话，龙牙山上多的是龙。” “可是我搞不定你们的那些龙。” “不用你顾虑。” 黄泉本来只是随便找个推镗之词，没想到还真被应龙顺着话说下来了，现在骑虎难下，想要推辞好像也来不及了，不过他心思转得很快，立即又说了：“可以是可以，我们想等姬正好了之后，和他一起返回毫京。” “他的伤没有那么快好。” “我们可以等。”黄泉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慵懒看着应龙，“反正你的龙珠不见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小子，敢和吾讨价还价，汝是不想活了吗？”应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族，冲黄泉咆哮着说。 “老大大，我不敢造次，不过您想一想，姬正才知道轩辕剑的封印之地，那么也就是他知道龙珠所在地，我们先出发也行，可这么一来，可就会浪费很多时间在寻找轩辕剑上了。” 应龙听黄泉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沉吟了一番，才问：“你小子不会食言吧？” 黄泉立即跳起来，对天发誓：“我黄泉要是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应龙点头：“好吧，七天之后，化龙池里的那个小子将会完全恢复，而那时我会派出三条巨龙送你们到毫京。” “谢谢老大大。” “哼，要是一个月内你们无法将龙珠送回来，别怪吾翻脸不认人。”应龙这么说着，突然消失不见，只有那嘹亮的声音还在回荡，“别想玩什么小花样，要是惹吾发飙了，什么云山老人吾照杀不误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都是故人 黄泉在化龙池里待了两天，就已经待不住了，带着黄小莲悄悄溜到了外面，一大群巫师在龙牙山脚下焦急等待，黄泉也不下去，就在山上玩。 这俩兄弟只要有一片山头，就能玩得忘乎所以，一花一草都能成为他们的玩物，有好几次黄小莲因为玩游戏输了，被黄泉逼着召唤出了几头巨龙在天空里游荡，吓了巫师们一大跳，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应龙出尔反尔，又来找他们麻烦，个个如临大敌。 如此又过了两天，两人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山脚下的巫师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一夜间全部撤离了龙牙山，只留下一个长发的巫师在原地等待。 黄泉和黄小莲觉得奇怪，怎么这巫师联盟里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巫师，骑着树妖走下来，想要认真看清楚他。 那巫师不是别人，正是励耘，由于飞机上没能装得下他，而那些神兽又不愿意载他，他只好骑着马一路赶来龙牙山，没想到才刚刚到这里，因为黑巫师联合魔族进攻百谷峰，巫乾又带着所有的巫师赶了回去，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临走前巫乾只交待了他一件事：在此等候，直到姬正下山。 励耘不怕这所谓的应龙，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龙族，那都是传说中的神兽，所以他没在怕的，他这人胆子不小，可是当看到偌大的树妖上还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和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孩，心里非常奇怪。 励耘看那个少年的五官长得很像九州人，还留着长发，而小孩的样貌很清秀，也不像是南洲人，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亲切感，问：“你们为何在这里出现。” 黄泉看到了励耘，同样有这种念头，心里当即就有一种想法，这看起来拽拽的青年人应该是九州人，听到他说着蹩脚的南洲话，就更确定这个想法了，笑着回话：“很高兴认识你。” 励耘看到黄泉露出的笑容这么自然，不自觉被吸引住了，心里的戒心顿时去了大半：“我是励耘，来自轩辕国。” “那你是跟随姬正哥哥来的咯。”黄小莲这时说。 “嗯，这么说也对也不对。”励耘叼着一根狗尾草的草杆，慵懒地说。 “愿闻其详。”黄泉突然觉得这小子挺对他胃口的。 “我可以坐上去跟你们说吗？”励耘指了指黄泉所在的位置，再指指自己的位置，用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说双方相差有点高，他仰着脖子说话很累。 “当然可以。”黄小莲笑着说。 他的话刚说完，那只树妖就跪了下来，伸出一根粗壮的树枝，卷住励耘，将他送到了黄小莲的身边。 树妖一路往山上走。 黄小莲拿出一只水蜜桃，笑得开了花：“给。” 励耘也不管这桃子是否有毒，拿过来擦了一下，大大吃了一口：“这桃子真好吃，又甜又多汁。” “你也是巫师吗？”黄小莲问。 “算是吧。” “啊？” “我想加入巫师联盟，可巫乾盟主还没同意。” “为什么？” “可能他觉得我资质不够吧。” “我让哥哥跟巫乾老爷爷说一下，他就会同意啦。” “这样啊？谢啦。”励耘此时还不知道黄小莲和黄泉的来历，虽然他们能驱动树妖这很让他吃惊，可他也没想过黄泉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巫乾听从他们的话，因此也没将黄小莲的话往心里去。 “哥，我记得以前和姬正见面时，你可不在他的身边。” “你们认识姬正太子？”听黄泉这么一说，励耘倒是想起来了，他记得姬正跟他提起过，在桐柏国认识了一帮好朋友，当中有两个少年帮了他很大的忙，这两人的形象描述得和眼前这两个少年几乎一模一样，想来应该就是他们了。 “认识啊，我们是好朋友。”黄小莲认真地说。 励耘咬了一口桃子，边吃边说：“那我知道了，姬正太子之前向我提过你们，你是黄小莲，他是黄泉。” 黄泉笑着说：“看来姬正这小子傻乎乎的，也蛮可爱的。” 励耘看了一眼黄泉，他看上去还没到十八岁，脸上的稚嫩之气尚未完全脱去，怎么说话就这么老气横秋呢，偏偏又让人觉得很自然，不会觉得违和，心里想着真是奇了怪了。 “两位在姬正太子的心中可是有很高的地位，他常常向我提起你们呢。” “哈哈，总算没有白疼这小子。” “励耘大哥，你说你来自轩辕国，可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励耘长叹一声：“说来话就长了。”当下将自己从司天阁出走说起，说到来到南洲后与巫山的相遇，再受人所托到百谷峰为巫山证明清白，然后一路追随姬正的经历，一五一十向两人说了出来。 励耘刚开始说的那些事情黄泉兄弟还没怎么在意，可是一听到是个发须皆白的老人家嘱托他帮忙证明巫山清白之事时，黄小莲高兴极了，黄泉则不以为意地吃着水蜜桃。 “那个老人家一定是爷爷了。”黄小莲极为笃定地说。 “是就是呗，有什么的。”黄泉则说。 “那个神通广大的老仙人？你们也认识？”励耘突然觉得水蜜桃不香了，停了下来。 “是啊，那就是我爷爷。” “真的吗？”励耘不由得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少年，这两人的来历他真的看不透了。 “九州好玩吗？”黄泉不理会励耘讶异的表情，径直问。 “好玩啊。”励耘不明黄泉为什么这么问，“你们不也是来自九州的吗？” “不是，我们是准备去。” “哦，可你不是大夏国的人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黄泉惊诧，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只是见了他们一面，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很多人不知道，大夏国的国民有一个有别于其他人族的地方。” “哪里？” “耳垂。” “怎么不一样了？” “大夏国国民的耳垂一般短而尖，虽然非常不明显，但我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尤其是王族成员。” “你这么厉害的吗？”黄泉瞥了一眼励耘，这个人神态动作之间惫懒到了极致，倒和他有几分相似，既然他这么熟悉大夏国子民的相貌，不知也会不会是大夏国的人。 “一般一般。”励耘敷衍着回答。 “你打算追随巫山还是姬正？”黄泉不动声色地问。 励耘沉默了许久，才又狠狠咬上一口水蜜桃，说：“我原本打算跟巫山学习巫术来着，可又是他将姬正太子伤得那么重，我已经不能跟着他了。” “所以你是想追随姬正咯。” “应该是吧。” “不错，巫山那个人太死板了，做什么都似乎有条直线框着，一点也不懂变通......” “是吗？”却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冷冷打断了黄泉的话：“我怎么觉得你好不到哪里去。” “是姐姐耶。”黄小莲冲半空中用力挥手。 一个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孩子骑着一只双翼白色神骏坐骑飞来，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身前，跟着他们来的还有两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子和女子。 那男子长得十分俊俏，一袭蓝裳，长长的腰带随风飘荡，样貌英俊，自有一股儒雅之气，和姬正有几分神似，却又不像他那么迂腐，反而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霸气，而那紫衣女孩子，拥有一头别的女孩羡慕不已的长黑发，身材十分好，胸前两团 肉 团几乎包不住，大眼睛、金色的眼珠，两条眉毛不粗不细，眉宇间有一种萧杀的气息。 走在最前的正是碧落，御风而来的是巫支祁和凝雪。 碧落始终担心百谷峰会被黑巫师侵占了，思考再三后，决定去龙牙山向巫乾报信，巫支祁担心碧落的安危，故而跟了来，而凝雪和巫支祁更是片刻不能分离，巫支祁去到哪她就要跟到哪的。 “姐姐，好久不见。”黄小莲说着，就从树妖上跳了下来，驳一看到旧主，自然而然飞了过去，接住了他。 “我也好想你啊。”碧落掐着黄小莲胖嘟嘟的脸蛋，笑着说，“才几天没见，你就胖了那么多。” “哪有啊。” “他们就是黄泉兄弟和黄小莲了吗？”巫支祁主动问碧落。 “是啊，这是黄小莲。”碧落又指了指还在树妖上吃桃子的黄泉，“他是黄泉。” “吾不在的这段时间，承蒙两位照料碧落，吾非常感谢。”巫支祁向黄泉作揖。 “要真是感谢，送点东西给我们呗。”黄泉满不在乎地说。 “你家里宝贝还不多吗？”碧落不满地冲黄泉瞪眼。 “全都送给你了啊。” “真的吗？” “不信你问黄小莲。” 巫支祁一生中遇见了那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了，可是一见面就开口向他拿东西的人，还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毫不客气的，黄泉是唯一一个，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不像碧落说得那么简单，以他这么多年来的修为，都看不出黄泉实力的深浅，也就难怪妖精森林那些妖神个个对他客气有加了。 “初次见面，没有准备好什么礼物，这个就送给你们了。”巫支祁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发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石头。 黄泉一看到这样子的石头，突然来了精神，站起来，树妖很识趣地将他送到了巫支祁的身前，黄泉眯着双眼，仔细地打量着这东西。 “我滴乖乖，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女娲石？怎么你会有。” “喜欢就送你啦。” “我要我要。”黄小莲抢着拿了过去，爱不释手地玩起来。 “这女娲石具有复活再生的功能。”巫支祁笑着向黄泉解释。 应龙暴躁的的声音这时自天空滚滚划过：“小子，你有这等神物，为什么不早点呈上来。”话音刚落，一头巨龙从天上瞬间飞降而下，狠狠一爪抓向巫支祁，硕大的龙爪透着冰冷的寒光。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龙猿大战 黄泉在化龙池里待了两天，就已经待不住了，带着黄小莲悄悄溜到了外面，一大群巫师在龙牙山脚下焦急等待，黄泉也不下去，就在山上玩。 这俩兄弟只要有一片山头，就能玩得忘乎所以，一花一草都能成为他们的玩物，有好几次黄小莲因为玩游戏输了，被黄泉逼着召唤出了几头巨龙在天空里游荡，吓了巫师们一大跳，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应龙出尔反尔，又来找他们麻烦，个个如临大敌。 如此又过了两天，两人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山脚下的巫师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一夜间全部撤离了龙牙山，只留下一个长发的巫师在原地等待。 黄泉和黄小莲觉得奇怪，怎么这巫师联盟里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巫师，骑着树妖走下来，想要认真看清楚他。 那巫师不是别人，正是励耘，由于飞机上没能装得下他，而那些神兽又不愿意载他，他只好骑着马一路赶来龙牙山，没想到才刚刚到这里，因为黑巫师联合魔族进攻百谷峰，巫乾又带着所有的巫师赶了回去，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临走前巫乾只交待了他一件事：在此等候，直到姬正下山。 励耘不怕这所谓的应龙，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龙族，那都是传说中的神兽，所以他没在怕的，他这人胆子不小，可是当看到偌大的树妖上还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和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孩，心里非常奇怪。 励耘看那个少年的五官长得很像九州人，还留着长发，而小孩的样貌很清秀，也不像是南洲人，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亲切感，问：“你们为何在这里出现。” 黄泉看到了励耘，同样有这种念头，心里当即就有一种想法，这看起来拽拽的青年人应该是九州人，听到他说着蹩脚的南洲话，就更确定这个想法了，笑着回话：“很高兴认识你。” 励耘看到黄泉露出的笑容这么自然，不自觉被吸引住了，心里的戒心顿时去了大半：“我是励耘，来自轩辕国。” “那你是跟随姬正哥哥来的咯。”黄小莲这时说。 “嗯，这么说也对也不对。”励耘叼着一根狗尾草的草杆，慵懒地说。 “愿闻其详。”黄泉突然觉得这小子挺对他胃口的。 “我可以坐上去跟你们说吗？”励耘指了指黄泉所在的位置，再指指自己的位置，用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说双方相差有点高，他仰着脖子说话很累。 “当然可以。”黄小莲笑着说。 他的话刚说完，那只树妖就跪了下来，伸出一根粗壮的树枝，卷住励耘，将他送到了黄小莲的身边。 树妖一路往山上走。 黄小莲拿出一只水蜜桃，笑得开了花：“给。” 励耘也不管这桃子是否有毒，拿过来擦了一下，大大吃了一口：“这桃子真好吃，又甜又多汁。” “你也是巫师吗？”黄小莲问。 “算是吧。” “啊？” “我想加入巫师联盟，可巫乾盟主还没同意。” “为什么？” “可能他觉得我资质不够吧。” “我让哥哥跟巫乾老爷爷说一下，他就会同意啦。” “这样啊？谢啦。”励耘此时还不知道黄小莲和黄泉的来历，虽然他们能驱动树妖这很让他吃惊，可他也没想过黄泉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巫乾听从他们的话，因此也没将黄小莲的话往心里去。 “哥，我记得以前和姬正见面时，你可不在他的身边。” “你们认识姬正太子？”听黄泉这么一说，励耘倒是想起来了，他记得姬正跟他提起过，在桐柏国认识了一帮好朋友，当中有两个少年帮了他很大的忙，这两人的形象描述得和眼前这两个少年几乎一模一样，想来应该就是他们了。 “认识啊，我们是好朋友。”黄小莲认真地说。 励耘咬了一口桃子，边吃边说：“那我知道了，姬正太子之前向我提过你们，你是黄小莲，他是黄泉。” 黄泉笑着说：“看来姬正这小子傻乎乎的，也蛮可爱的。” 励耘看了一眼黄泉，他看上去还没到十八岁，脸上的稚嫩之气尚未完全脱去，怎么说话就这么老气横秋呢，偏偏又让人觉得很自然，不会觉得违和，心里想着真是奇了怪了。 “两位在姬正太子的心中可是有很高的地位，他常常向我提起你们呢。” “哈哈，总算没有白疼这小子。” “励耘大哥，你说你来自轩辕国，可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励耘长叹一声：“说来话就长了。”当下将自己从司天阁出走说起，说到来到南洲后与巫山的相遇，再受人所托到百谷峰为巫山证明清白，然后一路追随姬正的经历，一五一十向两人说了出来。 励耘刚开始说的那些事情黄泉兄弟还没怎么在意，可是一听到是个发须皆白的老人家嘱托他帮忙证明巫山清白之事时，黄小莲高兴极了，黄泉则不以为意地吃着水蜜桃。 “那个老人家一定是爷爷了。”黄小莲极为笃定地说。 “是就是呗，有什么的。”黄泉则说。 “那个神通广大的老仙人？你们也认识？”励耘突然觉得水蜜桃不香了，停了下来。 “是啊，那就是我爷爷。” “真的吗？”励耘不由得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少年，这两人的来历他真的看不透了。 “九州好玩吗？”黄泉不理会励耘讶异的表情，径直问。 “好玩啊。”励耘不明黄泉为什么这么问，“你们不也是来自九州的吗？” “不是，我们是准备去。” “哦，可你不是大夏国的人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黄泉惊诧，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只是见了他们一面，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很多人不知道，大夏国的国民有一个有别于其他人族的地方。” “哪里？” “耳垂。” “怎么不一样了？” “大夏国国民的耳垂一般短而尖，虽然非常不明显，但我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尤其是王族成员。” “你这么厉害的吗？”黄泉瞥了一眼励耘，这个人神态动作之间惫懒到了极致，倒和他有几分相似，既然他这么熟悉大夏国子民的相貌，不知也会不会是大夏国的人。 “一般一般。”励耘敷衍着回答。 “你打算追随巫山还是姬正？”黄泉不动声色地问。 励耘沉默了许久，才又狠狠咬上一口水蜜桃，说：“我原本打算跟巫山学习巫术来着，可又是他将姬正太子伤得那么重，我已经不能跟着他了。” “所以你是想追随姬正咯。” “应该是吧。” “不错，巫山那个人太死板了，做什么都似乎有条直线框着，一点也不懂变通......” “是吗？”却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冷冷打断了黄泉的话：“我怎么觉得你好不到哪里去。” “是姐姐耶。”黄小莲冲半空中用力挥手。 一个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孩子骑着一只双翼白色神骏坐骑飞来，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身前，跟着他们来的还有两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子和女子。 那男子长得十分俊俏，一袭蓝裳，长长的腰带随风飘荡，样貌英俊，自有一股儒雅之气，和姬正有几分神似，却又不像他那么迂腐，反而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霸气，而那紫衣女孩子，拥有一头别的女孩羡慕不已的长黑发，身材十分好，胸前两团 肉 团几乎包不住，大眼睛、金色的眼珠，两条眉毛不粗不细，眉宇间有一种萧杀的气息。 走在最前的正是碧落，御风而来的是巫支祁和凝雪。 碧落始终担心百谷峰会被黑巫师侵占了，思考再三后，决定去龙牙山向巫乾报信，巫支祁担心碧落的安危，故而跟了来，而凝雪和巫支祁更是片刻不能分离，巫支祁去到哪她就要跟到哪的。 “姐姐，好久不见。”黄小莲说着，就从树妖上跳了下来，驳一看到旧主，自然而然飞了过去，接住了他。 “我也好想你啊。”碧落掐着黄小莲胖嘟嘟的脸蛋，笑着说，“才几天没见，你就胖了那么多。” “哪有啊。” “他们就是黄泉兄弟和黄小莲了吗？”巫支祁主动问碧落。 “是啊，这是黄小莲。”碧落又指了指还在树妖上吃桃子的黄泉，“他是黄泉。” “吾不在的这段时间，承蒙两位照料碧落，吾非常感谢。”巫支祁向黄泉作揖。 “要真是感谢，送点东西给我们呗。”黄泉满不在乎地说。 “你家里宝贝还不多吗？”碧落不满地冲黄泉瞪眼。 “全都送给你了啊。” “真的吗？” “不信你问黄小莲。” 巫支祁一生中遇见了那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了，可是一见面就开口向他拿东西的人，还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毫不客气的，黄泉是唯一一个，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不像碧落说得那么简单，以他这么多年来的修为，都看不出黄泉实力的深浅，也就难怪妖精森林那些妖神个个对他客气有加了。 “初次见面，没有准备好什么礼物，这个就送给你们了。”巫支祁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发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石头。 黄泉一看到这样子的石头，突然来了精神，站起来，树妖很识趣地将他送到了巫支祁的身前，黄泉眯着双眼，仔细地打量着这东西。 “我滴乖乖，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女娲石？怎么你会有。” “喜欢就送你啦。” “我要我要。”黄小莲抢着拿了过去，爱不释手地玩起来。 “这女娲石具有复活再生的功能。”巫支祁笑着向黄泉解释。 应龙暴躁的的声音这时自天空滚滚划过：“小子，你有这等神物，为什么不早点呈上来。”话音刚落，一头巨龙从天上瞬间飞降而下，狠狠一爪抓向巫支祁，硕大的龙爪透着冰冷的寒光。 ------------ 第一百五十章 召唤土龙 “老大大到底召唤了什么出来，那白猿能不能打得过。”黄泉感受到这地动山摇一般的气势，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向旧绿说，“要不我们先撤吧。” 新红白了一眼黄泉，说：“小泉子，你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别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想着跑路。” 旧绿笑着接下去：“就是，你也不看看我们这里那么人多势众，别说是应龙了，什么龙来了也不管用。” 碧落本来也挺忧心的，可是听到新红和旧绿都这么说，一颗心稍微定了下来，而巫支祁这时也说了：“放心，应龙当年受的伤，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它不会拼尽全力的。” “可姬正还在他手上。”碧落皱起了秀眉。 巫支祁颇为无奈地说：“我本想和敖乙好好谈谈的，可是他一来就对我们这么不客气，就先挫挫他的锐气咯。”顿了顿，“他总要打个痛快才肯坐下来和谈。” 无妄看脚下的石块不断往上涌，将它托了起来，它也不打算再到处跑，盘腿坐下来，任由那些泥石将它拱得高高的。 那些石块在上升到一定高度下，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快速组装，瞬间组成一头巨龙的样子，众人正看得目瞪口呆之时，那只巨龙突然抖动了一下，整个脑袋突然往下掉，连同无妄一起摔落在地，接着它脖子上的泥土往上推，又形成了一个新的脑袋。 落下来的泥土将无妄包裹在其中，接着反弹了几下后，又快速上升到半空，那土龙却在吟唱，令得周边的泥土不断上升，撞入到包裹无妄的泥堆当中，渐渐形成一个越来越庞大的圆球。 那个圆球牢牢将无妄包裹住，任凭无妄怎么挣扎也无法撑开，反而不断收缩，将它压得死死的，丝毫无法动弹。 在那一堆石块形成为巨大无凭的圆球后，那条土龙又开始吟唱了，圆球表面立即出现无数条手臂粗细的黑色铁锁，将那圆球捆锁住，然后那铁锁冒起了熊熊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圆球，那火焰冒得几丈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碧落担忧无妄：“这泥龙这么厉害，无妄前辈会不会有事啊？” 玲珑和碧落相处过一段时间，已然当她是妹妹看待，可她也不知道应龙召唤出来的泥龙到底是什么来头，只好在她旁边说：“不要那么担心，无妄前辈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败的。” 新红这时则说了：“这是冥龙，本体是土属性，却也掌握了金木水火四种属性，是绝对罕见的巨龙，听说它的真身在冥界，身长千里，呼吸间便可呼风唤雨，连冥帝也敬畏三分。” 黄泉听到这话后，不屑地撅起了小嘴，小声吐槽：“还不是傻大个一枚。” 碧落耳朵灵敏，黄泉说话声音虽小，还是被她听到了，转过脸去问他：“你这意思是你认识那冥龙？” “不认识。”黄泉不满地嘟囔。 碧落轻轻哼了一下，她现在不敢对黄泉的话轻易下判断，毕竟这人以前吹过的牛逼最后都实现了，他说他认识冥龙，碧落多半是会相信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这个自以为是的少年。 几人正这么说着，那个燃烧着的巨大泥球突然剧烈翻滚起来，那些火焰像一支支火箭高速射向四方，点燃了整个龙牙山。 那火焰同样落在了碧落等人周边，逼得他们往后退。 “那只白猴子会不会就这样被夹死了？”黄泉边躲边大声叫喊。 巫支祁淡淡地说：“不会。” 那土龙像是听到了巫支祁的话，突然长啸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龙牙山，它追上了那火球，张开巨口，将它整个吞进了肚子，然后往下一沉，粗壮的身躯立即融入山里。 众人看它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脚下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接着感到脚下震荡特别厉害，像是发生了剧烈的地震一样。 “他们来到这里了。”碧落喊了一声，驱动驳飞得高高的。 其他人的反应比她只快不慢，像一阵风那样各自散去。 “烦死了，天天就知道打架。”黄泉嘟囔着说。 “你有本事就去阻止啊。”岩晖戏谑着说。 “就是没有呢。” “哥哥，他们这么个打，会不会影响到姬正哥哥疗伤啊？”黄小莲这时问。 “不知道，要不我们回去看看。”黄泉挠着脖子，漫不经心地说。 “好啊。”黄小莲拍着手掌说，他也的确是看得闷了，”要不要叫上姐姐他们？” “不要了吧，还是他们惹出来的祸。” “那也要跟他们说清楚啊。” 就在这时，那泥龙从土地里冲天而起，经过一番在山地里的游行后，它的体积越来越庞大，可是这一点没影响到它的灵活，它快速升空，在龙牙山的低空上盘旋。 “祁老大。”碧落担忧地看着巫支祁，后者冲前者笑了，一如从前那样自信，“没事的。” 巫支祁正这么说着，那土龙的肚子突然爆炸了，整条龙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甚至来不及悲鸣，组成身体的石头一下子分崩析离，纷纷砸在地上，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山丘，而无妄随着石头落下，几个纵跳，跳出了石堆，杵着百龙棒大口呼吸。 “就这种程度？”应龙得意的声音在天空上飘荡。 “哼，年纪大了，打不动了。”无妄干脆将百龙棒扔到一边，刚才被那土龙的地牢炼狱困住，它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挣脱，也不知道这应龙到底怎么回事，年纪越大，修为越高，真是让人生气。 “吾知道你们的来意，说了七天之后将姬正那小子还给你们，那就一定会还给你们，决不食言。”碧落等人才来龙牙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人都是一头雾水。 “小子，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应龙说完，又隐了去。 碧落等人齐刷刷看去黄泉，后者挠着脖子，打了个哈哈：“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再过四天就行咯。” “你和应龙立了什么约定？”碧落问。 “我们要去轩辕国找龙珠。”未等黄泉回答，黄小莲就迫不及待笑着说。 “为什么？”碧落又问。 “因为只有这样，那应龙才肯答应医治姬正。”黄泉颇为无奈地说。 巫支祁等人点点头。 黄小莲仰着脑袋，问碧落：“姐姐，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吗？” 碧落看了一眼巫支祁，才尴尬地回答：“我暂时抽不开身，下次再和黄小莲去吧。”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云突变 三王子姬行自登基以降，朝中大小事无不亲力亲为，上自立即发动与唐国的边防战，同时和令国配合，打击其他诸侯国，下至身边侍女的一花一木，他都要过问，旁人皆觉得不可思议，担心他们的新任国王操劳过度，可是姬行非但没有这样，反而越干越有精神，每天只休息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研究国事上。 诸侯国越来越过分，不仅不听中央帝国的命令，还常常以各种名义违背中央帝国的决定，这是姬行认为最不可接受的事情，每每想到这些，就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即将这些诸侯国全部收复，归为中央帝国。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千百年来，各诸侯国奋发图强，大力发展生产，百姓逐渐富强，人口繁衍渐多，武器装备日益精良，军人常年打仗，经验丰富，各国的军事实力相比以前进步了一大截，而最近的百年，上百个小国被兼并，慢慢形成了如今七个超级大国十数个小国的局势，这七个诸侯国个个实力相当，不比中央帝国差多少。 相比较而言，中央帝国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战争了，朝里官员贪赃枉法，导致国库空虚，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将士疲倦不堪，除了精锐五玄军外，军队其余各部不值一提，而近些年连续不断发生在轩辕国的天灾人祸更是将这些惨况放大，让轩辕国的处境越发艰难。 然而就是这样的背景下，姬行依然不顾朝内众多大臣的反对，发起对诸侯国的战争，对于这个强硬派王者而言，他绝不允许有人可以挑战轩辕王国的权威，那是对轩辕王族血脉的挑衅。 姬行一边联合令国攻打奉国一边派出玄水军水师北上收复北方各小国，二王子姬瑄死后，姬行立即将他的军队收编到中央军，此时正好配合玄水军打那几个北方小国，这些小国家人口稀少，根本没有战斗力可言，姬行相信很快就能将他们的国家变成轩辕国的一方土地，姬行还同时命令大将军姬无极带领玄木军攻打唐国，这唐国之前时不时在边境越界，杀人掠货，边境的百姓苦他们久已，姬行想趁此机会打他们，收买一波人心。 除了建木湖外，姬行三个方向同时出击，引得九州哗然一片，有些诸侯国还在暗地里揣摩这新任国王葫芦里藏的是什么药，也有些诸侯国害怕起来，毕竟轩辕天帝所建立的王国并不是假的，要是反抗了，会不会引得那个大人物从天界下来，又来一波人间杀戮。 可是那些超级诸侯国却不管这些，姬行要打那就奉陪到底，奉国最先集结国内的二十万精锐，堆积在边界上，和轩辕国以及令国打得有来有回，而与奉国相邻的定国趁此机会攻打了奉国，想要侵占奉国的地盘，可奉国岂是那么好惹的，派出另外一支精锐军队，以雷霆之势反击定国，一夜之间攻陷定国国都笔城，定宣公被斩首示众，定国国土归为奉国。 与其同时，向国姜不器反其道而为之，以拥护轩辕国为中央帝国神圣不可侵犯为由，向那些胆敢挑战天国权威的诸侯国宣战，同时派出水师，以保护姬行为由，沿着建木湖北上毫京。 那些在建木湖边上的诸侯国本想打击向国的这些水师，可是他们的楼船高大，水师训练有素，武器极其精良，数十艘楼船浩浩汤汤行驶在建木湖，震撼极了，那些收到命令的将领个个不敢动，目送着他们慢慢北上。 他们到了轩辕国，却不入京，只是驻扎在建木湖上，除了必要的采购外，没有一名将士下船。 虽然号称要保护轩辕国国王，然而他们就这样停在建木湖上，周围还有鲛人族护航，轩辕国国内上下皆对这突然出现的势力害怕不已，不知他们是否会突然发起袭击。 姬行派出外务大臣与向国的振威大将军姜云交涉过，可是姜云只有一句话回给姬行，向国水师只为守护轩辕国而来，谁要是胆敢侵犯轩辕国，那他们就向谁发起进攻。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这水师只在建木湖上活动，因为有了鲛人族护航，玄水军对他们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这么一支机动部队在湖上溜达。 这本是姬行不能容忍的事情，可还有更头疼的事情等着他来处理，不得不暂时忽略他们的存在，当他登基以来，数个月过去了，连连征战，轩辕国的国土不仅没有扩大，反而渐渐缩小，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凭着轩辕天帝后裔的名号，振臂一呼，那些诸侯小国一定会效忠于他，可是实际上要比他想的还要惨得多。 那七个超级诸侯国，除了令国是坚定站在他这一方的，其余六个都或是明确表态或是暗中支持，和他们站在了对立方，而那些更小的诸侯国更是没有办法被逼站队，轩辕国反而成为了每个诸侯国共同的敌人。 而除了奉国这些直接以战止战外，还有些国王使用更龌龊的手段，例如说向国姜不器派出的水师就让姬行如坐针毡，寝食难安，还有些国家派出使者到毫京收买朝中大臣，让他们发难，将轩辕国内的朝中搅和得更加混乱，令姬行更加疲于应对。 姬行应该庆幸的是，尽管开启了战争模式，而那些诸侯国还保持着相当的理智，并没有因为杀红了眼而反攻毫京，他们都明白，这毫京乃是轩辕天帝当年驱除妖魔之后所建立的都城，轻易不能沾上血液，不然就会惹恼了天条，攻陷毫京，杀了姬行事小，可要是因此得罪了天界上的那位，嘿嘿，多少人族性命也不够填。 基于以上原因，无论姬行怎么作死，那些诸侯国都非常默契地点到即止，不敢攻向毫京，就算是嚣张至极的姜不器，也只能在轩辕国以外的地方游弋。 虽然如此，各诸侯国之间的战争反而越演越烈，打得精彩纷呈，几个超级大国纷纷拉拢自己的小弟，向相邻的国家发起战争，就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大有席卷九州之势时，毫京发生的一件事让这些国家领导者暂时放下了想要继续战争的心，统统选择了休战，静观其变。 海纪三百五十三年三月二十六日，毫京发生了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这件大事直接影响到了九州人族的未来，故史官直接梗概纪年，将海纪三百五十四三年年更换成人纪元年，并一直延续下去。 那一天，三个少年骑着三条巨龙降临毫京。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回故地 建德宫，裕和殿内。 姬瑄正在为大唐国越杀越近而忧愁，突然听闻殿外人声鼎沸，皱起了眉毛，他最讨厌在想事情时有人在打扰，心情急躁之下，正想下令将殿外的守卫叫进来，问个明白，他的心腹寺人芒种就推开门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边冲一边大声喊：“殿下，天降神星，天降神星啊，这下我们轩辕国有救了。” 姬瑄不明所以，芒种一口气不停歇跑到他身前，不忘向他行礼，才接着说下去：“就在刚刚，三条巨龙降落在京畿之上，一定是天帝保佑。” 姬瑄大为高兴，喜悦之色尽显脸上：“真的吗？”激动之下， 连说话声音都颤抖了许多。 “正是，轩辕天帝并没有放弃我们，他一直在天界关注着我们。这下我们轩辕国有救了。” “孤一定要将那些胆敢冒犯先祖训诫的各路诸侯打得落花流水，免得有辱先帝威名。” “殿下说得正是。” “通知司天阁，孤要开坛祭天。”姬瑄越说越是兴奋，这个消息无疑是登基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他相信不仅是自己，轩辕国内的将士百官、民众百姓都会备受鼓舞，而那些与之为敌的诸侯国，则一定会闻风丧胆，丢盔弃甲的。 “是，殿下。”芒种领命而去。 姬瑄大为高兴，祭天仪式后，于殿内设宴三百，宴请群臣，直至酩酊大醉才散。 另一边厢。 姬正刚治愈好身体，应龙就迫不及待催着他们前去毫京取龙珠，黄泉只好带着姬正和黄小莲，告别了碧落等人，匆匆骑着巨龙来毫京。 巨龙的飞行速度非常快，从龙牙山到毫京将近八千里，要是以往，非得走上两个月不可，可这巨龙只是飞了四天就到了。 黄泉摸着摔痛了的屁股，不断倒吸冷气，指着湛蓝的天空破口大骂：“我屮艸芔茻，你这头烂龙，就不能温柔一点对我们的吗，把我们从半空里甩下来，是要谋杀我们吗？” 一身锦衣的姬正微笑看着黄泉，这少年现在已经是他最最亲密的兄弟，经过南洲的那些事后，姬正明白了许多，人的一生中，最难能可贵的是遇到几个真心相待、值得相交的兄弟，枕边人、身边人都不可信。 黄小莲则疑惑地看着四周。 这里一片荒芜，房屋破败，杂草横生，树木稀疏，毫无人间烟火的气息，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姬正哥哥，你不是说毫京很繁华的吗？怎么这个样子啊？” 姬正眯着眼睛看，瞧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过来：“我们现在在京畿外的镜山上。”说着，拉着黄小莲的手往前跑。 姬正如今恢复了身体，走起路来比吃饭还要轻松，几个呼吸之间就将黄小莲带到了山顶的另外一边。 毫京常住人口将近三百万，京畿建筑方方正正，四面又高又长的城墙是最好的保障城建，每面城墙都有10里长，巍峨恢弘的建德宫坐落在中心，四方又划分出青龙、朱雀、白虎和玄龟四个区域，如众星拱月般紧紧将建德宫环绕其中。 这四个区域中，每个区域又都划分有官府、市肆、禁苑、坊市，一应俱全，城内格局方正端庄，街道笔直宽阔，建筑参差毗邻，城外有镜山屛护，河渠横贯，良田、寺观、名园交辉相映，百姓悠然自得，安居乐业。 值得一提的是，魔神大战结束后，轩辕天帝集齐众天神，于毫京上空布置了禁术，禁止一切物体飞越毫京，无论神、妖、还是魔，一旦于毫京上飞过，立刻会被压制在地上。 这也是那几条巨龙绕过毫京，将姬正三人放在镜山上的原因。 “哇，好漂亮啊。”黄小莲惊呼了出来。 自他下山以后，一直在南洲各个地方行走，可不论是那些小国家还是蛮族、羽人族这些国家，那些建筑要么粗犷不堪入目、要么精致而小气，绝不像毫京这般恢宏大气，给人十分震撼的感觉。 “我好想快点去看看哦。”黄小莲激动得连连跳起来。 姬正笑着应允，突然那笑容僵住了，小声说：“有妖气。” 他这么说着，不远处的槐树后钻出一只像是小鸡的小鸟儿，头小尾短，有着赤褐色的羽毛，黄白色条纹，黄泉知道这种小妖，叫肥遗，会飞，但是飞得不远，主要在妖精森林里生活，可是没想到自从黑巫师们破坏了伏羲大神布下的禁制后，这些小妖竟然跑来了毫京。 黄小莲却不怕它，笑着走过去，捧起它，摸着它的羽毛。 姬正担心黄小莲的安危，急忙提醒他要小心。 黄泉倒是淡定得很：“放心吧，黄小莲不怕这些。” 姬正哭笑不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黄泉慢悠悠走过去，对黄小莲说：“问问它，怎么来到这里的。” 黄小莲用力点头，接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只肥遗也咕噜咕噜地叫，一人一妖交流得甚是高兴。 良久，黄小莲才回过头，笑着对黄泉说：“小明哥哥说它是乘坐船来的，所以才会这么快。” 小明哥哥？黄泉瞄了一眼那只肥遗，后者立即打了个寒颤，咕噜咕噜一顿狂叫，黄泉这才恍然大悟似地点头。 “你们说什么了？”姬正不明所以。 “没有，就聊聊天。”黄小莲笑着回答。 “小莲，你帮我问一下，小明小兄弟是乘什么船来的？”姬正问。 黄小莲和那只肥遗又是一番比划后，就知道了答案：“很高大很高大的船，从青江出发，一直到建木湖，他们现在还在建木湖上游弋。” 青江？那不就是向国吗？姬正一想到向国，立马就想到了姜不器，心里仍然觉得后怕，对于这个当年差点杀了他的人。 姜不器派出船队上毫京，如此看来，轩辕国危矣。 一想到这，姬正立刻淡定不下来，对黄泉说：“我们赶紧回建德宫。” “不对，我们这次来是为了遵守诺言，帮应龙找到龙珠。”黄泉摇头。 “可是现在轩辕国很危险呢。”姬正焦急万分。 “那又怎样？”黄泉耸耸肩。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陷入危险而不顾。” “好啊，那你去拯救它吧。” “那你们呢？” “找龙珠啊，做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吧？”黄泉用手扶着后脑勺，“其实我们去找也无所谓，毕竟用龙珠救回的是你的命，不是我们的命。”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行踪泄漏 黄泉这么说，姬正没办法不听，只好跟着他下山。 姬正看着肥遗，显得好生为难，这只肥遗那么可爱，应该放了它才是，可又不知它会不会危害人间。 “这只妖应该怎么处理？”姬正问。 “放了吧。”黄泉毫不在乎地说。 “放了？可是我怕它会吃了这里的百姓。” “你知道巫师联盟的规矩吗？” “知道。” “那不就行了？” “可是......” “别可是了，只要发现它有什么越界之事，到时咔嚓一下，一刀将它砍了就行了。”黄泉说这话时如同请人吃饭般轻松，别人听了还没觉得怎么，可是那只肥遗听了吓得脸色都黄了，赶紧向黄泉笑脸相迎，表示绝对不会攻击人族。 “你看，这不就行了吗？”黄泉拍拍姬正的肩膀，吹着口哨下山。 姬正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他这一生从未沾染血迹，要让他下手去杀妖，他一时间真的下不了手，现在既然黄泉给出了主意，就按照他说的去做，丢了那只小妖，追上黄泉。 “黄泉兄弟，你知道那龙珠放哪里吗？”姬正问。 “听闻是拿来镇压轩辕剑里。”黄泉边走边说。 “可我从来没听过有这事。” “那你知道轩辕剑在哪里吗？” “在建德宫里。” “那就去里面找啊。” “可现在那里的主人是姬瑄，我们进不去。” “到时再说吧。” “可是我们这么一出现在帝都，会立马被禁军抓走的。” “为什么啊？” “姬瑄向全天下颁布了命令，看到我这个叛徒，斩立决。” “那你是不是叛徒？” “当然不是啦。” “那你怕什么啦？” “可是，这……” “我们可以易容进城啊。”黄小莲这时笑着提出了建议。 “易容？”姬正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是的啊，是碧落姐姐教我的，说我们要进毫京，一定要乔装打扮才行。” “是个好主意。”姬正点头。 当下三人下山后，在山脚下的一处农户家里借了几件朴素的衣服，分别穿上，这家农户家里刚好有个小孩和黄小莲年纪差不多，正好让他换了新衣服，姬正不仅换了这些朴素穿着，连脸蛋也让黄泉胡乱搞了一通，变得面目全非。 姬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哭笑不得。 “好了，出发。”黄泉上下打量着姬正，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拍拍手。 “你们不用化妆的吗？”姬正急问。 “为什么要化妆？”黄泉莫名其妙地看着姬正，后者指指自己的脸蛋，又指了指前者的脸，那意思很明显了。 “哦，你弟弟通缉的是你，又不是我们，我们干嘛要乔装？”黄泉说着，牵着黄小莲的手往前走。 姬正一听，顿时觉得自己上当了，可这也没办法，只能怪自己愚笨了，留了几个金贝给那农户主，追了上去。 由于近段时间轩辕国一直四处征伐，战争不断，为了避免敌国侵袭，毫京的守卫十分森严，禁卫军日夜守卫着四道大门，对于要进城的百姓经过层层盘查，确定不是间谍或是敌军，这才给予进门，因为盘问得很严，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慢，日过正午，姬正等人才快到城门口。 黄小莲看这些禁卫军个个身披金色铁甲，内衬黑色帛衣，头上戴着青铜盔甲，腰上佩戴长剑，端的威武雄壮，看得他热血澎湃，口水不住流下来。 再排一会儿，禁卫军就已经检查到了姬正三人。 姬正记得这个帮他检查的禁卫军人，以前是建德宫里的御前侍卫，不知为何今天竟然在城门值守，姬正生怕他会认出来，低着头，连动作也轻了许多。 那军人让姬正抬头，看他蓬头垢面，皱起了眉毛：“从哪里来的？” “镜山高云村。” “为何进京？” “进京探亲。” “哪一条街哪个巷子？” “青龙街四巷张麻子家。” “他家吗？” “是的是的。” “我认识张麻子，怎么没听过他有这么个亲戚？” “可能是他没跟你提起吧。” “是吗？我可是从小就认识他的，他与何人来往，我可是一清二楚。” 姬正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么的事，他已经按照借他衣服的那家农户所交代的话说清楚了，没想到这禁卫军竟然认识张麻子，这不就露了馅吗？他向来读书聪明，诗书圣言随口而出，可就是不善于应对突变情况，被那禁卫军步步紧逼的盘问下，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回过头去看黄泉和黄小莲，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对付这禁卫军，当他回头时，没想到那俩个少年却已经不在。 而在那时，城墙上发起了一阵骚乱，那些禁卫军持戟和持剑追着两个少年，姬正眯着眼睛细看，那两人不是黄泉兄弟是谁。 那些禁卫军显然被城墙上两个胆大妄为的少年激怒了，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当今圣上非常重视自己的安全，这要是被敌方的人冲进京城，那还得了？全部禁卫军怕是全部被拉去挖煤也不能够赎罪。 越来越多的禁卫军追向了黄泉兄弟，而那禁军也没了心思和姬正磨，将他以及后面的几个百姓放行了。 姬正记得黄泉进城前曾说过，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他只需一心一意找出龙珠就行，为此姬正没有停留，直奔建德宫。 在快要走到登天大道时，突然有一道黑色身影掠过，姬正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当他往旁边看时，发现有两个人在向他招手。 姬正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他见过这两人，在司天阁，而司天阁正是隶属于机谷的部门，一想到机谷，姬正又会想到伏姤，那个男人可是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自己今天所遭到的惨况，全是拜他所赐。 姬正本不想理会他们，可是那时刚好有一群禁卫军驱马奔来，停了一下，被那两个巫师从远处赶来，架着胳膊奔回巷子里。 “你们是谁？”姬正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俩巫师。 “姬正殿下……”当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巫师刚刚这么说，姬正就紧张了起来，怎么他们会认出自己来？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司天阁主 “你们是谁？”姬正警惕地看着这两个巫师，出于对巫师联盟的尊重，他不会像以前那样讨厌巫师，可一想到司天阁里的巫师都有机谷背景，而机谷可是害得他很惨的，为此，姬正不得不慎重对待。 “我叫离分，他是离合，我们都是司天阁的巫师，奉阁主之名前来迎接殿下。”那个名叫离分的年纪较大的巫师说。 “圣上很快就会找到您了，我们得先撤离这里。”离合跟着说，同时不忘左右看，看看有没人注意到他们。 “你们怎么发现我的？”姬正紧紧皱眉。 “说来话长，我们恳请殿下移步司天阁，再听我们详细叙说。” “此地异常危险，我们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离合说着，上前了一步，神情虽然很诚恳，可双手还是很诚实，想要去抓姬正。 “我还有事，晚点再去拜访司天阁的巫师们。”姬正发现了这个叫离合的巫师不对劲，暗自凝神戒备，如今他已经伤好如初，一般的巫师可是近不了他的身，他只是缺乏临阵交锋的经验。 “殿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离分看到姬正脸色凝重了许多，担心他会逃跑，也围了上来。 姬正本来想和对方正面杠的，可是脑袋中突然闪过黄泉的至理名言，打不过就要逃，打得过更要逃，能逃则逃，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一想到这，姬正就心情激昂，转身往后跑。 他没学过专门的身法，可是耐不住被激活的灵炁太强大了，随便跑一跑也要比天下绝大部分人快得多，所以很快就将那个司天阁的巫师甩开了。 姬正跑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发现没有人跟着自己了，这才又放下脚步，慢慢步向建德宫。 他没走几步，突然前面转出一个身穿白袍的高大巫师，他站在那里，巍峨挺拔，宛如一座小山，姬正本来以为和巫山重遇，心里一阵发抖，直到当看到他的面目，发现他不是巫山时，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巫师只是身材和巫山相似，可是气势比巫山弱多了。 “殿下，再随便乱跑，会引起毫京大乱的，阁主请您到司天阁走一趟。”那巫师笑着对姬正说，他笑的时候皮笑肉不笑，即使在大白天，也让人瘆得慌。 “我现在有急事，改天再拜访。”姬正说着，要绕过那巫师，可是发现自己怎么用力跑，那人都会挡在自己的身前，这才知道这人的身法远在他之上。 就在姬正踌躇之际，上方传来了黄泉爽朗的声音：“人家都那么客气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你，你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合适吗？” 姬正抬头看，黄泉和黄小莲正笑嘻嘻地看着他，黄小莲还热情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对于黄泉来说，摆脱禁卫军只是小菜一碟，所以很快就来找姬正了。 “既然如此，两位小兄弟也一起来吧。”那巫师同样向黄泉发出了邀请。 “好啊。”黄泉跳下来，毫不客气地说。 “黄泉兄弟，我们不是......”姬正这时可疑惑了，说要快点找到龙珠的是他，如今慢悠悠的也是他，真是奇了怪了。 “不急不急，反正黄小莲觉得这里很热闹，想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就慢慢来吧。”黄泉大大咧咧地说。 “那......” “就去呗，我也想看看这阁主到底何方神圣，我们初来乍到，就派出这么多人迎接。”黄泉嘻嘻笑着说。 那个高个巫师本来还没觉得怎么地，只是觉得这少年很厉害，神不知鬼不觉就出现在这里，可是一听到他的话后，就觉得这人非常不简单，说话时一针见血，当即眯着眼睛笑着说：“去到了自然便知。” 那巫师当即领着三人走到巷子的另外一边，那里早有一辆黑黄色的马车在等待着，那巫师领着姬正三人上了马车，车夫就策着骏马往前走。 车里的位置很大，四个人坐在里面丝毫不会觉得拥挤，据那个巫师自我介绍说他叫坎云，来司天阁已经十五年了，这些年一直在阁内行动，因而姬正不认识他很正常。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的？”姬正始终想不明白此事，因为知道这事的人不多，除了黄泉兄弟和他们的守护、碧落三人组，还有就是励耘了，就算是巫师联盟，也只有巫乾知情，怎么机谷的人就知道了呢？ “我们自然有自己的途径知道。”坎云笑眯眯着说。 “是那只小妖跟你们说的吧？”黄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姬正听黄泉这么说，立即反应了过来，的确这种可能性最大，因为如果是龙牙山那拨人，的确连他们会降落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向机谷通风报信呢？ “这位小兄弟，不仅修为过人，还非常聪明。”坎云这么说，无疑就是承认了。 “你们机谷真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 “看来你们也是有备而来。” “就是过来玩一玩，没意思了自然就回去咯。” “毫京自然是非常好玩的，姬正殿下最清楚不过啦。” 黑色的厚帘布一直垂下来，看不到外面的街景，可是马车一路缓慢前行，却没有停下来，姬正觉得很奇怪：“外面戒备那么森严，我们怎么没有遇到查问呢？” “现在司天阁地位可是仅次于建德宫。”坎云骄傲极了。 “为什么？” “因为当今圣上对我们司天阁信任有加，最是器重我们。” “这样啊。”姬正若有所思。 几人这么聊着，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再次停车，已经是在司天阁的大门前。 姬正下车，看到那司天阁的门口，和上次见面时又有了很大的差别，门口两条巨龙的雕像也换成了两只石狮子，颇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装饰豪华气派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肃穆的样子。 坎云领着三人进入大堂，然后将他们带上了三楼最后那间房子里，叫人奉上茶水，然后跟他们说了一声：“稍等一下。”就离屋而去。 不多久，就有一个童子推着一个轮椅缓缓入屋，轮椅上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子，脸色清瘦，鼻子高挺，双眼如炬，头发半黑半白，束得整整齐齐，穿着长袍，两只手感受如鹰爪，然而他只有一只脚放在踏板上，另外一只裤腿空空如也。 他一进来就冲姬正笑着说：“不用担心，圣上还不知道此事。”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人之语 这正是姬正所担心的，如果被姬瑄发现他独自一人回来，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但看这阁主那真诚的神情，似乎他说的又是真的。 姬正看着这个说话老道的男子，问：“阁下是谁？” “叁火，司天阁新任阁主。”叁火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这笑容温暖纯真，不夹带一丝虚假的笑容，要是在以往，姬正会立刻相信他的话，可是在经历了一番欺瞒和受骗的事情后，他已经稳重了许多，不会马上就相信别人说的话。 “你和壹鸣老师一样，都是来自景门的吗？”姬正不动声色地问，他曾经听巫乾说过，壹鸣阁主的死和机谷的同门有着莫大的关系，只要是哪个继任了阁主的职位，哪个门的人就最有嫌疑。 “不是，我是来自神门，是神门的门主。”叁火直言不讳。 门主？姬正知道机谷八大门主各有所长，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比如说碧落的父亲伏据就是景门门主，最擅长谋划策略，可惜伏据死活不让碧落加入机谷，不然以碧落的能力，定能继承他的景门门主之位。 “你为何找我？”姬正问。 “助你找到龙珠。”叁火这话一出，姬正当场觉得震惊，如果说前面黄泉给出的解释说得通，可是现在叁火这么说，分明就是表示龙牙山上有叛徒在，再一联想到励耘也是来自司天阁，要说给叁火通风报信之人，也只有他嫌疑最大了。 黄泉对于是谁透露信息的倒是不在乎，他比较在乎的是机谷有没有这个能力帮他找到龙珠，这样他好早点能脱身，所以他当即就问了：“你们真的有能力找到龙珠？” “是的，黄泉小兄弟。”叁火大方承认。 “那它在哪里？”黄泉性子直率，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只要姬正殿下答应我们辅助他登基，我们自然会找到龙珠。” 什么？姬正万万没想到叁火会这么说，他原本以为机谷和他是势不两立的，怎么会想要拥他为王呢？ 姬正还是太年轻，完全不了解机谷的来历。 当年轩辕天帝升上天界后，留在山海大陆的半神们成立的组织是星移，而追随他的人族精英，则加入了伏羲大帝所成立的机谷，并逐渐掌握了机谷的核心领导地位，经过近千年的苦心经营，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和巫师联盟不一样，巫师联盟靠的是奇人异士，靠的是神族血脉，靠的是通天巫术，而机谷完完全全是将人族的智慧发挥到了顶点，每一次重大事件的背后，必定有机谷的身影。 机谷不仅与山海大陆的各人族国家政要合作，还和羽人族、蛮族、妖族、鲛人族等有密切接触，而除此以外的一些黑暗势力，例如魔族、黑巫师等，机谷也与他们过从甚密，现在在满洲搞得翻天覆地的伏姤就是机谷推出来的人员之一，接下来，机谷也打算如法炮制，将东洲搞得乱成一片。 这些都是叁火亲口对姬正说的，只把他听得目瞪口呆，久久没法回过神来，他想不到叁火竟然会如此坦诚待他，也没想到机谷竟然如此厉害，势力遍布整个山海大陆。 良久，姬正才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按照谷主的话办事，至于为什么，待将来你们碰面了，你大可向他问个明白。”叁火不疾不徐说。 “不是，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姬正还是想不明白，不住摇头，“挑起各族各国的战争，使得山海大陆陷入无止境的战乱之中，导致神州萧条，生灵涂炭，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这不是机谷所愿意看到的。” “那你们还去做？” “因为我们不去做，也会有人去做的，这场战争，注定无法避免。” 姬正没法理解叁火这番话，他所理解的是人定胜天，既然战争是人族首先燃起的，那当然人族必须要熄灭它，现如今这场大战大有席卷全山海大陆之际，而机谷竟然是始作俑者，更让人火大的是，他们明明知道这是错的，依然执意去做。 姬正强压住心里的怒火，问：“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有人逼迫你们？” “殿下，我理解你的愤怒，但请我向你说明，这场战争我们无可避免，但可以结束，在您英明的领导下。” “什么意思？”姬正愕然，他却想不到叁火会这么说。 “殿下，整个机谷将为你而战。”叁火义正言辞。 姬正呆住了，他绝没想到机谷会这样子。 在巫乾的灌输下，姬正渐渐形成了一种意识，巫之联盟和机谷是两个完全对立的势力，巫乾已然宣誓整个巫之联盟为他效力的情况下，那么机谷自然就是他们的敌人了，而现在这个“敌人”竟然也说效忠于他，这是姬正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为什么是我？”姬正茫然，问叁火。 “因为殿下身上流淌着轩辕天帝的血液。轩辕天帝当年能率领各族斩妖除魔，如今山海大陆乱象横生，妖魔尽出，机谷亦有信心辅佐殿下荡寇御敌，平定天下。” 姬正听到这话，清秀的脸蛋爬起了一丝疑惑，他始终不能理解机谷为何要这么做，况且机谷给他的印象太坏了，要是相信了叁火，无疑于将自己的性命置于他人手中。 才活过来的姬正没傻到这种地步。 叁火看姬正久久不吭声，知道他内心挣扎，笑着说：“我已经安排了御膳，殿下且用膳，什么时候想通了，请告知屋外的小童。” 黄小莲本来已经闷得快要睡着了，一听到有吃的，立刻双眼放光芒，顿时变得生龙活虎，对叁火说：“请这位爷爷给我们多搞一些饭菜，” “是。”叁火对黄小莲非常客气，“一定让您满意。” “太好了。”黄小莲高兴得直拍手。 叁火这时转过身对黄泉说：“两位第一次来毫京，用完膳后可以上街畅快游玩。” “我还以为我也要被禁锢在这里呢。” “小兄弟言重了，我们请姬正殿下在此休憩，是为了确保他的人身安全，而你们可随时出入，不受任何阻拦。” “啊哈，那太好了。” “相信这会儿之后，没有人再敢找你们的麻烦。”叁火这么说，无疑是想告诉黄泉，他们刚才在入城时惹下的事已经被他们摆平了。 “随便啦，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黄泉毫不在乎地说。 “也是，如果两位愿意，整个山海大陆没人能拦得住你们。”叁火恭敬地回答。 “搞了那么久，好饿啊。”黄泉摸着黄小莲的肚子，顾左右而言他。 “这就给你们安排。”叁火在机谷混迹多年，怎么会揣摩不到黄泉的心思，既然他不愿意说下去，那他也痛快结束了话题。 小童推着轮椅出门，叁火突然转过身来，郑重地对姬正说：“殿下，山海大陆形势风云幻变，请您尽早做出决定。机谷可以等，但是天下苍生不能等。”说完，向姬正鞠躬，这才离去。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权宜之计 叁火安排了整整两桌美味菜肴，请的都是宫里御厨做的上等佳肴，可谓色香味俱全，黄泉俩兄弟看着那源源不断被送上桌的菜肴，口水直直往下流，不等上完菜就狼吞虎咽般吃起来。 姬正早已习惯他们俩兄弟的吃法，可是他哪有这个心情，这个时候，别说吃饭了，就是吃龙肉也索然无味。 黄泉看姬正这么忧愁，喊了他一句：“再不吃就没了喔。” “我不明机谷为什么要帮我？”姬正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却没有半点胃口。 “想那么多干嘛？想得多了又不会怀孕。”黄泉夹了一个大鸡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姬正哥哥，你不饿吗？”黄小莲则问。 “我不是很饿。”姬正说的是实话，自从被唤醒血脉后，他可以三五天不吃饭不睡觉，精神也会非常好。 “那我们不客气啦。” “吃吧。”姬正看着黄泉和黄小莲两人胡吃海喝，心里竟有些羡慕，这两人真是永远都那副潇洒的模样，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他就从没见过黄泉有一刻愁眉苦脸的样子。 “黄泉小兄弟，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拒绝他？”姬正想了一下，决定问黄泉。 “你不想当他们的头头？” “头头？”姬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黄泉这话的意思是当机谷的领袖吧，他当然不想了，这无疑是机谷的傀儡，当即摇头，“不想。” “那就直接拒绝咯，反正他又不能将你怎么样。”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有巫乾为你撑腰吗？怕什么。” “我得想个万全之策，我想尽快找到龙珠，还能撇开他们。” “他们也不一定知道龙珠在哪里吧。”黄泉边说边往嘴里塞了一只烤得通红的脆皮乳鸽，他吃得极快，整只乳鸽放入嘴里，简单咀嚼了几下，再吐出来时就已经是几根骨头了。 “啊？” “不然干嘛是说帮你找到龙珠，而不是直接拿龙珠做和你交易的条件。” 姬正一听，觉得黄泉说得相当有理，小声说出心里的想法：“那我们现在离开吧？” “可以啊。”黄泉满不在乎地说。 “不行，要等我们先吃完。”黄小莲这么说着，吃得更快了。 姬正哭笑不得，向黄小莲说：“不用急，千万别噎着了，我没有催你们。” “出去不难，难的是你怎么确保出去后能躲开机谷的掌控。”黄泉说。 “这.......”姬正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刚才那人既然毫不忌讳，敢当着我和黄小莲的面说出机谷这么机密的事情，就是势在必得，不怕我们泄露出去，那就表示他们胸有成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那我该怎么办？” “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 “这里等？” “对，我和黄小莲出去帮你找龙珠。” “可以吗？” “只要你相信我们就可以。” “我当然相信你们啦，可我还是想和你们一起出去。”姬正可怜兮兮地看着黄泉，他不想被抛弃在这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确定？”黄泉挠头，这个姬正怎么有点黏人呢？ “正是。” “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答应那个什么叁火咯，让他带着我们去找龙珠。” “可要真的这样，那我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徒？万万不可。” 黄泉一脸嫌弃地看着姬正，怎么这个人的脑袋这么木头呢，一点也不会变通，招呼他将脑袋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姬正先是点头，后来变得诧异：“可以吗？” “我就这么个方法，用不用在你。” “好吧。” 当下姬正按照黄泉的教法，将叁火叫来。 “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拿到龙珠，我就做你们的傀儡。”姬正心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叁火哑然失笑，轻轻摇头：“殿下，我们不敢把你当机谷的傀儡，我们是诚心让您统领机谷的。” “哦，那什么时候拿龙珠给我们？”姬正问。 叁火对于姬正的话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怀疑，稍作思虑，便说：“三天后，是轩辕天帝飞升一千三百五十三年纪念日，到那时即可取到龙珠。” “这样啊？”姬正看了一眼黄泉，后者抬起了头，不去看他，前者尴尬地咳了一声，黄泉还是装作听不见。 叁火呵呵一笑，问：“殿下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在这几天，我们能不能上街逛一逛，我好久没有逛过帝都了。”姬正突然黯然伤神。 “可以，不过殿下只能乔装打扮出去，为了保证殿下的安全，请允许我派人一路跟随殿下左右。”叁火不假思索地说。 “没有问题。” “那殿下玩得开心。”叁火向姬正作揖，也向黄泉和黄小莲颔首告别。 “大叔你下楼梯小心点啊。”黄小莲不忘提醒叁火。 叁火回身，冲黄小莲微微一笑，这才让童子继续推着他往前走，直到到了走廊尽头转过去不见。 “那出发吧。”黄泉伸了伸懒腰，说实在，吃饱饭后他更想睡个舒服的觉，可他知道黄小莲这么爱玩，来了全天下人口最多，最繁华的人族城市，岂有不去游玩一番的道理。 “好耶。”黄小莲蹦蹦跳跳，走在了最前。 黄泉担心他会绊倒，在后面提醒他：“黄小莲你走慢一点，别摔倒了。” “知道了，哥哥。”黄小莲高声回答。 姬正就在旁边，羡慕不已，在建德宫里，虽然有着亲生血缘关系的兄弟，可他们个个工于心计，忙着争权夺利，一早就已经没有这种纯洁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兄弟亲情。 三人下楼，走出了司天阁，才发现天色已晚，远处红红的太阳即将沉入山中，晚霞黯淡，虽然很美，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姬正看着那黄昏美景，突然想到了那位大诗人流传千古的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只要这太阳一落山，白天里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会被无尽无穷的黑夜吞没，他继而想到了轩辕国的现状，不也如日薄西山时的境况吗。 一时间，姬正唏嘘不已。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探皇宫 这帝都不愧是帝都，比桐柏国的京都可热闹多了，到了晚上，依然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卖小吃的，唱戏的，耍杂技的......格外喧闹。 黄小莲拿着几大串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 黄泉双手放在后脑勺上，悠哉悠哉地走于黄小莲身后。 没走多久，黄泉便发现有几个巫师打扮的人在街上匆匆行过，看他们穿着玄黑氅毛大衣，好像还不是司天阁的巫师，而是来自巫之联盟。 颛顼老头明明禁止巫师回东洲的，黄泉看着他们快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一个十来岁的蓝衣妙龄女子蹦蹦跳跳着走过来，她一双眼睛东张西望，完全没有看到黄小莲就在身前，而黄小莲只顾着吃糖葫芦，也没看人，两人面对面，砰，撞在了一起。 跟在那少女身后的是一名非常高大的护卫，这护卫年轻俊朗，剑眉星眼，自有一股不凡气势，他一看到那少女和黄小莲撞了个正着，立刻向前，扶起了那少女，并关切地低声问：“殿下，您没事吧？” 那少女拍拍双手，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我没事。”然后笑看着黄小莲，看他盯着那双被撞倒在地上的糖葫芦发呆，便问：“小弟弟，撞到了你，对不起，我赔你。”说着，拿出几个金贝。 黄小莲笑了，说：“不用了。”捡起来，擦擦干净，又大口吃了起来。 月影瞪着大眼睛说：“这不干净吧？” “没事，他喜欢就行。”黄泉悠哉走了上前。 “可是我这金贝可以买很多糖葫芦哦。” “够吃就行了。”黄泉眯着眼睛打量这个少女，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有种熟悉的感觉。 “姐姐，你喜欢吃吗？”黄小莲将另外一串糖葫芦递到那少女面前。 “诶呀，我正好喜欢吃这个。”她倒也不客气，拿了过去就咬一口，一边吃一边赞这糖葫芦不错。 “姐姐，你们是本地人吗？”黄小莲仰着脑袋，发出稚嫩的声音。 “不是啊，我们来这里玩的。” “我们也是。” “要不我们一起玩吧，相识就是缘分。”那少女扑闪扑闪着大眼睛，“我也没在这号称天下第一的帝都玩过。” “好啊好啊。”黄小莲满口答应着，他这会儿已经习惯了和女孩子玩，没有碧落在身边，他总觉得很寂寞。 “公......”那个护卫看向少女，脸上似乎有点担心。 “不打紧，小弟弟喜欢我才和我一起玩的。”她忽然伸出白皙的玉手，捏了一把黄小莲有点胖胖的脸蛋。 “哥哥。”黄小莲回过头去看黄泉，后者耸耸肩，说：“你喜欢就好。” “嘻嘻。” “怎么称呼你啊？”黄泉一脸轻松地问。 “叫我星影吧，这是我的家仆厉雨。”星影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护卫，后者向黄泉恭敬行礼。 “哦，我叫黄泉，这是我弟弟黄小莲。”黄泉大大咧咧地说。 星影哦了一下，接着笑了，她身后的厉雨反而猛地皱了一下眉毛，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这自然逃不过黄泉的眼睛，不过呢黄泉生性大大咧咧，也不怎么放在心里。 四人结伴游玩，黄小莲和星影一见如故，两人又都爱玩，很快就黏在了一起。走了不到一刻钟，两人手里都捧了一大堆零食。 厉雨倒是显得有些紧张，不时左右观看，似乎在看着什么。 “姐姐是哪里人啊？”黄小莲吃着桂花糕问。 “大夏国。” “大夏国？你们不正和轩辕国打仗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们只是一介小民，又不参与打仗，怕什么？” “也是。” “你们呢？” “我们从桐柏国来的。” “桐柏国？”星影眼珠转了几下，笑着说：“你们怎么来的啊，这一路上各个国家都在打仗，路上到处是封锁线。” “哦，我们骑龙来的。”黄小莲毫不隐瞒。 “骑龙？”星影哈哈一笑，“你们这么厉害的吗？” “主要是这样快很多啊。” “是吗？”星影抬头看了一眼黄泉，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怀疑，这俩兄弟是不是傻子。 就在这时，几名巫师从他们身前匆匆走过，看他们的穿着，正是巫之联盟的巫师。 星影胆子极大，拉着黄小莲跟了上去，厉雨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黄泉依然悠哉跟随。 几人走了一段时间，发现那些巫师转入了一个小巷子，星影偷偷跟上去，才发现他们围着一个身穿黑袍的巫师。 “这下热闹了。”星影一眼就看出了那名巫师是黑巫师。 那名黑巫师被围着，却一点也不慌，嘴里在碎碎念着咒语，巫之联盟的巫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人攻上前，其余三人抽出长剑，从三个方向攻去，那黑巫师冷笑一声，化作一团黑烟，正准备遁去，突然天上劈下一道闪电，正正击中他，那黑巫师顿时被烧成了黑炭。 巫之联盟的巫师见了，个个目瞪口呆，不知这闪电为何会突然出现。 街上忽然传来禁卫军的呐喊声，他们顾不上这具被劈死的尸体，急忙往前逃跑。 “我滴乖乖，这禁制比传说中的厉害。”星影吐了一下舌头。 厉雨不想惹麻烦，向黄泉和黄小莲说了声对不起，抱起星影，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幕中。 黄泉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比他逃得更快，这可是从未遇到过的人啊，他更不想惹麻烦，摸了摸鼻子，抱起黄小莲，瞬间移动到了另外一条街道。 那一队禁卫军看到天降闪电，知道有人触犯了禁制，赶紧跑过来看个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在京畿地区施法，没想到赶到时只有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小队长和副队长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厉雨将星影放下，星影有些责备：“我们一走了之，那兄弟俩咋办？” 厉雨拧紧眉毛，说：“公主不必担心，他们比我们更安全。” “怎么说？” “这两人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将南洲搅乱一团的兄弟俩。”厉雨有些担忧，结合之前的传闻，厉雨认为这兄弟俩就是传说中的风云人物。 “哦，竟然是他们俩。”星影反而更高兴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从桐柏国来的大夏国公主月影和他的侍卫厉风，两人为了不让轩辕国的人发现，特意取了假名。 他们此前奉命去桐柏国为伏据贺寿，后来被伏姤软禁了，没想到却遇上了桐柏国政变，伏姤杀了伏据，拿下了桐柏国，厉风趁着伏姤不留意，带着月影偷跑，碧落那时已经失踪，月影只得写信给父王写明那边的情况，并悄悄离开南洲。 南洲的动荡出乎他们的意料。各小国遭到了魔族的入侵，妖族横行，蛮族和羽族如临大敌，枕戈待旦，而本来是维稳住南洲大局的巫之联盟却被黑巫师搞得焦头烂额，想要收拾这混乱的局势根本不容易。 两人一路躲藏，回到清江，月影招来了鲛人，却听他们说黑巫师北上，欲要拿到轩辕剑，月影本就是个喜欢热闹之人，不顾厉风阻挠，混入姜不器的水师之中，跟随舰队北上。 来到京畿后，月影多方打探，却不曾有任何有关轩辕剑的消息，这天晚上无所事事来到街上闲逛，却没想到碰到了黄泉兄弟。 “公主殿下，这两人是灾星，去到哪就祸害到哪......”厉风却不像月影那么轻松，这黄小莲倒也罢了，看起来就是个平常小孩，可是这个其貌不扬的黄泉，身上没有散发出一丝修炼者该有的气息，看他那个人畜无害的样子，厉风怎么也想不到能凭一己之力搅动了整个南洲的混乱局势。 只能说这个人的修为远远高于他，厉风才特别头疼，他想要护月影安全，这可比以前难得多了。 “不会啊，他们对我挺好的。”月影嘻嘻笑着说。 “公主，你说他们会不会也是冲着轩辕剑来的？” “厉风，你比以前聪明了。”月影的笑意更浓了，“昨天不是来了三条龙吗，古往今来，也只有轩辕天帝的后裔能驱使巨龙了。” “你怀疑他们是轩辕天帝的后人？” “按理说不是，不过之前那个姬正不是去了南洲吗？” “这......”厉风一时跟不上月影的想法了，但他知道月影公主真的很聪明，很多时候她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 “反正多跟他们接触是没有害处的，我可以感觉到他们对我们没有恶意。” 月影说的倒是对的，不过厉风还是有点担心，如果月影跟着乱来，那他的压力可就大了，尤其是现在大夏国和轩辕国正处于交战时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不知道如何向姜鼎大王交代。 “厉风，你觉不觉得那个黄泉有点眼熟。” “是有点。” “我怀疑他也是大夏国的人。” 经过月影这么提醒，厉风倒是想起来了，黄泉的耳垂有点长，这和大夏国国民的样貌有点相似，而且，厉风犹豫了一下，说“公主，他长得和大王有点相像。” “不会吧。”月影这时细细回想起黄泉的样貌，的确和父王有那么一点相像，眉宇间都有一股英气。 “咋一看是像的，不过看仔细了就没那种感觉了。” “厉风，你记得当年发生的那件灭门惨案吗？” 厉风的脸色顿时变了，这在大夏国，可是完全不能讨论的事情，当即对月影说：“公主，此事万万不可再提，要是被大王知道了，你我人头不保，就算你是大王最喜欢的公主，也不能幸免。” “切，父王可是远在颖都，哪里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但......” “年纪大约是可以对上的，样貌也有点相似......”月影托着下巴，沉吟。 厉风看月影认真思考，不由得说：“公主真的在怀疑......” “如果是真的，你想想，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发现。一个这么厉害的人，可以立刻为我大夏国所用。” “可是大王当初不就是怕这个，才会下令灭门的吗？”厉风不断摇头，说：“这可是预言将来要改变大夏国历史的人，我们碰不得。” “再说吧。”月影看厉风唯唯诺诺，有点扫兴。 “此事事关重大，我认为要先向大王禀告。” “不用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找他们探个口风，我有预感，未来几天一定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 黄泉和黄小莲捧着一大堆吃的回到司天阁，姬正没有入睡，而是等着他们。 姬正迫不及待地问：“有打探到什么吗？” “没有啊，我们就是去逛街的。”黄小莲将一块驴打滚塞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黄泉哈哈一笑：“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睡觉吧。”说完，向姬正告辞。 黄小莲捧着零食屁颠屁颠跟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要不要分点给姬正哥哥啊？” “他不喜欢吃这些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姬正正感觉到无语，脑海里却突然传来黄泉的话：“熄灯，假装睡觉。” 姬正马上醒悟过来，不过他经过一番南行后，成长了许多，和往常一样，先是看了一会儿书，到了平时睡觉的点，才关上灯，和衣而睡。 奉命守护姬正的巫师，在门外看到姬正的身影上了床，一人向离叁报告，另外一人打了个哈欠，开始迷糊着睡觉。 黄泉这时和黄小莲大摇大摆来到姬正门前，轻声喊姬正。 姬正开门，看到黄泉兄弟笑得很灿烂，又看到那守卫打着鼻鼾，睡得很酣，以为黄泉对他施展了催眠术。衷心感到佩服：“黄泉兄弟，轩辕天帝可是下了禁制，任何人不得在城内施展法术，否则必遭天谴，没想到你却能超越禁制。” “没有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逾越天规？我让黄小莲对他吹了个迷香，这是物理催眠。”黄泉难得有一丝不好意思起来。 姬正赶紧请黄泉兄弟进屋，关上门，悄声问：“黄泉兄弟，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发现算是有一点，我和黄小莲逛街时遇到了你的马仔。” “马仔？” “来自巫之联盟的巫师。” “他们不是忙着捉妖吗？怎么会来到这里了？” “不知道，但我估计再过一两日他们就会找你来了。” “巫乾盟主让他们来辅助我的？” “应该是吧。” “那他们会不会和司天阁发生冲突？”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巫师也来了。” “他们也来了？” “你猜他们为何而来？” “也是为了龙珠吗？” “不知道，不过必然没啥好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明白了。”经历过许多波折，姬正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我们要不要先他们一步找到龙珠？” “龙珠的事暂且搁置吧。”黄泉挠挠头，“应龙那老头我来应付就好了。” “我们答应了他的啊。” “这个，你有办法找出来吗？” 姬正顿时语塞，关于龙珠的事，他真的一无所知。 “相比这个，我想巫乾更在意轩辕剑吧。” 姬正沉默，他明白黄泉的意思，只要拿到了轩辕剑，巫之联盟将出师有名，到时可任意驰骋于山海大陆之间，只是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取了轩辕剑。一来这轩辕剑可是关系到整个毫京的阵法，一旦取了轩辕剑，整个禁制将立刻消除，到时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来毫京撒野，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毫京，那么毫京立刻成为众矢之的。二来，也就意味着此后将与巫之联盟捆绑在一起，面临着整个山海大陆各族的冲击，姬正得掂量巫之联盟是否承受得住。 黄泉见状，亦没有说话，只是来回捏着黄小莲的脸蛋。 他在等姬正下决定。 良久，姬正似乎下定了决心，轻轻吐了口气，说：“我们先去取轩辕剑。” “好的。”黄泉没有丝毫犹豫，也没作什么表态，接下来的事情就明朗了，他帮姬正拿到轩辕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黄泉兄弟，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姬正微笑着问。 “问吧。” “你为何要帮我？” “受人所托。” “碧落公主吗？” “算是吧。”黄泉轻松地说，“那就现在出发吧。” “的确，事不宜迟。”姬正点头，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如今黑巫师来了，指不定与机谷有啥关系，要是晚了可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你知道轩辕剑藏在哪里的吧？” “大概知道吧。” “大概？” 姬正苦笑着解释：“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轩辕剑，这个只有历代王位继承者才有资格知道。” “明白了，大概在什么地方？” “建德宫的裕和殿内。” “好，那就出发吧。” “可是里面藏着一名很厉害的巫师。”姬正沉吟。 “先去了再说，到时我负责引开他就是了。”黄泉说话时脸色轻松得就像请客吃饭。 “好吧。”既然黄泉都这么说了，姬正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见黄泉拉着黄小莲就要走，急忙说：“我们先换上夜行衣吧。” “没这个必要吧？反正离叁他们知道。” “也是。”姬正笑了笑。 三人从窗口跳跃到屋顶，才发现屋顶上也有两名巫师守着，黄泉向姬正吐了一下舌头，突然跳到他们身前，轻轻往他们的脖子一打，就将他们打晕了。 姬正一路在屋顶上跳跃，走在最前面，黄泉背着黄小莲，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后，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那座恢弘壮观的建筑。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秘密揭晓 姬正站在屋顶遥看着这座巨大的宫城，一时百感交集。 自从半年前被逼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无奈告别恩师，踏上南行之路，这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有过欢喜，有过悲伤，恩师去世，父王驾崩，自己的太子之位被废除，真心相爱的女人竟然是只狐妖......如今归来，身份已然大不同，唤醒轩辕先祖血脉，得到整个巫之联盟的全力支持，自己将不再囿于一个小小的东洲帝国，而是全山海大陆，一切一切，恍然做了一场大梦。 只是现在还差一支可以号令天下的轩辕剑。姬正很快收拾了思绪，双眼渐渐放出光芒。 黄泉看姬正陷入沉思之中，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姬正回过头，看向黄泉，正想说话，却没想到黄小莲已然在黄泉的背上睡着，哭笑不得：“黄小莲弟弟睡着了。” “没事，他就这样，吃饱了就睡。”黄泉大大咧咧地说。 “好。”姬正知道黄泉的厉害，只要他说了没事就肯定没事。 “说说你的计划吧。” “建德宫是由禁卫军守卫的，整个宫殿一共有四个正门，每个正门会有两支禁卫军小队日夜把守，我们是无法直接从正门进去的，四角的团城也会有人驻守，而四面城墙会有禁卫军巡逻，要想进去，唯一的方法就是趁着巡逻军交替之际翻墙进去。” 姬正边说边露出了苦笑，这要是以前，他是打死也不会翻墙进宫的，这无疑是鸡鸣狗盗之流才有的行径，有违恩师一向的教导。 “时间呢？” “每隔半更，巡逻小队就会回到团城交换。” “好。” “我们到北城墙去吧，那里离裕和殿比较近。” “行。” 当即两人悄悄往建德宫北边走去。 越来越靠近建德宫了，两人不敢再在屋顶上跳跃，而是落到地面，在街巷里穿梭。有姬正带路，一切都很顺利。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建德宫的北城墙，城墙之下有一个禁卫军小队荷戟来回巡逻。 离一更还有半刻钟时间，黄泉躲在暗处，脸色悠哉，相比之下，姬正的神情复杂了许多，黄泉看他有些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 姬正感激地回望了一眼黄泉。 当这队禁卫军准备回团城轮换时，姬正正要出发，突然黄泉拉住了姬正，小声说：“不急。” 正当姬正不解时，有两名身穿斗篷的夜行人悄悄路过，他们明显没有发现躲在角落里的黄泉和姬正，此时正偷偷摸摸向城墙靠去。 黄泉捡起一块小石头，向城墙扔去。 “谁？”禁卫军听到声响，全都回头看，发现了那两个夜行人，当中两名禁卫军从队伍奔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喝住他们：“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那两名夜行人看被发现了，心里偷偷骂娘，却是一跃，跃上了一丈多高的城墙，就此翻入了建德宫。 “有人夜袭皇宫。”禁卫军们大喊，随即往天上发出信号，宫内又是一阵追杀呐喊的声音。而那队禁卫军之中则快速奔向了最近的城门。 “看起来是你们的人。”黄泉背着黄小莲，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他们为何也要闯皇宫？”姬正不解，跟着走了出来。 “不知道，但是正好我们可以趁机进去了。”黄泉冲姬正眨眨眼，施展身法，轻松翻过了这道高大的城墙，而当他落下时，身边的位置便有了人。 “不错嘛，身法挺好的。” “直接去裕和殿吧。”姬正知道宫内守卫众多，此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整个建德宫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不断有禁卫军举着火把喊着有刺客，从各大小路合围那两个夜行人，而喊声渐去渐远，明显和他们两个要去的地方相反。 裕和殿在整个建德宫中间靠北之处，一路上还要绕过许多宫殿，但是姬正对宫内地方熟悉无比，又知道明岗暗哨的地方，躲过了许多岗哨，很快就来到了裕和殿。 尽管裕和殿外面声响不断，可是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殿外四周全部站满了禁卫军，可谓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刚刚有刺客闯入宫殿之内，禁卫军首领更不敢大意，亲自带着两个小队来守卫。 守卫如此严密，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过也会立马被发现，到了这里，想要偷偷进入裕和殿已经是不可能的。 姬正回过头，轻声问：“黄泉兄弟，进不去了，怎么办？” “我的想法很简单，没法暗夺那就明抢呗。” “明抢？” “可以吗？” “试试呗，打不过就跑。” 姬正再次哑然，这个黄泉还真是三句不离逃跑，不过一想就释然了，如果不是这样的风格就不是黄泉了，不过黄泉这么一说，倒是给姬正提了个醒，自己本就是轩辕天帝的后裔，还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者，如果振臂一呼，说不定能得到万民拥戴，不说争取回王位，想拿到轩辕剑应该很轻松吧。不过这需要得到大臣的支持，但是最支持自己的老师又不在了，其余朝臣并没有多少站在他这边。 姬正喟然轻叹，唯有先放弃了这个想法，说：“好，那我们要先找到轩辕剑的位置吧。” “简单，去问你那个弟弟就行了。” “但是我担心他不会轻易说出来。” “办法也是有的，要让一个人讲实话不难。” 正当两人商量时，禁卫军的一位小队长匆匆来报：“报告大王，刺客已经被抓住了，现在审讯之中。” “好。”殿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即他又说，“栾川，这件事交给你了。” 禁卫军首领听到命令后，向殿内扣胸行礼：“是，大王。” “去吧。” 栾川领命，带着两个小队长离去。 “这么快就被抓到了啊？”黄泉撇了撇嘴。 姬正正要说话，这时突然有个寺人领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从殿外走进来，向裕和殿内高喊：“巫常觐见大王。” 裕和殿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 巫常向那寺人拜谢，大门打开后，他大踏步迈入殿内。 “吱”，厚重的大门又关上了。 “黑巫师也来了。”姬正紧皱眉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姬行竟然和黑巫师勾结在一起了。 “怕了？” “不是。”姬正摇头，问：“黄泉兄弟，有没办法听到他们在聊些什么？” “你幸好遇到我了。”黄泉大大咧咧地说。 姬正满心欢喜，这黄泉真是厉害，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黄泉嘴里默默在念着咒语，突然姬正感觉到脑海里一阵激灵，双目突然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而双耳就能将方圆几里所有的声音接收到了。 裕和殿内，一个年轻高瘦的男子身穿黑色龙袍，端正坐在座椅上，正是登上王位不久的姬行，他的右下首处坐着一个年老的巫师，司天阁阁主叁火坐在了他的对面，刚进来的巫常则站在了最下端。 巫常这时向姬行禀告：“巫之联盟的乾堂堂主巫灵刚刚抵达毫京。” 姬行先向年老巫师问：“巫相老师，这巫灵可是追随姬正而来？” 巫相桀桀笑了：“不管谁来了，都不管用，只要我们控制住姬正，巫之联盟就对我们没辙。” 姬行不住点头：“没错没错。”然后又问离叁：“那个姬正跑不了吧？” “放心，他不会跑的，我假装许诺整个机谷为他效劳，如果他真有野心的话，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关系，他要取龙珠，必然一时三刻不会离开。”巫相品着茶，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正是，正是，巫相老师说得对。”姬行忙不停附和，但是很快又忧心忡忡地问：“这人突然回来，会不会影响到我的地位？要是被他发现了是我们对灵王下......” 巫相突然凌厉瞪了一眼姬行：“不是说好以后永远不提这事的吗？” 巫相气势十足，姬行被吓得连忙说是，但是又马上说了：“留着此人终究是个祸害，不如.......”姬行做出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巫相摇头：“不可，姬正一人牵涉甚广，巫之联盟和机谷都想拉拢他，如今贸然杀了他，必然会惹来巫之联盟的疯狂报复，到时就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王上，决然没有这种可能，如今王上乃民心所向，朝臣拥戴，地位之稳固无人可撼动，加之那姬正此前已经被先帝罢黜太子之位，就算他想出手夺回王位，怕是天下没有人会答应。”叁火说。 “那就好，此次全仗国师和阁主运筹帷幄，才让孤登上王位，这龙椅孤坐久了，可不习惯旁人来坐。” “王上，为了我们统一山海大陆的大计，暂且请你忍耐一下。”巫相不疾不徐地说。 “国师所言极是，是我鲁莽了。”姬行又一番向巫相拍马屁的说辞，殿外的姬正却心生怀疑，听姬行这么说，去年父王之死似乎隐藏蹊跷，他又想到自己离开毫京时，父王的身体明明就很好，为什么会突然驾崩呢？ 这会不会是姬行勾结这黑巫师搞的鬼？姬正正在思索之时，殿内的离叁又说话了。 “我担心巫之联盟发现我们的行动了。”叁火脸色却有些担忧，“不然他们不会连续不断派巫师潜入毫京。” “不会，除了谷主，只有我们在座几位知道这个计划。”巫相依然很轻松，“巫之联盟的巫师来京，应该巫乾派来保护姬正的。况且他们正在为到处抓捕妖族而耗尽精力，哪有时间管我们？” “你们登葆山这招借刀杀人可太厉害了，只是利用蛮族与妖族的冲突，就破坏了伏羲天帝布置几千年的禁制，让妖精森林的妖族尽数逃出来在山海大陆游荡，令巫之联盟为之奔波，力量分散，左支右绌之下，差点连大本营百谷峰也被你们拿下了。谷主对此可是赞许有加。” “门主扯远了，这只是登葆山那帮人厉害，但是此地远离登葆山，京畿地区同样为禁制之地，黑巫师无法过多渗透进来，此计划还是要仰仗你们才能成功。” 姬正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南洲发生那么多事，整片大陆乌烟瘴气，都是黑巫师在背后搞鬼，一时对他们的厌恶又胜过了对已经入魔的伏姤。 几人之间又是一顿你来我往的彩虹屁，姬正听得乏味，突然又听到叁火问巫常：“还是没有办法释放巫术吗？” 巫常摇头：“没有，晚上有个学徒遇到了巫之联盟的人，想要施展巫术逃离，还是被天雷轰顶。” 听到这里，姬正惊讶回头看着泉，后者正笑吟吟，姬正讶异地问：“你怎么能释放法术？” “你也可以的，跟巫乾好好学习就行了。”黄泉却避而不谈。 “看来谷主的这个方法没有用。”叁火怅然道。 “门主何须灰心，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解除掉禁制，那轩辕天帝就不是轩辕天帝了。”巫相淡淡说道。 “国师说得是。”叁火客气对巫相说。 “说起来，现在的姬正不足为道，但那两个少年倒是不可不防。”巫相说。 “他们真有这么厉害吗？”姬行问，他见巫相不去担心姬正，反而去担心两个名不见传的少年，心里奇怪。 “很厉害。”巫相第一次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据登葆山传来的信息，目前山海大陆能胜过他的人不超过三人。登葆山那边还特意叫我留意，不能让他破坏了这个计划。” 姬正听到这，又回头看了一眼黄泉，后者耸耸肩，颇有些无奈地说：“这老头把我吹得太厉害了。” “他到底什么来头？”叁火赶紧问，之前他对黄泉和黄小莲毕恭毕敬，也是奉巫相的话行事而已。 “你们机谷号称知晓天下事，难道就发掘不了他们的身世吗？”巫相睥睨了一眼叁火。 叁火哈哈一笑，显得有些尴尬：“暂时还没有，不过他现在已经出了名，南洲各族都将他供若上宾，必然大有来历。” “这不怪你，你在东洲呆太久了，必然对炼炁师早已陌生得一塌糊涂了。” “国师教训得是，现在的我早已经是井底之蛙了。” “整个山海大陆，排除那些到处游历的散仙——那些散仙大多飞仙天界或者到海外度假，留下来的寥寥无几了，踏入虚无境界的人不会超过10人，就算巫之联盟那些号称早已进入虚无境界的巫师，也都是拼命吹嘘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真正进入虚无境界的人不会超过3人。” “那也不至于没超过三人能打赢那小子。” “你懂什么，人族中谁又会知道，在虚无境界之上还有个混沌境界，踏入此境界，离飞仙天界就不远了。” “这么小的小孩，看起来才十八九岁，没有那么厉害吧？”叁火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巫相再次白了一眼叁火：“据我所知，这个少年的老师是广成子。” 巫相语不出惊人死不休，当他说完这话时，整个裕和殿都陷入一阵相当长的寂静之中。 姬正内心所受到的震撼一点不比裕和殿内的几个人少，这个广成子可是山海大陆最早的仙人之一，当年轩辕天帝也要拜他为师，这才能修炼成仙，多少神族遇到广成子都要毕恭毕敬行礼，喊一声前辈。 黄泉像是一个刚刚受到表扬的学生，竟然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鼻子，说：“其实那老头的名字，他就没有跟我说过。” 叁火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当年广成子可是最先升入天界的，怎么还会在山海大陆活动呢？” “这些都是传闻而已，广成子到底飞升还是留在山海大陆游历，没有人知晓，不过现在倒是确定了。” “这个，我们没有不敬的意思，你们怎么知道的？” “鬼三先生说的。他和那小子交手过不少次，也在他身上栽过跟头，鬼三先生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那他会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不知道。但是你们就祈祷他没有这个想法吧，不然在毫京，我想不到任何办法制约他。”巫相冷哼了一声。 “他应该没有这样的想法吧？”叁火尴尬着说。 “最好这样，而且还要告诉你们一个更坏的消息。” “什么？” “他那个很小的弟弟，看起来很可爱是吧，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他是兽族首领的儿子，而且我怀疑他是龙族。” 裕和殿内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姬正此时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没想到平时可可爱爱的黄小莲，看上去惹人喜欢的小吃货，竟然一头巨龙，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又怎能在应龙面前谈笑风生呢？ 姬正看向黄小莲，此时正趴在黄泉背上睡得正酣，口水鼻涕不住滴在黄泉的衣服。 姬行看着殿内的几人都不说话，想打破这尴尬的场面，笑着说：“老师肯定有办法制止他们的。” “有是有，但还不是时候。”巫相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我们登葆山第一高手巫武的实力不在他之下。” “那么老师可以请他出山吗？” “王上，巫武不会轻易出山的。” “好吧，那就寄望在座两位了。”姬行向巫相和叁火行礼。 叁火赶紧向姬行回礼，巫相只是摆摆手：“尽力而为，据我这些年的推演，九天玄黄大阵必然会被破，只是如何破的，我推演不出来。” “为什么？”姬行尽皆着问。 “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那我们要赶紧采取行动了，迟了，怕是变数更多。”叁火说。 姬行连忙说：“正是，劳烦老师了。” “不急，时机还没成熟。”巫相摆摆手。 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且洪亮的声音：“报！” “说。” 门外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说：“姬正和那俩少年不知何时离开了司天阁。” 什么？姬行等四人脸色立刻紧张了起来。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各怀鬼胎 被发现了吗？姬正回头看，黄泉倒是一脸轻松，小声说了句：“撤吧。” 就在这时，有个守卫看到这边人影晃动，喊了声：“谁。” 黄泉嘻嘻一笑，背着黄小莲冲了出去，几个起落，已经不见了人影，姬正不敢怠慢，紧跟在他身后。 殿外的禁卫军赶紧大喊：“有刺客！”拿着长戟和长剑追了去。 其他宫殿的禁卫军听到喊声，心下郁闷。又来！当建德宫是厕所吗，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这要是大王怪罪下来，那还得了。除了留下一部分禁卫军守护宫殿，一个个循着声音追去。 只是黄泉的身法极快，他们只能眼睁睁目送着三人离去。 待侍卫将这个消息回报给姬行等人，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这三人真是欺人太甚了，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屋内又一阵凝固了空气般的死寂。 深夜，巫相回到裕和殿偏殿的一个房间里，对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毕恭毕敬地说：“师尊，正如您所料，黄泉和姬正来了。” 那人面色平静，说：“没关系，就算他们来了，也不会影响到计划。” “我担心没有人能阻止他们，到时破坏了师尊的重生之路。” “东洲本就人族圈地自嗨之地，人族又都是废物，没有几个炼炁师，这两人的出现的确会打破这里的平衡。” “那师尊可有办法对付他们？” “登葆山那边怎么说？” “他们遇到了麻烦，巫之联盟集合了大部分的巫师，正在攻打登葆山，巫乾为了毕其功于一役，连云崖的那些老怪物都请出山了。如此一来，必然是不能来毫京了。” “登葆山苦心经营了上千年，巫之联盟一时三刻打不下来的。” “就算可以打下来，那必定伤筋动骨，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我们正好获渔翁之利。” 那老人缓缓点头，随即吩咐巫相：“你给战祭带话，让他早点过来，到时九天玄黄大阵一破，立刻占领毫京。” “是！那我不妨碍师尊休息了。”巫相说完，向那老人行了个礼，退到大门，轻轻关上门，轻轻舒了口气，这才急匆匆离去。 叁火回到司天阁，那里早有一个年轻的巫师在等待。 那巫师脸皮白净，气宇轩昂，穿着白衣，自有一股英气。 叁火看到了他，立刻恭敬地问候：“见过成缺先生。” 成缺微微颔首：“听说姬正逃跑了？” “正是。”叁火稍微有些紧张，即使这正是谷主的预料之中，可是他生怕担责，正想解释几句，成缺却打断了他的话。 “姬正什么想法？” “他没有说，不过我估计他不太想加入机谷。” “难道他不知道只有机谷才能辅佐他君临天下吗？区区一个巫师联盟，能有何用？” “我已经向他说明了这当中利弊，不过他似乎听不进去。” “好的，我知道了。”成缺的脸色看不出喜悲，叁火可不敢轻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 “巫相那边呢？” “他说一切依照计划行事，即使姬正回来了和黄泉出现，而且......” “而且什么。”成缺轻轻皱了一下眉毛。 “而且他表明了目前没有人能制止黄泉。” “他们还真会藏。”成缺冷笑一声。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对于这些上层的博弈，叁火能不掺和就不掺和，这成缺可是谷主身边的心腹，此次来的目的，恐怕不单是为了监督如何破坏九天玄黄大阵的吧。 “没关系，黄泉那边我来对付。”成缺平静地说。 “好。”离叁回了一句，又问：“谷主还有别的吩咐吗？” “暂时没有了。你继续留意姬行的一举一动就好。” “是。” 黄泉和姬正摆脱了禁卫军的追击，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却听到旁边的巷子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姬正殿下。” 姬正和黄泉朝声音那边看去，一个身穿玄白氅毛长袍的中年女子正在向他们招手。 姬正疑惑地看了一眼黄泉，这女子的打扮很明显正是巫之联盟的人，可他没见过此人。 “姬正殿下，我是乾堂堂主巫灵。”巫灵快步上前，向姬正行礼。 姬正立刻想起来了，他听过巫灵的名字，可是巫乾早些日子派她北上东洲去捉妖，是以一直没有见过面，没想到她却来到了毫京。 巫灵是自己人，毫无疑问，姬正立刻走了过去。 当姬正走过去，才发现巫灵身后跟着几名弟子。 “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巫灵瞥了一眼黄泉和他背着的黄小莲。 “这是黄泉和黄小莲兄弟。”姬正生怕巫灵误会，当即向她解释。 “请殿下移步到我们的住处，我有事向殿下汇报。”巫灵说。 姬正正愁找不到落脚点，这巫灵来得正是时候。 巫灵带着他们东拐西转，穿过了十几条巷子后，来到了一家客栈前。 一进入客栈，黄泉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困了，请巫灵帮他安排个房间睡觉。 巫灵本来以为这黄泉是个年轻小伙子，没想到眼力这么好，对他有点好感了，当即让巫舞带他去一个新房间。 巫灵领着姬正来到另外一个房间，待确定周边没有人偷听后，这才说明了自己来意。 原来巫灵带着乾堂的弟子一路北上捉妖，那北逃的妖族很多，有些还很厉害，一路追捕下来，乾堂可是折了不少弟子。过了清江，巫灵本打算就此收手，毕竟当年颛顼天帝可是下了命令，巫之联盟的巫师不得回东洲。 然而正当巫灵带着一众弟子在清江南岸眺望着北边的妖族耀武扬威而无计可施时，有人给她送来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为妨妖族祸害人间，特意准许巫之联盟的巫师北上捉妖。 巫灵当然不会轻信信上的内容，这说不定是黑巫师的阴谋诡计，她想找到送信的人问个清楚，那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巫灵特意派了一名弟子回百谷峰向巫乾说明情况，并请示下一步如何做。 没想到巫乾看了信，欣喜若狂，立即催促巫灵北上捉妖。 巫灵这才知道这不是假的，带着一众弟子匆匆度过清江，不过那些妖族看到白巫师来了，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一路北逃，穿过几个正在打仗的国家，最后进入了轩辕国，奇怪的是，他们也没有再北上了，而是在轩辕国的京畿附近游荡。 巫灵是这两天才赶到毫京的，那些妖族还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赶来，巫灵只是带着乾堂的20多个弟子，寡不敌众，好几次被围住了攻击，最后迫不得已躲入了毫京，并且派出灵鸟向巫乾报告此情况，希望他能增派援手，一举消灭在逃妖族。 这天晚上，巫灵听闻有巫师夜闯建德宫，而刚好两名弟子失踪了，她担心这两名弟子的安危，悄悄带了几名弟子赶去建德宫，希望能救回他们，没想到却碰到了姬正和黄泉兄弟。 听到这里，姬正这才明白过来，他立刻想到的确是有两名巫师闯入了建德宫，便苦笑着说：“我看到有两名巫师偷偷潜入建德宫，不知是不是堂主的弟子。” “真是胡来，我千叮嘱万吩咐一定不要进宫，他们就是不听。”巫灵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掌拍向了桌子。 砰，那桌子应声四分五裂。 姬正皱眉问：“他们为何要进宫？” “实不相瞒，这捉妖的路上，我们也随时和盟主联系，殿下的容貌我们早就在图画里见过了，所以我才能一眼认出殿下来。殿下天帝血脉的唤醒，还有后来百谷峰遭到了黑巫师的偷袭，以致损失惨重，我们都知道，平时我们也会讨论，希望殿下能带领我们驱赶妖族和灭了黑巫师，后又听说殿下被巫山.......”说到这里，巫灵本来白皙的脸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姬正知道巫灵是巫山的老师，当即说道：“其实巫山没有真正下死手，不然我不可能活下来。” 巫灵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是，接着又说：“巫山以下犯上，罪不可赦，我在这里向殿下赔罪。” 姬正赶紧说：“不敢不敢，这都已经过去了。” 巫灵说：“殿下宽宏大量，那是万民之福。我们对殿下期望很高，想着殿下不敌巫山，可能是少了件趁手的兵器，而听说轩辕天帝的轩辕剑藏于建德宫内，于是那两个脑筋不活络的弟子就想着为殿下去偷剑，想献剑于殿下。” 姬正这才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师兄们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这轩辕剑可不是一般人能取的，怕是白白浪费了他们的一番好意。” 巫灵听得出来，姬正没有埋怨他们鲁莽行动，反而处处为他们着想，心里感动，不过她担心这两名弟子的安危，便问：“殿下可有办法营救他们？” “天牢守卫众多，戒备森严，有一点难度。”姬正沉吟了一下，这倒是个麻烦，虽然让黄泉进天牢救人不难，可这么一来，似乎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了，而且当下寻找到龙珠和取到轩辕剑才是重中之重。 “殿下，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大胆吩咐，为了救出弟子，乾堂将竭力协助。”说到这里，巫灵向姬正跪了下来，她是出了名的爱护弟子，捉妖时的战损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就这么白白看着两名弟子去送死，她就十分舍不得了。 姬正急忙扶起巫灵，说：“堂主不必如此，我尽力而为吧。” 巫灵欣喜若狂，连忙对姬正说感谢。 姬正连连摆手，让巫灵不要这么客气。 巫灵一想到弟子有救，高兴极了，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才又问：“殿下为何会出现在毫京，莫非是为取轩辕剑而来？” 看来巫乾还没跟巫灵说起这事，姬正心里嘀咕了一下，他此时已经成长了许多，决定先不告诉巫灵关于龙珠的事，而是问：“巫灵堂主可曾收到巫乾盟主的指示？” “没有，我们此刻离百谷峰几千里之遥，即使盟主有所指示，通过鹞鹰传信，最快也要六天才能送到。” “那这期间，麻烦堂主听从我的安排，可好？”姬正小心翼翼地问。 “殿下言重了，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乾堂上下自当全力配合。”巫灵想不到姬正这么客气，愣了一下：这个姬正怎么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呢？不过这样没架子，似乎也不错。 “按理说姬行不会放你们进来，可是他就这么做了，我担心他暗藏阴谋，这几日，请堂主约束弟子，不要外出。” “好。”巫灵爽快地答应了，随即又担忧地问：“我那两个弟子？” “他们不至于马上就被杀，只不过可能会供出我们的藏身之所，这几天请堂主请多留意四周。” “好。” “明天我和黄泉兄弟去天牢里看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巫师不能在毫京里施展巫术，就几乎等同于废人，以乾堂区区二十多人闯入天牢救人，无疑于送死。这个时候，能够无差别施展仙术的黄泉自然是救人的最佳人选。 “算了，反正也欠他那么多了，不再会多欠一个人情吧。”姬正心里暗想。 第二天一大早，姬正就敲响了黄泉兄弟的房门。 黄泉懒懒散散开门，喝了一口水时，才问姬正：“这么早，是不是送早餐来的？” 姬正的脸上一热，他真没有想到这点，不好意思地说：“晚点会送来。” “进来吧。”黄泉回到房内，倒了杯茶，咕隆一口喝掉。 姬正往床上看去，黄小莲还在呼呼大睡。 “黄泉兄弟，有一件要麻烦你了。” “什么事？” 当下姬正将巫灵的请求跟黄泉说了一遍，说到后来，竟有些愧疚，说：“巫灵堂主钟爱他的弟子，是个好堂主，我们不应该拒绝她，所谓君子成人之美。” “问题不大。”黄泉一听要进天牢救人，觉得有趣。 姬正大喜，不住向黄泉道谢。 “吃完早餐我就动身。”黄泉打了个哈欠。 “我这就安排。” “等一下。” “怎么啦？” “你一起去吗？” “我......”姬正本来想说我去了也没啥用，不过经黄泉这么一提醒，倒是想到了，以后要领导巫之联盟，就要以身作则，而这个时候，就是树立威信的最佳时机，起码乾堂以后会铁了心跟随他，当即说：“我去。” “巫乾那老家伙有没有传授你什么巫术？” “这个，自从我唤醒血脉后，就马不停蹄去作战，后来被巫山打重伤，又去了龙牙山疗伤......” “知道了。”黄泉突然口中念着什么，然后迅捷伸手在姬正的额头一贴，姬正的脑海里疯狂涌入数十种仙术的施展之法，这些口诀化作文字，在他的脑海里旋转不停，最终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照说你先祖是轩辕天帝，他的师父又是广成子，这些仙术应该适合你使用。” “多谢黄泉兄弟。”姬正大喜，站起来向黄泉拜谢，他是衷心感谢黄泉的慷慨。 “将来你不要告诉广成子那老头，不然他非宰了我不可。”黄泉嘿嘿一笑。 “黄泉兄弟说到，自然不会。” “只是这仙术你虽然记住了，但是要灵活运用，还得你以后勤加修炼。” “是，我一定不会懈怠的。” “目前来说，自保应该没有问题的。”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绝不会给黄泉兄弟拖后腿。” “哎呦，我肚子好饿。”黄泉打了个哈欠，又拍拍肚子。 “我马上去安排。”姬正急忙跑出去，吩咐厨房将所有的食材都做成早餐，送到黄泉的房间。 待姬正领着厨师将众多早餐路过大堂时，可是惊呆了乾堂的那些巫师，不知道姬正怎么啦。 黄小莲已经醒了过来，俩兄弟如风卷残云般将所有的早餐一扫而光，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 姬正在毫京生活已久，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三人简单化了妆，告别了巫灵，出了客栈，黄泉却不着急，在大街上晃晃悠悠走着。 此时大街上的百姓却不如往常般悠然自得，个个脸色怪异，朝着天空看去。 姬正跟着往天上看，穷极目力的四周，整片天空昏昏沉沉的黑暗，似乎有无数的妖族在天上飘荡。 “这.......” “该来的总会来，担心也没用。”黄泉背着手，一如既往的镇定。 “要是冲破了这禁制，那毫京所有的百姓必将遭殃。” “那不是当今圣上担忧的事吗？” “可是.......” “别可是了，救人要紧。”黄泉虽是这么说，却依然不疾不徐地走着。 街上的禁卫军不时匆匆路过，脸色凝重，遇到撤摊慢了的摊主，一鞭扫过去，将他们驱赶到边上。 姬正看得心疼，这些都是奉公守法的老百姓啊，却遭到了这般待遇。 姬正领着黄泉兄弟走向天牢，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天牢大门，奇怪的是，那里本来有很多士兵守护，这个时候却一个士兵都没有。 这时叁火带着离合和离分两名巫师从天牢里走出来，笑看着姬正三人：“殿下，黄泉小兄弟，你们来得太慢了，成缺先生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使者来意 叁火领着三人进入天牢，一路上遇到那些被关押在监牢里的犯人个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有几个狱卒还在挥鞭审讯着犯人。 黄泉赶紧捂住了黄小莲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些残忍的画面。 众人穿过监牢，来到了一处天井，监牢里一片阴暗潮湿，这里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边还各种了一排松树，此时正是春天，那松树蓬勃生长，树叶苍翠欲滴。而天井上挂着两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看那破烂的衣服，应该就是昨晚夜闯王宫的那两个巫之联盟的弟子。 姬正气愤不已，命令叁火立即放人。 “放人吧。”这时从屋内传来一个清爽的声音。 叁火向离合一挥手，后者拿刀一割绳索，那两人重重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惨叫声。 黄泉摸了摸鼻子，心里难得涌出了一丝愧疚，说起来，要不是昨夜自己调皮，也许这两人也不会被发现吧，也就不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了。 叁火这时对姬正做了个请的手势，姬正依旧愤愤然，大踏步前进，黄泉和黄小莲想要进门，离合和离分却站在了他们面前。 “如果这两位巫师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恐怕命不久矣。”叁火客气地对黄泉说，这本就是成缺的意思，今日他只跟姬正会面，如果黄泉和姬正一起，无论如何也要使得他们分开。 姬正回过头来，脸露难色，他希望黄泉陪着他。 黄泉打了个哈哈，对姬正说：“救人要紧，这成缺先生请你喝茶，那就跟他好好喝呗。”说完，对叁火说：“你找人将他们送到清月客栈，我在那里等着。”说完，冲姬正眨了一下眼，拉着黄小莲笑嘻嘻走了。 叁火大喜，这黄泉并没有过多为难他，当即对黄泉说：“谨遵吩咐。” 叁火命人送走了那两个巫师后，小心翼翼给房间关门，和两个门人守在外面。 屋里坐着一名白衣少年，看上去比姬正年轻一点，长得白白净净，一举一动带着贵族气息，举止之优雅。 “姬正殿下，久仰大名了，第一次见面，请允许小生自我介绍，小生叫成缺，乃是机谷青龙使者。”成缺请姬正入座，然后开始沏茶。 青龙使者？姬正想到巫乾曾经向他提过，机谷谷主之下，有四大使者和八大门主，八大门主各自负责主持一个门部，而这四大使者可是直属谷主，地位更在八大门主之上，这个成缺如此年轻便当上了使者之位，必然有过人之处。 “成缺先生。”姬正不愿失了礼节，向成缺回礼。 “你为何知道我们要来这里？”姬正却问。 “姬正殿下看来还没有完全了解我们机谷通天之能，要算到你们前来，一点也不难，这只是掐掐指头的事情。”成缺拿起茶杯，小小喝了一口，“我还算到，未来有一天，殿下将与黄泉必将倒戈相向，不死不休。” 姬正急了，站起来说：“你一派胡言。我怎么会和黄泉兄弟对敌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什么不可能。”成缺淡淡说，并为姬正倒了一杯茶。 这茶水水流清脆悦耳，撞入姬正的耳朵，让他清醒了过来，是啊，机谷向来擅长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这成缺这么说，摆明了是诚心挑拨他和黄泉的关系，自己怎么就会上当呢？ “阁下见我所为何事？”姬正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谷主邀请您加入机谷，叁火已经向你说过了，小生想再次恳请殿下深思熟虑，加入机谷，平复山海大陆之乱。如此，天下幸哉，百姓幸哉。” “我不愿意，你们机谷太卑鄙无此了，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放任伏姤入魔，带领魔军残害南洲小国民众，罪不可赦。”姬正义愤填膺。 “不，伏姤入魔，乃他自己的选择，与机谷毫无关系。” “伏姤可是你们机谷的人，你们不仅不制止他，还放任自流，这就是为虎作伥。” “谷主当初接纳伏姤时，可没想到此人狼子野心，竟有吞霸天下之心，为此不惜与魔族合作，这可是违背了机谷的衷心，殿下，机谷可是要为了人族君临天下，决然不会与魔族为伍。”成缺一双秀眼盯着姬正，不疾不徐地说，“谷主知道伏姤杀了伏据篡夺桐柏国国王之位后，就立即昭告机谷上下，将伏姤逐出机谷，永不再用。”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姬正的脸色缓和了些。 “信与不信，时间会给出答案。”成缺盯着姬正，缓缓说道，他看到姬正在凝神思考，看起来已经被自己说动了，给姬正倒了一杯茶：“殿下，先喝茶。” 姬正拿起茶杯，却没有喝。 成缺见状，继续说：“殿下，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些机谷所了解的事情，一些关于黑巫师的秘密，我想巫乾没有跟你说，或者他自己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好。” “殿下知道黑巫师一直在研究操魔之术吗？” “知道，巫乾盟主跟我说过。” “伏姤的魔军其实和操魔术类似，不过他们等级更低，是最简单的操魔术。而登葆山的黑巫师们，则想得更加彻底，将所有山海大陆的种族改造成一种可以操纵的傀儡，这样一来，他们直接就能统领山海大陆。当然，他们现在还处于实验阶段。” “这些黑巫师的想法忒可怕了。”姬正脸色铁青，如果成缺说的是真的，那么整个山海大陆将会陷入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殿下，羽人族擅射，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弓箭手，又有游乐山为天险，易守难攻，蛮族个个勇猛无比，以一当百，兽族更是强悍无比，寻常人无法伤害半分，妖族则有强大的妖神守护，鲛人族深藏建木湖，再不济还有东海为大本营，夸父族远在北方大草原，人数虽少，却最为厉害，以上，黑巫师都不能轻易伤害到，唯有我们人族，虽则数量最多，却也是最弱的，是黑巫师最好下手的种族。” 成缺说得很有道理，姬正不得不静下来好好想想。 成缺这时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接着说：“殿下，东洲上千万人口，却分裂成为数十个国家，囿于内斗，无法凝结成一条心对付黑巫师，怕是不久的将来，就会引来灭族之患。人族该如何自保？殿下身为轩辕天帝的后裔，理应守护人族，那么殿下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何守护？” 姬正沉默，这些，他都没有认真去想过。 巫乾的确向他提过一些关于这场战争的事情，不过他认为黑巫师才是幕后黑手，是黑巫师推动了这场战争，只要消灭了黑巫师，战争就会停止。 如今成缺这么说，明显他们的想法和巫之联盟不一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将来人族必然会遭受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 “殿下，到了这时，您还想着巫之联盟能站出来帮您吗？”成缺看着姬正，看他脸色在鱿鱼，显然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决定再浇一把火，“殿下，您知道巫之联盟的宗旨是什么吗？” “知道。” “那就是了，他们向来反对战争，但是这场战争不可避免，巫之联盟即使答应辅佐殿下呢，但也不会拿出全力支持，到时殿下还能调遣多少巫师？更何况，登葆山的黑巫师一直视巫之联盟为眼中钉，二巫之联盟又极度厌恶黑巫师，双方不死不休，在这惨烈的斗争下，巫之联盟还有没有余力支持殿下，小生持怀疑态度。” 成缺说得在理，巫之联盟和黑巫师这会儿已经打得天昏地暗，已然顾不上其他，要他们全心全意来东洲守护人族，似乎不太可能。 “殿下，巫之联盟远离东洲千年，早已不了解东洲的发展，自然就不会理解人族的真正需求，人族虽然单个实力最弱，然而却最为渴望站在天下之巅，不被其他种族看低，不被其他种族欺负，人族最大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安居乐业。然而，到了现在，连这个卑微的心愿非常难实现，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人族将不幸地被卷入在内，如果没有一个极为出色的领导者领导，没有一个振臂高呼，天下人族共同拥戴的领袖，那么一盘散沙的人族，将很快会被黑巫师消灭，从此消失在山海大陆。” 说到这里，成缺平静看着姬正，一字一顿地说：“殿下，只有身为轩辕天帝后裔的您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姬正一时说不出话来。成缺分析得很有道理，人族微弱，该如何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中活下来，关系到整个人族的未来。只是他已经答应过巫乾，未来会领导巫之联盟前行，这会儿又答应机谷的请求，恐怕不太妥当。巫乾对他有机遇之恩，且救过他性命，这时选择机谷，无疑是背叛了巫之联盟。 “相信殿下来的路上也发现了遍布毫京四周的妖族，此时还有轩辕天帝留下的阵法可以阻止他们进来，可一旦将来阵法被破，那些妖族闯进来，遭殃的只会是普通百姓，他们手无寸铁，又如何打得过妖族，最终落得个饱腹妖族的可怜下场。” “巫之联盟的巫师会消灭那些妖族的。” “殿下，他们的巫师才多少，而妖族数量又有多少？你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身上，倒不如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殿下，您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扫除妖族的。” “我.......可以吗？”姬正惊讶得张大嘴巴。 “当然可以，当年轩辕天帝留下的轩辕剑，可镇压世间一切妖魔，殿下，只有你有这个资格拥有轩辕剑。” “可我都不知道轩辕剑在哪里？”姬正苦笑道，“只有姬行知道。” “姬行早已被黑巫师蛊惑，登基后主动发起战争，以致民不聊生，更引得轩辕国飘飘欲坠，如此祸害国家之举，非常不得民心。而且这王位继承者本就是殿下，殿下登上王位名正言顺。待登基之时，那姬行不得将轩辕剑的藏处告诉您？” 成缺这么说，姬正颇为心动，可一来他已先答应巫乾，二来这机谷多奸诈之徒，言而无信之辈比比皆是，觉得这时答应成缺是万万不可的，可是成缺说得也对，东洲千万人族，的确需要一个人出来领导，才能度过未来的战争危机。 “成缺先生，容我再想想。”姬正感觉到很为难。 “没有问题。”成缺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本来他都以为姬正绝对不会被自己说动，在最后，他决定最后再添一把火，让姬正的心动摇一点，“机谷八门，每门门徒超过十万，他们全都是人族精英，或掌握奇技淫巧之术，或掌握了一国之要，或是修为极高的炼炁师，只要发动起来，超过八十万精英将为您所用。” 姬正没有说话，而是在权衡当中的利弊。 事已至此，成缺猜到了姬正内心的挣扎，便知今天这番劝说起到了效果，于是站了起来，说：“当日姬行诬陷您的恩师萧远之太傅通敌叛国，不仅抄了他全家的财产，还将他的家人流放北荒，女眷卖去青楼。那些女眷我已经赎回来了，至于以后会有怎么的命运，想必殿下自有安排。” 成缺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而是欣赏起一边的字画来。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霸气外露 毫京上空一片晴朗，然而城外的天气越发昏暗，明明是白天，那天空却异常诡异的浑浊，隐约可见有几个巨大的东西在云层之中来回摆动。 建德宫内不断派出禁卫军到城门，禁止人员出入。 街上不时有军队经过，这几天的异动早已让路边的小贩清楚自己这时该做什么，一个两个利索地收拾好摊子，让出了路。 黄泉和黄小莲走在街边，两人都看到了城外的那些妖族，不过两人都没有将心思放在上面，两人此行的目的不是斩妖除魔，他们也不愿意被牵扯在内，甚至也不是为了拿到龙珠，黄泉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帮助姬正拿到轩辕剑。 街上的百姓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着四周的黑云指指点点，有些胆小的已经悄悄回家，躲了起来。 “大王应该出来安抚人心的。”有几个百姓在小声讨论。 “是啊，这会不会是其他国家搞的鬼啊？” “放心吧，轩辕天帝会罩着我们的，别忘了前几天空降神龙，那可是吉祥之兆。” ...... 黄泉和黄小莲正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们：“黄泉弟弟，黄小莲小弟弟。”两人循声看去，月影站在街边朝他们挥手，身后是那位高个侍卫。 “是星影姐姐。”黄小莲欢呼着冲过去。 月影抱着黄小莲旋转了几圈，又用力亲了亲他，这才依依不舍将他放下来，黄泉悠哉走过去，跟厉风打了个招呼：“你好。” “外面是什么情况啊？好可怕。”虽然这么说，可是月影的小脸却没有害怕的神色。 “不知道。”黄泉比月影更放松。 “那算了，不管这些了，就算是什么妖魔鬼怪也打不进来的。”月影笑嘻嘻说。 “应该是吧。” 月影看黄泉一直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对外界也不太关心，她就没遇到黄泉对什么表现是特别上心的，于是主动请他们到一家酒楼里坐下来，先吃上一顿再慢慢套话。 月影挑了一间安静的包厢，特意叫老板弄了一桌京畿最有名的菜肴，什么蒸熊掌、蒸驼峰、炖猪脑、燕窝鸡丝汤.......凡是有名的采石一股脑儿端上来，黄泉和黄小莲其实刚吃了早餐，不过看到满满一桌好菜，肚子又饿了，以他们的速度，干掉这一桌子菜不会很慢。 月影还让老板上了最好的陈酿——珍藏十八年的女儿红，不过黄泉和黄小莲都不喝酒，黄泉说：“我还没到十八岁，妈妈不让喝酒。” 黄小莲紧跟着说：“我才六岁，妈妈不让我喝酒。” 月影不好勉强，只得说：“好吧。” 月影放下了酒瓶，问黄泉：“你们来毫京干什么啊？” “玩啊，这里号称东洲最繁华的京都，又是轩辕天帝飞升前建立起来的国都，这么有意义的地方，肯定要来看一看的。”黄泉拿起牙签，悠哉剔着牙，“怎么说我也是人，死之前总得要来这里看一眼，才不枉来人间这一趟。” “什么生啊死啊？小弟你还年轻。”月影这时以为黄泉在开玩笑，就没想那么多，笑着说，“你们特意骑龙来，就是为了看看。” “对啊，可惜好像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建德宫，我还没去看过呢。” “建德宫可不是你们想看就能看的。”月影朝黄泉吐了一下舌头，“不过京畿之外还有很多有名的建筑，比如长城、圣山、千湖，这些都是当年轩辕天帝经常游玩的地方。” “好啊，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去看看。”黄泉说。 “有时间？你们现在没时间吗？”月影挑了一下眉毛。 “可能吧，我们就待两天，然后就回去了。” “就两天吗？好可惜啊，我们才相识。” “没办法，生活不易。” “哥哥是急着回去见碧落姐姐啦。”黄小莲捂着嘴笑着说。 “碧落姐姐吗？”月影托着下巴，“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你认识碧落姐姐？”黄小莲惊奇地看着月影，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期待。 “认识啊，我们还是好朋友。”月影笑了。 “真的？那太好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碧落姐姐的好朋友。”黄小莲明显更兴奋了，摇着月影的胳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其实呢，我不叫星影，我叫月影。”月影将嘴巴放到黄小莲耳边，轻声说，“我是大夏国的公主。” “公......”黄小莲激动得要喊出来，月影立刻捂住了他的小嘴，笑着说，“你知我知就好了，不能说出去，不然我就会被坏人抓走了。”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黄泉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以往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实不相瞒，我们是听说黑巫师要偷轩辕剑，就想着有没有浑水摸鱼的可能。”月影瘪着嘴巴说。 黄泉哭笑不得，这月影公主胆子太大了吧，轩辕国和大夏国正是开战之际，她却一人偷偷跑来对方的京都，还说要趁机拿走轩辕剑，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逃不掉的，要是地位高一点，还可能会影响到两国的命运。 “这轩辕剑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黄泉心想，原来惦记这把剑的可不止你姬正一个人啊，看来这回有热闹看了。 “对啊，我们来找了几天，都不知道藏在哪里。” “这些天你可没少去建德宫参观了吧。”黄泉不动声色地说，任谁都知道轩辕剑藏在建德宫中，月影却说不知道藏在哪里，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嘻嘻，被小弟弟发现了，可惜我们找了那么多趟，一点发现都没有。” “你说的那些黑巫师想要找轩辕剑，他们要轩辕剑来做什么？” “听说是准备给巫山用的。”月影悠哉说。 “巫山吗？”黄泉捏了捏鼻子，要说黑巫师之中能使用轩辕剑的人选，也就只要他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加入黑巫师，听说还杀了姬正，莫非是因爱生恨？” “因爱生恨？”黄泉正喝着茶，差点喷了出来。 “对啊，巫山喜欢碧落姐姐，但碧落姐姐又不喜欢他，姬正来了以后好像和碧落姐姐传过绯闻，我就想巫山是为了报复碧落姐姐才加入登葆山，成为敌人的帮凶。”月影努着小嘴，竟有一丝愤愤不平。 黄泉听得出来，这个月影似乎喜欢巫山，不过他对碧落不喜欢巫山更有兴趣一点，便问：“你说碧落不喜欢巫山，那她喜欢谁啊？” “嘿嘿，你是不是喜欢碧落姐？”月影这时笑眯眯看着黄泉，眼里全是挑逗之意，“你一翘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月影姐姐，你眼力真好......”黄小莲正想说，立刻被黄泉捂住了嘴巴，后者尴尬得脸红耳热，说，“没有没有，就是好奇，毕竟和那个恶女人相处有一点时间了。” 这还是月影第一次看到黄泉这么害羞，心里一动，看来这个是突破黄泉的地方了，就叹了口气，说：“碧落姐早就有心上人了，可惜不是你。” “不是我最好啦，这么凶又这么恶的女人，我才不喜欢咧。”黄泉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点。 “是吗？你就不想知道她喜欢的是谁吗？”月影才不相信黄泉的鬼话呢，她此时已经笃定黄泉喜欢碧落了，男人嘛，个个口是心非，没有一个例外的，“你想想，连巫之联盟的天才巫师的追求都不答应，碧落姐喜欢的那个人得有多优秀。” “是吗？”黄泉轻轻抚摸了一下鼻子，这是为了掩饰他心虚，“不过你都说了，我也就听听吧。” “嘿嘿，可以啊，不过那么久的事情了，我好像记不得了。”月影玩弄着桌上的筷子。 “那可真是遗憾。” “也许你帮我回忆一下，我能想起来。这个可是碧落姐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哦，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好奇。” “我好奇！”黄小莲举起手来，急急地说，“我帮月影姐姐回忆。” “黄小莲真乖，对我这么好。”月影捧着黄小莲的脸蛋，用力亲了有亲，在他白皙的脸蛋上留下几个红红的唇印，这才心满意足把嘴移开。 “怎么帮？” “我不会让你们去抢什么轩辕剑的，只是想请你们到我们大夏国玩。”月影笑嘻嘻着说，“说不定回到熟悉的地方，我就可以想起来了。” “好啊.......”黄小莲满口答应着，不过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看看黄泉，又看看月影，“可是我们想早点回去看碧落姐姐。” “其实嘛，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想碧落姐能走出来，得到真正的幸福。”月影轻轻敲着桌子，说，“要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是碧落姐能放下那个人，说不定就可以接纳另外一个人了。” “这大夏国不去也不是不行。”黄泉沉吟了一会儿，“现在回去那么早，好像没什么事情做。” 月影和黄小莲都高兴得跳起来，同时问：“真的？” “真的！”黄泉笑着说。 “那走吧！”月影迫不及待地说。 “不急，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黄泉没想到月影比他还要急。 “需要我们帮忙吗？”月影将厉雨推了出来，“我家厉雨很厉害的。” “不用，还是留着保护你吧。”黄泉挠挠头。 “那接下来你们去哪，能带我一起吗？” “恐怕是不太方便。” “那好，什么时候方便了你们跟我说。”月影心情很愉快，这次的会谈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只要将黄泉哄到颖都，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几人下楼，却看到一楼一个食客都没有，只有一个年轻白衣少年坐在中间那桌，悠然地喝着茶。 “这怎么回事？”月影小声嘀咕。 厉雨则观察着四周，随时准备出手。 “黄泉兄弟，我们又见面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成缺。 “原来是你啊。”黄泉笑嘻嘻回答，他却不打算走过去。 “有时间和我聊一下吗？”成缺向黄泉发出邀请。 “这个，好像没有时间呢。” “是还要陪月影公主吗？”成缺轻声说。 月影见成缺一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下惊讶，可看到他那么帅，又被迷住了，摇手和他打招呼：“你好。” 厉雨越加紧张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绝非一般人物。 “也不是，那就陪你喝杯茶吧。”黄泉转头对黄小莲说，“你陪月影姐姐出去逛逛，我很快就找你们。” 黄小莲重重点头，然后拉着月影跑出去了，厉雨皱着眉毛，追了出去。 黄泉刚坐下来，成缺为他倒了一杯茶，说：“我知道你的来意。” “是吗？” “回去吧，姬正已经被我说服了。” “他答应你什么啦？” “他答应会成为机谷的领导者。” “不错啊，这小子脑筋活络，能处。” “所以这里不需要你了。” “哎，什么需要不需要，我跟他就不是一个船上的人。” “你对于龙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嘿嘿，我就说了，还得是你们机谷消息灵通，连我要拿龙珠的事都知道。” “机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那你知道龙珠在哪里吗？” “当然。” “是要打算告诉我吗？” “如果你肯马上离开毫京的话，我告诉你无妨。” “我可以相信你吗？” “机谷向来说到做到。” “这话要是姬正来说，我就信了，可惜你不是他。”要说整个山海大陆，真心让黄泉讨厌的人和事没几个，但是机谷绝对是其中一个，伏姤如何杀了伏据，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而伏姤，正正是机谷的人。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的确知道龙珠的下落。”成缺依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很不巧，我也知道。” “所以，你这是不愿意离开吗？” “毫京是你家吗？” “不是。” “那就对了，既然不是你的家，我愿意几时来就几时来，愿意几时走就几时走。” “当然，以您的能力，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阻拦你。” “这么抬举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未必会如你所愿。” “怎么说？” “如果我抓了你的弟弟呢？” “如果你有这个信心，尽管去做。”黄泉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机谷使者，竟然敢威胁自己，这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黄泉兄弟这么自信，很好，但是别忘了这里是毫京，轩辕天帝布下的禁制没有人可以反抗，就算是贵为龙族也不行。”成缺同样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而这里，是在机谷的控制之下。” “哈哈。”黄泉对于成缺的威胁一点也不害怕，“我要说我是唯一的例外，不知道你信不信。” “不信。” “那你尽可能试试，不过......”黄泉将脑袋凑到成缺的脸边，“我可不是姬正，我不会那么犹豫不决，要是有人敢打黄小莲的主意......”说到这里，黄泉决定给成缺一个小小的警告，左手一抓，三尺之外的桌子顿时发出痛苦的“惨叫”声，然后在空中瞬间碎成无数个碎片，同时落在地上，变成一堆屑木。 “好身手。”成缺却不受威迫，镇定地说。 黄泉轻轻拍了拍成缺的肩膀，替他整理一下衣服，悠哉地说：“回去给商矶老头带个话，我会去拜访他的。” 黄泉吹着口哨，心情格外的好。 当他走出酒楼时，那家三层高的酒楼轰然倒下，掀起一阵巨大的灰尘，一边的人尽皆被吓得失色，却不明白这酒楼明明好好的，却为何会突然倒塌。 “酒楼里还有人啊。”一边的街坊大声喊了起来。 而就在烟尘全部散去时，众人才发现在这一堆废墟之中，里面的老板，小二等等全都安然无恙，每个人的身上似乎披着一个小小的罩衣，不但丝毫没受到伤害，衣服上还没有沾一点灰尘。 成缺所坐的桌椅一点事都没有，连同酒桌上酒瓶和酒杯都完好无损，当离叁带着巫师着急跑进去时，却发现他还在镇静自若地喝酒。 离叁眼尖，一进来就发现了成缺举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离叁朝外面看去，只看到黄泉那普通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围观的百姓当中，喟然轻叹，心里暗骂成缺自以为是：连黑巫师都不敢动的人，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 成缺还是太年轻了，他之前完全没有和黄泉接触过，一点也不了解黄小莲在黄泉心中的地位，这个视黄小莲还比他生命重要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黄小莲，而成缺这次赤裸裸的威胁，让黄泉感觉到了机谷的不稳定，从而导致了往后一系列事情的失控，这大大超出了商矶的意料，并且让机谷陷入更大的麻烦。 ------------ 第一百六十章 用心良苦 清月客栈。 姬正看着那两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巫师，心里有些不忍，没过多久，巫灵带着巫舞和几位弟子来了。 他叫一个小二悄悄去巫灵所在的客栈叫她们来的。 “殿......”巫灵正要叫姬正，姬正就做了个嘘的手势，这里人多杂乱，姬正可不想被认出来。 “少主。”巫灵反应极快。 “先将他们带回去吧。”姬正有点心不在焉。 “可是.......”巫灵站前一步，悄悄在姬正耳边说，“这样不就会被发现了吗？” “其实他们都知道。”姬正无奈苦笑。 “他们知道？” 姬正点头。 “那好吧。”巫灵叫那两位弟子扶这两个伤者回去。 巫灵正要跟着走，却发现姬正没有动，问：“少主，怎么啦？” “黄泉兄弟还没有回来。” 巫灵这才发现，这里就只有姬正一个人，黄泉和黄小莲都不在。 “他们去哪了？”巫灵问。 “不知道，不过应该很快回来了吧。”姬正正这么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轰动，身边的人都跑出去看热闹了，姬正几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跟着走出去。 一小队禁卫军一路小跑过去，不断呵斥旁人让开，而在街道的中间处，有一间房子轰然倒下，旁边有上百名百姓在旁围观，指指点点。 正当姬正准备问旁人时，黄小莲和一个身穿蓝衣的活泼女孩蹦跳着走过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高瘦的侍从，而黄泉落在了最后，双手绕到脑后，吹着口哨慢慢走着。 “姬正哥哥。”黄小莲却不懂什么叫秘密，远远看到了姬正，就冲他喊。 姬正无奈摸住脸蛋，不让周边的人察觉，幸好这时旁边的人早已被那间突然倒塌的酒楼吸引住了，并没有注意到黄小莲。 月影心情本来很愉悦的，不过看到了巫灵以后，像是老鼠见到了猫，立刻弯下身子，躲在了黄小莲的背后，只是黄小莲不过五尺高，根本藏不住月影。 巫灵一眼就认出了月影，她身后那位形影不离的护卫更是熟悉，冷哼了一声：“现在有出息了，见到人都不叫了。” 月影知道躲不过了，跳起来，笑着奔向巫灵，抱住她，巫灵退后了两步，不过还是被月影紧紧抱住。 月影说：“怎么会呢？灵阿姨那么漂亮，我怎么会躲着不见呢，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原来月影小时候在桐柏国待过几年，和碧落成为好姐妹，自然和巫山等人认识，而巫灵是巫山的第一老师兼堂主，偶尔也会去桐柏国，月影这人又热情奔放，一来二回，月影就和巫灵比较熟了，不仅是巫灵，月影和巫舞也比较熟。 月影朝巫舞吐了下舌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姬正看月影和黄小莲他们很熟悉，和巫灵他们更熟悉，不知此女孩是谁，心里疑惑，怎么他们在这个地方能碰到熟人。 “这个.......”这里是轩辕国的京都，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介绍月影的身份不太方便，巫灵咳了一下，“回去再说。” “那前面发生了什么？你们从那边来的，应该知道吧。”姬正问。 “嘿嘿，帅就一个字，霸气侧漏。”月影笑嘻嘻着说。 “回去再说。”黄泉悠悠哉哉，这时正好走到几人面前。 众人一路兜兜转转，发现没有人跟踪，这才进入天元客栈，留守在客栈的乾堂弟子看到他们回来，心里自然松了一口气，而当看到月影和厉雨也来了，有些惊喜，见了面免不了一番寒暄。 巫灵问巫沦：“巫臼和巫真的伤势如何？” 巫沦道“都是皮肉伤，不致命，不过想要养好，需半个月。” “这次就算给他们一个教训，免得以后还这么冲动，须知这天外有天，建德宫内藏龙卧虎，不是他们一个小小巫师可以闯的。”巫灵冷哼一声，“这次多亏了殿下在，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找回他们呢。” “是，我以后会看管好他们的了。”巫沦小声说，然后转身向姬正行礼，“感谢殿下，带回那两个不听话的师弟。” “其实我没出多少力，主要是他们愿意放人。”姬正连连摆手。 巫灵一听，这当中有蹊跷，便问：“为什么？” 姬正在想着要不要将成缺的事讲出来，黄泉就笑着说：“是机谷的人。” 机谷？乾堂的弟子一听到这个词语，全都站了起来，看着黄泉和姬正，个个脸色发愠，像是要吃了他们。 “放松，他下次不敢来找你们麻烦了。”黄泉想不到这些巫师反应这么激烈。 “就是就是，黄泉弟弟给了那个成缺一个大大的教训，他们不敢来的了。”月影此时已经成为了黄泉的头号迷妹，黄泉说东，她绝不指西。 “到底怎么回事？”姬正心痒痒地问。 看到姬正这么着急的神情，月影当即添油加醋一番，讲了黄泉如何轻轻弹了一个手指就弄坍塌了一座楼，但又保护了楼内的所有人。 月影本来就是说故事的高手，这么一番极力吹嘘，将黄泉夸得天花乱坠，将成缺贬得一文不值，倒是让黄泉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 不过月影说得这么玄乎，倒是让乾堂的巫师更怀疑了，别的不说，毫京可是有禁制罩着的，施展不了任何巫术，黄泉一个手指头就弄倒了一间三层高的酒楼，怎么听起来就那么不切实际呢？ 月影看他们一个个不说话，脸上全都是怀疑的神色，撇了撇嘴：“就知道你们不信。不过事实就是这样，你们信不信也罢。” 巫灵之前听过黄泉的一些传闻，知道他会一点仙术，但这事听起来的确很玄乎，她也想不明白黄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黄泉只是一直在笑，却不为自己辩驳。 姬正心想，这个黄泉可是比自己有魄力多了，他就敢反对成缺。 姬正轻轻咳了一下，说：“黄泉兄弟不受禁制的限制，这是真的。” 这话从姬正口里说出，那分量就不同一般了，在场的巫师全都乖乖闭了嘴，再看向黄泉时，眼神有了一丝变化。 巫灵看堂内其他人都在，于是轻咳了一声：“殿下，巫灵有些话想对您说，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巫灵这么一说话，巫沦等人马上懂了，带着一众师弟师妹先离开了大厅，黄泉和黄小莲打了个哈哈，跟着出去，月影和厉雨看黄泉走得很快，呼喊着他们跟着走了出去。 “殿下，京城外的妖族开始集结，我怕会对毫京造成威胁。”巫灵这时说。 “我也在担心这个，不过先祖留下的禁制足够强大，应该能抵御住妖族们的冲击。”姬正说。 “只是妖族，我们巫之联盟没一个在怕的，可是城里有黑巫师，还有机谷的人，那就不能掉以轻心了。”巫灵缓缓说道，“殿下不知道，这黑巫师最擅长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当初利用蛮族行使一出调虎离山计，调离了守护妖精森林的守护妖神，然后全力去冲击妖精森林，从而破了伏羲天帝布下的八卦伏天阵法封印，我担心，他们会如法炮制，利用妖族冲击阵法，然后破掉这九天玄黄大阵，那么，毫京危矣。” “堂主所言极是。”这也是姬正所担心的地方。 “机谷也不是什么好组织，他们做事从来不讲规矩，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什么卑鄙手段都耍得出来。殿下与成缺打交道时要小心，我听说此人极工于心计，说话八面玲珑，好话说尽，坏事做绝，说得就是他这种人，殿下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住了。” 姬正的脸蛋微微一红，点头：“是啊。”顿了顿，又问，“依堂主之见，现在我们该如何做？” 巫灵愣了一下，没想到姬正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以她的认知，姬正身为领导者，应该是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抛出问题的人，不过既然他这么问，可能是在征询下属的意见吧。 巫灵想了想，说：“殿下，事到如今，我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吗？”姬正沉默，他此时想不到任何主动出击的方法，这是直接与机谷宣战吗？还是找到黑巫师，消灭掉他们，还是直接杀入建德宫，逼迫姬行让位？ 巫灵看姬正在思索，便不再打扰。 好一会儿，姬正才腆着脸问：“堂主，请您明示。”以现在的姬正而言，这的确是太为难他了。在还没有去南洲之前，他只是名义上的太子，却远离政权中心，唯一的老师萧远之太傅教导他的又都是仁义礼智信，满口之乎者也，却没有教会他从大局上去思考问题，解决问题。南洲之行，他亦不是发号施令的人，一路上都是商助在主持整个大局，导致一遇到什么问题，他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询问别人的意见，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的遭遇，心性有一点点被磨炼出来了，不过还是缺乏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也摆不正自己的身份角色，该负起如何的责任。巫乾是有心好好培养姬正，可是唤醒血脉后，便与黑巫师开战，后来又受到了近乎死亡的重伤，好不容易请得应龙治好了伤，又匆匆赶来了毫京，巫乾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教导姬正。 幸好，姬正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耻下问，对于自己不了解的或者不会的，都会主动询问。 巫灵看了一眼姬正，看他很真诚，便说：“假设黑巫师的意图是利用妖族冲破九天玄黄大阵，这妖族数量众多，如今乾堂上下人数不多三十，就这么贸然冲去和妖族开战，无疑于以卵击石，那么在如今九天玄黄大阵还在运行之时，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到阵眼，并给阵法补充能量，让九天玄黄大阵源源不绝运行。当然，这是在建立在九天玄黄大阵能够承受住无数妖族冲击而安然无恙的理想前提下。” “据我所知，上千年来，这是第二次启动这阵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妖族的冲击。” “殿下，挡不住也得挡，如今这毫京近五十万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全仰仗您出手。”巫灵有点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榆木脑袋还在想这些，想想要是巫山在的话，根本不用那么多废话，直接上前线去除妖了，“要是殿下能守护住毫京，相信殿下可顺利重新登上轩辕国王位。” 这正是姬正想看到的结果，不过他还有些顾虑，思索了一番，问：“堂主可有办法找到阵眼？” 巫灵摇头：“这九天玄黄大阵是轩辕天帝的得意之作，阵法展开时，每一处都平均充满了能量，似乎并没有什么阵眼驱动，不过，我相信只要有阵法的地方，就肯定会有阵眼，只是我等实力低下，找不来。” 姬正点点头，突然想到了黄泉，既然他是广成子的亲传弟子，那么也是轩辕天帝的师弟，同出师门，黄泉应该对这个阵法比较了解吧。 巫灵看姬正脸上露出了些微笑，猜测他想到了什么，便说：“黄泉这小子很靠谱，你的确可以问问他。” 这正是姬正所想，随即站了起来，向巫灵拜别。 姬正走得着急，没听到巫灵在自言自语：“黄泉这小鬼，很熟悉，是不是曾经见过啊？” 黄泉正坐在花基上，看黄小莲和月影在玩一种斗鸡的小游戏，黄小莲个子不高，力量很大，月影已经输了很多场了。 姬正悄悄走到黄泉身旁，在他耳边说：“黄泉兄弟，我有点事找你商量。” 黄泉耸耸肩：“好啊。” 姬正和黄泉来到后院，先扭头观察了一圈，这才确定四周没人偷听。 黄泉笑着拍拍姬正的肩膀：“不是这样的。” “什么？” “看我。”黄泉这么说着，心随意转，一个搜神术无声无息施展开来，方圆十丈内的声音搜索得一清二楚。 姬正知道这个仙术，当即跟着黄泉想施展这仙术，然而却施展不出来，尴尬地看着黄泉，后者笑了，“很正常，你是第一次施展，必须要吟唱的，而且说实话，你身上的灵炁的确少了点。” “明白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是又请我吃饭吧？”黄泉却不打算展开教学，而是问姬正。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以九天玄黄大阵抵御妖族，但又不知道这阵法能抵抗多久，想找出阵眼，然后让阵眼输送能量，期望能让阵法源源不绝保持下去。” “不错的想法，这是你想到的吗？” “不是。”姬正脸蛋微微一热，“这是巫灵堂主想出来的。” “然后呢？” “然而我们都不知道阵眼在哪里，我的确不知道，就算我在建德宫住了那么久，我们想，既然黄泉兄弟你和轩辕先祖的老师都是同一个人，可能你会比较熟悉这个阵法。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找出这阵眼来？”姬正看着黄泉，眼里充满了渴望之色。 黄泉背着手，来回思忖了一会儿，才说：“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巫灵的想法？” 姬正却没想到黄泉会这么问，愣住了：“这......重要吗？” “有点。”黄泉看到庭院边上有一张摇椅，慢慢走了过去，悠哉躺在上面，一摇一摇晃起来。庭院里刚好种植的是桃树，不过这个季节这个地方的桃树还没有开花，经过一个冬天的肆虐，树叶已经落得精光，然而此时春天亦到了，那粉红粉红的花苞倒是挂满整棵桃树，想来不久，这庭院的几棵桃树就会开满花朵，紧接着，闻到花香的蜜蜂就会嗡嗡嗡飞来了，再过不久，花朵就会枯萎，长出小小的果实，那时，苍翠的叶子也会慢慢长出来了，春去夏来，这小果子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翠绿，接着又会慢慢变成粉红色，最终成熟，成为他人口中食物。失去果实的桃树并不会觉得悲伤，或者吧，人们又不知道，等到来年春天，又可以开花结果。如此循环，直到老去那一天。 这是自然规律，没有一棵桃树可以躲得过生老病死，人族也一样，其他种族同样不会例外，那些想逆天改命的人注定不会成功的，黄泉想到这里，突然苦笑了一下，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眷顾之福了，在这为数不多还能活着的日子里，点拨一下这个所谓人族的希望好像也不错。 姬正不知这短短一瞬间黄泉就想了那么多，看到他出神盯着那些桃花，以为上面有什么，便跟着看过去，然而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黄泉很快就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晃得更大力了，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们有多少能量可以补充？”黄泉看着蓝蓝的天空，悠然问。 “我......我不太清楚。” “姬正，你的老师应该告诉过你，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是有跟我说过。” “那么你做到了吗？” 姬正的脸蛋憋得通红：“没有。”尽管黄泉没有责备的意思，可姬正这么听起来觉得特别刺耳，尤其是这话还是出自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口中。 “罢了，就帮你最后一次。”黄泉眼睛慢慢闭了起来，“很巧的是，我认识一个老头，跟我说过这阵眼在哪里，而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轩辕剑就是九天玄黄大阵的阵眼。” 姬正听得目瞪口呆，敢情这个黄泉什么都知道，之前做的这些，都是陪自己在玩？ 黄泉慢慢张开眼，说：“轩辕剑剑身本就蕴藏着亿亿万的灵炁，只要你不动它，这阵法就可以持续不断地运行，世世代代，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刻。” “这......”姬正张大了嘴巴，他在建德宫住了那么久，还没听过这个说法。 “你们都太轻视了你们的先祖，待以后有时间了，你可以找个时间去翻翻历史书，看看上面是怎么书写你们先祖的辉煌历史的，在这方面，巫之联盟做得真不错，你也可以询问巫乾，相信他很乐意告诉你。相比较，轩辕老头在东洲建立这个所谓的轩辕国，只是他辉煌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否定谁，因为他为何要将轩辕剑藏于此地，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 姬正想不到一向随意惯了放荡不羁的黄泉能将这么严肃的话娓娓道来，对他的好感又高了一些。 “想明白了没有？”黄泉问。 “什么？”姬正一头雾水，不知黄泉指的是什么。 “一，要想当一个万人敬仰的统帅，以你目前的水平，远远不及格，更不要说优秀了，轩辕老头就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二，巫之联盟比机谷更值得信任，你要坚信这一点，不要有任何动摇，人族最擅长的就是自相残杀，内讧是他们传统特色，这样是无法团结起来对抗妖族和魔族的。三，好好学习吧，至少将我授予你的这些仙术练得滚瓜烂熟，这样才可服众，然后主动去了解这个世界，不要再做个书呆子了，没用的，救不了世。”黄泉说着说着，站了起来，围着姬正转了一圈，嘴里吹着口哨，“这么好的身材，挥动刀剑时一定很帅，不过可惜啊，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怎么会呢？以后我们都是好朋友。” “嘿嘿，再说吧。”黄泉轻轻敲了敲脑袋，决定告诉姬正一个事情，“其实龙珠不在毫京。” “这......” “我骗应龙老头的。” 姬正吞了吞口水，这个少年胆子太大了吧，连应龙都敢欺骗：“那龙珠在哪里？”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黄泉笑了，看着姬正，“你应该想一下，我跟你说这话的重点在哪里？” 经黄泉这么已提醒，姬正立刻想到了：“机谷知道这事。” “正确。”黄泉拍着自己的大腿，“你当时尚在化龙池，撇去你不说，知道我们要来找龙珠的人，我跟你说说，我、黄小莲、碧落、那只帅帅的猴子和他的老相好，还有黄小莲的两个护卫新红、旧绿，以及你们巫师联盟的一个年轻巫师励耘，就这么多了。” 姬正凝神想了想，在黄泉以上提到的那些名字当中，碧落是值得信任的，巫之祁和凝雪没有接触过，但他们是伏羲大帝的部下，应该也是可以相信的，新红旧绿是兽族，最为衷心，没有背叛的理由，这么一推算，只有来自司天阁的励耘嫌疑最大。 “你是怀疑励耘吗？” “不知道，这个需要你自己去判断。”黄泉摇头，“按理说每个人都有嫌疑，包括我和黄小莲。再认真想想，应龙那老头也可以怀疑，毕竟它和轩辕老头不对付，要坑我们在情理之中。” “姬正点头：“黄泉兄弟说的是。” “总之，以后多留个心眼。” “知道了，多谢黄泉兄弟教诲。”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弑神之战 黄泉想不到，自己对姬正说的这番话，影响了姬正的一生，从而也改变了整个山海大陆的局势。在那之前，姬正还在巫之联盟和机谷之间摇摆不定，但是黄泉这番话彻底点醒了姬正，让他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并用一生去践行，也真正唤醒了他的个人意识，之前他还是一个迷茫的局外人，如同身体自由思想僵化的傀儡一样，什么都要别人教，而那之后，就宛如打通任督两脉，像是换了个人，做事认真负责，处理问题干脆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率领着着巫之联盟艰难前行。 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的黄泉不知道自己的话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知道的是，麻烦来了。 黄泉刚走出庭院，月影就梨花带雨般哭泣着扑到黄泉的胸怀处，虽然黄泉年纪比月影小，不过比她高了快一个头，月影的脑袋正好埋于黄泉的胸口，柔顺的双马尾随着哭泣声一摆一摆，而一脸懵逼的黄泉则举起手，一动不敢动。 厉雨这时快步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又是生气又是郁闷。小声喊月影：“公主。” 黄泉小心翼翼吞了一下口水，问：“怎么啦，月影姐？” “父王......父王失踪了。” 人纪元年三月二十六日，就在姬正骑龙驾临毫京之时，大夏国发了一件建国以来未曾发生过却足以影响到后世的大事。 就在颖都行知宫地宁殿内，雄才大略的姜鼎国王正在和他的臣子商议增兵攻打定国，趁定国北上轩辕国，国内空虚之际，一举拿下定国之时，突然天上风云骤变，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飘来一朵巨大的黑云，笼罩住了整个行知宫，同时狂风骤起，据知行宫外的目击者说，这狂风极为暴虐，刮得人张不开眼，整个行知宫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摧枯拉朽般摧毁一空，而那风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失了，然而与会的所有人皆消失不见，包括姜鼎大王在内的群臣和禁卫军、寺人、宫女连等，更不幸的是，出席会议的还有几位王子。 别说大夏国，自人族迁徙至东洲以来，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夏国国王一脉几乎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深入定国作战的克坚将军接收到这个消息后，毫不犹豫撤军，连夜撤回到开战前的国界边线，便加强了巡视。 正在与唐国交战的姜毅是姜鼎最小的儿子，今年才二十岁，姜鼎和所有哥哥的离奇失踪，这个理论上已经是大夏国国王的小王子将战事交付给副将淡鲜，自己带着数十名随从连夜赶回颖都主持大局。 从定国投靠而来的徂丧被任命为御史大夫，出事前刚好从外地回来，还来不及进宫述职，亲眼目睹了这离奇的风暴，意识到大夏国危矣的他立即下令封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城报信，同时派出军队，控制住京畿内的每家每户，不准出门。 徂丧因为处事及时，当机立断，阻止了这个灾害消息的扩散速度，立下大功，后被姜毅提拔为丞相。 姜毅回到颖都，看到已经变成了废墟的行知宫，瞠目结舌，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第一时间是派出士兵保护还尚在世的姜氏血脉。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同出一母的姐姐月影刚北上轩辕国，立刻命人送信给她，请她速回颖都。 这封信经过一番转折，终于在三月二十九日送到了月影的手上。 信上仅仅写了八个字：父王离奇失踪，速回。 此时的月影还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事情，但字数越少，事情越大，慌了神的月影立即去找黄泉，她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可以帮到她。 黄泉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好一会儿，月影后退了两步，擦干脸上的泪珠：“黄泉弟，我必须马上离开了，请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你要回颖都？” “嗯。” “我跟你一起去。” 黄泉这话一出，立即引起一片哗然，巫之联盟的那些弟子都惊讶地看着他，月影更是不可置信，不过很快就高兴了起来：“真的吗？” 姬正着急了，拉着黄泉的手：“黄泉兄弟......” “抱歉，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黄泉任何时候都保持着笑容。 “那这边的事呢？” “你可以的。”黄泉冲姬正微微一笑，仿佛他才是姬正的哥哥，轻轻给了姬正一拳，“记住我刚刚对你说的话。” “好......好！”黄泉这么一激励，姬正握紧了拳头，满满的自信涌上来。 “靠自己。”黄泉凑到姬正的脑袋，悄声对他说，紧接着冲巫灵和巫舞等乾堂子抱拳，“各位，有缘再见。” 黄泉低下头，笑着捏黄小莲肉肉的脸蛋：“召唤吧。” 黄小莲嘻嘻一笑：“好啊。”拿出一根骨笛，塞入嘴巴，嘟着小嘴吹。 没有半点声音发出来，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南边的乌云之中，那些围困毫京的妖族发出惊恐的叫声，四散而逃，两条金色的巨龙张牙舞爪游驰于云雾中。 黄泉左手抱着黄小莲，右手抱着月影，嘻嘻笑道：“月影姐姐，得罪了。”话音未落，瞬间消失不见了。 厉雨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向姬正和巫灵等人拜别，跑着去追月影了。 乾堂的那些弟子全都看傻眼了，毫京不是号称法术坟墓吗，怎么这个少年还可以施展瞬移术？而且这种瞬移术，只有高阶巫师才能掌握，这个少年却那么年轻？那个更小的小朋友更离谱，能够召唤出巨龙？ 巫灵和巫舞等人想法差不多，不过她毕竟老成多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羡慕不已，要是这个人是百谷峰弟子多好。 众人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南边又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不明所以的众弟子全都跳跃上了屋顶，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撇不下面子的巫灵倒是没做出这有失身份的事，不过她眼尖，看到不远处的屋顶，站了不少黑巫师。 巫灵眯着双眼，聚精会神看着南方。 毫京南城外，那两条巨龙正在无情追杀那些准备闹事的妖族，巨大的咆哮声如平地惊雷，不绝于耳，处在巨龙周边的那些妖族来不及逃，被瞬间击落，而剩余的妖族大惊失色，互相推搡着逃离。 然而有人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巫舞看得明白，有一条巨龙此时已经坐上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手指挥动，以两条巨龙为中心，那些妖族顿时动弹不得，无数闪电从天而降，将它们一个不剩全部劈落在地上。 只是两个呼吸间，南方上的妖族全部被清除掉，浑浊的天色瞬间变回蓝天白云，那两条巨龙盘旋了两圈后，发出上达九天的龙吟，随即往南方飞去。 这一幕被毫京几十万民众收在眼底，那巨大的冲击在他们心内久久散不去。 不仅是巫舞，凡是目睹了这个毕生难忘的场景的人都久久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人族能做到的事情吗？ 事后，有些大胆的人偷偷跑出毫京，去看那些妖族的下场。这些自诩胆大包天的人，在看到那些被烧焦了的妖族，全都捂着鼻子吐了，那些妖族死状之凄惨，常人无法想象，好多妖族的尸体被分割成一段段，有些则变成了肉酱，混着血液在地上流淌......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据后世收集史料的史官记载，这是黄泉为数不多的大开杀戒的场景之一。据史官们分析，向来不问世事，不理旁人的黄泉之所以会这么做，其一是为了震慑毫京内蠢蠢欲动的机谷门众和黑巫师，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要轻易阻碍未来的人间王的行动，其二也是最重要的，那便是成缺拿黄小莲去威胁黄泉，这是黄泉最不能忍受的地方。世人皆知，黄泉最为疼爱这个弟弟，成缺的做法无疑揭了黄泉的逆鳞，黄泉没有对成缺出手，而是在他面前彻底展现了自己的实力。而握握拳头，谈笑间就毁了一间酒楼，在这前面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事实上，成缺也是几十万目击者之一，看到黄泉这么霸道的表现，心里多少有了后悔之意，早知道就不要得罪他了。 黄泉另一次痛下杀手的受害者也是妖族，当时还在妖精森林，因为感觉到了妖族对碧落的威胁，一夜之间，黄泉斩落数百妖族。 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会知道，碧落在黄泉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就在成缺暗自悔恨之时，机谷带来了大夏国国王知行宫被不明风暴摧残，国王姜鼎、以及几位王子和一众大臣全都消失不见的消息，机谷已经发动其他国家联合攻打大夏国，而他的命令就是早日说服姬正加入机谷，如果劝说无果，仍不能为几所用，那就杀之。 “可以吗？”成缺对着那封密信苦笑，第一次对商矶谷主的命令产生了怀疑，而跟着这封密信一并被送来的还有另外一封密信。 从机谷发来的关于黄泉的真实身份的资料这时才传到他手上。 黄泉是大夏国已死太子的唯一儿子。 与黄泉之前黄泉师从广成子的消息想比，这个消息似乎不值一提，不过姜鼎和几位王子一并失踪，那就耐人寻味了，姜鼎一失踪，黄泉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夏国继承者。信内要求成缺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黄泉留在毫京，不要让他去往颖都。 机谷担心，即使已经算是修仙者的黄泉会去大夏国继承王位，即使这可能性极低，但也不能被排除，一旦他这么做了，将会对机谷一统山海大陆的计划产生严重的阻碍。 人都走了！成缺一边诅咒机谷行事太慢一边将信烧了，这些光吃饭不做事的酒囊饭袋，就不能带一些好消息来吗？ 就在这时，更坏的消息传来毫京。 巫之联盟派出巫师攻打登葆山之时，知道姬正已经乘龙前往毫京，盟主巫乾一咬牙，从中抽出两百巫师，星夜驰援千里之外的姬正，此时已经离毫京不过百里。 还好，对方战力最高的黄泉兄弟此时已经离开了毫京。 成缺稍微松了一口气。 好消息还是有的。 巫相接见了成缺，答应和机谷联盟，远在北荒的战祭已经赶来了，不日即将到达。 战祭，夸父族人，一名真正的操魔师，和登葆山操纵妖族尸体不一样，他操纵的乃是轩辕天帝最为得意的战神——刑天。 相信有了战祭的加入，巫之联盟将不再是麻烦。 机谷之后要做的只是扶持一位轩辕国王当傀儡，而这个傀儡是谁不重要，无论是姬行还是姬正。 以这傀儡发号施令，在战祭的辅佐下统一东洲，只是时间问题。而南洲的征服之旅，伏姤做得不错，他一路操控魔军，所向披靡，此时已经将所有的小国收入囊中。至于中大陆的蛮族和东大陆的羽人国，且放任之，统一人族之时，就是向他们开战之时。 机谷一统山海大陆的宏愿，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实现。 随着夸父族的加入，意味着山海大陆所有的种族都被卷入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之中。 这场持续多年的大战，席卷了整个山海大陆，无一种族能幸免，最终燃烧到天界，史称弑神之战。 而就是黄泉召唤出巨龙大开杀戒的这一天，弑神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雷神之盾 毫京以南的妖族被黄泉一击扫空，其余三个方向的妖族全都被吓得退出十里之外，害怕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厉害少年找到它们头上。 即使这样，它们也不愿意退去，而是继续围困帝都，不过无论如何它们都不愿意去南边了，这无异于送死。 巫灵看到这一幕，紧紧皱着眉，这么多的妖族哪里不去，非要围在毫京四周，尤其是受到那么大的冲击后却不愿意退去，越发显得这事诡异。须知妖族大多趋利避害，一般情况下早已逃之夭夭，可它们并没有这么做。 除非毫京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令它们宁愿丢了性命也要得到。 想到这里，巫灵立马找到姬正，向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毫京里是否藏着什么宝物，长生不老药、仙丹、修仙之法什么的。这些都是妖族的最爱。” 姬正摇头：“没有。当年先祖建了轩辕国后就飞升天界，并没有留下什么。” “那就奇怪了。”巫灵想不通。 就在这时，两人感觉到房子晃了一下，正当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巫沦在门外禀告：“殿下，堂主，妖族开始冲入毫京，这激发了九天玄黄大阵。” 姬正和巫灵急忙跑出去，乾堂的巫师全都在，一个个仰着脖子看。 天上不知几时变了样。 一道巨大的黄色光芒自建德宫冲天而起，然后以那里为中心，一道道黄光向四周分散，编织成一个巨大无凭的黄色大网，将毫京笼罩住了。那些黄光并不刺眼，很柔和，却又很坚韧，任凭妖族怎么呼啸着冲击，就如风浪中的巨石纹丝不动，而有些实力低下的妖族，在撞上这黄光后，血肉飞溅，瞬间身亡。 “不愧是轩辕天帝布下的禁制，天然抵制妖族。”巫灵发出由衷的赞叹。 “那些妖族还在冲击，再这么下去，这阵法能不能扛得住啊？”巫舞则一脸担忧。 “不会。”姬正非常笃定。 “请殿下明示。”这也是巫灵所担心的，之前曾经找姬正商量着找到阵眼并帮阵眼补充能量来着，现在他这么说，想必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阵法来源于轩辕剑，而轩辕剑剑身内蕴藏着无穷的灵炁，因此只要轩辕剑没事，这阵法就能永久维持下去。”姬正沉稳着说。 “原来是这样。”巫舞等弟子惊叹不已，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犀利的神器，要知道这个毫京并不小，一般阵法能维持两三丈远就很厉害了，而这阵法可是完完全全覆盖住了方圆十里的毫京。 “伟大的轩辕天帝。”巫灵再一次被深深折服，这个率领众神斩妖除魔的人族之皇，又一次拯救了他的子民。 “那要是有人动了轩辕剑呢？”说话的是巫臼，他此刻亦被这漂亮的阵法吸引住了，随口提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巫臼这句话无疑敲醒了姬正和巫灵，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担心。 “放心吧，没有人能动轩辕剑，除了姬正殿下。”一个阴柔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乾堂弟子如临大敌，全都拿着刀剑围住了姬正和巫灵。 话音一落，一队披坚执锐的禁卫军涌了进来，紧接着又有一队禁卫军跟在后面，个个弯弓搭箭，对着乾堂所有人。 成缺在叁火和数名巫师的簇拥下最后登场。 “这就是你们对待太子的方式？”姬正脸色立即不悦起来。 “太子？你？ 我只听说过勾结外敌篡位的废太子，没听过还有什么太子。”成缺盯着姬正，以往淡定的神色早已不见，换而来之的是愠色。 “那只是姬行对本太子的污蔑之言，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姬正不卑不亢地说。 这仅仅是一个上午，姬正的态度就变化了那么多，早上会谈时还是个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人，现在却异常强硬，不知他为何会变得这样，但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成缺的态度柔和了许多：“当然，只要你答应机谷辅助你，不要说太子，这轩辕国国王之位非你莫属。想想吧，伟大的姬正国王率领机谷击退妖族，保护了拥戴他的子民，这是一件多么值得歌颂的美事。” 巫灵等人尚不清楚成缺和姬正说了什么，不过他一提到机谷，个个如临大敌，紧张了起来。 “我的子民我自会守护，不劳你们机谷费心。”姬正一字一顿说。 巫灵听到姬正这么说，不知怎地，竟有些感动，没想到和黄泉聊过天之后，他竟然变化这么大，不知黄泉给他喂了什么仙丹灵药，让他变化这么大。 “这么说，你是要自绝于民了。”成缺的脸色沉了下来。 “要自绝于民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机谷。”姬正朗声道，“你们机谷对外宣称拯救人族，实际上却干着与魔族合作屠戮无辜百姓之事，此等伤天害理之举，不配人族拥戴。” “殿下，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如果你不愿与机谷合作，只有死路一条。”成缺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镇定，慢慢举起了手，那些弓箭手拉弦的手同时紧了一下，只要成缺的手放下，这些涂了剧毒的箭头将会同时奔向一个目标。 晴朗的天空下，那些箭头闪烁着诡异的颜色。 乾堂所有弟子握着兵器的手也同时用上了力道。 “慢着。”姬正轻声喝了一下，“如果我死了，这轩辕剑你们拿不了，你们也别妄想打破这九天玄黄大阵了。” “姬正，少对我来这套，我用得多了。”成缺轻蔑笑了，要说玩花招，姬正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对他而言，姬正的威胁毫无意义。 “那就试试。”姬正的脸色一沉，运转起灵炁，口中默念，手中做了个动作，砰，一道巨大的黄色光芒凭空出现，随后质化成为一面巨大的盾牌，挡在了乾堂子弟前面。 这盾牌还带着蓝色的光线在绕着黄光快速运转，发出嘶嘶的声音，并不是迸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被施展出来的盾牌名叫雷神之盾，乃是轩辕天帝早期最爱使用的招数之一，利用充裕的灵炁在施法者身前构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盾牌，这雷神之盾最大的特点不是可以防御其他施法者的攻击，而是对物理攻击免疫，可以说是轩辕天帝最为得意的仙术之一。 姬正没多少交锋经验，但是和巫山交手那次吃了大亏之后，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先防守再进攻，先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次很顺理成章使出了雷神之盾。 “这，不可能！”成缺的脸色瞬间变黑了。 不仅是成缺，乾堂的人也诧异不已：不是说没有人能在九天玄黄大阵之中施展法术的吗？而且这盾牌能质化，就好像真的一样，普通的巫术可没有这个效果。 “很意外吗？”在这之前他还很忐忑，不过当真的能施展出仙术，姬正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这个禁制本就是我先祖轩辕天帝布下，我所修炼的法术与他一脉相承，能施展不是应当的吗？”为了不被成缺注意，姬正特意说修炼的是法术而不是仙术。 “射！”成缺黑着脸下令。 那些弓箭顿时带着尖锐的刺耳声呼啸飞向前，然而在碰到雷神之盾时，要么被折射到其他地方，要么被反弹了回去。 前排的两名士兵来不及躲闪，被弹回的弓箭射中脸蛋，箭尖上的毒药一与人体接触后，立刻发作，那两个倒霉士兵的脸蛋很快就变得比焦炭还要黑，还来不及挣扎就倒在了地上死去了。 “阁下，好狠心。”姬正没想到成缺竟然用上了这么剧烈的毒药，要是这毒药沾到自己人身上，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你逼的。”成缺冷冷说，随即撤下了弓箭手，命令禁卫军上。既然弓箭手不管用，那就与他拼刀剑，对方才二十来人，这边禁卫军就有三个小分队，屋外还有一个中队的禁卫军团团围着呢，别说用五个换一个，就算用十个换一个都是值得。反正这些士兵都不是他的，就算全死了也没关系，只要能将这伙巫师全歼灭。 叁火眯着眼观察着姬正，看他在禁卫军冲上来时稍显紧张，就知道他对敌经验不够丰富，不过这小子施展的法术足够厉害，要知道巫术只能对抗巫术，是无法免疫物理伤害的，按理说这雷神之盾是无法阻挡住这弓箭才是，但却偏偏挡住了，只能说这个法术比巫术高阶多得多。 叁火冲离分和离合点点头，后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从一左一右两个方向绕到了盾牌之后，从后面攻击姬正。 正如叁火所料，姬正缺乏交锋经验，在遭到前后夹击时，有点慌了神，前面的盾牌跟着松了一下，那些灵炁跟着姬正的心思在动摇，不像之前那么牢不可摧。 成缺一直观察着场上的形势，看到姬正分心下的法术出现了瑕疵，立刻命所有禁卫军冲上前。 巫灵看情况紧急，立即带着巫沦去对付离合和离分，同时着急对姬正说道：“殿下，正面就交给你了。” 姬正看禁卫军持戟喊着杀声冲过来，他不想和这些他们为敌，但又不能舍弃乾堂的巫师，想着能建立更厚的盾牌就好了，心随意转，姬正刚刚有这个念头，在禁卫军冲到之前，又有两道黄色盾牌被构造了出来。 那一小队的禁卫军的长戟犹如碰上了天底下最坚固的墙壁，全都在瞬间被折断，然而他们收不住冲刺的态势，先后撞到了这三道雷神之盾上。 “哼，啊......”不少士兵被撞击的作用力弹了回去，砰砰砰落在地上。甚至有几名士兵被撞得断了几根肋骨，摸着胸膛痛苦叫起来。 巫灵和巫沦却陷入了苦战，四人都是拿着冷兵器对打，然而离合和离分身材高大之余又十分灵活，两人的配合又十分默契，很快就将巫灵师徒打得节节败退。 姬正看巫灵俩人身处险境，不由细想，又在两人身前构造了两道雷神之盾，这一下的确稍微挡住了离合和离分，可这两人十分聪明，立即绕过那两道盾牌，又拿剑刺向巫灵。 此时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巫沦实力较弱，先集中精力击杀巫灵。 看到堂主陷入险境，乾堂的那些子弟都不淡定了，一个个拿剑冲向离合和离分。 “哎，你们不要走出这防护......”姬正担心地朝他们喊。 “真是笨蛋，你不会给他们附上盾牌吗？”在一旁的巫舞实在看不下去了，情况危急，已经管不上辈分之分，一跺脚，冲姬正大喊，“附加之术学过吗？” 姬正记得是有这么一个法术的，挠挠头：“学过。” “那就用啊。”巫舞越说越着急，还说什么天帝后裔，却那么笨，脑子一点都不灵光。 “怎么用啊？”姬正愣了一下。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关键时刻完全指望不上。巫舞干脆放弃了这个念头，持剑加入战团之中。 就在转身之时，巫舞发现身前突然多了一道可以随身体移动的黄色盾牌，心里舒了一口气，然而嘴上还在依依不饶地说“真是书呆子！” 原来经巫舞这么一提醒，姬正立刻在脑海中搜索关于附加之术的使用说明，结果很快就搜到了，并将小型的雷神之盾附加到每个乾堂子弟身前。 不仅是巫舞，巫乾的其他人都得到了姬正的守护灵盾之术加持，不再用担心对方的刀剑砍杀，全都放下心来，大胆向对方攻击。 有几个年轻的弟子在见到有了防护之后，形势立即逆转了，兴奋得大叫了起来，嗷嗷叫着冲向禁卫军，欲要将那成缺生擒。 成缺冷哼一声，从容不迫往后退。 同时有源源不绝的禁卫军举着长剑从门口冲进来，这地方太小了，持着长戟根本施展不开，禁卫军们特意换了长剑。 巫臼性子最热血，跟着巫山时就养成了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习惯，这回也不例外，持着一把弯刀冲在了最前。 这把弯刀可是上次进入中大陆时从蛮族那里夺来的战利品，蛮族出品的兵器，品质毋容置疑，巫臼持着弯刀如同狼入羊群，没有哪支长剑能在弯刀之下走一回合，巫臼如砍瓜切菜般砍到了两个禁卫军，紧接着一个箭步，手腕轻抖，白色弧形的长刀在两个士兵的胸口一划而过，再抽出时刀锋上已经沾满了血迹。 那两个士兵轰然倒地。 巫臼杀得性起，根本不管眼前是谁，全都一刀击毙，竟然很快就冲到了成缺的身前。 “机谷小儿，拿命来。”巫臼血红着眼睛，冲成缺怒吼。巫臼平日最为推崇巫山大师兄了，如果不是这卑鄙无耻的机谷，引诱了巫山，巫山哪里会背叛巫之联盟，稀里糊涂加入了黑巫师阵营。 推根溯源，一切都是机谷的错，如今有这么个好机会能杀了这些无耻之徒，巫臼才不愿意放过。 “不好。”姬正这时却察觉到一丝危险的味道在急速靠近，目标正是巫臼，急忙冲巫臼大喊：“不可以，快回来。”说完，口中快速默念，手中配合着结印，连续不断在他身上附加了三个雷神之盾，这是他如今掌握得最为熟练的仙术，时间紧急，再去翻找其他威力更强的守护仙术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尽管姬正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还是赶不上。 一道金色闪电从远处飞速飞来，视那几道雷神之盾如无物，悄无声息般刺穿，然后在巫臼腰部绕了一圈，最后又飞了回去。 这时众人才听到那急促又刺耳的破空声音。 巫臼的行动戛然而止，整个人被腰 斩成两半，倒落在地上，红色血水瞬间疯狂涌了出来。 巫舞等子弟吓得捂住了嘴巴，却又不敢惊叫出来。 众人朝那金色闪电看过去，一个三丈高、魁梧如山的半裸汉子一伸手，收回了那金色闪电，怒视着姬正等人。 而姬正他们这时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闪电，而是一把六尺多高的金色巨斧。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节节后退 夸父族，一个生活在辽阔无比的北方荒原上的种族，传说是昊天氏后人，每个夸父族人都力大无穷，该族族人个个身材高大，身高平均两丈六尺，是正常人族的三倍高。因常年居住寒冷地区，身上覆盖着一层软软的细毛去御寒。因为在一个很少看到阳光却常常刮风的寒冷地方生活，他们的皮肤变得很粗糙，时常会有龟裂的情况，不过他们的视力非常好，在晴朗的天气下，能看到一里地之外闪闪发光的金币。 平时，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能量损失，族人们会躲在山洞里睡大觉。但到了狩猎时期，各个部落的族人都会全部出动。每个夸父族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他们的武器是堆在地上的碎石，这么些一百几十斤重的玩意在他们手上就像毛绒玩具一样轻。狩猎行动开始时，夸父族人会非常有默契地分批出动，有人在前面引诱，有人在后面驱赶，两边还有部落的人合围，这就是他们战术素养极高的体现。另一个体现他们战争素质的地方在于他们行动时一改平日的懒散，动作迅捷无比。此外他们耐力极佳，能一口气不停歇奔出十里远，注意。这里的奔跑速度是以最高速度奔跑，另外他们的投掷本事极其厉害，能在山的对面将一块数十斤的石头分毫不差地扔中目标。 同在北荒生活的北蛮族人看到了做生意的契机，他们特意根据夸父族人的特点定制了一种长柄战斧，这种战斧的锋利程度自然不必说，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长柄处加了一点重量，使得战斧能在甩出去以后回旋飞回它的主人手上。 这种战斧受到了夸父族人的强烈喜爱，基本上人手一把，这成了他们的武器标配，北蛮族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夸父族人数极少，分了约三百个部落逐水而居，每个部落多的在一百人，少的约十来人，总人口不过两万人。 夸父族人几乎不会踏出北荒，除了有守护神魔之井的原因外，主要他们不适应其他地方的生活，东洲的温带大陆气候，温差太大，冬冷夏热，不稳定的温度令他们无所适从。 正因为如此，几乎没有多少人族见过他们的真正面目，很多都以为这只是个传说，世间并没有这么巨大的人，然而毫京的百姓却“有幸”亲眼目睹了夸父族人的出现。 姬正同样是第一次看到夸父族人，眼前这人，身高将近三丈，胳膊、胸膛的肌肉夸张地凸起，五官棱角分明，眼睛带着一丝火红，两道浓黑的眉毛像是要连在了一起，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厚厚的嘴唇。他留着一头灰色短发，如针般根根倒竖，右手握着战斧，左手上套着几圈银色金刚圈，下半身穿了一条兽皮做成的短裤，双脚赤裸。 他站在大街上，街边两侧的房子顿时显得小了许多，普通百姓只到他的大腿处，此时他正怒视着姬正。 “这人......也太高了吧。”巫舞脖子都仰得酸了。 “这是夸父族人。”巫沦沉声说道。 巫灵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这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夸父族人不好好守护神魔之井，却为何要来这毫京，而且看他的样子，明显是冲着姬正来的。 成缺有了强援，当即镇定了许多：谷主没有食言，真的搞来了夸父族人，虽然暂时不知他老人家用什么办法让这人来的，但是有他对付姬正，足够了。 成缺对姬正说：“敬酒不吃吃罚酒，殿下，是你自找的。”说完，施施然走到旁边去，让出了大路。 其他百姓看到了这高大如山的人，早已躲到一边去了，此时瑟瑟发抖着看他如何对付姬正。 这些年来，姬正太子仁义宽厚，爱民如子，百姓们大多数都是支持他的，只是朝廷上的争斗由不得他们说了算，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当朝的大王作死。 姬正走到大街上，乾堂的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殿下，这是夸父族人，力大无穷且灵活迅捷，耐力也很足，非常难对付。”巫灵小声在姬正耳边说。 “要不，暂避锋芒......”不知怎么地，姬正突然想到了如果黄泉在这里，这会儿早就逃得不见了踪影，他一定会说，只有傻子才会和这么厉害的人硬碰硬，想着想着，姬正不由自主轻轻说了出来。 “殿下！”巫灵愕然，想不到天帝后人的姬正会这么说。 姬正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开玩笑的。”然后冲那夸父族人喊：“你山长水远来到毫京，一定很累了吧，要不先休息一会儿，我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那夸父族却听不懂人族语言，听到姬正说话如蚊子般在耳边嗡嗡作响，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火大，二话不说，持着战斧向姬正冲来。 他一跑起来，就如同地动山摇般，两边的房子剧烈晃动了起来，地面上的砖头被他踩得下陷了将近一尺深。 “结阵防御。”巫灵急喊。 乾堂的巫师听令后，有四名巫师挥剑迎着那夸父族人冲去，另外两边各有两人从左右方绕到那夸父族人身后，剩下那些人迅速组成两排，第一排全蹲，第二排半蹲，锋利的剑尖统一指着那夸父族人。 乾堂不愧是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的部门，一下子就摆出了应对敌人冲锋的阵势。 只可惜敌人是从没有打过交道的夸父族人，而他们不能释放半点巫术，只能靠长剑抵御，没想到，仅仅是这么小的一个失误，就给他们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损失。 那夸父族人嘴里在吼着什么，才冲了没两步，手中战斧再一次挂着金风飞速旋转着冲向前，目标正是巫乾巫师，那战斧速度快到肉眼几乎看不见，那些年轻巫师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得拿出长剑抵御，然而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它将雷神之盾毫无声息切断后，又如砍豆腐般将那长剑分为两半，最后将那些巫师一分为二，那战斧根本没有停留，依然旋转着直奔姬正而去....... 有一名巫师看战斧就要劈到自己身上了，来不及细想，条件反射下运起全身的灵炁灌注在长剑上，欲要抵抗那锋利的兵器。然而一旦当他运起了灵炁，感受到了不同的炁，九天玄黄大阵立即起了反应，一道黄色闪电劈了下来，将他劈成了两半。 巫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焦急得再次大声提醒弟子们：“不要运炁。” 姬正见瞬间死伤了不少乾堂子弟，怕再这样下去乾堂要全军覆没，一跃而起，大喊着一拳击向那道金色的战斧。 此时姬正精神集中，体内沉睡的灵炁随着呐喊声被唤醒了，疯狂随着主人的意愿涌了出来，将他的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如同质化一般在他身体四周熊熊燃烧。 砰，那道战斧被姬正一拳打飞，落在远远的地方，撞毁了一座房子，掀起一大堆烟尘，房子四周的人吓得赶紧四散而逃。 那夸父族人却不管那战斧，重重一拳击向姬正，姬正不懂怎么应对，只得往后退了两步，只是这两步在对手看来和没退是一样的，另外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又再全力攻向姬正。 姬正没得办法，只能继续往后退，此时有了源源不断的灵炁运转，他充满了力量，每退一步都退得至少三丈远，但是对方仍然紧追不舍，一直紧逼着姬正，逼得他只能往后退而不能反抗。 巫灵等人想要支援姬正，离合和离分却笑吟吟着说：“还有我们呢。”两人带着一众禁卫军将乾堂的巫师包围起来，也隔绝了他们和姬正的联系。 姬正脑海在疯狂翻着黄泉灌输的仙法，每一个似乎都用得上，但是每一个似乎又用不上，犹豫之下，就想不到该用哪个仙法了，只得且战且退。 这一路被撵着后退，姬正显得极为狼狈，在不知退了多久后，姬正蓦然翻了个身，脸色大变，口中喊了声糟了。 不远处就是建德广场，传过了广场，就是举世皆知的轩辕国王宫建德宫。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雕像倒塌 天帝广场正中央有一座高近百丈的轩辕天帝的雕塑，那是颛顼天帝为他的先祖立下的丰功伟绩而建造了三年才面世的作品，轩辕天帝乃武官相，身穿黑色甲胄，披风迎风而飘，他双手拄着巨大的轩辕剑，目视着前方，那个方向正是山海大陆的正中心—建木湖。 那夸父族人一路追着姬正，看他只是后退，却不敢跟自己正面对抗，怒气渐渐蓄满，嘴里不停嘟囔：“胆小鬼，快停下来与本少爷一战。”他中气十足，说话声音很大，镇得周边房子在抖动。 可惜他说的是夸父族的预言，没人听得懂，但四周的人都明显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怒气，姬正也不会例外。他停在了广场中央，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再往后就是建德宫，姬正不敢和对方在建德宫上交锋，否则这屹立在毫京千年之久的古都和轩辕天帝的雕塑会一下子被对方的拳头打碎，姬正可担不起这毁坏天帝先祖行宫和雕塑的滔天罪名。 然而就在那时，那个夸父族人做出了一个让姬正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看到轩辕天帝的雕像后，忽然双手双膝着地，朝那雕像跪拜起来，口中还不断念念有词。 姬正听不懂他念叨的是啥，不过看他那么崇拜轩辕天帝，如果向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一场仗应该不用打了吧？ 姬正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建德宫传来。 他回过头看，穿着黑色龙袍的姬行带着数名大臣和大将军流风登上了正门的城墙上，身后跟着数百禁卫军。披着长戟的玄金军开始聚集在城墙之下，领头的将军玖皿正在大声呼叫聚拢队伍，姬正苦笑，这玄金军列好阵以后冲击的对象绝不是姬行。 不仅是广场北方的正门，哗啦啦，一阵甲胄摩擦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广场的另外三个方向同时站满了玄金军的战士。 姬正抬头望天空看，除了南方以外，源源不绝的妖族还在撞击着九天玄黄大阵，迸发出一阵阵刺眼的光芒。 姬正很少恨一个人，但姬行绝对是其中一个。 明明年纪不小了，不要说帝王学术的精髓，皮毛总该学会一点了吧？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不懂吗？在外有妖族冲击，内有夸父族人搅乱的情况下，这人这会儿不用玄金军去对付妖族，保护百姓，反而用之来精锐军队来对付自己的亲哥哥？ 还有，谁不知道黑巫师的浪子野心，姬行却还和他们沆瀣一气，这是想要将轩辕先祖传下来的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吗？ 这个傻弟弟，净干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想到这里，姬正忍不住吐槽一句。 看到广场四周涌出来那么多士兵，那夸父族人有点懵，以为是来对付他的，立即紧绷身体，警惕看着周围。 偌大的中央广场，一座高达百丈的轩辕天帝雕塑，一个三丈高的夸父族人，一个八尺五人族，四下是穿着黑色甲胄的军队，头顶上运行着九天玄黄阵法，洒下的光芒将广场上的雕塑、人族和夸父族人全部覆盖了，宛如一个巨大的斗兽场。 成缺此时已经在叁火的陪伴慢慢登上了城墙，来到姬行身边。 姬行看到成缺后，立即恭敬问候他：“成缺先生。” 成缺轻轻摆手，言语中有些得意：“看，这就是得罪机谷的下场。恭喜哀王，没有了姬正，从此没人能威胁到你的王位。” “谢谢成缺先生，谢谢商矶谷主，要不是你们有通天之能，孤还没发现姬正这废太子回来欲要篡位呢。” “待以后轩辕国统一了东洲之后再感谢我们吧。”成缺冷哼了一声，接着朝那夸父族人大声喊：“你的敌人只有眼前这小子，杀了他，你就可以回家了。”他用的却是夸父族语。 “这夸父族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姬行好奇地问。 成缺瞪了一眼姬行，后者立即乖乖闭上嘴巴，成缺淡淡说道：“灵王生前没有告诉你吗？不该问的别问。” 姬行突然感觉到成缺身上的寒冷气息，心下害怕，急忙对成缺说：“对不起，我多嘴了。” 成缺收回那凌厉的眼神，转而看向那个夸父族人。 听到成缺说着和那夸父族人相似的语言，姬正看着那高大的对手，心中一动，脑海里疯狂翻阅着黄泉留下的印记，然而却没有类似的预言记忆，姬正那一颗学习的心仅仅扑腾了一下又被浇灭了。 那夸父族人听到成缺这么说后，怒吼两声，双拳重重拍向自己壮硕的胸膛，然后猛地冲向姬正。 姬正不能往后退，只能不断往左右两边躲闪。那夸父族人身形已然很快了，但是姬正的身法更快，每一次都能躲得远远的。那夸父族人每次攻击都落了空，更生气了，突然仰天长啸，怒锤了几下胸口，双眼变得通红，瞬间进入狂化状态。 那夸父族人不再追逐姬正，而是冲向轩辕天帝的雕像，一拳砸向它。 姬正心下大惊，轩辕天帝的雕像如果被它击倒了，倒下的方向一定会是建德宫，不偏不倚。 情急之下，姬正双手结印，快速念出咒语：“神圣的天道，请赐予我力量打击那罪恶的敌人-炼狱之锁。”就在姬正的召唤下，广场之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哗啦哗啦，从土地里窜出八条巨大的巨石锁链，分别将那个夸父族人的手脚、还有脖子、脑袋一并束缚住。 那夸父族人的身体立刻被定住了。 看到他的双手差点就要碰到轩辕天帝的雕塑，姬正暗自喊了一声好险，要是慢一点就赶不上了。 这“炼狱之锁”可是高阶炁术，如果巫灵在场的话一定会举起大拇指称叹姬正厉害，在还没有正式学过的情况下就运用自如了，可是那夸父族人还在用力挣扎，双脚同时蹬地，借用这力量想要挣脱这道枷锁。 姬正不敢大意，不断运炁，将那炁运载“炼狱之锁”上，把那夸父族人勒得更紧了。 安全起见，姬正又连续不断加了几道“拟捆仙绳”，将体内的炁化为坚不可摧的绳索，把对手双脚、双手和身体全部捆了一遍。 那夸父族人轰然倒地。 姬正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搞掂了对方，他正要上前，试着和对手谈一下，四周的玄金军同时动了，持着长戟向姬正杀去。 姬正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会冲过来，急忙朝他们大喊：“我是轩辕国第八十一代太子，是继承王位之人，你们不要乱来，一旦犯下了以下欺上的罪过，就没法回头了。” 不管姬正怎么说，那些玄金军的士兵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喊杀着冲向姬正。 姬正劝说无果，看着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军人，再一会儿，合围上来，自己真的是没有立足之地了，他又舍不得打击这些军人，说到底他们只是奉姬行的命令行事，罪魁祸首肯定就是姬行。 没有办法之下，姬正只好冲轩辕天帝的雕像跪拜，说：“天帝先祖，对不起您了，求您一定要保佑您的子孙，度过这一关。”说完，快速站起来，堪堪在那些玄金军冲到之前，跳上了轩辕天帝的雕像。 姬正这一次是用尽了全力往上跳，体内的炁疯狂流转，令得他像一只飞龙一般，跳到了轩辕剑的剑把处，他看着自己又要往下落，一下慌了，手脚并用，抱住了那个剑把，这才没有掉下去。 姬正缓缓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调整了身体，坐在那个剑把的凸起凹下的联合处，看着地下那些玄金军急得大骂然而又上不来，他才稍微放下心。 只是这次只躲避不应战，多多少少是有失太子身份的，尤其是在精锐玄金军前，以后还怎么去立威，去领导他们，一想到这，姬正的脸蛋就红红的。此时他心下在想：以后一定要好好熟练释放仙术，还有多向向巫乾盟主和巫灵堂主讨教，才不会再犯今天的错误。 正当姬正稍稍松了口气时，无数的箭雨从下而上，姬正初初还喊着糟糕，不知该怎么躲避时，却发现那些长箭根本飞不了那么高，最多也就是有那么几根飞到自己面前，但已然失去了它该有的冲击力，在他面前拐了个方向，又软趴趴掉落回去。 那些玄金军不得不大骂着往两边撤。 “真是愚蠢的命令。”姬正不由得摇摇头，不用想，这么个失了智的命令一定是他的弟弟下的。 姬正抬头看，建德宫内那道黄色巨柱冲天而起，还在稳定地支撑着阵法的运行，再往远方看，那些妖族依然在不断冲着着这阵法，只是到目前为止，那效果非常一般。 姬正正想着这阵法是否真如黄泉所言能支撑很久很久时，那雕像下方竟然传来“咚咚咚”的打击声，随即变得摇摆起来，差点将姬正晃了出去。姬正吓得赶紧抱着剑把，伸头往下看，那个夸父族人已经挣脱了链锁的束缚，此时正有力地打击着轩辕天帝雕像的小腿处。 一拳，两拳，三拳...... 咚、咚、咚....... 姬正感觉到那雕像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左右晃动，相信很快就会掉下来了，这会儿想要再阻止那夸父族人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大声喊：“糟糕了。” 随着这声音喊出来，那道巨大的雕像快速往后倒，姬正亦跟着往后倒，而倒下的方向，正是建德宫的正门。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轩辕剑现 建德宫正门的那些人，有野心无才华的姬行，自诩雄才伟略的成缺，小心谨慎的叁火，还有成百上千的玄金军和禁卫军，看到那巨大的雕塑轰隆轰隆倒下来时，个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了，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离开这个地狱的入口。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这么个不知多少千斤重的巨大雕像砸个正着，指定会血肉模糊，有些人被吓得腿软瘫痪在地上，有些心理素质较差的士兵已经哭着等死了。 成缺舔了舔舌头，咽了一下口水：“这下玩大了。” 那雕像下落速度极快，众人的动作只是迟缓了一下，就快要落到城墙上了，看着那黑黝黝的雕像就在头顶上，就在众人以为逃不过这一劫时，突然一阵金光大作，天空上的九天玄黄大阵晃了一下，一个巨大无凭的手掌凭空出现，托住了那将近百丈高的雕像，姬正站在雕像上冲地上的人大竭力大喊：“快走开啊。” 得救了？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们惊魂未定，惊恐看着雕像上的那个人，在听到他的那声喊叫后，这才醒悟过来，慌慌张张撤退。 在城墙上的姬行等人也在禁卫军们快速离去。 原来在雕像倒下的瞬间，姬正不住对自己说要想想办法啊，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就在那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用阵法的能量。这个念头刚响起，姬正就有了想法，冲天大喊：伟大的先祖，请赐予我无穷的力量，让我守护我的子民，天像之手。 像是听到了姬正的呼唤，九天玄黄大阵听从姬正的命令，分出一部分能量凝结成一只巨大的手，在那雕像快要接触到地面时，托住了它。 姬正想不到，自己这么个救人的场面此时正在被外面无数的百姓看着，当看到轩辕天帝的雕像倒下时，所有外围的人都紧张得不行，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有些人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这一幕，有些人则双手合十，祈祷这一切不要发生...... 幸好，众人预想中雕塑重重落在地上砸死无数人的场景并未发生，那些闭眼的人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喧嚣的欢呼声，这才敢睁开眼看，看到了那只金色的大手，也看到了站在雕像上的白衣少年，跟着用力挥手，大声叫起来。 天选之子姬正，一战成名。 轩辕国的太子回来了，还在危难时刻力挽狂澜，挽救了他的子民。 偌大的天帝广场全是百姓和士兵的狂躁呐喊声。 就是在这一场大战以后，决意追随姬正的大臣和士兵急剧增多，拥戴他的百姓更是占据了压倒性。 姬正还没想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努力控制着这巨手，一点一点往广场中央移，先是离开了建德宫，然后再缓缓放到广场上。 咚！当轩辕天帝的雕像被安全放倒在地上时，所有人疯狂冲向姬正。 而那个夸父族人，在姬正使出天像之手时，亦被九天玄黄大阵幻化出的一个牢笼困住了，挣脱不得后，怒气渐渐散去，变回了狂化之前的状态，看到那倒落在地上的天帝雕像，还有周围的残碎石头，一脸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我做到了。 正当姬正瘫坐在地上，准备松一口气时，建德宫里又发生了异象。 一把金色巨剑从建德宫缓缓升起来，这把剑长数十丈，剑面宽大，剑把是一只露出血盆大口的龙首，巨剑的周围波动着金黄色的炁体，这炁体数量之多，竟可用肉眼看到。 所有人都看呆了，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巨大的剑吗？ 姬正对于这把巨剑熟悉无比，一看那龙首剑把，就知道这是轩辕剑，甚至他在南巡之前就从先王灵王那获得一把等比例缩小的赝品，然而他也没看到过这么长的剑。 更加诡异的是，随着轩辕剑的上升，那九天玄黄大阵竟然有了一丝波动，处在阵外的妖族们更加疯狂了，不要命似的冲击这阵法，那一直固若金汤的大阵此时有了裂缝，看到了希望的妖族越加疯狂，有些高阶妖族甚至开始吟唱，用妖术攻击了起来。 受到外界冲击的九天玄黄大阵这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感受到了不安定的轩辕剑则开始激烈旋转起来，耀眼的金色光芒顿时铺满整个毫京。 不少人被迫伸手挡住了这刺眼的光芒。 不过这么一来，九天玄黄大阵似乎又稳定运转了起来。 姬正从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巫灵已经摆脱了司天阁巫师和禁卫军的围困，此时已经冲到了姬正的身前，着急地对姬正说：“殿下，快去取轩辕剑。” 原来就在这个功夫，姬行在叁火的扶持下，正在往轩辕剑的下方跑去，看他那个样子，必然是想取轩辕剑。 “可是.......”姬正犹豫了一下，就在刚刚利用阵法的能量施展天像之手时，他似乎听到了轩辕剑传来的话，说轩辕剑镇压的是魔族，一旦被拿走，封印解开，那后果将不可设想。 “可是什么啊，你再不去拿，就要被姬行拿走了，没有了轩辕剑，你如何带领我们平定战乱？”一向温良的巫灵很少发脾气，这时却被气得对姬正吼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少年还在犹豫不决，一点上位者的担当都没有。 姬正一想也是，如果轩辕剑落到了姬行的手上，那才是大事不妙，当下不再犹豫，连续几个跳跃，跃上了建德宫裕和殿的屋顶上，他这速度可比姬行快多了，后发先至，比姬行更早一步接触到轩辕剑。 姬正向天上的轩辕剑大喊：“剑来！” 那轩辕剑像是听到了姬正的召唤，立即停止了转动，随即迸发出一阵强烈的金色光芒，瞬间缩小到六尺五长，缓慢下落。 姬行此时已经冲到了姬正的身后，姬正不想让弟弟抢了先，用力一跃，跳到了半空，抓住了轩辕剑，正当他满心欢喜准备好好欣赏这把曾经跟随轩辕天帝斩妖除魔无数的神兵时，却发现自己在快速落下。 “用飞行咒。”巫灵又是高兴又是懊恼，大声提醒姬正。 姬正听到了巫灵的提醒，手忙脚乱使出了飞行的法术，这才勉强在空中站住了。 “谢谢堂主提醒。”姬正拿着剑高兴得像个三岁小孩，冲巫灵大喊。 “阁下，很威风啊。”就在这时，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姬正背后响起，那声音阴柔寒冷，使得姬正的喜悦瞬间跌落谷底，如同坠入一个千年冰窟。 姬正回过头看，一只挥着翅膀的“人”，就停在他的对面，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脸色惨白，双眼散发着邪魅的血红色，此时正死死盯着姬正，就像盯着到手的猎物一般。 “你是谁？”姬正从没遇过这般邪恶的人，即使当初遇到入了魔的伏姤，也不及他身上邪气的十分之一。 “问你老祖宗吧。”他二话不说，突然欺身到姬正面前，一拳击中他的胸口。 姬正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下子击落到建德宫上。 轰，姬正宛如一块从天空陨落的星星，重重落在裕和殿，那裕和殿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力，轰然倒下，掀起了一片灰尘。 巫灵看着天空上那突然出现的身影，一颗心顿时如沉入万年冰窟，这千年不见的魔族，又一次重现山海大陆了。 坏消息不止这一个，随着轩辕剑的出现以及被姬正掌握，原先笼罩了整个毫京的九天玄黄大阵瞬间消失了，那些正在冲击大阵的妖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疯狂叫嚷起来，肆意冲入毫京，开始无差别屠杀城墙上的士兵，随后一路杀入建德宫，被这个九天玄黄大阵抵抗已久的他们，一只只都变得十分不耐烦，蓄满了怒气值的它们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到无辜平民身上，一路虐杀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毫京上空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和惨叫声...... 自从轩辕天帝建城以来，毫京就被誉为九州最牢不可破的城池，这座号称没有任何人能拿下的城池，是轩辕国人最为骄傲的所在，历代国王登基以后，都会不无自豪地放话天下，即使九州所有国家联合进攻，这座城池都不可能会被攻陷。 然而就是这么一座被誉为永不落之城的城市，在一千年以后，破城。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机关算尽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后，姬正通过与黑巫师、机谷和魔族以及上位者等打交道，才逐渐了解到整个毫京事件的真相。 轩辕天帝在东洲建立轩辕国之后才飞升，还将最为珍惜的轩辕剑留在了国都毫京，对外说是为了保护他的后裔。 轩辕天帝可是出了名的重情义，世人都以为他这完全是为了后代子孙着想。 这个理由找得太好了，以至于骗过了所有人，甚至连下一任人皇颛顼天帝也没察觉到这当中埋藏的秘密。 然而谁也没想到，轩辕天帝将轩辕剑置于建德宫的真正目的。 当年轩辕天帝率领众天神征战魔族时，与一位魔族女王发生了暧昧，那魔族女王之后被伏羲天帝重创，一向杀伐果断的轩辕天帝竟然心生不忍，将她放了。当时其他天神都在浴血奋战，并没有看到这一幕，都以为那个女魔王非常厉害，逃过了轩辕天帝的追杀。 轩辕天帝并没有当一回事，继续追杀其他魔族，直到将他们全部赶回异空间，并用盘古斧将异空间与山海大陆之间的虫洞封印住。 平定了魔族后，轩辕天帝因为领导有方，被天皇提拔为人皇，统领山海大陆，轩辕天帝率众天神入住昆仑山，五百年后，轩辕天帝晋升为天帝，上天界担任帝位。之后共工与颛顼争人皇之位，怒撞不周山，导致洪水大泛，人族存亡岌岌可危。 一向爱惜子民的轩辕天帝再次下天界，率领人族东迁，并建轩辕国，留轩辕剑于山海大陆。 然而世人不知，当年那个魔族女王并没有被驱赶回异空间，而是留在了山海大陆，轩辕天帝亦是偶然才察觉到她的气息，轩辕天帝当时因为一时心软放过了她，没想到她居然敢留在这里，心想不能一错再错了，当机立断杀了她，可是轩辕天帝没想到这女魔头怀了孕，孩子还是自己的。 虎不食儿，轩辕天帝不可能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是这孩子身上有魔族的血液，任之不管，以后必定会祸害山海大陆，思来想去，轩辕天帝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将那个孩子封印住，并用轩辕剑的力量镇住他。 轩辕天帝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发现的，于是放心于万千人族前飞升天界，可惜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逃不过天道的记录。 天道只负责记录山海大陆一切发生的事情，在没有灭世前是不会被翻出来的，然而有心人冒着丢命的风险将轩辕天帝在山海大陆做的一切事情翻找了出来。 在十几前年，尚有一个魔族余孽在世的消息不知怎么地传到登葆山，登葆山上的巫闲院长顿时来了兴趣，尤其是她还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操魔师，操魔操魔，不操纵真正的魔族哪算得了操魔师？ 为了不让巫之联盟发现，院长只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亲信巫空，并以制造长生不老药的噱头进入建德宫。 巫空进入建德宫，对灵王一顿忽悠，就将他忽悠瘸了，随他在宫内活动，只是巫空在宫内搜索了很多遍，都不知道轩辕剑藏在哪里。 而且这轩辕天帝的确厉害，布下的九天玄黄大阵没人能破，一旦有不同属性的灵炁于阵法内运行，立即被识别并受到重重攻击。黑巫师们只能隐蔽气息，以常人身份于毫京活动，可是这根本没有用，靠近不了轩辕剑，更别说打破轩辕剑的封印了。 巫空尝试了很多种方式，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就在他们准备放弃时，机谷却找上了门，宣称可以协助他们释放魔族。 登葆山对机谷不感冒，这些自以为是的愚蠢人族，凭什么要听他们的话，后来鬼三找到了巫闲院长，说服了他，才答应了和机谷合作。 商矶老人亲自上门和巫闲院长商议。 商矶老人认为登葆山利用蛮族破坏伏羲天帝为妖精森林布置的九天八卦阵法十分高明，可以如法炮制，那些妖族不是逃出了妖精森林了吗，那就吸引他们北上毫京，利用他们去冲击九天玄黄大阵。 对于这样的提议，巫闲不屑一顾，别人不知道轩辕天帝的厉害也就罢了，被巫之联盟打压多年的黑巫师能不知道吗？要知道巫之联盟的前身组织只是跟随轩辕天帝征战多年的半神而已，而他们和轩辕天帝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别。 这些人未免将轩辕天帝看得太低了，别说逃出来的大多都是低阶妖族，就算所有妖族全部一起上，也破坏不了这个坚不可摧的阵法。 商矶老人哈哈一笑，说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第二步则是从内部破坏阵法。 可能吗？巫闲哂笑一声，她之前可是花了想了很多办法都做不到。 “巫闲院长，本座知道您之前做过很多尝试，但都未能成功，终是功亏一篑，这不是您的错误，您的想法是对的，只是您选择的人不对。”商矶老人看着巫闲，眼里含着一丝戏虐。 随后商矶给出了自己的人选，姬正。 按照商矶的猜测，已经唤醒了天帝血脉的姬正是破坏阵法的不二人选，他和轩辕天帝血脉相承，九天玄黄大阵不会排斥他，这么一来，自然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商矶老人推测，在未来的某一天，为了消灭伏姤所率领的魔军，巫乾会推动姬正回毫京取轩辕剑，只要轩辕剑被取走，那么九天玄黄大阵不攻而破。 巫闲沉默，她的确没有想到这点，但姬正拿回了轩辕剑，巫之联盟空前壮大，不就对登葆山产生了巨大的威胁吗？如此，为了那个筹划将近千年的计划不就会被破坏了吗？那可是历代登葆山学院院长呕心沥血制定下来的计划，到了她这一任马上就要实施了，绝对不允许出任何的差错。 登葆山原来的计划就是不惊动轩辕剑的情况下释放出魔族，可这机谷给出的方案又偏偏是姬正取走轩辕剑，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商矶老人看巫闲在思考，便说：“巫闲院长，我知道您的担忧。可你我都知道，就算没有魔族，巫乾依然会请姬正都会回毫京取轩辕剑的......”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万一巫之联盟的人知道轩辕剑镇压着被封印的魔族呢？他们就不愿意取轩辕剑了。” “巫之联盟的人不会知道的。”商矶老人自信满满，“目前为止，知道这个消息的仅有你、我和鬼三先生。” “你确定？” “非常确定。” 巫闲的脑袋在快速判断，这事的利与弊。 商矶老人这时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来个顺水推舟，让事情变得简单呢？” 巫闲没有正面回复，而是问商矶老人如何计划。 商矶老人明白要和登葆山合作，就必须毫无保留，于是将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告诉了巫闲。 待姬正取走了轩辕剑，九天玄黄大阵的威力大减，先是利用妖族将阵法冲散，然后就是登葆山的巫师登台亮相的时候了，以他们的实力，解除这个封印应该不难。 商矶老人还告诉巫闲，为了防止姬正去而复返，妨碍解除封印的行动，他还特意去北方青来了夸父族的族人对付姬正。 巫闲顿时哭笑不得，人族就是人族，愚蠢至极，他们哪来的自信可以让区区一个夸父族人对付唤醒了血脉还手持轩辕剑的姬正。 巫闲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险可以冒，他们只需要派出几个精英巫师去解封魔族，就算被姬正发现并斩杀了，也不会损失很大，而登葆山，可是能得到一个魔族，只要那魔族加入，那个筹备已久的计划就更加完美了。 巫闲当即答应了和机谷的合作，为了增加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巫闲打算先对百谷峰进行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同时也是摸摸这个老对手的老底，逼得巫乾留在南洲，无法分身陪同姬正北上。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巫闲还让在神魔之井附近晃悠了许久的战祭南下对付姬正。 重重保障下，最起码姬正是无法妨碍到巫师们去解除魔族封印了，现在巫闲比较操心的是如何驯服这魔族，不过听说这个魔族尚未成年，魔力不强，收服他应该不难，战祭应该可以办到。 想到这些，巫闲的心情轻松了起来，问商矶老人：“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这机谷想要称霸山海大陆的野心人人皆知，他们总是妄想以人族身份君临天下，却又为何要释放出最喜欢残杀人族的魔族？ “因为我们也在争取姬正。”商矶老人没有隐瞒，桀桀一笑，“而姬正和巫师联盟只会知道是你们释放出魔族，不会认为是我们机谷在背后搞鬼。” 换做了别人，一定会心里大为害怕，觉得这商矶老人是个魔鬼，还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这种把人卖了还让人心甘情愿帮数钱的行为也只有他做得出来。巫闲倒是无所谓，与巫之联盟的这一战迟早要打起来，多不多一个手持轩辕剑的姬正不是重点，他们登葆山有对付姬正的秘密武器，反而姬正被机谷抢走了，对他们更有利。 就这样，两个势力的最高领导者在登葆山里密谋了一个晚上，层层推演后，最终制定出了一个解除魔族封印的完美计划。 一，散发出消息给在逃的妖族，说毫京藏着轩辕天帝亲手撰写的修炼成仙的秘籍，吸引他们北上； 二，想办法促使姬正北上取轩辕剑，这是计划的重中之重，商矶特意安排了说话分量足够的卧底去做这事； 三，登葆山攻击百谷峰，牵住巫乾等高层领导； 四，在姬正取走轩辕剑后，利用妖族冲散九天玄黄大阵； 五，登葆山派出巫师解除魔族封印，在魔族肆虐毫京百姓时，机谷趁机招纳姬正。 这个计划在两位最高掌权者眼中，无疑是毫无破绽的，两人已经将所有能考虑到的突发情况都考虑了，绝对是万无一失。 计划赶不上变化。 商矶老人刚下登葆山的第二天，就传来了姬正被巫山杀死的消息。 巫闲当场震怒，这个巫乾真是傻蛋，竟然派一个在两天前还手无缚鸡之力的姬正亲临前线，那不等于是让他送死吗？ 姬正一死，解封魔族计划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那么不久将来的长生计划就不会得到完美的实现，愤怒的巫闲不顾手下反对，立即派出巫师攻打百谷峰，一定要活捉巫乾，狠狠羞辱他一番。 然而事情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姬正没有真正死去，巫乾为了救治姬正，带他去了龙牙山求助应龙。 没有了巫乾坐镇的百谷峰，似乎比想象中更不堪一击，黑巫师们很快就占领了牝牡堂，但察觉到不对劲的副院长巫真很快就撤退了，这才避免了被早已埋伏在四周的白巫师包了饺子。 更出乎巫闲意料的是，姬正被应龙治好了身体，而且应它的要求，立刻北上毫京取龙珠。 到了这时，巫闲才发现事情已经朝着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尤其是那个叫黄泉的年轻人的出现，更是打乱了整个计划，听说他就是提议北上的那个人。 巫闲一时不知道黄泉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商矶老人托鬼三传来了一份黄泉兄弟的资料，巫闲看了以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坐在下首的鬼三说：“我跟那个小子交手过。” “结果呢？”巫闲这么一问，才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少年现在还活蹦乱跳到处乱跑，结果不是很明显了吗？ 老话常说不要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巫闲这不是暗说，而是明着人家的面说对付差劲了。 幸好鬼三只是嘿嘿一笑。 巫闲十分尴尬，问：“您要不要也北上一趟？” 鬼三那鬼脸面具下的眼睛在闪烁个不停：“不了，一个区区魔族不值得我走一趟。” 姬正骑龙回毫京仅用了三天，比预想中的时间还快，登葆山和机谷不得不修正了计划，尤其是还有黄泉和黄小莲这两个变数在，着实让他们头疼了一番。 机谷先是派出叁火去稳住姬正，然后催促那个夸父族人加快速度去毫京。 登葆山也没有闲着，派出一队黑巫师赶着妖族日夜不停留北上，大部分的妖族才堪堪在姬正到毫京的第二天赶到。也就是这时，那些黑巫师发现了乾堂的人也在捉妖。 巫之联盟的巫师捉妖这很正常，但他们敢逾越千年前颛顼天帝立下的规定回到东洲捉妖，这就很不正常了，那些黑巫师只好派出一名巫师回登葆山汇报这件事。 为了拉拢姬正，商矶老人特意派出了他最青睐最信任的心腹成缺，然而他没想到成缺这个大笨蛋，竟然把这事给搞砸了，逼得他不得不改变策略，欲要杀了姬正，既然此人不能为己所用，那其他人也别想用了。 可是商矶老人更想不到成缺还会把这事搞砸，要不是那个夸父族人及时赶来，并一路逼得姬正退到天帝广场，那么之前所制定的计划一个也实施不了。 姬正为了救广场上的士兵，情急之下和相隔不远的轩辕剑发生了共鸣，识别到了和主人相似气息的轩辕剑主动现了出来，当轩辕剑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后，这九天玄黄大阵顿时有了破绽，被敏锐的妖族识别到了，于是加强了冲击，一举攻破了这个阵法。 深藏在建德宫的黑巫师们趁机联合施展解印术，以失去半数生命的代价成功破除了魔族封印。 幸好黄泉兄弟突然离开了毫京，不然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巫闲当日所设想的结果全都如愿实现了，尽管过程不那么完美，但魔族还是被释放了出来。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 商矶老人机关算尽，却落得个空空如也的结果，非但没有拉拢到姬正，还让他下定决心站在巫之联盟的阵营，而最最让商矶老人受不了的是，成缺这个大笨蛋还得罪了黄泉，那个去到哪就搞破坏到哪的天煞孤星。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攻守互换 姬正看着那个魔族，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这九天玄黄大阵之下不可能藏着其他异族的。 巫灵看那些妖族冲进城一路屠杀，不少直奔建德宫，当即招呼冲到了身边的巫舞和几位弟子：“阵法被破坏了，用巫术对付妖族。” 现在情况十分紧急，每耽搁一点时间就会多许多百姓遭殃，巫灵不敢丝毫懈怠，御剑飞行到半空，一上来就用了个范围最广的“星之乱爆”，这是巫灵最擅长的巫术，专门用来打击妖族的精神，对妖族造成的实质性伤害不大，不过施法范围广，以施术者为中心，半径1里以内的妖族会尽数受到影响，身体会出现短暂性的麻痹，行动迟缓。 乾堂的弟子们跟随堂主征战已久，都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纷纷召唤出自己的飞行物品，或是千纸鹤，或是葫芦，或是长剑......御空飞行，冲入妖群，持剑大开杀戒。 姬正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被那个魔族偷袭得手，重重摔落在裕和殿上，在撞破了两条殿内的梁柱后，又砸出了一个深坑，这才完全止住了下落之势，他推开了一块埋在胸口上的石头，活动了一下关节，发现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稍微放下心，不过那套白色的锦衣就没有身体那么坚固了，左袖被刮掉了，裤脚也被石头洞穿了两个洞口。 姬正持着轩辕剑，又缓缓升起，看到乾堂子弟们在浴血奋战，心中激荡，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双手持着轩辕剑，那个魔族高喊：“尔等魔族，扰乱人间，死有余辜。”说着就要冲过去。 正当这时，意想不到的变化又来了。 从建德宫下方突然冲起一道黑色的光芒，然后瞬间张开，将那魔族吞没在其中。 姬正往下看，九名大巫师级别的黑巫师分列九方，释放出了九星连珠阵，这阵法威力极大，那魔族一下子就被束缚住了，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巫闲对这个魔族幼儿志在必得，这已经是她在保卫登葆山的前提下能派出的最强阵容了，不过魔族并不打算束手就擒，看着挣脱不得，突然仰天长啸，魔力大增，爆发出更浓的黑雾，将那九星连珠阵反吞噬了回去。 蓬蓬蓬....... 那九名黑巫师立即遭到了反噬，体内五脏六腑承受不住，个个喷出一口鲜血。 登葆山引以为傲的阵法瞬间被反破掉。 战场上的形势讯息万变，从魔族被束缚住到挣脱，不过呼吸之间。 那魔族同样不好过，此时已经拼尽体内的所有魔力，脸色变得更加煞白，已然没有了一开始的桀骜不驯，此时冷眼盯着姬正，看着对方欲要动，冷笑一声：“轩辕老头的后裔，不过是无胆匪类。”他说话时使用了震慑和诱惑的魔力，姬正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竟然短暂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那魔族趁机挥动翅膀逃跑。 待姬正恢复过来，那魔族已经离他十丈远了，他急忙持剑追上去：“不准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远处急速飞来，人还没到，就冲姬正使出了一掌，那掌风极为凌厉，逼得姬正往左躲闪，就此失去了追那恶魔的机会。 “你的对手是我。”声到人到，那个黑影此时已经冲到了姬正身前，和姬正凌空对峙。 眼前这人，身高九尺，穿一身黑色长袍，身材非常劲爆，将那套长袍撑满了，肤色黝黑，双眼如电，奇怪的是眉毛只有一半，左脸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耳开始划过下巴直到颈部。 “阁下是谁？”姬正双眼扫过他的伤疤，此人的打扮和黑巫师相仿，然而身上却没有黑巫师特有的阴鸷气息。 “承蒙问起，在下战祭。”战祭朗声道。 “你为何庇护那个魔族？”姬正问。 “殿下误会了，在下没有庇护谁。在下收到的命令是除掉你。” “你也是黑巫师吗？如果不是，我不想跟你打。” “去冥界问个明白吧。”战祭不想跟姬正废话，“请吧。”却是让姬正先出手。 姬正不想让那魔族逃走，明白唯有先打败眼前这个强敌，于是说：“得罪了。”挥剑向战祭砍去。 “太慢了。”战祭往左一躲，躲开了轩辕剑的锋芒，随后往前一欺，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姬正的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后背。 姬正躲闪不及，被拍个正着，往前飞出数丈远，然而战祭随后又冲到了他身后，宛如个十八臂罗汉，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连续击打了十八掌，最后一掌发力，将姬正击得如同一捆败草俯冲落地面。 砰，天帝广场又被砸出了一个深坑，掀起巨大的烟尘。 战祭抱起双臂，冷眼看着下方。 此时巫之联盟的人亦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强敌，然而他们要对付妖族，根本无法分心，一个个干着急，巫舞看姬正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顾眼前的鸟妖，御剑飞到姬正身边，关切地问：“殿下，你没事吧。” 自从被唤醒血脉后，姬正就感觉到筋肉十分强横，这些打击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那强烈的撞击镇得他五脏六腑有些许翻滚，他拄着轩辕剑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我没事。” “殿下，你作战经验少，对方拳脚功法了得，你不可再与对方近战了。”巫舞提醒姬正。 “我也是这么想的。”姬正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个黑袍男人，隐隐约约中感觉到了对方的傲慢。 “要拉开距离使用巫术。”巫舞道。 “明白了，谢谢提醒。”姬正生怕再这么耽搁下去，那个魔族就跑掉了，他想用轩辕剑，试着与它沟通，奇怪的是这把剑却没有什么反应，挠挠头，放弃了这个想法，使用御空术省上了半空。 “不错，很少人能挨得住我这降魔十八式。”战祭冲姬正说道。 这是赞赏吗？姬正却听出一番嘲笑之意，他不敢大意，往后退了十数丈，接着开始吟唱：“无所不能......”就在他吟唱之时，战祭狂喊一声：“慢，太慢了。”随着他大喊后，一道黑色闪电从天而降，正正劈中了姬正。 这黑色闪电来得极为突然又极急，姬正毫无防备之下立刻被缠绕住了，全身动弹不得，接着一股乌云在姬正上空快速形成，然后下了急促的黑雨，这黑雨的腐蚀性极强，落在姬正的衣服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有些黑雨落在了地面，连地上的石头也不能幸免，慢慢被腐蚀融化掉。 战祭嘴里轻念，使出了情绪崩裂术，向姬正发出了精神攻击，咚咚咚，姬正的大脑犹如被一个巨大的铁锤在不断敲击，痛苦地叫了出来。 战祭没有打算就此止步，但就在他想更进一步时，突然一道石头暗影从地面快速飞来，目标正是他，这暗影十分凌厉，战祭不得不稍微后退躲闪，随着他的动作，还有一个暗影以更快的速度袭来，逼得他再次后退。 不过对方显然铁了心要打到它，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扔向天空，组成一个暗色网格，将战祭围住了。 却是那个夸父族人在仙术失效时恢复了自由活动的状态，他看到战祭如同看到了杀父仇人一般，怒火中烧，抄起身边的碎石头就往他身上扔去。 这石头来得又急又快，势头又很猛，战祭一个躲闪不及，被一块石头击中了手肘，他怒了，不再躲闪，而是拳打脚踢，将这些椅子大小的石头全部打下去。 轰隆轰隆，那些石头被以更快的速度击落在地，砸倒了不少房屋，也砸中了不少来不及躲避的人，血液四溅，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趁着这个机会，姬正挣脱了黑色闪电的束缚，迅速后退，大口喘着气，这个战祭的压迫感比巫山还要强，不仅近战无敌，连巫术也十分擅长，姬正一时想不到打败他的办法。 那边夸父族人和战祭打得十分火热，然而遭到破坏的却是毫京，这一场大战下来，天帝广场和建德宫都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了，毫京的百姓和士兵更是伤亡惨重。 要想办法将战斗移到城外，姬正这么想着，突然一条巨龙从远处急促飞来，巨大的咆哮声响彻天际。 姬正大喜，这正是当初从龙牙山骑来的巨龙。 那巨龙来得非常快，两个呼吸间就飞到了姬正的身边，姬正拿着轩辕剑，利落地跃上龙背。 跟随巨龙而来的还有两个熟人，黄小莲的两名随从新红和旧绿。 新红看到姬正这么狼狈，衣服破破烂烂，全身上下多处挂彩，不好意思地说：“黄泉兄弟走到一半，还是放心不下，特意叫我们回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不会，来得正好。”姬正冲两位兽族前辈微微颔首。 这时，一众巫师骑着纸鹤或是其他飞行坐骑飞到了建德宫上，为首的正是率领两百巫师星夜驰援的巫义。 巫义骑着飞鹰冲到了最前，看到他手执轩辕剑，心下大喜，不过还是很稳重地向姬正行礼：“殿下！” “你们来了。”姬正看到一众强援到来，一颗紧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希望不会太晚。”巫义一挥手，那些巫师顿时飞转了个方向，加入猎杀妖族的阵营，这边还在苦苦支撑的乾堂子弟看到了增援到来，个个信心大增，一转守势，主动攻向妖族。 那些妖族看到突然来了那么多巫师，又看到来了一条龙，想起刚刚那些处在南方的妖族被一条坐在巨龙上的少年团灭的惨况，吓得纷纷转身逃跑。 场上的形势再次发生了倒转，胜利的天平终于向姬正一方倾斜。 “下面还有黑巫师。”姬正提醒巫义。 “交给我吧。”巫义点头，嘱咐姬正，“殿下小心。”说完，和两名弟子飞向建德宫。 “这个黑巫师就让我们对付吧。”新绿迈出一步，挡在了姬正的前面，下一瞬间，旧红就和新绿肩并肩了。 “这个黑巫师就让我们对付吧，请殿下对付那些妖族。”新绿迈出一步，挡在了姬正的前面。 战祭看到对方来了新援，内心的战斗欲望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哈哈大笑：“全部一起上吧，我战某何惧。”话音刚落，神色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怒喝一声：“出来吧，我的朋友。” 随着他的叫喊，一个比那夸父族人还要高大几倍的人蓦然出现在天帝广场上，此人身高十丈，宛如一座庞大的山峦，比建德宫最高的天清殿还要高，胸膛上的肌肉夸张地凸起，双肩和后背高高耸起，双腿双手异常粗壮，比天清殿上三人合抱不过来的支柱还要粗，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左手拿着一面巨大的盾牌，右手执五丈多长的巨斧，然而，这个强壮无比的巨人没有脑袋。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巫师之祖 山海大陆的历史上，有一位跟随轩辕天帝多年的巨神，此神力大无穷，手持巨斧和青铜巨盾。后来驱赶魔族时，受到魔族诱惑，于神魔之井附近的常羊山背叛了轩辕天帝。轩辕天帝无奈用轩辕剑砍去了他的脑袋，此神十分顽强，想要捡回自己的脑袋再和轩辕天帝大战一场，但是失去了眼睛，看不到脑袋就滚在了身边不远处。 轩辕天帝怕他找到头颅后和自己再战，心一横，将常羊山劈成两半，他那巨大的脑袋就滚到了山谷里，随后轩辕天帝又将那座山合二为一，他的头颅从此以后都埋在了常羊山里。 陷入黑暗深渊的那个巨神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变得十分暴怒，彻底入了魔，以两个乳 头 做眼睛，张开肚脐为嘴，继续与轩辕天帝战斗，直至血流尽而亡。 轩辕天帝感激他生前立下的汗马功劳，将他埋葬在常羊山几公里以外的夸父山，与自己的头颅遥相对望。 这个无头巨神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战神刑天。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传说，所以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个无头巨人是谁了，特别是那个夸父族人，看到刑天出现后，鼻涕横流，激动得语无伦次，跪在地上对他拜了起来。 夸父族的祖先不是别人，正是刑天，看到“死而复生”的祖先，哪个夸父族人又不会激动流泪呢？ 然而更多人却觉得这是一种屈辱，当年跟随轩辕天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战神，死后却被战祭挖了出来，成为了他的操纵物。 来自巫师联盟的巫义更是义愤填膺，当即冲出来呵斥战祭：“你这厮亵渎神灵，该杀。”说完就要施术，姬正立刻制止了他：“巫义堂主，这里是建德宫，不可以使用高阶巫术。” 姬正的担心不无道理，要是在这里和战祭大战一场，无论胜负如何，建德宫必然会被毁坏，还会波及周边的建筑和无辜百姓。 “殿下，那该如何办？”巫义明白姬正担心毫京百姓，他是巫之联盟八大堂主里最为理智的一个，这也是巫乾放心派他来协助姬正的原因。 “我引他到城外。”打了这么久，姬正渐渐放松了下来，脑子逐渐变得清晰，“你去帮巫灵堂主赶走所有的妖族，尽快救治百姓。” “殿下可应付得来？”巫义生怕姬正对付巫山的场景再现，要知道，这个战祭比巫山还要强上许多许多。 “有新红旧绿两位前辈掠阵，我不怕。”姬正说。 “好，殿下小心。”巫义不是话多之人，既然姬正这么有信心，还有两个兽族的前辈在旁观察，他比较放心，当即向姬正施礼，又向新红旧绿做了个拜谢的动作，支援巫灵去了。 “阁下可愿随我到千湖战斗？”姬正骑在黄色巨龙上，对战祭发出了诚挚邀请，他为人真诚，做事但求光明磊落，有什么话都直接明了说。 “反正你是已死之人，我成全你，你为自己挑选的墓地倒是不错。”战祭说完，调转了方向，向毫京北方飞去。 刑天双脚轻动，跟着战祭飞去。 姬正这才呼出一口气，终于毫京的百姓不再需要担心受怕了，他对新红和旧绿说：“两位前辈，待会儿请让我先出手，如果我打不过他，你们再替我报仇。”说完，驱使巨龙风驰电掣般追上战祭。 新红和旧绿相视一笑，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个姬正，蛮有意思的，很天真却有担当，还很聪明，懂得利用地形优势对付刑天，千湖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巨大的湖泊，力从地起，刑天没有了地面的依托，站在水里战斗力必定削弱不少。不过亏得战祭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了姬正，而此人狂妄自大，才答应了姬正转移战场的请求。 千湖就在毫京城外十里远，对于战祭来说，不过是一盏茶时间的路程，姬正骑着巨龙更是飞在了战祭前面，他后来先至，比战祭更早抵达了千湖。 当年颛顼天帝为了纪念轩辕天帝于升龙台飞升，特意大展神通，将升龙台所在的一块平地整体抬升，附近的泥石被不断移动堆积在一起，最终升为一座高300丈方圆五里的高山，是为圣山，而那些被移走泥土后自然形成的深坑，颛顼天帝命一龙神于此降雨，形成一个非常巨大的湖泊，这就是千湖。圣山和千湖是颛顼天帝留在山海大陆为数不多的杰作，当然，这与他命令重、黎两大神移走建木神树，绝地天通的惊天之举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姬正想得很明白，自己目前还不熟练施展仙术，和战祭交锋时已经明显处于下风了，再加一个刑天，胜算就更少了，唯有想办法削弱他们的优势，这才想到了在千湖上作战，只是这已经死了的刑天也能飞，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姬正还是不了解操魔师的厉害，如果黄泉在场，是绝对不会等到战祭召唤出他的魔物的，要知道越是实力强劲的操魔师，他们的魔物等级就越高，也就越难对付。 姬正看着战祭和刑天一前一后飞来，当战祭于空中站住时，刑天也站在了空中，心顿时凉了半截。 战祭看到姬正的惊讶脸色，便说：“很意外吗？看来你不了解操魔这个职业。不怕告诉你，我操纵的不是单纯的尸体，而是死后还保存着大部分生前战力的尸魔，刑天生前对于轩辕天帝怀有极大的怨气，这种怨气越大，就越能将它生前的战力保留下来，我的祖先在刑天死后不久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盗了刑天的尸体，经过一代代研究、优化和提炼，好不容易传到了我这一代才将刑天大部分的战力和技能几乎全部提取了出来，那你说曾经的战神死了后能不能飞？” “阁下，我怎么没听巫乾提起过您呢？”姬正奇怪，这个名叫战祭的黑巫师如此厉害，按理说贵为巫之联盟盟主的巫乾应该知道才是，但巫乾完全不知道，似乎，连登葆山的黑巫师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厉害的同伴。 “看来你不仅不了解操魔师这个职业，连巫师的来历都不清楚。”战祭说话间，新红和旧绿也赶来了，一左一右围住了战祭，操魔师却不在乎，依然在说：“女娲大人在创造出山海大陆并创造了古人族后，就陷入了沉睡，她的肠幻化成十位大神，负责天界和山海大陆之间的沟通，便是最早的巫师，被誉为巫师之祖。后来这当中一部分跟随轩辕天帝，成为了白巫师，又一部分堕入魔道，专门研究旁门左道，就是登葆山的黑巫师，还有一名巫师不愿意卷入这俗世的争夺，隐居于北荒，这就是我的先祖。” 姬正心里想，难怪这人身上并没有多少黑巫师的气息。 “既然你已经清楚了，那么就请上路吧。”战祭说完话，掏出一只黑色的长笛，悠然的笛声随即响起。听到笛声后，刑天动了，两只 乳 头 突然睁开，原本该是炯炯有神的眼睛这时只有一片漆黑，姬正却于漆黑处感觉到了难以言明的寒意。